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真千金之美人如玉 作者:辰星流夜   【本文文案】   上辈子,岑思颜是个亲爸妈不疼,养父母不爱的真千金,一辈子掐尖要强,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便能让父母多看她一眼。   岂知却是被鹊巢鸠占的假千金玩弄于股掌之间,梦想折翼,所嫁非人,穷困潦倒郁郁而终。   重生一场,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不料随性而为,却反而越活越好:   亲生爸妈把她宠成了掌中宝;   养父母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曾经折翼的梦想也在无意中美丽绽放;   上辈子蛮横跋扈的假千金,自己跳出来把自己给作死了;   就连隔壁那个白手起家名动全国的商业大佬,也非要伸出大腿给她抱。   躺赢的日子美滋滋。   ******   叶清安上辈子功成名就,唯一的遗憾,便是错失了那个最初让他心动并记挂了一辈子的女人。   重活一世,他必将她捧入手心,免她苦,免她累,让她心想事成,一世无忧。   本文又名《重生之满级大佬的白月光》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年代文   主角:岑思颜,叶清安 ┃ 配角:预收《反派大佬掌心娇》求收藏 ┃ 其它:真假千金,八十年代,年代文系统   一句话简介:重生之满级大佬的白月光   立意: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第1章   黑色的轿车锃亮气派,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味,哪怕外面烈日炎炎,车里的温度依旧清凉舒适。   梁桂花,哦,不,现在已经改名叫做岑思颜了。   岑思颜坐在轿车里,双手紧紧地趴着摇下来的车窗,目光不舍地流连在送行的养父母和半大的少年身上。   这一别,以后再跟他们相见的机会就很少了。   养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却会在下工回来的时候,从口袋里给她掏一把鲜美多汁的野果,小时候还会让她骑在肩膀上满村子地转悠。   养母为了一家的生计日夜操劳,风吹日晒让她的外貌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二十岁,可是在难得去一趟县城卖掉攒下来的鸡蛋之后,却会给她带回来一截漂亮的红丝带。   半大的少年是她弟弟,小时候总是跟在她的屁股后头打转,一下瞧不见人还会哭鼻子,现在已经长得快要跟她一样高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家伙肚子就从来没有被填饱的时候,一天到晚漫山遍野打野食,可是山上打来的野鸟身上最嫩的那一口肉,河滩上捡到的第一个野鸭蛋,最先送到的总是她的嘴边。   岑思颜一点儿也不想到城里去。   哪怕所有人都说,去城里能住上高大的楼房,天天吃好吃的,还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   可是她知道,那个地方,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然而上辈子她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的她,对突然出现的亲生父母充满了孺慕之情,对传说中大城市的羡慕和向往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她是激动而期待的,甚至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也十分好奇和期盼能跟她友好相处。   岑思颜是三天前重生回来的。   回到了那个还叫做梁桂花,从小在这个偏远而贫穷的乡村中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的农村小土妞的身上。   当确认了这一切并不是做梦,而是真真正正地发生了之后,她狠狠地哭了一场,还说了一大通不要把她送走,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们了的胡言乱语。   把她阿妈吓得差点要找村里的神婆过来给她叫魂。   紧接着岑家的人就上门了。   据说是当年岑解放在本地县城工作的时候,妻子韩丽华在县医院临盆,刚好她的养母也在县城赶集的时候突然发作要生孩子,也被送到了县医院。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阴差阳错,两个同时出生的女婴被抱错了。   出身优渥,原本该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千金流落贫瘠农家。   而真正的农家女,却被带到了省城,在良好的环境中锦衣玉食地长到了十八岁。   现在岑家已经发现了这个错误,自然是要拨乱反正,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接回去的。   至于梁家真正的女儿,按照韩丽华的说法,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处出感情来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怎么可能让她回乡下吃苦,自然还是要继续养着的。   那个自称是岑解放秘书的男人给了梁家一笔钱,算是报答了他们这些年对岑思颜的养育之恩。   并且不轻不重地说了一番敲打的话,无非是让他们识趣些,拿了钱以后就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岑思颜以后要在城里生活,有这样一门穷亲戚并不是一件那么光彩的事。   养母只知道抹眼泪,一再保证不会拖累她。   没有人觉得有必要征求一下岑思颜的意见,就好像他们直接给她改了个名字上户口,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这个名字一样。   