======================== 高岭之花食用指南(女尊) 作者:水波波   文案:   李玉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将外头住的夫郎接回来。   那个好似看不上商贾之家,高高在上的官家公子,李玉在死前,才意识到他的真心。   有的人,错过了便是终生悔恨,但既然能重来,怎么也得抓住。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追回遗失的美好。   女尊,男生子。   温馨日常向,描写两人互动多。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重生 甜文   主角:女主李玉,男主白卿书 ┃ 配角:未定 ┃ 其它:女尊重生弥补 ======================== 第1章   寒冬凛冽,风呼呼地吹。   这般能冻死人的季节,谁都不愿在外多呆。温暖的客栈内,有人急切地上了楼,像是寻人。   “小姐,就是这儿。”一女子说道。   听了这话,李玉伸手打算敲门。   却又犹豫地收了回去。   她有些胆怯,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门内的人。   最终仍是决定敲门,手背刚触碰到门板,那木门便被人推开。   “吱呀——”   一浅色衣衫的圆脸小厮吃力地端着水盆走出来,两人都被对方吓一跳。   “是你?”   那圆脸小厮看清李玉的面容,顿时皱眉,不大友善地问道:“你来做什么?”见她往屋里望,便挡在门口不让李玉进去。   尽管知道对方是他家公子的妻主,这少年竟也没有丝毫尊敬。   李玉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收回手,露出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你家公子在么?你们……近日可好?”   还提公子?   小厮一听,忽然有些愤怒,“咚”地一声重重放下水盆,瞪着李玉,“当然不好,公子生病了,我们都快没钱买药了。”   搬到这里后,天气寒冷,某日忘记关窗,公子便得了风寒。看了大夫也抓了药,却迟迟不见好。   他和公子在琥城没有熟人,公子又不愿向李家示弱,小厮心里着急得不行。   刚好李玉过来,他便忍不住:“我们家公子身子娇贵,以往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李玉面色一变,还未开口,旁边跟着的女子便着少年抱怨:“生病了怎么不知道告知府里?到时候传出去以为是我们李家苛待了新婚的正夫呢。”   “阿涂!”见小厮翻了个白眼,李玉扭头低声骂女子,“你闭嘴!”语气很重。   以往会顺着自己话往下说的小姐今日像是变了个人,尽管十分奇怪,但阿涂听话地不吭声了。   李玉如今十分后悔。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为什么对白卿书这般恶劣,导致身边心腹也对他们说话不客气。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请求道:“能让我进去么?我是来带卿书回去的。”   听到这句话,小厮睁大了双眼。前两日李小姐才同自家公子吵架,让他们走,如今竟然转性儿了。   他原本是不乐意让她进去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也缓了下来。   “哦,那,您进来看看公子吧。”称呼也变成了“您”。   他一边侧过身子让李玉进去,一边打量着对方。   她平日的一身富贵变得素净,倒显出了气质。一双狐狸眼,笑时眼里含春,身材高挑,确实是风流倜傥的女子。   白家早就没人了,之前李家小姐对公子不好,他就讨厌她。   但既然对方来请他们回去,文意想着,公子毕竟还是嫁了人,哪儿能一直犟呢?如果能和李家小姐和好,公子的日子也会好些。   李玉之前在门外没什么感觉,进来后,越靠近床榻,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这味道让她心中十分难受。   前世是成亲一个月后,因为有流言说李家小姐把夫郎扔外头不管,家里嫌丢人,才逼着她去请的白卿书。   那会儿见到白卿书,就是面色苍白如纸,瘦得不行,她还嘲笑对方用苦肉计。   原来他很早就病了么,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李玉有些想骂自己,明明好好沟通便能解决问题,做什么要和卿书置气,要赶他走。   李玉不敢立刻面对白卿书,她犹豫了好半天,才拉开床帘,出声轻唤:“卿书,你感觉如何?”   面前的少年微闭着眼,浑身裹着薄薄的被子,蜷缩在床上。他的五官很精致,纤长的鸦睫像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但此刻的他肤色惨白,面容沉静,即便听到了李玉的话,也只是微微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不劳李小姐担心”。声音沙哑,刚说完,就猛地咳嗽了两声。   “李小姐是来看我的,那你看完了,能离开么?”   白卿书其实也有听到外头说话声,但他不信对方是来接自己回去的。   成亲第二天,对方的态度是“有本事你别进我们家门”,这才几日,就变了?   李玉心里坠坠地疼,她没吭声。她知道白卿书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应当,也不去辩解,只想着把人带回去治病。   “我来接你回去的,咱们不要吵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可好?”   真是接自己回去的。白卿书望着李玉,抿了抿苍白的唇,有些沉默。   看出了夫郎眼中的动摇,她便上前,一把将对方打横抱起。白卿书就这么裹着被子,被她带出门。   “唔?!”   怀中的人儿很轻,因为生病瘦了些许,腰肢很细。   他一双杏眼瞪圆,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李玉,但一时没有回过神。李玉快到楼梯口,才感觉到白卿书在怀中的挣扎。   这会儿白卿书反应过来,他无力地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推着李玉,表示自己的抗议:“你放开我。”   “别乱动,你想我们两人一起摔下去么?”她正在下楼,低声哄着少年,“咱们回去再说。”   把人抱到马车上,李玉立马将暖炉塞进白卿书怀中,又将火盆放于他脚下,见他还是愣愣的,忍不住笑了声。   其实白卿书心思很单纯。   前世她一直觉得对方时常冷着脸是看不起自己。   因为对方每次在自己提生意时,露出不在意的神态。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时常在耳边抱怨,她心里就认定白卿书是清高的人,还念着自己那落魄的官家身份。   两人观念不合,各自误会,又不愿交流,才会导致那样悲惨的结果。   “公子!”白卿书的小厮追了上来,看了看李玉,最终什么也没说,和阿涂一同坐在外头。   马车缓缓前进,李玉刚调整位置坐好,要和白卿书说话,就听他道:“你把文意放外面?他穿得那般少,能经得住风雪么?”   他意识到李玉过来是为了接自己回去,被抱上马车时没有逞强。但说出的话又不由自主冷冰冰,说完停顿了会儿,闭上嘴,垂下眼睫。   “公子我没事的,我身体可好了,我在外面就行。”   外头的小厮文意赶紧说。开什么玩笑,此刻正是公子他们二人沟通感情的时候,他进去干嘛。   “……”   李玉神色不变,勾起嘴角,轻柔地替白卿书拢了拢被子,“大夫说是风寒么?怎么还没好,可还需要披件衣服?”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许是有些不自在,白卿书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坐在李玉对面,露出的眸子视线游移,悄悄瞄着她的表情。   面前的女子对自己微笑,如沐春风,不同于平日喝完酒时的风流,也不同于赶自己走时的暴戾。   就好像在洞房之夜,欢好后,他满头大汗趴在床上,恍惚中对方在自己肩头轻轻一吻,那昙花一现的温柔。   “是风寒,也抓了药,但就是没好。”   白卿书说完便沉默了,缩在马车上。墨色的发散在颊边,眼眸漆黑,薄唇微抿。低头安静的模样,又乖又软,因为生病,更加惹人怜爱。   李玉就不明白了,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对方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呢?他不说话,她觉得对方是瞧不起自己,他开口,她便认为是嘲讽。   她很想摸摸少年柔软的发顶,但又怕这样的举动在此刻显得有些唐突。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白卿书很少对着自己笑,说话也十分生硬,不会讨好人。   但正是这样的他,在她死的时候,哭得眼圈红红,以往最是注重仪表,那会儿却十分狼狈。   “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死了我又往何处去?”   她还记得,前世的她是个纨绔,即便成亲了也不收心,喜好同朋友出去游山乐水,结果不慎摔下山崖,就此身陨。   葬礼过后,夜里白卿书跑到自己的坟墓旁,喃喃自语。   李玉的魂原本是要消散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梦。过去的情感也淡了,看着白卿书在坟前给自己烧纸。   他一边烧纸,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浮现冷笑,“死了也罢,死了没人同我吵架,我过得清静。”   可是冷静在刹那间便破功,他死死抠着墓碑上她的名字,“是你娶了我,为何不好好待我?你起来啊,起来骂我也行,反正咱俩此生都要纠缠!”   人死后可能都会回忆自己的生前。   她那一瞬间想起了白卿书曾为她半夜送汤,曾试探地问自己喜不喜欢孩子,吵架后见自己受伤,别扭地让文意送药,还有零零碎碎的小事。   他为什么哭?我对他并不好,他还说喜欢自己……   李玉问自己,我呢,我不喜欢他吗?那我为何不曾想过纳侍,只是整天同他吵架?   是的,她和他不过是一对吵吵闹闹的夫妻罢了,只是都没有向对方表明心意,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如果能重来,我会好好待他,李玉想。   可是她只能困在上空看着,看着他一个高傲的公子哥又哭又笑,看着他说自己被休弃了,看着文意某日跑过来大骂自己,说白卿书死了。   他被诬陷偷了李家的传家宝,挣扎中掉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本来打算一月开,但是忍不住……   赶在圣诞发,小天使们圣诞快乐~ 第2章   “你怎么不说话?”   对方声音依旧沙哑,带了点儿不安。   李玉便收回记忆,盯着白卿书细细地看,看了半晌。   被人一直看,激起了白卿书的敏感。他没有直视李玉,只觉得她目光灼热,本来想追问,忽然又开始咳。   李玉忙坐过去抚他的背,见他咳得很是厉害,把人搂在怀里,喊外面的阿涂。   “阿涂,还有多久到?”   “啊,快了快了。”阿涂应道。   她加快了驾车速度,小声对旁边的文意挤了挤眼,“看来你家公子也不是那么不识时务,小姐如今有些要宠着他的意思了?”   我呸!   文意还记恨着方才在客栈,这女子不客气地责问自己。加之她这般调侃,说公子以前是“不识时务”,气得他将头扭到一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怎么看都是李家小姐后悔了好么?他家公子那么好,作为妻主的原本就是应该疼着,不过是李小姐如今才醒悟罢了。   等到了大门口,阿涂问,“小姐,大门没开,咱们是不是绕道走侧门进去?”   哦?   李玉挑高了眉,平日里大门都是开着的。她先前出门时也是,怎么这会儿就关上了,有大人物上门谈生意?   其实在李玉眼里,走哪个门都一样。   她正准备点头同意,却感觉怀里的人绷紧了身子,手也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   “不舒服么?”她问白卿书,这是怎么了。   等等……   李玉眯起了眼眸,猛地想起:前世就是在她请白卿书回去的这段记忆中,同对方的关系变得更加僵硬冰冷。   ……   前世如果李玉对白卿书多上点儿心,她自然就会明白为何他从侧门进入后,会幽幽看自己一眼,勾起嘴角说出讽刺的话语。   “李家真是好气派,我这等人怎么有资格从侧门入,李小姐怎么没把我从后门接进去呢?”   她听了这句话后,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变得更加愤怒,丢下他便走,晚上也去了其他院子。   从此二人仿佛打擂台,久而久之家中下人都敢议论。   实际上,新婚夫郎从正门进入本就是应当,这是一种对夫郎的认可与接纳。   李玉不是不明白,只是年轻气盛,不愿低头,尤其是向官家的公子哥儿。   她像一只刺猬,想要刺破对方的防御,不肯展现自己的柔软。   怀中人不声不响,李玉担心耽搁久了对他身体不好,让阿涂去招呼看门的护卫:“叫她们开门。”   阿涂去了又回:“小姐,她们说现在不方便开门,请你屈尊从侧门入。”   怎么又是侧门?李玉皱眉,这还逃不掉了?   她还要再说,白卿书推开她缩到角落去,抱起暖炉。   一双潋滟眸子盯着火盆,也不看她,说的话倒是善解人意:“便从侧门入吧,哪个门不一样?”   如果能更加掩饰他话语中的那抹失落就更好了。   李玉眸中有了笑意。   她重生后,才发现自己的夫郎是如此口不对心,以往的高冷和嘲讽是否都是反话?   她又显出了吊儿郎当的本性,捻起白卿书散落在旁的一缕发丝,放到鼻下轻嗅,狐狸眼中尽是调侃:“哦?你当真不打算从正门进入?”   白卿书听到这话,用力扯过对方手里的发,原本就苍白的唇抿紧:“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回客栈。”   看看,这模样谁能看出来他是恼羞成怒?以前的李玉一听,就会认为对方摆架子。   “走走走。”她的应答都带着喜悦,惹得白卿书疑惑望过来,这人傻了?   李玉手脚麻利跳下了马车,亲自去叫下人开门:“你们开不开?”不开她就要踹门了。   谈什么生意用得着这般隐秘,冷冷瞥了一眼紧闭的门,这个时候,难不成是那位?那她更要如此。   “开,开。”   那几个终究是不敢和小姐作对,其中有一个看门的盯着马车,对着李玉来了一句:“小姐毕竟是新婚时期,还是莫要带花楼的男子进府吧?”这人是好意,但此刻就不合适了。   当时就把李玉郁闷得,瞪那人一眼,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白卿书听到能舒服?   “你瞎吗?我何时带过花楼的人进家门?”她顶多和三两个酒肉朋友去花楼喝酒,听听人家唱曲儿。   “我带自己的夫郎回家还要经过谁允许?睁大眼睛好好看……”   原本李玉打算掀开车帘让他们认个脸,后来心里不爽,我自己的男人,为什么给别人看。   且天寒,卿书也不便吹风,随即放下帘子,“算了,只需知晓,这是你们的主夫。”   看门的人互相对视:小姐同主夫和好了?   看来天要变了。   坐上马车,伸手触碰正盯着她看的夫郎的额头:“还好,不烫。”认真的眼神让对方心中一颤。   白卿书心里有些触动,嘴里却倔强道:“你,你前两日不是让我走么,为何今日便来认错,请我回去?”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疑惑,李玉转变太快,态度完全不同。   说完别开脸,只觉得脸上发烫,回都回来了,自己还要问,好像在闹别扭,不依不饶似的。   李玉摸摸鼻子,自己打自己脸可还行。她不想白卿书惦记着过去两人相处的不愉快,也知道他是爱较真不服输的人。   她甘愿给台阶:“我不是误会了么,以为你看不起我。”   前世她洞房之日对白卿书算不上温柔,动作间少年冒着冷汗喊疼,她心里憋着气,就可劲儿折腾对方。   最后才有了一丝怜惜,觉得以后就这么过吧。就算这是母亲让她娶的人,占了人家的身子,八抬大轿娶进门,也得负责不是。   谁料早晨起来夫郎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见自己给他银子,一副冷淡的表情毫无喜悦。一盆冷水浇到心里,不自觉开始怼人。   殊不知白卿书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能有好脸色才怪。   看不起?白卿书摇头,笑容中带了自嘲:“我哪儿敢看不起你,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   正说着,忽而他觉得头晕,昏昏沉沉间被人揽住。   ”难受吗?”温柔的关心,白卿书从未想过李玉会这么对自己,脑袋还晕着,细白的手又去抓李玉垂落在他面前的袖子,不依不饶:“方才那人说的是什么花楼?”   李玉不来接他倒还好,诚心把自己接回来,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白卿书得把这些问仔细。   瞧着他尖瘦的下巴,李玉还在想着怎么把对方喂胖点儿,被他一问,有些尴尬,但老老实实回答:“从前贪玩,跟朋友去逛过,但是只是喝酒。”   未了又低声承诺,“日后不会去的。”   谁管你去不去。   白卿书是这么想的,不过头实在晕,渐渐在对方絮絮叨叨的言语中睡了过去,反而把李玉吓住,生怕他出事。   “快快快,赶紧的,怎么这么慢?”直接给少年披上厚厚的衣服,抱着人下了马车,竟是一路飞奔。   阿涂和文意坐在马车前头呆呆望着,面面相觑,两看两相厌。   “他体质弱,不是大事,就是好得慢。需静心修养,切忌思虑过重。”大夫慢吞吞道,让身边医童拿来纸笔:“我开个方子。”   “劳烦了,慢走。”给了诊金,李玉吩咐守在一旁的文意:“去收拾一番,你家公子今晚就住在这儿。”   “啊?”文意愣愣的,看到李玉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才赶紧退出去。   整个房间就剩她与白卿书二人。   李玉搬了一根凳子放在床边坐下,握住白卿书的手。   他的手,白嫩纤细,小小的。明明是官家公子,指肚却长了茧子,薄薄的一层,倒是不磨人。   不知他往日在家中都做什么,李玉想起从前,她不去找白卿书的时候,对方也十分淡然,整日待在院儿里不出门。   那些官家的娇少爷,应该大多都在闺房吧,李玉想到白卿书好像很少出李府。   过段时日就是庙会,要不要带他去玩呢?   白卿书还在睡,闭着眼的时候显得特别文静乖巧。   他属于秀气的鹅蛋脸,但因为瘦削,又不爱笑,一双黑眸凝视他人时总要带三分讽刺,即使是个俊俏少年,也让人难以接近。   戳了戳他的脸,李玉满足地叹息,她不知为何自己没有进入地府投胎,但内心是感激的。   当她听到白卿书死去,她才发觉自己和他成亲多年,带给他的除了短暂的温情外,全是伤害,如今自然是要弥补。   “小姐,药来了。”文意不放心,亲自去端药,在外头敲门。   静谧的时光被打破。李玉让文意将药端进来,开口轻唤白卿书:“起来喝药了,喝了再睡。”   白卿书好像睡得很浅,一下子便醒来,缓缓坐起身。李玉舀了一勺汤药喂他,被他果断拒绝。   就算有了肌肤之亲,也勉强算是和好,他还是不习惯这般亲密的举动,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厮面前,说实话,除了成亲那晚,他同李玉并不熟。   “我自己来,多谢。”白卿书发觉自己的手被她握住,轻轻挣脱开。   李玉不知为何白卿书忽然又冷淡了下来,明明在马车内,他还在自己怀中一言不发,听话得很。   她们李家是城内的大户。她是家中老小,受尽宠爱,长得又好,多的是男儿给她送荷包扔手绢,在花楼就更不必说。   像白卿书这般,新婚第二日冷着脸,吵架了不肯低头的,从前,她都没想过要娶。   可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的行为合理,也不在意。   她将碗递给白卿书,他浅浅尝了一口,眉微微蹙起。   “苦吗?”她更加温和地问,“别一点点喝,一下子喝光就不苦了。”   “喝完给你蜜饯。”还哄他道。   “……”   白卿书觉得李玉把自己当做孩子照顾,脸颊微微发烫,垂眸,将药一口气灌入口中,喝完整张小脸都是发皱的。   李玉看得发笑,从桌上捧了一把蜜饯:“来,吃一颗。”   吃一颗,你抓这么多干甚。   白卿书瞟了她一眼,依言拿起一颗吃下,许是喜欢这甜,眉头舒展。   真乖。这会儿的卿书又成了好孩子。李玉觉得以后自己要多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呢,卿书就是吃软不吃硬~   我设置的三点整怎么不管用…… 第3章   看着夫郎喝完药,阿涂办事回来了,站在外面过道,隔着门传话:“小姐,家主和正君说,今晚大家都到饭堂用膳,呃……”   阿涂停顿了一下,“还让主夫也过去。”   让她和卿书一起去?成亲第二日,卿书是见了她父母才走的,又不是不认识。   李玉觉得自家夫郎病还没好,想替他拒绝,“我去便好,卿书就……”   “我也去。”   白卿书立刻截住了她的话,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我刚回来,本就是要拜见长辈的。”   好吧,李玉妥协,卿书确实很尊敬自己的父母,从未失礼。   “你先出去可好?”白卿书要换衣梳洗,自然不能在李玉的跟前,他对李玉下逐客令。   其实还挺想看卿书换衣服的……李玉记不大清洞房时的细节,但夫郎通身雪白的肌肤倒是印象深刻。   想是这般想,她乖乖出了屋子。   等到白卿书出来,苍白的脸色经过修饰红润些许。   他披了一件浅白色带绒边的大氅,衬得精致的眉眼多了几分干净秀气。   李玉斜倚在栏杆上,看到这一幕起了调戏之心。她对着夫郎吹口哨,“美人如斯。”   白卿书面不改色,风姿绰然,衣领严实地遮蔽到脖颈,端得一副大家公子模样,看得李玉心痒痒的。   她想去牵白卿书的手,被他轻巧躲过。   “大庭广众之下,妻主端庄些。”白卿书的眸中带了谴责,他道,“妻主同我好似还没有这般亲密吧?”   前边儿李玉还乐呵呵的,听到他后面那句,原本不正经的姿势改变,“咻”地直起身。   他们二人怎么就没有亲密关系了?   洞房难道是假的?   “卿书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同你不亲密么?”   ……   白卿书是遵从父亲的遗命嫁入李家。   那日躺在床上的爹爹几乎只剩一口气,嘴唇颤抖许久都没有说出话。   他内心悲痛,紧紧握住爹爹的手:“您说,还要孩儿做什么。”   “官场无情……儿啊,你嫁人吧。”   白家落魄之日,交好的官员中无一家伸出援手。白家正君理解,他要为自己的独子找一条稳妥的出路。   “琥城李家,李家家主是我幼时好友,你去吧,拿着玉佩,同她家的小姐成亲,她是个好孩子。”   “然后,远离京城……”   白家正君有些喘不上气,从怀中递出一枚玉递给儿子,“莫要使性子,以后……”还未说完,便双眼无力地阖上,没了气息。   白卿书知晓,以后,只能靠自己。   他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但这是爹爹的遗命,嫁给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此时他见这位妻主有些要发怒的迹象,自家爹爹倘若还在,会教导自己温良忍让。   “不是要见长辈吗,快走吧。”白卿书没有接李玉的话,立在那儿等待,他不知如何回应。   他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李玉。   李玉原本打算黑脸,问清楚那句话的含义,但她不愿同白卿书吵架。   他们总是会因为三言两语不合便争执起来,这次她想好好说。   勉强点头,同他一起走,没有追究,边走边思考着夫郎为何因为牵手冷脸。   以前她俩还算融洽的时候,牵手是常事,为何……   是了。   李玉意识到,对于白卿书来说,他与自己,才刚刚开始而已,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些从前。   就是说,在身侧面无表情跟着走的夫郎,还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情感。李玉了然,当初自己不也是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无   话。   到了饭堂,李家家主和正君早就等着了。大厅中央摆着圆形大木桌,桌面为金色,他们坐在最上方。见李玉二人到达,不约而同望过去。   李家家主年近四十,长相只能说周正,但一身的威严尽显。   她坐在那儿哼了声,眼里都是不满:“混账家伙,终于把人带回来了?哪家小姐刚成亲就把夫郎赶出去,真是丢我的脸!”   李玉讪讪地笑,老实地站在她娘面前认错:“是,是,女儿知错了。”   “是儿婿的错,不应当任性跑去外面住。”白卿书的风寒还没好全,声音仍带着略微沙哑,诚恳地同李玉一起分担责任。   “那可不,小玉说你两句,你就跑出去。还当自己是孩子呢,哪家新夫郎是这样的?!”   如果说李家家主偏袒白卿书,那李家正君可就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小女儿。   他三十出头,生了三个女儿依旧貌美,地位稳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自从知晓妻主让女儿娶她幼年好友的儿子,李家正君就不怎么喜欢白卿书,心里头膈应。   再说了,尽管白卿书是官家子弟,身份是比他们商户高的,可白家毕竟是落魄了,否则也不会下嫁到琥城不是?   如今白卿书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小玉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他看不上花楼里的小倌,又不希望女儿步老二的后尘找平民,原本打算好好挑一个,结果……   这个女婿整天绷着一张脸,长相虽好却不是绝色,又不懂讨好自己。   白卿书跑到外面住时,李家正君就拦着要去找人的妻主:   “让他闹去,规矩都不懂。”还以为是家中娇宠的公子呢?现在回来了,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白卿书的脸煞白,他低着头不吭声,听公爹絮絮叨叨,听着那些训斥。   李玉紧挨着他,尴尬地跟着听,转头发现夫郎的指尖死死陷入手心,都掐红了。   怕他疼,李玉收在袖中的手伸过去,悄悄牵他,将那纤长似青葱的手指一根根掰直,十指相扣,握得很紧。   “?”   白卿书惊了一下,手里传来的温暖让他绷紧的弦松了些许,这会儿他不好意思甩开,任由对方牵着。   只是有些羞意地觉得,这人怎么不分场合。   李家正君还在叨叨,李玉瞧着自家娘亲的脸渐渐变得铁青,打断爹爹的训斥,就这么拉着白卿书坐下:   “哎呀,回都回来了,您就别说了。怪我,都怪我。”   她昳丽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嘻嘻地撒娇,“爹爹若疼我,还是先吃饭吧,肚子都饿扁了。”   这孩子。李家正君就吃这一套,叹口气无奈道:“吃吧吃吧,这是怪我唠叨呢?就我是恶人。”   李玉松开白卿书的手,借着吃饭的动作,悄悄对他扬起嘴角,挑眉:怎么样,对你好吧?   白卿书望着她的脸,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腰间被人戳了一记。   少年的眼睛偏圆,睁大表示惊讶时,比冷着脸讨人喜欢得多,也生动得多。   他瞪旁边的罪魁祸首:正在长辈面前吃饭呢,总是这般轻佻。   不过心情是松快了,认真吃起来。   李家虽是商户,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用膳完毕,下人轻轻将残羹剩饭收走,李家正君又开始了发言,这次是催生。   “十六七岁也不小了,你俩趁着还年轻,早点儿生孩子,早日为李家开枝散叶,我还想抱小孙女儿呢。”   他前面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李静踏实认真,帮着家里做生意,找了个贤惠温顺的夫郎,只生得一个儿子。   二女儿李容生性聪慧,却死活都要娶城头卖豆腐家的儿子。对方嘴甜会说话,时常逗自己开心,可成亲两年,肚子毫无动静。   他便开口了:“卿书太瘦了,多吃些,好好养身子骨,咱们李家可不能没有后。”   白卿书到底是官家子弟,从小读书认字,最是注重礼义廉耻。   被人从头到尾这么打量,还提及生孩子,他白嫩的脸就涨红了,咬着唇,轻轻说了声是。   坏了。   李玉知晓,白卿书最不喜欢别人逼他生孩子,现在看着是害羞的模样,待会儿回去就要冷落自个儿。   她赶紧表忠心:“生孩子不急,孙子孙女儿都好,爹你说是不是?”眼神疯狂暗示。   是什么?我当然要孙女儿。   李家正君觉得女儿莫名其妙,想继续说,被妻主骂:“别叨叨了,他们的事你管那么多,没事做了?!卿书啊,赶紧回去歇着吧。”   “你说什么?!”   李家正君被下了面子,便同妻主吵起来。   李玉赶紧推着白卿书往外走,揽住他的肩,带进怀里,风火轮似的逃离战场。   白卿书还想躲,这回被李玉牢牢抓住,他的眸一向是沉静的湖,如今湖中仿佛起了雾,带着几分茫然。   李玉能感觉到对方在注视自己,但她没回视,把人领进屋才放手。   “方才爹说的话你别在意,日子又不是和他过。”一进门,李玉就表明立场,她不想让白卿书为难。   白卿书出门时对李玉态度冷淡,此刻反而耳根泛红,他感觉到了李玉在长辈面前对自己的维护。   之前的李玉在自己心中是一个自大,任性的富家小姐,现在则改观了不少,肩膀上仿佛还有她的手温热的触感。   李玉见他不语,以为夫郎还在生气。   不行,矛盾一定要解开,包括成亲第二日时,他们的争吵。   “过来坐。”   她拍拍旁边的凳子,“咱们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咱们聊聊?你想用哪种方式~   李玉她爹对白卿书确实不太好哈,需要李玉多努力调和啦~ 第4章   笑起来迷人的女子,认真时也吸引人的眼球,白卿书稀里糊涂听了她的话坐下。   已经用过早饭,索性也没事,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要把所有矛盾解开,就得从头说。   李玉一直不解的是,为何洞房后,晨起时,白卿书眼神冰冷,看也不看自己递过去的银子。   平时她给别的男子银子花,人家都高高兴兴,怎么到了夫郎这儿就不同。   “你当时不要我的银子,是为何?”终于将话说出,上辈子到现在的疑惑。   白卿书无语地望着她,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沉静的眸子盯了李玉一会儿,才道:“你不觉得这像是在打发小倌?”家教良好的他提起都要脸红。   像吗?李玉回想过去。   当时自己穿好衣物后,白卿书才睁开眼,丝绸被滑落到腰间,显露了一些痕迹,在雪白肌肤上透着暧昧气息。   夫郎确实被自己折腾许久。为了讨他欢心,李玉将自己屋里存的银子都翻出来,摆到他面前,还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拿去随便花。”   由于刚成家不久,她的零用掌握在父母手中,是把身上所有能花的都给了他。   李玉觉得,对自己的夫郎好,就是要让他买买买。   可没想到官家出身的白卿书,最是不喜金银之物。   他曾在书中读到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喜欢的是两人之间恰到好处的关心,与平凡中的点滴付出。   李玉当晚…并不温柔,他都忍了疼痛,第二日对方一句关心也无,只有钱财。   于是一个认为富家小姐在折辱自己,一个认为夫郎过于清高。   还好自己问了,否则这个心结会一直存在。   其实就是误会,李玉不禁后悔,如果自己不赌气,耐心询问,他们就没有争吵了。   此时朝阳撒下清浅的淡黄光芒,从窗外射进来,照到白卿书的头顶,形成小圈儿的光晕,映衬得少年温暖美好。   他今年应当是十六吧……   李玉想,就算没有重生,我这会儿分明比他大一两岁呢,怎么就像孩子似的不肯让步。隐隐中好像学到了什么。   “是我不对,你,你不生气了吧?”李玉小心观察着白卿书的神色,一不留神又去关注对方浓密的睫毛了。   “嗯。”少年倒了杯茶,慢吞吞喝着,神色自然,也听不出声音中的情绪。   那就好,李玉就当他气消了。正好下人传来消息,说好友周家大小姐找自己,便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周家大小姐名为周如意,名字如意,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倒霉鬼。好在为人乐观爽朗,李玉喜欢跟她待一块儿,觉得挺可乐。   茶馆中说书师傅讲着故事,李玉扔了两粒花生进嘴里,听得津津有味。   “哎,你听没听我说话?”好友不满了,用力拍着桌子,“我要是知道你刚把夫郎哄回家,说什么也不来找你。”   怎么的?这话吸引了李玉的注意力,和夫郎有什么关系?   她调侃道:“是瞧着我有夫郎,羡慕吗?”   羡慕你个头。   周如意白了她一眼。   自己虽然还未成亲,但也是有定亲对象的。周如意见李玉不开窍,暗叹,还说风流呢,男人的心都不懂。   “你这会儿不应该跟我出来,你应该好好陪着他。呵呵,你看着吧,今晚他肯让你碰才是有鬼了。”周如意幸灾乐祸。   知道这位姐妹比自己会哄人,李玉赶紧竖着耳朵听:“愿闻其详。”   出来时,卿书反应还好好的呀,还把自己送到门口。   被好友无情嘲笑一番,才听对方清了清嗓子道:   “虽说人家嫁了你,也洞房了,可你俩一开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感情?矛盾是解开了,但真正要成为一对和谐的夫妻,学问多着呢。”   说得对。李玉赞同,可她难道不是正在努力么?相比前世她动不动就发火,如今自己改了许多。   “那你信不信?他今晚不让你碰?”周如意不知为何就逮着这点。   李玉不是急色的人,和白卿书吵得再凶也没有纳过小侍。今晚也不打算有什么想法,她觉得抱着软软的夫郎在一个被窝就够了。   碰不碰有何关系?   但听见这话还是不服,卿书为何会拒绝自己?   李玉便与好友打了个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章比较短,所以想想干脆发了   希望波波的每一本都有进步,嗯,努力努力,感谢各位小天使不嫌弃现在萌新的波波哈哈哈哈 第5章   李玉和白卿书住在新建的院子里,屋内装饰十分喜庆,手工缝制的喜被特别厚实。   晚上,李玉坐于床上假装认真看书,实则在等待夫郎沐浴结束。   白卿书从屏风内走出来。他头发湿漉漉的,穿着白色寝衣,领口没有收拢。露出的锁骨呈“一”字,水珠滴落,顺着滑下去。   好一番诱惑。   “怎么没有擦干?”   李玉放下书将夫郎按到床边,“过来我给你擦。”   她沐浴时不喜有人打扰,擦头发之类都是自己做,久而久之就熟了,动作迅速,也不会扯到头皮。   白卿书顺从地坐下。   擦着擦着就听他背对着自己说:“多谢。”声音低低的,差点儿没听清。   “谢什么?咱们是夫妻,我是你妻主嘛。”李玉灿然一笑。   等到头发半干,面前的脑袋一点一点,李玉知道夫郎这是困了,没有惊扰他,活儿完成了,把人轻抱起来,放进床的里侧。   刚放下去,白卿书便从困意中清醒,眼里闪过一丝羞意,拉过被子盖好,直盖到头,一个劲儿往角落钻。   李玉看得好笑:这是做什么,我难不成会吃了他?   吹灭蜡烛的瞬间,身边的人儿便紧张起来,李玉想扯一下被子,发现被白卿书攥着,死死不放手。   “莫非你怕黑?”   她其实不大记得白卿书以往与自己同塌时的表现了。   印象中,关系相对融洽的时候,他都沉默寡言,两人夜晚从不交流。   她觉得这个夫郎无趣,要么同他欢好,要么不管不顾睡自己的。   是怕黑,还是害羞?   在黑暗中摸索着探过去,摸到了他的脸,冰冰凉凉,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湿。   李玉白日同好友打赌:她向夫郎提出同房要求,看他是否会应。   可如今李玉同白卿书躺到一处,感觉到触碰肌肤的真实感,她对自己说,我为何要这么做?   魂魄即将消散的时候,自己不是发誓,重来一次,对卿书好么。   他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总归是要顺他的意。   她也不想知晓白卿书对自己有多少情意,只要尽力让他越来越喜欢自己,向自己敞开心扉,就满足了。   李玉伸臂一捞,把人卷自己怀里。在少年不解地扬起脸时,轻捏住他光滑的下巴,准确找到那薄唇,印上去。   又在他还没有逃离之前先行离开,语气轻松地解释:   “我怕你因为怕黑睡不着,到时打扰的便是我了。放心,今晚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这般搂着你睡罢了,可别乱动。”   怀里的人儿原本是抗拒的,听罢便不动了。他的身子果真是软软的,软玉温香,李玉的脑海里浮现这个词。   这样抱着,肌肤隔着一层衣物相贴,两人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都睡不着。李玉想找个话题,便问他:“我走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白卿书隔了一阵才小声答道:“也没做什么,去见大姐夫,二姐夫。”   说话间,呼吸的热气吹到李玉的颈处。   李玉忍住心猿意马,重复着他的话,“大姐夫二姐夫……”   那两位,一个说话细声细气,温顺本分;一个则热情得过了头,却看着很假,他们俩能和卿书聊到一起?   “没欺负你吧?”有些担心,她知道白卿书不大爱同人交往,怕他们合不来。   “还好,”白卿书不愿多说,动了动,“我困了。”   那便睡吧。李玉不是爱追问的人,正要闭上眼,想起他的风寒,忙说:“等会儿,你今日可有喝药,我不在,小厨房有没有熬药?”   她字字句句都是关心,白卿书再冷,也不好意思不搭理,还是回了她:“嗯。”   李玉一只手环在他的腰上,感受了一下,好细,自言自语:“确实要多补补身体。”   谈话到这里,再说就显得啰嗦了,她这次真的闭眼歇息,没发觉少年往自己身上凑了凑。   也许刚回府第一天不适应,白卿书没睡好,半夜惊叫一声,把睡得正香的李玉吵醒了。   她眼前一片黑暗朦胧,意识到声音来源于自己的夫郎,翻身将人彻底抱在怀里,说话带了些没睡醒的鼻音:“不怕,不怕。”   随即又陷入了梦乡。   待天亮二人起床,她发现夫郎对自己的态度软化很多,竟然拿来了衣服,要为自己穿上。   面前的少年表情柔和,垂眸仔细地替自己系着衣带,虽没有甜甜的微笑,只是唇角微扬,她也能看出对方的好心情。   “今天这么欢喜?”李玉也被感染,勾起嘴角。   她不说还好,一说,白卿书的嘴角就向下了,不承认李玉所说的高兴。正好下人送来饭食,他飞快将衣带系好,便去摆碗筷,留给李玉一个后脑勺。   还解释道:“夫郎替妻主穿衣,不是寻常事?”   哟,知道叫妻主了。   李玉也不揭穿他,心里乐开了花。   较为融洽地用完一顿饭,李玉拿起帕子擦擦嘴,白卿书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菜。   李家娇惯小女儿,家中大部分任务在大姐身上,二姐呢想要念书,而她,年纪最小,最得宠,过去整天呼朋唤友,沾花惹草,没有一个正经工作。   如今成家了,便不能够这样,李家家主给李玉安排了活儿——去自家绸缎铺子里看店,学学怎么做生意。   李玉不想去,她觉得,自家那般富裕,就算靠家里每月给的零花也饿不死。   反正家中生意都是要传给大姐的,自己拿分红不就行了,多潇洒。   “倘若家道中落,你该如何?”   她出门时,向夫郎抱怨此事。原以为对方不会回应,结果白卿书替她拿伞的手一滞,轻飘飘来这么句询问。   家道中落?她家从曾祖母那代便是这儿的富户,只有越过越红火的日子,生意也越做越大。上辈子她死去时,家中还打算扩大经营呢。   李玉觉得夫郎杞人忧天,乐呵呵笑着,要去接他手中的伞:“怎么会,你想多了。”家里还得富几代呢。   伞没接到,李玉疑惑地转身,触及夫郎的视线,那黯淡的眸叫人心中发慌。   “我曾经也是如此想法。”他说,眉宇中尽是伤感。   白卿书将伞丢给李玉身边的阿涂,一挥袖子,有点儿赶人走的意思:“那妻主便按你的想法吧,反正贵府不差钱,不是要出门么,早些去吧。”   他一双秀眉皱着,眼尾微微上扬。   不是,怎么又别扭起来了?   李玉这会儿要真走,到了夜里两人铁定得僵。夫郎这个性子得改,什么事儿都不说清,总是让自己去猜。   “我哪里不对,你说出来。”李玉是认真的,她不走了,把阿涂推出去,关上门,靠着门板问。   白卿书似乎对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懊恼,压下肩膀。   没想到李玉不生气,还问他哪里不对,立马问:“……我说了,你会听么?”杏眸亮起来。   我听我听,夫郎说什么我都听。李玉使劲儿点头。   “那你好好学做生意。”   白卿书脸上有了点儿笑容,他声音放软,说,“我不懂这些,我也知晓家里日子好,可是人总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有,妻主不是一个人了,日后……”   他不肯说了,低下头去,可李玉心里明白后半段话的含义。   软糯的话谁不爱听?   李玉顿时心就化了,夫郎说得没错啊。她是以满不在乎的态度对待日子,但成亲了,自己要对卿书负责。   前世的卿书也是这般的心思吗?她天天想着吃喝玩乐时,对方想的是这些,而不是对自己的鄙夷?   她竖起两根手指向夫郎保证:“我明白了,我好好学,好好经营铺子,到时回来说与你听。”   危机解除,这才真正离开。   李玉家的绸缎铺不止一家,李家家主为了让小女儿练手,将正街偏后地段的那间给了她。即便如此,这店铺也是日进斗金。   因为家中是商户,幼时李家家主为了挑选更有天分的孩子继承家业,请了人教导李玉三姐妹算账等知识。   比起勤恳的大姐,聪慧却不爱经商的二姐,李玉是算得最快的。奈何她贪玩,静不下心,家主才选了老大,图个稳妥。   如今李玉重新上手,眨眼便熟悉了。她一边算账一边浏览店铺里的货物,无数匹精美的绸缎,想到夫郎嫁过来时貌似没有带太多的衣服。   于是走的时候带上了几匹,反正是自家开的店,大不了明日多招揽几个客人。   唉,也是费了心了。   正要坐上马车回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周如意。李玉不想跟好友谈论赌约,急忙忙要上车。   “你跑什么呀?不就是个赌约。”周如意拉住她。   看出李玉的心思,周如意哈哈大笑,“我还不了解你?”   周如意说:“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不论你俩昨晚如何,他对你的情意浅薄是真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好友对自己的夫妻感情如此关心,李玉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上辈子白卿书会在自己死后,于坟前哭泣,那是因为多年的情感积累。   这辈子他才是个刚嫁过来的少年,但她会用行动一点点侵入白卿书的心,慢慢磨合,成为彼此契合的夫妻。   李玉真的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如今晚上乖乖回家,没有丝毫想要同朋友去花楼的想法,也不会随意逗街上的郎君。   “古有行军打仗三十六计,今有我李玉追夫郎三十六计。”   她将抱着的那包绸缎小心搁到马车坐垫上,很是自信,“我家卿书一定会同我和和美美,夫郎孩子热炕头,你个没成亲之人定然不懂。”   这话是开玩笑,但玩笑中也有郑重其事。   李玉探出头对好友挥手:“赶紧将你家未婚夫娶回家,我还要喝你们喜酒的。”   她在周如意追上来之前将身子缩回去,让赶车的车娘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其实我很好追的,不信你试试? 第6章   正值当午,难得的暖阳驱赶了往日的寒冷,李玉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有小厮过来传话,说自家爹爹找。   李玉以为她爹是想小女儿了,进门就咧开笑容:“才多久没见啊,老爹你……”   话未断,瞥见旁边一身淡黄衣衫的小郎君,再也笑不出。   “老什么老?你才老。小玉啊,你表弟来了。”   李家正君拉过小郎君,嗔道:“颜生近日可忙呢,能有这份心抽空过来看望,你做姐姐的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颜生有一张讨长辈喜欢的娃娃脸,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清灵活泼。   他笑盈盈地朝着李玉打招呼,丝毫不忸怩,由于从小便爱跑来找李玉玩耍,姐弟两人年龄相差两岁,感情还算深厚。   李玉一直认为颜生就是自己的小弟弟,她也乐意领着表弟四处玩乐。即便长大后意识到男女有别,懂得了避嫌,也不曾冷落他。   若是她早知,自己的热忱与关怀会导致他心生爱慕之情,说什么也得同他保持距离。   李玉对颜生的感觉很复杂。   她没想到,在自己眼中单纯的表弟,竟然会因为嫉妒,陷害卿书。   要说对方爱慕自己,一直以来颜生都有心仪之人,她还曾替表弟想办法,如何吸引那人的注意。   可说他对自己没想法,为何看卿书不顺眼,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人误会。   颜生还喜欢在自己耳边表达对卿书的不满,在她面前做出被欺负的可怜模样。她娶夫郎原本就是不情愿,成亲后相处得不好,听之后更是对白卿书产生反感。   现在想想,以卿书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欺负颜生?她从来都不问真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知责骂夫郎。   若不是死去后,自己发现了真相,她还认为表弟同夫郎相处不好,是因为后者脾气差。   李玉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她敷衍地点头,不客气地拒绝:“我如今是成了亲的人,与你这般的闺中公子一同玩耍,不太好,不如就让爹爹陪你,我还有事。”   胳膊立马就被狠掐了一记,李家正君生气地骂女儿:“怎么说话的?你表弟来还有错了?以前你俩不挺好么?”   颜生咬着唇,无辜极了,难过地问李玉:“是我哪里不好嘛?表姐你都不疼我了。”   以前觉得对方可爱,现在见了简直烦躁。   李玉松了松领口:“我说的实话啊,我都成亲了……”   “那我去见表姐夫,相信他肯定欢迎我。”   李玉没话说了。   “行,我带你去见他,我真的有事,你俩好好相处,可不许闹。”   李玉还是抱有期待的。她觉得颜生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表弟,肯定有什么原由才会让他变成那样。   若是她能找到原由,卿书不会被陷害,颜生也能变回善良的小郎君。   颜生在李玉旁边说着自己近日发生的趣事。什么在酒楼吃到了好吃的新菜肴,在市集买到了奇特的小玩意儿,欢快的声音让她渐渐放下心防。   回到院子,她对着白卿书指了指颜生:“这是我表弟,过来看看你,你们一起说说话吧。”   “表姐夫好,表姐夫可真好看!”   颜生上前挽着白卿书的胳膊,亲切得不行。白卿书有些无措,像是从未同陌生人这般接触,求助似的看向李玉。   李玉对着白卿书笑了笑,安抚他,令文意去准备一些茶点:“你俩就在院子晒太阳吧,或者卿书带他转转。”   接着便要离开,“我去铺子里瞧瞧。”   “哦,那……你去吧。”白卿书只好道。   背后响起颜生一声声的询问,以及自家夫郎的答话。李玉暂时放下心,让阿涂待在这儿,有什么事便来通知自己。   看了许久的账本,李玉摸了一下肚子,有些饿,起身准备叫隔壁酒楼送些吃食过来,一抬头便看见阿涂放大的脸,唬得她蹦了起来。   “你走路没声儿的?干嘛呢!”李玉皱眉。   不好好在院子里……   ?!   顿时她放下手中账本,叫原先的掌柜看着,大步往外走,问道:“出事了?”否则阿涂不会过来。   “呃,不算大事,但是也不能说小。”阿涂支支吾吾。   这话回得,李玉手里要是有个算盘,早砸这厮头上。   “到底什么事?”看来把颜生和卿书放一块儿不行。   阿涂比划着:“方才没太阳了,颜表少爷和主夫觉得冷,便回了屋,咱也不方便进去。”   “结果安静了一小会儿,文意进去送水,忽然里头就有盘子碎裂的声响,原来表少爷摔倒,顺便将盘子碰坏了,手心压着碎片,血淋淋的。”   这么说是颜生受伤了?   李玉小跑着,她嫌马车太慢,左右家离正街不远。   “主夫没事?”她问。   阿涂摇头:“没事。”   嗯,虽然焦急,但是李玉心里放下了一层忧虑,估计就是颜生不小心。   不过一见面就出事,和上辈子还挺像。   ……   “没事没事,您别担心了。”   “这手心都是细碎的伤口,不好好处理是要留疤的,我能不担心?”   李玉去了自己的院子没找到颜生,连白卿书也不在,她便掉头前往爹爹的住处。   一进门便听到自家爹爹的小声喝骂,时不时的心疼声,以及颜生安慰的话语。   李家正君一眼都不带看进来的李玉,这会儿即便是小女儿也没有表侄亲。   他替颜生撒上金创药,后者疼得眼泪都掉下来,还“嘶嘶”吸气。   “表弟的手如何了?”李玉关心道。   “还说,你把颜生一个人扔在那儿,多不安全!”   李家正君阴沉着脸,“出事了还得下人去找才知道,真是有了夫郎就不管亲戚!”   “你那夫郎呢,怎么也不过来看望,真真儿是没有规矩,还官家出身,怎么颜生受伤了,他没事?”   李家正君绷着一张脸,絮絮叨叨,明显对白卿书意见颇深。   李玉觉得头疼。她见颜生的伤不算太严重,说完几声抱歉,要去找白卿书。   “表姐,别怪表姐夫,这只是意外,他也被吓到了。”颜生叫住她,强忍疼痛,十分懂事的感觉。   “我知道。”   李玉自然知晓该如何做,倘若是卿书的问题,她会处理;倘若是意外,她则两边都得安慰;倘若不是意外……   她头也不回,只想得知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 第7章   “ 卿书呢?”   李玉返回院子,到处都找遍了也没发现白卿书的踪迹,好不容易在小厨房碰到文意,抓着他问。   文意避开她:“小姐您不是去看表少爷了?”   李玉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听说颜生受伤了么,阿涂说卿书没什么事。”就先去看伤者了。   阿涂这个傻子能知道什么?文意哼了声,走在前头:“小姐随我来吧。”   偏僻的厢房内黑漆漆的,文意开门后赶紧去点灯,却被叫住:“别点。”   说话之人声音颤抖,不愿见到灯光,还带着哭腔。   听到这声音,李玉只觉不妙,兀自点了灯上前,卿书受到了什么刺激?   刚靠近,手里的灯便被人猛地掀倒在地:“不是说了别点,烦不烦?!”   里头的人像是一只困兽,微弱光亮里瞧见他的眸中晶莹一片。   李玉从未见过卿书这一面,他好像很脆弱,却作出凶猛的姿态。   哭了,是因为这样才躲起来的吧,卿书不是爱哭的人。   身后文意忙将油灯捡起,李玉则喊道:“是我。”   “知道是你。”   墨色中,少年反坐于椅上,脑袋枕于靠背,埋在胳膊里,闷声道。他抬头,李玉去摸他的脸,发现额上的发也湿漉漉的。   不由得让人想将他拥进怀里。   白卿书不说话,李玉去碰他,他条件反射似的别开脸,卷翘的睫毛颤动:“你走。”   难过伤心了便一人躲在黑暗里,面对他人的关心反应是抗拒。或许白卿书一直是如此,才会让李玉从来感觉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文意出去吧。”   李玉将文意手中的油灯放于桌上,赶人。   小厮迷茫了,公子不是让你走么,怎么赶我?但还是听话离开。   让她走,她便更不能走了。   李玉没有将整个屋子照亮,只用了一盏灯,既能看到,又不至于刺眼。她端详夫郎有无受伤之处,后者直接闭眼不看她,眼不见心不烦。   终是温柔地去哄他:“为何待在这儿哭。”掏出手帕替他擦眼泪。 “有什么便说出来,我还能不护着你?”   颜生受伤不假,可卿书这般,她觉得二人一定起了争执。   对于白卿书来说,他虽同李玉成了夫妻,对她还是戒备的。他最信任的只有文意。   结果被抱起来坐于她腿上,白卿书低声惊呼:“你做甚……”   少年身躯修长而单薄,李玉拥着他,胸膛靠着对方的背,贴得很紧,两人心跳声混在一起,意外和谐。   就这般静静拥抱,待他的心跳也恢复平静,李玉出声了,声音放得很轻,回响在屋内,是缥缈的。   “为何哭?哪里痛吗?”   她放开夫郎,“颜生的手好像被划破了,你呢,你没事吧……”阿涂说卿书没问题,但人不会无缘由伤心。   被放开后,白卿书也没有从她身上起来,顺势靠着,好像哭泣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发问:“李玉,你到底哪一面是真。”   李玉听不懂他的问题。   白卿书在闺中曾经幻想过自己的良人,可以是开朗的,可以是文雅的。知情知趣,能同自己探究书中疑惑,彼此关心。他家里讲究门当户对,考虑的都是官家小姐,或者从未想过嫁给商户。   嫁人是他自己选择的,所以接受。而妻主,成亲前也偷偷见过。女子于街上大笑着同好友交谈,潇洒而肆意,当她望过来,自己慌张地躲到卖灯笼的摊位后面。   成亲当天他就知道对方不喜自己,不愿娶自己;第二日他认为李玉是个只知钱财、空有皮囊不懂尊重之人;后来李玉就对自己温柔体贴,眼里是真挚的疼惜。   感觉在水里浮浮沉沉,没有岸上的安心感,这样的温柔,会持续多久?   “说什么呢。”李玉贴着他的耳朵亲了亲,“你同颜生在屋子里究竟发生何事?”   借着暖色灯火,她忽然发现白卿书的耳后,靠近后颈平日被发遮住的地方,有一道月牙形状的淡淡印记。轻抚上去,“咦,这是什么,胎记么?还挺别致。”   白卿书“啪”地将她的手打掉,站起,用发丝遮住脖颈,凝视着李玉,“旧伤疤罢了。”   他轻描淡写将事情揭过:“不过是表弟同我说了几件事,我听时忽然想到了自个儿,反应过激将他吓得摔倒。是我的不是。”   那时他正要叫大夫给颜生看看,公公便来了,把颜生接走。   李玉将信将疑,但没有再问,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她自己都腹中空空,卿书定然也是。   按照夫郎所言确是他的过错,但颜生说了什么话惹得他情绪失控,她不想从卿书这里打听,免得再次让人伤心,只有去找颜生。   身后之人的手是冰凉的。   ……   颜生下午就要走,李家正君挽留再三,后者笑眯眯道:“哎呀表姑,我也想多待几日,但我祖父只容许外出一天,我的手真没事儿,很快便好。”他手上包了纱布,看上去胖乎乎的。   李家正君才不信。他心里满是愧疚,总觉得是因为受伤把人吓着了,看看这孩子多贴心。   扯过来送人的李玉,凶巴巴命令道:“赶紧把人送出大门,看着他上马车,你表弟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余光扫过女儿身边静静不语的某位,“哪像你夫郎跟木头似的,呆得很。”   “爹你又说卿书做什么,我去送不就完了。”总归人家是在自己院子里摔倒,李玉抖抖袖子,走在前头,“走吧。”   颜生没有先前的活跃,特别安分,几次欲言又止。   “表姐……”   李玉看向他。   中午还是阳光明媚,如今又飘雪了。   有一片雪花落进颜生领口,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又接着道:   “我昨日说错话了,惹得姐夫生气,才会失手将我推倒,这话我没告诉表姑,我也没怪他,只是想跟姐夫道个歉。但他好像不愿理我,你替我转告可好?”   不是自己摔倒,是卿书推的?但卿书说是颜生被吓到后……   “你说何事惹得他生气?”李玉问,快到大门口了,瞥见门口停着的马车,她停住步伐。   颜生的鼻头被冻得发红,他绞着手指:“唔,就说了些京城的事情。”   “京城,你说了白家的事?”眯起眸子,李玉一听便猜中真相。   她对夫郎的父家了解不深,因为从未想过了解。   成婚一年后,偶然的机会,她才从母亲那儿知道是白家犯了事儿。白家家主被关,死在了牢里,白家正君又病故,留得卿书一个独子,无奈嫁入李家。   倘若不是提及白家,卿书不会这么大反应,她把对方带出厢房时,他的眼角因为哭久了泛红,眼睛还有些肿。   李玉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上辈子的夫郎是否也这般哭呢?   颜生望见了李玉眼里的责怪,轻轻捶自己的脑袋:“就是聊天时,脑子的反应没有嘴快,说了一些京城近况,问他家里发生何事,大家公子怎么嫁到琥城,我真的只是好奇……”   他的表情天真,又带着一点担忧:“毕竟李家是商贾之家,我问姐夫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怎么成亲不见父母……我不知道不能问,他肯定伤心了。”   深吸一口气,李玉闭了闭眼,她能说什么,怪颜生多嘴么,可对方又不知情。   她同白卿书成亲,家里放出去的消息是因情谊而结亲,表弟不知也正常。   但倘若表弟知晓呢?倘若他从别的地方打听到卿书的背景,是否就是故意而为?一时之间,李玉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相信颜生。   “表姐别不理我,我可能太多管闲事了,但我是关心表姐夫。”颜生像小时候一般软软地撒娇。   “上车吧,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以后别这般莽撞。”   李玉想着表弟早些嫁人便好,别像前世一般,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等到她去世都未成亲。成亲后心放在妻主家,同卿书的来往便会少。   她死后,卿书也死了,文意到坟前哭诉,说是颜生陷害的。这句话犹如惊雷在她不存在的脑中炸响,不愿相信,又害怕是真实。   此时的颜生一如自己记忆中的小郎君,偷窃传家宝之事还未发生。她想慢慢探索事实,先按兵不动。   对方乖乖上车,坐稳后,李玉瞧见载着他的马车驶远,那口气在心中吐不出来。   无论如何,还是得去安慰夫郎。谁料卿书嘴里说着不介意,晚上就住进了偏房。   “公子不是对您有看法,他让我向您传个话,他今晚想独自睡,过了今晚便好。”文意出来说。   什么今晚明日的,李玉只知道每次白卿书说要自己待着,后面待她就会冷一些。也因为如此,两人感情总是好了又坏。   卿书的性子,需要的不是单独一人冷静,因为他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李玉以自己的经验教训得出,最好的办法是逗他开心,让他忘记烦恼。   她不愿意,但又不能强行在文意跟前破门而入。   “唉,你若是为了你家公子着想,就应该让我进去,夫妻哪有成亲不久分房睡的?”   好吧,有过一次前科。她尴尬地继续忽悠,表情开始严肃。   “卿书如今在琥城又没有能帮衬的人,也就你一个小厮。如今他心情不好,自然是我这个妻主安抚,若是他一个人想岔了怎么办,赶紧让我进去看看他。”   文意是忠心,每次只会听从主子的吩咐。但正如在客栈将李玉放进去一般,他盼着公子在妻主家,同李小姐过得好,最终答应了:“您进去可不能同公子吵架啊。”   哪里会吵架,这辈子都不敢再吵。   进去后,关门声将在窗前望月的人惊动。   白卿书见是李玉,仿佛在他意料之中。不知何时开始,这人总是固执地推开门,走到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今日的更新~ 第8章   李玉见他离窗太近,有些担忧:“外头风还是有些大的,不怕着凉?你的风寒才好没多久。”便上前将窗户关了只剩半扇。   “心情不好,妻主今晚就让我在这儿歇息吧。”白卿书最后作了一次抗争。   他觉得面前这人,固执的时候是真固执,作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也是,倘若这样的要求被公公听到,或许又会被说自己不守夫道了吧?   谁知李玉笑着应了,她替白卿书披了一件衣裳,语气轻松:“你想在哪儿睡都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爹今日说的话,你别放心上。”顺便在这儿蹭张床。   “对了,颜生说要向你道歉,无论如何不应该这般打听别人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见夫郎的面上起了一丝波澜,又道:“过去的事情就忘记吧,我会替两位长辈好好照顾你。”   白卿书的目光变得冷冽。   忘记,忘记什么,又教他如何忘记?   他想起自家温文尔雅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家里为她做了一个灵堂。母亲在朝堂上结交的好友们,没有一家愿意前来,都是远远避开。   他厌恶那些官场上的交道,厌恶那些人心,这也是他为何答应父亲遗命的原因之一。   白卿书又想起了李玉的转变,是因为知晓了这些事才待自己好么。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激动起来,面上一抹潮红。   李玉不知道自己刺到了夫郎的何处,让他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但她今日是难得的好脾气,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白卿书,“自然不是怜悯,那些事与你何干,我娶的是你这个人。”   再说下去两人说不定又得吵起来,还是早些洗洗睡吧,今日也够折腾的。   本是说来看看对方,最后她就赖在这儿不走了,表情那叫一个委屈,还说什么“卿书怎忍心让我独守空房,我可以替你暖被窝”,最后白卿书叹口气,输给了她。   一般女子在成亲后不都是要缠着夫郎同房吗,可妻主从来都没有强迫过自己。   洗漱后,白卿书先行上了塌,一双圆眼望着李玉,难不成她是想同我欢好,又不好意思说。   二人都躺好之后,幽幽的声音响起:“妻主可是要我伺候?”   “咳咳咳……”   李玉怎么也是去过花楼的人,瞬间秒懂,一时激动便呛了嗓子,咳嗽着使劲摇头。自己何时说过要伺候了,在夫郎眼中自己就是这般的人吗?   哎,形象啊!   “我知晓咱俩如今还没到两情相悦的地步,所以,呃,同房之事不急。”她希望卿书将自己交给她时,是喜悦的,不是纯粹的夫妻义务。   “你不必多想也不必去猜,只看我今后的表现,我就是想同你好好过日子。我只望你遇见不愉快的事,能够与我说,遇见欣喜之事也能同我分享。”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忽地想起窗户没关,难怪盖着被子也有些许凉意。李玉想去将窗户关上,脖颈却被人搂住。   “别去。”夫郎不给自己看他的正脸,她伸手去挠他的痒,脖子便被箍得死紧,险些喘不过气。   “哎哟,好了我不去,你松些。”   卿书这样的反应,李玉心头是高兴的,她看见自己怀中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莫名觉得对方像一只小动物。   接下来几日又是在绸缎铺的忙碌。   李玉算账好,接待客人又自然流畅,加之快到年关,生意蒸蒸日上。她顶着一张好看的容颜,轻轻冲着客人一笑,那些郎君便红了脸,晕乎乎地买下她推荐的绸缎。   “啧啧,在店铺里都不忘记祸害人。”   周如意见李玉真的一心向上,也在考虑要不要听从家里的话好好念书。她时不时给李玉带来烧酒烤鸡,偶尔就会调侃一句。   “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好好的在做生意。”李玉都懒得理她。   “哎,你同你家夫郎进展如何了?”周如意多话得不行,即便李玉不理她,也要问东问西。   “我看你店里的客人,除了那些郎君之外,还有不少女子。人家都是来给家里买礼物的。你怎么不买点礼物讨你家夫郎欢心?”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玉,她是想买点小玩意儿送给卿书,但一直没选好,结果忙来忙去就忘了。   胭脂水粉,卿书是从来不喜的;好吃的点心,家里时常买也不缺这个;衣服布料更不用说。   挑挑选选了好久。最终在市集上,看见有人卖小动物,李玉一眼就看中了那白棉花团儿似的雪兔。   那只兔子红眼睛,毛绒绒的,瑟缩在竹筐里,一碰它,两只腿儿就使劲蹬,还挺用力。   卿书时常在家里,也没什么知心好友,买只兔子陪他说说话吧。   “物似主人形。看着挺仙气,不好接近,实则玲珑可爱至极,哈哈哈……”   李玉付了钱,将那兔子抱入怀中,这会儿它乖顺了,长长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仿佛在偷听。   ……   送了兔子后,头一个欢喜的不是卿书,而是文意,他盯着那团白不眨眼,连声叫道:“公子公子,咱们养它吧!”   “要叫主夫。”李玉嫌文意碍着自己同夫郎独处,不满道。   “哦,主夫。”文意吐吐舌头,又开始逗兔子。   李玉将兔子递过去:“卿书要抱抱它么?”   怔愣间,手上便多了一只活物,白卿书捧着兔子不敢动。   他觉得它好软,温暖,柔弱,一不小心便会失去生命。   “我,我养不了的……”   他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怯。自己从前也曾养过动物,无论是淘气的猫还是温顺的狗,甚至鱼,都没能活下来。他应当是不适合养的。   恰恰相反,李玉从小就爱养动物,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经验丰富。她拍拍胸口:“别怕,不还有我么,我俩一起养。”   还能同夫郎亲近,何乐而不为?自己真是太明智了。   白卿书收下了那只雪兔,之后他待在屋子里看书习字的时间变少,活动改为逗兔子。   这只雪兔还小,爱睡觉。每逢有暖阳之日,白卿书就得把它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李玉也不知自己这个礼物送得好不好,因为这只雪兔分走了夫郎的注意力。她叮嘱阿涂买上好的苜蓿草作饲料,时常去喂,意图增进同夫郎相处的机会。   白卿书怕兔子冷,给它垫了厚厚的干草,将它的窝放在火盆附近。怕它跑出来受伤,又不想它的窝太小,便定做了一个大笼子,特别细心。   这不是挺会养的么,李玉想着若是有一天,卿书能将这份心转移到我身上就更好了。   她在一旁看,白卿书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他学了很多养育的知识,其中有不少是询问李玉而得。   可是小兔实在可爱,他总忍不住抚摸它洁白的绒毛,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好似在李府的日子,少了许多拘束。   冬日气候不好,雪兔又小,容易生病。   不知是草不够新鲜,还是饮用的水有问题,兔子有一日忽然就焉了,没有精神,软趴趴窝在角落,还有些拉肚子。   李玉还未进门,便见一身影急匆匆飞出,一头撞上来。赶紧抱住,原来是白卿书,手中还捧着一只兔。   他眉目间尽是无措与焦急:“我是不是又将动物养死了?”   “别慌。”李玉察看了一番,兔子有呼吸,就是不怎么动弹。进屋查探一番,她道:“可能是天气骤冷,有些受了刺激,不一定是你的问题。”   白卿书时常会开窗,毕竟闷着不好,便打开通风透气。这两日很冷,他没有带兔子出门。草和水没问题,李玉有查过,那便是受凉了。   李玉仔细处理好,暂时将兔子挪到暖室,见夫郎神情沮丧,呆呆地立在一旁。貌似这段时日,卿书的情绪也比以前更外露了。   这是好事。她将人推进室内:“别傻站着,你也得小心,别到时候兔子没事,人倒下了。”   卿书还是太瘦,也就脸上长了些肉,一双漂亮眸子黑黝黝的。其余地方摸着咯手,仿佛风吹就能倒。   但这也不能怪他。   或许是从前在白家养成的口味,他竟不能沾染半点葱姜,喜好清淡,又挑食。   琥城人偏食辛辣重味,能做出的清淡饭食味道便比京城差许多,他吃得慢,又少,即便食物都极富营养,也胖不了多少。   前世白卿书更瘦。   没重生前,李家虽分开用膳,十天半月总要聚一聚。   李家家主知晓京城人吃不得辣,会吩咐厨房额外做些清淡菜。李家正君就要说几句“怎么这般金贵”的话语,而二姐夫明着是帮忙解释,实则火上加油。   导致白卿书食不知味。她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夫郎,看不下去,找了个京城来的厨子,这事儿才算结束。   这辈子吸取从前教训,李玉想一开始便将夫郎身子养好。她花重金请来专做京城膳食的厨子,每日还要熬汤。   同父母长辈一同吃饭时,不需要自家母亲说,她便叫人端上特意为夫郎准备的菜肴。李家正君宠女儿,李家家主觉得女儿懂得疼夫郎,颇为和谐。   “这两日兔子暂时不进食,你可不行,给你熬的汤可有喝?”   关心的话语充满温暖。   白卿书乖乖点头,笑容中带了些苦涩:“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如何再养兔子。”   夫郎这是钻牛角尖了。   李玉轻笑,“说了有我,你大胆养,想养什么养什么,咱俩又不分开,你搞不定的,叫我便是。”   不分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似高岭之花,实则小白兔似的。 第9章   夫郎神色又开始恍惚,李玉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卿书?”   白卿书回神,淡淡地笑,“那便有劳妻主了。”   李玉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卿书,你近日可出门逛过?”   好似除了离开李府去客栈那次之外,夫郎就从未出门。   虽说如今有兔子解闷,但她总觉得将夫郎拘在家里不好,她爹不就爱出门逛街么,两个姐夫也偶尔外出订做衣服。   出门?白卿书还未曾思考过,他在白家就不大出门。   家里父亲教导他:未婚郎君应当静守于家,不能到大街上疯跑;出行需得戴上面纱,不可与陌生女子交谈;官家公子更是不可抛头露面,以免坏了名声。   他觉得这些规矩太多太麻烦,索性不出去,倒也清静。   来琥城,是他走过最远的路。   他轻轻摇头:“不曾。”不明白为何妻主要问这样的问题,出不出去有何重要。   李玉勾起嘴角,“啪”地拍手:“行,过几日我带你出去玩!”   “玩儿什么玩儿?你这夫郎怎么回事,不多看着妻主,让她在铺子里多学习本事,还让她带你出去玩?”   有些尖利的声音响在耳边,差点没把李玉耳朵震疼。   李家正君不知何时过来的,叉腰站在栏杆旁。明明是自家女儿说的话,他却理解成白卿书的提议,责怪地看着对方。   “……公爹教训的是。”   李玉正想解释,身边夫郎竟然屈身行礼,认下了这个错。   她总感觉回到了上辈子。   每次同白卿书在一块儿想要做什么,只要爹爹不同意,就开始怪夫郎没有管好自己,怪他不懂事,而夫郎总会认错。   从她的视角望向白卿书,少年低着头,只能看到垂落的墨发和一截洁白无瑕的脖颈,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的神色。   “该学的东西,我不是正在学吗?是我想带他出去,他还没答应呢,爹你干嘛老是不分青红皂白骂人。”李玉郁闷至极,夫郎也是,干嘛道歉呢。   李家正君见宝贝女儿面色沉沉,知道她不高兴了,放缓语气劝:“不是不让你带他出去,你这几日有要事。想玩,等空闲时候再去嘛。”   他知道是李玉的想法,只不过没舍得怪女儿。   “什么要事?”李玉不解,家里一向惯着她,任由自己到处玩,也就成亲了开始认真起来。   现在还有要事让她参与?   “上回你带夫郎回来那天,家里不是和人谈生意嘛。你还不高兴地非要从大门进来。”李家正君轻声说起了详细情况。   是她?李玉瞬间想起一个女人的身影,眼中沉郁一闪而过。   “知道了。还有爹,你刚才错怪卿书了。”李玉去握白卿书的手。   白卿书因为兔子的事,心情还没完全调整好。眼下公爹态度的不同如此明显,当李玉要去碰他手时,他提前将其收进袖间,明显的拒绝。   李家正君自然知道不是白卿书所言,他看了一眼垂眸的白卿书,叹口气:“哎呀行了,我就是顺嘴一说,又不是真怪你。还生气了,跟你道歉行了吧?”   三个儿婿,就没一个贴心。也就老二家的嘴甜些,可肚子又不争气。   待李家正君离开,李玉蹿到夫郎跟前,要将他的脸捧起来瞧。但对方就是不让她看,东躲西躲。   实在躲不掉,白卿书忽然抬头,露出白皙的小脸和泛红的眸子。   “不高兴啦?”李玉柔柔地哄道,“我爹就是嘴伤人,我替他向你道歉。”   她用那双潋滟的狐狸眼,努力睁得圆一些,歪头看夫郎:“好么?别难过,我去和他谈谈,他就是不了解你。”   被妻主用这般温柔的眼神望着,白卿书鼻头一酸。   他知道李玉在哄自己,可正因为对方的哄,有些委屈。   “不好。”他将头偏向一边,难得任性。   “你说你也是,不是自己的错,就别承认,这不自己找罪受?”   白卿书的泪还在眼眶打转,结果这话将他的眼泪激出来了。   他用力挣开李玉,声音不复清脆,有些低哑:“我又能如何,辩解,争论?我又没有爹护着我,我想找罪受?!”   开头还是平稳的声线,后来就有些颤抖。   他有一滴泪落到眼角,晶莹的,滚烫的。   “哎,你别。你别哭。”   李玉有些慌,怎么就把夫郎惹哭了。刚才不是正在哄,“我哪儿做错了,你可以指出来,什么没有爹护着,你有我护着啊。”   明晃晃的雪天,夫郎的面容在光线中更加清晰。他充满泪水的杏眸和紧咬下唇的贝齿让李玉心都要化了。   自从明白自己喜欢白卿书,李玉就不想见到对方再哭泣。他在坟前的那次痛哭,刺痛了自己。   可她重生了,还是总把人弄哭,明明以前的白卿书坚强得不行。   白卿书似乎觉得哭泣丢人,捂住脸,带了鼻音的声音从指缝传出,瓮声瓮气:“你变得太快,我不敢信。”   指的就是成亲那几天,和后面这段日子的态度。   得,这回把自己坑进去了!都这么久了,二人也谈过,她以为白卿书已经不计较过去,谁知还记在心里。   李玉想抽过去的自己,狠狠来上几巴掌。   她想告诉夫郎,那是以前不懂事的自己,她死过一次。现在的她重生了,悔改了。   然而不能说,说了,夫郎怕是以为自己在推卸责任,编故事。   前几日白卿书的冷静,沉稳,淡定,仿佛都不见了。或许今日自己真切地触碰到对方内心脆弱的地方,隐隐打开他的心门。   “不会了不会了,日后都不会变。我之前,脑子不清醒,忽然家里给我安排亲事,有些闹脾气。但是咱俩成亲了啊,现在我也挺喜欢你的。”   李玉赶紧表明真心,去掰他捂着脸的手:“别把眼睛哭疼了。”   白卿书一顿,露出朦胧的泪眼:“你喜欢我?”忽然听到妻主这般说,心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李玉摸了摸他的脸。   她又将白卿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是啊,你去客栈那几天,我思来想去,总是不得劲,同你吵架那日,拿   银子是想哄你开心,因为在意,才会生气。”   其实她是在多年同夫郎的磨合中,在他的哭声中明白自己心意。   可李玉想,如果当初我一开始就喜欢上卿书,一切是不是不同?   她想给彼此一个好的开始。   白卿书并不是小巧的类型,尽管五官精致秀气,身高只比自己矮半个头。   她上前把人抱住,嗅到对方身上的清香:“好卿书,我刚才不是怪你。只是以后你不要盲目认错,家里有我呢,我去解决。”   “……”   “别难过了,好不好?好么?”   “唔。”   “那我下次得了空闲,再带你出去玩?”既然卿书对琥城没有安全感,她就得让他慢慢熟悉这里,出去走走看看是很好的选择。   “……嗯。”少年在怀中轻轻点头,乖得不行。   李玉虽然告知了白卿书自己的心意,但她没有逼对方也表明对自己的感受。   如今夫郎肯在自己怀里,不排斥她的亲近,温顺得像只小猫,便可说明一切。至少卿书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她没有错过方才他眼里的那抹羞涩。   两人就这般抱着,不知有多久。   “小姐……哎呀!”阿涂不合时宜地出现。   她正想叫李玉,看到眼前这一幕,退都来不及,结果因为太急,“扑通”摔倒。   摔在木板上的声音太响,白卿书尴尬地李玉怀里退出。他抹了抹眼泪,脸颊染上一层绯红:“我,我去看兔子。”随即匆匆离去。   蠢阿涂,尽打扰我好事。李玉收回望向夫郎的视线,问阿涂:“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阿涂嘿嘿笑着,先对着自家小姐比了个大拇指,道:“家主叫您去正厅见客。”   正厅?   李玉都忘了,那个女人到了李府,按日子来看,应当正和自家谈生意。   “快快,给我找些好看的衣服,我可不能被人比下去。”   啊?为何同人比?   阿涂不懂,但她不敢问,默默领着人去换衣服。   “这件是我出去玩穿的,太花。这件也不行,太老气。”   挑挑选选,好半天才搞定。别说,李玉换上了一身端庄又大气的衣服,气质都不同了。   她皱着眉,在铜镜面前打量自己良久,勉强满意。这才出发。   刚跨过正厅的门槛,在她面前背对自己的那个女子,长身而立。清瘦的身躯站得笔直,又不显得拘谨,正在小厮带领下落座。   “哼。”李玉没忍住。   李家家主向来是疼女儿的,但她有原则。客人上门,李玉却失礼,这就得教育。她瞪李玉:“现在才到?你大姐早就来了。”   李玉看向大姐,老实敦厚的大姐冲着自己笑,还对自己招手:“小妹快过来坐下。”   那位落座的女子轻呷一口茶,悠悠盖上茶盖。礼貌地对李玉点头:“李小姐性情中人。”   李玉想出口嘲讽,但随即觉得有失风度。对方礼仪周全,她要是出言不逊,可不显得自己差劲。   什么性情中人,真会说话。   “哪里哪里,孙小姐才是风光霁月之人,失礼,失礼。”   不就是装文雅,谁不会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相处的时候,都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小矛盾,但是没关系,只要彼此愿意去磨合,去包容,小小的争吵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   对了,想起今天是19年最后一天,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第10章   对面的孙小姐温文尔雅,淡定从容,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听得李玉不走心的赞美,她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李小姐谬赞。”   李玉低头给自己倒茶,有些看不下去。客套话也不想再说。   大冬天装什么呢,还拿扇子,不觉得冷?   “小玉认识孙小姐?”听到李玉认得这位,李家家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用看优秀后辈的慈祥目光盯着对方。   在李家家主眼中,这位孙小姐可不得了。   她名为孙知宜,是琥城茶商第一字号——碧螺庄的三当家。孙知宜今年十八,年纪轻轻能力出众,茶庄对外的生意都是她出马去谈,十次有九次是谈成了的。   对方家里是茶商,同自家衣服首饰等生意没有冲突。这次对方来是想合作,推出一款茶为象征的首饰头面,谈吐不凡,将李家家主打动。   李玉摇摇头,她知晓她娘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与孙知宜结交,学习对方的长处。   在自家娘亲同孙知宜谈话的空当,李玉碰了碰大姐的胳膊,低声问道:“你觉得这孙小姐如何?”   李静向孙知宜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学着她低声道:“挺好的,孙小姐很有头脑。”眼里是钦佩。   果然如此,孙知宜在大家眼中,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女子。   李玉咽下口中的茶,微苦,口齿留香。   “这茶就是孙小姐送的,娘很喜欢。”李静笑道。   李玉慵懒地靠着椅背:“是么,你不觉得这味道过于清香,有些腻?”   旁人都说碧螺庄三当家虽出身商户,却是个文雅之人,温和善良,处事得当。   倘若她前世没有在花楼遇见孙知宜,估摸着也这般认为。   她记得,那晚她听了曲儿,穿过小院往大门走。   孙知宜同一名清秀的小倌在角落交谈,言语中提到什么“赎身”,李玉没有在意,悄悄离去。   过了几日,那小倌竟然死了,据说死时怀有身孕。众人谈起这事时,她曾想过,这同孙知宜有没有关系?   单凭这点,李玉不会这么厌恶对方,毕竟只是她的猜想,这世道一向是各扫门前雪。   但孙知宜不该在与自家做成生意的那场庆祝宴上,借着酒意说出恶心的话。   “李小姐的夫郎可真是极品,听说是京城过来的?矜贵且青涩,一逗就脸红,比那竹青有意思。不知同他欢好时滋味如何?”   面色酡红的孙知宜擦着自己耳朵轻笑着调侃,声音极小,言语中是对自家夫郎的觊觎,还带了一丝挑衅。   瞬间李玉就炸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回荡着对方的这句话。   竹青便是那死去的小倌,孙知宜这话,承认了同他有染。她竟然将白卿书同小倌相比,听话中之意,还与自己的夫郎有过来往。   李玉那几日正同白卿书冷战,如何受得了这话。心中被火烧似的愤怒,既是因为夫郎被侮辱,也因为她对这二人关系产生了怀疑。   她打了孙知宜,让其给个说法,对方却像是醉了,闭眼任由李玉挥拳,嘴角渗出血丝。   最后她娘反而向碧螺庄赔罪,对自己行了家法,关了禁闭。   孙知宜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得到了更高的赞誉,她则被人说是霸道蛮横的纨绔女。 由于没有证据,李玉又烦恼于同白卿书的关系,硬生生吃下这个亏。   ——   紧紧握住茶杯,不着痕迹地瞪对面的孙知宜,李玉半柱香的时间都不想多待。   因为这个人,她同夫郎彼此的情感也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面纱。   这厮可恶至此,李玉能喜欢孙知宜才怪。   李玉发现自己前世同夫郎冤家似的夫妻关系,当中充斥着小人的作祟。不,孙知宜不是小人,她比小人更甚。   孙知宜的微笑是淡然却不失礼的,发现李玉瞪自己一眼,她嘴角的笑隐去,又复现。   “李小姐好似不大喜欢我,孙某可能问一句为何?”   这般直截了当地询问李玉,使得李家家主对孙知宜更加欣赏。她觉得这是光明磊落,有话直说的表现。   “小女一向顽劣,可能孙小姐误会了。”毕竟是疼爱小女儿,李家家主一边解释道,一边用眼神示意李玉。   李玉皮笑肉不笑,盯着孙知宜,拱手晃了晃:“是啊,孙小姐怎会如此猜测,想多了吧?”   “呵呵。”孙知宜不再多言,没有纠缠这个话题。   表面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谈话结束。孙知宜离去后,李玉问她娘:“您当真同她合作?”   李家家主睨李玉一眼:“怎么,你觉着这门生意不成?”   那倒不是。李玉记得,同孙知宜合作的这次,自家也挣了不少。但她不想看到孙知宜在李府走动,心里哽得慌。   见李玉说不出什么名堂,李家家主冷哼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老实实看店,好好学,你看你大姐多踏实,你二姐多有志气。”   虽是夸前头的两个女儿,可李家家主的口吻,对李玉也是宠溺的。   傍晚回到自家院子,李玉刚进正屋,便一把将窗前看书的夫郎搂住。   这是一个充满力道的拥抱,白卿书压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任由她抱。   等到李玉抱得越来越紧,他皱眉,吃疼道:“你怎么了。”   手上也在用力,连连推她。   意识到将夫郎弄疼了,李玉顿时十分愧疚。她放开夫郎,揉了揉他的胳膊:“抱歉,一时激动。”   因何激动?   白卿书将书卷起的一角抹平,放回原处,扭头望李玉,面色平静,眼里藏着疑惑。   夫郎喜欢书,她是知晓的。   李玉不想在白卿书面前提那个姓孙的,讨好地转移话题道:“不如我叫人给你打个大书架,上头都放你爱的书籍,可好?”   “要不,我书房给你用?”李玉觉得这个想法更好,反正她也不爱看书。   白卿书有些蠢蠢欲动,但又顾忌着:“这……不太好吧。”   哪有给男子设书房的,顶多可以进出,在白家时,他一直是在自己房间看。   可李玉觉得这儿光线不好,书房窗明几净,显然更合适。   她摆手:“没什么不好的,你进去,没人知晓。”   即便被人知晓,那又如何,她宠夫郎,她愿意,不需要旁人的意见。   “多谢妻主……”   白卿书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自从知晓李玉喜欢自己,他接受对方的好意也自然许多。   夫郎欢喜,她应当同样欢喜,结果孙知宜温文尔雅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努力打散脑中的这张面容,带了点儿沮丧地问白卿书:“你们男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不得不承认,孙知宜相貌不俗,谈吐文雅,看起来人模人样,还是出名的碧螺庄三当家。抛开她恶劣的品性不谈,能力是比自己强的。   李玉的长相比孙知宜更胜一筹,但她不爱说文绉绉的话。   她随性,假风流,在外只有个李府三小姐的名头。   白卿书不知妻主心中所想。听到李玉的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应当都喜欢优秀,上进,负责,专一,温柔的女子吧。”   他见李玉掰着手指头数数,觉得有趣:“妻主在算什么?”   李玉算了一阵,扭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白卿书,对着他承诺。   “我会努力上进的,我也会对你负责,决不娶侧夫纳小侍,只对你温柔。”   “就是,就是这个优秀……卿书且再等等。”   她笑得尴尬,等她做成大生意,挣大钱,就有底气说自己优秀了。   屋内火盆太热,白卿书此时只觉口舌发干。   他起先没明白李玉的话,接着热意迅速蹿上脖颈,脸颊,仿佛朝霞映上了他的身子,浅浅的绯色到深粉。   她是说,想成为自己喜欢的那类女子么?   有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郑重地承诺会为自己变得更好。   他是感动的。带着不可说的情感,白卿书的杏儿眼微弯,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说出的话也喜滋滋的。   “妻主不必如此,现在这样就挺好。”   “是么?可是你不是说……”   李玉看向白卿书。少年巴掌大的脸上浮现几分羞涩,一双杏眸静静望着自己,眼中的暖意让她一怔,说不出其他。   她觉得夫郎比曾经见过的郎君都好看。   漆黑的发,清凌凌的眸,淡粉的唇,肤若凝脂。   此时的卿书温温软软,李玉却想起他梨花带雨的模样,以及生气时教人退避三舍的冰冷容颜。   无论什么样儿,他都是美的。   李玉眸色加深。   在她心中,夫郎是一朵长在皑皑雪山上的冰晶雪莲,因为变故落入了她这等红尘之人手中。   如今这朵冰花显露出融化后娇嫩的面目,引得人想要采撷。   妻主的炙热眼神让白卿书有些不自在,他飞快地移开目光:“我就是随便说说,每个男子的心上人都不同,妻主做自己便好。”   李玉走到夫郎面前,弯下腰,到同他一样的高度。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所以卿书觉得我这样,能够做你的心上人么?”   “方才我的话,你听了可是欢喜?”   一见他害羞,她就喜欢逗。   “不,不知道,你别问了。”   白卿书恼羞成怒,轻推了她一把,觉得距离太近。   “今日遇到公爹,他说你要同大姐一起参与新的生意,让我督促你看往年的账本。妻主还不赶快去看?”   再逗就要把人逗生气了,李玉知晓夫郎脸皮薄,她只是有些遗憾。   虽然一直想着别逼他太紧,可不知何时才能让卿书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语啊,忽然有些等不及。   她被赶到门外,见门关上了,夫郎重新坐在窗前。   李玉奔到窗下,弯了狐狸眼,笑得狡黠:“哎,都说红袖添香,能让人事半功倍。我看账本算账,夫郎不来替为妻磨墨么?”   谁知白卿书看也不看她,凉凉地回应:“花楼的少爷们定然都乐意,卿书手艺不精,妻主不然去寻他们?”   “啊?呃,不了不了,其实独自做事挺好,清静。”   夫郎这是要翻旧账?   虽说她并没有和哪个花楼的男子牵扯不清,去过花楼是不可否认的。   她想着以前的自己,莫名心虚。   李玉拢紧了领口,又往窗户探了探,“那我去了。外头风大,你别开窗太久。”   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深深浅浅,逐渐变小。   “公子,你要的点心来啦。”不知白卿书出神了多久,等到文意敲门,他才惊觉。   白卿书让文意进来,捻起一块雪花糕尝了尝,香甜松软。   他抿了抿唇,随即将盘子推向文意,“给小姐送些过去。”   脸上的热意还未消褪,白卿书盯着糕点,眼前蹦出了李玉的虚幻身影。   自己是否喜欢现在的她?他想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11章   嶙峋的树枝在风中摇动,抖落满地的霜雪。   即便气候寒冷,琥城正街每日都是热闹的,人来人往,为着迎接岁首作准备。   李家绸缎铺,每当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便见有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托腮望着门口,面色发愁,没精打采。   店里的伙计见小东家总是唉声叹气,不由得好奇:“您在愁何事?”   何事?   李玉揉着眉心,有些气不顺:“还不就是那孙知宜!”   孙知宜的碧螺庄同李玉家经营的首饰铺子合作,出了新款式的翡翠镶金头面。   凡是在首饰铺子购买这几套头面的,去碧螺庄买茶会便宜些;在碧螺庄买了茶,到这儿买首饰也同样会少些银子。   她家同碧螺庄只是粗略达成一致意见,具体要如何实施,如何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是李家家主给女儿们的一次考验。   李玉忙完了绸缎铺的事,便得同大姐一起料理这项新生意,难免同孙知宜打交道。从那人嘴里抢食可不容易,她每日都得打起精神,时刻注意对方话语中的陷阱。弄得一身精疲力尽。   待到阿涂来接她,李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只觉脚步沉重。   路过东巷的点心铺,想起卿书近日好像总让文意买一种软糯的糕点,她掏出一张银票:“阿涂,去买一斤……罢了,我自己去。”   她担心丫鬟买错,下马车快步走进店内,迅速扫视那些粉粉白白的点心。望着那些吃食,李玉发现自己忘记了那糕点长的什么模样。这里的点心品类太多,让人无从选择。   她当即对掌柜的说:“店里的点心每样来一包。”   阿涂紧跟在后,听到这话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阻止自家小姐:“不行不行,使不得。”   点心铺的掌柜原本心花怒放,见状也不好多说,咳嗽一声,暗道可惜。   “小姐啊,您买这么多回去,主夫也吃不完呐。”   阿涂在小姐将主夫接回家,表现出从未见过的耐心时,便明白了主夫的地位。她阻止不是因为怕浪费,而是怕这件事影响小姐同主夫的感情。   李玉只是由于劳累,大脑昏沉沉,有些迟钝。被丫鬟提醒,她恍然:“也对,卿书若见我买这般多,定要说我花钱如流水。”   往日李玉的确如此:听书听曲儿高兴了,挥手便赏出去大笔银子,东西想买便买,从不顾忌。   娶了夫郎便要节制,她正努力改掉自己的不足。   “你可有经常见一个圆脸的小厮过来采买?他平日买的那种白色糕点是何物?”李玉比划着,终于清醒了,询问掌柜的。   所幸掌柜记性好,加之文意来的次数多,再三描述后,她最终买到了雪花糕。   阿涂想要接过,李玉却拒绝了。   她乐颠颠儿地往回走,将糕点用纸包着塞进怀中,好像抱着什么稀世宝贝。   完了,小姐日后怕不是个夫管严吧?曾经小姐可是说过“绝对不会让夫郎爬到自己头上,一定会大振妻纲”的话。   望着李玉的背影,阿涂心情复杂。   嘴里说着大振妻纲的小姐,最后变成了一个宠夫狂。   ——   李玉回府后先去和她娘汇报生意上的事。   在她的小院儿里,听说妻主归来,白卿书推迟了用膳时间,想着同她一起吃。   听文意和阿涂在门口嘀嘀咕咕,他描花样子的手不自觉停下。   那二人不是互相不对付么,他看着可不像。   坐了半天,描了半天,眼睛略微酸疼。   等阿涂离开,白卿书直起腰,把文意叫过来,见他仍神神秘秘地捂嘴笑,被这笑意感染,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你究竟在笑什么?”一直不停,弄得自己增添三分好奇。   文意不肯说:“您让小姐自个儿说嘛。”   阿涂还没走远呢。他若是提前告诉了公子,日后便听不到这类有趣的事。左右公子不会因此罚自己。   眼尖地瞄到李玉进了院门,他转过头望着白卿书收在篮子里的打底花样:“您干嘛收起来呢。”摆出来让小姐看看嘛。   文意撇嘴:“往日在京城,咱们可没有描什么花样,绣什么荷包,嫁人可真麻烦。”   白卿书的父母因为只得他一个儿子,原是打算招上门儿媳的。一般闺中男儿要会的绣活儿、规矩,白家家主和正君通通不拘着他学,因此他并不擅长这些。   家中千宠万惯的公子,如今居然要拿起针线。由于从小便伺候白卿书,文意有些心酸。   他鼓起脸,不高兴道:“若是那两位不来就好了。”   那两位,指的是李玉的姐夫,李梅氏和李张氏。白卿书嫁到李家后,他们偶尔会过来聊天。   今日闲聊中,得知白卿书的日常竟然是逗兔子看书,二人拉着他的手推心置腹说了好长的话。   二姐夫李张氏家境不好,能嫁进李府全靠他的嘴。甜的时候把妻主李容迷得非要娶他回家,时不时去公爹那儿献殷勤。   酸的时候也很厉害。   “妹夫你这样可不行,咱家三妹可是家里的宝贝。若是被公爹知晓,你这夫郎无所事事,连衣服荷包都不会做,会说你是个吃白食的。”   李张氏摸着白卿书的手,“哎哟,瞧瞧,又白又嫩。我知道你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别怪姐夫说话难听哈,倘若你连妻主的荷包都做不出,别人会笑话的。”   他还碰碰大姐夫李梅氏的肩,李梅氏立刻点头,“是啊,妻主的衣服都是我制的。”   白卿书见两位姐夫都如此说,开始审视自身。晌午他便吩咐文意去买针线和花样子,一个人坐在屋内穿针引线。   听得文意这番话,白卿书起身,严肃地敲了敲小厮的脑袋:“不得无礼。”   他不是傻瓜,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心里有数。学针线也只是因为二姐夫那句“给妻主做荷包”,想起李玉罢了。   恰好这时李玉推门。   见文意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她笑道:“你又惹卿书生气了?”   什么叫“又”?文意更委屈了,对着李玉屈身行礼,接着便告状。   “小姐,您看主夫的手被针扎了好些洞呢。”   真的?李玉赶紧将白卿书的手牵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纤细白嫩,宛如玉琢……等等,针眼怎么这般多?   她一脸紧张:“哪里来的针,我记得咱们院子没有针。”   待夫郎解释后,李玉心里有些不舒服。   大姐夫便罢了,他本就没有主见,也确确实实贤惠持家。可二姐夫说卿书“无所事事”,就有些好笑。   二姐在书院读书,很少回来。吃穿用,家里都有安排,不需要二姐夫操心,他不也没什么事做么。怎么就管起卿书了?   “咱家不缺钱。想穿什么用什么,每年都专门定做,哪里需要李府的男人辛苦?”李玉心疼地看着那几个红眼,不知夫郎流了多少滴血。   白卿书的手指被她吹了又吹,热乎乎的。他难为情地咬了一下唇,将手缩回去。   文意悄悄退下。   “我知道的。”白卿书用布将放针线的篮子盖好,想将这事揭过。   想起文意方才的笑容,为了调节气氛,他道:“你半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阿涂告诉了文意,把这小子乐得不行。”   啊……李玉这才发现怀中还有雪花糕。她估摸着阿涂这丫头定是说了自己坏话,心里记着,先不提。   拎到夫郎面前:“闻闻这是何物?”   压根不用闻,桌上便有一盘呢。他知晓这是妻主给自己买的,刚想接过,发现纸包被李玉攥着不放。   “叫我一声亲亲妻主便给你?”这人竟然无赖起来。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白卿书放手,“罢了,妻主吃吧。”   内心其实是纠结的,他还做不到像李玉这般,表明喜欢。   软的还是李玉。她将糕点放到桌上,迅速打开,“卿书尝尝,掌柜的说今日的雪花糕增添了一些味道。”   “怎么样?”见夫郎顺从地咬了一口,李玉眼里亮晶晶的。   “一样。白卿书语气淡淡的。   “一样?怎么会?”李玉失望了,怀疑掌柜的在骗她,竟没想过自己尝。   “噗嗤。”   妻主这傻样。白卿书忍俊不禁,薄唇微弯,“今日的更甜。”   甜的不止是点心。   李玉没想到夫郎也会开玩笑。对方正仔细地将糕点包好。他包了多久,李玉便看了多久。   卿书是这样灵动的少年,前世的他却别扭又冰冷。是经历了多少委屈和冷漠造成的呢?   重生回来,也有几月了,她只想着待夫郎更好些,却忘了探寻卿书死亡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今日更新完毕 o(*≧▽≦)ツ 第12章   白卿书包好糕点,打算让下人摆上饭食。   他觉得妻主在外劳累一天很是辛苦,两个姐夫说,妻主成亲前从来没有这般认真过,就像变了一个人。   因此今晚他让小厨房做了一些李玉爱吃的菜肴。   谁知李玉这会儿刚回来,又要出去。   她想到了魂魄即将消散时,文意的那番话,急匆匆要走。   “晚饭我不吃了,你吃便好。”李玉这么风风火火,离开时便没有发现夫郎面上暗淡的神色。   她到了爹娘住的主院儿,此时李家正君正在挑选庙会要穿的衣裳。李玉大力地拍着门,听得里头颇有精神地骂道:“谁在作死?!赶着投胎呢?”   “是我,爹。”   顿时她爹不说话了,把门打开。李家正君手里拿着两件衣裳,眼里还残留怒火。他舍不得骂小女儿,郁闷地问:“你做什么?方才不是来过了,可吃了饭?”   李玉进来后把门关紧,惹得李家正君发笑:“又有什么秘密要说?”怒火彻底消散。   李家正君最疼李玉这个小女儿,因为他觉得女儿是自己的福星。   说来也怪,怀李玉这一胎时,李家正君特别轻松,完全没有害喜等反应。   那时李家家主在外头有了一个相好,他哭过闹过都无济于事,同妻主的关系十分僵硬,同李家家主争吵时气极晕倒,才诊出的喜脉。   得知正君怀了第三胎,李家家主想起了夫郎的好,和那相好断了关系,回心转意到夫郎身边,各种体贴温柔。两人重归于好,回到蜜里调油的日子。在她出生后,李家家主强烈要求将女儿名字取为“李玉”。   “爹,咱家是不是有什么传家宝?”李玉问道。   李家正君瞪大双眼,有些诧异:“你怎么知晓,谁同你说的?”   看爹这反应,意思是确实有传家宝。   李玉把李家正君拉到凳子上:“谁说的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吧。”她眉头皱得很紧,弄得李家正君也态度端正起来。   李家正君拍了一下大腿:“嗐,原本我和你娘,是打算等到你们三姐妹都有孩子之后再说的。”   哦。李玉面色不变,所以前世她不知晓,是因为她同卿书一直没有孩子。   “不过是你曾祖父留下的,京城一些老店铺的红利罢了,还有几张地契。”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李玉心里,仿佛是一块大石头“咚”地砸下水。她跳起来:“您说什么?”   家里何时同京城有关系,红利,地契?   李玉觉得嘴唇有些发麻,“我家这么厉害?”   那还待在琥城做什么,为何不到京城做生意?她家还不是琥城最富有的商户,只能算前三。   李家正君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哎哟,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接着李玉便听她爹说了李府在她曾祖父还在时的发家史。   “你曾祖父是京城有名富商的儿子。你曾祖母到京城进货,因为长得好,又有头脑,可不就被你曾祖父看上了么。”李家正君摊手。   然后李玉的曾祖父便不顾家里劝阻,跟着心上人到琥城,成亲生女过日子,嫁妆便是那传家宝。   这些事情,李玉的父母从未告诉她们姐妹,因为不想看到她们三个早早便为所谓的传家宝争夺。   “行了,说完了,满意了吧。我可告诉你啊,别到处传,等到你们都有后了,三姐妹一人一份。”   还要挑衣服呢,李家正君开始赶人,“赶紧回去休息,别东跑西跑。”   消化完这个故事,李玉恍惚着离开。   ——   这还是我前世的那个李府么?   雪花飞到李玉的睫毛上,湿润了眼睫。   抹去眼皮上的水珠,她此时觉得身心俱疲。   可不是么,在绸缎铺子里待了半天,谈生意忙活半天,回来跑了两趟主院。   现在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李玉走不动了。   前世的卿书被表弟诬陷偷窃,家里人要送他见官,挣扎时溺水而亡。这是文意在她坟前哭着说的。   卿书肯定不会觊觎家中钱财。   李玉上辈子同夫郎吵闹不休,可对方的品性她还是比较了解。   路上遇到卖身葬母的孩子、跑来讨食的乞丐,卿书总是不忍心,一定要帮助。他出身文人家庭,见自己大手大脚花钱,还冷脸说她身上都是铜臭味。   李玉觉得这其中充满了无数的迷题。   她知道夫郎不通水性,掉进湖里确实容易溺水。但他掉进湖里,府里可有人去救?为何颜生说他偷窃?   重生后,李玉努力想要补偿卿书,同他好好过日子。   她请了京城的厨子,买夫郎喜爱的点心,给他添置书架,在爹爹面前说他的好话。   但这些还不够。   她得找到迷题的答案。   “小姐?!”白茫茫的前方,有人朝着李玉跑来。   是阿涂。   原本白卿书有些不高兴,但想着李玉或许是有重要的事,默默用了饭食,还给李玉留了一份。   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天都黑了,便叫阿涂出来寻。   阿涂见李玉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雪地中,身上被白雪铺了一层。她替李玉拍着雪,“您这是发什么呆,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是啊,快回去吧。李玉呼出一口热气,“走吧。”   外头站了好一阵,加之近日忙碌,李玉重生回来第一次病倒。   回了院子,还没进门,她便踉跄着要倒。把白卿书吓得不轻,扶她躺下,请大夫来看,说是风寒。   李玉躺在床上,嘴里发苦,身上无力,没有胃口。   “好歹要吃些。”   白卿书不知妻主出去发生了何事,独剩他同李玉二人时,他盛了白粥送到妻主唇边。   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怨:“我的病刚好,你怎么又得了。阿涂说你大雪天站在外头发呆?”   李玉实在不想吃,白卿书只好放下碗。   他摸了摸李玉的额头,“还好,方才有些烫,现在不了。”   瞧见夫郎眼里的担心,李玉倒不觉得难受了。白卿书的手刚离开,她便将其轻轻握住。   “这样如何能试出我是否发热?”李玉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   白卿书没懂,他问李玉,“那要怎么办?”用手触碰不对。   李玉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教他。   “不是这样的,上次你感染风寒,我是用额头贴着你的,用你的体温这般感受,才能知晓是否有发热。”   是吗?从来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白卿书信以为真。   妻主正在生病,他确实得仔细些察看。此时也顾不上羞涩,他低了头,趴到李玉床边,将自己的额头触碰李玉的。   温温的,同方才用手探知的一样。他刚这般想,李玉便发出小小的笑声。   原来是被骗了。想起妻主时常爱逗自己,白卿书想要瞪李玉。   却发觉自己同她的距离,很近,很近。   即便是女子,李玉的睫毛也很长,只是不翘,安静地遮住那双眸。待她睁开眼,用狭长深邃的眸望自己时,时间仿佛停滞。   白卿书愣住了,仿佛养的那只雪兔跑到自己的心里“怦怦”跳。   他挺直的鼻与李玉的鼻尖碰到一起,双目对视,屋内顿时有了旖旎的气息。   夫郎清澈干净的水眸中满是无措。李玉的视线移到他的唇上。   由于吃食上照顾得比较精心,白卿书的肌肤更加白嫩,苍白的唇也有了血色。   眉目如画的少年,唇色是淡淡的粉,看上去软软的。   “卿书。”李玉听到自己说,“我能不能亲一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生着病还想着亲,呔,大猪蹄子。 第13章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融,彼此的唇只剩一个手指的距离,   要亲便亲。这般问,我如何开口……   白卿书望着李玉,心底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他立刻便被这样的想法惊吓住。   李玉眼里含笑,身上的不适之感仿佛消减许多。她刚要撑起身子,顺势亲上去感受他软糯柔嫩的唇,对方像是如梦初醒般避开。   白卿书忽然想起李玉还在病中,不可过于亲密。   他别了脸,含糊道:“莫非妻主希望我再染一次风寒?”到时他们就都躺床上,你看我,我看你。   想要夫郎主动献吻可不容易,李玉深知白卿书这会儿心软,是最好的时机。   她捂住胸口,“嘶”了一声,仿佛难受至极。   “哎哟喂,胸口闷,头也疼。”李玉有气无力哼哼着,抬了眼瞄夫郎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咳嗽几声。   可惜她的戏做得不够足。   白卿书神色无奈地看着幼稚得不行的妻主,轻叹一口气。   良久都不见夫郎有动静,李玉以为对方识破了自己的伪装,颇有些遗憾。   她停了哼唧声,忍住头部阵阵晕眩,想扯嘴角给卿书一个讨好的笑。   谁知对方找来一小张极薄的上品宣纸,在她困惑不解的目光下,红着脸印到她的唇上。   李玉启唇想说话,夫郎精致的容颜在她眼前放大。   隔着那层薄到近乎没有的纸张,卿书闭上眼,略带羞涩吻上李玉。   即便不是直接触碰,李玉也能通过两唇相贴,在摩/挲中描绘出夫郎的唇形。   这比真的亲上去还要……还要刺激啊。   从来没有想过亲吻还能用这种方式,李玉觉得夫郎简直在撩她。她也开始面红耳热,整颗心都仿佛泡在了蜜水中。   白卿书一触即分。   身为京城官家公子的他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   都怪李玉,他想,有些担心妻主会觉得自己轻浮。   李玉其实只碰过白卿书一个男子。她是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花楼唱曲儿的小倌的手都没牵过。   前世夫郎在床上冷冰冰的,平日也不会主动亲吻自己。也就同房时,她情到浓处,会挑起他的下巴吻一记。   好想让卿书日后也这般积极。   李玉觉得喉咙不痒了,胃口好了,拉住夫郎的衣袖:“卿书真好,咱们再来一次呗?”   一次就够了,还想再来?不想搭理得寸进尺的妻主,白卿书重新端起那碗粥,“现在可能吃了?”   能能能,你就是让我吃黄连我也愿意。李玉乐呵呵笑着,那傻样,真是不忍直视。   她忽然觉得生病也不错,还能得到温柔对待。   夫郎轻飘飘的这一小举动,其实早就表明了他的内心。   她痴痴看着盛了一勺粥要喂给自己的卿书,对方的手伸过来时,那些个针眼让人心疼。   “别再费时间碰什么针线活儿了,我也不缺穿戴的衣物。”李玉道。   白卿书没应这句话。他见粥只剩一小口的份量,道:“别浪费。”将那一小口粥,用勺子塞进李玉嘴里。   李玉用了饭,状态好很多,想起了过几日的庙会。   她半眯着眼,懒洋洋道:“我带你去庙会玩,可好?”   李玉打算带卿书去逛琥城最繁华的地段,去看在冬季也美不胜收的夜景。   庙会?好像是听姐夫们说过一嘴。妻主要带自己去?   白卿书来到琥城后便很少出门。公爹对自己有意见,逛街买东西都是带着二姐夫,大姐夫忙着带四岁的儿子,没工夫陪他。   “是哪一日?”他问。   “嗯?哪一日……我算算,三天后。”李玉答道。   这样啊。   白卿书的手指在袖中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   李玉想给白卿书一个惊喜。   ——她想在庙会那日,送夫郎一件好看的首饰。   守着绸缎铺做了半日生意后,李玉到了自家首饰店。   今日不需要同孙知宜那厮商讨推出首饰新款的事。   李玉觉得对方不会闲得没事跑到李家首饰店。   反正看不到她便好。李玉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进店让做首饰的师傅为卿书定制一只镯子。   “要用最好的翡翠,颜色不能太沉,唔,得清透。”说了一堆的意见。   那名师傅是一位已经成亲多年的男子。见小东家这般上心,他带了一丝羡慕道:“东家夫郎可真有福气。”   福气?如果真是如此便好。上辈子的卿书遇到那样的自己,真的不能说幸运。李玉有些顿悟,自己重生而来,是否就是为了卿书的幸福?   或许也是她的幸福。   按着她的喜好,那镯子上定是要镶嵌一圈儿金。但这是给卿书的,李玉想象镯子戴在夫郎雪白的皓腕上,赶紧摇头,不行。她反思道:“我以前怎么这般俗气?”   卿书是个清雅的郎君,还是纯粹的美玉适合他。   忽然有人挡住了她看向首饰店师傅的视线,李玉挑眉,不耐变成了厌烦。   啧,倒霉。   孙知宜这是什么毛病,不在她的碧螺庄喝茶,尽往我家铺子钻。   李玉翻了个白眼:“孙小姐,您可真有空,到这儿来有何贵干啊?”那款新首饰正在准备打造的过程中,还有什么重要事需要谈吗?   孙知宜始终不知,这位李府三小姐对自己的反感从何而来。她自问行事周全,温和知礼。   其实她一开始看不上李玉。   琥城皆知,富商李府的三位小姐,老大敦厚,老二儒雅,老三却没什么本事,整日闲逛。   那日她同李家家主谈生意,为了表示郑重,李家正君将门紧闭。当李玉非要让下人打开大门,她心里哂笑:是个小霸王。   李玉参与这项生意,她是惊讶的。对方同自己争一分一寸的利益时,说出的话更让她对这位三小姐刮目相看。   看来传言不能尽信,这位三小姐变了。她便起了拉拢之心。   孙知宜摇了摇扇子,又惹得李玉腹诽。当然,她是不知晓的。   “您这是送给贵夫郎的?”在李玉的极力避免下,孙知宜还没见过白卿书。   人家给你好脸色,你总不能黑脸。李玉勉强回应:“是啊。”   能让这位如此疼惜的男子……那定然姿色上佳。孙知宜心神一动。   莫名的,她对李玉的夫郎有了点儿想法,呵呵一笑:“真想见见贵夫郎呢。”   便见对方瞬间抬头盯着她,恶狠狠的,眼睛有些发红,让孙知宜心里发怵。   李玉握紧拳头,缓缓道:“想见他?你凭什么?”   这一世,谁都不能打卿书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 唉,本想来个缠绵的亲亲,都怪我傻不愣登大冬天站外头着了凉。不过还是开心~ 第14章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孙知宜原本面带温和微笑,听了李玉这番质问,笑容凝滞。   她收了折扇,好言好语:“不过是客套话,李小姐何必如此大反应?”还自以为好心地提醒道,:“在我面前便罢。您这脾气,日后生意上可是容易吃亏的。”   一般女子,谁会到别人面前说,想见对方的夫郎?   李玉懒得同孙知宜争辩。   她同正常人谈生意自然是和和气气的,姓孙的是吗?想到前世在席面上,这人贴着自己耳朵放肆讨论卿书,她就知晓孙知宜的本性。   对了,还有小倌竹青。竹青同孙知宜究竟是何关系,他的死因又是什么。如今竹青还没死,李玉只要将其弄明白,还怕孙知宜闹幺蛾子?   她也变了脸,挤出一个笑:“麻烦让让。”从孙知宜身边擦肩而过,让后者摸不着头脑。   带着好心情回府,经过主院儿,李玉听到了小孩子的呜呜哭声。   还伴着她爹高亢的骂声。   李府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大姐的儿子李桥,刚过四岁生辰。   对于目前来说唯一的孙子,李家正君待他还算比较疼惜,这会儿是怎么了?   李玉也挺喜欢那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聪慧可爱。听到侄子哭有些不忍,她赶紧往里边走。   走近了,那哭声和骂声便更加清晰。   在一团团花丛的前面,她爹手握竹尺,翻过李桥的手板心一下一下地打。周围一圈儿的人都在劝阻,可谁也不敢上前。   李玉仔细一看,嘿,卿书也在。   白卿书在外围最边缘。他捏紧了衣角,脸色泛白。   虽然幼时犯错也曾被父母罚过,可看见那小小的人儿哭得小脸紧皱,手心通红,白卿书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桥。由于李桥出生时没有足月,天生体弱,大姐夫李梅氏来串门都不会将其带着。   公爹在府中一向是说一不二。大姐不在,大姐夫在旁只会抹泪,白卿书想上前拉住公爹,被文意扯住袖子。   文意身为从小伺候白卿书的贴身小厮,首先考虑的是自家公子。别人都劝不住,更别提刚进门的新夫郎,怕是拦了还遭正君记恨。   白卿书眸中都起了一层水雾,愣愣望着却无能为力。有人揽住他的腰,回头看,是妻主。   他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急切道:“妻主快拦着公爹,孩子还小,别打了!”   夫郎水润的眸带着乞求的意味望着她,李玉拍拍他的手,钻进人群中,一路挤向前,嘴里喊着:“爹你这是做什么。”   李家正君其实也没用多大力,但孩子才四岁,能经得住什么疼痛?李玉抽走他手上的竹尺,将李桥抱起来。   “呜呜呜……”   李桥被小姑姑抱着,一腔委屈涌得更厉害,搂着李玉的脖子,埋到她颈处,抽抽噎噎掉泪。   “他可是您孙子,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见她爹喘着气,一副气极的模样,李玉摸摸侄子的小脑袋,将他递到大姐夫怀中。   “你问他。”李家正君眼里都是火,大冬天的也觉得有些热,不停给自己扇风。他指着李桥,“这孩子都说的什么话?!”   李梅氏抱着儿子,此时眼中含泪:“桥儿是无心之话,童言无忌。公爹您就别……”   “啪!”将旁边花盆踹倒,李家正君冷笑,“童言无忌,好一个童言无忌。他不是说待他不好么,我今儿还就做恶祖父了!”   “他是无心之语,可那话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这个当爹的在编排我?”他怀疑地望着李梅氏。   否则桥儿也不会说出“祖父喜欢的是女孩儿,待我长大了,要把我嫁给别人换银子”这般让人心寒的话!   李家正君越想越悲伤,竟也哭起来,凄凄惨惨的。他自问自己对这个孙子很是喜爱,无法接受在李桥的眼中,自己是这样的。   怎么都哭啊。   李玉真是头疼得不行。这会儿围着的李家成员中,就她一个女子,她不得不挨个儿安抚哄劝。   这么一闹,李玉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准是桥儿说这话惹爹爹伤心了,不管不顾把孩子打一顿。   让大姐夫将桥儿抱回他们院子去,她看向众人,那些围着的大多都是小厮。“好了,都散去吧”   她爹也真是个暴脾气,李玉叹气,哄完小的,还得哄老的。   正要去安慰李家正君,处理这件事,一声“妻主”让李玉想起……   卿书还没走呢。   白卿书见妻主将这场风波平息,心里松了一口气。   瞧见李玉关切的眼神,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安心:“我这就回去了。”   李玉原本就想早些回府跟夫郎待一块儿,她朝着白卿书做口型,无声道。   ——等我。   ……   夜色渐浓,风从半开的门外吹进来,寒气四窜。   文意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原本都打瞌睡了,被冻醒。   他揉揉眼睛,环视屋内:“小姐还没回来啊?”   是啊。不然白卿书也不会撑着困意,边烤火,边等。先前的那一幕让人难以忘记。白卿书捧着热茶,抿了一口,问小厮:“你觉得,为何桥儿会对公爹说那些话?”   公爹的确更喜欢女孩儿。这点从他被妻主接回来,公爹说要他补身子,生一个孙女就能看出。但即便大姐夫生了儿子,他照样疼爱,只是偶尔念叨。   李桥说的“拿孙子去换银子”,这种观念,是谁传播的?大姐夫本性纯良,只是懦弱了些,不可能教孩子说这话。   文意冥思苦想一番,最后同白卿书对视:“咱也不知道。”   左等右等,李玉终于回来了。   瞧见夫郎眼里的欣喜,李玉轻笑,嘴上又开始逗他:“卿书这般想我啊?”   谁想你。白卿书软软地瞪妻主一眼。   “文意去睡吧,这里我来。”他让小厮离去,拿了温热帕子递给李玉擦脸。   贤惠,我夫郎真贤惠。   李玉擦完脸,面上冰凉的感觉不再,暖暖的。刚想来一句“有夫如此,妇复何求”,便听夫郎道:“擦完脸告诉我那事儿如何了?”   “谁教桥儿说的话,公爹消气没?”   敢情你是在等这个啊。李玉幽怨地望着夫郎。   没看懂妻主眼中的控诉,白卿书又催了一道。李玉扶着额头,有些烦恼:“其实吧,挺复杂的,二姐夫也在其中。”   对于前世和卿书的种种矛盾和零碎事,李玉记得很清楚。但她不知今日之事,曾经是否发生过。   因为二姐夫一直没有孩子,爹爹虽然喜欢他能说会道讨人开心,时常也会惋惜不能孙子孙女环绕膝下。兴许让二姐夫焦急了。   当他同桥儿相处时,估摸着有些眼酸,便嘀咕了几句,谁知被孩子听进心里。   如今二姐在书院未归,李家正君叫着要“休了这个女婿”,还是大姐夫说算了,罚二姐夫在祠堂抄家规和《夫德》一晚。   晚上的祠堂阴森森的,里面只有曾祖母曾祖父的灵牌。李玉忽然搂住自家夫郎,“可不能让你也受罚,我心疼。”   白卿书也不想受罚,他被妻主按在怀中,声音闷闷的,似是有所顾虑。   他垂眸道:“倘若我,我也不行……”会不会也变成二姐夫那般?   唉,爹也不该整日盼孙女儿盼那么紧。李玉从前并未管过内宅之事,如今对夫郎上心了,自然希望内宅和睦。   她纠结着这个念头,便没听清夫郎在说什么。   “哎呀!”李玉摸着腰间被掐的那块肉喊疼,夫郎干嘛掐我?撩起衣服察看,这掐得可狠,都有印子了。   因为妻主一直以来的宠溺,加上没有等到回答内心的忧虑,白卿书鼓起勇气掐了李玉一记。   他坐到床头边上,抱起包裹了一层皮的瓷枕,愤愤道:“倘若我生不出来,妻主休了我便是!”   李玉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内心活动:   她怎么不说话?如果我生不出来,她是不是不要我?难道要替妻主娶侧夫?那我宁可自请下堂!   哼,女人果然是大猪蹄子。   狠狠掐李玉·【动图】   感谢“嘉怡”小天使送的营养液~ 第15章   方才她同卿书还在聊二姐夫被罚的后续,夫郎依偎在自己怀中静静聆听。   怎么转眼就变脸了?   腰间还有些隐隐作痛,李玉眨了眨眼,望着白卿书一头雾水。   夫郎紧紧抱着瓷枕,像是找到了安全感,脊背绷得直直的。   他瘦弱的胸膛上下起伏,言辞激烈,难得提高了音量:“左右我身子不好,妻主再去寻一个更好的郎君吧……”   男子都爱这么胡思乱想吗……   李玉不知夫郎的脑瓜里正在上演怎样的一场戏。   她挨着生气的白卿书坐下,对方朝旁边挪。   她再坐过去,对方又挪。   一直到夫郎挪不动了,李玉终是笑出声,身子压过去,在他光滑白嫩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我的好夫郎,你怎么这般可人疼。”她充满怜爱的眼神仿佛要将白卿书沉溺在其中。   娶了一个心思敏感的夫郎,李玉不知其他女子是否会烦恼。   但看着卿书连小巧洁白的耳垂都染上薄薄的羞色,她发觉哄夫郎的过程还挺有趣。   她还未曾尝过当娘的滋味,自然期望这辈子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没有,也不会强求。毕竟夫郎才是与自己到白头的人。   “卿书你看着我。”   李玉去拉白卿书的手,对上他的双眸,作出真心的保证:“无论发生何事,我李玉此生只会有你一人。只要你信我这句话,咱俩一块儿去面对日后的艰难险阻,不要轻易谈分离,好么?”   他信她。   原本还沉浸在自我猜测的怒意和被偷亲的窘境中,当妻主开口,白卿书便信了。忐忑的心情被安抚,变得柔软平静,他有些感谢起自己的爹爹。   白卿书到琥城之前很是犹豫。京城没了依靠,母亲死在牢中,何去何从?真要嫁给素未相识的那个李府三小姐?   文意劝自己去他的家乡生活,开个铺子做点生意。然而白卿书在闺中只知看书作画,赏月烹茶。文意是幼时被家里人卖掉,辗转到京城的,家乡反而是个伤心处。   其实他生气的时候,便是希望李玉一如既往地哄自己。妻主真的来哄了,还说出感人的肺腑之言,白卿书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李玉还握着白卿书的手,夫郎垂下头去,没有回应。   却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   她便也眉开眼笑,抱起夫郎上床歇息。   确实疲惫了。往日睡在夫郎旁边,李玉虽然没有真的同夫郎欢好,亲亲抱抱少不了,还要说些情话。   今夜她搂着白卿书,很快沉沉睡去。   白卿书听着她的呼吸声,抬眼打量妻主的面容。   隐隐约约瞧清的女子轮廓,抵着他头顶的下巴,离得很近的、微微开合的唇瓣。   他趴于李玉胸膛,感觉自己也是在她心上。   会过得好吧?他问自己,随即又答。   会的。   ——   琥城人为了迎接岁首,除旧布新,拜神祭祖,还会逛逛热闹的春祭庙会。   庙会上有各式各样的活动与比赛,摊贩吆喝着卖茶果点心、年糕汤圆,繁华街道人来人往,皆带着喜色。   同碧螺庄的合作事宜基本谈拢,这日她们在店内处理完琐事,李家家主给府里人都放了假。   尤其提醒老早便坐不住的小女儿:“别总想着玩儿,今日带你夫郎上街逛逛。”   得了好友的托付,李家家主待白卿书很是照顾。   还用您说么。李玉得了准令立马开溜,挥挥手:“我早就打算好了!”   哦?李家家主失笑,老三成亲后倒是收心了。   李府最开始逛春祭庙会,都是一家人一同行动。   但李玉受不了她爹一逛便往那些出了新款式的首饰店成衣店钻,自家也有铺子,何必买别家的。   她不懂男子的兴趣,不爱跟着去,每回待了一阵便找借口跑掉。久而久之,李家正君便让李府中人自行活动。   “卿书!”   李玉跑到家门口,旁边停了一辆带了自家记号的马车。马车上,文意伸出脑袋道:“小姐快上来吧,都准备好了。”   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李玉让夫郎等等自己,飞快进了府。   还好阿涂拿着李玉今日要换的衣服赶来,正好同李玉撞上。   到附近厢房换好,出门上马车,李玉想在白卿书面前展示一下今日装扮,摆了一个酷酷的姿势,视线到了夫郎身上,反而被小小惊艳一把。   少年身着淡蓝色月华锦衫,衬得他肤色莹白,一条玉带将腰肢束得更细,让人看了便想揽住。他杏眸微阖,似乎在等待的过程中不自觉睡着了。   由于李玉上车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   “我怎么睡着了?”白卿书责怪自己。   李玉轻声道:“是我太慢了。走吧,今日有庙会,带你去瞧瞧这儿同京城有何不同。”   一行人坐着马车往前行驶,因为人实在多,到了街口就得下车走。   白卿书观察着周围的人。   有一家三口出来玩的,有同兄弟姐妹或好友一同逛街的,还有独自穿行在人群中的。好像同京城的人一样,都因为岁首放下心事,停下忙碌,共同分享喜悦。   不知前方发生何事,一群年约七八岁的孩子叫着笑着跑过来,差点儿将白卿书撞到。他们去的是正街,街道的人熙熙攘攘,不断流动。   担心夫郎这小身板儿被人群挤到,李玉牵起白卿书的手,面上带了点儿担忧:“别同我分散了,还是牵着走吧。”   这可是白天。   就这般在街上牵手,白卿书觉得旁边的人都在望着他同李玉,他试着抽回手:“要不,要不我拉着你的衣袖?”   文意是个吃货,见了街上的美食早就跑去买了,反正他家公子有人陪,兴许李小姐还觉得自己碍眼呢。他不认路,为免迷路,顺便把阿涂扯走。   李玉狐狸眼眯起,朝着夫郎勾唇:“真的不牵?”   “……”   牵,还是不牵呢?踌躇半晌,白卿书磨磨蹭蹭,终是不争气地将手伸给了妻主。   十指交叉而握,紧紧贴合,白卿书总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傻傻地跟着李玉逛来逛去。   买了吃食,看了小玩意儿,竟然还有人举办比武招亲。不过那几个上去比试的女子压根没什么功夫,惹得众人发笑。   到了夜晚,灯火阑珊,李玉带夫郎赏夜景,在一处寂静之地停下。她和夫郎的手就没有放开过。   白卿书觉得腕上一沉,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剔透的翡翠玉镯。   “这是……”   他有些意外,转动了几下镯子,十分地合适,戴着也不累。这是照着自己手腕做的。   “这是你来琥城的第一个岁首。”李玉双眸灼灼,她望着白卿书。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这是送他的礼物。   提到礼物,白卿书忙将身上之物拿出来,送给李玉。他偏了头,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红晕,小声道:“多谢妻主,这个……”   这是他亲手,缝了又拆,拆了又缝,被扎了好些针眼,做出来的荷包。   针脚平整,花纹精致美丽。李玉接过荷包,她早就同夫郎说过不需要会针线活儿,可对方还是在忙活。   为了送她这个荷包。   打开荷包,里头竟然还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几句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猛地抓住夫郎的手,欣喜,不,已经是狂喜。   这是夫郎第一次如此明显地表明心意。   “卿书,你也心悦我,是么?”   白卿书涨红了脸,轻轻点头。   “嗯。”   一句小声的“嗯”,却含有无尽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扭扭捏捏的卿书终于也表明心意啦,高岭之花也是能够被柔情蜜意打动的~   感谢小天使“memely”赠送的营养液~ 第16章   面前眸光潋滟的夫郎,手中的荷包与纸条,以及方才的那句话……   李玉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扶住白卿书的肩膀,眉梢都染上喜意:“真的吗卿书?”不敢相信期待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其实她一直知道,卿书家中出事,来到琥城嫁人本就心藏苦闷。   这段时日,从对方的反应能感觉出他对自己的好感,李玉几次想着追问夫郎,都是用开玩笑的方式试探。   实在是前世的自己过于忽略卿书,这辈子成亲后便小心翼翼。   先是将卿书的手指亲了亲,抱起他转了好几个圈,惹得夫郎惊呼一声。   “快放我下来。”   这儿的确冷清,但一向恪守规矩的白卿书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妻主这副傻样,“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露出羞涩甜蜜的笑,嘴里的话倒是傲娇。   在李玉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幸福。   她放下白卿书,还在那儿傻呵呵望着他,将其所赠之物轻轻挂在腰间,重新牵上夫郎修长白嫩的手。   正好附近有人在放孔明灯。在空中摇曳的火光从洁白的竹麻纸中透出来,灯飘到天上仿佛莹亮的星星。   “走,咱们也去放一个。”   在小贩那儿买了一个灯笼。她怕夫郎烧到手,让他负责拿。她则点燃其中灯引,再一齐松手放飞。   到了要写心愿的时候,李玉先写,写好后卿书接过去,遮遮掩掩不给自己看。   “看了就不灵了。”白卿书捂着灯上的字,急急解释道。   看他的反应,李玉猜也能猜到内容是关于自己的。   吃也吃了,看也看了,互送礼物,还放了灯许了愿。满足的二人打算回家。   阿涂黑着脸,拖着不情愿地挣扎的文意,同李玉他们会合:“小姐,这人太能吃了。”一直不愿意走。   白卿书觉得有些好笑:“府里短你吃喝了?”   几人乘着马车回府,看门的问好后告诉李玉:“二小姐回来了。”   二姐?   重生后还未曾见过二姐。李玉和她的感情不错,过去外出游玩时,总想着替对方寻觅上好的砚台。   二姐从小便志在朝堂,刻苦读书,待她们姐妹很是温和。李玉死的时候,对方好像已经是举人,正打算往上继续考。不知后来如何了。   这会儿的二姐只是秀才,李玉想起那张儒雅的面容,要去找她。   “你可知二小姐在何处?”是回了院子梳洗呢,还是被爹爹抱着搂着说瘦了?   看门护卫恭敬答道:“一炷香前,小的瞧见家主领着二小姐前往书房。”   