岑思颜之所以要叫岑思颜,只不过是因为一直养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女儿,叫做岑思灵,姐妹俩叫相似的名字,会显得比较亲近而已。   难怪从小村里人就说,梁家的这个大闺女不像是他们农村人家生出来的孩子,倒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转世投胎报恩来的,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一掐就能掐得出水来,长大以后也长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   大伙儿都说,他们一家人将来可都是要傍着桂花这闺女享福的。   报恩才怪,根本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岑思颜想起上辈子自己离开之后对养父母的冷漠疏离,羞愧得无地自容。   养父母一家人不但没有享到她的一点福,反而为她操碎了心。   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么忘恩负义了。   岑思颜拒绝了岑家要接她回省城生活的要求,表示就愿意留在农村跟养父母一家好好过日子。   可是连养父母都不同意,狠下心来骂她不是这个家里的种,不能再花费粮食养着她。   如果是上辈子,她就信以为真了,可是她现在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嘴硬心软,希望她能到城里过上他们根本无从想象的好日子而已。   但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岑思颜,还没有反抗任何人的能力,到最后只能乖乖地坐上了这辆来接她的轿车。   “走吧,开回去还得好几个小时呢,别耽误时间了。”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的姚秘书隐隐有些不耐。   轿车缓缓开始启动,岑思颜趴着窗口喊了一声:“阿妈,你们要好好的,等我安排了工作拿了工资,我就给你们寄钱回来!”   养母抬起袖子抹眼泪。   “姐!”少年向前追了两步,却又倔强地停住了脚步,紧紧地攥着双拳。   乡下的小孩子对轿车这玩意儿新鲜不已,对这种钢铁怪物完全没有畏惧之心,嘻嘻哈哈地在车身周围挤成一团,有的甚至还不怕死地钻到车轮底下看它是怎么转动的。   司机怒吼着打开车门,把车轮底下的小毛头揪出来狠揍一顿,趁着小屁孩们一哄而散的时机,赶紧把车开上了颠簸不堪的土路。   姚秘书好心点拨岑思颜:“小颜啊,以后可不好再这么喊了,你只有一个妈妈,让你妈妈知道了你还舍不下这边,会不高兴的。”   岑思颜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姚秘书,这个男人有点胖乎乎的,总是笑眯眯地看人,瞧着倒是一副忠诚的面相,谁能想得到他后来会做出那种狼心狗肺的事呢?   她的声音也很清冷:“为什么我只能有一个妈妈,可是妈妈却可以有两个女儿呢?”   姚秘书心头跳了一下,在岑思颜的目光注视下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以他的身份,在那些乡下人的面前,算得上是他们这辈子也未必见得着第二个的大领导了,在村子里还没有别人敢直接跟他对视的,就连村长,在他面前,也只能点头哈腰地毕恭毕敬。   一个乡下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何况在这之前,他打听到的消息是,这姑娘性格胆小懦弱没有主见,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可这实际的情况跟传言似乎有点儿不符啊!   果然不愧是岑副书记跟韩老师的女儿,龙生龙凤生凤,跟一般的乡下姑娘就是不一样。   姚秘书收起了轻视之心,斟酌着说:“小颜啊,你千万别这样想,岑副书记和韩老师留着思灵,虽则是因为从小养大有了感情,但更重要的也是怕你初来乍到,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有个同龄的姐妹陪着,也能带带你,没有那么孤单嘛!”   岑思颜没有说话,姚秘书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爸爸妈妈今天本来也打算亲自来接你的,可是岑副书记今天省委有重要的会议走不开,思灵今天一早突然发了高烧,你妈妈放心不下,这才把这个重任交托给我,他们可都急切地盼着你可以快点回家呢!”   岑思颜淡淡一笑:“嗯,我知道了。”   不知怎的,姚秘书竟然在她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和无所谓。   他实在是有些意外,被亲生父母接回省城,她的生活从此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化,能得到许多从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好机会,她难道就没有半点的欣喜、激动和好奇吗?   当然没有。   经历过最深刻的绝望之后,岑思颜对亲情、对所谓的好生活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不在乎,自然就无所谓。   她知道,她那对高高在上的亲生父母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听话优秀的孩子。   上辈子她为了能讨父母的欢心,咬着牙拼命努力地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掐尖要强,拼尽全力想要活出他们希望的样子,只为博他们一点认可。   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她输得一无所有。   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像是手中握着的一把沙子,越是用力地握紧,就越是加速地从指缝中流逝出去,她为之努力了一辈子的事业、爱情,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话。   所以这辈子,岑思颜不想再为任何人活了,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反派大佬掌心娇》求收藏。   许嘉瑶穿成了炮灰女配。   原书中,许家生意失败,将许嘉瑶当成一枚棋子送上了大反派陆淮暄的床。   陆淮暄性格暴戾,手段残忍,对原书女主,他的养女有着偏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许嘉瑶对原书女主因妒生恨,加害不成反被陆淮暄残忍折磨致死。   在酒店床上醒来的许嘉瑶选择了跑路。   不料飞来横祸,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了。   再次醒来,许嘉瑶成了一个装在礼品盒子里的芭比娃娃,阴差阳错被遗落在了陆淮暄的房间里。   ******   陆淮暄从监控中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个小东西,在他的茶杯里洗澡,枕头上睡觉,偷他的手帕做衣服,还把饼干藏到他的衣柜里……   不知不觉,观察小东西每天都做了什么,成了陆淮暄工作之余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是有一天,小东西不跑也不闹了,奄奄一息地缩在角落里,陆淮暄急了,匆匆忙忙回家,将小东西捧在了掌心上。   童话里,公主吻了青蛙,青蛙就变成了王子。   陆淮暄想,如果他吻了掌中的小娇娇,小娇娇能变成他的新娘子吗? 第2章   一番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这个位于省委干部宿舍大院的家里。   岑家是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自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绿色植物。   上辈子的土包子岑思颜刚来的时候,还非常诧异为什么城里人家的院子里也会种菜,后来才知道,院子里的植物并不是菜。   爬满的院墙的藤蔓植物是牵牛花,院子当中茶桌上方凉棚上垂落下来的是紫藤,墙角下是海棠和月季,还有窗户底下的芭蕉,和养在大缸里的睡莲,无一不显露着房子的主人良好的品位和对生活的热爱。   岑思颜进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是整个大院都灯火通明,屋子里的白炽灯温暖明亮,似乎给屋里的每一样摆设家具都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是那样的高档精致。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砖,擦洗得一尘不染,上辈子的岑思颜甚至觉得,这就不该是被人踩在上面的才对。   如今的岑思颜也有些感慨,曾经,她亲眼看着这个华丽光鲜的家一点点变得陈旧、破败,被这个城市的飞速发展丢在身后,逐渐变得不合时宜。   经历过那一切,如今的她对这个地方,早已不再有那种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拘束地无处下脚的感觉了。   她神色坦然地跟着姚秘书走进家门,把随身带来的行李,一个破旧的,还打着补丁的布袋,放在了脚边。   澄澈的目光平静地望着向她走过来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岑副书记。   这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流下太多的风霜,反而平添了睿智和稳重的风采。   就是那种会出现在电视新闻中的,让人敬重的领导。   他穿着一套灰色的中山装,先是感激地跟姚秘书握了握手:“姚秘书辛苦了,今天谢谢你帮我们把思颜接回来。”   随后才把目光转到岑思颜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眼中有着真诚的欣喜:“好,回来了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你妈妈说。”   随着一阵馥雅的香气,岑思颜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思颜,我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我是妈妈,我是你的妈妈啊!”   上辈子,岑思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沾湿了韩丽华身上昂贵的真丝衣裙。   可是现在她的心中却毫无波澜,冷眼旁观她表现出来的母女情深。   岁月不败美人。   如果说时间对岑解放只是比较宽容,那对韩丽华来说,那就是妥妥的优待了。   从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年龄,容貌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美,娇嫩的皮肤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身段也依旧玲珑姣好,根本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超凡出尘的气质,似乎不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放在眼里,让上辈子的岑思颜觉得,粗鄙如她,低到了尘埃里。   上辈子韩丽华是岑思颜追逐了一生的偶像。   可是,在看过了她躺在病床上,瘦到完全脱型的模样,如今岑思颜的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字,红颜枯骨。   但如今的韩丽华确实是很美的,哪怕是在家里,她也是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错处来。   用真丝手绢轻拭眼泪的模样,也堪称梨花带雨,只是在岑思颜看来,却远远不及养母送行时抬起袖子抹眼泪来得真情实感。