那便是在书房。说不定大姐也去了。   急着同二姐叙旧,李玉亲亲白卿书的发顶,柔声道:“卿书先回去,明日带你见二姐,也让她认识一下我的宝贝夫郎。”   老是说这种肉麻话,宝贝,心肝的。   白卿书推了推她:“妻主快去吧。”再说几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嘞!   笑眯眯地和夫郎告别,往主院书房跑。   ——   来到书房外,屋内灯火通明,还有女子的说话声。李玉贴着门听了一会儿,伸手敲门:“是二姐回来了吗?”   便听李家家主嘟囔道:“这个老三,冒冒失失。”声音大了起来,“还不进来?”   李玉推门进去,对着她娘嘿嘿一笑。又朝二姐李容张开双臂,结结实实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咱们的秀才回来了,在书院过得如何?”   李容考功名不止对她自己有利,也给李府带来许多好处。李玉对科举没有兴趣,但很佩服她二姐。   “咳咳,还算轻松。”李容被小妹抱得喘不过气,赶紧捶李玉的肩膀:“先放开再聊。”   她端详着李玉:“娘说你成亲后乖乖地按着她的安排去了铺子帮忙,性子也沉稳许多。”   “我还想她是不是诓我,如今看来,你确实懂事了。”李容点头,对旁边的李静道:“大姐在家,可知这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调侃李玉罢了。   她们聊了许久,又说到开春后三月的乡试。   李玉知晓未来的结果,二姐这次乡试必定能中。李容笑着看一脸自信的小妹:“那就借你吉言了。”   等到该散的时候,三姐妹出了书房。   即将改道回自家院子,李容说:“还不知你二姐夫在家如何,今日是岁首,可惜没赶上同他一起逛庙会。”   她同李张氏的感情一直不错。毕竟当初可是不顾爹爹劝阻,非要把人娶回家的。   呃……这就尴尬了。   李玉总不能说,二姐夫在桥儿的耳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得爹爹发怒要休他,最后跪在祠堂抄了一夜书吧?   连大姐都知晓不方便提这事。她含糊道:“二姐夫,你待会儿回去就知道了嘛。对了,说不定明日爹会找你。”   方才聊天,李容是见了爹爹的。   她以为李玉说的是明日的接风席,却不知对方所指之事同自己的夫郎有关。   ——   李玉太了解自个儿的爹了。果不其然,第二日用完早膳后,全家人都被叫到正厅。   李家家主本不想来,她觉得这是内宅之事,罚过就算了。   但李家正君一定要她在场,只好坐在上首,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爹这是怎么了?”板着脸好似要教训人。在场的只有李容不知。   她昨夜回院子里,夫郎已经睡下,没有惊扰他,沐浴后也躺下。   谁料李张氏此时站出来,哆哆嗦嗦:“公爹,儿婿知错了。”   上次罚抄后,李家正君没有再追究,原来是在等着他妻主回来处理呢。   什么情况?白卿书碰碰妻主的手,这事儿不是揭过了么,公爹是想……   “嘘。”李玉示意夫郎,先看看情况。   李家正君冷哼。一向乖巧嘴甜的李张氏原来是个面甜心苦的,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本来就不赞同老二娶这个穷家郎,此时更是爆发了。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李容,然后把那休书按到桌上:“你看着办吧,李家不能要这种男主人。”   况且老二马上要考举人,举人的夫郎可不得金贵些?   李容是不想休夫的。   她有些惊愕,对上夫郎的眼睛,李张氏不敢看她,面上淌下泪:“妻主……”   李容深吸一口气,夫郎虽然错了,可罪不至此,何至于休夫呢。   这是自己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夫郎,她不忍心。   便替李张氏求情,然而李家正君就是不同意,她的脸涨红起来。   白卿书看着双眼通红,脸色煞白的二姐夫。   二姐夫上次说的话确实过分。但也是因为两年未有身孕,公爹又盼着孙女儿,才导致他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这些日子也曾同对方接触,白卿书觉得,李张氏一直在公爹身边伺候,小心讨好,哄人开心,怎么也有苦劳。   他问过李玉,倘若自己身体不行,生不出会如何。妻主安慰他,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自己。   听着李家正君念叨着家世、门第、生不出孩子,望着二姐夫绝望的神色……   摸了一下后颈处的那道月牙形伤疤,白卿书想起当初他到母亲的好友家,希望她们能出面,可各家各户闭门不见的情形。   尤其是同自家定了娃娃亲的赵家。赵家下人将他推倒在地,面带鄙夷。   “落魄了的公子,门不当户不对,还想攀关系?”   尽管对赵家小姐没有感情,白卿书听了这话,心是刺痛的。比倒在地上后,那尖锐的石头划破脖颈还痛。   “卿书。”   正想帮二姐求个情,李玉发觉夫郎攥住她的手。   她扭头看,白卿书的额上出了细密的汗,怔怔望着前方。   他捂着胸口,眼神痛苦,像是被什么梦魇纠缠住,泛白的唇微启,对李玉说。   “妻主,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触景思情……   保护我方卿书!只能靠他妻主治愈了嘤嘤嘤 第17章   “难受?”   夫郎忽然身体不适,李玉揽住他,对厅内众人说道:“我先带卿书回去。”   她加了一句,“爹,您看二姐和二姐夫感情甚笃,这事儿就从轻发落吧。”   也没看身后众人神色如何,赶紧带白卿书回去看大夫。   李家家主也看烦了,见状,扶着把手缓缓站起身,要往门口走。   “你干什么去?”   小玉离开情有可原,但妻主也要走。二儿婿这事儿还未解决,李家正君不满道:“这也太……”   “若不是你整日在小辈们面前嘀嘀咕咕,人家能这么想?”从来不管对方如何行事,如今看来还是不能太由着他。   他这是为了谁?妻主这话仿佛一盆凉水浇到李家正君心头,又从心底凉到了脚底。   “李婵你说清楚!我为你生三个女儿,为李家操碎了心。我现在着急还不是怕李家没有后吗?”   他又翻出旧账同李家家主争执:“多年前你在外头找相好的,若不是我怀孕了,你会回心转意?”看妻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来气。   李容从小是个犟脾气,父母因为这事闹不和,她也添了一把火。   她拉过不敢说话的夫郎,阴沉着脸:“给爹认错。”   待李张氏再次道歉,她对自家爹爹道:“日后我会看着他的,不让他多嘴多舌。休夫一事,女儿已经长大了,就让女儿自己做主吧。”   无论是走科举之路,还是娶夫,李容都凭自己心意,这回也不例外。   李静和李梅氏也不忍,纷纷求情。   家里人都反对自己的提议,李家正君再想休掉这个儿婿也没办法。   他喘着气,重重地坐到椅子上,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了。   自己同妻主李婵就是门当户对的典范,多年来日子也过得不错。每次回父家,谁不是夸他持家有道?   莫非我真的太过了?   ——   正厅发生的事儿,李玉离开后便没有关心。   一路上夫郎都紧紧闭着眼,纤细手指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襟。   捡了一堆枯树枝,文意正要送到柴房,见小姐抱着他家公子脚步不停往正屋走,不由得纳闷。   不是去正厅议事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公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的心揪起来,见李玉头也不回地吩咐自己找大夫,跑出去。   李玉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叫了多少次大夫。她在考虑请一个专给自家看病的到李府住。   白卿书却在这时恢复了。   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猛然从梦中醒来一般。眼神从恍惚到清明,身上黏腻的汗使得衣服紧紧贴着肌肤。   这时李玉还抱着他,刚把人放到床上,想将夫郎环住自己的手拿下来,发现拿不动。   “我好了。”   白卿书脆弱不堪的模样消失,低眉顺眼,安静地对李玉小声道。   卿书说好了,可她觉得,总是要看看身体状况的。   李玉劝他躺下,他却说:“身上都是冷汗,我想沐浴。”   这会儿的卿书执拗得不行,非要此时去沐浴。李玉没办法,亲昵地捏捏他的脸,“真成了我的小祖宗。”   小祖宗。白卿书回味着这个词,如今能把自己放到这个地位的,除了她,还有谁么。   李家的冬日,热水是在厨房时刻备着的。或许一般人会说奢侈,这得耗费多少柴火,作为琥城的富商,李家人用一句话堵住那些人的嘴。   有钱,乐意。   下人们麻利地将偌大的木桶装好水,抬进被垂珠帘子遮挡住的里间。   热气腾腾的水在寒冷的天气中冒着阵阵白气,从帘子上空飘荡。   听着后方的水声,李玉忽然有些脸红。   都是同寝而眠的夫妻了,和上辈子加起来十多年在一块儿,李玉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不自在。   没过多久,水声便停了。   这么快?不应该啊。李玉赶紧问:“是不是水冷了,我再叫人换?”   “……忘记拿衣服了。”听得夫郎说道。   哦,这事儿好办。   “文意……”李玉张口叫道,夫郎梳洗之事一向由他的贴身小厮负责。   室内静悄悄的,等了一阵无人回应。李玉才想起,文意寻大夫去了。   “咳咳,我,我再叫别人。”既然他不在,就另外找小厮进来。   白卿书整个身子埋在温暖的水中,他伸出胳膊搭在边沿,浮起上半身,吐出的话模糊不清。   “你方才说了什么?”李玉走近珠帘,能从帘子后的那块布上看到夫郎的影子。   白卿书忽然就有些羞怒。   这人,平日多不避讳啊,此刻又比自己还纯情。   他自暴自弃般放下了矜持,声音大了些,语气中带了嗔怪:“麻烦妻主替我拿进来吧。”   拿进去?李玉重生睁开眼时,就是成亲洞房后了,夜里睡觉都穿着寝衣。   卿书脱光了衣裳的画面瞬间在李玉脑子里浮现,这可真折磨人。   她愣愣地说“好”,找到要换的衣裳,迈步进去,转身要拿给夫郎,却被那片雪白晃了眼。   白皙的肌肤,光滑没有痕迹的后背,精致的蝴蝶骨,墨色长发被浸湿,拢成一束,虚虚搭在肩上。   夫郎背对这自己,看不到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呃,给你。”越是告诉自己闭上眼睛,越是忍不住瞧。   一个人在她脑子里蛊惑说,这是你的夫郎,有何不能看的。   另一个很理智地提醒她,莫要让卿书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人。   她靠近少年,最终还是闭眼。   结果碰到旁边放着的凳子,跌跌撞撞,“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桶中!   狼狈地从水里出来,李玉觉得自己丢大脸了,衣服也被打湿。   这水也不能用了,被自己弄脏,并且溅到地上。北北   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再给你换热水。”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水珠。   热水浸泡着自己的身子,使得白卿书有所放松。心情本还有些抑郁,被李玉这么一打岔,他不禁笑起来。   待两个小厮进来换了水,李玉道:“赶紧洗吧。”已经耽搁了卿书,她乖乖走到外间,离开的时候打了一个喷嚏。   “等等。”   夫郎又叫住她。她疑惑地想,又是什么没拿么,这回可得让小厮进去了。   夫郎说话温软羞涩,内容却是让她差点喷鼻血的。   “妻主这样会着凉的,不然……不然也进来一同洗吧?”   木桶很大,本就是照着两个人的容量打造。   一同洗。   那不就是……鸳鸯浴?   在正厅的时候气氛那般压抑,回到自己的院儿里,莫名就变得暧昧。   夫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做出这个决定。李玉不知,满心满眼都是卿书的同浴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怕锁……就不写是怎样一个鸳鸯浴了…… 第18章   说完那句话,白卿书就后悔了。   他暗暗唾弃自己:竟然会邀请妻主一同沐浴。   爹爹从小教育自己,男女大防。即便是夫妻之间,也不可做出勾/引妻主之事,当家主夫讲求端庄大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倘若真的共浴,便代表他二人要坦诚相见,赤/裸相对。   “你还是别进来了。”他想这么说,谁知李玉在他出声前做出了行动。   夫郎第一次这般大胆。她平日都压抑着对白卿书的情感,只要对方不同意,绝不强迫他同自己亲近。   但实际上,李玉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女子。不然未成亲之前也不会为了听曲儿跑到花楼,落得一个风流的名声。   夫郎都同意了,清醒过来后,她欢喜道:“好,好啊。”竟然就去找衣服了。   白卿书傻眼,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如今拒绝还来得及吗,可是会不会惹妻主生气,觉得自己在戏弄她?   眼睁睁看着妻主再次走进来,白卿书条件反射地钻进水里,一点儿部位都没有露在水面。   可他不会水啊。不一会儿便受不了,浮上来拼命呼吸着空气,鼻尖上调皮地滴落一滴水珠。   “在玩什么呢?”李玉只以为夫郎童心大发,今日的夫郎果然不对劲,不过挺可爱的。   当她进来褪去衣物,这回不敢睁眼的是白卿书。一张脸原本就被热气熏得发红,捂着眼睛侧过身去。   李玉见卿书一动不动,害羞至此,也没有逗他,木桶很大,她进水里都没有挨着夫郎的身体。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我洗好了。”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夫郎还是僵硬着。   她偷笑,既然这么胆小,怎么还敢说和自己一起洗?果然这邀请是冲动吧。   温柔地拨开垂到他薄薄眼皮上的发丝,李玉弯腰吻了吻不停颤动的睫毛,“不要在水里待太久,会晕的。”   等到对方体贴地拉拢帘子走人,白卿书捂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既沉溺于妻主的柔情一吻,又觉得自己不争气。   终是承认了:自己就是胆小鬼。   磨磨蹭蹭洗好出来,又是李玉替他擦干头发。   这样下去自己会习惯的,白卿书心里酸酸涨涨。   他想,倘若没有这个人,他该如何呢?   在京城官家的圈子里,那些嫁了人的公子,会在妻主回来时上前迎接,操持内务,还得管着若干小侍,提防侧夫夺权。   他都做好这个觉悟了,却嫁给了一个商户之女。   商人,同他过去的身份定然是天壤之别,如果再次遇到过去认识的那些郎君,也许会嘲笑自己沦落至此。   他随即否定,不,也许他们表面会嘲笑,内心是嫉妒的。   因为李玉待他,是那么好。   请来的大夫有些不耐烦了。   她在附近几条街都很有名,上次白卿书和李玉分别得风寒,都是她来诊治。   这对小夫妻怎么隔一阵就生病。   大夫年纪大约四十上下,早就过了和夫郎卿卿我我的时候,回家若是不和夫郎吵架,便是清静的一天。   还是年轻,她想。   若是过了二十年,这二人还是如此,她能把自己手头的药材当场吃下去。   李玉终于带白卿书出来看大夫。见大夫眉头紧锁,她很是紧张:“如何了?是不是……不好?”   卿书说自己没事了,难道只是一时的松快,有什么暗疾是自己一直没发现的吗?   “……”   大夫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甚是无语地望着这位李府三小姐,真是想象丰富。   面无表情开了些安神的药:“没什么大问题,贵夫郎或许有些心结,忽然受了刺激,还是应当放下一切,好生调理。”   卿书还有什么心结……   李玉第一次替夫郎请大夫时,大夫说夫郎忧虑过重。   她以为是夫郎来琥城人生地不熟,加之自己对他不好。于是努力消除夫郎的担忧,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身体力行来证明。   唉,也许是爹爹今日所为,把人吓着了。   她不知道白卿书在京城究竟遇到过哪些事。   同大夫商量住在李府,专门为李家人看病后,李玉让白卿书好好休息,去了大姐的院子。   李静的院子是离主院最近的。李玉想要打听早上那事的结果,不好找父母问,问二姐也尴尬,只能找老大。   在一排葡萄架下方,侄儿李桥蹲着不知道在干嘛,小脑袋埋得很低,看着地面。   “桥儿。”李玉叫他,“你娘呢?”   是小姑姑!   李桥眼睛一亮,站起来往李玉这边跑,倒把李玉的心提起来。   这孩子一向体弱,不能剧烈运动。她忙朝着李桥走去,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听着侄子咯咯的笑声,也露出柔和笑容。   看来先前发生的事对桥儿并未产生影响。   李桥虽然才四岁,平时安静不说话,但每次见到李玉,都格外的话多。   在他看来,小姑姑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幽默有趣,时常偷偷给自己带小玩具,和小姑姑待一块儿很轻松。   “爹爹给二姑父送汤去了,娘在里面。”李桥随即声音放低,嘴贴到李玉耳边:“小姑姑,二姑父会被赶出去吗,我不要他走。”   幼童心性最是纯良。李张氏虽然有些小问题,爱炫耀,爱多嘴,对待李桥没有坏心眼。他也曾帮李梅氏照顾孩子,哄李桥睡觉。   李玉觉得,以二姐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同意休夫的,而爹爹最后也会妥协。   她也把声音放低,配合李桥:“不会的,二姑父不会走。”   李桥松了一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那就好。”他望着李玉,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说,“我下次不惹祖父生气了。”   “小姑姑,下次你让小姑父过来陪我玩好不好。”李桥知道自家小姑姑娶了新夫郎,但是还未见过。小姑父定然也是个美人。   其实他被李家正君打手心那日,就遇见过白卿书,但他只顾着哭,没有发现。   李玉把李桥举得高高的:“好,下次让你见小姑父。”   陪李桥一阵,听到小妹声音的李静出来,同她聊上了。   “大姐,爹可是还在生气?二姐她们……”李玉拍拍李桥的脑袋,让他自己玩去,问道。   可不是,爹那个性子,估计在屋里头,不知道怎样发脾气呢。   因为她们三姐妹都是女子,在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感觉不出什么“重女轻男”。   李家正君偶尔会抱着李桥叹息,说头胎要是个女娃便好了。不过也只是说一两次,时常惦念这个孙子,担心他的身体。   “老二家的也真是,干嘛给桥儿说,爹要把他嫁给别人换钱。” 自己的儿子被人这样编排,李静其实心里是不高兴的。   也许和二姐夫身世有关吧。李玉听二姐说过一些,二姐夫家在城头卖豆腐为生,家中几个都是儿子,还在不停生,父母灌输的观念就是女儿传宗接代。   据说二姐夫以前日子过得很苦,全靠自身能干,才在家里头有话语权。   自从嫁到富裕的李家,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二姐又争气考了秀才,他便希望替二姐生下健康的女娃,延续李家的血脉。   其实上辈子,二姐考中举人后,二姐夫怀上了,但是因为过于在意,补得太过,反而流产。   二姐便找自己喝酒,喝醉了,堂堂女子也掉下几滴眼泪。她说,其实很期待这个孩子,但更心疼夫郎,看着他失去孩子后,心不在焉,整天自责,便不想再往上考了。   她想在家里多陪伴他。   上辈子二姐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无从知晓。李玉摇头,二姐夫也是可怜人。   她的卿书定不能如此。   卿书是独子,锦衣玉食长大,家中应当没有这些“一定要生女儿”的想法。   她不能让家里的观念影响夫郎,就得循序渐进改变她爹的想法。   到了去铺子的时间,李玉遇到了过来买东西的周如意。   周如意提着大包小包,路过绸缎铺子,给李玉打招呼,唉声叹气抱怨:“我哥过了年要嫁出去了,我爹替他准备嫁妆,便叫我当苦力。”   言语中还有些舍不得。   好友家中有一个老是爱欺负她的兄长,小时候也揍过自己。   不过长大后懂事了,倒是没怎么同李玉她们玩。   李玉笑着恭喜她:“那便祝周家哥哥的姻缘美满幸福了。”   好友勾起嘴角:“我那嫂子敢对我哥不好,我周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男子出嫁从妻,在妻家遇到委屈,还是需要父家支持。   周如意家也是从商的,不过生意做得比较小,没有什么野心,一家人都很是护短。   李玉替好友高兴,从铺子里挑了一些好的绸缎送给她。   空闲的时候,将好友兄长这事联想到白卿书身上,内心念头越发坚定。   卿书家中无人,等同没有父家撑腰,受了委屈时,如果自己不关心,除了文意之外,便只能像表弟来那次,躲在黑暗的房间暗自垂泪。   她可不能欺负他。   不仅如此,她还想成为夫郎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忠犬李玉就是这一刻慢慢养成的吗…… 第19章   “怎么不见娘,爹,娘去哪儿了?”   “你娘她……呜呜…”   “听说了么,白大人当堂顶撞圣上,被罢职收押进大牢了!”   以往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忽然就冰冷起来,寂静,枯朽。整个白府都是草药煎煮后苦涩的气息,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白卿书在黑暗寥长的通道中走,墙上涂满了湿滑黏腻的青苔。   四周无人,走得筋疲力尽,却望不到前方的尽头。   各种各样充满恶意与讽刺的言论一下子朝着他奔涌而来,他一路走,一路挥手想要将萦绕在耳边的声音赶跑。   “你娘死在牢里了!”   “求情?别连累我们才是,圣上做了决定,你娘非要站出来说几句,到这个地步怪谁?”   不是的,不是……   文意在哭吗?我都没哭。他想要扬起一个微笑,心却沉甸甸的。   “卿书,卿书!”   谁在喊他,那般温柔。   李玉本是抱着夫郎睡,睡着后不自觉放开了他,半夜口渴想起来喝水,身旁一阵魇语。   侧身便见夫郎秀眉紧蹙,口中呢喃不止。   卿书应当是做噩梦了,这种情况刚开始也遇到过。李玉不敢用力叫醒他,只好一边吻他的脸,抱在怀中轻拍。   像是唤魂似的,叫了许多声。   待夫郎平静下来,呼吸平稳,她以为他是继续睡了。低头吻其嘴角,白卿书半睁着眼,搭上她的肩,略带回应。   一个缱绻的亲吻。   “梦到什么了?”   李玉道:“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白卿书抱紧她,一个劲摇头,身子越发贴近,好像要把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卿书不喝,她也是要喝的。李玉掀开被子,见抱着自己的人儿还是不松手,哄道:“马上就回来,若是怕黑,我点了蜡烛可好?”   考虑再三,点蜡烛后便能看到妻主的动作。此时特别没有安全感的白卿书抱着被子同意了。   漆黑的房间变亮,李玉倒了一杯水灌进肚子里,喝完瞥了一眼夫郎,发现他趴在枕头上,视线就没离过自己,不禁眼含笑意。   卿书在梦里吓着了,醒来便像一只小猫般粘人,无比依赖她。   李玉回到床上,又问他梦到什么,白卿书却好像还是顾忌着。闭口不言,主动亲李玉的脸。   李玉是没法子了,夫郎不说,她能怎么办。   她甚至怀疑,让卿书时不时在夜里惊醒的,便是那大夫所说的心结。   不求立刻解开这个心结,让她知晓究竟是什么也好啊。   白卿书听到妻主沉沉叹息,笼罩在阴影中的脸上神色莫测。   晨起有鸟在窗外啁啾。   李玉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望着夫郎恬静的睡颜,好像又得到了一日的活力。   待她走后,白卿书仍然在睡,昨夜李玉都睡着了,他却只是假装着闭上眼睛,思绪纷飞。   一觉到了晌午,白卿书用过午膳,下人说两位少主夫来访。   李梅氏领着有些尴尬的李张氏进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今个儿打算出去散心,妹夫可愿一同出门?”   对于李张氏,李家正君虽没再提休夫之事,却不像以往那般待见他了。   李梅氏同他相处也有两三年,见二妹夫待在家中愁眉不展,便约他逛街。   大姐和三妹他们都有替自己求情,李张氏内心是感谢的,随即想到白卿书来琥城几月都没有什么交际,犹豫着说不如也叫三妹夫。   “你二姐夫还不好意思呢。我说三妹夫看上去性子冷,但他是小妹的夫郎,夫妻俩这般和谐,说明也是软和的人。”   李梅氏本来是不善言辞的,这事儿后反而会说话些,他打着圆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人家又是好心。白卿书自然是应的,“好啊。”换了衣服同两位姐夫出门。   ……   李家同碧螺庄共同打造的首饰,即将在各大李家店铺出售。李玉同李静受孙知宜邀请,到春迎楼吃饭。   春迎楼是城中心最大的酒楼,意为春来迎客,客来为春。   寓意是好的,但李玉老早便觉得,这名儿换个顺序就是迎春楼,跟花楼似的。   当孙知宜带李玉她们到雅间,假装不在意地说,她在这酒楼占有三成利润,李玉心里“哦”了一声。   难怪呢。指不定这名儿也有孙知宜一份功劳。   孙知宜举起酒杯,对李玉和李静说:“两位辛苦,孙某敬二位一杯。但愿这次合作。双方皆能盆满而归。”   李玉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回敬一杯。谁不希望赚钱呢,这次不仅是推首饰新款这般简单。   碧螺庄的茶是琥城本地所产,品质上佳,当地官府希望将其名声扩大,送给知府,再送到京城。   因此倘若成了,李家也是沾光的。   吃了几个小菜,再喝几杯酒,李静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了。剩下李玉二人静静而对。   正当李玉心神懈怠时,孙知宜瞧着她懒散的神色道:“听闻李小姐喜好上花楼,今日可有兴趣同我一去?”   李玉半眯着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吃惊地望着孙知宜。   她什么意思?   其实孙知宜是想着投其所好,她表面看似端方,暗地里也逛花楼,曾想起流言,向里头的人打听,李玉确实是常客。   她觉得终于能够同这位拉近关系了。殊不知李玉如今对这个地方避讳得很。   李玉想拒绝,孙知宜说:“不瞒李小姐,孙某虽洁身自好,偶尔也会去花楼寻一温柔郎君谈心解乏,女子风流乃正常之事,何必遮掩。”   她到底想做什么?   李玉想问孙知宜,咱俩很熟吗,就开始约着找小倌了?   一番推拒,忽地望见窗口下方走过一群人,身形颇为熟悉。   那不是大姐夫二姐夫吗,还有卿书。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位小厮。   来得正好,李玉有借口溜走了。出来时同孙知宜坐的一辆马车,如今也不需要独自将醉酒的李静扛回去。   “孙小姐,我,我怕是有些醉了,听不懂你说什么。”   李玉扶着脑袋,结巴道,“恰好我家里人在附近……就此告辞。”   没等孙知宜回话,她便冲着下面喊,让白卿书一行人停下,找了一个小二帮忙抬李静下去。   终于摆脱了这货。李玉是高兴的,同夫郎坐一辆马车。   她是没醉的,但出来时,因为孙知宜在窗户那儿打量,便装出走路不稳的模样。   身上酒气在马车内弥漫。   白卿书皱眉将车上帘子拉开,对于妻主这副模样颇有微词,“大白天的,妻主为何同大姐喝得醉醺醺,实是不妥。”   怕被夫郎训,李玉索性将装醉贯彻到底,往夫郎腿上倒去,咿咿呀呀叫着头疼。   惹得白卿书不忍,纤纤素手伸出按揉着李玉的太阳穴。   回家后,白卿书叫人煮解酒汤。   李玉歪在塌上,想要多享受一段时间夫郎的伺候,脸上好似被人轻轻抚摸。   白卿书盯着李玉出色的容颜,呆呆地发神。听得妻主出声道:“卿书……”   是醉了也不忘叫自己的名字么?   他见李玉闭眼似是睡得香,很是羡慕:“醉了便睡,忘却一切烦恼,也挺好的。”   夜里说不出口的话便在此时全盘托出:“我就不能做个好梦,有梦的日子都是可怖的。”   李玉眼皮一动。   “妻主,你可知,我曾经定过亲事?”他从未告诉李玉这件事,便是怕李玉因此心生芥蒂。   “什么?!”这消息不亚于李玉听到家有传家宝,装醉也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淡定淡定,我是你的人。   额,本来设定了时间,应该早一点发出来,刚才发现,我发布时间设定为2021年了……幸好检查了一遍。 第20章   “你,你不是……你没有醉?”,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这句话。   因为妻主在醉酒状态,料想她清醒后也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白卿书抱着这个念头才说出心底事。   李玉的反应让他惊讶极了,便知妻主是装醉。   他又变成了鹌鹑,立在那儿,缩在羽翼下不肯叫人瞧见真身。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李玉面带不虞,迭声地问:“你在京城还有亲事,哪家小姐?”   她很是沮丧,以为夫郎心中有过别人,从未对自己坦诚。头一回对男子这般用心,谁知对方的心结却是别的女子!   下人端着解酒汤进来,发觉气氛不对劲,醉醺醺的小姐好端端坐在塌上,手里头的东西到底该不该递过去?   白卿书接过,垂眸喂给李玉。那一截细白脖颈纤弱地展示在李玉面前,让她觉得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果然是错觉吧,她对白卿书缄默的态度失望了。   李玉并没有醉,不需要这东西。若是没有方才白卿书说的话,她兴许就顺从地喝下去。   “你还未回答我……”   手腕用了些力,情绪不佳,挥手用力将汤药打到一边,不复以前对夫郎的温柔。   白卿书没有端实,那汤水便撒了出来,滴到手背。因为刚煎好还比较烫,感觉手背灼灼的疼。   他倏地脱手——   噼里哗啦。   瓷碗同盛着的液体砸到地面,满地狼藉。   两个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人,到了这会儿,都来了气。   白卿书低头抚着自己手上被烫红的肌肤,心里像是被水淹了般难受。   隆冬已经过去,积雪融化,院儿里的树抽出嫩芽,一派向荣风景,与屋内冷凝氛围格格不入。   他蹲下身要拾起锋利碎片,视线被阴影遮挡。   李玉握住他的手,气急败坏,可话中含有心疼之意:“谁让你来捡?碎了就碎了,让下人打扫便是。”   执了夫郎手察看有无伤口。   被割破的伤口倒是没有,只是发现手指头又有一些针眼,她道:“荷包不是做完了,怎的又有……”边说边抬头看白卿书。   少年眼尾的弧度是半圆的,平日睁着杏眸显得澄澈娇憨,冷脸也可爱。   此时眼眶仿佛涂了圈儿绯色胭脂,要哭不哭。   他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发现李玉在看自己,呆呆地与她对视。   “啪嗒”,那倒流回去的泪珠子就顺着嫩白的脸颊滑下来。   罢了。   李玉在心里问自己,图什么呢,何必朝他发火。   卿书不就是这个性子么。前世吵架后,明明想要服软,一句撒娇的话都不会说,拐着弯让文意来送甜汤。   等到过几日李玉气消了,他若无其事地问,晚上何时回家。   “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李玉柔声哄道。   二人都是蹲在地上。白卿书摩/挲着手背,李玉才看到那片红,原来是被烫到了。   把夫郎抱起来,后者顺势倒在她胸口。   从柜子里翻出药膏均匀抹在夫郎手上,再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还疼吗?”   “不疼。”明明是自己隐瞒过去,妻主生气也正常,怪自己太没用。   他拉了拉李玉的袖子,“别生气。”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亲事是怎么一回事。”李玉放下药膏,把夫郎圈在怀里,亲吻他的鼻尖。   “我就是怕……”   “怕什么?你只需告诉我真相,比如你可曾喜欢她?”   白卿书摇头,“家里安排的。”   恰好那时没有喜欢的人,赵家比白家位置低些,白家家主想要招赘,赵家人找了媒人说和,便定下上门儿媳   ——赵二小姐,赵蔷。   不喜欢,那我还能接受,不过是联姻而已。   李玉又问:“这门亲事可还作数?”   白卿书又摇头,“家里出事后,赵家便来退亲了。”   退了亲,又不曾喜欢过人家。夫郎却不敢说,还因为这个做噩梦……   李玉将怀中少年颠了颠,防止他滑下去,“老实告诉我,真不喜欢她?”   妻主这是不相信自己么。白卿书有些急,脱口而出:“我就喜欢过你。”   这话说得李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早就不气了,假装严肃。   “哦,就我一个,那你在怕什么?”   兜兜转转不过是为这个纠结。   白卿书说话声跟蚊子似的:“我是被人退过亲的……”   ……   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别的地方,男子被退亲,都不是好事。嫁进来时,白卿书就没向李家人提过。   那日李家正君口口声声念叨着门第。他娘没了官身,家破人亡,自己的身份说好听点儿是官家出身,难听了就是落魄户。   白卿书能感觉出公爹的不屑,心里头委屈,见妻主待自己越来越好,就越惶恐。   难怪卿书敏感至此,被责怪时不同爹爹辩解,面对自己时,说两句就起大反应。   她以为夫郎自尊心过于强烈,实际上是自卑?!   “傻不傻。”心疼地抱紧他,“一切都是你在胡思乱想,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   没人比卿书更可爱了。   当她还是那个纨绔时,整日乐于放纵,不求上进。   二姐中了举,大姐继承家中产业,父母对她从宠溺到劝学,再到不管不顾,给她分红过日子。   那些钱她只给了卿书一小部分,剩下的都用来和朋友吃喝挥霍。   夫郎吵过气过,手里头用来维持吃穿用度的银子,却能攒下一部分,给她买衣服。   “就这点儿小事,何必瞒着我。”   李玉说,“我要的不过是真诚,你以前如何不重要,只要现在心和人都是我的。”   说得白卿书羞愧不已,他点头承诺:“不会瞒你了。”   亲亲热热搂在一块儿,李玉伸出手指抹了少年眼角泪渍,哼唧道:“先头那个冷面郎君去哪儿了,如今越发娇气。我看啊,都是我惯的。”   被妻主说娇气,白卿书才不承认呢,偏了头靠在妻主肩膀上。   他同李玉解释手上针眼:“姐夫们约我一起制衣服。”   二姐夫因为二姐的袒护,感动不已,想要像大姐夫一般为妻主做衣服。   白卿书听了,也想看到李玉穿上自己缝制的。   又听妻主说着家常:“大姐真是实诚,不会喝酒还一个劲灌。大姐夫虽然贤惠,估计也要埋怨几句。”   说到酒,李玉搂着夫郎的腰,抱着他纤瘦娇软的身躯,浑身上下逐渐热了起来。   她自认为是千杯不醉,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饱暖思淫/欲,酒又壮胆,神神秘秘在夫郎耳边轻语。   羞得白卿书说不出话来。   妻主竟是在……求欢。   以往夜里,因为感情逐渐好起来,两人肌肤相亲也是常有的,但白卿书心里头藏着事,迟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成亲时本着尽为人夫郎的本分,加之洞房是必要过程,半推半就从了李玉。喜欢上她后,欢好一事就重要起来,过不了心里的坎。   现在呢……   李玉翘起嘴角,吊儿郎当问“好不好?”   白卿书蒙住李玉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面色如桃花。   “嗯……但是要到晚上。”   于是咱们的李小姐就开始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苦苦等待夜的降临。   那模样,白卿书都不想看,太羞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吧,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话说我好像老是写他俩磨磨唧唧的事,你们会不会觉得节奏慢? 第21章   入夜后,月悄悄爬上天空,清冷光芒从窗户投射,映照在那片床帘上,显出一对男女羞涩的影。   透明幔帐层层叠叠,遮挡住一切令人遐想的画面。   本应是活色生香,春色满屋,可是……   “哎,你这个样子,咱俩怎么继续?”   绣了百花盛开纹路的锦被盖住两人单薄的身躯。   李玉搂着夫郎,脸上神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从语气就能听出其中无奈之意。   她可是个年轻气盛的女子,没有成亲时倒不觉得男女之事有何妙处,但洞房时尝到了滋味,那就不同了。   明明有夫郎,为了他忍耐许久。好不容易得到喜欢的少年点头,箭在弦上,对方又退缩了。   感觉到卿书的小手死死揪住寝衣领口,扯都扯不动,真是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什么老虎,还能吃掉他不成。   然而对于白卿书来说,妻主今夜就是一只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的大老虎。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脸上烫得不行,又想起那日妻主的粗暴行径,结结巴巴道:“我,我怕痛。”   这个好办,李玉轻声哄他:“不怕啊,我会温柔待你的。”   说出这话不禁笑了,自己怎么这么像逼迫良家夫郎的混混呢?   犹豫了一下,白卿书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豁出去的决心,紧紧闭着双眼道:“那、那行吧……”   以为妻主会亲自己,或者其他的举动,谁料等了半天,抱着自己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作。   缓缓睁开眼,妻主的脸贴着自己的,唇覆上来,温热柔软。   听得她叹息道:“唉,我其实不想勉强你,你也别勉强自己,来日方长,不如今日就算了。”   眨眨眼,白卿书茫然地看着李玉放开自己,真的打算放弃今夜的计划。   他该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他戳了戳躺在一旁像死鱼一样,忽然冷淡下来的妻主,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又戳了戳。   一瞬间,白卿书觉得自己好没用,连基本的夫妻之事都扭扭捏捏。   他觉得自己这样是含蓄矜持,但是妻主好像不高兴了?   他声音发涩,语气低落:“是我不好。”   李玉其实只是想逗逗夫郎,听到这个声音,心道不好,赶紧又抱住他,亲吻他的眉心:“这怎么怪你呢,我说笑而已。”   勾唇道:“可口的夫郎就在眼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真不是嫌我?”白卿书抬眼望她。   因为夫郎害羞,屋子里是没有留蜡烛的,漆黑一片只剩月光倾泻的微亮。   卿书此刻定是一脸认真,真是可爱。李玉想,啃上他的粉唇,手也搭过去。   她知道自己同夫郎欢好的第一次,没有带给对方美好的体验。一是因为她没有经验,二是因为那会儿带着不满的心情。   嘿,怎么说咱也是活过一世的人,这次技术再不好,都没脸重活。   李玉前世和夫郎欢好从来都不会讨好他,全凭自己心意,今夜极尽了温柔。   如果室内再亮着就更好了,也许会看到少年泛着粉红光泽的肌肤,羞涩的小脸……   今夜夫妻两人算是第二次同房,却是默契至极……   “三妹夫你这是?”   李张氏今日请两位妹夫到自己院子里研究绣在衣服上的花样,一看到白卿书就愣了。   白卿书浑身酸疼,腿还软着呢。因为几日前便同姐夫们约好了,不想食言,只好拖着难受的身子过来。   他不知二姐夫在问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妥么?”礼节之类,他是最注重的,上下检查自己的衣着。   李张氏捂嘴笑了,眼里是了然:“没什么,你昨晚还好吧,看来很是劳累了一番?”   见过三妹夫这么多次,他都是一副端庄的样子,今日难得发现对方和三妹恩爱的证据。   李梅氏是个传统的男子,他嗔道:“二妹夫,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是新夫郎,年纪轻脸皮薄,别把人说羞了。   “怪我怪我,我多嘴了。”   经过上次差点儿被休一事,李张氏的脾气竟然好了不少,也真诚许多。他见白卿书将领口往上提,又忍不住噗嗤笑:“行了别遮了,我不看便是。”   都怪妻主。   白卿书简直无地自容,今早起来发现自己脖子上有好几个红印,便知是昨晚李玉太孟浪,还趁着对方未醒,悄悄拧了她的胳膊。   已经尽量在遮掩了,殊不知这两位都是经历过人事的,哪里看不出。   早知道就不来了。   李容今日要回书院,一家人都聚在门口送她,李家正君眼里噙着泪,拿帕子捂着脸,依依不舍。   “在书院别和人起争执,听夫子的话,好好念书。家里不用担心。你夫郎……”   李家正君看了一眼同样红了眼眶的李张氏,“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只是你别分心。”   李容对于自家爹爹能够退步,心里是高兴感激的。她不希望家中不睦。   李玉帮她拿行李到马车上,正要下去,被叫住:“小妹。”   “我夫郎,麻烦你和大姐多多照看。”她并不担心自己夫郎在家里过得不好,是怕他又多想,惹爹爹生气,闹得不安宁。   “客气什么。”李玉捶了她一记。   李容见小妹要离开,不知怎的忆起对方那日煞有其事的说自己一定能中举,说话时身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能考中的,对吧?”   二姐这般问自己,李玉一转头,瞧见她眼里的自信。   岁首一过,春意马不停蹄袭来。打着卷儿的枯黄叶子从李玉眼前飘过,对面的老树脱下旧衣,迎来新生的希望。   “能的。”   如果不出意外,二姐乡试必中。   怕的就是意外。脑海里又想起诸多事宜:颜生的心思、夫郎前世被休弃的原因、关于传家宝一事的罪魁祸首……   事情会一件件来,她会一个个解决,不做纨绔女,成那意中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给的救赎。   送走二姐,拉住夫郎的手。趁着家里人都散了,李玉按了一下夫郎的腰。   “嘶。”酸疼酥麻的感觉,白卿书差点倒下去。甩开李玉的手往前走,“莫名其妙。”   他正不舒服呢,妻主还来招惹自己,见她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不适,话都不想跟她说。   李玉昨夜还是很克制的,一次就放过了夫郎,抱着他去清洗,又抱回床上,伺候得十分周到。没想到就算这样,夫郎还是难受。   思前想后,终于想起自己没有替卿书推拿。   失策,失策。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让我放弃详细描写……   重生后李玉终于吃到了小白兔……   感谢小天使“龙胆紫”灌溉的五瓶营养液~ 第22章   料峭春寒。一地残雪星星点点,雪化时反而更让人身上发冷。   “若是还在京城,您此时定是同郑小公子一同在院儿中品茶吟诗,还能看到湖中恢复了灵动的锦鲤。”   文意拿了白卿书刚写好的字,将宣纸挂于架上,感叹道。   前一阵公子与两位少主夫逛街和说话,还算能够消磨时光,但久了便会腻。   且三人出身和眼界都不同。他跟在公子身后,瞧见两位少主夫津津有味聊着周围的家长里短,公子只能在一旁静静听。   下里巴人的东西,同阳春白雪怎么比呢?   文意虽然是被卖到京城的,但在白家待了那么久,又跟着白家独子,过得比一般平民好得多。他的心思还没转过弯来。   近日白卿书又独自待在屋子里,不是摸摸雪兔的软毛儿,就是看书习字,又或者替李小姐绣个手帕,织条腰带。   想起离开那日,公子的挚友郑公子,悄悄瞒着家里长辈送公子出城,还望着他们的马车哭。   不禁唏嘘:“倘若没有发生那事,公子这般高贵的人,怎么会到这样的人家……”   白卿书挽了袖子,露出藕白的臂腕,伏于桌前,纸上小楷飘逸秀美。   闻罢,他手中紫毫一顿,墨迹晕染开来,毁了整张。   不管笔下如何景象,白卿书就这般提着笔,神色淡淡,望向还在抱怨不休的小厮:“文意。”   每回听到这样的语气,文意便知自家公子要发火,讷讷冲着白卿书笑:“奴知错了,不该说这些。”   平常因着和公子感情好,被允许说的“我”,自觉换了名称。   白卿书还是望着他,轻声道:“跪下。”   “公子……”   搁了笔,白卿书将毁了的那张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眸中冷意仿佛还未开化的冰湖。   “我是不是太宠你,让你忘记了分寸。”   他指着自己,又指呆愣着不知如何反应的小厮,声音逐渐严厉起来,“这些话是你能说的么,既然如此,不如将你打发出去,免得在这样的——人家受苦!”音色清冽,一派凛然。   文意顿时双膝跪地,涌出一行泪,拼命摇头,脸色惨白:“不要,公子别赶我走,文意再不说这些了!”   以往公子再生气,也没说过要让自己离开的话。   他瘪着嘴:“我就是心疼您……”   李家的日子自然没有在闺中时自由和惬意,但这里也不是龙潭虎穴。   白卿书知道文意是一心向着自己,然而对方抱着这种心思,迟早会害了他俩。   他唇线紧绷,紧紧盯住不断认错的贴身小厮,神色没有丝毫松动:   “心疼?过去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李家供咱们吃穿,你的月晌都是府里给的,平日活儿也不多。你在背地里却说其坏话,我是这么教你的?”   “日后再不守规矩,乱说话,便自行走人吧。”   “我守,我守。”文意赶紧点头,“文意知错了,知错了。”   这是从小陪伴自己,家中破败后。其余人纷纷自求生路离开,他却义无反顾选择跟着自己、伺候自己的小厮啊。   白卿书的眼眶微微湿润,不再看文意,兀自去洗那支笔,“起来吧。”   他同李玉住的院子里种了许多山茶,因着开春初绽花苞,一团团嫩红艳丽无比。   从前家中也有山茶花,白卿书暗道。抬了眸细细观赏,小厮怯怯地退到一边,一室安静。   直到气呼呼走进来的李玉打破了寒冰。   “在练字呢?”   不想把坏情绪传给夫郎,李玉深呼吸,调整了一番心情,脑袋搁到白卿书的肩窝,从后方环住他的腰。   “唔,不练了。”白卿书侧过头往后看妻主,被对方亲到嘴角。   “跟你说个事啊。那个,一会儿如果有人对着你唧唧歪歪,千万别理他。”   李玉同白卿书打商量,“是我娘那边的亲戚长辈,我二姨公。辈分高,但嘴挺碎,烦死了。”她怕夫郎待会儿没有心理防备,下不来台。   “我爹说儿婿都要在场,不能失礼。我本来同他们说你身子不好改日再见,这老头子,”   李玉拍了一下桌,“就说什么新夫郎摆架子……”   白卿书在过去,人情来往宴席交际,见识过不少,听李玉说完,笑道:“客人来访,还是长辈,自然是要见礼的。”   夫郎这么善解人意,更让李玉不舍得他过去。那二姨公同自家祖父是兄弟,性格完全不同。最爱管旁人闲事,说话能把人气得半死。   她打定主意护着夫郎,如果二姨公说卿书的不是,就怼回去。这人也不是一天两天招人烦了,连爹也被批评过。   “文意,把那个暖炉……”   想要吩咐小厮准备东西,这会儿才发现,文意靠着墙根,受罚似的,苦着一张脸。   “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我骂了几句罢了。”白卿书道,见自家小厮还可怜兮兮不敢动,终于放柔语气:“方才小姐说了什么,还不去收拾?”   文意擦了擦脸:“是。”去旁边厢房拿暖炉,白卿书和李玉还能听到他在外头同阿涂的对话。   ——怎么你眼睛是红的?   ——走开啊。   ……   穿过游廊,到了正厅,里头只有两人。李家正君端着茶杯,一个劲往杯子里瞧,好像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是稀罕物。   李家正君左上方板板正正坐着一名老爷子,长脸高颧骨,厚耳垂上分别挂着一颗珍珠。   看着确实不是好相与的主儿。白卿书暗忖,这应当便是妻主说的二姨公。   李玉去书房找她娘了,因为白卿书他们是男子间的谈话,不方便去。   白卿书到的时候,李张氏和李梅氏还未到达,他进去后不卑不亢地屈身行礼。   李家正君正烦这位长辈唠唠叨叨,也算体会到自己对几个儿婿念叨时,儿婿们的烦恼了。   他招手让白卿书过去坐,介绍道:“二姨父,这是我家老小的夫郎。”   那被李家正君唤二姨父的老爷子嫁的妻主姓陈,故而别人都叫他陈李氏。   陈李氏闭了嘴,对着白卿书好一番打量,眼神就像在集市上挑肉。把白卿书看得心里发毛。   “京城来的?”上回李玉成亲,他也过来喝了喜酒,知道一些白卿书的消息。   白卿书敛首:“是。”   陈李氏眯着眼,啧啧道:“不是个能生养的,哎,我说侄婿。”   他不满地批评李家正君,“你瞧瞧,你是什么眼光,给自家女儿娶的夫郎,一个个儿都瘦小。光是好看有什么用,能生大胖女儿吗?”   李家正君整日唉声叹气也有这些亲戚爱嚼舌根的原由,本来没那么在意,多年来耳边都是这样的声音,便也乱了心思。   二儿婿对孙子说胡话,孙子还信了,让李家正君很生气。憋了许久,等二女儿回来提出休夫,一家子都反对。   他那日晚上翻来覆去地想,把妻主拉起来说话,就想开了很多。   李家正君敷衍道:“嗯,这个嘛,您瞧我,不也长得好看,还生了三个女儿?说不准的。”   陈李氏望着李家正君依旧紧致的脸,说不出话。这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长得好看,虽然是事实。   悠悠叹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白卿书保持着微笑,听到公爹的话,差点没忍住,望着李家正君的目光也亲切许多,总觉得公爹变了。李家正君一脸冷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等到李张氏和李梅氏过来,还领着李桥,就更是被数落一番。   到了午膳的时候,因为陈李氏过来小住几日,李家人在饭堂设了丰盛的菜肴。   白卿书挑食,李玉就专门弄了一个小碟,替他夹爱吃的菜。   陈李氏也挑食,他却是拿着筷子在菜里头东翻西找,搅得菜乱糟糟,还对李玉的做法提出异议。   “他要吃不会自己夹,手长来做什么的?嫁进来就是李家的人,新夫郎不在旁边替妻主布菜便罢,怎的还反过来让妻主伺候?”   李玉挂着笑:“我就喜欢给我夫郎夹菜,开心。”   真是不客气。李家正君赶紧道:“小玉,别多话。”毕竟陈李氏是妻主那边的人,公爹的兄弟。   我也不想多话。李玉其实挺不喜欢这个二姨公来家里,从小便是,尽指指点点挑刺,等到二姨母去世,更是变本加厉。   “哟,这是看不起你二姨公了?”不顾李家家主眼神,陈李氏还在说,饭都不吃了,“以前小玉可不这样啊,二姨公说什么都听着,娶了夫郎……”   扫了白卿书一眼:“哪家的金贵公子,莫不是姓狐?”   拐着弯说白卿书是狐狸精呢。   以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是因为陈李氏说话从来不波及自己三姐妹,都是说姐夫和爹爹,仿佛只要不是天生姓李,就得被他嫌弃。姐夫们有姐姐护着,她觉得烦,转身就出门玩了,哪里是什么都听?   说自家夫郎狐狸精?李玉“噌”地站起,把夫郎拉起来,筷子一扔。   “走,回咱们院子吃去,在这儿没胃口。”   “你这孩子——”李家正君急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嘛,多尴尬。   李玉凉凉望着怔住的二姨公:“您一把年纪了,就别管我们家怎么过,左右也不是您的日子。”   李家家主平日对着女儿们摆当娘的威严,对于这种家中争吵就比较怂,默默坐着不吭声。   这是她亲爹的弟弟,虽然也烦,可算是同自家唯一有亲缘关系的人。   她想做和事佬:“咳咳小玉,你回去做什么,吃得好好的。”   李玉轻哼:“回去和我姓狐的夫郎卿卿我我呗,这不是被他给迷住了?”   “就不碍二姨公的眼了。”牵起白卿书大步往前,白卿书差点跟不上步伐。   她走后,饭堂冷了许久。“吃菜,吃菜。”这是李家家主。   但李玉开了个头,李静也学了起来,拉起夫郎,不想让他接着被说,“我,我们吃饱了,也走了。”   李张氏,妻主不在,他自个儿就站起来,笑眯眯的:“爹娘二姨公吃好啊,我也回去了。”   “这这这——”一脸懵逼的陈李氏,望着这几个小辈都走了,“反了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哼,我夫郎是最好的。   忘记感谢了……谢谢小天使“柠七”的可爱地雷,么么啾 第23章   李玉走得又急又快,黑着脸,理也不理四周见到她行礼的小厮丫鬟们。   她腿长步子大,白卿书的手被她攥着,跟得很吃力。   欲叫妻主走慢些,残雪堆积导致地面不够平整,他的眼睛只盯着看前头的李玉,忽然脚下一滑,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地面潮湿泥泞,白卿书顿时觉得衣衫被打湿,带着冰凉之感。   不仅如此,脚踝处钻心地疼,完全不能动。   “卿书!”   李玉在白卿书摔倒时便恢复理智,夫郎摔的那一下还挺重,她慌不迭地扶住对方的双肩,“还好吗?”这才懊悔起来,“是我太急了。”   白卿书摇头表示不怪李玉,忍着疼将手递给想要拉他起身的妻主,然而实在站不起来。他不是一个能忍疼的人,轻呼出声。   “好疼……”   瞧见卿书小脸白生生的,又捂着脚踝,李玉便知是那处崴了。   不顾他俩还在室外,撩起夫郎裤脚,细瘦的脚踝已然微肿,关节处肌肤渗出血丝。   当即蹲下:“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妻主……”   本来不想麻烦李玉,但此刻没必要逞强,白卿书伸出胳膊搭上去,刚趴到李玉背上,后者牢牢箍住他的腿弯,用力站起来。   结果力度太大,脚下不稳,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   怎么还是这般轻?   “不行,我得再叫厨子做些营养的补品,把你养胖些。”   已经吃得挺好了。白卿书道:“不必了,再吃就成猪了。”自己哪儿能吃这么多。   猪?   想到庄子里曾经见过的,脏兮兮猪圈中拱着鼻子找食的动物,李玉反对道:“卿书怎么会像猪,胖了也好看得很。”   一路上很静,偶尔有风吹拂,将挂在枝头倒融不融的雪扫下。   李玉怕夫郎吃得太少对身体不好,苦口婆心:“卿书啊,你可不能光为了好看,在吃上面苛待自个儿,你什么样,妻主我都喜欢的,瞧你多轻。”怎么就不长重呢?   白卿书真是有口莫辩。他何时为了好看,“苛待”自己?而且李玉这话,好像他长得好看是图李玉喜欢似的。   他在李玉的背上,胸膛紧紧贴着对方。李玉小心地走,时不时问道:“脚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被人珍视的感觉是美妙的,知礼如白卿书,心里头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再任性些。”   “唔!”   本来夫郎的碎发扫到她脖子时,就挺痒的,背上之人说话,热气在耳边,更加令人遐想。   李玉为了快些回去给白卿书上药揉捏伤处,尽量忽略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温暖的触觉,耳垂被人含住,像小猫儿挠人似的轻咬一口,一种酥麻感立刻从尾椎传到了四肢百骸,差点儿松手。   李玉稳住心神,声音喑哑:“卿书……”居然反过来调戏了自己一把。   做错了事一般,将脸埋在妻主的背上,白卿书不敢动弹,等了一会儿,听到李玉的笑声。   她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回到住处,白卿书果然被狠狠“收拾”了一把,被压在墙上,亲得杏眸泛了水光,柔软唇瓣遭人肆意侵略,显出艳丽绯红之色。   李玉见夫郎这副可怜样儿,还是记着他受伤了,不劳小厮动手,亲自替他清理伤口。   好在不严重,冰敷一会儿,抹了活血化瘀的膏药,再拿个枕头垫着。   “近日就别走动了。”李玉道。   “可是二姨公那边?”白卿书有些犯愁,若是长辈要见自己……   李玉将一件斗篷披到夫郎身上,满   不在乎:“这不刚好有理由不去见客么。”   不是自己不尊重长辈,她刮了一下白卿书挺秀的鼻:“我爹娘都没说什么,二姨公管得也太多了。他骂你狐狸精,你不生气?”还想着什么礼。   夫郎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过说说罢了。”   “知不知道这样容易被人欺负?”   前世二姨公也来过,有没有说教夫郎,她由于躲出去喝茶了,不是很清楚。   但是曾经逮住过两名背着主子说三道四的下人,据说府中有不少流言,其中一个便是三少主夫不得宠。   白卿书抿嘴笑,李玉恨铁不成钢,假装要咬他的嘴:“还笑呢,做人不能太软和,倘若我不在,你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倘若她不在?以前不曾想过靠妻主的保护,如今却是没想过妻主会离开。   他眉眼微弯:“我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二姨公是长辈,是李家人啊。”   是啊,因为涉及自己,因为是她李家的人,夫郎便包容,忍耐。   怎么这么好呢?望着夫郎,想要好好疼爱他一番。   瞧见妻主眼神不对,白卿书缩了缩手,差点护在胸前:“这可是白日。”   李玉笑得有点儿邪,“哦,白日,那就等晚上……”   上回同好友一同喝茶,无意中提起夫郎晨起时偶尔会不舒服,不知什么原由,周如意一副猥琐样,挪揄称那是因为自己技术不好。   技术不好?她堂堂李家三千金,怎会如此?   “就你,端着那个风流名头,实际上成亲前还是个雏,这是事实嘛。就别死要面子啦。”她还被好友这般嘲笑。   妻主也不知在想什么,望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吃进肚子里。   白卿书垂眼道:“还是要去问一番,二姨公年纪大了,别让人家气坏身子。”   “是是是。”有这么一个心软的夫郎,李玉只能认命。   方才在桌上没怎么吃,李玉出去叫小厨房的端碗羹到屋内,顺便到书房拿账本。   文意从门背后溜进来。被公子一番冷声责骂,他不敢再大胆嘀咕,仍忍不住问:“公子真被人骂狐狸精?”   “您也太好说话了。”听两位主子之间的谈话,自家公子当时没有一丝不满,回来后还为那人开脱。   “怎会。”白卿书觉得披着斗篷有些热,摘了放在一边,“我再好说话,也不可能任由别人辱骂。”   “那您为何?”小厮挠头,不解。   白卿书缓缓露出一个有些甜蜜,又有点小坏的笑容。   妻主在席上对自己无微不至,当二姨公批评时有力地反击。   他是新夫郎,家里背景又特殊,不能直接对妻家长辈无礼,本来心里头是怒的。   妻主却把自己拉起来便走,看上去比他还生气。崴了脚,她又背自己回家,各种关心。   忽然受到的气就烟消云散了。一切都抵不过她的疼惜,那些算什么呢,不疼不痒,有她为自己说话,为自己遮风挡雨。   “因为……我有妻主啊。”痛楚,悲伤,那人都愿意替自己抹去。   只愿此生长相伴,心悦之人永不变心。   遭了遭了。文意叫了白卿书好几声,对方都没听见,傻乎乎地摸着斗篷笑,直到脚腕一动,才被疼得回神。   公子傻了。   小厮满心的担忧,都说沉浸在情爱里的男子会变傻,没想到公子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阿涂:……为什么文意的想法有点熟悉,这不就是当时,跟着小姐买点心时的我么……   李玉:你俩都到一边儿去。   感谢小天使“柠七”的五瓶营养液~ 第24章   由于白卿书的脚受伤了,李玉除了晚上替他上药揉捏之外,还不让他到处走。二姨公那边,李玉告知了李家正君原由,道了歉,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谁知陈李氏不是这么想的。   陈李氏到李家小住,是每年初春的惯例。   他妻主英年早逝,儿子嫁到外地,比较亲近的便只有李玉这儿一家人,因此很是关心李家的日子。   每年过来,李家人都热情接待自己,他住得舒心,觉得这些亲戚小辈懂事。   但今年……   “侄婿啊。”   陈李氏这几日都住在主院的厢房,时常找没事做的李家正君唠嗑,“这几个侄孙女,是不是不太待见我?”苦大仇深的表情,额头皱出细纹。   李家正君心道,这不是废话,谁也受不了你这般叨叨。但依旧笑着宽慰陈李氏:“您想太多,孩子大了,难免会有自己主意。”   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自己的主意,她们能有什么主意。”陈李氏轻哼,私心想着不行,我得找她们说道说道。   因为李玉是最先向他发难的人,陈李氏和李家正君唠完嗑后,挺直了腰杆,雄赳赳往她那儿去。   到了别院,便见李玉和那个夫郎有说有笑,在院儿里荡秋千。   陈李氏躲在大树后偷瞄李玉二人,领着他过来的小厮十分不解,开口道:“您……”   “嘘嘘嘘!”他冲小厮瞪眼,“别吵我。”倚靠在树干上继续瞧。   小厮腹诽道,这老爷子年纪一大把,怎么爱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真真没个长辈样。   陈李氏看的是白卿书,看他端正地坐在秋千上,又随着李玉的推动,紧紧抓着绳子,露出羞涩甜蜜的笑。   玩得还挺开心。   陈李氏却不高兴,就是这个少年郎,勾得小玉对自己不敬。   瞧他嫩白的脸蛋儿,那勾人的笑容,还有身段儿,压根不像大家公子。那日饭桌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可不就是狐狸精么。   晃动着的秋千停下,陈李氏还盯着不眨眼。   就看见李玉低下头,和她夫郎脸贴脸,青天白日的,亲了对方。   噫。一阵恶寒,看不下去。想要起身,“哎哟喂!”摸着自己的老腰,好像闪到了。   李玉亲完白卿书,望着他水润润的眸,心里那是一片激荡,正要说点儿情话,后方传来“哎哟”的叫声,吓了她一跳。   “谁?!”   谁在那边鬼鬼祟祟?等了许久都没人站出来,只好以为是自己幻听。   “老太爷您还好么?”小厮撑着陈李氏,躲在树后,连声问。   陈李氏扶着腰往后仰,龇牙咧嘴的,想生气又不知朝谁发,只好骂小厮。   “快快快,赶紧带我回去!”若是被李玉她们发现,他面子往哪儿搁!   后面每回去找李玉,她不是拉着小夫郎不放手,就是对自己的好言劝解不假辞色,陈李氏对白卿书越发看不惯了。   一日同白卿书相遇,对方向他问安,陈李氏一改之前的不理睬,笑道:“你脚好了?”   确实好很多,白卿书在地上来回走给李玉看,表明已经没事,李玉才同意自己出门。他点头:“是,让您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陈李氏带着慈祥的面容握住白卿书的手:“那就好,我们家小玉啊,最是心疼男儿家,以前多少小郎君喜欢她呢。”   “这也就是娶了你。若是别人,也会如此疼惜的,小玉是个好姑娘,好妻主,你可得惜福。”   夸李玉,却告诉白卿书,他不是唯一,只是运气好嫁入李家,让他别作呢。   这意思连文意都能听出来,悄悄翻白眼。   白卿书没动怒,他依旧笑如春风。   “是,妻主说,她只会对心悦之人百般疼爱,以往还从未喜欢过别人。卿书何等幸运,能得妻主宠爱。二姨公不必操心,卿书会同妻主好好过的。”   话里藏话,他在京城浸染官家郎君的圈子多年,又怎能不会。   花言巧语。陈李氏的老脸抽了抽,看着白卿书屈膝要走,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可怜小玉还当他是柔弱无辜的宝贝。   “公子,我就说怎么来了琥城后您缩手缩脚的,原来是没遇上应该对付的人。”文意小声道,他老早就受不了陈李氏了,这回公子小小地怼了对方。   因为李玉给了自己信心。白卿书掠过陈李氏,往相反方向走。   若不是妻主一而再再而三袒护自己,他也没有底气为自己辩解。   公爹还是喜欢催自己早些生孩子,但言语不会那般重了。