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回报以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   好在马上就有人上前来解除了她的这份尴尬。   当然就是她那体贴的好姐姐岑思灵了。   岑思颜上辈子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岑思灵最见不得的,就是韩丽华对她好。   而她还一直傻乎乎地以为,岑思灵把她当成亲妹妹。   因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还一直对岑思灵心怀愧疚,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想要补偿她,诸不知自己才真的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大傻子。   岑思灵揽着韩丽华:“妈妈,你别这样,思颜回来是件大喜事,我们都要高高兴兴地才好,您的胃不好,不能挨饿,今天为了等思颜,都已经过了饭点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说。”   韩丽华点头:“对,思颜你一定也饿了吧,走,我们先去吃饭。”   “思颜,知道你今天回来,妈妈特地安排张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菜,你千万不要客气,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啊!”岑思灵热情地说。   岑思颜看了她一眼:“当然了,在自己家里哪用得着客气啊,我也确实是饿了,正想好好尝尝家里的味道呢!”   岑思灵长得还算不错,眉清目秀的,再加上家庭条件好,穿着打扮都时髦,也是年轻朝气的小美女。   可是作为岑解放和韩丽华的女儿,她这个长相就远远不够看了,特别是脸型,韩丽华是标准的完美瓜子脸,而她却是方脸,也亏得他们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岑思灵特地搀着韩丽华,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跟岑思颜的中间:“思颜啊,你别不高兴啊,今天妈妈本来是要亲自去接你的,可是我突然发高烧,又难受又害怕,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直拉着妈妈不让她走,她才没去成,不过好在姚叔叔办事也足够稳妥,安全地把你接回来了。”   岑思颜本来都不想提这事的。   她真的对跟别人争宠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再也不想介入他们的生活了,只要给她安排一个安稳的工作,她就搬出去,自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让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去吧!   可岑思灵偏要说这些话来扎她的心,显摆她在这个家里有多得宠似的。   岑思颜故作天真地歪头看着她:“你就是真正的梁桂花吗?可是爸爸妈妈都把我接回来了,怎么还不把你送回去啊?你爸爸妈妈没有了女儿,该多伤心啊!”   岑思灵的脸色立刻变了,见鬼的梁桂花,这个土里吧唧的名字,她听了都觉得恶心,要让她去贫穷落后的农村跟那些土得掉渣的人一起生活,还不如让她去死!   本以为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很好拿捏,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恶毒的,才一来到,居然就想赶自己走!   只可惜脑子不太好,把这份恶毒直接做在了明面上,这不是明摆着把爸妈的心往她这边推嘛!   岑思灵立刻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爸爸妈妈,既然思颜不想让我留在这里,你们还是把我送过去好了,免得她在这个家里待得不开心。”   岑解放板起脸:“胡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哪儿也不用去,思颜,不许说这样的话。”   韩丽华也温柔地说:“思颜,思灵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从来没有过过乡下的苦日子,现在送她回去那种地方,她怎么能适应得了呢,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们俩都是我们家的孩子。”   岑思颜心中冷笑,是啊,她可是一天苦日子都没有过过呢,可是自己却在他们口中说的那种地方,足足生活了十八年呢!   只不过如今在她看来,哪怕是乡下的苦日子,也比生活在这个牢笼一般的小楼房里快活多了。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没有想让你们把她送走的意思啊,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爸爸妈妈盼望着我回来,她的爸爸妈妈也肯定盼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的吧!现在你们把我接走了,又不把别人的女儿还回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岑解放和韩丽华的脸色有点僵,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岑解放咳嗽了一声。   韩丽华说:“这怎么能一样呢,乡下人孩子多,自然是不那么放在心上的,而且对他们来说,女孩子养大了不都是要嫁出去的嘛,就当是提前嫁出去不就好了。”   “那可不一样。”岑思颜一本正经地说,“在咱们乡下,姑娘家嫁出去可是要收彩礼的,从小咱们村里的人就说,我长得这么好,将来一定能找个县城的殷实人家,彩礼也肯定是最多的,不但能给家里盖大房子,还能给我弟说一门好媳妇呢!”   听她这么说,韩丽华紧紧皱起了眉头,而岑解放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岑思颜故作不觉,继续说:“要是换了她回去,估计就要不到那么多彩礼了,毕竟她长得也没我好看,你们还得再贴补些钱才公平呢!”   岑解放重重地一拍桌子,把面前汤碗里面的汤都溅出来一小片:“胡说八道些什么,哪里听来的封建愚昧的思想,现在是新社会,男女都一样,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什么彩礼不彩礼的,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岑思颜暗笑,她当然并不真是这么想的,养父母也从来没有过要用她去换取高额彩礼的念头。   在村里人用那些话打趣她的时候,养母当面就把人给骂走了,还认真地跟她说过了,往后她要是嫁人,只图她嫁个忠厚老实肯上进,又对她好的。   有没有彩礼不要紧,就算有,也全给她带去拿在手里当私房钱,家里这么多年攒下的钱,一半留给弟弟娶媳妇,另一半给她当嫁妆,梁家的姑娘,可不能空手嫁到婆家去给人瞧不起。 第3章   岑思颜说那些话,纯粹就是起了恶劣的心思,既然岑思灵存了心不让她舒坦,那她也就不想让他们舒坦了,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气他们的。   果然岑解放就生气了,他这个人,最是刻板正经不过了,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愚昧无知的话。   韩丽华也一定很生气吧,像她这种仙女一样不接地气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种粗俗的话呢!   岑思颜的心里暗暗生出一丝快意,这辈子她才不要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地讨他们的欢喜呢,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讨好,到最后他们都不会喜欢她的,何必费这个心力呢!   没想到韩丽华瞪了岑解放一眼:“你这么说她干什么,孩子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没人好好教她,有些不懂事也是正常的,咱们以后好好教就好了。”   说完转过头一脸慈爱地看着岑思颜:“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农村人没文化,很多习惯和做法都是愚昧无知的,以后这些妈妈都会教你的,咱们慢慢学,啊!”   咦,她这态度,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岑思颜记得,上辈子韩丽华可是百般看她不顺眼的,说句话嫌她声音小,嘴不甜,走个路嫌她背不够挺,步子太大,就连吃饭,也嫌她喝汤会发出声音太粗鲁。   她不由得多看了韩丽华几眼,难道她是重生的知道了自己的好?   不不,不可能。   如果她真的是重生了,不可能还跟岑思灵这么好,早就忙不迭地把人送走了。   要知道后来岑解放遭人陷害,岑家败落,她那个宝贝女儿岑思灵可是像躲避瘟疫一样立马就跟他们划清了界限的。   再后来韩丽华病重,需要大笔的医药费,岑思颜四处求人借钱的时候,当时家境优渥的岑思灵可是一分钱也舍不得拿出来。   韩丽华这突如其来的宽容理解和安慰让岑思颜有些微的不自在:“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快,快吃吧!”韩丽华连忙说。   一直候在一旁的保姆张阿姨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对对,快吃饭吧,不然刚热好的饭菜又该凉了,思颜,来,先喝碗汤,这是五指毛桃炖水鸭,清热祛湿的。也不知道你平时爱吃些什么,这些菜都是思灵爱吃的,你们年轻姑娘,口味应该也差不多,先将就吃着,以后想吃些什么,只管跟我说。”   桌面上的菜色十分丰盛,都是乡下农村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为什么要跟你说呀?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吗?”岑思颜问得十分天真。   吓得张阿姨连连摆手:“这话可不好乱说啊,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当然是韩老师,我是保姆,你叫我张阿姨就行。”   岑思颜疑惑地问:“妈妈,既然你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为什么我想吃什么要跟她说呢,难道她能做主吗?在我们乡下,都是谁当家谁做主的呢,你们城里人真不一样。”   这话说得韩丽华跟张阿姨的脸上都不太过得去。   韩丽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满心都是舞蹈和艺术,怎么会把这种家务琐事放在心上,让她去操心家里的柴米油盐,简直就是玷污了她。   平时家里谁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当时被岑思颜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她这个女主人当得很不称职似的。   因为韩丽华不管事,家里什么事情都丢给张阿姨,这就导致了这保姆的肆无忌惮,中饱私囊。   这样的人是最会拜高踩低的,上辈子岑思颜在家里不受重视,连带着保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甚至都不用避着岑思颜,当着她的面就大肆把岑家的财物搜刮回去贴补自己的家。   可以说,在这个普通大众都并不太富裕的年代,张阿姨一家都是靠着她在岑家当保姆而养得膘肥体壮的。   当然岑思颜并没有替韩丽华清理家里蠹虫的打算,只不过话赶话说到了这儿,她也就顺便刺对方一两句罢了,也算是为上辈子受欺负的自己出口气了。   岑思灵忍不住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句句话都离不了他们乡下。   “你怎么能拿乡下地方跟我们比呢,张阿姨在我们家工作了十几年,早就是一家人了,她帮我们照顾好家里,让爸爸妈妈可以安心工作,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跟乡下人家一样,一天到晚为了那仨瓜俩枣斤斤计较呢!