几次想说什么别的话,又吞回去,说生男生女都随天意。   当然,眼神还是能看出他想要孙女。   对白卿书而言,儿子女儿都是小棉袄,他家只有他一个,也是千疼万宠。   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白卿书心里忽然期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什么期待什么,疯狂暗示。   话说我设置的时间是十点,为什么没发出去啊啊啊啊,还好我点开发现不对劲,存稿箱君,你不爱我了。 第25章   “我走了。”   蒙蒙细雨中,李玉打着伞,尽可能地将整个身子容纳在伞下,避免雨水打湿衣衫。   身在富贵的李家,李玉从来没有这般珍惜过自己的衣服,只因这是卿书为她所做。   今日穿的这身衣服,裁剪得十分合贴,缝制精良。李玉觉得,定是替自己做衣服,才使得夫郎这些天在白日都昏昏欲睡。   该有多累啊。   她上前抱了一下白卿书,“困就早点歇息,既然我已经有新衣了,就别再劳累。你真打算学大姐夫,立志让我从头到尾都穿你制的东西么?”   这个想法很美好。但大姐夫是做惯了家务活儿的,与卿书不同。她舍不得。   白卿书是从被窝里爬起来送李玉的。   他被搂在妻主胸前,眼睛有些睁不开,揉揉眼角,一个劲点头:“嗯,嗯。”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到李玉说的话。   这样的情况下,还非要送自己。夫郎睡眼惺忪的模样真是可爱,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李玉舍不得放开,重重在他唇上亲了好几下。   “昨晚我做梦了。”纤瘦的少年声音绵软,在李玉怀里懒懒道。   一提到梦,李玉就想起夫郎做噩梦的那段日子,在半夜总醒,睡着了脸上还有泪。她不得不花许多时间安抚,好不容易才能将人哄睡。   因此她的眉便皱起来,怎么昨晚没有半点儿感觉,睡太沉了?不由得产生愧疚之心,摸了摸夫郎的脸:“有我在呢,没事。”   白卿书睁开眼望她,妻主这疼惜和关心的态度是为何。   “是好事。”他仰着小脸对李玉笑。李玉的心莫名跳得很快,这么久了,夫郎一旦娇软起来,还是让人把持不住。   “那我等你告诉我这个好事。”   李玉往前走,回头夫郎还立在那儿,小手挥着,让她心头暖融融的。   “你笑多久了?”周如意用看傻子的目光,斜眼望李玉。   后者明明是约自己出来谈事的,谁知一到地方就看见她脸灿烂得跟花儿一样,像个二愣子。   李玉笑而不语,又扯扯袖子:“看这,这功夫,裁剪,不错吧。”   又来了,还在秀,真没救了。周如意叹息:“你可真是栽进去了。原先那么讨厌人家,整日同我说死也不会娶一个陌生男子为夫,最是抗拒父母安排婚事,这才几个月啊,啧啧。”   为了秀夫郎做的这件衣服,李玉嘴里都念好多次了。她也知道好友听烦了,心道你自然不明白。   忽然严肃地问周如意:“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周如意掏耳朵,以为听岔了:“你说什么玩意儿?”   “就是人会有第二世,前世遇到的人,犯过的错,今生需要弥补。”李玉认真回道,她真的憋了挺久的。“我……我已经活过一世了。”   周如意端详她连眉毛都不动的凝重表情,捧着肚子笑,“行啊姐妹,你不会是想说,你夫郎同你有两世情缘,今生相遇是前世的因吧?”   是啊。李玉说的实话,她以为好友会吃惊,结果对方认为自己在胡说。   周如意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道:“那我还说自己已经过完一辈子,如今只不过是倒退回年轻时候呢。这想法不错,咱俩可以一起去出话本子。”   倒退回原来的时候?这个说法让李玉的心为之震动。   早晨夫郎说做了梦,她也有做。   梦里血红色铺满了床,夫郎悲痛欲绝的哭声,还有大夫说,孩子没了。   她害怕这样的梦,好像在填满她的记忆缺口。在成为魂魄后,自己的记忆是不全的,当沉浸于这个梦中,李玉觉得,上辈子好像发生过,场景很是熟悉。   她不敢去想。不敢想夫郎是不是真的曾经流过一个孩子,不敢想她俩在之后是多么难过。   重活,重活。希望真的是,回到过去,这样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告别好友,同几家铺子的掌柜说了说话,查完账本,李玉尽量在家里用晚膳之前赶回去,不过还是迟了。   明日二姨公要回自家去,本来李府打算今晚开个家宴。   “是我失礼了,对不住,二姨公。”只要不涉及到自家夫郎,李玉还是懂得尊敬长辈的。   二姨公皱着脸很是别扭,支支吾吾道:“算了,如今我也不好怪罪你们,回去看你夫郎吧。”   看夫郎?李玉一愣,面色焦急起来:“是卿书不好?”   她扭头问李家正君:“爹!卿书怎么了?”   李家正君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丝毫没有发生坏事的迹象。   他声音很大:“瞧你急的,没出息。”语气是高兴的,“等你夫郎把孩子生下来,你怕是更找不着北!”   什么叫“把孩子生下来”……李玉感觉这会儿真像做梦了,她怎么听不懂。   “今晚用膳时,你二姨公不是话多,说了几句嘛,你夫郎闷头吃饭,忽然就吐了,你猜怎么着,我这儿婿真棒!”   李家正君眼睛都眯起来,难得开始夸白卿书。   一句话把李玉砸得晕乎乎的:“你夫郎有喜啦!”   李玉像个石头人一般,僵着没动,等到她爹拍她的脸,忽然跳起往外跑。   喜脉,喜脉!   卿书诊出了喜脉,那不就说明,自己要当娘了?   踏着霞光往夫郎那儿跑,经过树林时,听到了鸟儿叽叽喳喳叫,像是在贺喜。   “砰!”她推门太猛,吓到了文意和白卿书。   “卿书卿书!”李玉像个孩子似的蹦到白卿书面前,对方正在梳发。   “我来我来。”   李玉拿起梳子,慢吞吞替夫郎梳理,还在喘气呢。   二人都没有提关于怀孕的事,待头发梳好,白卿书不知李玉去了主院,噙着笑,杏眸弯弯的:“妻主,我早晨不是说,有好事告诉你么。”   “啊?哦哦是,好事,是好事。”   李玉呆呆地应声道,最终没抑制住喜悦,哈哈笑:“我夫郎有喜了,天大的好事!”   原来妻主知道了。看她傻乐的样子,白卿书不禁也笑。   “让我感受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她当即就要弯腰去听白卿书的腹部。   “哎呀小姐,这孩子才多大,哪儿能感觉到。”文意摇头。   是了,是她高兴过头没注意。她问一脸无奈的夫郎:“孩子,是几个月?”   白卿书温柔地抚摸着肚子道:“两个月左右,本来我有预感的,近日反应有些大。”   真好。那么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必须好好照顾夫郎。   李玉太激动,眼睛里竟然含了泪,无论前世夫郎有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无论到底是前世,还是回到过去,此生绝不会重蹈覆辙。   既是为曾经的结局心痛,又为现在感到高兴。   “谢谢你,卿书,谢谢。”当着小厮,李玉丝毫不顾忌,一个大女子流下了泪。   她感谢夫郎的付出,决定尽全力保护和照顾他,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设定就是卿书曾经流过一个孩子,李玉因为死后变成魂魄,记忆缺失,现在想了起来。   搞得我好心疼卿书,这辈子必须让李玉宠宠宠。 第26章   自从白卿书有孕,李玉对他无微不至,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方才又吃得很少,是饭菜不合胃口么?”时刻关注夫郎动静的李玉,在用过膳食后,搂着白卿书问。   她声音都放得很柔,像是怕吓着对方。   白卿书最近对气味很敏感。   原本他就是个挑食的主儿,如今只要嗅到荤腥味、油烟味,便苍白了脸,胃里直犯恶心。小厨房的清淡饭食是他比较爱吃的,但孕后口味变重了,吃这些没味道。   白卿书又不能不吃。有时李家正君会亲自下厨替白卿书熬汤,煨好几个时辰,笑呵呵端给他。   如此盛情难却,只好艰难咽下。他还不能当着李家正君的面表现出不舒服的一面,生怕公爹以为自己嫌弃。   怀孕后,情绪经常起伏不定。听到李玉这般问,委屈劲儿上来了,咬着唇不说话。他表现这般明显了,妻主还不懂吗。   察觉夫郎心情低落,李玉将他翻了个面,面对着自己。   夫郎的手腕比之前细,应当在孕期圆润起来的脸反而也瘦了。李玉道:“不只为了你自己,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应当多用些才是啊。”   “妻主是惦念我,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白卿书听罢,要从李玉怀里起来:“就是吃不下,我也不想的。实在不行,妻主把我绑了,硬塞进肚子里吧。”   也不知那句话戳到了对方,李玉把人拉住:“怎么还吃孩子的醋?我关心孩子,同样也是关心你嘛。”   不。白卿书更委屈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如何能一样,它虽然在我肚子里,但我们又不是同一人。”   “好好好。”   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特殊时期,尽管卿书的脾气变了很多,李玉还是哄着。   从他手上接过杯子,“我说错了,小心烫。”看着夫郎喝完,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买。”   白卿书也不知自己想吃什么,好像看到任何食物都提不起食欲。他慢吞吞抱着李玉的胳膊蹭了蹭,因为被人顺了毛,语气又温软了。   “妻主看着买吧。”   这可难到李玉了,她只好在日常中更加关注夫郎,了解他的喜好。   晚上睡觉时,听见旁边夫郎熟睡的呼吸声,李玉悄悄起身。   刚穿上鞋,一双柔夷搂住腰,夫郎贴着自己的背,闷闷不乐:“妻主又去书房么。”   卿书不是睡着了?李玉一惊,看来还是将夫郎吵醒。   李玉为了工作的地方离家里更近,向李家家主请求到附近的首饰铺帮忙。   她负责的首饰铺子因为同碧螺庄推出的新款式卖得红火的缘故,客人比在绸缎铺多得多。   虽然离家里是近了,能够回府陪卿书用饭,压力却增加了许多。经常晚上把夫郎哄睡后,李玉还得去书房对账本,查看收支,制订下月计划。   她赶紧把人塞回被窝,生怕他受凉。   但夫郎不肯放手,说话声有了鼻音:“就一晚,妻主陪着我吧。”   白卿书是偶然间夜里醒来,感觉空落落的,才翻身发现李玉不在。   有时李玉会在书房待到五更天,他便时睡时醒,没有人抱着他睡,无法安心。   是去书房还是陪夫郎?李玉自然是乖乖回到床上。   她没有感觉困扰,白卿书却因为妻主的妥协,开始愧疚。   “妻主?”   “嗯。”李玉快睡着了。   清冽的气味靠得更近,夫郎钻进自己怀里。吃力地睁开眼睛,李玉问:“怎么了,睡不着?”   其实白卿书有些讨厌自己。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枕着李玉的胳膊,他道:“我是不是,挺难伺候的。”   不会啊。李玉是乐在其中,她每日都幻想着夫郎的肚子一天天变大,生出可爱漂亮的小娃娃。   “不难伺候,挺好。”   白卿书觉得李玉这话是安慰,握住她藏在被子下的手,数她的手指头,“你不觉得,我近期矫情得很么。”有时使完性子,都受不了自己的作。   李玉打了个呵欠,懒懒的:“没有没有,哪个孕夫不是这样。据说我爹每次怀孕,都闹得我娘想搬出去呢,你这算什么。”甚至大姐夫那般柔顺贤惠,生桥儿时,也发过火。   白卿书有孕以后,文意便睡在外间,以便随时能够听到主子的吩咐。   不想惊动小厮,即便心口酸涩,白卿书忍着放低音量,捏李玉手指。   “妻主你抱抱我。”   声音是小的,内容是娇的。李玉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没了睡意。   往日对方再软,也只是低眉顺眼,一副羞涩乖巧模样罢了。今夜夫郎说出这句话,简直要了李玉的命。   从来没听夫郎这般撒过娇,李玉紧紧抱住他,抚摸少年的脊背,心肝都要化了。   “你在担心何事?”夫郎又是吃饭没胃口,又是在意她的态度。   白卿书从来就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人。他摸着肚子,说了自己的担忧:“听说生孩子挺疼的,可能,可能还会死在产房。”   他不是怕死,怕的是和李玉分开。   “你会不会找新夫郎,我不想你找,也不想你孤独……”   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惊得李玉坐起身,她扶额道:“咱家会请最好的产公,你看我爹生三个女儿,不是好好的。”   她梦到过夫郎流产的时候,有些怀疑,卿书是受了冥冥中的影响,同自己一般,有了感应。   既然重生,她便不可能让夫郎发生这种事。李玉哄着他,寻到他的唇,温柔地亲吻,双唇摩/挲间吐出几个字:“咱俩会一起到白头的。”   “你不是给我绣过荷包,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怎么不自信了?”   因为太好,所以害怕失去。   白卿书任由妻主为所欲为,寝衣微敞,良久喘着气道:“那我不乱想了。”   其实,他就是想得到妻主千遍万遍的承诺,好让自己死心塌地,替她生儿育女。   ……   白卿书怀孕还不满三个月,不能行夫妻之事,晚上两人亲亲我我的,把李玉惹出了火,一张床的夫郎看得到不能吃,只好去冲凉。   ,带着欲求不满的心情到了首饰铺,一大早,她便发现铺子里便来了好几位客人。   这家首饰铺主打精致奢侈的牌子,那推出的新款式也是主要面向有钱人家与乡绅、官家公子的。   店里有三名伙计,两个是做了许久的老人,另外一个是新招的。新招的那名伙计虽然手生经验不足,但很是认真努力,李玉对她印象不错。   李玉见一切都有条不紊,便拿起算盘算账,正算到关键的一步,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新来的那个伙计结结巴巴道:“摔坏了东西,请您照价赔偿。”   有人把店里的东西摔坏了?   李玉朝着那个方向一望,便看见了一名身材丰腴,穿金戴银的男子,叉腰尖着嗓子道:“你这里的首饰分明是假货,还不如让我全砸碎了干净!”   这个铺子里卖的多为翡翠、上品、中品的和田玉、鎏金等材质的首饰。李家有交好的商队与专门的采石场,什么品质的货物对应什么样的顾客,一贯秉承货真价实,童叟不欺的宗旨。   因为那男子不仅不愿意赔偿,反而骂骂咧咧,外头的人不敢进来买东西。   这不是挡人财路么。李玉眉头一皱,拨开无措的伙计,抬眼打量对方。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过这位,一时又想不起来。索性抛在脑后,笑道:“这位……公子,您说咱们店里的首饰是假货,不知可有证据,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名男子见了李玉,眼前一亮,态度好了很多,他问:“你是这家店的主人?”   主人?算是吧。李玉点头,“我店里的都是真品,不可能有假。”   男子哼道:“那我不管,总之我就是在你店里买的。”他递出一物,李玉接过察看,神情凝重。   很快舒展眉头,还给那人:“这不是在我家店里买的,您看这印记,是隔壁……”   “什么隔壁,我就是在你家店里!”那男的竟然不依不饶,非要李玉给个说法。他还打算扔柜台上的首饰,李玉便伸手阻挡。   “打人了打人了!黑心店家卖假货,还要打人!”男子顺势坐到地上哭嚎,一点儿都不像有钱人家出身,简直泼夫一个。   李玉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要送他去官府,那男子才消停,随即从旁人那儿得知,这人是城东王家二少爷新纳的侧夫。   王家的人很快赶到,不仅不道歉,还理直气壮:“不就是砸了你店里的东西,你推了我家主子,抵消了。”   明明就是她家主子犯蠢。王家和自家也合作过,但在生意里坑过李家,结过梁子。李玉觉得王家在没事找事,非要他们赔钱。   最终是赔了的,那群人放话“你等着”,便扔下银子出了店门。   本来是个小风波,做生意,难免遇到奇葩,李玉没有放在心上。   隔日孙知宜上门,要求重新分配利润,否则就解除合作。   孙知宜是不是有病?李玉坐在正厅,托腮望着她同自家母亲说话。   “好好的合作,当初是商量妥当的,你为何要如此,这是违约,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李玉看着温文尔雅的孙知宜:“孙小姐,好像不是一个会让自家生意亏本的人啊。”   “是呢。”孙知宜笑得很温柔,“孙某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很快,李玉就知道了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很多人怀孕时容易多想,情绪波动大,如果没有另一半妥帖照顾,就容易得产后抑郁……   李玉:你说的这种情况在我这儿不存在的。   作者:⊙?⊙   感谢小天使“南璃”投灌的两瓶营养液~ 第27章   刚把首饰推出去,碧螺庄就要求解约,对于李家来说,这无疑是不能接受的。   当初谈生意时,白纸黑字立了契书,李家同碧螺庄各自占五成盈利。如今孙知宜要求多占两成,着实有些不厚道。   李家人都不同意重新孙知宜的要求。   “孙小姐,咱们做商人的最是讲求言而有信,你这……”   李家家主很是意外,睁大了眼询问道。   原本很看好这位二当家,觉得对方是小辈中的楷模,谁知这人竟然会临时反悔。   “孙某想了一下,确实应该诚信。但您也应该听过这句话——商人逐利。”   对着李家家主点头,孙知宜坦白了,“那我便直说,城东王家不久前派人上门,表明愿意只拿三成利润与碧螺庄合作。”   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温和有礼,但内容很不客气:“如今孙某能上门谈论此事,是看在与贵府的合作比较融洽,倘若贵府不愿,那我碧螺庄只有另择伙伴了。”   王家?   李玉立刻想到先前认错店铺却死不承认,前来闹事的王家人。   冷笑一声。最初的阶段由李家辛苦去完成,到了首饰头面卖得火热的时候,这家便跑出来抢生意。   到底是因为上次不合导致的报复,还是王家早就暗搓搓观望,想借此机会窃取他们的果实?   李玉能肯定孙知宜一开始是真心想同自家合作。   且就算王家愿意只拿三成,违反契约所需要付的违约金不低,他们和碧螺庄合作也赚不到太多银子才是。   前世压根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忽然变卦让她觉得奇怪。   李静也急,站起来沉着脸问孙知宜:“凡事有始有终,孙小姐难道不怕旁人诟病吗?”   虽然她被称作“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是啊,李玉看向孙知宜。对方得体的衣着,装出谦谦有礼的态度,应当是在乎面子的名声的人,她不怕落得一个不仁义的口碑?   这回孙知宜还真不在乎。李玉能敏锐发觉她的笑中藏了一丝嘲讽。   孙知宜将茶放到鼻下细嗅,有些陶醉的模样。   她整了整衣领和袖口:“你们只需说是否接受孙某的提议,若是不愿,那我碧螺庄只好遗憾同贵府解除合作,放心,违约金分文不少。”   当我们想跟你合作?   不等自家娘亲开口,李玉咬牙,冷声拒绝:“来谈生意的人是你,我们李家热情接待、诚恳合作、辛苦奔波,你却得寸进尺,过河拆桥!”   “娘,咱家可攀不起这等小人。”李玉眼中是闪烁的火焰。   听到李玉骂自己小人,孙知宜依然保持着笑容,但嘴角幅度小了很多。   看了看孙知宜,又看了看两个女儿,李家家主失望极了,低着头叹息,推开桌上的茶杯。   那里头的茶叶还是头一回孙知宜上门所赠,李家家主一直很喜欢。   “既然如此,便请碧螺庄准备好违约金,尽快送到李府。”   她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从此改观。   ……   “站住。”   当孙知宜离开时,李玉和李静也跟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先发火的人是李静。   “李大小姐可还有事?”孙知宜出了院子与丫鬟会合,脚步不徐不缓。   她没有转身,拍掉肩上的落叶,背对着问道。   “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狼狈为奸?”见大姐因为生气说不出话,李玉走到孙知宜面前问,“这样也好,两家的当家人都品行不端,般配。”   她还是不明白。就算是赌气,王家只拿三成利润,这不是亏本吗。   碧螺庄违约,可能会惹来他人非议,拿大头又如何呢,莫非以后不想做生意?   “话可不能乱说,李小姐。”已经同李家解约,孙知宜不像谈生意时的文雅,面色微冷。   “不知李小姐为何一直对孙某有偏见,但或许你可以到外边儿打听打听,关于碧螺庄近日的好消息”   她留下这样的提醒,嘴角挂着笑,悠悠离去。   解约后,店铺里的那些首饰便不能继续售出,要么重新打磨,要么只能囤滞。   当客人询问时,李家丝毫没给碧螺庄脸面,直言对方违约。   一时间,李家的老顾客们便知晓了这件事,都替其抱不平,拒绝买王家出产的首饰。   李玉之前没想过知晓有关孙知宜的事情,便不怎么关注。听了对方的话,找人打听所谓的“好消息”。   那人是李玉过去爱玩时结交的朋友,喜好收集各类茶叶,对于第一茶商碧螺庄的动向十分清楚。   “你不知道么,这茶庄最近可是扬眉吐气。”   “它家的上品茶叶‘琥珀仙’送到京城参选,被咱们琥城出身的尚书大人呈给宫中贵君,贵君很是喜爱,直接就命碧螺庄往后继续上贡。”   意思是这茶,沾上了皇家的光?李玉能想到后续。   茶叶得贵君喜爱,碧螺庄水涨船高,不缺扑上来求合作之人,自然看不上同李家的这点儿小生意。   这事儿在前世并没有发生,当时碧螺庄也有送茶叶到京城,结果是落选。   因为自己做出了一系列改变,所以未来也随之产生不同了么。李玉只能这样解释。   重生后,孙知宜没有再口出不逊引来自己的挥拳,李玉以为合作结束后便一拍两散,没想到还是与这厮起了龃龉。   还能说什么,自认倒霉呗。看来自己与这人天生八字不合,注定会有争执。   初春的夜里下雨,伴随着簌簌凉风,白卿书窝在李玉怀里,跟她说自己在一天中做的事。   李玉兴致不高,尽量提起精神附和。   察觉到了妻主的烦闷,白卿书动了动。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夫郎问,她就说起家里的新生意崩了的事情。白卿书也觉得这位不妥,安慰李玉:“心术不正之人,迟早会现出原形,不同他们合作更好。”   “嗯,卿书,日后你若碰到她,可千万绕道走啊。”   李玉不放心,虽然夫郎不大出门,万一呢?万一和孙知宜相遇,对方可是说过对夫郎感兴趣的。   白卿书连孙知宜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他笑了,“好。要是真遇到她,我一定躲开。”   “真乖。”缓解了心情的李玉又开始撩夫模式,揉揉他的发,“不谈这个了,咱们睡吧。”   “妻主,你说,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怀孕后的白卿书极其感性,他睡不着,问起了孩子的性别。   这……李玉也猜不出啊。提到孩子,她神情逐渐温柔,傻呵呵的,将手放到夫郎腹部,那里有一个未长成的小生命。   她觉得夫郎是在意自己的态度,给他喂定心丸:“放心,男女我都喜欢。不过我夫郎这么好看,貌美如花,若是孩子长相随你就更好了。”   她的手久久停在那处,明明里面的小生命才诞生两三月,李玉说的话好像在认真同它商量。   “在你爹肚子里,不要折腾他。乖一点,你也舍不得让你爹爹辛苦吧?”   白卿书也将手搭上去:“它挺乖的。”   “那你怎么还食欲不振?我得看看明日去哪儿给你弄点开胃的吃食。”   “忽然有些想吃酸的东西……”   夫妻二人在雨夜窃窃私语,屋内祥和温暖,暂时赶走了烦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送上~今天还有一章 第28章   夫郎终于有了想吃的东西,李玉就可劲儿地让小厨房做酸口味的食物。她陪着白卿书吃,那段时间一提起吃饭,就胃里直冒酸水。   老这么吃也不行。李玉打算买点小零嘴,平日还是照常做孕夫应该用的饭菜,这样也能让夫郎更好地补身体。   某日听说西城巷的一位厨娘擅长做山楂汁制的酸糕,许多怀孕的夫郎都爱买,便去寻了。   但这个厨娘脾气不好,不要重金,也不管你急不急,做饭做点心全凭心情,等了好些天才买到。   “好吃吗?”眼巴巴望着捻起一块酸糕品尝的夫郎,李玉倒是觉得牙口一阵酸,“我是不太懂啊,这厨娘做得也太酸了,你能吃得了?”   半透明胭脂红的软糕,一口咬下去不会觉得酸涩,带着微甜。   等到细细咀嚼,那股山楂味便充斥整个口腔,吞咽下去时所有酸意都蔓延开来。   白卿书眼里荡漾一片笑意,拿起新的一块给李玉:“不如妻主再尝尝?”   不了不了。李玉连连后退,她在买给夫郎之前就尝过一口,反正她受不了。   若不是厨娘信誓旦旦说,这糕点孕夫准喜欢,她都打算放弃了。   反正卿书喜欢便好。   “铺子的生意近日不太好,我得再去瞧瞧,这个糕点,”   李玉一副大人对小孩子的哄骗口吻:“可不能多吃,开开胃便好了,吃了胀气,卿书听话啊,回来给你奖励。”   “知道了。”白卿书轻声答道。很是乖巧地放下糕点,“我会注意的。”   他见李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还在望着,脸上多了两分怅然。   自从被白卿书斥责过之后,文意收起了对李家的不满。   李玉对白卿书如何,他看在眼里,公子都有孕了,也只好安心待在李家。   这样一想,其实李家也不错。“据说这糕点,李小姐去守了好多天,磨得那个厨娘没办法,才放下手中活儿做出来的。”其中用心可见一斑。   “嗯。”白卿书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挂着笑容。   糕点是酸的,心里则甜软不已。   取下门边的斗篷,他对小厮道:“咱们也出门吧,我同朋友约好了买诗集,不能迟到。”   公子终于在琥城有了新朋友,文意替他感到高兴。   这个朋友是县令家的公子。在白卿书与两位姐夫逛街时,有人抢了白卿书付过定金的镯子,他便出面解围,赢得了后者的好感。   这位也喜好诗词歌赋,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十分讨喜。他去过京城,又同白卿书兴趣相合,很快上升到朋友关系。   等到赴约归来,李家正君身边的二等小厮恭敬地请白卿书前往主院。   “正君在等您,请三少主夫随奴过去。”   公爹找自己?白卿书颔首:“这就来。”   自从有孕,公爹再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半点儿不是,时常唤他过去,言语中表达出对肚子里孩子的喜爱与期待。   白卿书以为这次也一样,尽管因为对方变化太快而感到别扭,心里还是喜悦的。他只想同李家人好好相处。   “卿书来了,快快,赶紧坐下,累坏了吧?”李家正君热情得不行,把白卿书按到座位上,又叫小厮端上一碗珍珠羹。   白卿书感觉心里一阵熨帖。“多谢公爹。”他眉眼柔和,告诉李家正君不必担心,“我和孩子都好,没有不适之处。”   “哦哦,那就好。”   李家正君的重点好像不是在这个地方,简单问候两句,转着手上的戒指,一脸踌躇。   等到白卿书将那碗羹吃了大半,他才开口。   “卿书啊,之前呢,我对你可能凶了点儿,你可还在意?”   “不敢怪公爹,您是爱女心切。”毕竟是妻主的爹,对方对妻主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兴许,公爹确实不太喜欢自己,但那又如何,他只求问心无愧。   像是得了共鸣,李家正君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那话跟豆子似的往外不断蹦。   “可不就是爱女心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玉好。你婆婆说友人之托不能拒绝,就让我家小玉娶了个——”   他没说娶了什么,但白卿书知道是说自己,漆黑的眼眸微垂,目光淡漠澄净。   “咳,我可能反应太大了,对你说过重话,你别往心里去。现在既然都有孩子了,好好跟小玉过。”   李家正君东一句西一句,就是让白卿书不要介怀。等到白卿书再三表示没有生气,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在你孕期不方便的这段时日,不如就让我身边这个小厮代你伺候小玉吧?”   云里雾里,终于说出真实目的。   手中拿着的勺子登时掉回碗中,落到碗底时清脆作响。   公爹这是……要给妻主的后院儿塞人?   以为日子就此安宁,原来仍有不平。这话在白卿书波澜不惊的心湖中,炸出一圈儿水花。   他顺着李家正君的目光看向那个秀丽温顺的小厮。   比自己稍稍大一些,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含羞带怯,对着自己甜甜地叫了声。   ——主夫。   ……   “你怎么气鼓鼓的?”   阿涂见文意和主夫回来,先对白卿书行礼,后看平时跳脱的文意沉默得很。   好奇靠近他,发现这小子脸都鼓成一个圆球了。   “这事儿问你家小姐呀。”文意推开阿涂,“离我远点儿。”   又关小姐何事。这文意真是越来越不好惹,阿涂挠挠头。   不过主夫好像也是冷着脸的?   毕竟是李玉的心腹,虽然有点儿呆,她也闻到了一丝火/药味。   当李玉问阿涂,主夫今日在家如何时,她道:“我瞧着,好似出了事,主夫心情不太好。”   卿书的心情时好时坏,李玉都习惯了,她想着待会儿去哄哄,听阿涂又补充了一句:“主夫今日去见了正君。”   见了爹爹……那可能是爹又说卿书了。他俩关系不是好起来了么。   她挥手:“嗯,你先退下。”打算去后院时,经过书房,甜腻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三小姐~”那人立在灯笼下,叫得百转千回。   什么毛病。李玉看清来人,这不是爹身边的小金?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好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29章   有凉风拂过,李玉感受着它吹在脸上的寒意,不禁仔细打量小厮。   眸含秋水,眼波盈盈。这名叫小金的男子将乌黑的发半挽起,发顶插了一只银簪,略微收腰的浅色衣衫衬得他曲线毕露。   “你——不冷啊?”   李玉看了看周围,爹并没有来。   她的眼里没有欣赏和赞叹,一片淡然,问小金:“我爹找我?”   小金咬唇不语,表情幽怨。   李玉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她上前一步:“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大晚上的你怎么随便往我院子里跑。”   而且小金背后是书房。李玉拧着眉,推开书房的门检查一番,见没有异状才退出。   “三小姐……”   小金穿得单薄,他以为李玉回来首先会进书房,便在此等候,这会儿被风吹得浑身发冷。   跟着三少主夫进来后,主夫没有给自己安排住处,直接丢下自己走了。他有些难堪,干脆在外边儿等小姐回来。   每次为三小姐奉上热茶,她都和颜悦色。这次又是正君发话,三小姐应当会将自己留下吧?   谁知等到李玉回来,无视其目光便罢了,还跑到书房检查,生怕他是小偷。   小金跺了跺脚。   这人怎么不解风情。   听到小金一声比一声腻人地叫自己,李玉纳闷,忍着不适终于搭理他:“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李玉以前在爹爹那儿见过这个小厮,小金是负责端茶送水的,比较眼熟,但仅限于此。   他平日柔顺不爱多话,今晚……   ——主夫去了正君那儿,回来就好像不是很高兴……   这是阿涂方才跟李玉说的话。她将这事与小金联系起来,又见对方立于灯前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玉沉下脸,对阿涂吩咐道:“找个人把他送回去。”   “三小姐,正君说了,三少主夫如今不能伺候您,让奴代为服侍。”   小金指尖收紧,若是自己被送回去,肯定要被正君大骂一通,甚至不再重用。   因为这个机会,是他给正君捶背时,趁机求来的。   “伺候什么,你回去同正君说,我不需要。”   她不耐烦地叫道:“阿涂还不赶紧把人领出去?”   主子好像要发火了,阿涂忙道:“是”,随即伸手一指,对小金说,“请吧。”   小金瘪着嘴,泫然若泣。   见李玉不接他的眼神直接往后院走,丫鬟又一个劲儿催促,只好尴尬地离开。   心里是怨白卿书的。   三少主夫在正君面前多温顺啊,谁知进了院子就变脸,住处也不安排,就是想让自己被小姐斥责赶走。   若正君怪罪,那都是三少主夫的错。   ……   直截了当把人赶走,李玉就要去哄宝贝夫郎了。被爹叫去说这种事,他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寝屋门半掩,走近便看到文意探出头往自己这边看,瞧见自己便飞快缩了回去。   夫郎的这个小厮也挺逗,搞得好像在防贼。李玉特意将脚步放重,进门便喊:“卿书——”   一般情况下,夫郎都会迎上来,或是说一句“妻主回来了”。   此时夫郎的表现在在她意料之中。   只见白卿书坐在凳子上看书,一手轻柔地抚摸着雪兔的毛,一手翻页。他背对着李玉,即便听到她的声音,丝毫不动。   这时候就得厚脸皮凑上去。对于哄夫郎,李玉已经掌握了一套熟练的办法。   “这光是不是不太亮,当心伤眼,我再点盏灯可好?”殷勤地关心他的身体。   白卿书不理她,转到另一边去。她也跟着动,又看着雪兔:“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同它接触,文意过来将兔子抱到别处——”   白卿书终于有反应了,放下书紧紧搂着兔子,脸贴在它的背上,声音低哑:“我就是想抱抱它,这也不行么。”   “不是不行,你最近抱太多次了,这样不好。”李玉给他讲道理。   当兔子真的被抱走,白卿书手上空荡荡的,在可爱的小动物身上寻找到的短暂愉悦也随之消失。   怀孕本就不舒服,公爹还叫自己亲自把伺候的人带回来,方才也不知为何妻主同那小厮聊了许久,现在不让碰兔子……   他垂下眼睫,睫毛颤动好似一把小扇子,神情晦暗,如同雕刻的木偶。   白卿书在十三四岁时便想过,若未来的妻主身边有别人会如何。   那时他很天真也很冷静地想,拴不住对方的心,就禁锢自己的心,做个合格的主夫便好。   可是同李玉成亲后,打破了许多曾经定下的想法。   李玉其实只是想吸引夫郎的注意,转移话题,她若是知晓将兔子抱走后,夫郎会这般难过,就不会说了。   她抚上夫郎的脸,对方没有反应,呆呆的,这样冰冷的态度更让人担心。   “我把人叫回去了。”圈住夫郎整个身子,去亲他的眼睛。   对方依旧木木的,秀气的眉微蹙,紧紧抿着唇,还在生气。   “你呀,不想把人领回来就当场拒绝嘛,我爹就算不高兴,还不是要听我的想法,我才是院儿里的主人。”   何必像现在这样,让自己难受。   “公爹又没说错。我不能伺候你,若不同意别人来,那便是犯了七出之罪,成了一个妒夫。”   白卿书的声音沙哑晦涩,双手放于腿上,努力保持镇定。   李玉问:“你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是。”他咬牙。   李玉修长的手指滑过少年柔软的唇:“既然是天经地义,你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她放开白卿书,作势要叫人:“那我把人叫回来。”   白卿书心尖顿时一颤,立刻抬了头死死盯着李玉,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李玉还在玩火,把门拉开,脚都抬出去一只:“我真去了?”   委屈,难过,不可置信,被逼到角落的狼狈,不敢言说的占有欲,一个个在白卿书心头涌现。   外面有虫儿鸣叫,声音清脆,更显寂静。星辰闪动,布满了墨色的夜,像人心里明明灭灭的情绪。   不就是想要你哄一哄么……   他攥着衣角,偏了脑袋,不想让李玉看到自己落泪,“随……随你便。”   声音却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哽咽压抑。   这样也不肯松口留人。   李玉放弃了。   她是准备哄夫郎的,但她觉得夫郎老是生闷气不肯直说,容易憋出病。正好借着这次,让他能够将想法表达出来。   但是李玉不希望把人惹哭。   我真是个坏人。李玉骂了自己一句,返回来重新抱住僵硬地立在原处故作坚强的夫郎。   “好啦,不闹了。我只是希望你多信任我一点,若是你不喜欢的事,能够直接拒绝,没必要拿这些来考验你和我。”   她感受到泪珠滴在颈侧的温热。   “你看你又哭了,小哭包一个。方才还说什么天经地义,随便我的话,你分明就是不愿同别人分享我。这很好啊,我就高兴你做个妒夫。”   白卿书立刻反驳:“我不是妒夫。”   脆弱的心灵被温柔的话语包围,忍不住抬起胳膊环住女子的脖颈,眼睛湿漉漉的。   “对,我的卿书善解人意不忍心拒绝他人,又因为太喜欢妻主不希望她碰第二个人,明明难过却隐忍不发,得靠妻主我亲亲抱抱才——哎哟!”   夫郎或许被说得恼羞成怒,在她腰间用力拧。   “你不就是,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提起就更想哭,他也恨自己变得这么不中用,为了一个人不停地变换心情,患得患失。   听见夫郎的表白,李玉不敢放肆了,承认错误:“那便用行动来认错吧。”   抱着少年亲吻,顺便勾上了门:“别让闲杂人等打扰我们。”   白卿书被压倒在床上,妻主的亲吻铺天盖地而来,炽热又密集,他有些吃惊。   护着肚子:“大夫说未满三个月不能同房。”   是说不能同房,李玉也没想做到最后。   她哄着白卿书:“放心,就是让你看看你家妻主的心意,以后不许放别的男子进来,硬气一点。”   放下幔帐,吹了灯,很快便响起夫郎呜呜咽咽的声音。   “要不要把你家妻主让给别人?”   “不,不要。”   “刚才是不是不高兴?”   “唔……是。”   “现在还生气吗?”李玉握住夫郎的腰,尽量不压到他的肚子,在白卿书眉间落下柔柔的吻。   还生气吗。心情大起大落,现在如何?白卿书也说不清,从酸涩的滋味到苦涩,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甜。   主动亲上妻主的唇瓣,抱着她的脑袋压向自己,想在这温柔中多留一阵。   声音软软的:“不气了。”   微风摇曳着嫩绿的叶,室内渐渐安静,虫鸣也不再响起,也许都能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闲杂人等·文意:为什么我把兔子抱走后,门就锁了,公子不要我伺候了么……   这两天忙论文初稿,姨妈又来了,更得有些晚。   现在大概是凌晨,大家也做个好梦哟~   忘记感谢了:感谢小天使“柠七”的地雷与5瓶营养液,紧紧拥抱~ 第30章   李府主院。   李家正君觉得小女儿这个夫郎挺懂事,他还怕白卿书不愿意,对方却没有半分抗拒就把人领回去了。   小金是他身边的人,但身份配不上,自己也得给儿婿脸面,心想让小金做女儿的通房就好。   然而,他洗漱后便听下人说小金回来了。   “正君……”   俏丽的小厮委屈地眨巴着眼,看得李家正君鬼火直冒。   他只问了一句话:“小姐让你回来的,还是少主夫?”   “是小姐。不过奴觉得主夫根本就不想听您的,他都没有同小姐说,径直丢下奴便走。”小金愤愤道。   他不能怪三小姐,自然怪那位主夫。   废话。就算白卿书在他面前十分大度,一般男子都不会对妻主院儿里来新人感到高兴吧。   李家正君要的只是儿婿识大体,至于对方心里如何想,无所谓。   如果是白卿书同意后又反悔赶人,那他会觉得这儿婿不敬。   但赶人的是小玉,无论白卿书有没有在其中抱怨吹耳边风,都能表示,女儿不喜欢自己的做法。   李家正君看着自己染得红艳艳的指甲,觑了眼小金,不咸不淡道:“既然不要你,就回到原职位上吧。”   小金怎么可能甘心。好不容易有个爬上去的机会,现在放弃,以后就难了。   正君威严的时候眼神很吓人,他又不敢再求,灰溜溜走了。   真是没用。李家正君觉得今晚都不能睡个好觉了,吩咐下人在屋内点安神香。   既然女儿不喜欢,就算了。自己只不过因为妻主和大女儿都有小侍通房,心疼小女儿。   如此看来,老李家莫非还会出现一个忠贞不渝,只求一双人的痴情女?   清晨朝露晶莹剔透,点缀在周边花草间,珍珠一般被光线照射后闪耀。白卿书睫毛上的泪珠未干,也似宝石一般,引人采撷。   少年闭着眼,很是疲累地侧身躺在床上,朱唇微肿,双腿屈起,胳膊、腰上斑斑点点,都是被疼爱过的红痕。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李玉还是将人折腾得沉沉睡去。   夫郎睡觉好端庄。李玉观察白卿书的睡姿——双手交叉放于腹上,一夜不曾变换动作,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老实可爱。   卿书睡觉好乖,又怕黑。李玉幻想着夫郎幼时,定是哭红了鼻子,被大人哄着入睡。   十四岁时爹也给送过给自己“启蒙”的小厮,那时她就拒绝过。   她爱看话本,听说书,被里面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男女之情感动,决定只对娶的夫郎好。   拒绝一次,爹爹就明白,只要她把人赶走,便不会继续送。   白卿书眉眼干净,五官精致,被疼爱后眼尾残留淡淡潮红,李玉有些后悔夜晚用力过度。   不过她是护着夫郎肚子的,没有影响到那个小生命。   穿好衣物,让文意在外间等待,李玉说:“让他多睡会儿。”   “是。”这是小姐的体贴,文意笑着屈膝道。   李玉一走,白卿书的眼睛就睁开了。可能妻主比较小心,动作比较轻,他除了累感,没有其他不适。   他从被子中坐起来,胳膊上的痕迹让文意一个未出阁的小厮脸红心跳。   “今日有要事么?”还想再睡。   “有的。”文意说,“是请您参加赏花宴。”   白卿书还在铜镜那儿,轻轻抚过红润的唇,漫不经心梳着发。   第一次被人邀请参加宴会,他怀着期待转头看小厮:“谁?”   内心又是忐忑的。   还能有谁,公子一夜醒来反应都变慢了。文意偷笑。   “自然是您新结识的那位友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今天还有一更~   感谢小天使“孤家寡人”投灌的两瓶营养液~ 第31章   “朱公子?”   白卿书立即向小厮要朱家送的那封信,这信应当是请帖。   能同县令家公子交好,还被邀请参加宴会,文意替自家主子高兴之余,还带了点儿心酸。   高兴是因为能够进入琥城公子哥儿的圈子,但公子过去参加的宴会少说也有十次八次,来往的何止这等地位的郎君。   正君还要给小姐后院儿添人,若小姐意志不坚定接受了,文意觉得自己一定会比主子还生气。   白卿书笑吟吟地看着请帖,翻来覆去,毕竟意味着他逐渐融入了这里。   宴会的日期是明日,现在就得准备。他双腿用力站起来,酸疼软绵之感仍在,庆幸妻主留的痕迹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李玉也知晓了这件事,没想到夫郎能同那位朱公子结识,随即失笑,卿书本就优秀。   用饭时她道:“我送你去吧,不过……你身体吃得消么。”   吃不消也是因为你昨夜荒唐啊。   白卿书一脸责怪地看妻主,把自己弄得连声求饶。明明昨晚该生气的人是他,怎么反而被“收拾”一顿。   他解释道:“朱公子好意,我怎能推脱,明日我会注意的。”   李玉点头:“那我陪你过去,然后早些去接。”   “多谢妻主。”   夫郎含笑道谢的小模样乖极了,好想亲一口。   李玉不禁感叹,若是一开始自己便认真地了解卿书,哪里会将两人折腾到那种地步。果然经历过悲痛,才懂得珍惜。   为了明日在宴会上不出错,白卿书求助于两位姐夫。   李张氏很惊讶。县令家的公子爱交际,爱设宴,却也看出身的。   李家是商户,尽管是有名的富商,那位朱公子也只邀请过一次李家男眷。官家公子看不起商人出身,而同样家里经商的彼此也会比较。   在那次赏花宴,李张氏被人奚落,说他是靠不入流的功夫嫁的人,当时自己的脸色真是青一阵白一阵。   他说话就带了酸意:“妹夫厉害啊,能让朱公子单独请你,我们都不够份儿。”   白卿书淡然一笑。   李梅氏参加宴会的次数多些。他家里情况比不得李家,但性格好,未出阁之前朋友很多。   即便朱公子不请他,那几个嫁入官家或有钱人家的好友也会请。   他坐在小凳子上给儿子缝布偶,咬断线头后说:“不要太引人注目,穿得妥当即可。我都是同玩的好的待一块儿,若你没有熟识的人,就坐在旁边安静喝茶看花。”   他是个不喜纷争,努力保持低调的人。   羡慕嫉妒放到一边,李张氏也给了意见:“遇到找茬或不怀好意之人,别理他。别像我似的,与人吵起来。”现在那些人还嘲笑他没规矩呢。   对于姐夫们的提醒,白卿书心怀感谢。   看来这宴会同在京城时差不多。   只是地位变了,以前他是京城尚书府的独子,现在……只是富商家的新夫郎。   ……   “到了。”   县令家,朱府。李玉先下马车,随后伸手扶夫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恨不得当着大家的面将他直接抱下来。   白卿书虽然称好友为朱公子,但其实这位朱公子是嫁过人的。   他成亲三月时,发现妻主在外面养了一个瘦马,果断要求和离。   这位朱公子和离时已有身孕,不顾众人非议,回到朱家生下孩子独自抚养。白卿书很佩服他的选择。   来参加赏花宴的男子,要么已经成亲,要么是寡夫,官商皆有。有人望见李玉与白卿书的这一幕,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忍不住抱怨。   “看看人家,再看我家那口子,让她送送我,就骂我矫情。”   也有人不屑地嘀咕:“一看便知是新婚,而且夫郎还有孕,有什么稀奇。”   过两年女方觉得没滋味,腻了,别说送夫郎,能在出门时说句“早些回来”都难。   但他们注意到了白卿书。   这位夫郎皮肤白皙,相貌出众,与人说话时仪态端庄,明显家境不凡,受到良好教养。   马车的标识表明对方出自商人之家,什么时候,琥城商户中有这样的人物?   这边李玉还牵着白卿书的手温声嘱咐:“累了就回家,有些长舌夫话多又毒,若他们欺负你,回来同我说,妻主护你。”   女子和男子的交际方式不同。妻主想得太简单,但这样的话,白卿书能感受到李玉的情意。   李玉依依不舍,等夫郎被朱府的人领进去,才收回目光,忙生意去。   赏花宴,顾名思义。白卿书递了请帖,刚进府,便看见了各种在初春盛开的花朵。   “卿书!”即便有过一次不愉快的婚史,朱公子依旧散发着年轻男子的活力。   他笑眯眯地迎上来,亲自把人领到正厅,“去歇着吧,我现在忙,待会儿来找你。”   之前这位县令家特立独行的公子对客人都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如今对白卿书的反应,又引起其他人关注。   他们悄悄打量白卿书:“这人谁呀?没见过。”   “好似是李家的。”   李家?有人见过李张氏与李梅氏,便知白卿书是李家的三少主夫了。   传言道,李家的三少主夫从京城来,看他的气度,确实像大家公子出身。   白卿书进了正厅,安安静静寻了一个角落坐着,其余人要么讨论新出的服饰,要么说家长里短,邻家八卦。   “公子……你怎么不上去和他们打招呼?”文意希望自家主子能够尽快同这些人搞好关系,以前公子不是很出色么。   白卿书摇头:“没必要”姐夫说了不要太出众,以免被人当做靶子,他觉得有理。   他往四周看,很快辨别出三类群体。   高傲的官家夫郎,谄媚贴上去附和的商户夫郎,第三种包含前面两种,但都是和自己一样,低调沉默,不在乎门第,要么一人独处,要么同好友聊天。   “会有人找上门的。”白卿书示意文意看向前方。   一名穿着华丽,长相有些妖艳的男子在白卿书身边坐下,问他:“请问您可是李家的新夫郎?”   “据说是从京城来的,你可是京城哪位大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嫁到这里?”   莫非李家攀上了新关系?这事儿,不仅是同李家是同行的商户,有些官家的夫郎也在意。   白卿书礼貌回应,但没有过多说自己的背景,只说是普通人家。   那人觉得白卿书是看不起他,哼了一声:“我看,定是什么破落户,连出身都不敢说。”   旁边还有三名男子,应该同这人是一伙儿的,闻罢捂嘴笑起来。   其实白家败落,在一定程度上,同他说的破落户没什么两样。听着刺耳,白卿书不由开口:“这位郎君请慎言。”   他眼眸漆黑,神色冰冷。   那人怔住,被吓到后发怒,正打算好好教训白卿书,朱公子迎完所有宾客,带着最后一名客人进来。   “卿书,来。”朱公子走过来,把白卿书引到一边,将其介绍给了自己另一个好友,“阿林,我找到一个和我们特别合得来的人。”   白卿书视线刚移过去,看到对面的男子。对方像一株白棉,温温柔柔,也看向自己。   他便不动了,面色煞白。   被朱公子称作阿林的男子也十分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白卿书:“是你?!”   两人相对无言,朱公子见气氛不对,问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白卿书在京城,时常与他来往,曾经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   但曾经快乐的回忆,对白卿来说,已经是一道讽刺。   白卿书定了定神,抢先一步恢复神色,挂上了面具一般,矜持礼貌的笑。   “别来无恙,赵公子。”   赵公子。赵林。   赵。   在他四处求人帮母亲说话时,无情地退掉同他的婚事。那个赵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出场的人物好多……   呜呜呜这个章节一直加载不出来,重发好几次了。 第32章   “赵公子,别来无恙?”   白卿书说完这句话,已经能够平静面对昔日好友。   心底钝痛只有自己知晓。   他痛的不是地位身份的不对等。是被赵家人推倒在地磕破后颈,爬起来时,瞥见大门背后,躲藏之人脚上的绣鞋。   他能怨好友看着自己狼狈模样却不出声相助吗?能恨赵林从此与他划清界限吗?   看了那么多书,白卿书知晓人之常情的现实。   可将赵林与另一位偷偷送他出行的好友相比,自己无法不感到心凉。   朱家公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能肯定的就是自己的两位友人过去相识,有一段不愉快的相处经历。   不由得心里叫苦,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不想让朱公子难堪,即便白卿书想立刻打道回府,也怀着沉重的心情跟随他们前往后花园。   朱公子走在中间,一路上努力地找话题。白卿书笑着应和几句,倒是赵林的脸惨白,一直没有缓和。   客人很多,朱公子作为主人,难免要游走在众人中。   他不放心这二人单独相处,见赵林仍不在状态,悄声拜托白卿书。   “我不知你二人相识,今日实是无心。可否看在我的面儿上,与阿林消除往日芥蒂。”   找他说此事,却不找赵林。朱公子与谁更要好,更不忍心伤害谁,都映在白卿书的眼睛里。   他对着朱公子露出贝齿,薄薄的唇勾勒优美的弧线:“放心。”   这算什么芥蒂,自己从来没有生赵林的气,不过悲哀而已。   琥城不靠海,四周皆山,风土人情因此形成粗放之势。   这使得朱家后花园在琥城显得十分别出心裁。   花园内设飞檐的中庭,可烹茶抚琴。中庭石基下潺潺流水叮咚作响,清水两边小草青葱,还有各式花朵的姹紫嫣红。   布局精巧,但还是更喜欢家中充满诗情的小花园。   “家”指的是白府。冒出这样的比较,白卿书忽然发觉自己从未放下过去。   “你怪我,是么。”   赵林声音凄凉,在白卿书背后道。   “谈不上怪,只是我们回不到过去。”白卿书凝视着对方。   赵林是温柔的男子,比自己还脆弱,哭起来我见犹怜,红着眼睛不忍叫人责怪。   “我……”   赵林无法辩解。   当初他确实是觉得自家姐姐应该有更好的亲事。   卿书虽是他好友,白家倒了,家中再三告诫不许和白家人来往,他承认心中软弱,照做了。   心情不好,收到在琥城游玩时结交的县令家公子的信,他便到琥城散心。   “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卿书——”   始终经受不住自我谴责,赵林抓着白卿书的胳膊,“我身不由己,你身为尚书府独子,从来不知我的苦楚。”   家中爱好联姻,许多兄弟都嫁给了权贵,而非所爱之人。家里说只要能说动白家,让姐姐入赘,就允许自己自由选择妻主。   因此他时不时在白卿书耳边说:“我姐愿意入赘,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成亲后就爱上了呢?有我这么个手帕交做小叔子,再好不过。”   他虽带着任务,却是真心希望白卿书幸福的。   白家倒后,他也没能嫁到心仪的妻家,被许给礼部侍郎之女,日子并不如意。   苦楚?   拨开赵林的手,扯过伸到中庭的长枝,白卿书将坠在枝头的花看了又看。   谁都苦。如今大可不必向自己倾诉。   他没有再同赵林讲话。   朱公子说消除芥蒂,他能做到,但更进一步,与赵林重归于好,就是冲着那日看到绣鞋后流下的泪,白卿书也无法答应。   就像这枝花,柔软芳香只是一刻,掉落便只能碾作尘土。   朱家提供了丰盛的宴席,白卿书有些用不下。摸了摸肚子,他发觉今日情绪波动太大,担心影响胎儿,很快便向朱公子请辞。   “啊?你竟已有身孕?”朱公子一脸歉疚,“那是得早些回去,今日我招待不周,改日再请你,你一定要来。”   他实在喜欢白卿书,还是想对方能接受赵林,三人一同游玩。   “卿书,你与阿林……你果然是京城大官家的公子吧?”   “或许过去是。现在我是李家人。”白卿书向朱公子道别,也看了一眼视线在自己身上的赵林。   出了后花园,文意在小厮用饭的地方,听到自家公子要离开,擦擦嘴赶紧到白卿书身边。   白卿书去赵家时没有带上文意,与赵林的事,文意不知情。他只知道公子在家主去世后,再也没有和赵公子来往。   他识趣地没有问白卿书关于赵林的事。   在朱家下人带领下,他们前往离开的路,行到一处湖附近,听到不少女子的笑声。   朱家的小厮屈膝道:“那边是我们大人请的女客。”   原来今日县令也邀请了一行人在家中赏花。她们到湖边喝酒,正在兴头。   “李家那个老三你们知道吧……”   “你说的是李玉?”   听到了自家妻主的名讳,白卿书下意识往湖的对面看。   恰好一位女子摇着折扇,轻抿一口酒,抬头看向白卿书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太晚,本来想写三千字……   目前看来,写完就来不及完成榜单,要进小黑屋了。待我先更一章短的~   悄悄咪咪说一句,赵林只是一个小配角,孙知宜还是把握小反派的位置的~不要忘记她O(≧▽≦)O 第33章   白卿书听力极佳,对面席地而坐温酒豪饮的众人忽然提及妻主,他不禁停住步伐。   “李家也是不识抬举,给她三成利润,攀上碧螺庄不亏嘛,可惜……依我看,王家指不定能取代李家的地位。”   “那也不一定。”   有人反驳,“李家三女,都不是庸才。就说李玉,从前大伙儿都认为她是个不学无术的,此次解约后,却能将家中生意稳住。”   前头的那位本意是想拍孙知宜的马屁,被反驳后面带嘲讽:“是么,你这般看好李家,怎么县令大人没请呢。你莫不是觉得大人的眼光比你差?”   “你!”   二人斗嘴,前头的占上风,后者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不想再听下去。白卿书这才知道,上次妻主轻飘飘说过的事,在别人眼中是笑话。   碧螺庄的茶入了皇贵君的口,她们想借此多得利,白卿书觉得正常。但孙知宜不守信也是事实。   妻主说见到孙知宜就绕道,不知这些女子中,哪位是孙小姐?   谈话只在一瞬间,白卿书不再注意她们。今日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   收回目光时发觉一名女子在看自己,竟然还朝着他遥遥举杯。   有一种偷听被抓包的心虚感,赶紧垂首加快脚步。   暗暗思索着,朱公子请自己参加宴会,县令大人却是倾向于碧螺庄的。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朱府,决定还是不变应万变。   行至大门,踏出朱府,白卿书开始找自家的马车。   “卿书。”   白卿书听到了妻主的呼唤。   离开朱府时,时间还早,晌午刚过一点。他软了眉眼,向李玉靠近,“妻主等了多久?”   李玉就是怕夫郎在宴会上身体不适,提前过来等。   “没多久。你出来得挺早,真的不舒服?”将夫郎扶上马车,便在他身上东摸西摸,“是哪儿不舒服?”   “痒……”   白卿书上一刻还在沮丧,这会儿被妻主紧张的神色逗笑,躲过她的“搜查”。   困意又袭来,他倚靠在李玉身上,略带矜持地扯了扯她衣袖。   “想睡。”想睡在妻主温暖的怀抱中,感受被珍惜的幸福。   李玉寻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姿势将夫郎搂住。   怀中人确实疲惫,细长的眉向下压,呼吸较沉。   这场宴不是赏花么。她想,不就是一群男子吃吃喝喝看花儿,卿书这模样可不像啊。   不忍叫醒夫郎,直到回家,一路上都是把人抱着。   “你们都做了什么?”她问拿着温热帕子替夫郎擦脸擦手的文意。   文意的回答很自然,也很正常:“公子与人聊天,赏花,用过饭便走了。”   “这样。”   李玉没有怀疑,可能是卿书真的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走亲戚……码字时老爸老妈一直在说话,写了一半让我赶紧睡觉……   明天更两章,抱抱~   另外,希望各位小天使注意身体,勤洗手,出门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记得戴口罩,东西煮熟了吃,少和家禽接触,不要吃野味。不管你们在哪个地方,不信谣不传谣,相信这场疫情很快会过去的。 第34章   过了半月,李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夫郎变得特别爱粘自己?   卿书脸皮薄,常被逗得脸红羞涩,只有受了委屈难过,才会表现出依赖的行为。   现在变得喜欢抱着她不撒手。   “今日又晚归么?”   腹部微微隆起,已经有些显怀的白卿书扶着门沿看她,眼里是依依不舍的留恋。   李玉轻牵他手,触及嫩白指尖,对方顺势蜷起手指,不让人走。   他说:“不然,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样的场景半月以来出现过好多次。   不知怎的,白卿书怀孕才三月多一点,肚子就比常人要大一些。李玉工作的地方人很多,她怕把夫郎碰到磕到,就没同意。   “你去做什么?不是说过了,我那儿一点都不好玩,到时候我忙起来,可能顾及不到你。”   李玉再次拒绝。可是这回,白卿书非要同她一起。   他的头靠在李玉肩头道:“你总是很晚回来。我越来越嗜睡,晚上睡觉前见不到你,醒来你又要走……”   一番话说得李玉愧疚不已。   她确实忙。   开春后为了挽回家里生意的损失,在好几个铺子里帮忙;二姐即将参加乡试,家里送了许多钱财过去;王家那几个小姐动不动就嘲讽李家。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决定今年干一票大的。   这些问题以前都是大姐和娘在思考,可是成亲后,她的上进心陡然疯涨。   她觉得自己是在为家人努力。可卿书也是她的家人啊,忙来忙去,最后连多陪伴他都做不到。   原本夫郎与县令家公子要好,会约着一起逛街,从朱府回来后,他出门的次数明显变少。   李玉问他,他就闪烁其词,问不出个所以然。   “好吧。”只能答应,“那你注意自个儿的身体,需要什么与我说。”李玉同意了。   店里伙计将门打开,见李玉进来,笑着问好:“东家早。”说完看到李玉后头跟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年轻郎君。   盯得久了,被李玉敲脑袋。   “这是我夫郎,看什么看。”   伙计恍然大悟:“原来是东家夫郎”。老老实实做事去,不敢多瞧。   李家的首饰铺有两层,一楼招揽客人出售物品,二楼设了贵客招待点和休息处。   “我带你到楼上去吧。”   李玉扶着他的腰,将夫郎领到自己专属的休息处。   一般的顾客不需要李玉出面,她负责接待出手阔绰的常客以及新的贵客。   “我去忙了。”发现有老顾客上门,李玉得下楼,走的时候叮嘱文意:“照顾好主夫。”   她快步踩着楼梯离开。   走了一半返回,亲一口夫郎:“和孩子都乖乖的,午饭想吃什么?”   白卿书按住被亲吻的眉心,笑道:“想吃金丝肚羹和芸豆卷。”   李玉用商量的语气柔声劝:“大夫不是说少吃芸豆卷,咱们换个别的?”   “嗯……好。”妻主温柔劝,他也乖巧应。   李玉再次转身离去。   二楼只能看到店铺外的景色,白卿坐在供李玉休息的房间,并不觉得无聊。   大姐教了他如何做虎头鞋,他拿起针线,不太娴熟地尝试着。   文意待在一边,不懂为何主子要来首饰铺。既然只是坐着缝补,自然是家里更安逸。   为何过来,只有白卿书心里清楚。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更多时间和妻主在一起。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李玉让家里送饭菜到铺子里,端到楼上。   她一边吃一边对夫郎说好消息:“又来了几个新顾客,不是本地人,他们到琥城走亲戚的。因为喜欢我们家的首饰,买了好几套最贵的头面。”   “今日生意挺不错,有新的商家找上门,要与咱们合作。”   李玉说得眉飞色舞,眸光奕奕,白卿书盯着她的脸,饭都忘记吃。   他以前的理想妻主,是饱读诗书,文质彬彬,淡泊名利的儒雅女子。李玉一直说着生意、盈利,这样的形象完全不符合白卿书的幻想。   可偏偏他越看李玉,越觉得她好。   下午李玉又忙活几个时辰,期间会抽空去看白卿书,担心他闷着。   “等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骑马如何?”夫郎太懂事,李玉想补偿他,“或者咱们去庄子上钓鱼?”   “都好。”白卿书依偎在她怀里道。他说:“那都是以后的事,妻主现在也多陪陪我吧。”   自从大夫说三个月后可以行房事,注意力度即可,李玉还没来得及高兴,主动的反而是白卿书。   回家的马车上,他搂着李玉的脖子,蹭来蹭去。李玉可是血气方刚的女子,哪里受得住。   “小兔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喘了一口气,掐着夫郎的腰,李玉声音低哑。   卿书完全和印象中的冰冷美人不同了,像是诱惑人不自知的纯白雪兔。   “我怎么了?”少年的润泽杏眸中是真诚的疑惑。   她憋着火等到晚上,以为自己的力度足以让夫郎求饶,谁知对方更主动,火热的身子贴上来,吓得李玉叫停。   “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李玉提醒道。   “嗯。”白卿书眼神迷离,还抱着李玉的手臂。   “伺候”完夫郎,又腻了一会儿,等到白卿书睡着。   她极为清醒。   奇怪,卿书这样真的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补昨天的。然后晚上再更一章。也就是今天三更~ 第35章   晌午出了太阳,将潮湿的小院儿晒得暖烘烘的。   药童按着方子,从箱子里抓药材,声音窸窸窣窣。   在外间诊脉后,留在李府的大夫道:“并无不妥之处,待老妇再开一味性温的开胃药,后头几个月贵夫郎应进行食补。”   大夫收起药箱,像以往一般走出院子。   李玉跟上去,避开夫郎问:“呃,我有一个疑惑,还望您能解答。”   她眸光闪烁:“就是,就是……”   这对年轻夫妻经常搞幺蛾子。大夫习以为常,背着手,气定神闲等李玉把话吐出。   李玉是难为情的,她一个大女人,如何对着一个老娘们说夫妻之间的密事?   “讳疾忌医要不得。”大夫见李玉久久不言,拉长声音道。   “就是……”   她咬牙说出,“男子在孕期可会异常依赖妻主,不舍分离,甚至热衷于房事?”   李玉说完就低着头,有些脸热,在自己屋子里和夫郎亲热黏腻是一回事,告诉他人真尴尬。   这位中年大夫面不改色:“哦。”   到了她这年纪,脸皮厚厚的,根本不在意听到关于夫妻之事的话。   大夫沉吟道:“贵夫郎孕期已三月有余,随着月份增加,对于房事也许会愈加热衷,正常。这依赖的现象……”   她眼窝深陷,深深看了李玉几眼,摇头:“早同你说过,贵夫郎重在心疾。”   孕夫难免会有情绪脆弱的时候,但这位三少主夫,从第一次诊治,她就看出对方的压抑。   李玉客客气气的:“不如让我跟您聊聊,您接下来有空吧?”   不是不喜欢卿书依赖自己,人大夫都说重在心疾了,那肯定得治。   之前夫郎被二姐夫的事刺激得沉浸在白家落魄、被退婚的痛苦中,她宽慰了很久,看来自己的方法治标不治本。   大夫说话很随性:“我人在贵府,每月只需诊脉三次,有吃有喝,按月发银,哪里能不空闲。”   二人于是找了个厢房交谈。   谈话中,在大夫的提醒下,她才发现夫郎不止依赖自己这一点奇怪之处。   卿书以前也不大出门,但一月总会有几次。现在只有跟着自己,他才愿意出府。   自己给他买的雪兔已经长大了,卿书肚子的原因,抱久后会觉得腰酸,且动物毛发会影响胎儿。她劝夫郎近几月少抱兔子,对方每回都应,下一次又抱起来,不肯放开。   还有卿书怕黑,她在睡前会点一盏灯,以便夫郎起夜。现在他居然不怕了,李玉晚归时,打开门看到的就是黑漆漆一片。像极了表弟来的那次。   李玉回忆的细节越多,越觉得情况糟糕。   夫郎怀孕的这段时间,恰好李家生意最忙。自己对卿书关心不够,还嫌他太粘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李玉自言自语。退婚那事儿不是说开了嘛。   大夫的药童还是稚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笑嘻嘻道:“说不定遇到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啦。”   “近日三少主夫可有去某处,遇到什么人?”大夫问道,顺手摸了摸药童的胖脸蛋。   卿书不对劲就是从离开朱府后。李玉抓着头发:“可他说没事啊,文意也说一切正常。”   在朱府能遇到什么人,是被欺负了?倘若卿书被欺负,他不说,他的小厮也会找自己。   连文意都瞒着我的话——   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人。这人会牵引出夫郎内心的恐慌。   是故人。她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很是肯定。   难道是那个什么退婚的,卿书曾经的未婚妻?   不对,赏花宴请的都是男客。   她脑子里一团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也差不离了嘛~ 第36章   硬是追问夫郎,会适得其反。若卿书像蜗牛一般缩到壳里,她好不容易将其宠出来的娇憨活泼,又得变成前世那般尖锐冷漠。   鲜少见到这般在意夫郎心情的女子。大夫觉得李玉虽然太在意儿女私情,却是个好妻主。   “自老妇住在贵府,观望多日,总觉贵府气氛紧张。”   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李家人很少聚在一起,都是各忙各的。   李玉抬头。大夫的意思是?   像是猜中了李玉的想法,大夫说:“不知三小姐何日有空闲,可带贵夫郎到别处小住,多加开导,与其谈心。不仅有利于养胎,兴许贵夫郎就能慢慢打开心扉。”   说得有理。   李玉托着下巴思索:“我是打算哪天带他出门,可现在太忙了。”   她也是想让夫郎过更好的日子,更有底气嘛。   “老妇只能提出这些建议,具体如何做,自然是看小姐。”   大夫这么一说,李玉反而觉得应该早些带夫郎出去散心。   是她疏忽了。自己生在李家,家里都宠着,不觉得有什么紧张之处。   长大后两个姐姐有了自己的家,在一个府里也常见面,爹娘态度没变,日子更自由惬意。   可卿书又不是长于这里的。女子能够潇洒,男子受到的约束则很多。   “也好,等卿书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想出门也不行。”   李玉希望带夫郎出去,真的能够有效果,让他告诉自己发生何事。   某日她抱着正在小憩的白卿书提出这个想法。   “咱们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可好?”   白卿书睁开眼:“嗯?”   他的气色,在李玉的精心照顾与李家正君时不时送来的补品中,比刚怀孕时红润许多。   看上去柔软饱满的粉唇,秀气挺直的鼻,双眼含着惫懒之色半睁,眼尾有点点水光。   抱着软绵绵的。   没忍住,李玉啃上他的脖子:“我说,趁着月份还不算大,带你去玩如何?”   前世的自己与夫郎成亲后,因为爱玩,去过许多地方。游山玩水,都是与朋友一起。   这回,她要牵着夫郎的手。   白卿书放心地靠在李玉身上:“妻主不是要管铺子?”   “我可以尽快将手头的事处理完,顶多累一阵。”李玉道。   累一阵?   “算了。我在家里挺好,妻主没必要加快进程,还是按你的计划行事。”   白卿书拒绝了,他觉得李玉在迁就自己,不愿意给她添麻烦。   李玉握着白卿书的手,摸到他指腹多了两个茧子,态度强硬起来:“你就说想不想去?”   “不想。”白卿书笑着道。   “真不想?”李玉说出去玩的时候,明显看见夫郎眼中亮起来,但很快就神色自若,让人猜不透。   知道夫郎怕痒,她在他胳肢窝轻挠:“那我跟别人出去玩了?”   “哈哈,哈,妻主别挠了……”   白卿书的脸都红了,听见李玉说跟别人出去,他立刻问:“跟谁出去。”   他一边躲李玉的痒痒,一边贴上去,“不行。”   李玉望天:“我夫郎不愿意跟他的亲亲妻主共度二人时光,哦,三人,算上肚子里的小家伙。”   “于是可怜的我,只有放弃,去找什么如意啊,阿宝啊,让她们陪我。”   谁是如意,谁是阿宝?   白卿书没见过李玉的“狐朋狗友”,听她亲昵地称呼着,以为是男子。   正处于爱多想的时期,他抿了抿唇。   “我想的。”   差点忍不住涌起的笑意,李玉绷着脸,装没听懂:“想什么?”   “我们一起去吧,你别找那些人。”   哎,这不就对了。很满意夫郎的回答,李玉抱紧他。   结果白卿书不理她了。李玉哄了好久,便听他低声道:“如意和阿宝,比我好么。”   如果他不去,妻主还有能选择的人。白卿书怕李玉离开自己,却不得不答应。   “如意阿宝自然没有你好,她们……宝贝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少年冷着一张脸,抱着肚子,李玉从中看出了委屈和生气。   回味过来,李玉赶紧解释:“那是我朋友,女的,我随口一说。”   真想撕了自己的嘴,明知夫郎敏感。   “怪我没说清,我从来不跟别的男子随便出去。”李玉说,“就你一个。”   可是李玉以前跟周如意等人常往花楼钻,有一个风流名声。白卿书目带怀疑:“真不是花楼的男子?”   如果让周如意那家伙知道,因为我的缘故,卿书将其认成了花楼中人,定会狠狠嘲笑。李玉想,使劲儿摆手。   “不是,真不是。”   “小姐——”   爱破坏气氛的阿涂着急地在外头叫。   正哄夫郎呢,这丫头叫什么。李玉不耐烦回应:“有话说话。”   不能说,真不能说。阿涂擦了擦冷汗,她知道三少主夫在屋里头。   “您还是出来吧。”   真麻烦,李玉决定找个时间揍阿涂一顿,这人什么毛病不能直接说。   结果阿涂说完她就呆住了。   “风华公子在后门,说找您呢。”   白卿书因为好奇,也跟了出来,恰好听到阿涂所言。   他问:“风华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怎么觉得自己又得哄夫郎了?   还有一章的~ 第37章   李玉当时就僵在原地,刚和夫郎说了一番甜言蜜语,现在就有男子找上自己。   而且这个男子……就是花楼里面,她经常过去听人家唱小曲儿的。   若是现在告诉夫郎,她真的只是听过小曲儿,对方的手都没拉过,他会信不?   李玉面对这样的状况,自己都不信。虽然她是实话实说。   夭寿啊……   “风华公子是谁?”   妻主一副尴尬的模样,让白卿书心神一凛。   “这个……”   到底说不说呢,李玉确实是觉得和这位风华公子清清白白,但她怕影响夫郎的心情。   还是不想瞒着他。   李玉道:“花楼的一位公子……但他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卿书!”   话没说完就看见夫郎黑脸,她也顾不得那个公子的求见,追在白卿书后面进了屋。   白卿书坐在软塌上,李玉刚进屋,他便冷声道:“妻主不是要见那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嘛。”   他不想生气的。   白卿书在心里告诉自己,妻主说的是实话,她与那位的确清白。   可是在没有嫁过来之前,妻主已经是花楼常客,是否与别的男子有染,他并不知。   一开始白卿书就因为李玉的风流名声而担忧。后来李玉一心对他,再不去花楼,又不见她与谁来往,白卿书渐渐就将其抛在脑后。   “若是爱听曲儿,为何妻主不将他请到府中常住,每回都去花楼?”白卿书知道李家的规矩,成亲之前不可带人回府,以免与正夫起龃龉。   现在李玉已经成亲,他又有孕,赶走一个小金,这位风华公子又上门了。   越想越觉得,妻主打算把对方带回家。   “我听曲儿,就和我忽然想喝茶,想听说书,想吃酒楼的点心一般,偶尔光顾便可,没必要带回来啊。”   李玉解释道,“我又不是看上他这个人,带回来做什么,又不是厨娘,需要天天做饭吃。”   可是白卿书已经先入为主。方才妻主还抱着他说出去玩,不要别人只要他。如今……   白卿书虽想过万千种妻主身边会有别人的可能,但小金那次,他便发觉自己根本不愿与人同享。   “妻主说过只有,只有我一人的。”   夫郎垂着头,可怜吧啦地说出这句话。   李玉本来对夫郎对自己的不信任,有些着急和失落,见他这小可怜模样,只希望上前拥抱他,亲他。   “我真的和他没什么,我早就不去了。我现在就把人赶走可好?”李玉轻言细语。   “人家来找你,你把他赶走做什么。”白卿书道。   赶走又如何,这次走了,下次呢?   事情总要解决。   李玉把他抱起来:“那你随我一同去见他。”   “我不去。”   白卿书忽然身子悬空,紧紧拉着李玉。   夫郎怀孕后完全不冷静了。李玉也恨自己过于注重与夫郎的和睦,忘记把自己的过去交代清楚,这就是后患啊。   她吧唧一口亲在白卿书脸上。   “好卿书,我对你一心一意,以前也没对别人动过心,更没有亲密关系。你和我一起去,把事情弄清,咱俩才能好好过日子呀。”   “……”   “那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不不,到后门太远,会累着你。我抱着吧,到地方再把你放下。”   这会儿倒是挺贴心。   白卿书咬唇,任由妻主一路抱着自己。   快到后门,白卿书从李玉怀抱中离开,仔细整理了仪容。   一名身穿水红色衣衫,苍白面容,不点妆饰的俊秀男子在门口来回踱步。   “三小姐!”   发现李玉,他有些激动地想要抓住对方的手。   李玉赶紧躲开。   夫郎就在身边,方才就因为对方产生误解,她不想再发生事端。   这风华也真是,以前不是安静性子,淡泊名利吗,怎么一来就想抓我手。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冷眼望:看看,还上手了。   感谢小天使“柠七”投的地雷、“孤家寡人”投的两瓶营养液,“非寻常的寻常”的10瓶营养液,爱你们~   我对不起坐等更新的小可爱们,写得太晚。   这章是昨天的第二章 (惭愧)   所以今天下午到晚上期间还会更一章的。 第38章   风华没能碰到李玉的手,对此并不在意,眼神焦急,平日的淡定消失。   他直接对着李玉跪下:“求三小姐救救我吧!”   这样忽然的举动让李玉惊讶万分。   花楼的风华公子并不靠貌美出众,他有一把好嗓子,婉转动听。李玉一般隔着纱帘听其唱曲,偶尔聊天,能感觉到对方的从容不迫。   今日这样焦急,还让自己救他,定然是出事了。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李玉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偏偏找她。   “先起来吧。”   李府后门是一条安静的街道,周围住着府里丫鬟小厮的家人。   一个花楼的小倌跑到这里找人,还对着李玉跪下,她担心被人加油添醋,在府里和外面传不实之言。   “是。”风华稍稍冷静,站起来。他方才太急,没发现李玉后头的人,这会儿才看到。   少年的精致不似南方温婉雅丽,他五官虽小巧,眉目间自有一股大气。   “这位是……”   有陌生人在场,风华不知该不该在此时说出自己的事。   “这是我夫郎。”把白卿书揽到身边,她对风华道:“我毕竟已成家,今后就不到你那儿听曲了。”   “原来是三少主夫。”   风华了然。   他望见白卿书不甚自在的表情,浸染风月场多年,即便是清倌,对于女子与男子的心思看得很明白。   三小姐这是在给三少主夫表忠心。   “风华祝二位永结同心,比翼齐飞。”   视线往下又见白卿书腹部圆润,加上一句“贵女康健。”   叫风华的男子表现得十分自然大方,白卿书脸微微红了。   他觉得自己巴巴地跟着妻主过来,显得像个妒夫。   “我是偷跑出来的,时间紧,想来想去只有找您帮忙。此事也与您有关呢。”   与自己有关?李玉很懵,领他到附近亭子里谈话。   风华说得很快。   据他所言,三日前,他出门不小心撞到一名浑身酒气的女子。   女子叫嚷着让他赔礼,浑浊的眼珠子扫到风华的脸,便要强行带其回家做小侍。   “楼里的爹爹早就希望我放弃清倌的名头,替他多赚些钱,竟也不拦。把您搬出来,说我是您包下唱曲儿的,想带走,价钱可不低。”   风华顿了顿,愧疚地看李玉。   李玉面无表情。   “那人道李家就是个笑话,今日就算把人抢走,李家老三也不敢多言。她给的钱少,爹爹便与其商议,我趁着这会儿逃掉了。”   李玉还没觉得如何,首先起了同情之心的是白卿书。   “你不愿委身于她,对么?”白卿书问。   所以会逃。   “风华自小独自飘零,不得不签了卖身契,于楼里卖艺,可我只想寻一良人。三小姐,三少主夫,求你们帮帮我。”   说完又跪了。   “妻主……”   白卿书不忍。   怀孕后他的心就软得不行,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讲述悲惨遭遇。   什么吃醋,心里不舒服都是次要的。同为男子,深知男子的不易。   卿书真是小傻瓜,善良又傻得可爱。李玉从中观察到的比夫郎更多。   她重新打量起小倌,狐狸眼眯起。   真当她听不出来么。   对方求助是真,但他为了增添成功的机会,想激起自己的怒火。   她盯着小倌的发顶:“你希望我怎么做,替你赎身,还是与那女子争夺?”   那样,自己可就再也无法摆脱纨绔的称号。   李家三小姐赎走花楼清倌,或者为其一掷千金?   风华身子一颤,抬头看见李玉眼里的冷意。这个平日听曲时特别好说话,笑眯眯的女子,好像与印象中不大相同。   莫非她不愿?风华提起了一颗心。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凉风习习,风华感觉这风吹透了他的心。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对方一定会出手。   看样子希望不大了。他从花楼跑出来,这会儿爹爹和那人定在寻自己,一时之间,冷汗沁出。   “三少主夫……”   敏锐发觉白卿书那儿更有戏,风华扑到他脚边,扯其衣角:“求您说说话。”   白卿书绷着身子,脚下之人匍匐着恳求,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嘿,这是看准了我家卿书软呗。   李玉并没说不愿帮忙,她皱眉道:“赶紧起来,成何体统。你没懂我的意思是不,我凭什么帮你,你拿什么作报酬?”   风华愣住,随即一喜,脱口而出:“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我现在要考虑考虑,到底帮不帮了……   感谢小天使“非寻常的寻常”投灌的8瓶营养液~   我怎么感觉自己这几天越写越少~ 第39章   风华见李玉和白卿书二人脸色都怪怪的,才察觉语句中的歧义。   “不是那个意思。”   他道,“比如让我到主夫身边做小厮。风华无意介入两位之间。”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不需要什么以身相许。”   李玉说,“帮我在花楼盯住一个人。”   前世李玉对其死亡的结果感到疑惑,今世一直没有腾出功夫调查的那位。   “竹青,你可认识?”   风华说那喝了酒的女子嘲笑李家,李玉知道他是为了激怒自己,理智中也有些不虞。   因为孙知宜的毁约,李家居然在别人眼里成了“笑话”,成了不识时务。   李家的合作伙伴是站在她们一方的,小喽啰又不敢声张。   敢在花楼当着众人面嘲讽,那女子定是与碧螺庄关系很近的人家。   不是为了拍马屁接近碧螺庄,就是利益与其捆绑。   两方迟早会碰撞到一块儿,李玉为了自保,想手里多一个把柄。   “认识,他不是孙二小姐的……您要查他?”   风华顿时知晓李玉的意图所在。   李玉挥袖:“别问那么多。你帮我盯着他,看他有何不妥之处,特别是,安全。”   她从腰间荷包掏出一枚李家制的玉佩递给风华:“我叫人护你回去,那人若真要带你走,把这给她看。告诉她如果有种,当面来找我。”   琥城官员不得进花楼寻欢,那人多半为商户。李家在琥城富甲一方,料定对方不敢真的硬碰硬。   “多谢三小姐,风华感激不尽,定会好好盯着竹青。”   风华走时,身后带了一个李家护卫,身板壮实。   让花楼里的人行动最方便不过。   李玉胸口的一块石头刚落下,便听白卿书呢喃。   “竹青……”   瞧着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儿,李玉赶紧同他解释一番。   将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夫郎低着头,李玉不知他信了没有。   有点儿想坦白前世的事,又怕惊着卿书,动了胎气。   稳稳当当把人抱起,两人重新回小院儿。   “吃不下了。”   白卿书面前的碗,饭菜堆成了小山。他拒绝再接受李玉的投喂。   少年浑身上下,除了腹部,哪儿都瘦。李玉哄着他:“再吃点,就一点点。”   她干脆把人抱到自己腿上,端起碗:“那就喝点汤。”   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喂到嘴里,太难为情。   白卿书动了动,被李玉按住:“在我身上扭来扭去,小心晚上被我欺负。”   只好乖乖咽下喂过来的汤。   这次真吃饱了。   白卿书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引得李玉也凑过去捏。   他郁闷地把肚子遮起来,不让李玉再碰:“胖了好多。”   之前食欲不振,孕期三月后,白卿书忽然有了胃口,每天不止三顿饭。   小厨房送的点心酸酸甜甜,公爹熬的汤是心意不能推。   待在家中无事,除了在花园走走,也就只有吃比较有趣。   与县令府朱公子来往少,是白卿书单方面的躲避。朱公子上次在宴会上得知友人怀孕,偶尔会送几封信到李府。   想起信上,朱公子传递经验,说孕夫可能会越来越胖,需要生产后努力减掉体重,才能恢复身材。   女子……应该都喜欢自己的夫郎瘦一点吧。   夫郎的肚子软乎乎的。   李玉笑着反驳:“哪里胖啊,你不知道我可喜欢你这儿了,其他地方都好瘦,又心疼又硌手。我巴不得你整个人都胖一点。”   白卿书浓密的长睫微动,摸摸自己的胳膊腿儿,原来妻主觉得抱着硌手。   “我真胖起来,你就觉得不好看了。”   花楼那些公子,哪个不是腰若约素,就没听过像李玉这般希望夫郎胖的。   他不信。   于是不满地嘟哝:“女人真难伺候。”   忽然被夫郎这样评价,李玉可不依。   轻轻掐一把对方比以往多些肉的脸蛋,追问怎么个难伺候。   “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呀,小祖宗?”   天天把人哄着,生怕他不高兴,从来没有说过重话,每晚都等人睡着了才闭眼。   李玉觉得自己真冤。   她不依不饶要白卿书给个说法,缠得对方从怀中抽离,还跟在他背后满屋子追。   实在受不了妻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   白卿书转累了,无奈妥协:“是是,你伺候我。”   “小姐,热水来了。”门外阿涂声音响起。   咦,不是叫的文意么,怎么是她过来。   阿涂推开门,将热气腾腾的木盆端进来,脸上憨憨地笑:“方才文意的手被烫了,托我送。”   托你送?   李玉“哼”了一声,是这丫头上赶着吧。文意若是受伤,大可让别的小厮帮忙,比拜托女子方便。   她懒得拆穿:“行了下去吧。”   把人赶走,李玉将白卿书脚上的袜子褪去,开始真正的伺候夫郎。   ——为他洗脚。   朦胧的水雾从盆中升起,一缕缕汇合于空中。温热的水浸泡着白卿书的双足,嫩白肌肤渐渐染上绯红,代表着血液的流通。   “舒服不?”   李玉一边细心地捧了水在手心,浇在夫郎脚上,一边自夸:“我这功夫可不是盖的,保证让你今晚香甜地睡到天亮。”   她主要是担心白卿书半夜睡不好,比如做噩梦、头疼肚子疼。   “咱家庄子上养的公牛产崽了,我让那些农户每隔一阵送点奶过来,你不是嫌羊奶膻嘛。”   这样的态度,白卿书肯定李玉爱自己。   他心里头喜得发涨,声音带了点甜,软软地应着妻主的每一句。   洗完脚,擦干,叫人进来倒水。李玉又给夫郎擦脸,散发。   眉目间满是认真。   伺候到位的李玉荣获亲亲夫郎的香吻一枚。   她挑眉戏谑:“大人,小的这活儿还成吗?”   白卿书润润的水眸微弯:“若是睡觉时,能替我揉揉腿就更好了。”   “得嘞!”   如今夫郎是老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细心周到的照顾让白卿书心里放松不少,比如这一晚,他又开始怕黑,比以前更矫情。   “妻主,你再靠近点儿。”   “我怕压到你肚子,卿书乖啊,就这样抱着你睡。”   “太黑了。”   李玉狐疑地伸出脑袋望向旁边的灯,虽然不是亮如白昼,暖黄的光洒在屋内,也不黑啊。   “就是黑。”   少年自己靠过去,将妻主的手放到自己腹部,仿佛他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女子的羽翼下。   这一晚果然睡得很香。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我来了! 第40章   杨柳枝又细又长,经风吹拂,轻轻晃动,呈现一串冷绿。   “依依袅袅,倒颇有楚楚动人之态。”   悠哉散步,晒太阳的时候,白卿书盯着那婀娜柳条儿,下意识再低头瞧自己的腰腹。   腹部微微突显,之前的细腰肢宽了一些。   伸手摸脸,白润润的,轻松捏起绵软颊肉。   据说朱公子发现其妻主在外面养瘦马,就是因为怀孕后变得丰腴,对方不愿碰他,开始见天儿往外跑。在此之前,他妻主瞒得很好。   白卿书相信自己的妻主不会如此,但对长胖,依旧烦恼。   只能安慰自己,孕夫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生下孩子便好。   李玉刚和她负责的铺子里的掌柜交待完要事。   从书房出来,非常熟悉夫郎的日常,直接到花园寻他的身影。   “卿书!”   她轻轻环上夫郎的腰,欣然道:“咱们能出去玩啦!”   妻主的语气带着无尽欣喜,白卿书微微笑着问:“铺子里的生意都忙完了么?”   李玉为了早日兑现承诺,带白卿书到庄子休养,延长了每日在店铺里的时间。   好不容易在十天内,将该做的事做完。   “是啊,咱家的庄子有好几个,原本我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方才得知,有一处庄子农户在后山发现了温泉!”   意味着它即将成为温泉庄。   经人查验后证明泉水来自地下,知晓温泉好处的李玉便决定带夫郎到那儿。   说来也巧,孕夫头三月和后三月都不能在热水中浸泡,白卿书的孕期刚好在这中间。   温泉。   在京城时,自己也曾同爹爹一起,到好友家里的温泉庄子玩。清甜的果子,朴实的百姓,偌大的温泉池……   没有听妻主兴奋地在耳边说的话,白卿书忽然陷入过去温馨的回忆中。   “卿书,你觉得如何?”   李玉说完没有得到夫郎的回应,发现对方愣愣望着前方。   少年的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   她伸出手蒙住白卿书的双眼,声音很温柔,像是潺潺流动的小溪:“往后都会好的。”   李玉将白卿书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努力,白卿书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心病重,妻主想要把他拉到快乐无忧的世界。   会好的,有他,有妻主,有孩子。   忽然间也不那么排斥身体的变化,期待腹中的小不点儿早日来到自己身边。变胖又如何呢?   白卿书不露齿地轻笑:“我知道的。”   恢复正常,他转身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一同去吗?”   那是自然,得带几个丫鬟小厮,虽然庄子上有,但家里的下人用着舒服。   李玉盘算着:“唔,把大夫也带上。”   去庄子休养的事,李家家主与正君皆已知晓,均同意了。   “去吧去吧,小玉注意点儿,照顾好你夫郎。”小女儿近日确实劳累,李家家主点头,陪陪儿婿也好。   李家正君想的是,三儿婿中间这三月很重要,庄子上正好能养胎。   他看过白卿书的肚子,才三月半,腹部隆起,竟比一般孕夫明显。   暗暗琢磨着:“不可能是孩子个儿大。”儿婿前三个月经常孕吐,也就最近十来日吃得多些,并没有食补过甚。   他找了大夫一同讨论,认为可能是双胎。   如果真是双胎,那可不得了哇。   知道有这个可能,欣喜后,李家正君便忧心   ——双胎为女固然妙,若双胎均为男,那就是不祥之兆。   不敢当面告诉小女儿,她不信这个,说了定会生气。   他开始行善积德,到灵庙拜神仙,希望如愿以偿。   “小玉啊,注意卿书的肚子,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找大夫,大夫,我家儿婿,需要您多费心啦。”李家正君站在门口道。   李玉和白卿书都很迷茫:为何这位比他们还要兴奋。   李梅氏与李张氏也关切地叮嘱,好似李玉和白卿书出要多远的一趟门儿似的。   收拾好一切,带着丫鬟小厮,以及不情愿的大夫,李玉二人准备出发。   “等等我……”   稚嫩的声音急切,众人循着这声儿看向大门主道。   李桥跑得额头冒汗,小短腿“噔噔噔”迈着,小胖手也使劲儿挥,脸红红的。   “瞧,桥儿舍不得他小姑姑与小姑父呢。”李张氏噗嗤一笑。   李桥的爹爹李梅氏深以为然。   谁知小家伙努力奔到众人面前,奋力往前一扑,抱着李玉的腿。   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着:“我也去,桥儿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点……额,算,凌晨吧。(小小声)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投的火箭~真实感动了。 第41章   “你去做什么?”   李梅氏弯下腰,要将儿子抱走,不希望他耽搁了三妹和三妹夫的行程。   李桥死死扒住李玉的腿,几乎要吊在她腿上,拼命摇头:“桥儿也想去……”   眼看大姐夫发怒,对方的手即将拍向李桥的小屁股,白卿书打圆场:“那便去吧,不就是多一个小孩子。”   李玉也疼自己的侄儿,但她这次是想和夫郎多一些二人相处的时光。若把李桥带去,他身子弱容易生病,又是小孩,难免会分心。   她举起李桥,抱在怀中问:“为何想与我们同去?”   侄儿被大姐夫保护得很好,不爱出门,又不是活泼的性子,偏偏这次要跟着走。   李桥本来在床上窝着,李梅氏没有告诉他这事儿,是听小厮聊天知晓的。   他立刻爬起来,外衣都是小厮追着披上,哼哧哼哧往外跑。   方才被自家爹爹拉扯,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着小姑姑,此时因为累了,说话不利索。   “去,去看小胖。”   李玉她们要去的那个庄子原先是种瓜的,李桥去年夏季在那儿避暑,认识一个小伙伴。   “什么小胖二胖的,桥儿乖,别打扰你姑姑姑父,咱们就在家玩。”这个小胖,李家正君也知道。   他算得上是好主家,没有苛待过庄子上的人,可身份何其重要,脏兮兮在地里头跑的小子,能与自己白嫩可爱的大孙子比?   “要去,小姑父——”   这时小家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卿书身上,伸出双手:“小姑父抱。”   白卿书立马接过去,他同李桥在府里渐渐亲近起来,平日对方很懂事,不就是去庄子玩儿,去呗。   “公爹,姐夫,让他跟着吧,我会好生照顾的。”   他看看李玉:“妻主……”   夫郎都这般说了,李玉只好点头,去劝李家正君与李梅氏。   李张氏站在一边儿笑,没有开腔表态,左右也与他无关。   李家正君嘀咕着:“不分轻重,小孩子冲撞到你夫郎肚子怎么办?你可给我看好了。”   公爹发话,李梅氏只能同意,让人赶紧收拾衣物,把儿子拉到身边细细嘱咐。   一番忙碌,终于能够上车。同众人道别后,李玉等人前往温泉庄。   马车内,李桥一开始喜悦地望着外面,后来困了,趴在白卿书身上睡着。   “我来吧。”李玉怕孩子压着夫郎,让他不舒服,发出气声。   和夫郎换了位置,她见侄儿睡了,委屈地看向白卿书:“你疼侄儿不疼我了。”   白卿书担心吵着李桥,声音也很小,扭头不解:“没有呀。”   夫郎懵懂的模样,让李玉无奈至极,决定亲自带李桥,不能让卿书累着。   桥儿不是要找那什么小伙伴么,到时还是能同夫郎独处的,她安慰自己。   她们做的马车是低调的款式,以防在路上被人劫持,内里很舒适。厚厚的坐垫,狼皮毯子,中间是个小桌子,放置了食盒与茶水。   虽然车娘驾驶平稳,李玉还是不放心,摸摸白卿书的脸:“若是想吐,一定要同我说。”   白卿书坦然接受妻主的关怀,冲着她笑。   李玉又心痒了,她说:“妻主对你好不好?”   “……好。”   这是想让自己夸她?偶尔妻主会犯童心,白卿书配合道:“自然是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李玉眼睛一亮,贼兮兮地笑。   她把脸凑到夫郎面前,指着脸的一边:“嗯,嗯?”   瞬间就懂了。白卿书耳根泛红,脸颊也有些热,轻轻推开妻主。   咬唇看着李玉抱着的,已经睡熟,小脸儿红扑扑的娃娃:“桥儿还在呢。”   即便李桥睡着了看不到,在小孩子面前卿卿我我,影响多不好。   看看,这就是李玉为什么不想让李桥同往的原因之一。   要顾忌着孩子。   李玉悄悄想,以后卿书生了宝宝,她肯定是疼爱的。但想同夫郎共度二人时光时,定要把小娃娃解决好。   “我就说你不疼我了嘛。”假装吃醋,李玉别过脸,不让夫郎看到自己的表情。   “……”   白卿书不知妻主还有撒娇的一面,哭笑不得,这分明是两码事。   “妻主。”他碰了碰李玉。   “嗯?”闷闷的声音。   “妻主……”   李玉故意不动。   温热的身躯靠近,她感觉到夫郎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扭头看他。   夫郎柔柔靠着自己,黑琉璃似的眸中满是安宁,淡粉薄唇微翘,一样在看风景。   他对上李玉的视线,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慢慢抬起头,吻了李玉的唇。   虽然已嫁为人父,甚至有身孕,白卿书仍是一副少年姿态,唇上不知涂了什么,李玉嗅到淡淡果香。   像棉花一般柔软。夫郎矜持地亲着,李玉觉得不够,一手搂着李桥,一手捏住白卿书的下巴,加深这个吻。   亲完,两个人都有些情动,双颊晕开绯红。   白卿书后面完全被压制着,不得不闭上眼,当他重新睁开,李玉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潋滟水光。   轻笑一声,李玉满意了,脸上灿烂得不行:“卿书,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甜了。”   擦了擦嘴角,白卿书倚着李玉,努力恢复淡然神色。   “妻主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诶嘿嘿~   感谢小天使“向阳而生”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的地雷~赶紧抱住亲一口 第42章   庄子里的管事领着一群人恭敬站在门前,等待主家的到来。李玉她们下车时,管事笑得脸上挤出了褶皱,乐呵呵让人搬墩子。   李玉抱着李桥下马车,踩着墩子下去的是白卿书。他面色泛白,强忍着不适,轻轻捂住嘴。   李玉又去接夫郎,顺着他的胸口,无比关切。管事的眼珠一转,知晓了这次应该重点伺候谁。   “姑父。”   李桥也担心地走过去,牵上白卿书的手。   行驶路上,他和这个姑父相处的时间比在府里还多,两个人都有心亲近,这会儿感情愈深。   白卿书勉强露出笑容,倒在妻主身上,支撑着站立:“看来我体质还是太弱了。”   文意在后头想要扶住自家公子,见李玉不放手,从进庄子开始就全程照顾,默默把李桥领到一边。   管事的让人准备了许多菜,看这情况,三少主夫定是吃不下,三小姐也不会不顾夫郎独自食用。他早就想到应对方案。   “小姐,咱们今儿就吃点清淡开胃的小菜如何,有农户送了自家腌的胭脂萝卜,酸甜可口。”   “嗯。”   这位管事一向做事周到,李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去年,李玉发现对方为了给女儿还赌债而私藏财物,抓住了她的把柄却没有告发,管事便很是恭敬。   “姑姑,我能去找小胖吗?”   李桥摇了摇李玉的手臂,小声问。   她们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李玉摸了摸他的头:“明日再去,桥儿不累吗?”   “累。”   老实回答的小家伙打了个呵欠,被文意抱起来,抱着人的脖子犯困。   傻小子。李玉轻笑。   用过了饭,李玉带白卿书看风景,城里固然繁荣,庄子上却有独特的自然风光。   清风吹得白卿书两侧的发丝微扬,李玉替他别到耳后,眯着眼,指着远处的园子问:“能看清那儿种的什么吗?”   原本胸口发闷,用完饭后闷意消散不少,加上风从四周带来清新的气息,白卿书有了心情配合妻主。   他眺望远处的园子,良久辨认出:“蜜橘?”   “还有呢?”李玉再问。   在绯色的天光下,白卿书继续仔细看,精力不济,看了一会儿便觉眼涨。   李玉揉了揉他的太阳穴,道:“还有希望你平安诞下孩子的青枣。”   “明日让桥儿去找朋友玩,咱们去摘果子吧,晚上再去温泉池?”她都安排好了。   白卿书弯了眸看她:“好。”   李玉和白卿书住的厢房是最大的。   由管事叫人精心布置,不仅按照李家人平日的喜好,桌子凳子还铺了软垫,边边角角都套上布头。   李玉和夫郎躺在床上,习惯性地亲了亲夫郎光洁的额头,接着顺势是纤长可爱的睫毛,秀气精致的鼻,再到柔嫩的唇瓣。   白卿书顺从接受着妻主的温柔亲吻,整个过程没有欲望,只是温情。   李玉正想说点儿什么,有人轻言轻语在外头唤:“小姑姑小姑父——”   爹呀,李玉心想,桥儿找过来了。   一开门,果然是李桥。他抱着一个小枕头,因为门槛太高,手脚并用地跨越。   文意这时匆匆赶到:“小少爷,不是说了等奴一会儿?”竟然在他提灯时自己溜了。   他把李桥抱进屋,面对着李玉和白卿书两位主子的灼灼双眼,不好意思道:“小少爷非要过来睡。”   李桥眼睛红红的,他挣脱文意,脱了鞋艰难爬上床,越过李玉,到了白卿书那侧。   他抱着白卿书:“小姑父,我想跟你睡,我怕黑。”   李桥在府里是跟亲爹李梅氏睡,偶尔也同李家正君一起,很少一个人。   这一点李玉倒是疏忽了。她望着轻声答应侄儿的夫郎,叹口气。   桥儿怕黑,夫郎也怕黑,他俩一起睡?   “还是让我保护你俩吧。”李玉钻进被子里。   李桥问:“姑姑是女子,能和我们睡吗?”   小孩子天真的发问让李玉无语。她道:“你爹你娘不是一起睡?你没和你娘睡过?”   最终夫妻同眠变成了三人共榻。   李桥特喜欢他温柔的小姑父。他躺在二人中间,小屁股对着李玉,紧紧搂着白卿书。   李玉担心小孩子晚上不老实,把她亲亲夫郎压着,让李桥挨着她,谁知对方不愿意。   嘿,敢情桥儿现在最喜欢的人不是我,是我夫郎了。   李桥拉着白卿书的手说了很久的话,等到他呼吸沉稳,乖巧入睡,李玉悄悄对白卿书感叹。   “从前我只是带着他玩儿,知道他听话懂事,原来在你面前,他话那么多。”   是不是说明,夫郎比自己更受孩子喜爱?   等到卿书也生了孩子,说不定比照顾桥儿还麻烦。   前世的李玉,即便白卿书能够生下孩子,估计也不会有多少耐心去管。   现在能够期待着孩子出生,不嫌麻烦,可以说是真的对白卿书有了深厚感情。   她真心希望夫郎在自己的陪伴下,在这温泉庄,忘记一切不愉快。   没有所谓的心疾,没有难忘的悲伤,每晚都能安然入睡。   就像现在这般,即便二人中间夹了一个小娃娃,也不约而同伸出一只手,勾着彼此的手指,望着对方的双眸,世间只剩下眸中星星点点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更新好像短了点儿,过几天有万字更新~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投出的手榴弹和地雷~   感谢小天使“柠七”投出的地雷~   谢谢你们~ 第43章   “桥儿啊,用过早膳后就去找你的朋友玩吧。”   李玉诱哄着认真吃饭的侄儿。   “嗯!”   李桥加快了速度,他也想赶快去找小胖。   小胖是庄子上一家普通农户的孩子,比李桥大两岁,机灵活泼。   曾经李玉见侄儿喜欢这个男娃,向她爹提议,把小胖送府里做李桥的贴身小厮,被坚决否定。   就好像来庄子之前,李家正君说的那般:   “泥地里滚来滚去的脏小子,能和我孙子比?”   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娶了白卿书后,与夫郎的矛盾大多来自于双方对于身份地位的敏感。   这辈子的自己,真的没那么在乎是否匹配。   没能成为贴身小厮,但小胖包括他的父母因此得了管事的照顾。让自家孩子去那儿玩,李玉是放心的。   “卿书,咱们走吧。”   早膳也是开胃的小菜配清淡主食,白卿书吃得比以往多些。他笑道:“总觉得住在这里也不错。”   夫郎这话,李玉只是听听而已。   她的卿书从小锦衣玉食,李府伙食也好,吃一两顿农家小菜,觉得新鲜。真要让他一直住在庄子上,待久了肯定会怀念城里。   白卿书骨子里,还是那个娇宠着长大的少爷。   知晓了这点,李玉就必须挣出一个前程,为夫郎和孩子的未来努力。   她开玩笑道: “那你一人住在这里,我等你生产后,抱着孩子,带着桥儿回家。”   白卿书不过是随意说说,听到妻主的话,面色一怔,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卷翘的长睫垂下,薄唇微抿,看起来可委屈了。   文意站在一旁要气死了。   他鼓起圆脸,心想小姐会不会说话,莫非公子为你们李家生孩子,还要被冷落不成。   平日里油嘴滑舌,伶俐得很,说话怎么那么让人生气呢。   若是让他找妻主,定要寻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子。   李玉起身托着夫郎的小脸,“啾啾啾”亲了几下,“那是不可能的。我夫郎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是卿书的小尾巴。”   眉心还有被亲吻过的温热感,白卿书抬起眼皮淡淡扫她一眼,便道:“那我不去果园了。”   他方才愣是愣住,委屈是装出来的。与李玉相处几月,知道她嘴贫,爱逗自己。   一旦自己沉默不说话,逗弄的一方反而慌了,立刻哄起人。   他也起了逗妻主的心思,故意板着脸。   “妻主不是我的小尾巴么。”   他挪揄道,“我不想去了。”   在李玉看不到的方向,唇角悄然翘起。   单纯的文意看见了这一幕,为主子打抱不平的心思消散,摸了摸鼻子。   得,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通玩笑过后,二人最终还是去了约定的果园。   被压得弯腰的枝条上挂着沉甸甸的橘黄色果子,在周遭其他树上还未结果的映衬中十分显眼。   “琥城本地的蜜橘在别地也挺受欢迎。”李玉轻轻一跳,勾住树枝,摘了一个果子。   白卿书接过,还未放到鼻前,便能闻到一阵沁人果香,清甜微酸。   他点头:“我知道,我在京中尝到过。”有时参加别人的宴席,主人家摆上的水果中就有这种蜜橘。   说起琥城,他有些想念京城本地的玉梨了。   “怎么了?”见夫郎面色有异,李玉问。   “……想吃梨。”白卿书不好意思地回道。   他已经能够不加掩饰地对妻主表明自己的喜好。北北   “梨?咱们也有种啊,等八月夏季,我叫他们送几筐到府上。”   白卿书道:“不是那种梨。”   京城特有的玉梨,皮薄肉甜,是白卿书最爱的水果。   李玉想了想,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夫郎的额头。   “等八月玉梨成熟时,我给你弄些过来不就完了。”   “妻主去哪儿弄?”玉梨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李玉将蜜橘握在手心:“托朋友买呗,我有门道,你到时等着吃就好。”   “真的?”   夫郎杏眸清澈,闪烁着好奇与期待。李玉揽过他的肩。   “这还有假,现在该说什么?”   白卿书轻笑:“多谢妻主。”   二人又去摘了青莹莹的枣,看了庄子里的花田,最后都玩累了。   用过晚饭,带着夫郎散步,李玉领着他到了温泉池。   温泉池在庄子的后山,山被人开凿出宽阔的道路,冷凝的气温让周围变得充满寒意。   当一口偌大的温泉池出现在他们眼前,寒意便消失无踪。池水翻涌,发出“咕噜咕噜”声。   李玉伸手试了试水温。夫郎是孕夫,不可在池里待太久,池水不能过热。   一切都准备好,她对着夫郎勾勾手指,用唱小曲儿般的戏腔唤着白卿书。   “夫郎可要随为妻一同进入池水中?”   “妻主别贫了。”白卿书垂眸低声道,脸颊早已滚烫通红。   把夫郎脱得光溜溜,小心护住他的肚子,二人都下了水,立刻身子变得暖洋洋。   玩过,累过,泡在池子里,是白卿书最放松的时候。   从背后搂着夫郎,李玉没有什么旖旎想法,轻轻按摩着白卿书的头皮。   “卿书,你说夫妻是不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嗯。”   白卿书双眼似闭非闭,轻轻阖着,发出一声鼻音。   亲在夫郎的脖颈一侧,李玉伸手触碰对方月牙形的疤痕。   “是不是应该彼此信赖,无话不说?”   慢慢睁开眼,被水汽蒸得眼尾潮红的白卿书察觉到妻主话语中的奇怪之处。仿佛是在等他回答,然后引出重要的话题。   “妻主。”   他道,“你有话直说吧。”   李玉怕夫郎待会儿激动导致挣扎溺水,她犹豫了一会儿。   少年肌肤光滑,被水浸润后,在旁边点燃的火光中嫩白无比。   “你可是还在意那场婚事?从朱府回来便心情不振,遇到了何人?”   她紧张道:“我不是要审问你啊,我是心疼你。”   白卿书靠着池壁,粗砺的触感让他起伏的情绪镇定下来。   李玉爱他,关心他,他能感受到。常人都是有心的。   妻主如履薄冰的样子让他心脏微疼。   在他消沉难过,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有多少人也在担心自己呢?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个想法一出来,白卿书的桎梏便打开。   紧紧抱住面前的女子,他主动将唇送上去。   “卿书?”李玉惊讶道。   “我告诉你便是。”   在此之前,他想和妻主拥抱一小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44章   夜间起了雾,山谷越发静谧。   等候在外头的小厮听到主子呼唤,托着手上的衣服进去,低着头不错眼地站在一旁。   李玉将已经发困的夫郎抱出池子,整理好他搭在额前被浸湿的碎发,慢慢替他穿好衣物。   接着三下五除二穿好自己的。   白卿书没有穿鞋,赤足暴露在空气中,圆润小巧的白嫩指头蜷起。   他犹在梦中,挂在妻主脖子上的胳膊收了收:“冷……”   “乖,马上就回去了。”李玉哄道。她没有穿上外衣,将其搭在夫郎身上。   在温泉池子里,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李玉才知道白卿书遇到了赵家人。   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安慰夫郎一切都过去了,看着他放松的神色,温柔缠绵地吻,直到觉得泡得差不多才起身。   回到庄子内,管家还没睡,尽责地等待李玉她们回归。   李玉小声问:“桥儿呢?”   “小少爷也回了,已经睡下。”   看来是在朋友家玩得精疲力尽。今晚的时光是属于她和卿书的。   进屋把人放到床上,对方立刻紧紧抓住被子,迷迷糊糊盖到身上,把自己裹成球,还挺熟练。   这会儿夫郎倒显出了几分少年心性。   李玉能看出他内心的沉重缓和许多。来庄子上是对的,或许卿书也在等告诉自己的机会。   躺在床上听着夫郎清浅的呼吸声,她双眸黑沉沉的。   在池子里说话的时候,夫郎提到那位赵公子,感慨那次巧合。   不是巧合。   李玉下意识就冒出这样的想法。   是她把人想得太坏?根据卿书的描述,赵公子也很惊讶,压根没想过会相遇。   习惯在妻主怀里入睡的白卿书摸索着靠过来。   李玉搂住他,凝视夫郎的睡颜。   不想再让卿书受伤害。   前世他们从来没有这般紧紧拥抱在一起入睡。此刻夫郎眉眼微皱,不加防备地贴近自己,无意识呢喃:“妻主……”   “我在呢。”   _   李玉和白卿书等人在庄子上只待了一个月。   李桥和小伙伴待在一块儿玩,性子都比在李府时开朗许多。   还是缺少玩伴。李玉想。   小家伙泪眼婆娑地问道:“不能再待几日么?”   李玉看了看他:“要回去忙事情啦。你不想你爹娘,不想祖父祖母,,不想二姑父?”   “呜呜,想的。”掉着金豆豆,李桥顺从地被抱起来,“不能让小胖一起走吗?”   这孩子还真和人结了深厚友情啊,李玉轻笑。   她带小胖回去自然可以,只是爹明显不喜欢对方,让一个小娃娃做桥儿的贴身小厮,怕是不妥。   皮肤有点儿黑的男娃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小少爷下次再来玩。”   “呜呜……”   管事的上前对李玉弯了弯腰:“恭送小姐,主夫,小少爷。”   白卿书一直安静待在李玉旁边,等到上车,问道:“为何管事的对妻主这么热络恭敬?”   待李玉解释后,他点点头。   “是妻主懂得御下。”   李玉调侃道:“什么御下,我御夫也挺在行的。”   “御夫?”起先没听懂,后来白卿书耳根就红了。   “那,我还御妻呢。”偷偷瞄李玉。   御妻?夫郎还活学活用了。   李玉挑眉,这次庄子一游,卿书确实比以前活泼。   到李府,刚下车,正好从对面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   有客?   一看清客人是谁,李玉的脸绷得死紧。   毁约又煽风点火,任由那些拍马屁的在外面传李家不好的风言风语,如今又上门是为何?   这孙知宜阴魂不散,非要赖着李家。   孙知宜这次没有带折扇。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月桂缠纹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   她温文尔雅的模样,看见李玉好像很吃惊。   “这不是李小姐,真巧,孙某又来叨扰了。”   孙知宜眼神扫过李玉身后众人,停留在白卿书身上。   少年的容颜未多加修饰,十分素净,偏偏显得干净清澈。眉目精致,周身气质大方沉稳,身段纤细。   即便腹部微隆,也不臃肿,反而增添一分韵味。   “这位就是贵夫郎?”   她的视线停留不久,很快便收回去,不见一分失礼。   白卿书认出了对方。是那日在朱府,满脸笑意,对他遥遥举杯的女子。   她的眼神让白卿书觉得不舒服。   千防万防,谁也没料到会在这时碰到孙知宜。李玉沉着脸:“孙小姐有何贵干?”   孙?白卿书瞳孔微缩。   莫非这人就是妻主说的那位。   “李小姐,我们之间应当有些误会。”   孙知宜不紧不慢道,“碧螺庄无意与贵府结怨,生意不在仁义在。这不,有好事儿立刻就想到了贵府。”   “别了。我怕您到了中途,又另寻伙伴。这好事儿,咱承受不来,不如找王家吧。”   李玉说话很不客气。   王家。   孙知宜心里讽刺地嗤笑。   王家与李家比了那么多年,一直被压着,不是没有原因。现在和自己这边搭上线,也依旧是蠢货。   就拿首饰生意来说,王家的首饰不够精致,不够用心。她提醒了几次,对方我行我素,索性不管。   李家和碧螺庄解除了合作,生意低迷过一段时间,却很快就恢复,并且日渐上涨。   这里头有李家经营多年的底蕴,也有,李玉的功劳。   孙知宜叹气,她是抱着惜才之心来求和的啊,李小姐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李小姐。不如待我拜见了贵府家主,再向你赔罪?”   孙知宜的姿态放得很低。   李玉冷笑:“好啊。”   以为对方妥协,孙知宜语气放缓,还侧身让李玉先进。   白卿书与孙知宜擦肩而过时,发丝不小心碰到她的脸。孙知宜嗅到了似有若无的香气。   在李玉身后,她眸色加深。   ……   “孙小姐请,不送。”   李玉慵懒靠在大门上,勾唇拖长了声儿道。   孙知宜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些情绪。她尽力压制,眉目间仍能看出怒意。   让你再装温文尔雅。李玉腹诽道。她允许对方进家门与李家家主洽谈,自是有信心让孙知宜空手而归。   孙知宜淡淡看着李玉,后者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孙知宜咬牙道:“没想到贵府如此执拗,不懂变通。这在生意场上可是会吃亏的。”   “不劳您费心。请吧。”李玉还在催。   抬脚迈过门槛,孙知宜飞快上了马车:“赶紧走。”   可不得赶紧走吗,十分好面子的孙知宜,来求和却不被接受,此番结果传到外面,多丢脸。   不到两日,茶馆已然将这件事列为闲谈中的趣事。   “李家真不知好歹,孙二当家亲自上门,够有诚意了。上次是她们自个儿不愿意变价,生意场上哪有先来后到,现在人家好声好气上门,居然不留情面赶人走。”   这是向着碧螺庄的声音。   “拉倒吧。我倒觉得李家直爽有骨气,什么没有先来后到,白纸黑字的约定。商人最重诚信,是它碧螺庄反悔,哦,她来人家就得接受啊?”   说这话的是名男子,扭着腰哼了一声,对小厮道:“走,咱们去李家的铺子逛逛。”   这些话是周如意听到后,告诉李玉的。周如意皱眉,见好友一点儿都不在意,低着头打算盘,郁闷极了。   “碧螺庄如今生意蒸蒸日上,你们家也太犟了。若是她找上我家,我那娘铁定乐呵呵放下过去恩怨,化干戈为玉帛。”   李玉剐她一眼:“傻。”   “李老三你说清楚,我怎么傻了?”周如意气呼呼地问,“如今王家还有别的商户,都在想着把你们赶下去,你还不着急?”   “是着急。孙知宜她们一会儿来一趟,怪恶心人的。”李玉自言自语。   她抬眸:“去庄子泡温泉之前,我便对下一桩生意有了想法。是时候找那位了。”   周如意见李玉胸有成竹,不再多说。她这个好友,从前吊儿郎当,态度端正后变了很多,猜不透。   晚上李玉轻轻贴着夫郎的肚子:“来让我感受一下咱孩子的存在。”   白卿书抿着嘴笑:“妻主,我不是说过,它还小呢。”   想要感受胎动,也得等月份大些。现在他的肚子才四个多月。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李玉道,“就算现在孩子小,我多亲近它,它到时长成了,我在外头一叫,它就知道——诶,这是它娘。”   被一本正经说胡话的妻主逗得不行,白卿书捂着嘴,笑声破碎,不断溢出。   “妻主,你们为何要拒了孙小姐的合作邀请?”   提到姓孙的,李玉不大高兴:“别说她,膈应。”   她还是耐心解释了。   “咱们不答应,顶多被认为脾气大,不肯变通。若是答应,我李家成了什么?”   李家讲求诚信,约定被毁,不合作便是。被人打脸了,对方拿出点儿甜头,李家就凑上去,还算什么琥城富商。   那就掉份儿了。   “她孙知宜是这样的人,就以为我李家也是。”   “别以为我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她不就是想借李家挣钱,再踩我们一脚,让别人认为碧螺庄能随意使唤咱们。”   李玉越说越生气,忽然一双手抚上她的脸。   “别气了。”白卿书说,“咱家生意一定比碧螺庄红火,到时候做到京城去,压他们一头。”   李家铺子本来就比碧螺庄生意好,只是因为后者如今有了贡茶,名声上更大。   夫郎的安慰,李玉还是很受用。亲了亲他的脸:“妻主没白疼你。”   “以后如果遇见孙知宜,你可真的别搭理她,她看起来很有风度,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坏事呢。”   李玉坚信前世竹青的死与孙知宜有关。   “嗯,我不理她。”白卿书应道。   李玉抱着夫郎,见他乖顺可人,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少年就脸红了,支支吾吾,说了一个“嗯”字。   幔帐被拉上,半透明白纱映出二人身影,连烛光也暧昧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还有二更哈~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柠七”的地雷~给你们比心~ 第45章   碧螺庄本来是个卖茶的地方,与李家生意一直不冲突。   从孙知宜第一次上门开始,她逐渐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姓孙的是不是想让所有商铺的东西都打上碧螺庄的名号?”   李家的女子皆面色不虞,聚于正厅。   李玉翻了个白眼:“她是二当家,另外两个做什么去了,都听她的话?”   碧螺庄想要如何,本不管李家的事。奈何对方什么生意都要插一脚,竟隐隐有些要与李家争锋的意味。   李家家主换了茶叶,来自于老朋友所赠。她一脸威仪,拨弄着翻飞的茶叶,良久沉声道。   “行了。”   她对李静道:“咱家有什么生意是被碧螺庄搅黄的?”   李静恭敬回道:“上个月的木材行、七天前借王家之手抢走的绸缎生意、还有前日,我随小妹查验采矿进度,那边商队好似也蠢蠢欲动。”   三人说到这里,有一个疑问:碧螺庄哪里来的本事,短短时间内多次得手,且接触的生意范围甚广。   “人若犯我,我等也不是吃软饭长大的。”   李玉问:“娘的意思?”   “多盯着它,它能出手,咱们自然也能。”   孙知宜好似是因为,上次她们拒绝了她的邀请,开始针对李家。   不是说自己胸襟广阔?李玉想,不过是个小人。   “娘,你有没有考虑过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回忆起夫郎的话,李玉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京城?   李家家主没好气道:“你曾祖父就是从那儿来的。李家多年不曾踏入京城,就是为了避免与你曾祖父的父家碰面。”   李玉的曾祖母把人家的宝贝儿子拐走,对方不气才怪,曾放出话来,从此只要在京城相遇,必定找李家麻烦。   “娘你这想法不对啊。先不说曾祖父都去世这么多年,对方能否记起这事儿,曾祖父毕竟是他们的家人,还能不认?”   “去去去。”   李家家主挥袖:“少来烦我,赶紧去忙活。”   这老三,鬼名堂真多。   李玉只好悻悻离开。   “表姐!”   清脆如铃的声音响起,有人提着裙角向李玉跑来。   是颜生。   他依旧充满活力,嘻嘻笑着,小脸儿红润。   “你怎么来了。”李玉见他身边没有一个小厮,“自己来的?不是在家绣嫁衣?”   颜生早已同人定亲,这一世他除了说过触及到夫郎的伤心事之外,没有别的举动。毕竟是表弟,李玉没有再多想。   颜生嘟嘴:“怎么,不欢迎我啊。我来看姨父姨母,哼。”   李玉笑:“没有的事儿。”   白卿书从李家正君屋子里出来,他和李玉是一同到主院的。   远远瞧着妻主和一名男子说话,那人撒着娇,妻主看起来挺高兴。   有点儿郁闷,他定睛一看,那男子是颜生。   上次二人相处,忽然对方就提起自己的家人,他一激动站起来,把人吓得倒在地上,手被割破。   这位表弟应当是无心吧。白卿书想,他没有向人道歉,已经失礼了,这次遇到,就打算上去说话。   怀里抱着李家正君给的,亲自缝的小被子。   “妻主。”   他走近后轻轻喊了一声。   对颜生颔首:“表弟来了。”   “啊,姐夫!”颜生见了白卿书,亲热地上去搂住他胳膊,“许久不见,姐夫还是那么好看。”   他瞥见白卿书怀中的小被子,好奇地问:“这是?”   白卿书不好意思道:“公爹做的,等孩子出生后用。”   因李玉一直维护着白卿书,李家正君见儿婿肚子一天天变大,不满也消失了,只惦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与他相处融洽。   白卿书从公爹那儿听说了一个好消息,本就准备告诉妻主,他觉得表弟也不是外人,把消息说出。   说话时喜上眉梢:“公爹说,我怀的可能是双胎。”   怀孕了?双胎?   颜生一愣,直直望向白卿书的肚子。   “姐夫何时怀上的?”   李玉接口:“四个多月前。”   她其实比白卿书早知道,只是一直不确定,和大夫商量好,等肚子再大一些再确诊。   夫郎真是宝贝,若真是两个孩子,她打算只生这一次。   双胎比单胎更艰难,夫郎会很疼。不希望他再承受一次痛苦。   就算生的都是男孩儿,她也认了。   “那,那真是恭喜了。”   颜生许久没有到李府,没想到自家表姐的夫郎怀得这么快。   上次见到白卿书,对方分明是个不好生养的,如今气色、状态都不错,定是在李府十分舒心。   “姨父都没有替我缝过东西呢。”   他假意吃醋,很快笑了,“我还以为上次回去后,姨父会误会姐夫。虽然你是不小心把我推倒,但姨父那个性子,看不惯谁很难改变。”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恭喜姐夫呀。”颜生语气轻松,歪着头祝福,“多亏了姐夫的孩子。”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李玉板起脸:“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什么叫多亏这肚子,卿书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爹喜欢他也很正常嘛。   颜生了解自己的姨父,李家正君明显对白卿书不满意。   本来就是因为肚子。   “哎呀,我不会说话,表姐别气。”他长得很清秀讨喜,说话软软的,“表姐以前最疼我了,现在看来,是最疼姐夫。”   抱紧了小被子,感受着其中的柔软,白卿书长睫低垂。   推倒,他上次分明没有推颜生。是对方被吓到,自己后退摔的。   他无意争辩,事情都过去了,再翻旧账也没用。   ……   李家正君很疼颜生,当颜生抱怨着“姐夫怀孕也不告诉我,姨父把我当外人”时,抱着对方道。   “你不是定亲了嘛,我想着让你安心待嫁。你这孩子太懂事,我若是写信说你姐夫有孕,定要送礼过来,这哪行?”   文意守在白卿书身后,趁人不注意吐吐舌头。   这位颜公子真逗,我家主子有孕,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是李家人。闺阁公子,要嫁人了,还想着姨父家的家事做甚。   李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看着李家正君一个劲给颜生夹菜,白卿书眼睑动了动,默然吃着饭。   公爹从来没有给他夹过东西。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婿做得有点儿失败,不讨喜。   不过他也不会去讨好就是了。他愿意孝顺李家正君,愿意为妻主生育,愿意为李家付出。   可自己生来就是这个性格,做不到表弟那般嘴甜。   李家家主注意到白卿书的状态,瞄了瞄李家正君,摇头。   “卿书怎么光吃饭不吃菜。” 她瞪了一眼李玉:“还不赶紧给你夫郎夹菜?”   “哦哦。”   李玉想着怎么搭上京城的生意,一时疏忽,她给白卿书夹了对方爱吃的丸子,轻声哄:“乖啊,多吃点。”   白卿书低低应了,吃着妻主夹的菜,感觉嘴里发甜。   自己也是魔怔了,颜生是公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亲近。他才从外头嫁进来,何必与人比。   有妻主就够了。   “谢谢妻主。”他也回了李玉一块鸡肉。   李家正君这时才关注白卿书,也道:“卿书多吃些啊,你可是咱家的功臣。”   女儿和儿婿的小甜蜜,他早已见怪不怪。   对颜生来说,就很稀奇。   在他印象中,表姐虽然从小疼自己,照顾自己,但她是漫不经心的,很随性。   他上回被割破手,表姐匆匆来看过自己,就去找白卿书。离开的时候,又是在姨父跟前维护,又是怨他在白卿书面前多嘴。   听说表姐开始奋发向上,生意经营得很好,还带夫郎去庄子上玩。   颜生知道李玉聪明,一旦认真必能成事,没想到,她的认真和重视,都因为一个男子。   成亲才多久啊。他打量白卿书,这个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用过饭,白卿书和李玉要回自己的小院儿,他之前没有回去,因此小被子还是在身边。   吃饭时,他将小被子放到了厢房。   让文意将东西拿过来,递到他手上,白卿书再次对李家正君道谢。   “多谢公爹,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我给我孙女儿的。哦对了,一床恐怕不够,我还得再缝一床,过几日让人送过来。”   李家正君认定了是双胎,他觉着自己运气没有那么背,就算不是两个孙女儿,也定是龙凤胎。   爱屋及乌,对假想中的那个孙子也带了喜爱之情。   孙子也好啊,能和桥儿作伴。   白卿书微笑着,刚要说话,便听颜生惊讶道。   “呀,姐夫,这被子怎么破了?!”   他低头看手里的小被子,可不是么,里头上好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这……”   怎么会破的,自己一直很小心。   他不知所措,连连翻看被子,破的不止一处,好好的崭新被子,顿时成了破烂!   “我看看。”李家正君走过来,拿起被子,顿时气得不行,盯着白卿书。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破了。你不满意我缝的被子也不必弄坏吧,不是让你小心吗!”   这可是给她孙女儿的礼物。   白卿书觉得背后渗出了汗,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公爹,我真不知,方才还是好的。”   刚才是放在厢房的,莫非是在厢房出的事?   有人替他说了。   “我看啊,不是姐夫的错。”颜生顺了顺李家正君起伏的胸口,看向一脸懵的文意。   “是这小厮拿过来的,会不会是他……”   文意委屈地摇头:“奴没有。”   不可能。自己的小厮什么品性,白卿书自己知晓。   李玉本来在一旁和娘、大姐说话,听到了这边的纠纷,自家爹双目通红瞪着夫郎,夫郎和他的小厮看起来很狼狈。   “何事?”她问。   “妻主……”   白卿书看见李玉,更加觉得难堪,心头酸涩无比。   颜生把事情告诉了李玉。李玉捏了一下被子,劝着李家正君,“不过是床被子,我知道爹辛苦了,但这是小事,咱们再买一床。”   女子和男子思维不同。李家家主包括李玉都觉得是小事,对李家正君来说,这可是大事。   他气得胸口疼。又想到李张氏,在孙子面前胡说八道编排自己的事。   好啊,儿婿们这是天生和我不对付。不想过了是吧。   “你,”他指着白卿书,“许你进门已经是我让步。这些天不曾苛待你,又是给你熬汤,又是夸你,给我孙女儿缝个被子,怎么就惹你不快。”   “姐夫不是故意的,定是小厮作祟。”   颜生轻言细语道,“姨父,姐夫在府里几月,您还不知他的为人?”   李家正君眼神凌厉:“小厮有什么理由做这事,没有主子吩咐,他敢?”   颜生这话无疑火上加油,李玉抱着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的夫郎,对表弟轻喝。   “你能不能别说话?”   颜生眼圈就红了。李家正君拦在他面前,挺胸:“怎么的,还怪你表弟。我看啊,娶你表弟都比娶你夫郎好!”   一声声责骂,一声声吵闹。白卿书急火攻心,不知作何解释。被子在自己这里坏的,他有责任。   听着公爹说,娶颜生都比娶自己好,他忽然陷入了一种要被妻主抛弃的感觉。   腹部一阵绞疼,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没写完咋就发出去了?   哼哧哼哧补上。   呜呜呜心疼我卿书。 第46章   白卿书弯下腰,捂着肚子喊疼,一时间谁都不吵了。   “快快快,叫大夫!”   最先着急的是李家正君,生气归生气,心里挂念着孩子,怎么也不能让儿婿有事。   李玉将夫郎抱到榻上,对方疼得眼泪扑簌扑簌掉,紧紧攥着她的手。   “妻主,我没有……”   “是是,你没有。”   