妈妈,您说对吧!”   韩丽华还没说什么,岑思颜就点点头:“嗯,你说得对,是我见识浅短了,我们家条件好,就算再多养别人一家几口,当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这黄豆炖猪手真肥,太香了。”   说完,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个大肘子。   这顿饭,岑思颜吃得是相当地放得开,一家人里就数她吃得最欢了。   韩丽华吃东西极斯文,喝汤之前要先撇去上面的一层浮油,只喝了小半碗,然后就见她夹了几筷子素菜,几片百合,两根芹菜和几片木耳,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岑思灵也跟她差不多,这面前满满当当的一桌好菜,好像都不合她胃口似的,兴致缺缺地挑了几筷子,就说饱了。   这情形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上辈子的岑思颜对此无所适从,一方面是她饥肠辘辘,面对一桌子让人垂涎欲滴的好菜,恨不得能放开了大快朵颐;一方面又记着家里阿妈嘱咐过她,到了新家要多长点心,别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瞧不起。   韩丽华没有给人布菜的习惯,岑解放一个大男人,心粗,而且见惯了家里的两个女人吃饭像猫吃食的样子,误以为女人的饭量都是这么小,见她只夹了一点面前的青菜,就一味地只顾低头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城里人过日子过得忒精细了,吃饭的碗小不说,盛饭还只盛半满,一碗饭吃下去,只浅浅地铺了一层胃底子,可她也不敢再吃了,学着她们的样子放了筷子。   然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大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好菜被撤回了厨房里。   当时她还满心以为,这些菜会收起来,下一顿热热继续上桌,心底暗自下定决心,下次再端上来的时候,一定要夹一块油汪汪的大肘子尝一尝。   这样肥的大肘子她还只在村长儿子娶媳妇的喜宴上看到过呢,可惜一桌只有几块,端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已经被别人抢光了。   今晚这盘肘子她偷偷地数过了,一共有八块,一块都还没有动过呢,每人至少能分两块。   她明天吃一块应该不会被他们觉得她贪吃吧!   没想到她第二天等了一天,早饭是商店里买回来的鸡蛋糕,配用奶粉冲泡出来的牛奶,很香很甜也很好吃,但是没有油汪汪的大肘子。   午饭岑解放和韩丽华都没回来,只有岑思灵和她两个人吃饭,岑思灵只吃了一碗蒸鸡蛋和几根青菜,她也没敢多吃,勉强吃了个半饱。   心想好菜总得等全家人都回来了才能上吧!   下午的时候,张阿姨的儿子来了,走的时候张阿姨从厨房里拎了好几个大袋子让他拿走的,岑思颜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想太多。   到了晚饭的时候,她惦记了一天的大肘子还是没有上桌,不仅如此,昨天那些剩下的菜一点都没见着,桌上的菜全都是新做的。   有枸杞猪肝汤、冬菇蒸鸡和一条清蒸鱼,还是很丰盛的。   岑思颜看着那条完整的清蒸鱼满心疑惑,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不先吃昨晚剩下的那条鱼?”   她记得清楚,那条鱼只有鱼腹的部分被人挖掉一点吃了,剩下的可都还完完整整的,这要放在乡下的家里,一家人能吃两三顿呢!   岑思灵“嗤”地笑了出声:“你都说是剩下的了,怎么还能吃呢!我们家从来都不吃剩饭剩菜的。”   怎么就不能吃了呢?都还是好好的菜呢,城里人的想法太怪了,岑思颜完全就理解不了,她只知道,自己又丢丑了。   “我妈说了,剩饭剩菜不卫生,吃了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们跳舞的,要保持身体的轻盈,不能吃太油腻的,妈妈,对吧?”岑思灵爱娇地歪着头看韩丽华。   韩丽华赞许地点了点头。   岑思颜脸都红了,拘束地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阿妈说得不对,她就算来到城里,也不能天天吃香喝辣的,一副馋像会让人瞧不起的。   肘子真好吃啊!   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岑思颜把脑子里那些难堪的回忆甩掉,一心享受美食。   这是得多好的生活条件才能说出不能吃太油腻这种话?反正她肯定是到不了这种境界的,她的身体太缺油水了,正应该好好补一补呢!   岑思颜挖了一大块鱼腹上的嫩肉,又给自己夹了个大鸡腿,不吃白不吃,反正吃不了也要剩下的,白白便宜了别人。   她上辈子刚开始的时候不懂,后来可是清楚得很,不但是剩下的好饭好菜,就连一些新鲜还没做的食材,张阿姨都源源不断地让他儿子搬回家去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都看到这里了,真的不收藏一下吗? 第4章   岑思颜吃得虽然多,但也并不粗鲁。   尽管在乡下长大,也不是没有家教的。   从小阿爸阿妈就教她,吃饭的时候一定要长辈先动筷子,晚辈才能动,要是吧唧得太大声了,是要被阿爸用筷子打手背的。   反倒是岑思灵,刚才饭菜一端上来,岑解放都还没落座呢,她就先冲着自己爱吃的菜夹了一筷子。   岑思颜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终于稍微停了一下,用手帕擦了擦手,端起面前那杯汽水喝了一口。   估计他们的忍耐度也差不多了吧。   她吃得心满意足,心情也好了许多,决定待会他们就算说些难听的话,她也忍了。   “嗤!”岑思灵果然忍不住了,嗤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   被岑解放抢了先:“多吃点儿,在自己家里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吃什么,这肘子我看你吃得挺香,要不多吃一个?”   