李玉立马道,心疼地轻吻他的唇,“放松,没事的。”   好好的一顿饭变成现在这样紧张的状态,谁都不高兴。   李家家主也没走,她对李家正君道:“看看,一床小被子的事,非要吵来吵去。”   李家正君也委屈啊。他掐了一把妻主:“是我想的吗?”   他也不想吵,可是看到自己辛苦缝制的小被子变得破破烂烂,正常人都会生气。   “我欠着谁了,一个个都怪我。”抹着眼泪坐在小凳子上。   到底是自己的夫郎,二人成亲多年,还有三个女儿。   李家家主叹息一声,也去哄夫郎了。   大夫提着药箱赶到,她是被阿涂背过来的,阿涂嫌她走得慢。   “哎哟,你家这小厮,太粗鲁。”一路跑得飞快,抖得不行,她腰疼。   听说是孕夫不好。大夫察看了一番,开始诊脉,施针。   “唔。”   “怎么样?”李玉问。   大夫道:“贵夫郎怎么三番两次激动。这是急火攻心,动了胎气,得开一副安胎药。”   她看了看众人:“再来两次,恐有小产症状。”   意思是不能再让夫郎生气、受惊吓,太激动也不行。   李家正君挤过来,一脸关心:“那大夫,我儿婿现在没事了吧?”   白卿书躺在床上,因为施过针,疼痛缓解,他沉沉睡去,小脸儿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看着他的样子,李家正君也不想追究了。   大夫说:“休养两日,切莫再动气。”   “好的好的。”李家正君和李玉一齐说。   李张氏拍着胸口:“哎呀吓死我了。”妹夫和公爹忽然吵起来,他为了不祸及自己,躲到了一边。   李梅氏一家去了他父家拜寿,不在此处。   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守在这儿,可见对白卿书身体状况的重视。   颜生委委屈屈的,拉了拉李玉的衣服:“表姐生我气了吗。”   “她生什么气?你又没错。”   李家正君看不得小女儿黑着脸的模样,哼道,“行了,我也不缝什么被子了,自个儿买去吧。”   吃力不讨好,还不能发火,憋屈。   “让他好生歇着,走颜儿,咱们逛街去。”   “哦。”颜生看了李玉一眼,跟在自家姨父身后离开。   这叫什么事儿。李玉头疼。   她哄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夫郎喝了药,抱着夫郎要回院子。   其余李家人,该干嘛干嘛,独留下大夫茫然站着。   大夫:???   我能走了吗?   白卿书睡着也不安生,回到小院儿,他在床上一声声叫着。   “没有……”   李玉知道夫郎最受不得污蔑,她得帮他找出真相。   东西到卿书手里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   吃饭时,小被子拿到了厢房。   再然后,东西就破了。   很明显是在厢房,或者拿过来的途中出的事。   “文意把那床小被子拿回来了吗?”她问瘪着嘴的小厮。   文意心里也难过。带了点愤怒,委屈,自责。   他把被子拿给公子的时候没有太注意。被子破的是里侧,他直接抱着走人,若不是颜少爷发现,自己都没感觉。   “拿过来了。”   他不知小姐为何要把这破了的被子带回院子。   “给我看看。”守着夫郎的同时,她端详着让大伙儿吵起来的东西。   被子的布料用的蜀锦。   李家正君担心布料太硬会磨破刚出生的孩子的柔嫩肌肤,一点点揉软,又加了最好的棉花充填。   他已经很少给人缝制东西,所以这次心血被毁,特别生气。   其实爹和卿书都没什么错,李玉捏了一团漏出来的棉花想。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被子为何会破。   “文意,去告诉阿涂,让她打听一下,方才用饭时,有没有人进出过厢房,或者哪些人经过。”   文意愣愣地出去了。小姐是怀疑有人捣乱?   烛火像一个跳舞的男子,身姿婀娜,缓缓扭腰而动。   李玉盯着烛火发呆,忽然听到夫郎一声嘤咛。   “醒了?”   李玉坐过去,探了探夫郎的额头,摸了摸他的脸。   白卿书眨了眨眼,看清李玉,发现自己回到了住的地方。   下意识捂着肚子问:“孩子呢?”   “孩子好好的,没事。”   万幸。他放下心来,有些愧疚,对着李玉招手。   待李玉低头,抱住她,小小声道:“公爹如何?”   李玉说李家正君也没事,出去逛街了。   逛街……公爹还是在生气。   白卿书知道,自己这一发作,李家正君不敢对着自己吼,不敢刺激自己,但对方肯定是不喜欢的。   若是不将被子放到厢房,就放在自己身边多好。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我疏忽。”他很沮丧。   “我去给公爹道歉吧。”当他拿到小被子的时候,李家正君脸上多喜悦啊,对方是真心的。   李玉按住他的手。   “你刚醒,大夫说了休养两日。好些了再去,你也别一个劲把错揽自己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   她告诉白卿书,已经叫人去查。   白卿书听话地躺着,李玉也顺势倒下。   “妻主。”他唤道。   李玉睁眼:“嗯?”   便见夫郎可怜巴巴贴过来,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缠着自己,他的身躯柔韧修长,一时李玉还挣不开。   “咳咳,等会儿。”抱得太用力,李玉要窒息了。   “我是真的想和公爹好好相处的。”白卿书在妻主胸口蹭了蹭,静静道,“我不想他生气。”   可是不知为何,他们总会发生矛盾。   李玉哄他: “乖了乖了,妻主知道,卿书是真心实意想和爹和谐相处,没事啊,慢慢会好的。”   要问李家正君为何不喜欢白卿书,李玉知道几点。   一是出身。白大人死在牢里,白家正君也病逝,白卿书嫁过来,并没有带很多嫁妆。   她娘要求娶夫用正式的礼节,隆重对待,八抬大轿把人娶回来,聘礼也给了白卿书。白卿书要交给李玉,李玉当场就没要。   她爹估计就觉得,白家占了便宜,李家吃了亏。   第二呢,便是夫郎的爹与她娘的关系。幼年好友,友谊深厚,指不定曾经有过一段儿什么情。忽然妻主说要让人家儿子做儿婿,自然不乐意。   若是陈李氏那般的亲戚,李玉早就开怼,可这是她亲爹,疼她宠她十几年。   李玉只能给对方经常灌输一些观念和想法,让他对夫郎改观。   把夫郎哄得再次睡着,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去问阿涂。   “昨日除了文意,并没有谁进出过厢房,也没有人经过。”   怎么会呢?东西还是自己破了不成。   李玉只能倒回去,再次从被子着手。眼睛都要看花了,也没能得出什么。   正午阳光通透,直直照到李玉的书房。她手里拿着被子,被刺了一下眼,用手挡住,光线就改道射向了手中之物。   李玉发现,这个被子碎裂的口,参差不齐,有些地方在光的照耀下,呈现尖尖的形状。   不像被剪碎的,也不是撕成一条条的。她的手指在桌上轻敲。   没人经过和进出,莫非是鬼?   荒谬。她可不信鬼。但是这个想法让她得到了启示   ——会不会,罪魁祸首不是人呢?也可能是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唉,我尽力了,还差几百字到一万,四舍五入就一万吧哈哈哈哈哈哈。   半夜码字被老爸骂了,嘤。 第47章   倘若是动物的话,进出厢房时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也能说明被子为何会在众人眼前被毁。   这只是李玉的猜想,如果将动物列入考虑范围,该如何找出它呢?   她自己的院子已经查过。李玉向李家正君征求许可,将李府上下都搜查一遍,被拒绝了。   李家正君喝了一碗奶豆腐,吐口气,眯着眼道:“有什么可查,动物?你人找不到,怪人家小动物做什么。”   “那些口子确实像动物啃咬所致。”李玉看着她爹解释道。   但李家正君根本懒得再找所谓的“罪魁祸首”。   他那日确实是生气导致口不择言。后来想想,白卿书这个儿婿,李家正君多少是了解的,对其不满,也从来不是因为对方的品性。   李家正君相信白卿书不会故意破坏自己缝制的被子,毕竟在众人眼皮底下,京城来的公子不至于这么蠢,直接下手。   他认为是白卿书不小心弄坏的。   “不必为你夫郎开脱,我知道你疼他,但错了就得认。你说是动物,哪只动物会无缘无故咬一床被子,那又不是吃的。”   颜生一直陪伴在李家正君身边安慰他,给他捶背捏肩。   李玉与李家正君说话,他也有听。   因为昨日李玉对他黑脸,颜生这会儿望着李玉就怯怯的。   “姐夫还好吗?”   这话提醒了李家正君,别别扭扭问李玉:“人没事了吧?”   “没事。”李玉说。   见爹爹关心夫郎,顺势道:“卿书昨晚一直睡不好,他很愧疚难过,还说要过来给您道歉。我看他气色还是有些差,让他歇着了。”   “行了,我也不是什么恶公公,但别指望我再做。”   沉下心为未出生的孩子做被子衣服,刚送出去就破了,心里依旧不舒服。   他还是给了李玉搜查主院的权利,包括老大老二的院子。   搜了两天,确实查出几个人养了动物,但他们均被排除。李玉便又从流浪的动物,或者野生动物入手。   ……   妻主为了自己这般费心,白卿书内心感动,想要亲自为她做道菜。   当他走进小厨房的时候,厨郎眼睛都瞪大了,这可是有了身孕的主夫,怎么能让人家动手。   在白卿书坚持下,厨郎只好战战兢兢守在一旁,告诉他方法。   白卿书很少下厨。一开始,他爹想让他学着做几道点心,用来笼络妻主的心。   白家家主见爱子的手被刀割伤,心疼道:“咱家儿子就住在家里,招上门妻主,何必折腾这些。”   她以夫郎也不擅厨艺为由,说服了白家正君。因此白卿书点心也没做过几道,更别说做菜。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为她做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事。   一道菜用了他许多时间,灶里的柴火很快就燃尽,不得不重新添。   白卿书不想假手于人,亲自夹了木柴送进灶里,一不小心被呛到,连连咳嗽。   “三、三少主夫,奴来吧。”   “不用。”   白卿书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坚持,他就是憋着一股劲儿,有被误会的心塞,也有对李玉偏袒他的触动。   他做了一下午。等到完成后,看着品相还不错的菜,轻轻笑了,才觉四肢酸痛。   正打算端出去时,小厨房又来了人。   李玉听说夫郎为自己做了道菜,喜滋滋赶到小厨房,迫不及待要尝尝。   一进去,瞧见夫郎的脸,不由得笑出声。   少年白嫩的脸上沾了不少灰,有的还跑到了他发间。   “妻主。”白卿书想走过去,腰间一酸,不得不站在原地,羞赫唤她。   李玉替他揉了揉腰,低头看那道菜。   是素菜。白卿书不敢碰生肉,不敢见血,便做了李玉爱吃的糯米蒸南瓜。   一旁的厨郎要哭出来了:“奴也有劝主夫,奈何主夫不肯让奴帮忙。”白卿书脸脏了,他也不敢说。   “呀,这里有只小花猫。”李玉假装惊讶。   猫?   白卿书到处看,也没找到什么猫。妻主是盯着自己的脸,他手指头抹了抹,发现有灰,下意识就用双手遮挡住。   李玉笑声低沉:“你挡什么,挺好看的。”   “我,我要洗脸。”怎么能让妻主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用清水洗完脸,反正李玉来了,他便递给她一双筷子:“妻主尝尝。”   李玉慢吞吞夹起一块南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她表情时而愉悦,时而眉头紧皱,发出的声音也是从“嗯……到”“嗯?”不断变化。   白卿书也跟着她变换情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望。   余光看到夫郎的脸色,李玉肚子憋笑都要憋痛了。   最后给他一个“很不错”的评价,把人抱起回屋。   “手有没有受伤?”李玉不希望夫郎像给自己绣荷包那次一样,到处都是伤口。   白卿书摇头。   高兴之后,又想起小被子的事。   “要不然不查了吧。”在小厨房沾了一身油烟味,白卿书沐浴后换了衣服,窝在床上道。   夫郎墨发微湿,柔软地披散在两边。裘衣松松垮垮,腰间没有系带子,肌肤雪白,稍不注意就能看到胸前樱红的风景。   哪怕与他欢好多次,李玉还是喜欢欣赏对方的美。   妻主没有理他,白卿书很疑惑,顺着李玉目光看了看胸前,飞快拉拢衣襟。   肚子有些重,缩到角落的动作就慢了些:“你,你看哪儿呢。”   李玉的目光就变得危险了。   “不给我看啊?”   她靠近夫郎,见他嫩白耳垂也染上粉红色,扯了扯他盖的被子。   “我说正经事呢。”白卿书瞪她,却没什么攻击性。   李玉坐在床的一角:“我也在说正经事啊。”   她张开双臂:“卿书过来。”   白卿书咬着唇,心里天人交战。   他喜欢妻主的拥抱,但万一过去被妻主酱酱酿酿怎么办?   夫郎犹犹豫豫,羞涩的样子太可爱,李玉声音更加温柔,诱哄道:“不给妻主看,还不给我抱啊?”   她作痛心状:“卿书你变了。”   “我……”   白卿书告诉自己,那是妻主,抱一下也没关系。就算,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合理的……   “卿书。”   李玉弯了弯唇,狐狸眼中满是柔情,“来让我抱抱。”   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白卿书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浆糊,不由自主挪过去,趴到李玉怀里。   双颊滚烫,整张脸埋在她脖颈处。   脸被人捧起,他闭了眼,鸦睫轻颤。   结果李玉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不疼吗?”语气是怜惜的。   什么不疼?白卿书眼神迷茫。等到李玉递过来一枚袖珍的铜镜,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脸有一处淡红的伤痕。   用手触碰,火辣辣的。   才记起,添柴时,几点火星飞溅,有一点飞到了脸上。当时只是微疼,没有在意。   李玉在床底拿了一小盒药膏,涂在他伤口处,冰冰凉凉的。   原来妻主是为了这个。   白卿书红了脸:“我还以为……”   李玉觑他一眼:“以为什么。”   “没事。”   若让妻主知道,他想得这么不正经,定会笑他“小色狼。”   将药膏放好,李玉抱着他道:“你放宽心便是,别多想。我会查清真相的,是你弄坏的就认错,不是,谁也别想诬陷你。”   前世卿书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与爹爹闹矛盾。比如弄坏了书房的书,穿了爹爹不喜欢的衣服款式等。   李玉从前都不管,只是和稀泥,觉得他们男子真麻烦。   重活一世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家庭和睦,夫妻和顺么。她得查。   白卿书鼻头一酸,紧紧环住李玉的腰。   李玉无心惹他哭,笑道:“方才还不肯过来,现在又粘着我了?”   能够这般疼宠夫郎的女子有多少呢,夹在公爹与自己之间,不断维护自己。   他抱得更紧。   等到小厨房送了菜过来,李玉看着那几盘,专挑白卿书的糯米蒸南瓜。   白卿书也想尝尝自己的手艺,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果然不错。   不枉他辛苦那么久。   吃过饭,他由文意扶着去散步消食,李玉则去了书房。   “公子小心,这里新开了一条水沟。”在后花园小路上,文意指着水沟道。   白卿书没有加快脚步离开,反而停下。   忽然胃里一阵恶心,使得他干呕起来。   “是用饭时吃到不好的东西了?”文意掏出携带的竹筒,喂白卿书喝水。   白卿书喝了水后依旧犯恶心。   “文意,”他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文意使劲儿嗅了嗅:“没有呀,奴只闻到了花香。”   清甜的花香味来自于小路边的花朵,种了一排。   也许是孕夫对气味敏感的原因,明明是香气扑鼻的地段,白卿书偏偏在香气底下,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转悠半天,怀着不解离开。他晚上对李玉提了一嘴,李玉立刻记在心里,隔天便叫人去那处挖。   事实证明李玉的选择是明智的。   下人挖出了一具小狗尸体,它埋于开得最旺的花朵下,底下的泥土都浸了血。   直觉告诉李玉,这尸体与夫郎之事有关。   事情好像变得简单了。只要找到尸体主人,也许会有收获。可事情好像又变得扑朔迷离。   她把事情告诉家里人,众人都很震惊。   “家里怎么会有狗的尸体,哪个天杀的干的好事。”李家正君提起就怕。   他现在有点相信那被子是动物咬坏的,不然好端端怎么会有人藏狗尸。说不定狗也是被对方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的手榴弹和地雷~   感谢小天使“柠七”的地雷~   我也想日万,等俺把手里论文完成就哼哧哼哧写。 第48章   血糊糊的小狗尸体,沾染了泥土,软塌塌蜷成一团。   李家正君捂着鼻子抱怨:“你说就是了,干嘛给我们看?!”   他向颜生投以安慰的目光:“看把你表弟吓得。”   “这不是一时没想到嘛。”   她发现后立刻叫人告诉李家正君等人,结果对方直接拉着表弟到后花园来看。   还好卿书不在。   看向表弟,少年脸色发白,平日特会说话的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这怎么处理啊?”   李玉说:“先留着,我得找出它的主人。”   李府这么多人,要找到可不容易。   将此处清理完毕,带走小狗尸体时,李玉见颜生魂不守舍,关心道:“可还好?”   颜生回神,笑了笑:“嗯,有点儿怕。”   于是李玉又听自家爹爹叨叨了许久,说表弟来做客,老是不如意,让她对表弟好些。   李家正君觉得让颜生一个待嫁小郎君继续在李府,与他们一起看这糟心事不妥,劝他回去。   “你快嫁人了,看到这些不吉利。不是姨父赶你,赶紧回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颜生撒娇道:“我知道姨父对我好。既然找出了小狗尸体,证明姐夫没有做坏事,那天误会他了。”   他又说:“姨父你从小照顾我,我与表姐一同长大,算半个李家人吧?以后我能来的机会少了,不等到事情结束,如何能安心离开。”   这番话让李家正君心头一暖,轻拍着颜生手背。   “没白疼你。”他想起那日对白卿书说的话,叹气。   “无论如何,我那儿婿也有疏忽之责,我说教几句,竟然就动了胎气,脆弱至此。”   最后觉得儿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嘀咕着:“早知道,还不如把你定给小玉。算了算了,他怀着我的大孙女儿,又是娇惯长大,小玉又疼他……”   他和颜生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往厨房走,决定煮点儿汤给白卿书补补。   下人检查过尸体后,在它牙齿缝发现了几丝棉絮,证实了李玉的猜想。   小狗总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杀了,只有不怀好意的幕后主使,才会为了掩埋证据杀死它。   李玉看谁都觉得像罪魁祸首。   每次去铺子里忙完生意回来,必定问阿涂,排查审问了多少人,有没有可疑的。   白卿书为了睡觉时不压着肚子,不敢侧卧和趴着,每夜仰躺在床上。李玉找了大夫问,大夫说得左侧卧,否则影响孩子生长。   大夫心想,这位三小姐整日来问我,比孕夫自己还上心,三少主夫好运气。   夫郎起夜次数增多,又得左侧卧,李玉把床的外侧让给他,自己睡里边儿。   她担心白卿书在外侧睡,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只能把人抱着。   由于夫郎动了胎气,又在吃安胎药,近期李玉都不能与他同房。   没有尝到滋味的时候,她怎么样都能忍。开荤后食髓知味,每天抱着个香香软软的娇夫郎,光看不吃,憋得心火旺。   某次刚入夜。听到妻主辛苦了一天还得给自己找凶手,感动的白卿书搂紧李玉,贴着她的唇瓣,磨来蹭去。   偏偏没有其他动作,李玉轻轻推开他:“我去洗个澡。”   春季小雨润泽,夜里还是比较冷。李玉在隔间拿了个水瓢,把冷水浇在身上,冻得哆嗦了一下。   带着水汽钻进被窝,白卿书又缠上来。他道:“不然,你,你轻一点儿?”   亲了亲夫郎的额头,李玉意志坚定。   “都说了不行,如今孩子重要,你的身体重要。”   可妻主老是这样,白卿书心疼。   他和两位姐夫关系渐渐熟稔,但说起夫妻闺房之事仍是尴尬。他有着心事,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张氏便悄悄问他。   接着李张氏捂嘴笑,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女子哪有不想的,看来咱家小妹对你是真疼宠,不过憋久了也会憋坏。”   李张氏回忆起以前到处去喝酒逛花楼的李玉,看看面前端庄又带了羞涩的漂亮妹夫。   他道:“小玉是个好妻主,但时间长了,不说偷不偷腥,狂蜂浪蝶迟早扑上来。”   附到白卿书耳边,向他传授自己的“绝技”。   李家老二李容在外读书,李张氏曾经担忧过:妻主被那些个浪蹄子迷住怎么办。他出身低微,更是要拴住李容的心。   除了嘴甜会来事儿,除了李容对他一见钟情,李张氏还有在床上的功夫。   白卿书震惊了,手里头正在绣的手帕都掉到了地上。   二姐夫同他传授了许多“经验”,大家公子出身的白卿书,羞得话都说不出。   “怎,怎能如此?”房事上面,他对李玉一向是百依百顺,从未像二姐夫这般,热情主动。   那,那不是花楼公子所为?   李张氏道: “我知晓你出身高,看不上我这等下里巴人的拙劣手段。可有句话叫,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你忍心见你妻主一直憋着?”   他不再多说。白卿书捡起手帕继续绣,犹豫着,思考着。   ……   李玉认为,自己每晚难以入睡的原因,是抱夫郎太紧,这次她便虚虚抱着。   没有感受到妻主以往的拥抱,白卿书咬着唇,轻轻向李玉的方向移动。   李玉敏锐地发觉,刚睁眼,便见夫郎将脸贴过来,不得章法地啃她。   “卿书你……”   青涩的举动让李玉血气上涌,心猿意马起来。   不行不行!李玉,稳住!   不论男女都是有需求的。李玉以为是白卿书想要,可想想夫郎肚里的娃,坚定拒绝。   瞧见夫郎唇上粼粼水光,眸色深沉,哑声问。   “小祖宗,你要做什么?”   被人打断,白卿书便很难再次凝聚起勇气。妻主的眼神很奇怪,他恼羞成怒,忽地缩进被子里,当起了乌龟。   他在被子里闷声道:“你不是难受么,我,我想着帮帮你。”若不是为了这个,他才不会那么不矜持。   做事做到底,他掀开被子,一改端庄或羞涩的模样,气鼓鼓的。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以后我再也不会做了。”   夫郎这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啊。送上门的可口夫郎,怎会不要。可是他有身孕啊。   结果白卿书向她展示了一番,虽然笨拙,但是不伤身的技巧。   她轻捏夫郎的脸颊:“说,跟谁学的。”夫郎绝不会无师自通。   “二姐夫。”努力到后面,把自己也整懵的白卿书,眼神湿漉漉的,不由自主乖乖回答。   李玉:“……”   没想到啊,你们男子之间还说这个!她不知该怪二姐夫带坏夫郎,还是夸二姐夫关心他俩的事,连绝招都交给卿书。   亲了一口夫郎:“以后不许了。”   她舍不得让夫郎累着。夫郎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不再孕吐,可他极其容易受刺激,本就该清心寡欲。   白卿书确实累得够呛,他没想到伺候人这么不容易。以前都是他躺着配合,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李玉只放纵了这一次,之后依旧恪守,为了转移注意力,没那么多精力想这些,不断地忙碌。   颜生要走的前天晚上,她终于抓住了那只狗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小天使“天然呆”投灌的10瓶营养液~   有修改就是我在捉虫了…… 第49章   从对方的穿着来看,此人应当是府里的小厮。他被两个护卫钳制着胳膊,满脸惊慌,脸色黯淡。   李玉只是将小狗尸体保存起来,并没有扔掉,就是想试试,会不会有人送上门。   “大半夜跑过来偷尸?”这小厮竟然如此大胆。   小厮看着面生,李玉问他:“哪个院儿的?”   自知无望的小厮颤抖道:“正君院儿里的。”   说到身份,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护卫,跪下朝着李玉磕头 :“求您饶了奴吧,奴家里还有病弱的老父亲要供养,再也不敢了!”   还念着家里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让狗破坏了李家正君给白卿书的小被子,挑起事端,又把狗杀死埋到李府后花园。   “奴不是过来偷……偷尸的,是过来给它上香送行。”小厮眼中含泪,手里果然拿着一些香烛。   送行?有意思。   李玉道:“既然能想着替它送行,你为何要杀死它。再胡说八道,立即送你去衙门。”   小厮张了张嘴,流下泪,语气凄苦:“倘若小姐承诺,能善待奴的父亲,奴便说出实情,任凭您处置。”   一个护卫大声道:“何时轮得到你来谈条件!”   望着他失望又澄澈的双眸,李玉答应了。   “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考虑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左右也逃不掉。小厮本就不是坏心肠之人,见自己把爱宠的命赔掉,又落得这个下场,悔不当初。   “其实一开始是误会……”   他是主院里一名普通的扫地小厮,家在李府后巷,李府虽然严谨,不制止下人养宠物。他有时会把家中的狗带到府里,和朋友们玩耍。   “颜少爷见奴的狗可爱,便抱去玩了一会儿,很快便还回来。可是他说,狗不小心将正君给三少主夫的小被子咬破,若是被主子知晓,定会狠狠责罚。”   小厮捂住脸哭:“少爷威胁奴,让奴把狗杀掉,不能留活口。当时太仓促,所以埋在了后花园……”   尸体被李玉发现后,他一边害怕,一边心里愧疚,希望养了多年的宠物能够好好投胎转世,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自己这样的主人。   李玉对于她爹选人的眼光真的是佩服,这么蠢的小厮也能放进来。   乖乖认错,和把狗杀掉最后被发现相比,哪个惩罚会好些?   钳住他的下颌,她表情严肃:“真是颜生?”   小厮狂点头:“都到这一步,不敢骗小姐。”   颜生……   前世觉得表弟天真活泼,这辈子觉得对方不简单,可李玉心里始终有一份对他的情谊。甚至偶尔会觉得,这辈子对表弟是不是太冷落。   李玉真的不能理解,颜生这是要做什么,纯粹看不惯卿书,还是看不惯她?在即将出嫁之前到李府捣乱,对他有何好处?   ……   她让护卫把小厮押下去听候发落,便去找了颜生。   “找颜儿,大半夜不睡觉,找你表弟唠嗑不成。”李家正君笑道,“还是因为颜儿明日便走,以后出嫁了不能常见,舍不得表弟了?”   李玉冷淡道:“爹叫他出来呗。”   一看李玉这表情,李家正君就觉得不是好事,紧张起来。   他猜测是为了儿婿,问女儿是不是,李玉不语,李家正君心里一咯噔。   当即给颜生撑腰:“你这表姐怎么当的,多年感情比不得刚娶的夫郎,他们有什么矛盾,要你出马。”   李玉不想跟她爹纠缠,瞧见颜生走出来,强硬地把人拉走,身后还传来李家正君的叫喊。   她直接把人拉到附近后花园。   颜生被她拉着走,到地方时十分狼狈,衣服凌乱。他生气地将衣服的褶皱抹平,抬头瞪李玉。   “表姐你欺负人。”幽深黑夜,月光照到小郎君身上,他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小嘴嘟着,是个俏丽的少年。   可这样的皮囊下藏着的又是怎样的心呢。   李玉指着他踩过的土壤,幽幽道:“表弟,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写短了。 第50章   颜生这才发现自己在后花园。   再看看四周,这处居然就是埋小狗的地方。   风呜呜作响,美好的月光在他眼中一下子变成了惨淡的颜色。   记忆里小狗被小厮用剪子不停刺,呜咽的可怜模样再次浮现。   他只慌了片刻,便恢复镇定神色。   “表姐想要与颜儿在花园玩游戏么,已经夜深,再不回去姨父该着急了。”   非得让她把话挑明吗。   李玉拍手,那团狗尸便被人拿过来,她直接将呈着狗尸的木板塞到颜生手中!   她目光冷然:“那日是你抱着活着的它,让它咬破东西的吧,如今狗死了,你不再多看几眼?好歹因你而死。”   狗有何错,什么都不懂,被有心之人利用,还被残忍害死。   “啊!”   毕竟是男儿家,颜生手里冷不丁出现一团尸体,这回是真怕,将其砸到地上,沾染尘土。   一双美眸呆呆望着李玉,淌出两行泪,哆哆嗦嗦抱住自己。   李玉心有不忍:“还知道怕,做坏事时怎么不知,威胁我府里小厮?府里人叫你一声少爷,便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耍心机?”   颜生哭的时候,声音细细的,柔柔弱弱,声声都是质问。   “我从未想过要在府里作威作福,表姐单单听了别人的一言之词,就拿这等吓人之物对付我。”   他抬头,表情是怨的,“是表姐过于心急,想给姐夫洗刷冤屈,推到我头上。明日我便要回去嫁人,何至于在这节骨眼犯傻?”   这话说得周围下人都不由得动容:颜少爷每回来府里,对他们都很和气,怎会是心狠手辣的男子。   察觉下人的目光,李玉冷冷盯着颜生,表弟动摇人心的本事竟如此高深。   她真的疲惫了。   揉了揉眉心,让那名小厮过来与颜生对质。   从袖中取出一物,才让对方哑口无言。   那是很小块的碎布,绣了文雅的的蓝色莲纹,从狗的齿缝,和棉絮一同被发现。   “我有一事不解,按照小厮所言,那狗应当与你不相识,怎会听你指挥,乱咬东西。”   李玉用手指摩/挲着碎布,以她自己的猜测,猜出最接近的真相。   “也许你不知,我请了大夫察看尸体,发现狗的脖子上有被人狠掐的痕迹。”   如果她没想错,颜生定是抱着狗进了厢房,掐住狗的脖子。由于窒息的痛苦,小狗疯狂乱咬挣扎,便将被子咬破。   挣扎时撕下了颜生衣服的布料。   在小厮更详细的讲述中,狗还回去的时候确实状况不对,还想咬人,加上颜生威胁,小厮以为狗发了狂,只能杀死。   听了李玉的话,小厮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颜生。   颜生红着眼圈,原本是哭着的,忽然破涕而笑。   李玉从未见过他笑得那般肆意。   颜生平日是乖巧的,一笑就显出浅浅的酒窝,此刻笑容带了点儿欢快的意味。   他擦掉眼泪:“原本想着,就算你把人证带上来,我也能说自己是不小心闯祸,害怕所致,杀死小狗是小厮自己的主意。”   “若不是时间太紧,让那个小畜生撕破了我的衣角,我便成功了。”   李玉问:“你为何……”   “为何?”   像听到了笑话,颜生讽刺一笑。   望着李玉的双眸灼热,也夹杂了无尽的怨念。   “因为我心悦你呀,表姐。”   ……   颜生走的时候,门口没有人送他。他走在春季初晨的寒风中,朝李府大门望去。   轻轻地笑,不知笑别人还是自己。随后头也不回,提起裙角上了颜府的马车。   而在他离开后,门口悄然出现李家正君的身影。   李家正君年纪虽快四十,风韵犹存,脸上两道泪痕,站了一会儿便回院子。   很快,他就病了。   “公爹生病,我作为儿婿自然得去看望。”白卿书穿好外衣,“我与姐夫说好的,一同去侍疾。”   可你是孕夫啊……两个姐夫竟然也同意?   李玉把手搭在他肩上,劝道:“你去看望合情合理。但侍疾就算了,爹知晓了也不会同意,他见了你,心里更不好受。”   颜生之事,她只告诉了白卿书。李家正君到底念着颜生与他的情分,加之对方不日便要出嫁,也没有告诉其他李家人。   连李家家主,见夫郎没有去送颜生,只以为是二人拌嘴罢了。   在妻主劝解下,白卿书点点头。   “好吧,那我去看看公爹。”   李玉让文意扶着白卿书走,他不能再有事了。   脑子里回想起颜生对她说的话。   “我心悦你呀,表姐。你不知道,姨父难道会不知?”   他见李玉表情凝固,吃吃地笑,“姨父不就是看不上我颜家么,明明我与你两小无猜,儿婿的人选竟然从未考虑过我!”   颜生怨李家正君,一边假惺惺说疼他关心他,一边嫌弃颜家家底不够。   儿婿挑来挑去,最后李家家主自作主张,替女儿娶了个家破人亡的京城公子。   “凭什么姨父妥协了,他就应该对白卿书不满意,凭什么你对白卿书万般宠爱,看也不看我一眼?”   李玉当时连连摇头,表弟怎么会把爹想的这么不堪。   爹是见自己对表弟实在无意,希望颜生嫁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那时颜生的未婚妻又在热情追求,更不可能把他许给李玉。   李玉垂下眼睫,爹还说,要等颜生出嫁时,做他的父家人,出一笔丰厚的嫁妆……   望着夫郎的背影,她希望他能够给爹爹带去劝慰,经过此事,爹爹对卿书的态度更好。   正屋卧房内。李家正君躺在床上,面色憔悴。   若不是贴身小厮悄悄告诉白卿书等人,他们还不知,公爹自己两顿未食。   “公爹,你怎么能不吃饭,多少用些吧。” 李张氏的巧嘴在此刻也不管用,劝了许久,对方仍不为所动。   “这样下去可不行。”   李梅氏把李桥也带来了:“桥儿,快去请祖父。”   李桥倚在床边,握着他祖父的手,声音软软的:“祖父要乖乖吃饭呀,跟桥儿一起用饭吧。”   大孙子也无法让李家正君松动,他看了李桥一眼,扫过众人,在白卿书身上停下。   白卿书忙走上前,轻声劝:“有些事会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消散。您不能因难过,就惩罚自己。”   “妹夫你在说什么?”李梅氏与李张氏呆呆望着他。   李家正君终于动了。   他偏过头,对众人说道:“都出去,卿书留下。”   大伙儿都听话地离开,留白卿书和李家正君在屋内。   门关上后,屋子便昏暗。白卿书点燃油灯,把室内照得明亮。   小被子的事水落石出,非要给儿婿加罪名,有点儿说不过去。   李家正君没有用饭,胃里空空的,嘴上起了干皮,白卿书端起桌上的粥喂他,他很顺从地咽下。   胃里暖和了,他看向这个沉稳的儿婿,他正眉眼柔顺地立在原地,等自己发话。   一直觉得颜儿更适合小玉。可这么些个月过去,小玉与夫郎恩恩爱爱的,甚至为夫郎奋发向上,说明二人的婚事没问题。   白卿书怀了孕,他一边高兴,一边不愿意放下对这个京城公子的成见,老是幻想,当初定了颜儿,小玉是否也会慢慢喜欢。   “你可怪我?”李家正君忽然开口,问白卿书。   怪自己对他说话不客气,不信他,骂他。   白卿书自己也在想,他笑容温润:“曾经有过。”不加掩饰地说出内心想法。   但是站在公爹的角度,女儿被迫与不熟的郎君成亲,儿婿爹娘均亡,是落魄之人,想给女儿找更好的夫郎,也能理解。   主要是李玉对他好,替他撑腰,李家正君不算特别过分,他便没有多加计较。   颜生陷害了他,他惊讶又愤怒,受到刺激最大的应当是公爹。见他憔悴至此,做儿婿的也不好再怪。   李家正君嘴唇颤抖,深深望着白卿书。   有时候,大门户出来的公子就是不同,落魄又如何呢,他与女儿伉俪情深,又即将为李家添女,是李家的一份子。   连家里是卖豆腐的李张氏都接受了,为何不能接受白卿书。   他取下手指上的金戒指,让白卿书靠近,递给对方。白卿书不敢接受,李家正君便板着脸:“莫非还在怪我?”   白卿书只好接过,还得在公爹面前戴在手上。   李家正君很满意:“好,很好,扶我起来吧,再去多加几个菜。”   至于颜生,他不想再多接触了,心里一阵阵疼。   李家正君重新给白卿书缝制了两床小被子,虽然还是希望是孙女儿,但见白卿书乖顺的模样,最终道:“咳,生儿生女都没事,都是李家的孩子。”   夫郎和爹爹的关系就这么融洽起来。   李玉想和白卿书多相处一会儿时,她爹老是过来,把白卿书叫过去,不是聊天就是逛街。   “这是公爹买给孩子的小布偶。”白卿书摆弄着床上的小老虎,给李玉展示。   李玉懒散地环着夫郎的腰,敷衍地应着,最后把人搂住。   “看到了,看到了。”   亲亲夫郎雪白修长的脖颈:“总是和爹一同去逛街。你的妻主在家寂寞地等待,等得花儿都谢了。”   “现在就不要聊爹爹了嘛。”   “妻主竟然连公爹的醋都吃。”白卿书把小老虎布偶放好,靠在李玉怀里,转身看她,笑意盈盈。   李玉也没想到啊。前世她对那些缠着夫郎不放,仿佛时时刻刻都要在一起的朋友特别鄙视,现在自己,也成了一个粘人精。   卿书心事重,受刺激的时候,十分依赖自己。现在他的心疾好像好了不少,离开自己也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可是夫郎不缠人了,她又失落。   唉,纠结啊,她李玉,何时也成了自己最鄙视的女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那是因为你真香了。(沧桑.jpg)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团子”的地雷,爱你们~   感谢小天使“醋溜土豆粉”投灌的49瓶营养液,看到你的名字,我忽然饿了…… 第51章   春寒过后便是暖意融融。   在冬季时常困倦、卧趴着任人抱的雪兔抖了抖长耳朵,红眼睛盯着院儿里青翠的嫩草,不作声跑去咀嚼。   白卿书已怀孕五月,确定了怀的双胎,比一般人的肚子更大。   他近日胃口越发好,家里人一个劲给他补身子。   “爹,您这补汤做得也太频繁了。”   李玉看着李家正君送过来的汤膳,知道她爹是好意。   但为了不让夫郎补得太过,她认真道:“我问过大夫,太补也不好,胎儿太大会导致生产困难。”   卿书现在走路都有些沉重,小心翼翼的,有时腹部还会微微地疼。她看着都觉得辛苦。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她仔细询问过大夫,以及名声最好的接生公。他们详细描述了生产的过程,那真真儿是遭大罪。   李玉不希望给夫郎造成更大的痛苦。   李家正君瞪了眼李玉,在她头上轻敲一记。   “有了夫郎忘了爹,看你把人宝贝得。一个女子,跑到别人面前问生产之事,问得那么清楚。”   说是这么说,他把这话记在心里,儿婿生孩子自然马虎不得。   再看几眼李玉,他生的三个女儿中,小女儿对夫郎最贴心。   李家正君笑容和蔼,对白卿书道:“若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叫小厨房做也可以,我做也行。”   白卿书对他屈膝行礼:“怎敢劳烦您。”   李家正君走后,他松了一口气。公爹实在太热情,有些不习惯。   李玉拉着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替他揉腿。   白卿书皮肤嫩,又容易水肿,如今才五个月,只要站久了,双腿便微微浮肿起来。   今日他要出门,和那位朱公子一起买东西。   朱公子每隔一阵就给他写信,明明两家距离不远。   白卿书知道,那是因为自己一直躲避,排斥二人的见面,朱公子便用这种的方式表达友好。   他和赵林的事,朱公子并不知,白卿书觉得不能因此迁怒别人,在收到信的某一次,便回信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人家这么有诚意,表明他俩逛街不会加上赵林,怎好拒绝。   李玉原本是不肯的,她希望夫郎在家里养胎,出去磕着碰着怎么办。   转念一想,后面几个月出去就难了,现在多出门转转也挺好。   正好她忙着结交生意上的伙伴,不能陪夫郎。   “卿书。”   长康街,白卿书刚下马车便听朱公子叫他。   朱公子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竟然抱着一个孩子,粉妆玉琢,脸蛋手脚胖嘟嘟,窝在怀中揉眼睛。   好可爱,白卿书的心都化了。   朱公子招呼白卿书:“快过来,这是我女儿。”   怪不得朱府愿意让朱公子合离后住回家里,一是的确宠爱他,二是生的是女娃。   白卿书只知道对方生了孩子,礼貌地没有细问,现在才知。   “几岁了?”白卿书轻声问小娃娃,女娃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回答:“两岁。”语气懒懒的。   朱公子笑:“这孩子平日都不爱搭理人的,定是喜欢你。”   白卿书的确招小孩子喜欢,他笑起来柔柔的,气质斐然。怀孕后父性增强,更显温柔可亲。   二人打算去长康街的某巷子买书。那儿有个书铺,不知是谁家开的,背后东家身份不简单,连京城卖的小众诗集也能得到。   买完诗集,巷口忽然冒出几个女子,流里流气,看上去凶煞得很。   “两位美人儿去何处?”领头的女子眼睛细长,撇着嘴笑。她吐了一口痰,冷冷发问。   白卿书和朱公子都蒙了面纱,以防歹人见了起不好的心思。没想到还是会遇到麻烦。   他们身后跟着三个护卫,因此并不是很紧张。   朱公子厌恶地看着那个女子,抱怨道:“我倒不怕,只是污了我孩儿的眼。”便叫女儿闭眼。   三个护卫摩拳擦掌,不屑地盯着那几个混混模样的女子。   她们都是有经验,武力高的人,打这些渣滓不在话下。   “啊!”   随着惨叫,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三个护卫竟然打不过那些混混!   白卿书和朱公子这才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   看着那几个人放倒护卫后靠近,朱公子故作镇定。   “你们敢欺负我?我是朱府,朱县令之子,识相就乖乖滚,否则送你们进大牢。”   白卿书见那几个人的神色不对,心觉不妙,她们明显不怕官府,一心求色。冷汗开始在额头渗出。   “两位可是遇到了歹人?”一声惊呼,白卿书转头看,巷口站着一名女子,正待呼救,却发现……   那竟然是孙知宜?!   他内心复杂。   孙知宜身后跟着几个衙门的人,三下五除二将几名混混抓起来,那些人龇牙咧嘴,乖乖求饶。   孙知宜朝他们走过来,笑得温和。   “两位公子没事吧?我方才看到外头停着你们的马车,车娘抱怨等待时间太久,一时疑惑走进来。”   “还好没来迟。”他好似没认出白卿书,“我看有一辆是李府的,可是李府男眷?”   朱公子性格直爽单纯,方才心都到嗓子眼儿了,自己还是太高估护卫的实力。   踢了踢那几个没用的护卫,对孙知宜感谢道:“多谢孙小姐相助。”   孙知宜,碧螺庄二当家,谁不知晓。她与自家娘亲多有来往,是娘赏识的小辈。   据说她和李家合作却毁约,之后再次登门,被李家赶出来了。   本来因为白卿书是李府夫郎,朱公子对她有看法,如今看来,也没那么差。   白卿书只回了一句:“多谢。”便不再开口,当孙知宜说护送他时,摇摇头。   孙知宜很快就走了,好似与他们是不经意相遇。朱公子感慨道:“还好遇到孙小姐。”   经过这事儿,二人没了逛街兴致,早早告了别,各自回府。   白卿书怀着一肚子的不解回去,心有余悸。   三个护卫中有一个是李府的,她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后头愤愤道:“那几个武功太高了,一点儿都不像寻常混混。”   这是白卿书也不解的一点。   他长在京城,虽然白家娇宠他,整日风花雪月。可白家比朱家地位高得多,见识得也多。   加上李玉不喜孙知宜,他对孙知宜便不是很信任。有点儿担心是他的偏见,皱着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公子,你出门竟然不叫我。”文意幽怨地看白卿书,身为公子的贴身小厮,怎么能不陪着他。   听到白卿书说,在巷子里遇到混混刁难,过程惊险,吓得文意围着自家公子转来转去检查。   李玉回来后,也听了一遍。登时一掌拍向桌子,把手拍疼了。   白卿书望着呼疼的妻主,又好气又好笑。   轻轻替她揉着,见李玉手心红了一片,十分无奈。   李玉苦啊。心头哗啦啦滴血。   刚开始打算追夫郎的时候,她就想过英雄救美的计策。   可是她觉得好没意思,让卿书被吓以后跳出来,装出一副正经模样,大喊着“贼人住手”。   那个画面,想想就尴尬。她可装不出来,还把夫郎吓着。   李府的护卫打不过几个混混就罢了,朱府可是县令府,也打不过,定是孙知宜请的人,不知哪儿找来的高手。   怎么那么巧,孙知宜就在巷口处,身后竟然还有一帮衙门的护卫,太周到了。   这英雄救美的把戏,她不屑于施展,孙知宜倒是用得熟。   李玉越想越生气:“她什么意思啊,恶不恶心。”   夫郎和朱公子都戴了面纱,孙知宜独独问卿书,这是想获得夫郎好感?   还是人吗,夫郎可是已经怀着自己的孩子的有妇之夫。   不要脸。   正生气呢,软软的唇印到她脸上。   夫郎摸着她的发顶:“妻主别气了,这也只是猜测啊。”   李玉还没有消气,握住白卿书的手。   “猜测?!你别被她表面的模样骗了,就说那几个混混,听你的描述,不是简单人物,孙知宜到得又那么及时。”   “哎哟。”   白卿书轻声呼痛,李玉以为是自己把夫郎手捏疼了,顾不得生气,忙打量他的手。   “我,我的肚子……”   肚子?莫非卿书又腹痛了,这几个月夫郎需要养胎,不可激动,李玉后悔了:“是不是我惊着你了。”   沮丧地低头:“你遇到那样的事,我没有安慰你,反而自个儿发脾气,是我不好。”立刻就要请大夫。   白卿书捂着肚子摇头,表情惊异,在李玉起身前反应过来,不让她走。   掀开衣服,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圆圆的肚子上。   李玉很慌:“怎么了?”看见隆起的肚子,手在颤抖。   白卿书露出一个甜甜软软的笑。   “妻主,孩子动了。”   因为这神奇的感觉,这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轻轻动了一下,他的杏眸清亮,睫羽上沾了小小的水珠。   孩子,动了?   夫郎的肚子着实比其他孕夫大,需要更多的营养。她一边担心补太过,一边担心吃得不够,两个孩子生长缓慢。   现在就能动了?她安静下来,轻轻碰着夫郎的肚子,等了许久。   以为今日孩子不会再动,她打算把手拿开,抱住泛着泪花的夫郎。   温热的肚皮底下,有生命,轻轻地,踢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玉:先别说话,我要和我的娃来个亲子互动。 第52章   李玉单手覆于夫郎腹部,隔着细腻肌肤,感受底下传来的微动。   她屏气凝神,呼吸缓慢,眼神仿佛看到了新奇事物。   里面的小家伙一下一下地踢着,不知为何忽然这般活跃。   原本笑容温和的白卿书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眼底迅速弥漫一层水雾。   “也不知是哪个在动,轻一些,别把你爹爹弄疼了。”   随着李玉的话,里面力道似乎小了点儿,她嘴角翘起:“真乖,知道孝顺。”   白卿书哑然失笑:“孩子这么小,哪里能听懂别人的话。”   “那可不一定。”   李玉坚信她的孩子是最聪明的,若是女儿就像她,若是儿子就和夫郎一样貌美贤惠。   许是累了,肚里动静逐渐消失。   李玉便让白卿书再歇会儿,去床上躺着。出去逛了一趟,又遇到糟心事,白卿书顺从地躺下。   她坐在床边握着夫郎的手,场景如此熟悉,就好像把人接回府的那一日,也是这般守在他身旁。   只是那时的夫郎身子虚弱,因为不安,闭着眼也睡不好。   他肌肤是病态的苍白,眼底青黑,瘦骨嶙峋,直叫人难过。   现在卿书气色好,唇瓣饱满而润泽,白皙的脸上有了血色,眉眼舒展。   “卿书,你高兴吗?”   白卿书云鬓微散,靠在床头,睫毛扑闪了两下:“嗯?”他将脑袋偏向李玉,神色安宁。   前世那个与他说不到几句便会吵嘴的卿书,那个将心事都藏起来,别扭的卿书,那个时常表情漠然,面对众人指责冷冷一笑的卿书……身边没有人保护他。   “高兴。”   白卿书笑着道,执起李玉的手,小猫儿似的,软滑的脸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她喜欢看他笑。   卿书只需要笑就够了。其他的,都由她来解决。   这次卿书和朱公子遇到的混混欺压事件,像是一场蹩脚的戏,瞬间来瞬间去。   李玉来到衙门前,塞了点儿银子给卫兵,打听着 :“请问昨日,在长康街巷子里抓到的几个混混现在如何?”   对方瞅了她一眼,在李玉提醒下记起来,摆摆手,满不在乎:“你说那几个啊,早放人了。”   放了?当街调戏良家男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县令府公子,就这么把犯事儿的人放走了?   李玉的眼里多了一分探究。   当面去问孙知宜是不可能的,只能继续等待,看对方还想做什么。   自己的夫郎被人盯上,这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防不胜防。   她当即抬脚往花楼去。   浓妆艳抹的花楼爹爹正在门口揽客,见了李玉眼睛一亮,声音娇滴滴的:“哎哟,这不是李三小姐,快请进快请进。”   他带着一阵香风过来,捏着手绢嗔道:“怎的这么几个月都不来,是楼里的公子们不讨您喜欢了?”   花楼的爹爹年纪其实不到三十。   李玉见过他素着脸的模样,眉清目秀,也不知为何要打扮得妖妖艳艳。   皱眉推开他的手,李玉问:“风华呢?”   “风华,您还记得他?李三小姐真是长情,我们风华有福,不如早些把人赎回家呗。”   花楼爹爹夸着李玉,却没有告诉她在哪儿,还在为上次赎身的生意黄了,耿耿于怀。   直到她给了沉甸甸的银子,才眯起眼满足地笑:“就在房间里。”   风华打开门,没想到李玉会这时候来。他将李玉迎进去,看了看外头,悄然把门关紧。   李玉来他是高兴的,但她来的目的,又让风华冷静下来。   他低声道:“奴先给小姐弹首曲子吧。”   她是来问事儿的,又不是寻花问柳,或者听曲儿怡情。李玉刚想拒绝,忽然改变了想法。   “你弹吧。”   伪装一下也好,一上来就说些密事,万一被人听到呢。   风华一身纱衣,坐于屏风后,抱着琴,手指拨弄琴弦。清雅的琴声中,李玉问他:“可查到了什么?”   “竹青很警惕,一点儿都不愿意透露和孙小姐的事,但奴知晓,他们见面并不是只有两个人。”   风华启唇像是在轻吟浅唱,实则回答李玉的话。   不是两个人,孙知宜这会儿已经包下了竹青,她不单独与竹青见面,莫非还带了别人。   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李玉能理解竹青不愿透露的原因,孙知宜的皮囊会唬人,有时温柔也会是毒药,一点点蚕食对方的心。   ……   白卿书看完了自己手里的诗集,前往朱府与朱公子交换。换完后离开,走到某条街,手腕被人抓住。   抓住他的人手指冰凉,抬了眼望去,竟是嫁了人的颜生。   “你倒过得如意。”狠狠盯着白卿书的肚子,颜生表情阴沉,“你凭什么这么如意?”   “放开我家公子!”混混事件后,文意说什么也要跟着自家主子出门。   他将颜生与白卿书的手分开,颜生被大力推了一把,斜视略微慌乱的,他名义上的姐夫。   “若无事,我便走了。”   知晓颜生的心思后,白卿书也不喜欢这个表弟,这是大街上,不想和对方闹,失了脸面。   颜生的未婚妻家底丰厚,他穿的是锦罗绸缎,看上去也是被妻主宠爱的,白卿书想不通,他抓住自己是为何,不甘心么。   “你不知道吧,表姐进了花楼找她的老相好,你算什么,不过是仗着肚子的恩宠。”   颜生展颜一笑。他原本不想说的,见对方那副淡漠的样子,气上心头,便说出这番话膈应白卿书。   “花楼?!”文意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看向他家公子,小姐真去花楼了?   颜生想看的是白卿书惊慌,失落,愤怒,难过的表情,谁想对方脸色一点儿都没变,让他的愿望落空。   “你不信?”   “我信。”他自然信,但那又如何,妻主的为人,他比颜生清楚。别人可以怀疑她,他不能。   妻主定是去寻那位风华公子。   李玉每次误会都跟他解释,为他拒绝伺候的小厮,每晚都那么热情,饱含爱意,他们夫妻的默契,不是旁人能知的。   他不想再跟颜生纠缠,可颜生像是做最后的一掷,攥着他的手大步走向花楼。   “那你便亲眼去做个见证,你的好妻主,是不是和男子幽会!”   他的表姐,他的玉姐姐,从来都是风流的。   明明只有自己可以包容她,她偏偏娶了一个娇气的落魄户,疼着宠着,当宝贝!   倘若白卿书看到表姐和人在一起会如何呢,表姐还会对夫郎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么?   颜生觉得自己和表姐才是一路人。即便现在的妻主对他很好,他想着李玉那晚瘆人的表情和伤人的话语,心就痛起来。   “放开公子!”文意扑上去咬颜生,被推倒在地,白卿书大着肚子不敢用力挣扎,只能跌跌撞撞跟着。   到了花楼门口,颜生把白卿书往里一推。   “去看看你的好妻主抱着别人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这是表弟最后一次出场。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的地雷,小天使“胖儿”和“澜”的营养液~   写着写着,我就想开新,下本写什么好呢……我还是先写完吧。 第53章   被颜生猛地推进门,白卿书差点儿撞上迎客的小倌。   那名小倌哎哟一声,拍了拍胸口:“走路没长眼睛?”   待他看清来人是名孕夫,以为是哪家夫郎到花楼抓寻欢的妻主,担心连累自己,翻了个白眼就准备走。   白卿书喘口气,望着传说中的花楼。   搂着欲迎还拒的少年,笑得猥琐的女子;几个舞郎衣着清凉,露出细白的腰肢在台上扭;众多小倌在二楼蒙了薄薄的面纱,冲楼下的客人抛媚眼……   丝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这便是花楼么?   他一个孕夫站在中间,眼神发愣。   “愣着干嘛?”   颜生叫住那小倌:“李三小姐在哪儿?”   李玉刚才进来时,这小倌就在附近,何况李玉以前是常客,花楼里的哪个不知。   这,这是她的夫眷吗?小倌打量着颜生和白卿书,没听人说过,李三小姐有两位夫郎啊。   他自然不可能得罪李玉,而告诉颜生二人李玉在何处。   白卿书冷冷看着颜生盘问小倌。他根本不想来,想走,手腕被颜生圈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看不出我是为你好么?”   颜生轻笑一声,在长辈和表姐面前的乖巧与活泼不再,表情阴恻恻的。   “何必沉浸在表姐疼爱你的美梦中,我这是早点儿让你看清楚,你该感谢我。”   小倌一直不肯透露李玉行踪,在得到几锭银子后喜笑颜开,最终动摇。   “那您可不能对李三小姐说,是我告诉的。”   上楼的一路上,二人接受了许多人古怪的目光,那些目光夹杂油腻腻的审视,与不怀好意的视线。   白卿书咬着唇,尽量不去看四周,这种地方,他从未来过。   风华待客的屋子虽然紧闭,并没有锁起来,只是在外面挂了一个牌子。   颜生看着那个写了“见客”的牌子,想着里面的小贱人,表姐成亲前勾引她,成亲后竟还让表姐念念不忘。   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白卿书,勾起嘴角。   呵,他们都是一样的。   “砰!”   门被踢开,李玉和风华立刻警戒起来。   待看到对面的人是颜生和白卿书,李玉不禁错愕。   风华在屏风后,也走了出来,立刻被颜生猛拽过去,推搡到白卿书面前。   颜生不知道风华与白卿书早就见过,嗤笑道“看清了吗,这可是表姐的老相好,你以为她只爱你一个?”   李玉很快明白发生了何事,沉着脸,狐狸眼中尽是怒意。   上次小狗的事,看在爹的面子上没有再追究,颜生嫁人后竟然还不安分。   风华的头发被颜生扯乱,白卿书怔怔站在一边目带茫然,李玉看着颜生发疯,面色越来越黑。   她当即叫来花楼的打手,要把颜生赶出去,因为是老客人,打手们纷纷应了。   被人拖出花楼,可是要遭人耻笑的。颜生作为一个已经出嫁的郎君,若是被妻家和父家知晓,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表姐!”他尖叫一声,泪水盈满眼眶,摇着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白卿书就这般好吗?”   “卿书过来。”   白卿书听见妻主叫自己,缓步走过去,钻进她怀里。   李玉摸着他的背,夫郎后背绷得直直的,额头抵着她的颈窝,像只受惊的兔子。   怀着五个月的肚子,怎么能出来乱跑?她问夫郎:“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出门买东西,遇见表弟,他非说你在这儿,要拉我过来看……”   白卿书窘得不行,缩着脖子靠在妻主胸前。   妻主到花楼和小倌呆一块儿,他确实有点不舒服。   但开门后,看到风华好好的在屏风后弹琴。   想到对方正在帮妻主打听事情,再想到之前遇到混混和孙知宜,哪儿能猜不出妻主想做什么。   他羞得莹白的耳垂也变得绯红,旁人眼中,自己算不算过来捉/奸的?   眼看李玉不理自己,还和白卿书眉来眼去,颜生的眼泪真的出来了。   他到底哪里不如白卿书,地位吗,长相吗,表姐都忘了和他青梅竹马的情谊。   殊不知今日这场乌龙就是他搞出来的。   李玉终是将心神分到颜生身上。   她双手抱于胸前,嘴角浮起一丝冷意。三番五次折腾她们李家,还要何情谊。   颜生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   “不愿意走是吧。正好,我也不想放你走,别怪我不念姐弟情,你既嫁了人,让你妻主处置吧。”   她和颜生本是要好的表姐弟,自从想起前世和今生,对方对卿书做过的事,关系再好也生气。   上次放过了他,这回她懒得伺候了。   “麻烦把人绑住,押到我马车里。”   “表姐,你如此对我,姨父不会同意的!”   “姨父?他若知晓你带着我夫郎闯花楼,第一个收拾你。”   毕竟卿书现在和爹爹处得融洽,肚子里还是李家血脉。   颜生含着泪,一脸不甘。他不懂白卿书看到风华为何不气,真是懦弱!挣扎着被拖走。   白卿书有些担忧:“这样好么。”他怕颜家找李玉麻烦。   “莫管他。”李玉捻起一缕夫郎的发丝,“沐浴了?好香。”   她俩倒卿卿我我的,风华立在一边好不尴尬。看着李三小姐对她夫郎那般温柔,眼里再次涌现羡慕与失落。   这次梦该醒了,李三小姐不是他的良人。自己不过是会唱几个曲儿,恰巧让对方感兴趣罢了。   “对了,文意在外面呢。”白卿书话刚说完,听到阿涂的声音:“小姐,主夫在您那儿吗。”   原来文意追到花楼,正准备进去,被阿涂看到,拉扯了好一会儿才解释清楚。阿涂不让文意进来,自己进花楼找人。   “在。”   听到小姐冷淡的回答,阿涂松了口气,“那,主夫?”   “我自己送回去。”她还有事,夫郎又不能独自离开。   不然第二日便会有传言,李家三小姐的夫郎挺着大肚子,冲到花楼寻妻,被赶了出去,对方不愿走。   于是阿涂便出去了,听到吩咐的文意也放了心,跑到马车上去瞪被束缚住的颜生。   风华忽然打开窗,扭头道:“是孙小姐和竹青。”   见孙知宜揽着竹青的肩走进来,待二人进了某个房间,李玉买通那个房间隔壁的小倌,打算听墙角。   “我也要去。”   白卿书在花楼有些惴惴不安,只有在李玉身边他才安心。况且,李玉让他和风华待在一处,他不自在。   来就来吧。李玉和白卿书进了竹青房间隔壁,她坐在墙角,发出气音:“卿书记得别出声。”   夫妻两个皆表情严肃,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听孙知宜和竹青说什么。   “孙小姐,等一下……”   “宝贝别怕,咱们哪次不是这样?”   窸窸窣窣脱衣声,男子推拒又夹杂了娇嗔,女子温和地哄着对方。不一会儿,便有了床板咯吱声和男女混合的喘息。   “……”   这大白天就办事儿了?   她看了看旁边的夫郎,恰好白卿书也对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我就不该让卿书进来……谁知道孙知宜白日宣淫,摔┻━┻︵╰(‵□′)╯︵┻━┻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投出的地雷~ 第54章   白卿书虽不再是闺阁公子,欢好之事也能开始体会到其中乐趣。   但他不知道别人做这档子事儿,是什么模样。   他和李玉四目相对,立刻像被烫了一下般,羞涩地移开视线。   白卿书眼神飘忽,声音很轻:“妻主,不然咱们别听了。”   人家欢好,他们听什么呢。   “嘘。”   李玉示意他噤声,瞥见夫郎的脸红得不像话。   这才意识到:卿书是男子啊,怎么能听这个。   “捂住耳朵。”   她小声道,拉了他的手盖住耳朵,把人抱进怀中,聚精会神地听。   妻主肌肤的热意传到白卿书身上,他被李玉一只手圈住,闻到她衣衫上的淡淡杏香。   杏……妻主最近去果园了?这味道挺好闻的。   他胡思乱想,另一头,孙知宜和竹青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下捂着耳朵也能听到了,白卿书腹诽着,花楼房间的墙有何用。   “孙小姐,真的不行了……”   “竹青乖,等到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就把你赎回家做侧夫如何?”   “啧。”   李玉眉心微皱,侧夫?孙知宜也真敢承诺。   若是清倌,以孙知宜的身份,把人赎回家做个贵侍都算好了,侧夫……莫不是唬人。   侧夫只屈居在正夫之下,能够进妻家的家谱,死后能够被妻家后人立牌位。   这也是正经人家才能当得,需要六抬大轿抬进门的身份。   竹青居然信?他自己破了身,等大了肚子,能被孙家接纳就不错了。   上辈子竹青是怀了孕的,那会儿她撞到孙知宜和竹青私会,孙知宜说赎他。   可是最后,孙知宜娶了门当户对的郎君,还配了两个侧夫。   至于竹青,不仅小侍通房都没捞着,大着肚子死在花楼后巷。   不知这一次,孙知宜会不会真的把人赎走。   李玉不懂,既然孙知宜让竹青怀她的孩子,为何又不要呢,竹青的死跟她是否有关?   忽然感觉怀里热热的。   李玉低头一看,夫郎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小脑袋埋在胸前,她把夫郎的脸抬起来。   白卿书的脸,此时艳若桃李,一片潮红。   他纤长的睫毛颤啊颤,闭着眼睛不作声。李玉伸手一摸,夫郎脸颊烫得好像煮熟的鸡蛋。   不会是发烧了吧,又碰碰他额头,并没有。   还没有结束吗?   白卿书只觉得时间过太慢,听着这样的声音,对他真是煎熬。   孕夫本就敏感,易生情/欲,被欢好的声音刺激,就想起和妻主的日日夜夜。李玉一碰,更加情动。   白卿书杏眸水波潋滟,睁开后,看上去湿漉漉的,眼尾洇红。   衬着他孕后更加白皙细腻的容颜,还真像只红眼兔子。   他唇瓣轻抿,不敢看李玉,只喃喃道:“咱们走吧……”   李玉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轻吻,想安慰安慰夫郎。   结果这一吻便不可收拾。   白卿书环住李玉的腰,仰首堵住她的唇。   “唔?”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睁大,看着夫郎红透了脸,无比主动地亲自己。   隔壁床板嘎吱嘎吱响,这样的背景下,明明是来听机密,找线索,怎么和人亲上了?   白卿书的吻很青涩,并没有多少技巧,即便偶尔在榻上会主动,大多时间,依旧是那个大家公子。   李玉后退,看见自己的夫郎眼神里带了失望?   她差点就被勾起火了。   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和卿书保持距离……   白卿书回神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勾着妻主亲吻。   唇瓣上还有水渍,他抹掉后,郁闷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另一边角落画圈圈。   过于沮丧和羞涩,白卿书唇角绷得很紧,揪着衣角,背对李玉。   李玉看得好笑。   此时不是哄夫郎的好时机,等到孙知宜二人动静停了,她以为结束了,却又听到说话声。   “人睡着了,该我了吧?”   隔壁房间竟然还有第三个人!是个女子,她没有与孙知宜一同进来。   要么是早就藏在房间,要么是从别的地方悄悄进了屋子。   李玉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这女子声音听着很年轻,像李玉认识的人。   “是,我方才用了迷香,不过朱小姐,您这是何必,找个干净的漂亮小倌不是更好?”   孙知宜听起来有些为难。   朱小姐?!   这称呼立刻激起李玉的记忆,她说怎么听起来那般耳熟。此人是朱县令家的大小姐,过去时常到李家绸缎铺买东西。   说起来,对方的弟弟朱公子,还是夫郎的好友呢。   这可真是讽刺,朱大小姐与孙知宜来往,朱公子偏偏喜欢跟卿书待一块儿。   听她们对话,什么该不该的,是指竹青么。   李玉见过朱大小姐,是个爱美色的货色,在朱县令的荫庇下,收罗了一堆美人。   “你管那么多,我就喜欢这调调。怎么,因为他跟你时间长,你对这小倌动情了?”   朱大小姐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是谁给你牵桥搭线,让你认识了京城的贵人。若不是我,碧螺庄能出现贡茶,你能因此打压李家,收拢王家?”   这朱大小姐脑子果然不好使,花楼隔音这么差,她居然大大咧咧说了出来,也不怕隔墙有耳。   不过,常人谁会想到,隔壁会有人忍受着欢好的声音到最后,都没放弃呢。   朱大小姐哪里来的本事,能为孙知宜牵桥搭线。   这其中,是否有朱县令的插手呢,倘若如此,那可就是官商勾结,朱县令图什么?   如果白卿书此时没有因为羞赫蹲在角落,知晓对面有朱府的人,他立刻就会想到,去朱府参加赏花宴时,在湖边见到过孙知宜。   朱府小厮说那是县令在宴请宾客,这说明朱县令和孙知宜是有关系的。   李玉正在思考,对面竟然又传来嘎吱嘎吱声,只是这次没有竹青的声音。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玉觉得一阵恶心。   等到这阵声音也没了,隔壁有人推开门叫人打水,李玉知道,总算是完了。   打听到的消息还不少,尽管有许多疑惑,她满足了。   脚都蹲麻了,她站起来揉揉脚,去喊白卿书,抱着人哄。   风华来敲门。   “小梅,醒了吗?”   小梅便是答应把房间让给李玉的小倌,风华这么称呼,意思就是能出来了。   她仍然警惕,开了一道缝,轻声问:“隔壁?”   风华道:“我看了,只有竹青。”   隔壁门已经开了,风华假意找人,进去只看到裹着被子睡熟的竹青。   “方才看到孙小姐下楼了。”他又道。   意思是那位朱大小姐没有同孙知宜一起离开,怪了,她去哪儿了,从哪个地方走的。   李玉忽然觉得,这位朱大小姐也不简单。   给夫郎戴了帷帽,她揽着人离开花楼。   临走时给花楼爹爹一笔丰厚的银子:“可要多顾着风华,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风华接近竹青打听事情,若被发现,说不定有生命危险。李玉希望花楼爹爹能知晓,这人是她包下的。   “那肯定,您放心。”   花楼爹爹一边保证,一边偷偷看李玉怀里的人。   乖乖,这还是个孕夫。据楼里小倌说,八成是李玉的夫郎。   带着夫郎逛花楼,还和小倌共处一室?有钱家的小姐真会玩儿。   花楼爹爹对着李玉眨眨眼,搞得李玉一脸懵。   李玉和白卿书离开花楼,马车已经等候许久。   阿涂和文意见两位主子出来,纷纷招呼。   掀开车帘,嘴里塞着一团布的颜生愤愤望着众人,看到李玉,又发出呜呜声。   “他太吵了。”文意吐吐舌头,“为了不让路过的人误会,只好把嘴堵上。”   李玉把颜生拉回了李府,交给了李家正君。   凭什么夫郎受委屈要瞒着,她就要告诉爹爹,让她爹做主,让她爹知晓儿婿的委屈。   谁让李家正君过去老念叨,娶白卿书不如娶颜生呢。   李家正君这回气得鼻子都歪了,喝了好几口水才压下火气。   上次白卿书就因为颜生被污蔑,他已经很愧疚,因为自己的私心,没有过多惩罚颜生。   这次竟然把他的儿婿拉到花楼?李家正君瞪了一眼李玉,以为李玉又开始风流起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为女儿遮掩,又得让怀孕的儿婿宽心,李家正君决定给颜家和颜生妻主家写信,亲自把人送回去。   得知消息的颜家和颜生的妻家,觉得丢脸极了,立刻表明会好好约束颜生,颜生的妻主和他感情也淡了许多。   李玉和夫郎回了院子,把人抵在墙上:“方才在花楼,卿书是如何做的?”   白卿书低头,不肯承认:“方才好好的呢,妻主是出现幻觉了。”   李玉眯了眼:“幻觉?”   若不是不能行剧烈的运动,李玉很想让夫郎知晓,什么是幻觉。   咬上白卿书柔嫩的唇,李玉刚才听了两回哼哼唧唧的欢好之事,就算不能压夫郎,怎么也要讨回本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   本来想写多一点,奈何不能开车~抱住你们啾啾一顿。 第55章   “回禀小姐,那张芸确有其人,近日在城头破庙里歇脚。”   穿得破烂的小乞丐缩着手,恭敬对李玉答道。   城头破庙?   李玉眼眸微眯,这位此时竟然如此落魄。   给了承诺给小乞丐的银两和吃食,见她欢天喜地离去,李玉摇摇头。   像小乞丐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人和人的命运差别很大。   别看乞丐地位低,她们有自己的人脉和群体。找人、传递消息,有时找她们更方便。   李玉要小乞丐找的张芸并不是一般人。她是京城张太傅独子的私生女。   张太傅的独子在成亲前日,竟与他人无媒苟合,婚后一月有了身孕,被妻家发现,绑着送回了太傅府。   要问为何妻家不喜反怒,他妻主成亲之夜生病发烧,根本没与他洞房。此后一月缠绵病榻,何来的怀孕?   张公子回府后,心上人却不愿娶,他在太傅府郁郁寡欢生下张芸后,撒手西去。张芸一出生便不知所踪。   李玉知道这事,是因为前世张芸在京城赫赫有名,十八岁横空出世,成为最年轻的状元。   太傅亲自把她接回府,正了名,说媒之人踏破门槛,张芸却道,已在琥城娶夫。   原来她出生后被抱到别处养,幼年被拐,饱受折磨。十二岁从家中逃出,流落琥城,遇到了她夫郎。   李玉前世喜好游山玩水,每到一处便去当地茶楼听说书,这事儿是游到京城时知晓的。   被孙知宜处处打压,她便想着如何扩大家业。   碧螺庄不就是因为搭上京城的线洋洋得意么,她想到自家曾祖父留下的嫁妆——京城商铺的红利与地契,也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在大脑里思索一遍,搜出了张芸这个人,此刻正是她流落琥城的一年。找了几月,终于有了线索。   城头破庙。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李玉望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获取对方信任。   张芸一脸警惕地躲在角落,手里握着一把刀,衣服破破烂烂,在前世姣好的面容,也黑漆漆的。   她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换了李玉,历经磨砺到了琥城,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忽然有人跑来说帮自己,谁都会怀疑。   此时的张芸才十二岁,看起来像一只小豹子,眼神冰冷。   “你为什么帮我?”不搞清这点,张芸不可能跟着李玉走。   李玉神色坦然,眼神清明:“就当我看中你的潜质。”她并不是圣人,确实有私心。   “潜质?”   张芸觉得可笑,她一个十二岁半大孩子,有何潜质。   “我知道你的名字,还知晓你的身世。”李玉吐出“芸”一字,对方面色一变。   张芸知道自己叫张芸,她有一个银手镯,上面刻了字。她曾想过找自己的家,一次饿得受不了,不得已到当铺当手镯,从此以后便被人追杀。   或许有人并不希望她回归。   “想活着么,想堂堂正正回到你的家么?”   李玉觉得自己就像诱哄小孩儿的坏人,看着对方眸中满是惊讶,心里不禁道。   帮人帮己,没毛病。   当她把小孩忽悠回去,守门的呼吸一滞。   若不是二人相差岁数不大,真以为是小姐在外头生的女儿。   文意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到李玉领进来一个瘦巴巴,黑漆漆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笑眯眯的李玉,脱口而出:“您何时在外面有这么大一个女儿?”   “……”   李玉黑脸:“自己领罚去。”   要不是文意是夫郎的贴身小厮,他这么没规矩,早就被掌嘴了。这话传到卿书耳中还了得?   白卿书今日又感觉到胎动,每次他都感觉很奇妙。   以前对于生孩子,他是恐惧排斥的。但真的怀上,他好像有了无尽的勇气,只想着如何把孩子养得健康,如何妥当生下来。   “先认认人,这是我夫郎。”   李玉让张芸先去把自己清洗干净,免得吓到夫郎。随后她带着张芸到了白卿书面前。   张芸的皮肤是小麦色,五官端正,英气十足,眉眼干净。   就是矮了点儿。   “妻主,这是谁?”白卿书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张芸问道。   “晚上再说。”   李玉把人拾掇干净后,便要带张芸去找李家家主。三人在书房谈了许久,有争吵,也有妥协。   李家家主眼神复杂,望着面前的小女儿。她不知女儿哪里来的本事和野心,竟然到处结交人脉,硬是要往京城发展。   “娘,你以为咱们以后能安生?”李玉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们李家不壮大,安于现世,任由碧螺庄欺压,不仅保不住地位,日后会有大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未雨绸缪有错吗?李玉重生后,发现自己漏掉了很多前世没注意的点。   比如李家生意渐渐走下坡路,比如传家宝事件为何会发生,她到死也没能看到李家的结局,是好还是坏。   原本打算把家业给大女儿,可小女儿越来越优秀,加之李玉找到了张太傅的孙女……   李家家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她李家,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琥城富商么,怎么还扯到京城密事。   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张芸,李家家主最终叹了口气。   “你得保证,无论发生何事,不得牵连到家里。”   不是她冷血。家中还有男眷,还有幼童,总得考虑他们的安全。   “娘,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李无奈道,“我保证,自己做的都是为了家里好。”   张芸以远方亲戚的身份留在了李家。李玉给她请了先生,对方不愧后来成为最年轻的状元,学业突飞猛进。   “妻主真打算让二姐带小芸去书院?”   白卿书坐在床头,看着正在一笔一划,给老二李容写信的妻主。   “自然。”李玉一边写一边道,“不必担心。”   她写完信,坐到夫郎身边,摸摸他的肚子:“孩子没踢你吧?”   “还好。”   其实近日,白卿书胎动比之前更甚,但在能忍受的程度。   他的腰身逐渐圆润,人也不爱动,为了生产时顺利,不得不每日饭后走动。   “再过一阵,妻主都抱不了我了。”   他四肢依旧纤细,只是肚子导致腰腹臃肿,偶尔会发出喟叹,“孕后能恢复吗?”   白卿书比以前更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他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对——男为悦己者容。   朱公子说,孕夫脾气不好是常有之事,除了控制脾气之外,想要得到妻主的怜惜,可以偶尔撒娇。   “虽然之前的妻主不是我的良人,但我也算有经验,照我说的没错。”朱公子如是道。   白卿书趴在李玉肩上,偷偷抬眼看她,“若是以后变丑了怎么办?”   他说得干涩僵硬,真想到以后,闷闷不乐起来,抓了李玉手指头,轻轻咬一口。   李玉笑眼看夫郎:“你的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哪里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她终究是女子,见李家正君和两位姐夫都好好的,只以为生产时会痛苦些,之后的问题没想到。   白卿书见妻主不以为然,心里不舒服。只是想得到妻主的安慰罢了,对方却说不严重。   之前的小心呵护莫非是假的不成。   他不是急性子,也不跟李玉闹,原本轻轻含着咬她手指,忽然牙齿用力,把漫不经心思考事情的李玉咬疼了。   “嘶,你真是兔子不成?”眼红了就咬人那种。李玉抽回手指,指肚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白卿书抿着嘴,不吭声盯着她。   “我家卿书胆子大了啊,也不怕把你妻主手指咬出血。”   她作势要去拍夫郎小屁股,给一个象征性的惩罚。   “你打吧。”   白卿书闭上眼,靠近李玉,“打得越重越好,等我生了孩子,变胖变丑,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嫁给你。”   气呼呼把身子挪过来,让李玉打。   “?”   李玉的手停在半空,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懵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夫妻之间难免的小口角~ 第56章   “妻主不打了?”   白卿书平日脾气虽好,执拗起来叫人头疼。   经过颜生一事,他才意识到,自家妻主在琥城挺受男子青睐,不然也不会有风流纨绔女的称谓。   前头有个想爬床的小金,后来又有表弟,更别提公爹曾说,妻主以前有好多郎君给她扔荷包。   那日白卿书去花楼,看到一堆莺莺燕燕,里面的女子不乏有成家的,到花楼寻乐子,可有想过家中夫郎?   “我家那丑夫怎能跟你比。”那些人抱着或青涩或艳熟的男子说。   若是他生产后变臃肿,皮肤变差,就算李玉爱他,不会变心,他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坎。   谁愿意被人称作糟糠之夫呢,大家公子出身的白卿书,更不愿见到自己不体面的模样。   “呃,卿书啊……”   李玉讪讪一笑。夫郎双眸微阖,垂着头等自己的手落下,脸上的神色委委屈屈。   “妻主打嘛。”   白卿书凑得更近,一开始是意气用事,后来便料定李玉不会动手,双颊微鼓,浓密的睫毛轻垂。   李玉觉得自己很冤。   什么都不知道,夫郎忽然咬她一口,结果反过来比自己还生气。   把背对着自己,让她打小屁股的夫郎捞过来。   李玉伸出被咬的手指,展示给白卿书看:“都被咬疼了,总得给我个原由吧。”   白卿书被妻主柔柔地抱着,抬眸瞅了一眼李玉的手指头。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上面有一个浅浅牙印。   好像……是他做的。   顿时有些心虚,下一秒想起妻主事不关己地说,生孩子哪有那么严重,又理直气壮了。   “若是生产后,肚子变不回来,腿也粗,皮肤粗糙,妻主可还爱我?”   他在意的不是身体,是李玉的心。   “爱啊。”   李玉的回答不假思索,轻轻捏了一把夫郎小巧的耳垂,“自然是爱的。”   用这句话去考验人,着实没意思。   白卿书听到李玉的答案,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甜言蜜语说出来很容易。   “卿书不信我吗?”   她的确不清楚男子产后的变化,但她有信心,有能力陪着夫郎慢慢恢复,慢慢变好。   而且……   她指了指其他院子的方向:“你看看爹,再看看大姐夫,瞧着像不好的模样?咱们李家对孕夫产后的照顾还算到位,压根不用怕。”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家的银子砸下去,府里男眷还需要担心得不到好的恢复么。   一是没必要怕变丑变胖,二是俗称“万草从中过”的李玉,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除了白卿书,没有沾染过别的男子。   “白白胖胖我还更喜欢呢,现在都觉得你瘦。”   把夫郎亲了又亲,直到对方软若无骨,气喘吁吁倒在自己怀里。   李玉紧紧抱着他:“未来如何,谁也不知晓,但卿书可有信心,与我一同去面对?”   看着妻主眸中的真诚,白卿书怎么也说不出“没有”二字。   不由得失笑,看到花楼的男女,一时被刺激得胡思乱想。北北   可公爹和姐夫是府里天天能见到的,身材依旧紧致纤细,和妻主感情也不错。   “嗯。”他一面说着,一面去找李玉被咬的手指:“妻主还疼吗?”   炸毛红眼的兔子,此刻又柔顺起来。   李玉早就不疼了,就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夫郎那个力气,能有多大劲儿。   但白卿书正关怀自己,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李玉假模假样哼起来,修长的眉轻蹙:“当然了,忽然啃我一口,还看准了妻主我不忍心,让我打你,这个心啊,好疼好疼。”   “手也疼。”   她将牙印几乎要消失了的手指递到白卿书唇边:“卿书吹吹就不疼了。”   白卿书信以为真,自己真的下口太重么,不禁后悔,无论如何不应该咬妻主。   他顺从地抬起李玉的手,对着那根“遭罪”的手指轻吹,并按捏着她的手。   温热气息从指尖传到心里。李玉见夫郎被哄骗,乖巧地安慰自己,少年因为吹起微嘟起的粉唇显得无比可爱。   “现在呢?”   白卿书认真地工作着,杏眸里有细碎的光。   李玉:“……”   疼什么呀疼,夫郎这个小模样,挠到心里了好吗。   心脏处一阵酥麻感,让她想要“一逞兽/欲”。   李玉,坚持住,卿书现在可禁不起折腾。再次告诉自己对夫郎温柔以待。   这下又得泡冷水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插曲,成为孕夫后的卿书不好惹啊……没哄好,受罪的是李玉,哄好了,看得见吃不着,受罪的还是李玉。   李玉:我惨啊…… 第57章   张芸住在她的小院儿,很快与院子里的人相熟,白卿书见这位小妹妹瘦巴巴的,父性大发,经常给她端点心。   “你说你遇到了谁?”   李玉眼皮一跳,放到嘴边的糕点又回到盘子里。   张芸不知李姐姐为何这么大反应,仍是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出门遇到一个医馆大夫的儿子,因为眼盲不慎摔倒,她过去扶了起来,还送回了家。   李玉如何不惊,这说的不就是张芸前世的夫郎吗。   前世没有遇到李玉,张芸在琥城藏匿,吃了不少苦。   后来晕倒在医馆门前,被大夫所救,这才结识她的夫郎,感情深厚。因此即便京中官员榜下捉媳,她也摇头,矢志不渝。   这回李玉为了给生意铺路,提前截走张芸,她一直在犹豫,是否会断了对方和夫郎的缘分。还想等时机成熟,把这条红线接上。   看着张芸小麦色脸颊上不明显的红晕,不禁感叹,有的人和事,相遇是命中注定。   “我看他挺可怜的,也没有朋友,医馆离府里又不远,下次出门买宣纸,我能过去玩儿吗?”   刚来时像只小豹子的张芸,忸怩着问李玉。   “你忘了你的身份?”颠沛流离的幼年生活还不够让她警惕么。李玉真是服了,天天出门,不得被人盯上。   白卿书笑了笑:“请小郎君到府里做客也可。”   张芸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那就得以请大夫出诊为由,顺便把人带过来。   “听说他们家是学医世家。李姐姐,白哥哥不是还有几月生产么,多看几个大夫挺好的。”   “闭嘴。”   李玉不想听这个丫头说话。若让府里那位大夫听到,定会生气,说李府不信她,另外请了人。   请就请吧,还能断人姻缘不成。   说完琐事,便是正事儿。   李玉的二姐即将返回府中,安静备考,等待今年乡试开始。   李玉早已将张芸的身世告知,对方信不信无所谓。   只是张芸应该明白,如今她力量薄弱,读书又极具天赋,想光明正大回到太傅府,只有努力。   “我二姐若中举,便以身边书童的身份带你去京城,一面试探,一面给你提供经验。”   张芸不是泛泛之辈,她懂李玉的意思,要联系太傅府,只需要找靠谱的人送信即可。   可张芸作为出生便被卖掉的私生女,想堂堂正正回去,就得靠自己。   她决定先跟着李容学习,踏着对方的脚印,从院试起,一步步走到最后。   “李姐姐,你就这般看重我,觉得我能考状元?”这算是夸下海口了,张芸不知李玉哪儿来的信心。   “你安心读书便是。”   李玉二人说话时,白卿书自觉退出去了。不是男眷不能参与,是李玉不希望夫郎担心。   本来重生后,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很多地方能够如鱼得水,奈何李玉前世是个纨绔,能记得张芸就不错了。   如今能走到哪步,李玉自己也不能肯定,弄出来的幺蛾子,还是自个儿收拾吧,别连累卿书。   ……   路在慢慢铺,生意还得做起来。白卿书在朱府遇到的赵林,李玉在花楼发现的事,越发让她不安。   她找李家家主谈话后,在正街开了一家不属于李府的铺子,取名“玉芳阁”。   若李家出事,自己还能有个周转资金的地方。   一人之力想把生意做大不容易,李玉就想起了她那些个“姐妹”。   “玉姐不够意思啊,咱们怎么也是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以前也时常同游,姐夫一有孕,你就乖乖回去了,都不理咱,现在又来找……”   酒楼,一名女子哼唧着不愿喝李玉递过去的酒,倦怠地垂下眼皮,撇嘴道。   李玉笑看一眼这位曾经的酒肉朋友,她们来往不深,还有过口角。   前世她死的时候,这些人还来看她,在她坟前倒酒,这位居然哭得稀里哗啦,把变成魂魄的李玉吓一跳。   她的朋友要么是家里被宠坏的纨绔,要么是不被看好,自甘堕落的老小。   李玉此时缺人手,又念及前世那杯酒的情谊,亲自倒了酒,并不在意对方的计较。   “嗐,我不是忙嘛。有了夫郎,有了孩子,责任也重了。今日不同往日,并不是想疏远姐妹们。”   周如意在一旁附和:“是啊,体谅体谅,小玉每天都回去陪她夫郎,成家了得收心。”   有人并不吃这套,说话酸溜溜的。李玉啜了一口酒,看上去软绵,态度很硬。   “从前我也和大伙儿一个想法。如今却知,整日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消耗家里的钱,被家里人鄙夷,被旁人说笑,大家果真就不在意?”   视线扫过表情各异的众人:“大家就不想做出一番成就,让别人刮目相看?”   “说得好听,谁不希望得到家里人认可。”   一女子喝醉了,面色通红,大着舌头道,“我大姐是珠玉,我在我爹娘眼中就是石头,家里生意碰都不让我碰,能做什么成就?”   “是啊,我继父对我看似宠溺,实则捧杀。即便知道又如何,我也没能力反抗,不如拿了钱,及时行乐。”   又一人拍着桌愤愤道。   接着,越来越多人响应。   这便是李玉想看到的结果。她和周如意对视,随即开口说出目的:“不如与我合伙,咱们一起做生意。”   大伙儿揉揉眼睛,掏掏耳朵,李三方才说了什么?   “实不相瞒,我李府虽家大业大,实则也如履薄冰。”   李玉站起来:“大家都知道碧螺庄一事,那二当家孙知宜,三番两次戏弄我李家,现在更是有意打擂台,妄想以它茶叶生意,把李氏招牌压下去。”   方才晓之以理,现在动之以情。   她苦着一张脸:“我在家虽受宠,也想做些贡献。这不,买了个铺子,打算找姐妹们一同合作。”   生意做成做大,扬眉吐气。   生意跨了,不牵连家里。   说得一群人热血沸腾,在酒的激发下,挽起袖子握紧拳头,纷纷要跟着李玉做生意。   也有反对的,因家里受宠不想辛苦,或者性情懦弱不愿冒险。李玉没有强求,一切遵循自愿。   李玉号称“千杯不醉”。等到和她有过口角,不愿接过酒杯的女子也被放倒,喃喃着要摆脱纨绔女的身份,缺的人手就解决了。   周如意是李玉的发小,也是她的小姐妹,听到对方说这个计划,立刻决定帮忙。   此时喝酒上头,晕乎乎地和李玉击了一个掌:“姐妹我刚才,还,还可以吧?”   李玉笑容温和:“多谢。”   她有信心带着诸位把生意做大。碧螺庄如今重点关注李府,恐怕孙知宜也想不到,李玉会带着那么些“纨绔”,悄悄开了新的铺子。   晚上她悄悄跟夫郎提了这事。白卿书艰难地侧身,面对李玉。   “妻主真打算请你的那些……朋友一起?”他听过外面的传言,过去妻主和她的朋友们,可都是挂着不学无术,风流的名声。   李玉给夫郎揉着时常夜里抽筋的腿,解释道:“她们虽爱玩,心大多不坏,从前的我也是其中一份子,最清楚不过。”   白卿书睨她一眼:“那妻主是改邪归正了?”   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李玉盖了灯,倒回床上,搂着夫郎。   摸摸他隆起的肚子:“自然。有了卿书后,我可是一心都扑在家里和生意上。”   知道妻主在哄自己开心,但白卿书还是不可抑制地勾起嘴角。   李玉还挺怀念过去玩乐的时光,向夫郎讲述那段日子。   “我们看到一处垂直向下的崖边瀑布,不知谁发话,要练练功夫。于是一个个傻子似的,跑到瀑布下,光着膀子任由水冲击,最后都受凉了。”   “还有一次,某某偷了家里宴请客人才能喝的好酒,我们聚在一处偷喝,滋味真是妙。”   “还有那日……”   白卿书目光柔柔的,看着李玉滔滔不绝。他知道,在别人眼里,妻主是纨绔,那段岁月对妻主来说,却很单纯与欢乐。   让李玉改变,不再沉迷玩乐,承担起责任的,是自己吗?   此时才有了一丝受宠若惊的味道。   李玉累了,今日白天为了打动那群人,本就出了力,晚上又同夫郎聊天。   她让白卿书躺到自己怀里,将他嫩白的小手握到手掌心。   眉眼弯弯:“等生下孩子,我带你们去玩。”   还没说完,眼皮一沉,嘟囔着陷入了睡眠。   白卿书亲了亲妻主的脸,窝在她怀中,轻声对肚子说道。   “听到了吗,你们的娘说,要带咱们去玩呢。”   “所以,你们要健康地成长,平安地来到世上。”   夜风温柔地吹动着幔帐,白卿书抱着肚子,和妻主一样进入梦乡。   他们都在努力,努力让家变得更好。   失去了白家,他又有了新的,让自己无限憧憬未来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投给俺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最终幻想(那个TEL我打不出来)”的地雷和营养液~   谢谢你们,么么啾。   我最近重温鹿鼎记,那么多后宫真的酸,想写一个女尊性转版来着,可惜这里不可以写(小小声)   咳咳,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比较好。 第58章   人手是找到了,做生意却并不容易。   平日李玉的那些朋友一同玩乐,还挺融洽。   到了经营店铺,有的想占大头,有的彼此之间产生矛盾,争吵不休。最后商量许久,才定下每个人占几成,如何分工。   “既然大家决定入伙,应当都做好吃苦的准备,别以为这次是游戏。”   李玉坐在桌子上方道,“我希望各自拿出自己的本事,共同把铺子做下去。”   盘地方,请人,上货,通关系,搭人脉……李玉是看惯了家里生意才知晓,她自己做都觉得辛苦,更别说别人。   中途有人想退出,李玉压根没挽留。   “小姐每次回来,怎么看上去那般疲惫,铺子里生意太好了?”   在她忙碌的时候,府里人在悄悄讨论。这话传到白卿书耳朵里,也觉得妻主太累,突发奇想,让文意给李玉送吃食去。   他想自己去。但一来李玉的新铺子里都是她的朋友,贸然前去有些尴尬,二来肚子已经六月大,双胎怀得艰难,担心出事,他已经不怎么出门。   让贴身小厮送,足以彰显心意。   “您放心吧,奴保证把这热腾腾的点心送到小姐手上。”文意笑嘻嘻道。   白卿书不放心小厮的安全,便叫阿涂陪着。   阿涂自然乐意,他们走后,白卿书坐到凳子上,有些微喘。   他的肚子虽是六月,怀相却像八月,近日连李家正君也不叫他到主院请安了,都是亲自过来看望。   府里无事可做,他手里拿着一块帕子,绣花打发时间。   绣着绣着便觉累,停下来歇息,一时不察,白卿书的手指便被帕子上的针戳破。   艳红的血珠滴到帕子中央,染到那朵玉兰花上,他皱眉擦拭,吮了吮手指的伤口。   四周寂静,无人敢扰他。白卿书忽然感觉心里很不踏实,放了帕子开始看书,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睡觉。   等到天黑,歪在榻上的白卿书醒来,喉咙沙哑想喝水,叫来的却是另一个一等小厮。   “文意呢?”他声音沙哑,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小厮犹豫着回答道:“这……文意哥哥不是被您派去给小姐送吃食么?”   还没回?白卿书愣了愣,他可是晌午便叫文意出门,现在都傍晚了。   是路上耽搁了,还是……   白卿书一下子站起来,头阵阵发晕,小厮忙扶着他。   到了院儿门口,李玉踏进来,看到夫郎撑着身子迎接自己,眉梢微挑,把白卿书抱了个满怀。   “还是我的卿书好,又是送吃的,又是来迎我。对了,你不知道,那些个姐妹看到你送过来的东西,说话都酸溜溜,哈哈哈……”   固然辛苦,她也浑身有劲儿,工作更卖力了。   听李玉的话,她已经见过文意和阿涂。   白卿书问:“妻主何时见到的他们,文意与您一同回来的么?”   “啊?”   李玉疑惑道:“他不在府里吗,晌午就看到他,按理说应当已经回来了。”   文意不见了!   白卿书按捺住内心慌乱,和李玉进了屋子,摒退小厮,这才道:“我确是晌午叫他到你那儿,后来一直没回。”   李玉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完,神色不虞:“莫非又跑去玩了,阿涂呢,没看着他?”   “阿涂也不在。”   文意一直是闲不住的,以前白卿书带他逛街,他老是喜欢东看西看。   李玉以为这小厮是贪玩忘记回府,但转念一想,再如何,文意也不会没规矩至此。   何况还有个阿涂也没回来。   她累了一天,原本想好好休息,不得不打起精神处理这件事。   李玉没有惊动主院,喊了一堆人出门去寻,之后安慰夫郎:“没事的,兴许是被什么耽搁了。”   阿涂也会些拳脚功夫,一般喽啰不是她的对手,若遇上麻烦,那肯定是她无法解决的。   这样一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让人去寻的地方都是文意时常爱逛的街道。   等到夜深,后门进来一名护卫,抱拳道:“回禀小姐,我们……没找到。”   “都搜完了?”李玉眼眸深深,平日待的地方没有,那会去何处。   白卿书握住李玉的手:“我亲自去找。”   文意和他情同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他担心对方遭遇不测。   李玉自然不可能让白卿书去,他肚子那么大,万一出门有个好歹,谁也赔不了。   “我去。”她亲了亲白卿书的额头,对方额上已经冒汗。温柔替他擦汗,“你在家等着,实在找不到,咱们明日便去报官。”   换做别的小厮,李玉可能不会这样大动干戈寻找,顶多第二日上报衙门。但这是夫郎从白家带过来的唯一小厮。   眼看妻主大步离开,白卿书红了眼,心神不宁。又觉得腹部有些疼,赶紧平心静气,喝几口水缓解情绪。   不能急。他告诉自己。   等到三更天,白卿书强撑着没睡,忽然听到小厮叫他。   “是文意么?”他一开始很高兴,又觉声音不像。原来还是之前的一等小厮。   小厮道:“有人找您,说是……说是知道文意在哪儿,必须得您自己过去。”   自己过去……白卿书当然不可能如此,他应道:“我知道了,这事还有谁知晓?”   以防不测,他让小厮去通知主院。一个小厮,也许主院不会管,但他很重要,如今不是瞒着的时候。   小厮给白卿书看了门外的人递过来的东西,白卿书一眼就认出那是文意的耳坠。   因着这个,他得出面。   到了后门口,便听一女子嗤笑:“说好一人前来,贵夫郎身后怎么跟了那么多条狗?”   那些护卫是远远坠在白卿书后面,并且隐藏了身形的,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发现。   白卿书深吸一口气:“文意在哪儿?”   “原来那个小子叫文意啊。”   女子靠在门边。夜太黑,白卿书看不清她的眉眼,只知道对方言语轻佻。   “我家主子想同他做游戏,他不肯,只好打一顿关起来咯。他撕坏了咱们的衣服,您是不是应该赔偿呢?”   简直强词夺理。白卿书冷冷道:“他在哪儿?你们要多少钱。”   “钱,哈哈哈……”女子仿佛听到了十分可笑的话,“这可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家主子只希望您能当面道歉,陪她吃顿饭。”   意思是对方冲着他来的。   白卿书并没有答应:“这么晚了,吃什么饭,不如明日吧,明日我与妻主一同前往,当面赔礼道歉。”   那女子就咂巴起嘴来:“您对下人还挺用心的。”   “可惜啊,为了这么个小蹄子,您可真是羊入虎口。”一边惋惜一边向白卿书袭来。   身后护卫们立刻出手,与那女子交战,白卿书躲到一旁,却觉脖间一凉,刺痛感油然而生。   他怔怔回头看着那名小厮。   是了,这个消息是这小厮告诉的自己,那女子为何偏偏找上对方……   ……   李玉找了一圈,实在没寻到,回了李府,心里想如何与夫郎说,却被告知白卿书被抓走了。   心好像掉进了冰窟窿。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小麻烦要引出boss了   感谢小天使“最终幻想”投灌的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迟钝”投灌的地雷和营养液~   么么哒。 第59章   李玉从未亲眼见到夫郎出事,就连之前白卿书遇到混混,也很快解决。且这事还是从夫郎口中得知。   夫郎切切实实从身边消失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她从头凉到脚,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怒火。   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居然能把人从府里带走,对方绝不是一般人。   李家在琥城树敌并不多,她当即就想到孙知宜。   她李玉天生的人缘好,上辈子就孙知宜作妖,她没敌得过。今生也是对方给府里使绊子。   若说生意场上竞争,打压和毁约都是对事不对人。倘若真是孙知宜,前一阵还在献殷勤,现在就绑人?   李玉知道孙知宜是表面温文尔雅,内心漆黑的人,但也知晓对方喜欢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   她对白卿书有想法,绝不会采取霸王硬上弓的方式。   况且人人都知晓碧螺庄与李府的矛盾,搭上皇家的他们又怎会搞臭自己的名声。   可一时半会儿李玉没有别的猜想。思忖片刻,她一面让人继续找,一面让人去衙门报官,自己前往碧螺庄。   碧螺庄其实和李玉开的新铺子性质相同,并不是一个家族的生意,乃是三个家族的继承人合伙打造。   孙知宜的家族原本逐渐颓败,在家族内不受重视的她,忽然离家与人开了碧螺庄。   从小小的茶庄到遍地茶林,超越了许多老字号,建立时间不过三年。   李玉快马赶到郊外的碧螺庄,用力拍着门。   开门的下人打着呵欠,听说是李玉,态度并不好,敷衍道:“二当家不在此处,李小姐请回吧。”   “你们可知她去处?”李玉没在意对方的无礼,如今并不是发火的时候。   那人也不敢真的得罪李玉,向内通传后,披着外衫的大当家黑着脸出来,张口便是:“她那般能耐,她在何处哪里是我能知晓的。”   听起来似乎与孙知宜并不合。   一直以来都是孙知宜出面洽谈生意,名声也更响,其余二人不满也正常。   李玉利用这一点,暗示孙知宜可能做了坏事。等到她承诺,欠对方一个人情,大当家才转转眼珠,慢吞吞道。   “李小姐不知么,朱县令对老二看重得很,前日便请了她去府上。”   在县令府?   知法犯法的事儿,李玉认为孙知宜在县令府做不出。   莫非真不是她,那会是谁,夫郎在别人手里一刻,她的心就冷上一分。   这事儿还真不是孙知宜做的。   郊外某处农家宅院,火烤羊肉的滋滋声伴着香味蔓延。   “什么?给了这户人家二十两?!”   尖利的呼声响起,一位胖硕的女子坐在火堆前,气得一把将烤了一半的肉仍到火里。   下一秒她又立刻将其扒拉出来,吹着肉上的灰。   “给了便给了,朱小姐何必动怒。”折扇再次展开,孙知宜笑着劝道。   同时心里很是鄙夷:身为县令府大小姐,有那些个奇怪癖好便罢,不知朱县令是不是没给够女儿银子,看对方那个寒酸样。   “不就借住一晚,宰了他们一头羊吗,哪里值得二十两。这些贱农也配?”朱大小姐翻了个白眼。   “小姐,人已经到了。”   正嘟囔着,朱府的侍卫来报。   “啊?好好好,正好。”朱大小姐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笑意盎然,转头对孙知宜道:“来了两个美人,我要姿色好那个。”   孙知宜不明白:“您这是……”   “嗐,遇到一个瞎了眼冲撞我的小子,我便叫人将他绑起来关着。今晚不是吃羊肉嘛,刚好,让他来泄泄火气,反正也就是个小厮。”   这种事朱大小姐不是第一回,别的人家一看是县令府小姐,被祸害的又是地位低下的小厮,多半是忍耐。   “那个小厮给你,方才我家侍卫又发现一个美人,送来孝敬我,我要那个。虽然是孕夫,但是你也知晓,嘿嘿……”   朱大小姐摸着下巴:“我就喜欢这样儿的。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待会儿我肯定让他融化成一团火!”   孙知宜脸一僵,她知道对方底线低,没想到居然连孕夫也祸害。   “我就算了。呃,况且一位还有身孕,还是不要太过火,免得出事。”   她可不想被牵连。   谁知朱大小姐吃完肉,拽着她往柴房走:“话别说太满,咱俩都用过同一个小倌了,也不差这回。”   进了柴房,点上灯,莹莹火光中,孙知宜先看到文意。   他的脸被扇肿,因此她只觉得依稀眼熟,没怎么注意。倒是文意见了她,声音“唔唔”的,手脚使劲挣扎,眼睛里仿佛有把剑。   莫非他认识我?孙知宜这时才眼神一凛。   倘若认识的话,这人自然留不得。   正当她心里冒出可怕的想法,朱大小姐拉着他看另一个。   “来看看,这人美不美,哎哟看他小脸蛋,肯定嫩滑。”   孙知宜嘴角微扬,望了过去。   瞳孔不自觉放大,险些叫出声。   那孕夫墨发散乱,眼眸漆黑,面无表情。他双手被捆在背后,大着肚子艰难地坐在地上。   他也认出了孙知宜。   孙知宜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看到朱大小姐的蹄子伸向孕夫的衣襟,立刻大叫。   “且慢!”   ……   “你是死人呐,小厮丢了就丢了,能比我儿婿重要?你不在家守着他,跑出去干嘛?!”   一晚上也没找到白卿书,李府全家都疯了。   李家正君又急又气,忍着瞌睡等到大半夜,实在撑不住便躺了会儿,最后还是爬起来,等李玉消息。   直到李玉回府,天已泛起鱼肚白,瞧见女儿眼底青黑与憔悴神色,李家正君心疼不已。   听说没找到白卿书,“啪”地往李玉身上打。   “你不是去报官了?”李家家主沉声道。   李玉点头:“是报了官,衙门的人也只说帮忙找,待会儿女儿再去问问。”   李桥被他爹抱着,呜呜呜地哭:“我要小姑父回来……”   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李张氏,这回也为妹夫担忧。   “若是被歹人掳去,万一失了清白,或者我的孙女儿有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李家正君还在嚎。   “行了,光知道哭,听得心烦。”李家家主难得对夫郎威严一回。   因为李玉报了官,周围人都知晓李家三少主夫不见了,众说纷纭。   陈李氏不知从何处也听到这个消息,巴巴儿地跑来。   他虽不喜白卿书,可人家肚子里是李家血脉,怎么说自己也是李府出身,这回倒是真心地担心着。   他去宽慰李家正君,李府的女子们便动身去寻。   李玉又去了一趟衙门。   “知道了,你走吧。”   衙门的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挥手赶人。这和昨晚态度可不同。   昨晚朱县令听说李玉丢了夫郎和小厮,很是安慰一番,然后表明会彻查,还派了人四处找,让她第二日再过来。   “你们朱县令呢?”李玉问。   那衙门兵呵了声:“咱们县令一日要负责多少案子,今日正忙,李小姐再等等吧。”   这迥然的态度让李玉心生疑惑。   走了一段路,忽然有人唤她,李玉心事沉重,抬头一瞥,竟然是朱公子。   他说,他知道白卿书在哪儿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0章   朱公子用力咬了咬后槽牙,红着眼圈道:“我知道他在哪儿,但是……”   一时间,选择好友还是长姐,在他心中摇摆不定。   李玉一夜未眠,面色显而易见的难看,她眼里布满血丝,沉默地望着朱公子,忽然开口。   “卿书近日睡觉总是不安生,孩子在肚子里踢他。是你告知他如何缓解,李某在此谢过。”   她见对方偏了头,轻轻道,“卿书体寒,不能受凉,也不知何人掳走了他,有没有受委屈……”   一番话说得朱公子内心动荡。   李玉若是急急地问,他或许还要犹豫一会儿,可她施以怀柔策略,一边感谢,一边诉说担忧。   想到自家长姐做过的事儿,再想到白卿书笑起来仿若花开,他终究不肯昧了良心。   “我听家里下人说,长姐约孙小姐去郊外打猎。”   他忽然哽咽了一声,“有人在路上看到过,我姐的侍卫把卿书的小厮抓走了,我在想,会不会……”   夫郎原本就是为了文意才被抓,既然文意在朱公子的姐姐那儿,卿书也很有可能。   孙知宜果然也在。   想到那日在花楼,听到隔壁她和竹青欢好后,朱大小姐冒出来,趁着竹青迷糊之际行不轨之事,李玉怕,怕夫郎也被如此对待。   她踉跄了一下,眼里是不可置信与痛恨:“她怎么敢!”   朱公子自嘲地笑:“她当然敢。”   虽然自己与妻主合离后,朱府把他迎回家,朱县令对他的女儿也十分疼爱,但始终比不得长女。   他也听过自家姐姐做的龌蹉事,对她厌恶至极,向爹娘提过几次,得不到回应后便不再搭理。   在朱府看来,出嫁后合离,拖着一个孩子,一直未再嫁的儿子,即便表面给他疼宠,在府中其实并没有话语权。   “我带你去。”   朱公子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言语坚定,“咱们把卿书带回来。”   即便他会遭受家中责骂甚至冷落又如何呢,家里溺爱长姐做错事,迟早会跨,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玉回想方才衙门卫兵的态度,瞬间明了。县令恐怕也知晓这事,为了掩人耳目,为了替朱大小姐遮掩,这才转变了态度。   好啊,可真是一个“好官”!   ……   “朱大小姐且慢,这人,这人不能动。”   李玉到处找人的那一夜,孙知宜制止了朱大小姐的恶行。   这女子是真无脑。孙知宜腹诽道。   李府好歹是琥城大户,做着多项生意,哪怕孙知宜看上白卿书,也只是打算偷个情。   这位倒好,直接把人伙同小厮一起抓了,还说什么“一人一个”。   白卿书是孕夫,自然不能承受朱大小姐的力气。   到时候出了人命,杀一个小厮无所谓,就算事情暴露,顶多说李府小厮无礼所致,可白卿书是主子,是李府三少主夫。   蠢货!   要不是因为上头的人是通过姓朱的与孙知宜联系,她压根不会与这人来往。   那日竹青被对方碰了之后,她看见竹青就恶心,再也没与他欢好过。姓朱的果然蠢笨如猪,这次更过分。   孙知宜估摸着对方不知晓白卿书的身份,把人拉到一边嘀咕。   “他是李府的人,是李玉的夫郎!”   白卿书耳力极好,听得见孙知宜二人的对话,觉得可笑。   见到孙知宜的时候,他也十分震惊,只是隐隐不发,故作镇定。   看对方神色,显然不知情,可与绑自己的人在一块儿,孙知宜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悄悄听着。   “李府?”   朱大小姐眯起眼,忽然脸上的肉抖了抖。   说话也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真真,真是李玉的夫郎?”   这会儿才知晓事情严重性?孙知宜觉得面前的人过于紧张,点了点头。   “趁着时间还来得及,咱们悄悄把人送回去吧。”她道。   “我相信白公子也不愿失去清白名声,任人非议,定然会保密,是也不是?”   这句话她说得大声,是盯着白卿书问的。白卿书没有像文意一般被堵着嘴,冷冷看她,不作回答。   孙知宜尴尬地笑了笑。   “不愿意保密也无事,可以打一顿,让他们失去这段记忆。”朱大小姐哼哼道,还真打算叫人行使。   “若下手重了怎么办。”孙知宜不同意,朱大小姐立刻目光暧昧。   “哟,怜香惜玉呢,我早看出来你对他有意。可惜啊,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孙知宜下意识反驳。   她还想继续说。忽然门被人踹开,一记鞭子挥回来,力道极狠,把她和朱大小姐抽翻在地,吃了一嘴的灰。   “因为你不配!”一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清冽阴狠。   文意被吓傻了,一个劲往主子那边靠,他怕女子疯起来打自家公子,想着待会儿不如扑在白卿书身上。   白卿书却神色平静,好似见到了故人,眼底是深深的漠然。   ……   李玉快马加鞭,和朱公子前往郊外的那处农家宅院。   “李小姐你慢些,我,我跟不上了。”朱公子喘着气。   他终究是男子,又生过孩子,体力逐渐不支。   “不如你给我指方向,我先行一步。”   不知道夫郎在哪儿时,李玉是茫然无措的,好像力气不知往何处使。   现在有了卿书的消息,她哪里肯放过,恨不得直接飞到目的地。   她也很累,熬夜加心底焦急,跑了多处,再骑马颠簸,人已经是摇摇欲坠,不过硬撑而已。   卿书会不会饿了,有没有人欺负他,孩子有没有事……这样的念头在脑海盘旋,支撑着她马不停蹄。   此时才感到一种无力,若是她更强一点,卿书哪里会受到那些恶心之人的伤害。   “好。”朱公子看了看李玉,“你,要不要休息……”   “不用。”李玉立刻道。   她明确方向后就走了,朱公子歇了会儿,咬牙也驾马奔去。   李玉喉咙里都是火,干涩疼痛,可她顾不上这么多,终于赶到那处宅院,一进去就被人拦住。   “让开。”   她的愤怒快压抑不住,粗喘着气,握紧拳头。   “来者何人。”这话简直要把李玉逗乐,她指了指自己,“不认识我?”   李玉重生后,为了表明洗心革面的决心,就没说过几句脏话。   终于忍不住:“你他爷爷的不认识我,却认识我夫郎?认识我家小厮?”   白卿书是被人叫出去的,那名一等小厮压根不是本人,是有人把小厮弄晕关起来,扮成他的样子。   这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李玉面前的几人很魁梧,她拳脚功夫不好,暗恨自己不是武林高手,干脆高声喊道。   “姓朱的姓孙的,你奶奶来了,把我家的人交出来!”   “你说的人不在这儿。”其中一位拦着她的女子说,   “不在,呵。”   朱公子在后头骑马过来,捂住怦怦跳的心脏,鼓足勇气:“叫我姐出来。”   那几人眼神交流一番,居然还是没动。   朱公子打量她们,都是不熟悉的面容,不像长姐身边的护卫。   他干脆也喊起来,很快里头有了动静。   “谁在叫嚷,养你们有何用,不是说了看住这里?”   这声音李玉和朱公子都没听过。   便见衣着华贵,面容姣好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人,小心地走着,低声朝着李玉她们的方向呵斥。   看清怀中人,李玉头发发麻,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那是她的卿书,却被别的女子抱着。   他双眼紧闭,好似熟睡的婴孩,就这般安然躺在女子臂弯,腹部隆起,睡着也不忘抱着肚子。   李玉不认识那女子,对方却认得李玉。   女子脚步一顿,似笑非笑,说话恶狠狠的。   “我当是何人,不过是个纨绔,你想做什么,莫非……”她假意惊讶,低头抚摸白卿书的脸。   眼神极其温柔,仿佛白卿书不是李玉的夫郎,是她的。   “他竟然真的嫁给了你,与你洞房,为你生育?”   “把他还给我。”李玉看不得对方碰卿书,听也不听女子在说什么。   她这样要求的态度激怒了女子。   “他也是,你也是,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便罢了,你,凭什么这样与我说话!”   李玉只是重复:“还给我。”她问,“你是谁。”   明明是朱大小姐和孙知宜在此处,偏偏抱着夫郎的是这人,连门口的人也是对方的。   这表明女子的身份更高。   朱公子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他方才越看女子越熟悉,瞥见对方腰间玉佩,才恍然大悟。   他因为紧张,拉着李玉的胳膊,喃喃道:“你是,你是赵林的姐姐?”   赵林的姐姐……   李玉曾听夫郎提起过,他与赵林有过一段友谊,还和对方的姐姐定过亲 。   只是白家散了后,赵家冷眼旁观,落井下石,将亲事退了。李玉还为此与夫郎发过火。   前世她根本不知道夫郎与人定亲的事,更别提见过赵家人。   这人叫什么来着……   “我娘想着招赘,赵家有意,我无心悦之人,便与她家的小姐定了亲。”   “是赵家的二小姐,赵蔷。”   几个月前,李玉装醉后听得夫郎吐露心声,最终得到这样的答案。   朱公子支支吾吾,硬是没说出女子是谁,女子面带讥讽看着他和李玉。   李玉的目光直直投过去,挺直身板。   “你是赵蔷。”   赵蔷立刻变了脸色:“他连这都告诉你?”   以为白卿书会将这事藏起来,她原本想亲自说出自己的身份,看着李玉伤心,失望,被欺骗后难过的表情,谁知李玉早就知道。   “不,我不信,定是你不信任他,暗中查访得来的消息。”   她有些恍惚,手微微松了力,白卿书就下滑了一截。   “你敢让他摔了,我定不放过你。”李玉死死盯着白卿书的身影生怕他受伤。   赵蔷胳膊往上提了提,她怎么忍心摔自己的未婚夫呢。   她还觉得白卿书是属于自己的,之前退亲不过是无奈之举,听到李玉的威胁,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不过是琥城里低贱的商户,居然也敢如此放肆。   朱公子都在发抖了。   在他看来,这人身份比自己的娘,朱县令还要高,李玉连官都不是,怎么会不怕赵蔷。   李玉整了整衣领,字字有声。   “我有何资格,我当然有资格,凭我是他妻主,是他同床共枕之人,是他肚子里孩儿的娘!”   “我记得赵小姐,好像与我夫郎早已经退亲,应该是我问,你有何资格。”   赵蔷的脸骤然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这里说一下,那个把白卿书掳走的侍卫和假的小厮是赵蔷的人,原本是赵蔷打算见见白卿书,让人把他“请来”,被姓朱的误会。对的,朱大蹄子很恶心,但她和孙知宜都没有绑白卿书,是赵蔷大boss。 第61章   如果白家没有倒,如果赵家没有退亲,在自己与李玉二者中,卿书会选谁呢?   赵蔷坚定地认为,白卿书给李玉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他心里的人还是自己。   她一种瞧不起的眼光看对方,可在其眼里是贱民的李玉,却说出了一番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语。   “唔……”   怀里的人儿有些不适,秀眉微蹙。赵蔷感受到白卿书的动静,忍住内心暴怒,不再给李玉眼神,抬腿就往布置好了的房间去。   “衙门的人何时到来?”   眼看夫郎要被带走,李玉面带焦急,问朱公子。朱公子一开始疑惑,随即“啊”了声。   “很,很快便到。”   赵蔷头也不回:“你以为他们能对付我?”   衙门那群混吃等死的护卫,怎能敌她家里精心培养出的人。况且凭赵家的地位,朱县令也不敢得罪她。   李玉很诚恳地点头:“是敌不过,但我想,赵小姐应该不会希望,你掳走良家夫郎的事人尽皆知吧。”   “人尽皆知,呵。”   她笑声中饱含不屑,眼神仿佛淬了毒,转过身对李玉道:“我只要把来的人都杀掉不就行了。”   赵蔷一说完,李玉面前的几个女子就气势汹汹靠近。朱公子的腿在发抖:“有,有话好好说。”   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然我们先走……”   李玉丝毫不动,她的淡然让赵蔷不解,皱眉问:“你不怕?”   “我只是赌你不会杀我。”李玉勾起嘴角,对方抱着一个怀孕六月多的孕夫,同自己谈了有一阵了。   她望着赵蔷的胳膊:“没想到赵小姐还挺有力气,劳烦你替我照顾夫郎和孩子,手可酸?”   见赵蔷小心抱着人,李玉断定对方不会伤害夫郎,目前的问题就是不能进去。   她来的时候,让衙门的人传话给朱县令,倘若不派人来帮忙,就给朱大小姐收尸吧。   朱大小姐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朱县令为了传宗接代,自然要顾着。   “你!”   都说要杀她了,李玉不仅不怕,还气定神闲讽刺自己。   赵蔷咬了咬牙,不知道这人的淡定从何而来。   赵蔷自然不能杀李玉。她倒是想,可她杀李玉,就得把朱公子也处理了。   如果待会儿赶来的人,看到朱家两位主子,一个伤一个死,朱县令再胆小也会红了眼。   赵家地位在琥城自然高,她娘是礼部侍员,算起来还是白家家主的下属,但若是县令告到京城去,也讨不了好。   赵蔷来琥城并没有告知家人,她家里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是打着婚前散散心的借口出来的,不能让长辈知晓。   “说起来,赵小姐的弟弟好像也在琥城。”   李玉眼中尽是狡黠,“原本我还带了一名叫阿涂的仆从,你不妨猜猜,她去哪儿了。”   赵蔷死死盯着李玉,最后只能让人放她进来。   “李小姐,为何她会把咱们放进来?”   李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被抱着的夫郎身上,并没有立刻回答。   等到赵蔷把白卿书安置到床上,关了门出来,一副儒雅的模样请她去前院大厅,她才一边走一边小声解释。   “怕我的仆从去向赵家人告状呗。”   她眼瞧着,对方竟是连孙知宜的胆量都没有。   三人在前院儿的大厅落座。赵蔷开门见山,让李玉把白卿书还给她。   本就不是你的,何来还这一说。   从赵蔷忌惮被人知晓她的行踪,李玉就意识到,来找白卿书是她一人的意愿,赵家说不定并不清楚。   她提醒赵蔷:“卿书可是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莫非这位赵小姐,对已婚的人夫有特别偏好?   这家农户的大厅很暗,赵蔷不得不把门打开让光透进来。她把自己当主人,坐在最上方,那光便直直照到她身上。   但她说的话就不那么光明磊落。   赵蔷皮笑肉不笑:“你不必老是提这句。”   “原本我打算让卿书流了肚子里的种,但月份太大,恐有性命之忧。只好等他把孩子生下,再同我回去。”   “你也知道,卿书嫁给你是不得已,跟我才会幸福。李小姐何不成人之美?若是你应了,我再给你挑户长得美貌的郎君,李家还能像碧螺庄那般,做生意到京城去。”   啧啧,多么深情且义重的言语。李玉回她一个假笑。   “听得我都要哭了呢。”   “李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蔷沉下脸,拳头重重在桌上一磕。   朱公子弱弱发言:“若卿书随你回去,是做正夫么。”   他也有孩子,家里想要他再嫁,也只能挑商户或者秀才。   那些小官和举人,朱公子想嫁过去做正夫,便得挑年纪大,娶过亲的。   白卿书家里都没人了,孤零零一个,又是孕夫,赵家会让他进门吗。   这也是李玉想到的一点,因此她根本不相信对方说的“幸福”。   既然白卿书是被赵蔷带走的,李玉问道:“朱大小姐与孙小姐可在?”   赵蔷脑子里闪过那两个人被自己抽得头破血流的模样。朱家一会儿就要来寻,为了和平,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二人身上。   “我本是请卿书一叙,奈何侍卫办事不利,被朱小姐撞见,竟想欺辱他,她们还绑了个小厮,打算共享美色。唉,为了救人,我下手重了些,还吓到了卿书。”   说夫郎是被吓着了,李玉回想白卿书倒在赵蔷怀里熟睡的场景,一时不知她说话是真是假。   但听得赵蔷一口一个卿书,真真是胃里犯恶心。   她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行,惹得赵蔷眼神一暗,言语里都是威胁。   李玉撇嘴,她好怕啊。   坐了好一会儿,有人来报,白卿书醒了。   赵蔷立刻起身,神情关切,好像她才是白卿书的妻主,是他孩儿的娘。   李玉睨她:“正好,赵小姐不是想带我夫郎走么,问他本人再好不过。你可以问问,他是否愿意,跟着一个背信弃义,没有担当,等到他都嫁人怀孕了,又跑来纠缠的女子。”   见赵蔷脸色不好看,李玉笑:“你不会已经问过了吧。卿书不愿,你为了将人留下,使他昏睡,是也不是?”   字字句句都戳中了。   赵蔷听说白卿书醒了,正想在他面前搏个好印象,最好是把李玉这个低贱商户之女比下去。   她刚摆出温柔深情的样子,就被李玉的话,激得又变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赵蔷的脸五颜六色,还怪好看的。她是变脸大王么。   赵蔷:闭上你的嘴! 第62章   李玉不再激她,起身向白卿书待的屋子走去,朱公子紧跟其后。   赵蔷被噎得不行,见状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对门口护卫道:“在这里看着,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她们进来。”接着往里走去。   她让李玉进来,可不是为了看夫妻情深的戏码。   现在让卿书看到对方,肯定会被李玉那张破嘴动摇心神。   “真是小人一个。”   朱公子想看看好友身体如何,方才进宅院被拦,好不容易进来,又被挡在外面。   他不满道:“动不动就拦我们,好像她和卿书关系更深似的,随便把人带到这里,还有理了!”   说着,向两个护卫狠狠瞪一眼。   他来的时候担心惹恼家里人,一直犹犹豫豫。可真下了决定,便真心是想把白卿书带回去的。   因为亲近白卿书,赵林都疏远了他。   按对方的话就是“卿书不肯原谅我,你既然愿意同他一道,我便不好叨扰,以免你在我们二人之间难做。”   前头是赵林说对不起卿书,后头赵蔷又如此,朱公子对那段过去更好奇了。   “呵,咱们不急。”   按捺住对夫郎的关心,李玉攥紧手指。   不知赵蔷带了多少护卫到琥城,对方肆无忌惮的原由,不就是因为身份么。   前世她和卿书成亲好几年,都没听说什么赵蔷。现在她和夫郎在一起不到一年,这人就蹦了出来。   李玉寻思着,会不会上辈子赵蔷也出现过,被卿书自个儿处理好了。   倘若不是,那就只能是夫郎去朱府,见到赵林所致。也许是赵林告诉了赵蔷。   她重生本就是变数,又避过了二姐夫一事,以及颜生对夫郎的陷害,冒出个赵蔷也能理解。毕竟两世早已不同。   但卿书是肯定不会跟赵蔷走的。   等了一会儿,赵蔷黑着脸出来,不太情愿道:“他要见你。”   李玉施施然走进去,还不往弯了狐狸眼,递给她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是挑衅?   赵蔷面色阴沉。   朱公子也要进去,她正好心里有气,胳膊一拦:“见的是李玉,你进去作甚,在外面待着!”   朱公子:“……”   这间屋子估计是宅院的主屋,宽敞明亮。李玉讽刺地想,赵蔷还挺贴心。   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白卿书,赶紧过去,在他身上一通检查。   “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我见到你时,你是睡着的,头晕不晕?”   夫郎为了小厮被人掳走,李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责怪吧,卿书和文意感情深,关心很正常;不怪吧,被赵蔷钻了空子,她不高兴。   白卿书本在想怎么同妻主解释。但李玉一来什么都没没问,只一脸紧张地担忧自己的身体,眼里盛满关切之意。   他在赵蔷面前的冷淡样子立刻起了变化,鼻头一酸,抱住李玉的胳膊,摇摇头:“没事。”   昨夜被人打晕带走,中途醒来看到了女子的脸,白卿书是认识的。   从前赵家来提亲,他应了之后,赵蔷和他的来往变多。   那时在对方身边的侍卫,就是那名女子,没想到会跟到琥城来。   多讽刺。   当初这侍卫神色恭敬叫着白公子,如今再见,却是来绑人的。   白卿书当即明白了是谁要带走他。   故而除了见到孙知宜有些惊讶之外,并不害怕。   只是赵蔷怕他挣扎或逃跑,让自己“睡了一觉”。   “真的没事吗?”李玉轻轻摸了摸他的眼角,眉眼认真,“那你怎么眼睛红了,我瞧着她就不像好人。”   “噗嗤。”   白卿书笑了,拉着李玉的手:“是,她不是好人,方才只是想妻主了。”   李玉爱怜地将夫郎拥进怀里,拍拍他的背:“咱们待会儿就回家。对了,文意呢?”   “还被关着呢。”白卿书眸色加深。   文意是被朱大小姐绑走的,赵蔷说他身为自己的贴身小厮行事不稳,还牵连主子,不让他在自己身前伺候。   可没有文意,赵蔷想见他,也会用别的方式。不过强词夺理罢了。   赵蔷和朱公子大眼瞪小眼。   等了片刻,忍不住对着屋内催:“话说完了吗,李玉你就没想过卿书醒来肚子饿?一点儿都不体贴。”   哟呵?   李玉气笑了,要不是赵蔷搞这么一出“故人见面”,她和卿书会到郊外?说什么肚子饿……   她回应赵蔷:“不劳你费心,我带卿书回家吃。”   当然,她知道赵蔷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放他们走,说这话不过是和对方呛声。   白卿书的肚子刚刚叫了起来,他抿唇:“我不饿。”   怎么着也不能饿着夫郎,李玉放开白卿书:“吃还是要吃的。多吃点,我给你夹菜,气死她。”   又一次被妻主逗乐。   坐久了血液不畅通,身子沉,压得腿麻。他抬起杏眸,睫毛微颤:“妻主替我揉揉腿吧。”   见李玉果真把注意力又放在自己身上,掀开被子揉捏他的腿,白卿书觉得很愧疚。   他来到李家,就一直被她护在身后,可自己却没有为她做什么。   赵蔷找来,他觉得难堪得很。   ……   明明是赵家要退亲,赵蔷也没反对,甚至赵林都躲在门后不敢出来见他。   结果等他嫁人,怀孕都好几个月了,再来找有什么意思。   扰乱他生活不说,就是觉得对不起妻主。   一般男子被掳走,同女子过了一夜,人家都会觉得是失了清白。   若是已婚的夫郎,妻家都会认为丢脸,不休也会冷待。受害的明明是男子,却饱受非议,被人责骂不检点。   这次回去,公爹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以前就对赵蔷没感觉,退亲时也只是觉得人心凉薄,并不怨。   可这次他确确实实对赵蔷起了厌烦之意。   李玉没进来前,赵蔷板着脸说:“他连你都护不住,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到底选谁,你要弄清楚。”   “我为了你违抗家里的命令,上次是我不对,这回我带你回去。”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他听得走神,忽然就很想李玉。   现在李玉在他面前了,人是鲜活的,很多情绪就收不住。   外面赵蔷已经憋不住要进来了。白卿书按住李玉给她揉腿的手。   “怎么了,别管她,我再给你揉揉。”李玉道。   “咱们去用饭吧。”   他摸了摸肚子,“孩子也饿了。”   李玉马上伸手去扶他,扶不动。   白卿书理了理鬓角的发,扯住妻主的衣袖。他眼里有光,轻笑道:“妻主抱我出去。”   少年说话轻快,带了点撒娇的意思,很难想象,过去的他是冰冷而冷淡的。   李玉“哎”了声,把夫郎稳稳当当抱起来,神气地往外走。   好想知道出去后,赵蔷的脸还能变成什么颜色。   她不仅要吃饭的时候给夫郎夹菜气死赵蔷,现在就要让对方看看,究竟夫郎喜欢待在谁的怀抱。   哼,刚才赵蔷抱了卿书好久,她还怕夫郎不舒服呢,回家后定要将夫郎穿的这身洗干净,以免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赵蔷日常变脸。   李玉:多给她撒点狗粮,让她吃饱了,别没事找事给我添堵。 第63章   按理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白卿书和朱公子都应该到另一桌去。但这家农户饭厅只有一张桌子,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厨房吃,只好将就。   李玉和赵蔷面对而坐,一个和夫郎眉来眼去,一个面色发青。   “来,卿书。这里饭菜不好吃,委屈你了,妻主给你夹一个丸子,先应付一下肚子。”   李玉瞥了赵蔷一眼,动作更加浮夸。   白卿书抿着嘴笑,虽然笑容寡淡,却是真挚的:“嗯,好。   赵蔷看到李玉抱着清醒的白卿书出来,气在胸间本就无处可发。   现在对面二人你夹菜来我动筷,旁若无人,朱公子还时不时来一句“李小姐对夫郎真好”。唯独忽略了她。   她心里闷闷的。   回想初见卿书的时候,是在自家府邸,她急着去找母亲商量事宜,弟弟赵林叫住了自己。   她有些不耐烦地同弟弟说完话,便看见他身后有一白衣少年,朝这边徐徐望过来。   杏眸清澈,白皙如玉。他长身而立,好似一副水墨佳画,冷冷清清,礼貌疏离。   稍微熟悉了,赵蔷发现弟弟的这位好友,也有温情的一面。他会抱着小猫小狗轻轻顺毛,浅浅地笑,像个天真的小郎君。   