韩丽华的眼睛又红了,拿起真丝手绢按了按眼角:“可怜的孩子,在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吃,饿坏了吧,没事,以后在家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咱们好好补回来。”   岑思灵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夹了一块肘子到岑思颜的碗里:“对,思颜,你多吃点,以前在乡下也真是委屈你了,都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咦?居然没有嫌弃她吃得多又粗鲁?   不过这岑思灵倒还是那样,说话夹枪带棒地难听得很,生怕人听了太高兴似的。   要是上辈子的岑思颜,这会儿就该窘迫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该吃好还是不吃好了。   如今的岑思颜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她夹过的那块肘子,又给她夹了回去,一脸姐妹情深:“姐姐你也吃。”   岑思灵立刻皱起了眉头:“我可不吃这种东西,太肥了,我吃不下。”说着夹起来就想扔到装食物残渣的骨碟里。   岑思颜急切地说:“不要扔!姐姐,这多好的肘子啊,怎么能就这么扔掉呢,多浪费啊,多少人想吃都还吃不上呢!在我们乡下,一年到头,就只有人家办酒席的时候才能见得到肘子,而且还不一定能吃得上,有一次我阿妈带我去吃席,我天天盼呀盼呀,就盼能吃得上一只大肘子,谁知道我个子太小了,手又短,肘子一上来就被别人抢光了,我和我阿妈都没抢到,我气得当场就哭了起来,被人家主人家嫌晦气,骂了一顿呢!”   韩丽华哪里听得她说这些,顿时又哭了起来。   岑解放也加重了语气对岑思灵说:“吃了,好好的食物,不许浪费,想当年我们万里长征的时候,爬雪山过草地,挖草根吃树皮,你们现在的好生活,都是革命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   岑解放一旦开始忆苦思甜,就说明他是真的动怒了。   岑思灵不敢再说什么,夹起那块肘子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吃,在这个家里,被韩丽华养得胃口都刁了,一点肥肉也吃不下,有好几次,岑思颜都看她好像要吐出来的模样。   岑思颜心里暗爽,她不是喜欢装出乖巧懂事的模样吗?那就让她装呗!   吃完饭张阿姨来收拾饭桌的时候,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肉菜,一脸的不高兴,她原本想着,韩老师和小灵几乎都不吃肉,就岑首长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这些肉菜几乎都可以剩下来。   她还特地托人带话给她儿子,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带菜回去呢!   这下可好,这个乡下回来的,饿死鬼投胎似的,竟然把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没点儿姑娘样,忒给韩老师丢脸了。   张阿姨看向岑思颜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乡下地方出来的,就是不体面。   岑思颜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指着一道因为放得离她比较远,所以没怎么动过,剩下比较多的酸菜炒牛肉说:“张阿姨,这道酸菜炒牛肉我吃着挺好的,你帮我留着,明天早上给我下面吃啊!”   瞧瞧,这嘴上的油都还没擦干净呢,就开始惦记着下一顿了,乡下人果然就是乡下人。   张阿姨一脸的不屑:“大早上的吃什么肉啊,韩老师说了,早餐要吃清淡点儿,还有,我们家从来不吃剩菜的。”   岑思颜立刻喊了起来:“妈妈你看,她又来管我们家的事,刚刚还说让我想吃什么就说呢,我早上就想吃个牛肉面不行吗?”   韩丽华瞪了张阿姨一眼:“可以,你想吃就让张阿姨给你做,不过隔夜的菜不卫生,让张阿姨去赶早市买新鲜的牛肉回来给你做好吗?”   “不好,这酸菜炒牛肉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卫生了,我爸刚才不还说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这都是革命先烈们用鲜血给我们换来的。我听说你们城里有种大箱子,可以自动做出冰块,把好吃的放在里面,很久很久都不会坏呢!”   听着她略显无知的言论,韩丽华摇了摇头:“那个叫电冰箱,咱们家里就有。”   岑思颜其实也知道吃剩菜不好,上辈子到了后世,电视上总有些专家出来说什么剩菜里面含有亚硝酸盐什么的,吃了会致癌。   可她是真正挨过饿的人,知道食物的珍贵,真正饿起来的时候,饥饿比疾病更可怕。   这好好的菜就这样拿去扔掉,这种暴殄天物的事,她做不出来,让张阿姨拿回去补贴家里,她更不愿意。   如果张阿姨一家都是知恩图报的,那也就算了,她不介意接济一二,可偏偏那一家子都是白眼狼。   上辈子张阿姨在岑家中饱私囊,赚得盆满钵满,岑家一出事,她立刻卷了细软就跑,还偷拿了岑家的不少财务。   后来岑家落魄,在街上遇见张阿姨那趾高气昂的儿子,反而还被对方奚落嘲笑一番。   这样的人家,被他们占一点便宜,岑思颜都不乐意。   听她这么说,岑解放赞同地点点头:“思颜说得对,就照她说的做吧!以后也都是这样,就算有剩饭剩菜,也要吃完,不能浪费。”   “爸爸,妈妈不喜欢吃剩饭剩菜,其实也可以做得到的,我们家里就四口人吃饭,每个人的饭量都是有数的,按照这个份量来做饭就行了,每一顿的新鲜饭菜当时就吃完,又不会浪费,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都是自己家里的人,又不需要做面子铺张浪费什么的,妈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韩丽华平时不关心家务事,家里做饭什么的都是张阿姨自己安排的,虽然她也觉得本来就吃不了多少,每顿都做那么多饭菜有点不太合适,但又懒得管。   