母亲让自己去白家做上门儿媳,分析了好长一通利弊。她看似无奈接受,内心也有一点窃喜,因为他同意了。   他也对自己有好感吗。   定了亲之后,她便幻想过同对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她是赘媳,可卿书那么善良懂事,到白家应当也会和他相处得很好。   退亲……也不是她想的呀,谁让白家家主得罪皇帝。在那个风口浪尖,他怎么不能为赵家想想,还跑到门口请求赵家替他母亲说句话。   赵蔷觉得自己是为大局着想。   等风声过去,她再把他娶回家,不照样能给他幸福吗?   可是白卿书却跑到琥城嫁了一个商户,还为对方怀孩子!   赵蔷从弟弟那儿听说这事之后忍不住了,她觉得这是因为对卿书关心不够的结果,自己有责任把对方拉出泥坑。   她让打听了李玉的消息,得知对方曾经是个风流纨绔女,成天上花楼茶馆,无所事事,更加坚定要把白卿书带走。   让碧螺庄和李府打擂台,也是想要把李家握在手心,让他们不敢不放人。   她做了那么多……   “咣当!”   李玉正和夫郎甜甜蜜蜜,虽然知道赵蔷会发火,却没想到对方这般沉不住气,直接摔了碗筷。   “赵小姐这是?”   她面露可惜:“或许你锦衣玉食不知晓,平常百姓们,一副碗筷也十分爱惜。等会儿记得给主人家赔偿,唉,这人呐,不出去见见世面,哪能懂人间疾苦。”   “哦?像你这般游手好闲,四处玩乐便是见了世面?”赵蔷讥讽道,“李小姐没有身在官家,整日与铜臭为伴,我们这些人自然比不得。”   赵蔷对愣住的白卿书道:“你就和这样粗鄙的女子过日子么,若是伯母泉下有知,定不会高兴。”   “你是生下孩子再走,还是……还是想带他们走,我都依你,卿书,别执迷不悟了。”   这是打算给他孩子做后娘?   白卿书吃不下去了,他没有见到娘最后一面,连对方在阴冷牢房如何死去,都不敢想,赵蔷竟然还提自己的母亲。   “我的孩子有娘,不需要赵小姐勉强自己做善事。”一旦动气便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他不想再费口舌。   赵蔷绕过饭桌走近,李玉拦住了她,正如她先前不让李玉进入。   “我怎么会是做善事。当初我俩彼此心许,你忘了么,我比她更爱你!”   顶着家里的压力,如此低声下气地剖开自己的心,展露到少年面前,他竟然被这个低贱商户之女迷得神魂颠倒,不分好坏。   白卿书拨开妻主挡在前方的手臂,只冷冷问了一句。   “那你是打算八抬大轿,三礼六聘娶我进门?”   赵蔷沉默了。   她按了按鼻梁两侧,再次开口,语气很疲惫,仿佛白卿书是无理取闹。   “卿书,你该明白,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就算你不是以正夫之礼进门,我也一定会待你比旁人好,你的孩子我会悉心教导,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当初我为了你,甘愿到白家做赘媳。名头和身份从来无法让我们分割,你都愿意做商户的夫郎,赵家莫非比不得她李家?你若是怕受委屈,到时我会将家里事务交由你掌管,正夫也奈何不了你。”   一个人的观念倘若根深蒂固,是无法改变的。   无论赵蔷说得再动听,再深情,都掩盖不了她经受赵家教导,传统而顽固的想法。她想让白卿书做侧夫,不,罪臣之子,兴许只能是贵侍。   说什么爱,不过是为了满足遗憾而已,赵蔷没想过白卿书到了赵家是否真的过得好,她太自信,也太自我。   “白家已无,不再有什么尚书府公子,我也不想再接触官家人。嫁到这里是家父的遗愿,也是我的选择。我过得很好,赵小姐请回,卿书在此祝你早日寻得良人。”   白卿书说完这些有些累,李玉搂住他的腰,让夫郎靠在自己身上。   良人……   赵蔷有些恍惚,静静看着他们依偎着。   声音嘶哑:“那李玉,是你认为的良人吗?”   幼时去湖边放灯,白卿书许了家人平安康健的心愿,看着花灯随着水波晃晃悠悠飘走。   对面有一群正值少年的小姐郎君,伸手去捞别人的花灯,笑嘻嘻念出来。   “愿有枝可依,蝶翼双飞,愿回首便遇良人。”   他抬起懵懂的眼,问爹爹:“什么是良人?”   爹爹笑意温柔,摸了摸他的头:“是能许你一生平安喜乐,即便吃苦,也甘之如饴,相伴白头的人。”   是心甘情愿与对方过一辈子的人。   白卿书怔了许久,回神后,看到了妻主担忧的眼神,看到了赵蔷不甘心,痛苦的表情。   他定住神,将李玉的手拉到唇边,神色安然又坚定。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一个亲亲 第64章   卿书说了什么?   李玉扭头看夫郎,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又一次重复:“是。”   前世李玉和白卿书争吵的某次,她摔门而出,走远之前曾听到文意哽咽道:“公子何必同她较真,她本就不是您的良人。”   她顿住脚步,衣襟上沾染了茶水,濡湿的冰凉冷意加上胸中怒火,导致朝屋内说出的话也带了讥诮鄙薄。   “那可真是对不住。既然如此,为何不签了和离书,去找所谓的真命妻主,反而巴巴儿地守在李府?是我求着你嫁的吗?”   心口处闷疼,李玉自己也不好受。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文意对自己的评价,多年以来又从未与白卿书好好相处。   她生了醋意,一边自弃,一边与对方没影儿的“良人”较劲。   屋内没了声响,许久,她那吵架时也矜持淡漠,仿佛雪中冰莲的夫郎难得骂了一句。   “李玉,你混蛋……”   重生后她只想着解除与夫郎最初的误会,让二人有一个好的开始。   让这辈子的卿书不再因她难过,不再趴在坟前哭着道   ——嫁人是他自己选的,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希望她能活过来,哪怕就这样纠缠一生。   李玉觉得亏欠他,她想让彼此都好过些。   后来努力得到了回报,夫郎依赖她,心悦她,自己也真正发现卿书的好,对他产生爱意。   李玉已经很满足。   原来在卿书的眼里,自己从曾经惹他伤心的“混蛋”,变成了他的良人。   暖流涌入,李玉空着的一只手叉腰,险些要咧开嘴笑。   看到对面赵蔷仿佛死了爹似的灰白脸色,才堪堪忍住。   咳咳,还是回去再与夫郎亲亲抱抱吧。   赵蔷设想过白卿书会肯定自己的问题,肯定李玉,她有千万句话语,准备着让白卿书回心转意。   可是正如定亲的前一天,她找到白卿书,红了脸想要说出同自己成亲的好处。少年一句“我知道了”。   那样的淡定,她便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成了哑巴。   于是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可能。”   她受了打击,趔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   一直以为是李家困住了白卿书,不料最大的阻力,源于自己想带走的人。   赵蔷扶着椅子喃喃道:“你不打算回京了么,那是你从小居住的地方。琥城这个小地方,过惯官家子弟生活的你,如何能受苦,同低贱之人待一处?”   “你会后悔的,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我不日将要回京,卿书……家里给我说了亲事,可我一听到你的消息,就……”   白卿书打断了她的话:“那赵小姐便回去吧。”   当初她顺着赵家家主的意思向自己提亲,又在家人反对中和自己退亲,现在反而逆了一次,就觉得勇敢而付出真情?   就算他落魄成了一根草,也有自己的骨气。   何况有人把他当宝。   “主子,门外来了一群衙门的兵,朱县令也到了。”   下人传来消息,大脑刺痛的赵蔷很想让他们滚,嘴里发苦,最终定神道:“让他们进来。”   声音因为方才太激动,吼得太大声而沙哑。   朱公子赶紧提醒道:“我姐呢?还有孙小姐,还有那个小厮,你快把人放了。”   赵蔷冷笑,却不得不叫手下把人放出来。   ……   朱县令担心出幺蛾子,心想倘若李玉敢对自己女儿做什么,便叫人将她抓起来。   女儿把李府的人绑了的确有错,李玉如果同意善了,那这件事就不再追究。   结果她女儿鼻青脸肿缩在同样受伤的孙知宜身后,瑟瑟发抖。   她当即就打算责问李玉,发现打人的另有其人。   此人是赵侍员的二千金。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不满地问赵蔷,赵蔷道:“我不过替天行道,朱县令这是要我将这件事告知家母,让她上报?”   她把罪责推到朱大小姐身上,自己扮演了“英雄”的角色。   朱大小姐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认了。   逆女!尽给老娘惹麻烦。   平日在琥城作威作福无所谓,被传到京中,可没有好果子吃。   朱县令咬着牙把女儿带回去,因为孙知宜也一道,她看了孙知宜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孙某什么也不记得。”毕竟孙知宜也牵连其中。   “公子!呜呜呜哇……”   文意哭得稀里哗啦,他没受伤,只是被吓到:“都是因为奴的错……”   白卿书轻揉他的头发,温声安慰。   李玉可以把夫郎接回家,本该高兴,望见赵蔷阴测测的脸,总感觉风雨还在后头。   赵蔷费了那么多心思,会这么容易放弃?   尤其是离开的时候,赵蔷还贼心不死,对白卿书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这让她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回到府里,还没进去,门口就摆了个大火盆,周围一堆人围观。   “爹,你这是做什么。”   李玉皱眉,难不成她爹真的觉得卿书不贞洁,不干净了,想要去去晦气?   “赶紧走,围在别人门口作甚!”   她有点生气,挥着袖子对旁人道。   得知卿书不见,爹当时还很是责怪自己一番,现在人回来了,就嫌弃了?   白卿书在马车上看到此景,就没下去,心里也是阵阵发凉。   他们倒还真误会了李家正君。   “赶人做什么,我就是让他们来看的。”   “爹你……”李玉没想到她爹这般不给自己面子,非要当着这么多人,让夫郎跨火盆。   结果李家正君叹了口气。   “他一个孕夫,既然完好地回来,你的表情又很自然,就证明没出事。我还不至于那么迂腐,叫大伙儿来,是让他们说点吉祥话的。”   “赶紧背着你夫郎跨火盆,求平安。”   李玉还是不得其解,板着脸把夫郎背下来,跨过火盆。   刚过去,那些人就一个个开口。   “好了好了,以后都会顺利的。”   “李家夫郎啊,咱们知道你是干净的人,刚被抓走,你妻主就立刻找了回来,啥事儿也没有。”   “是啊是啊,回来就好,好生养胎。”   一群人在门口说着,绕是有其他想法的,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   这是给夫郎洗刷名声呢。   “哎呀,多谢你们,我儿婿自是好的,这回可是被惊着了,得好好补补。”   看着李家正君笑眯眯地给那些人发“平安钱”。   李玉暗笑,爹是真的把卿书当自己人了,开始护短起来。   等人散去,进府后,李家正君扒拉着白卿书的衣服检查。   “真没事?吓死我了,你说你干嘛为了一个小厮,大晚上跑去跟陌生人说话呢!”   看不上白卿书的时候,哪儿都觉得不顺眼,不配。   接受了这个儿婿,就是看在这双胎的份儿上,李家正君也得好好对白卿书。   “没事,让您受惊了。”白卿书笑道。   文意瘪着嘴,听李家正君训了好久,都泛起了泪花,很是自责。   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他们回了院儿,找大夫把脉,听到对方说一切正常,才放下心。   白卿书如今沐浴不方便一个人,李玉就亲自帮他洗。   看见夫郎雪白的手腕上有几道被绑时造成的青紫,心疼地吻了吻伤处。   洗好后,李玉给夫郎上药。揉的时候,白卿书因为疼,轻轻吸气。   他刚沾过水,头发微湿,鼻尖还有滴水珠。皱着眉躺在妻主怀里,看自己手上的淤青。   李玉见水珠欲滴未滴,低头将其吻去。   看似温馨,可她心里还未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唉,这俩夫妻也是坎坷。   动作快的话这个月完结,不快的话就下个月了…… 第65章   近日琥城官眷及有钱人家的圈子里,多了一个讨论的对象,连普通老百姓也有所耳闻。   新开的那家玉芳阁,首饰、小玩意儿、布料等都有售卖,十分精巧,是其他铺子里没见过的款式与品种。   有贵重的,有廉价的,但数量不多,都是独一份儿,卖完便没有了。   许多人以买到玉芳阁的名贵首饰为荣,谁让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夫郎都去买呢。   “玉芳阁到底是什么来头,短短几月便做这般红火,我看城里还有不少商户与他们合作。”   茶馆内,酒楼里,宴席上,都论起这事。   某位消息灵通的女子小声道:“听说是那几位……”   “不会吧,她们不只会玩乐么,什么时候也奋起了?”众人纷纷露出怀疑的目光。   正因为李玉的朋友们见了太多好玩好吃的事物,口味刁,眼光毒辣,才使得玉芳阁与众不同。   有商户想要打压这家铺子,背后东家不知是何背景,竟惹得多方力量支持。   吓得他们赶紧丢弃不好的心思。   是的,李玉朋友们的家里已经知晓她们合伙的事。   不成器的孩子忽然认真起来,即便没有提供帮助,但若有人搞事,也不会袖手旁观。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所成就。   张芸对李玉这位姐姐十分佩服。   李家人当中,只有李玉性格最跳脱,想法也最多。   李府明明生意不错,她却另起一家,还想将店开到京城。   “我也想像李姐姐这般。”张芸道。   李玉白了她一眼:“你不回太傅府了?”老老实实考功名去吧。   说到功名,李玉的二姐已经回到府中,等待乡试。   李家家主没有拒绝李玉开玉芳阁,也是因为想到了老二。   倘若李容中举,就会继续往上考。   真有一日能够到殿试那一步,留在京中,必定需要姐妹的支持。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   李家家主见女儿的铺子名声越来越响,摇摇头叹息:“你若也考功名,不一定比你二姐差。”   “免了,我可不想做官。”   李玉摆手,官场的凶险比生意上更甚,看夫郎家就知晓。   家里有一个读书人就行了,二姐性子温和沉稳,又不失机智,比她更合适。   而且她不放心家里——大姐太老实,娘渐渐老了,二姐不懂经商……   她的努力,李府的人都看在眼里。李静默默做事,李容认真温习,李家家主渐渐放权,在幕后支持女儿们。   府里的男眷则对白卿书羡慕起来。北北   李张氏因为妻主回家备考,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叫了李梅氏,一同去看待在院儿里养胎的白卿书。   此时已值夏季,夜晚下了一场雨,驱散连天的闷热。   白卿书脸色红润,坐在院儿里看书。   孕夫精力不比平常,看一会儿就困了,他揉着眼睛,轻轻捂嘴打呵欠。   李张氏二人还未上前,便见李玉快步走过去,温声细语的模样,要把白卿书抱进屋里。   他们可从未得到这样的待遇。   李静不懂哄人,只会埋头做事;李容会关心几句,但她常年忙着读书,夫郎不曾怀孕,更加忽视。   到头来竟然是小妹夫妻二人更恩爱。   白卿书看到两位姐夫,让李玉把他放下,撑着腰招呼道:“姐夫们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李玉应当离开让他们交谈的,但想着卿书困了,很是犹豫。   李梅氏很体贴,递给白卿书手里的东西:“没什么事,给孩子做了两件衣裳。”   “叫小厮送便是,有劳姐夫了。”白卿书笑着接过。   两件小衣服做工精巧,十分可爱,这是姐夫的心意。   李梅氏悄悄看守在一旁的李玉,凑到白卿书耳边:“小妹真疼你啊,三妹夫是个有福的。”   语气有点酸,大部分是羡慕。   他摸了摸白卿书的肚子,“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孩子呢?”   大夫说自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刚知道那会儿,李张氏天天抱着被子哭,觉得对不起老李家,对不起妻主。   赶紧又摸了摸,希望妹夫的双胎能给自己好运。   他们走后,白卿书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抚摸。   “妻主?”   他握住那只手,杏眸里还有水雾,眼角残留打呵欠时产生的泪珠。   ……   白卿书睡得并不好。   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因为双胎的压迫,他肚子越发沉重,呼吸都难受,只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每回半梦半醒时,李玉就会在身边。   “嗯。”   李玉柔声答道,看向夫郎鼓起的肚皮。两个孩子将卿书的肚子撑大,白嫩的肌肤上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有点吓人。   大夫让她时刻注意,说因为双胎,不一定会足月生产,可能八、九个月便有妊娠迹象。   这段时间李玉便被折腾得不行,夫郎难受,她也辛苦。   一旦白卿书半夜睡不着,腿疼,睡觉不舒服,她就要爬起来照顾。   白卿书也提议过分房睡,让小厮服侍。   可李玉想起前世,城里流传哪家小姐是夫管严,说孕期也不敢寻欢找别人,陪在夫郎身边。   听到这样的话,李家家主说那小姐是疼夫郎,但疼得太过;李家正君说那男子是公老虎,嫉妒心强,姐夫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心里嗤笑,觉得无聊,不经意抬眼,就望见夫郎羡艳的神色。   所以,卿书嘴上说着不需要自己照顾,实际上还是渴望的。   李玉早就看透夫郎的小心思,她也愿意这样做。   忧愁地将脸靠近他的肚子,李玉不管胎儿是否能听懂,催促道。   “你们俩倒舒服,你爹你娘就辛苦了。什么时候出来,跟我说说呗。咱们约个日子,也好有准备,免得我天天紧张。”   “别欺负你们爹性子好,赶紧的,动作快点,听到没?”   白卿书被她逗得在床上笑,何时出来,孩子怎么能决定。   “夫郎辛苦了。”   李玉亲他的眼角,又去亲肚皮,“啾啾”地亲。   “痒……妻主别亲了。”   女子撩起自己的衣服,在肚子上轻啄,实在是痒,白卿书躲得很累,边躲边笑。   结果肚子就疼了……   还不是一般疼,疼得他直冒汗。   “大夫!!!”   李玉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自从进入了孕期的最后几月,中年女大夫便住到了李玉的院子,方便随时诊脉。   李玉很自责,不会是她把夫郎弄疼的吧。   早知如此,她亲什么亲啊,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大夫一来,还没诊,看到白卿书的状态,便瞪李玉一眼。   “你夫郎是要生了。”   瞧这位绕着房间转的急样,不就是发动了,没经验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啊?”   李玉呆了,卿书要生了?   一时间在脑子里浮现从各处打听到的,男子生产时的种种现象:   疼得死去活来,一盆盆血水,难产,大出血,保大还是保小……   这孩子能塞回去吗?   想归想,李府一直为白卿书生产做好准备,接生公就请了三个。   “虽然发动了,但时间还未到,让你夫郎多走动,用些吃的。”   等到羊水破了,便要送进产房。   作者有话要说:  要生了,要生了……   诶,我这么激动做什么。 第66章   为了早日把孩子生下来,白卿书不得不忍痛起身,撑着后腰在房间里来回走。   以前卿书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见夫郎疼得颤抖起来,却咬牙坚持,李玉眼眶热热的。   幸好上辈子夫郎没有生孩子。   她不敢想,在夫妻不和的时候,卿书独自承受生育之苦的模样。   “要歇会儿吗?”   李玉很心疼,这么累了,还要走。   白卿书确实累了,汗水使得他的鬓发垂下,形成一绺一绺,搭在额前。   “不疼了。”   这疼并不是持续的。就好像来月信,疼一阵,松快一阵,又比来月信时,体寒导致的疼痛重百倍。   他由妻主抱着,无力倒在她怀里,李玉擦掉他脑门上的汗。   身上黏腻,白卿书小声道:“能洗身子么?”   接生公被请到了屋子里,在外间大声朝里喊:“不行。”   “按理说,一般孕夫临盆前是能沐浴的,但您都发动了,这个关头,还是莫洗的好!”   这可苦了白卿书。   在白家时,他一日便要洗一回。到了李府,因为不差钱,李玉又宠他,只要身上有汗,白卿书就想沐浴。   现在马上要生了,倘若这时洗不成,等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更不能洗。   想到自己就这样汗津津地去产房,生完又一身血污,他心里不痛快。   埋在李玉胸前,默不作声。   “不能洗也没事,咱们用热水擦一擦,先应付着。卿书乖,等生完便好了。”   只好如此。   白卿书“嗯”了一声,抬起头。   李玉看到他眼圈微红,心知夫郎不一定是委屈,也许是对临盆生产的紧张,导致情绪敏感。   只好在他脸上,脖颈间留下安抚的轻吻,舒缓夫郎心情。等下人抬了热水,亲自褪下夫郎衣衫,替他擦身子。   又手脚麻利地替他穿上。   “感觉如何,可是好些了?”   李玉叮嘱白卿书:“待会儿别怕,接生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用力过度,慢慢来,留些力气到后面,咱们可是有两个孩子呢。”   三个接生公在外头低声笑,一个胆大的道:“小姐懂得挺多。”   “那是。”   李玉道,“我夫郎生孩子,我不得多了解了解?万一生坏了怎么办。”   “妻主……”   白卿书听到那些接生公的笑声,有的还说李玉做得对,羞红了脸。   他擦过身子后,清爽了不少,又有妻主安慰,现在氛围也很轻松,心情慢慢好起来。   不一会儿又发动了,这回很是剧烈,那几个接生公便建议让白卿书进生产的屋子。   白卿书下意识攥了一下李玉的手指,又放开。   他不能什么都靠李玉,在生产这事上,只能靠自己。   拉住李玉的衣襟,想着外头的人看不到,极少主动的他亲上李玉的唇。   “我去了。”   一副要壮烈牺牲的表情。   李玉心急,但她也帮不了夫郎太多,依依不舍地看着夫郎被扶进产房。   三个接生公被这对年轻夫妻逗乐。   其中一个在关门前对李玉说:“小姐止步,可别再进了。虽说生孩子是走一趟鬼门关,但我们都是有经验的接生好手。贵夫郎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您放心吧。”   李玉不好意思了,讷讷地说“好”,退了几步。确实,她有想要进产房的想法。   李家正君、李张氏、李梅氏也跑了过来。李家正君见李玉呆呆望着产房,拍了她的脑袋。   “你在这里做什么,女人别守在屋子外面,我们来等就行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奉行女子不进产房,甚至不靠近的规矩。   可是在李玉看来,里面有三个接生公没错,但都是夫郎不熟悉的人。   他在里头艰难生产,生的是和她的孩子。若是自己看也不看,走开了,夫郎若是害怕,若是疼,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该多难受。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李玉坚持要留下。   “哎哟,咱李家还真出了一个情种。”李家正君无奈道,心底蔓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欣慰还是郁闷。   他生了三个女儿,每次李家家主都是离得远远的,等到得了消息,才奔过来,抱孩子。   李梅氏生产,他也是在产房外等,让大女儿别待在这里,李静当时很犹豫,离开的时候一步一回头,但最终是听从了。   只有李玉坚定地表态,说不走。   白卿书洗了不久的身子又沾上了汗。   屋子四角放了冰盆,可因为在生产,也不敢贪凉多放,导致房间仍有些闷热。   他也不知疼了多久,忽然感觉腿间有什么涌出,那几个接生公便严阵以待起来。   “可以生了,李家夫郎,来跟着咱的话,慢慢吸气,呼气,用力——”   他一用力,便感觉撕裂般的疼痛,不自觉地哼出声。   呼吸急促,无法跟着几个接生公的话走,肚子压着,好像有生命急切地想要出来。   身体躺着不能动,白卿书觉得这疼痛比方才发动时更甚。接生公塞了一块软木到其嘴里,防止他咬破嘴。   “用力啊,诶,呼吸放缓。”   听到里面好像情况不是很好,李玉感觉那几个接生公都有些急切。   门推开了,一人擦着汗道:“不如小姐说几句话,让贵夫郎放松些。”   李玉道:“我进去吧。”   “让你跟卿书说几句话,你就说啊。进去有什么用,你一个女子能替他生?”李家正君无语了。   “现在不是生不出吗,总要试试,爹您不想抱孙女了?”李玉反问。   李家正君纠结得很,哪有女子进产房的。   “可真是……唉,去吧去吧。”   他算是看清了。以后啊,再有小金那样想要爬床的,自己都不能允,这两人之间,压根就不能塞别人进去。   只要他们恩爱,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抛一边吧。   李玉便进了屋,看到夫郎脸色苍白,手上冒青筋,死死闭着眼,一张薄被盖住他的身子,看上去凄惨可怜。   哪怕是被赵蔷抓去关了一夜,白卿书也没遭过这样的大罪。他疼,她也跟着疼。   一个接生公道:“贵夫郎力气使不上,这可怎么办。”   主要还是心里压抑着,情绪不稳。   李玉搬了一个凳子到白卿书身边,摸了摸他汗涔涔的脸:“卿书,睁眼看看我。”   恍惚听到妻主的声音,白卿书睁眼看到李玉,叫了声“妻主”,便又疼得说不出话。   李玉安慰他,“没事的,我在呢。”   “等生了这两个,咱们就不生了。我们好好把孩子带大,然后啊,我就带你去骑马,去看我说过的桂花……”   她畅想着以后,声音轻柔如流水,慢慢地流进白卿书的心。   白卿书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发烫,肚子仍是沉甸甸的。   “卿书不想和我去看看吗?”   ……   想的,我想的……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肚里是两条生命,是他与妻主的孩子,应当沉下心,不能着急。   白卿书眼里渗出泪,抓住李玉的手,对方竟然为了他进了屋子。   他想望着她,从她那里汲取力量。   李玉点头,在他指尖一吻。   接生公按了一下他的肚子:“李家夫郎加把劲儿!”   白卿书咬着软木,终于跟着接生公的话走,一下吸气,一下呼气,他和李玉相牵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这一胎生得艰难,等到了傍晚,才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哟,是位千金,恭喜李小姐。”   一个接生公擦了擦孩子的身体,知道哪里才能得赏钱,给李玉看了一眼就送出去了。李玉能听到外面自家爹爹笑得合不拢嘴。   第一个是女娃,那么后面是男是女,爹都不会不高兴。   李玉是觉得男女无所谓,但李家正君想孙女可是想得发慌,这可是长孙女。他高兴了,对白卿书也会更好。   “还有一个呢。”   这回就比之前容易得多,第二个很容易就生了出来,几个接生公一瞅,乐开了花。   这下赏钱可丰厚了,还是个女娃!   不仅赏钱丰厚,对他们的名声也有好处,以后找他们接生的定会多起来。   李玉心里也很欣喜,没想到夫郎给自己添了两个女儿。   “以后就我们娘仨保护你。卿书,咱们不生了,你说好不好?”拨开夫郎额上的发,即便他现在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在李玉心里却是最美的模样。   白卿书彻底没了力气,只知道自己生完了,愣愣地点头,觉得很累,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便见一只皱巴巴的手打在自己脸上,胸前也被人压着。   两个小孩子趴在他身边,瘪着嘴,闭着眼,皱得跟小老太婆一般,正呼呼大睡。   “公子!”   文意扑上前,一边笑一边哭。   当白卿书出来的时候,那样憔悴,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去世的白家家主和正君,没有好好照顾主子。   “小声点。”   李玉也进了房间,见夫郎痴痴望着两个孩子,轻笑道:“本来是被爹和姐夫抱着,正嚎啕大哭。也不知是不是能感觉到你,我抱着你出了屋子,这两个小不点就扭过头,小手一抓一抓。”   李家正君便让李玉把孩子和白卿书放一块儿亲近亲近。就凭白卿书给他添了两个孙女,他都得对儿婿好。   丝毫没有觉得孙女更喜欢她们的亲爹而不满,笑得眼睛眯起,跑厨房去炖汤了。   生命果真很神奇。   生这两个女儿时,白卿书疼得死去活来,可真看到了她们,小小的一团,依赖地靠着自己,蜷缩着,就觉得再疼再累,也是甘愿的。   “夫郎辛苦了。”李玉捏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儿的手,小婴儿便无意识地将她的手紧握。   白卿书肚子里沉重的感觉消失,只是腿间仍疼,身上好像被人简单清理过。他又补了睡眠,状态好了很多。   他眼睛里晶莹一片:“妻主也辛苦了。”   ……   李府新添两名子嗣,皆是女婴,可是大喜事。因为李容即将参加乡试,府里便没有大办。   但李家正君忍不住喜意,逢人便说自己的三儿婿给他添了两个孙女。因此周边的人都知晓了,茶馆又多了一件讨论的事。   李家家主那般不苟言笑的人,也因为小孙女的笑容软化了眉眼,成天就想着到李玉院儿里转悠。   “唉,我真羡慕你。”   李张氏道:“我要多来你这儿,沾沾喜气,说不定很快就能怀上呢。”   李梅氏也是羡慕的,他虽有孩子,但是一个儿子,在白卿书没有生育之前,也是李家正君念叨的对象,他也想再生个女儿。   生儿生女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呢。白卿书觉得可能是自己运气好。   现在李府上下都把他当宝贝。坐月子虽然烦闷,但府里的人伺候周到,李玉每日很早便回来陪他和孩子,公爹也没有对自己黑过脸。   这算苦尽甘来吗?他总觉得不真实。   “傻卿书,咱们慢慢过下去,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李玉抱着他道。   现在李家的一件大事已经完成,最重要的就是李容的乡试。她认真打理店铺,让张芸好好念书,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家里的事你都不必担心。”   白卿书不赞同。   他一直在妻主的保护下,无论是何事。就连生产,他也是在李玉守候下生的孩子。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他不希望自己做一个深宅的夫郎。   李玉笑着看他漂亮的杏眸,声音温柔:“好好,都依你。”   她本是哄夫郎,却在不久后,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全文偏温馨,所以不会很虐的~ 第67章   八月,李府。   “呜哇——”   婴儿特有的尖利哭声响彻满屋。   有些着急的奶公把孩子抱起来连声哄,无论是轻拍还是吸引其注意力,都无济于事。   正忙着,襁褓中原本安静的另一个也被哭声感染,抽抽噎噎起来。   “怎么哄不好啊?”   奶公都要掉泪了,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活儿,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场面。   李玉来看女儿,一进屋就听到她们的哭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两个小团子憋红了脸,皱着只有几根毛的眉,张着没牙的小嘴哭唧唧。   一个哭得狼狈,一个哭得秀气,即便娘来了也没停。   李玉把脸凑近,被奶公抱着的小家伙挥舞着雪白跟藕节似的手臂,“啪”一声薅过去。   “小姐,这……”   奶公很为难,没把小主子照顾好是他的错,已经打算领罚了。   李玉瞅着她俩,无奈叹气。连她这个亲娘都不待见,还能有什么原因?   想要她们爹呗!   “行了行了。”   李玉木着脸,没打算罚奶公,毕竟这样的事出现过不止一次:“把她们抱到我屋里。”   等两个小不点被抱到白卿书身边,听到了她们爹温柔的声音,分别窝在他两边,哭声才渐渐变小。   李玉轻轻碰了一下女儿们的脸:“非要你们爹来才肯消停是不是?”   白卿书刚醒,睡眼朦胧,下意识搂住孩子们,对李玉道:“妻主送完二姐了?”   “嗯。”   李玉轻吻他额头,替夫郎拉了拉被子:“要考三日呢。”   今日是李容参加乡试的日子。   天微微亮时,李玉便起床送她二姐去考场,顺便去玉芳阁瞧生意,转了一圈儿才回府。   她戳戳大女儿嘴边的泡泡,孩子这么黏夫郎可怎生是好。   “团团乖,你爹平日就很辛苦了,不要总是哭着找他。”   团团是大女儿的乳名,黏白卿书最紧。另一个文静些,叫安安,老是爱跟着姐姐的步调闹。   她们的乳名是李家家主和李家正君分别取的。   当时李家家主抱起大孙女,笑得可亲:“咱们的团团真乖,泡泡吐得真好看。”   李家正君不甘示弱:“瞧咱们的小宝贝,长得多好,是吧,安安?”   这两位自顾自的就唤起了名儿,像打擂台似的。   李玉和白卿书还能如何,干脆就定下了。   孩子还小,李玉白日在铺子里,白卿书和她们待的时间更长,也就喂奶和睡觉没挨着。   白卿书觉得女儿们依赖自己很正常,幼时他也是最喜欢爹爹。   可这样就导致,每天起来看不到他,孩子们就哇哇哭。   已经换了两个奶公,李玉不打算再换了。   李玉每次回家都有帮夫郎带孩子,女儿们在夫郎怀里就乖巧无比,在她手上就可劲儿折腾,真是愁人。   她又戳了戳二女儿的小脸蛋。   结果小家伙瘪了嘴,在白卿书身边扭了扭,埋到他胸前,留一个小屁股给李玉。   李玉: “……”   她这个娘才是捡来的吧?   ……   过了三日,李容考完乡试回来,脸色发白,走路不稳,着实不容易。   大伙儿也没有马上问她是否有把握,先让她好好休息。   李张氏却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举人夫郎,开始在白卿书和李梅氏面前秀。   “哎呀,我家阿容这么些年一直都很刻苦念书,这回累得半死,后面还有省试,殿试。啧啧……”   “你们是不知道,大姐小妹睡觉的时候,她还温书呢,把我心疼得。”   “真羡慕你啊,卿书。你妻主还能帮你带孩子。我若是生了,只能多叫几个下人帮忙,不敢打扰阿容。”   白卿书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李张氏一度酸得不行,天天跑他们院子。   那时他还说想沾沾福气,说如果到时李容也能像李玉这般对夫郎孩子上心就好。   现在却变了一个说法,觉得很骄傲。   李梅氏和她妻主一样是个老实人:“二妹要考功名嘛,自然不同。”   以往李玉是个只知玩乐的,李静又不出众,李张氏认为只有她妻主有出息。   后来李玉大放光彩,李容专心读书,他只能用妻主韬光养晦安慰自己。   听到李梅氏的话,李张氏暗自得意。   “嗐,也就一般吧。不过做官好像是比经商厉害一点哦?”   白卿书兀自坐在一旁看李玉从店里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没有参与讨论。   二姐夫一直如此,倒没什么恶意,随他显摆吧。二姐真中了举,对家里也有帮助。   一家人对李容的考试结果都是期待的,就等九月放榜。   快到八月底,团团和安安满月,李府办了一个满月宴。   因为不是洗三和抓周那般隆重,只请了关系好的人家。   朱公子是白卿书送了请帖过来的,之前自家长姐做了这样的事,一直不好意思联系,没想到还能得到邀请。   “别人做的事与你何干?”   朱公子在家也不好过。   朱县令知道此事都藏着掖着,他为了救白卿书,把朱大小姐供出来,惹得家里人不满。   就冲这举动,白卿书也不能迁怒。   其乐融融地迎来九月,城里放榜,李府一早便派人去等。   照李容自己的话,她觉得题不算太难,该写的都写了,十有□□能中。   大家都对此深信不疑。李玉也知道,她的二姐在读书上很有天分。   从李容考上童生到现在,从未让大家失望,因此家里也愿意这么多年供她读。   到了晌午,下人回来,双腿却是发抖的。   “没有,没有二小姐……”   她守着放榜的地方,结果出来后便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看了第一遍没发现,连着看了三遍。   还是没有李容的名字。不仅没有在前排的可能,竟然是落榜?   李玉和白卿书正在自己的院儿用饭,止不住地惊讶。   “怎么会?”   白卿书听妻主提过李容,他也见过,为人温和,读书刻苦,不至于上不了榜吧。   “爹那里肯定又是哭哭啼啼,你就别去了,女儿们离不得你。我去找二姐。”   李玉饭也不吃了,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主院,正好遇到一堆人进来抓人。   衙门的人冷着一张脸,要把李容抓走。   她们说,李容有考场舞弊之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啊,怀念我丝滑顺畅的手机……现在这个用起来也不太舒服。   李玉:谁让你这么蠢   作者:……   感谢小天使“叔叔是你说我胖吗”、“驴”投灌的营养液~ 第68章   未听人言语,那些人便把听到自己落榜消息,而震惊不已的李容押向门口。   一行人与李玉擦肩而过。   “二姐?!”   李玉有点摸不着头脑,唤失魂落魄的李容:“你舞弊了?”   双手被束缚,走出一截路的李容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挣扎:“我没有!你们这是污蔑!”急得脸涨红。   她是文人,不善锻炼,力气就那么点儿,自然挣脱不了。   “是不是污蔑,先进牢里再说。”没有理会李家人的阻拦,衙门来的官差强硬地在众目睽睽下,押着李容离开。   满院寂静。   “正君!”   李家正君今日的心情从兴奋到忐忑,再到难以置信,此刻觉得头发昏,不禁朝着小厮倒去。   “二妹不可能做这种事。”   李静很少发言,这会儿也替李容辩解。   李家家主场面见得多,相比其他人的惊慌,她首先叫人去衙门打点,让李容在里面过得好些。   琥城的人都对放榜十分关注。   李府出事,有的跟着看热闹,有的心生疑虑,有的与李府不合,暗自偷笑。   若是李容犯错属实,敢在考场作弊,严重可被杖毙或腰斩,甚至李玉等人也会被牵连。   李张氏前头还在白卿书面前炫耀,妻主被抓后也和李家正君一样昏倒,承受不了这个消息。   李容辛苦念书大家都看在眼中,回来时的憔悴也能证明她是尽力而为。   他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晚上白卿书将两个女儿哄睡,让奶公抱走。李玉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屋,坐到凳子上猛灌了一壶冷茶。   白日她和娘、大姐在书房讨论了许久,她又去找朋友打听消息,连店里的生意都没去瞧。   恍恍惚惚,直到脸上有温热的触感,她抬头看到夫郎认真地给自己擦脸。   外面是冰冷的。   回到小院,看到卿书,想到自己的幼女,还有其他的家人,心便热起来。   抱住夫郎生育后又变得纤细的腰,在他清瘦的身躯上寻找力量。   “可要泡脚?”   白卿书没有问妻主事态如何,静静地由着她抱了一阵,出声道。   李玉在他怀里点头。   洗漱上了床,她半躺在外侧,还是沉默。   白卿书见她眉头紧锁,伸出修长的手,轻揉李玉眉心。   李玉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柔,忽然想:什么时候,卿书开始学着照顾自己的呢?   最初他还是一个刚刚失去家的少年,别扭,青涩。   前世爱同自己吵架,今生也时常需要她来保护。   无论他是面对自己的家人亲戚不喜、偏见,陷害,还是因为心底受伤对她无比依赖,或者看到故人而心神不宁……   每次对方处于逆境,她就冲上去。   李玉一直觉得他就如同在市场上买回的红眼雪兔,柔弱敏感。虽然咬人,攻击力却不强。   她也一直为了能够给夫郎安心的家而努力。   可是渐渐的,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卿书变了很多。   为她绣荷包导致手上满是针眼、为她学做菜弄得满脸狼狈、耐心带孩子、在她回来的时候上前服侍。   那个官家公子,染了一身烟火气,真正落入凡尘。   李玉重生以来,觉得她的任务和责任,就是好好待夫郎,别再让他吃苦,并且让家里的生意壮大,过更好的日子。   可是……   李玉眼里是看不明的情绪。   她在想,倘若卿书嫁一个有权有势,不惧外来势力的女子,是不是会更幸福。   她握住夫郎的手,向他讲述打听到的消息。   “涉嫌舞弊的不止二姐,还有其他人,是几个她的同窗。二姐在参加考试前,曾与她们一同去了某个先生家用饭,恰好就是那名先生泄露了试题。”   其中一位同窗已经确认从先生那儿买了试题,李容和另外的人被视为同犯,暂时被关押。   那名先生从哪儿来的试题?   据说她和主考官有亲,总之事情牵扯出的人很多,这次乡试很可能作废。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把李容关起来,李玉能理解。   她还是觉得李容不可能作弊,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既然如此,待查明真相,二姐就回来了。妻主不必太担忧,咱们让衙门的人对二姐好些便可。”   白卿书安慰道,“妻主为何愁眉不展?”   在他眼里,朱县令虽然对子女过于溺爱,好歹也是父母官,不会明显地针对李家。   此事必定不会由一个县令来审,朱县令只是在上头派人来之前,看管犯人罢了。   李玉也知道这个理。   她翻身坐起:“我今日去探那些人口风,她们好像认定二姐有罪一般,十分不客气。”   也不知哪儿来的笃定。   她们在书房讨论了一番,李家家主竟然提到了“分家”这个词,担心一旦出事,所有人遭殃。   上次李玉说要开玉芳阁,李家家主也是如此,让她闯祸别连累家里人。   这回李容被卷入舞弊事件,李家家主这样做,虽是从大局着想,李玉和李静都很不赞同。   “我们是一家人啊,哪里有顾着明哲保身,急着撇清关系的。”   “卿书,这段时间我可能会为了二姐的事,不怎么顾得上家里。”   奶公也抵挡不了两个女儿的哭,夫郎照顾孩子也很辛苦,她却没有精力帮忙分担。   李玉有些歉疚。   白卿书柔顺地倚靠在她身边,轻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会为了这个怨你不成,妻主都说了是一家人啊。”   她能挡在自己面前,他也能在对方身后,尽力让她少些担忧。   看着杏眸清澈,善解人意的夫郎,李玉捏住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   在李府的人都忙着为李容奔走时,碧螺庄联手王家等势力,一步步打压李氏店铺,然而都没能得逞。   李府上下齐心,各个店铺里的许多老顾客也没走,店里多年的诚信让他们产生了信任。   “据说城东的铺子是王家的,怪不得华而不实,还想和李氏的比?我在李氏首饰店买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会不知道东家人品?”   “是啊,那茶庄的人天天拐弯抹角,暗示咱们逛的这些铺子要倒。可拉倒吧,倒了我也不会去它家。”   看到这种场面,李玉还是很感动,李家多年经营没有白费。   她找到孙知宜,提起竹青,对方温文尔雅的面容瞬间崩裂。   “你怎么知晓,他告诉你的?”   为了讨好朱大小姐,把自己喜欢的小倌推到别的女人面前,还得和别人共享。这样恶心的事,孙知宜一直忍着。   不过赵蔷抽了朱大小姐一顿后,朱家把朱大小姐禁足,她终于不用经历了。   看到不知真相,在自己面前仍然羞涩的竹青,孙知宜觉得他“不干净”,没有再触碰。   偏偏竹青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朱大小姐的,还是她的?   “竹青若有什么好歹,就算在你头上。”   李玉冷笑,上辈子竹青是大着肚子死的,知道他与谁有瓜葛后,也就朱家和孙知宜嫌疑最大。   “孙小姐,你说,如果我把这事传出去……”   李玉说完便离开了。   没有找朱府,是因为二姐还在牢里,不可能明着与其作对。   但告诉孙知宜,通过她,能够使她们消停些。   十几日过去,上头派来的官开始审这件案子。   随着调查深入,一些无罪的人得到释放,可以回家。   可李容依旧没有回来。   并不是说李容真的作弊了,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和朱公子透露的内容,衙门就是想扣着李容。   是想折磨她,还是打算找时机给她安个罪名?   有朋友对李玉道:“你们李家这是得罪谁了吧?”   这些朋友没有与李玉疏远,热心帮她打探。   要思索到底得罪谁,要安抚家人,还要照顾店铺,李玉恨不得长八条腿,八只手,□□乏术。   这夜有雨。   回家时,马车坏了,雨点从小变大,李玉只能撑起伞,挽起衣袖,撩起衣角,和阿涂一起在雨中行走。   重重踩在地上,溅起晶莹水花。   风雨俱来,强力的风打在伞上。   李玉不得不用力抓住伞柄,奈何风太大,一日疲惫导致力气不够,看着伞被吹远。   瞬间豆大的雨洒满全身。   阿涂忙把自己的伞给李玉,李玉摆手。   “算了,赶紧跑回家。”   她喘着气在风雨里跑,阿涂好不容易才追上:“前面是茶馆,小姐不如喝点热茶休息下?”   “咦,前面的是不是主夫?”   李玉的头发湿透了,遮盖住她的面容,脸上也淌着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看到前方朦朦胧胧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   来人一身蓝衫,在离家不远的茶馆处等待,撑着伞朝这边张望。   后面是一辆马车,文意正和车娘说话。   那蓝衫的,不就是她的卿书吗?   他精致俊秀的容颜中透着急切,如水般的眸看到了李玉,缓缓绽放出笑意。   他的嘴张合着,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一定是关心的话语。   她的卿书啊——   李玉好想过去抱抱他。   二人靠近,白卿书才发现李玉竟是没有撑伞,浑身湿淋淋的。   阿涂说完缘由,他担忧又心疼。   “怎么不等雨小些再回来,或者让府里人去接?”   忙找了干布给李玉擦拭,让大伙儿都上马车,早些回府,   李玉身上湿冷,不好抱夫郎,眼巴巴望着他,整个人呆呆的。   “妻主?”   白卿书又在说话,轻柔清冽的声音传入耳朵。   李玉脑袋沉沉的,嘴角勾起,缓缓闭上眼睛。   这样的风雨,有卿书与她同渡,便不再觉得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这是补凌晨的那章。   晚上还有一章。 第69章   淋了雨之后,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不太舒服。回了府,李玉便让人抬热水,擦洗身子。   外面白卿书端了姜汤进屋,放于桌上:“待会儿出来了喝些吧。这么大的雨,指不定要着凉。”   李玉应了。   洗完穿好衣服,喝了姜汤,她问:“孩子们呢?”   “已经睡了。”   他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沉稳,安静。   卿书生完孩子后变了很多。   李玉在烛光下端详他,当时生产时,夫郎还因为难以承受痛苦,使得过程艰难。   本是抱着一本书就可以看到夜深的公子,如今他却在家里撑起一院儿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进退得宜。   “团团和安安最近都挺乖的,或许知晓家中出事,哭得也少了。”白卿书加了一句,见妻主看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脸。   “怎么了?”   “没事。”   李玉坐下,握了他的手腕,将其拉至腿上抱着。   手中触感不再是嶙峋,也不是夫郎生产完坐月子时的微丰。他的肚子早就恢复平坦,整个人清清润润,不胖不瘦。   她把下巴搁到白卿书肩上,眼里有些许接连几日劳累,产生的薄薄血丝,感慨道:   “本想着把你娇养起来,哪知府里多生事端,竟让我的卿书和孩子们来体贴。”   她倒是瘦了,腿上肉不多,硌得怀中人发疼。   白卿书沉默一瞬,忽而想起前几日去探望妻主时,在店铺偶然听到的传闻。   有点儿怀疑那是真的,低低道:   “她们说,压着二姐不放,要对付咱们的,可能是赵蔷。”   朱县令赶到后,赵蔷又得了他冷情的回应,一言不发离去,风波平得很快。   他记得赵蔷恶狠狠瞪了李玉一眼,分明是不甘的,还说过自己迟早会去找她。   过了这么久,快要忘了的记忆便重返脑海。   他凝视着桌子,上面还摆有李玉给他买的点心,以及他跟着姐夫学习,做了一小半的娃娃衣裳。   李玉微怔,又听夫郎道:“如果真是她,二姐就是被我牵累的。是我害了她。”   “就算没有二姐被抓这回事,也定会有其他麻烦。都怪我……”   他很愧疚,觉得祸事因自己而起。   没有能力为家里做更多,那么照顾好孩子,在妻主回家时尽一个夫郎的本分,是应该的。   外头还有另外一种传言,说白卿书家道败落,父母皆亡,为什么独独剩了他活着。   他一嫁到李府,李府就出现了被人毁约、被关大牢的事。   定是命相不好。   更有甚者,说白卿书就是狐狸变的,他一来,李玉从纨绔女改性为上进勤奋的好孩子,开玉芳阁,得双胞胎……   看似走了福运,可这运是白卿书为了固宠,偷了李府气运化成的。不然为什么这一年多,生了许多事?   文意提起时气得火冒三丈,直骂那些人是嘴角长烂疮,说不出好话。   他当时失笑,没有计较,心里还是有淡淡苦涩。   二人都揣了心事,都觉得自己不够好,让对方受了苦。   李玉“哎”了一声:“这怎么就怪你了?”   其实李玉也打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多日以来,一直叫人去衙门打点,询问二姐事宜。   有拿了李府的好酒和银两,偷偷提醒的卫兵道,是不是惹了京城小姐,这就是对方成心磋磨李家人呢。   赵蔷是礼部侍员的女儿,说动衙门的人多关李容几日也不是难事。   那次她掳了夫郎,李玉就压着一股火,由于白卿书怀着孕,二姐即将参加乡试,没腾出手对付。   知道是她从中作梗,李玉发现,不能再等生意做到京城,等二姐考了更好的功名,等张芸光明正大回到太傅府的时候,才去处理了。   她这些天踌躇许久,始终没有下决定。   此时夫郎言语中都是自责,产生了自我怀疑,更加刺激了她。   “你与她本就没了干系。当时你上门求赵家替岳母说几句话,她们不愿意便罢,却退了亲,还羞辱你,所有情分早就尽了。”   “既然如此,你嫁人,她娶亲很正常。偏偏她发疯,纠缠于你,是你的错吗?”   李玉把夫郎抱到床上:“我的卿书什么都好,就是太操心,太爱把错都揽自个儿身上。你安心和团团她们在家里待着,一切有我。”   笑起来眼睛里光华流转的女子,温声细语哄完夫郎,等他洗漱完,亲亲热热搂着人入睡。   夜里又下了一阵雨,雨珠子噼里啪啦响。   身旁的夫郎睡到一半便不安分,动着动着差点儿脑袋撞到墙。   李玉眼疾手快用手挡住,顺了顺夫郎的青丝,抱紧了他。   她想,等天亮就去找张芸。   ……   张芸刚被李玉发现时,整个人瘦小憔悴,严重营养不良。养了几个月,便显出精气神,在李玉请的先生的教导下认真读书。   李玉本来是打算等李容考完乡试,由她推举,将张芸带进书院,得到更好的先生指点。   接着让她慢慢考功名,等李容有幸入殿试,便也跟着去京城,试探一下太傅府的动静。   到时候李玉和她们一同前往,打听一下曾祖父的家的情况,看是否能重归于好。   若李容进不了殿试,便韬光养晦,走前世的路子。左右张芸前世是考了状元的,今生条件更好,不应该做不到。   可是重生后很多事与以前不同。   “李二姐被抓,我也是很焦急,恨不得帮上忙。您于我有恩,想让我做什么事,就尽管说吧。”   张芸是个爽快人,坦然道。   恩……李玉琢磨着这个字,抿唇不语。   若不收留张芸,对方只是多受几个月的欺凌罢了,照样会进那家医馆,说不定还同那个盲眼小郎君,张芸的未来夫郎更亲近。   帮张芸,除了有一丝惜才之意,不想让一个状元之才再继续受苦,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借其身份搭上太傅府,顺便结识未来状元。   李玉是商人之女,对于不在乎的人和事,也会用从小耳濡目染习得的眼光,去分析利弊。   她讪讪道:“我可担不起这恩,我是有私心的。”大方告诉了面前的张芸。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   张芸喜欢在李府的生活。   李家家主知道她是太傅府的人,任凭李玉行事;李家正君以为她真的是妻主的远方亲戚,见她年纪小没有家人,读书又好,待她如小辈般;李静李容等也很客气。   她还喜欢白哥哥,不爱称他为姐夫,因为她就是单纯觉得白卿书好,与李玉无关。   李玉让她进京,她有些不舍,但张芸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太傅府。   去找害自己流落在外的人算账,在那个人面前,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傅府小姐。   现在回去必然没有李玉说的中状元时风光,也许会有危险,可她愿意冒险。   “我会与你同去。”李玉说。   “倘若有危险,我会先挡到你的前面。”毕竟是自己在利用她,请求她。   张芸摇头,不认同李玉的话。   她最挂念的是医馆的那个小瞎子,提到他,有点儿犹豫:“李姐姐,你说,我现在就找人去提亲怎么样。”   回了太傅府,身份不同,婚事可能身不由己。   原来她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想婚事?   李玉笑了:“你自己去找他们说。”   张芸果真去了,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自己跑去提亲,最后被大夫踹了一脚,狼狈地赶出来,礼也没收。   果然太早了。   李玉不知道张芸和她夫郎是何时成的亲。但定是因为多年相处的情谊,加上她越来越有出息,才让医馆大夫同意了亲事。   她准备安慰小姑娘,张芸却眼神发亮。   “伯母说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叫她儿子嫁我,除非我有了成就,有本事护他。”   她的袖子里藏了一个香囊,是盲眼小郎君给的,拿到手里,笑得看不到眼睛。   “反正她儿子和我彼此心悦,跑不掉。李姐姐,咱们快些入京吧,回去我也会好好念书,早点挣个功名出来。”   她竟不怕太傅府有豺狼,信心十足。   李玉望着她,想到二姐,想到夫郎,想到家里所有人。   “那就动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补昨天的更新 第70章   李玉走的时候带了家里的那份“传家宝”。   李家正君毫不犹豫就给了她,李玉道:“爹,您不是说这个要分给我们姐妹三人,不能随便拿吗?”   还瞒了她们很久,直到她去问,才将这事捅出来。怎么现在……:   李家正君看了一眼小女儿,笑容浅淡,保养得宜的脸,仔细看还是露出被岁月抚摸过的眼角纹路。   “从你曾祖父开始到现在,那份红利一直没断过,每月都有人将钱送到咱家票庄。你曾祖父家虽然说断绝关系,也不曾过问咱家的情况,这样的行径倒让人觉得,他们没有那么生气。”   “所以一直没有动用过这笔钱,当做传家宝传了下来。瞒着你们,是在犹豫……”   李玉不解:“犹豫?”   “是啊。”李家正君感慨道,   “我和你娘都觉得,它传了两三代,可彼此没有来往,不应该再接受。等到你们成家有女有了担当,我和你娘就分成三份,随意你们如何用。再写信谢绝他们,不必再送。”   李玉的曾祖父到去世的时候也耿耿于怀。   毕竟是生养他的家,可又拉不下面子,当初说得那么绝。   他也不让后人去联系,李家家主是个听从祖训的人,但又觉得这红利受之有愧。   她想攒点家业给三个女儿,做一次最后的自私。   没想到李玉竟然打算上京找曾祖父的父家。   “人家有没有原谅,问清楚不就得了么,也太犹豫了。怪不得我说做生意到京城,你们就欲言又止。不论他们是不想与咱们来往,还是重归于好,彼此之间都需要主动的一方。”   李玉也没觉得去京城,曾祖父的家族就愿意见自己,但万一呢,为何不给这件憾事留一个圆满结局。   她父母居然还打算写信谢绝,那以前干嘛要接受,这不膈应人嘛。   她走得很迅速,也就和家里人打了招呼,和张芸悄悄去了京城。   孩子满月,白卿书也坐完了月子,可以出门见人。   他便和奶公一同抱着孩子去探望公爹。   见李张氏的时候不能带孩子去,因为想到妻主好不容易考到现在却被抓,自己连一个后代都不曾替她生,对方会更难过。   李家正君不仅关心老二,他最疼的是李玉。   李玉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张芸,她也担心会有危险。   小女儿为二女儿奔波,大女儿辛勤努力地做事,二女儿在牢里……   每每想到就心里难过,只有白卿书将两个白嫩可爱的孙女,抱到他面前,才有一些笑容。   他打起精神,在等待李玉归来的期间,帮白卿书带孩子。   “你妻主另外两个姐妹小的时候,都是她们的奶公带。”   李家正君一边哄孙女睡觉,一边回忆往事。   “那会儿年轻,对孩子不太上心,只想着和你婆婆斗气,直到生了小玉,才开始学着带孩子。加上老大懂事,老二性格温和,小玉性子跳脱,我就对另外两个关注得少。”   “结果小玉最不让人省心,直到娶了你才稳重起来。现在看来,娶你还是没娶错,我以前想法太狭隘了。”   被公爹用欣慰的目光盯着,白卿书有些不好意思。   李家正君是真心在反省。   老二出事,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平安在一起重要。   如今又担心家里,又担心李玉和李容,嘴边都起了泡。   看到白卿书的双胞胎女儿,想到自己女儿小时候,觉得偏爱李玉忽略另外女儿是错;百般挑剔几个儿婿,不在乎孩子们心意是错;没有很好地和颜生沟通,导致他走了歪路,误解自己是错…….   他眼眶红红,握着白卿书的手。   “以后好好和小玉过,我也不多干涉你们了。还有你两个姐夫,其实都没有坏心眼,你大姐二姐喜欢就好。小玉说要跑到京城做生意,就算你们想去京城住,也都行……”   白卿书回握公爹的手,轻轻摇头:“您别想太多,我和妻主还是会定居在琥城。”   说做生意到京城只是为了打压碧螺庄。若回京城,可能就会遇到以前不喜欢的人,还有赵家。   过年去祭拜父母,见见朋友即可,他想在琥城开始新的生活。   李家正君怔怔的:“哦,那也好。”   他展露笑容,“那我就可以经常看到小孙女了,爹帮你带,你放心,爹也不会在养孩子的点上同你吵的。”   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公婿之间关系更加融洽。   两个孩子出生后,因为有争议,名字一直没定下来,只有乳名。   李玉离开的日子里,李家家主拍板决定。   “就取芷与瑜二字!”   李芷,李瑜。   团团性子活泼,郁郁青青的茂盛之气,安安宁静秀气,望她成材。   妻主若是知晓,会不会又纠结起名字来呢。   白卿书望着女儿们想。   两个小娃娃还在酣睡,吧唧红润的小嘴,吚吚呜呜的,丝毫不觉外面的风雨。   ……   考场上舞弊可不是小罪名,除了审判的官员,还会跟着一个人负责监察。   李容性子虽然温和,但外温内冷,去那名先生家的时候,没有同人多攀谈,送的礼也是字画,重在心意。   因此就算有赵蔷示意,也不可随便判她的罪。那些人只能用拖延时间来恶心李家。   放了一个又一个没有涉事的人,就是不放李容。   城里的人便越发觉得李容有罪,甚至罪更大。不然为什么一直审问她,还审这么久?   “我娘向二姑父说二姑姑在牢里的情况,二姑父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几天却好了,他是不伤心了么?”   花园里,李桥跟着白卿书散步,轻声道。   白卿书想起那个掐尖要强,很会说话的姐夫。   李张氏的父家听说了李容的消息,纷纷跑去找李张氏,让他和离回去,再找个“靠谱”的嫁。   李张氏呸了一声,拿着扫把将他父家人赶出去。   “天天找我要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怀不了孕又如何,我就不走!什么替我着想,是想拿我再去别家换好处?以后不许上门,我现在是李家人,和你们没关系,不用担心连累你们!滚!”   就冲他对李容的这份心,就冲他打起精神,痛骂那些传李家流言的人家,骂得对方灰溜溜闭嘴,就使得白卿书佩服。   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卖豆腐出身,又或者如他一般,只要进了一个门,即使平日有摩擦,对外的时候,身份地位,小心思,都消弭殆尽。   白卿书摸了摸李桥的头,含着笑道:“不是不伤心。光伤心没用,你二姑父只是把它化为力量,去做有用的事。”   “大家都是如此,就好像桥儿平日里爱哭,不喜欢喝苦药,不也乖乖地,没有给爹娘添麻烦了?”   李桥红了脸,有些害羞,捏着衣角:“好像是哦。”   他的疑虑在白卿书这儿总能解开,白卿书会用浅显易懂的话,温柔告诉自己。   李桥很喜欢这个小姑父,他抬了脸,发现白卿书眉间淡淡忧愁。   “小姑姑肯定很快就回来了。”他摇了摇白卿书的手指。   李玉去了十来日还没回。   白卿书和李玉一块儿睡的时候,已经能够不点蜡烛或油灯,安稳入梦。   现在李玉走了,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又重新点起了烛火。   实在想她,就把女儿们抱到床上,抚着她们的小脸。   团团安安的眉眼和妻主很像,鼻子嘴巴像自己,他就凝睇着孩子,思念心里的人。   时不时也会担忧,甚至想过,他本人去和赵蔷谈,李府的人是无辜的。   殊不知赵蔷除了对他的执念,还有被李玉下了面子的不甘,已经是一种魔怔的状态。   据说对方离开琥城后很快就成了亲,她所说的爱,当真是可笑的。   他觉得妻主哪儿哪儿都比赵蔷好。倘若当初若没有和赵家定亲,李府又早些去京城做生意,会不会就能遇到妻主呢?   忽然又失笑,那样的话,也不一定同妻主在一起。   命运谁又说得准,天时地利人和,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和,才能造就最后的幸福。   又一个夜晚,昏昏欲睡时,听得文意激动地拍门。   他登时便有了预感,披上衣衫,袜子也没穿,踩着鞋开门。   外头笑声一片,文意的圆脸红通通的:“公子,小姐回来了!”   以前很是看不惯李玉的小厮,也会因为对方回归而兴奋雀跃了。   月光粼粼,桂花的香气浮动。   白卿书刚奔到院子门口,便被人一把举起,紧紧抱住。   李玉埋在夫郎的颈窝:“想我了吗?”   热意涌上眼眶。   白卿书软了身子,像是未婚未育青涩的少年,双臂抱上心上人的腰,声音粘腻又喜悦。   “你回来了。”   和李玉一同回来的不是张芸,而是李玉曾祖父父家的人。   她曾祖父当初在家里地位很高,其姐妹的孙女如今是掌家人,对于重归于好很是积极。   张芸回了太傅府,张太傅早就知道是家中的谁将孙女弄走。   面对这根独苗,当即请了族人,开了宗祠,让张芸上了族谱。并下了决心处理旧事。   承李玉的情,张太傅帮了李家一把。   “所以二姐何时回家?”   李玉发现夫郎没有穿袜子,搂着他进屋再谈,谈到此处,白卿书问道。   “很快。赵蔷听了家里的话成亲,赵家便对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以为我家不过是普通商户,没有助力。”   李玉冷笑:“果然目光短浅,等着吧,我二姐出来之时,也是她自食其果之日。”   她没有停歇地跑回琥城,先去主院见爹娘,又和夫郎解释一大通,困得不行。   亲了一口白卿书:“又瘦了,不该让你担心的,咱们睡吧?”   白卿书应了,他也是睡到一半被吵醒,迷迷糊糊闭上眼。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摸来摸去。   不知碰到何处,他闷哼一声,眼尾泛红。   “不是说睡了吗?”方才妻主还很困。   李玉笑嘻嘻压向夫郎:“是睡啊。”   只是此睡非彼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