现在一听岑思颜这么说,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嗯,张阿姨,就照思颜说的办,明天做菜的时候,份量控制一下吧!”   “哦,对了,还有买菜的时候,也不要可着性子买,就算咱们家有电冰箱,毕竟买多了放着也是会不新鲜的。”   张阿姨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端着碗筷进厨房,暗地里却恶狠狠地瞪了岑思颜一眼,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看来是她小看这乡下妞了,可不能让她在这个家里站稳了脚跟,不然以后站不稳的就是自己了。   岑思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妈,我们乡下穷,过日子都是要精打细算的,你们不要嫌弃我太计较了啊!”   她知道,今天她这样的表现,岑思灵在背地里肯定要跟韩丽华说她斤斤计较,太小家子气了,韩丽华最看不起小家子气的人了。   不过她们怎么样想她才不管呢,她就想要今天爽快了再说。   也不知道韩丽华是怎么想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别的房间了,非要安排岑思颜跟岑思灵住在一起,还说什么让姐妹俩好好培养感情。   上辈子岑思灵表面上对她亲亲热热的,一进到房间脸色就变了,一会儿嫌她身上又脏又臭,一会儿又嫌她头上有虱子,最后连床都没让她上,让她蜷在房里那张小破单人沙发上过了一夜。   然后第二天早上还警告她,妈妈最讨厌别人打小报告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不许她把昨晚睡沙发的事告诉妈妈。   还在背后嘀咕:“一个乡下妞而已,恐怕连沙发都没见过吧,能睡上一晚皮沙发,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上辈子,岑思颜很想告诉她,乡下人也是每天洗澡的,天热的时候,她还隔天就洗一次头,并没有长虱子。   可是她不敢,在乡下,洗头用的是淘米水和茶枯,并没有城里的洗发香波那样的香味,岑思灵的房间香香的,城里人连洗澡都用香皂,她自惭形秽。   回到房间,岑思颜用清冷的目光扫了一圈整个房间,那张她睡过几晚上的沙发还在原地,上面搭着几件穿过的衣服。   曾经让她感觉高不可攀的房间,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枕头和被子确实是散发着肥皂和太阳晒过之后的清香,可这是保姆的功劳。   她的头发今天早上才洗过的,因为知道今天岑家的人会去接她,养母一早烧了水让她洗头洗澡,换上一身出门做客穿的衣服,还特地给她在头上抹了茶油编的辫子。 第5章   岑思颜的头发乌黑油亮,打出来辫子又粗又长,村里的年轻姑娘们哪个不羡慕?   反倒是岑思灵,别看是生活在城里,大概是平时吃东西太挑肥拣瘦的缘故,头发又黄又细,还有点儿干枯分叉,跟营养不良似的。   岑思颜解开头发慢慢地梳着,由于编了一天的辫子,这会儿呈现出自然的大波浪卷度,蓬松而柔顺,刚刚洗完澡,还带着一点儿在浴室里沾染的湿气,像是一大把美丽的海藻。   岑思颜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番,还是年轻好啊,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连头发都那么好看。   上辈子后来由于生活困苦,身体又不好,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到最后只剩下手里细细的一把,还不到现在四分之一的份量。   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再这么亏待自己了。   岑思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岑思颜就抢先说了:“这养头发啊,还是淘米水和茶枯最好,我看你们用那些什么洗发香波,怎么洗出来的头发那么干啊,一点都不好看。”   岑思灵气得直咬牙,可是又无话可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的头发比较好。   岑思颜说了这些还没够,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呀,养头发最忌讳的就是长虱子了,你头发这么黄,该不会就是因为长虱子被吸血吸多了营养不够才这样的话,哎呀,吓死我了,那待会你睡觉可别靠我那么近啊,要不我们一人一头吧,我睡这头,你睡那头。”   说完,她不等岑思灵反对,抢先躺在了床头的那一边,还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哎呀,这城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这床可真软和,比我们乡下的硬床板可舒服多了。对了,我可能睡相不太好,要是睡到半夜不小心踢了或者踹了你,你别介意啊,也千万别叫醒我,我脾气不太好,起床气重得很。”   岑思灵气得大叫了一声,冲上去推了她一把:“你在干什么,你这个又脏又臭的乡下丫头,谁允许你上我的床的,你给我滚下去。”   岑思颜顺势从床上滚下来,躺在干净的地板上,大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快来呀!”   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相邻的隔壁,现在的房子,隔音条件还不算太好,她这么一喊,韩丽华立刻就听到了,她刚换上睡衣上了床,赶紧穿上拖鞋跑了过来:“怎么了?”   推门进来一看,自家亲闺女居然躺在地板上,而岑思灵则一脸怒气地站在床边,双手叉腰瞪着她。   岑思颜哭喊道:“妈妈,姐姐说我身上又脏又臭,头上还长了虱子,不让我上床睡觉,把我从床上推下来,让我睡地板。”   岑思灵被她的倒打一耙惊呆了,这些话,除了又脏又臭这个词是她刚才骂出来过的,其他的可全都是子虚乌有:“妈妈,我没有!”   韩丽华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少说两句。”   韩丽华心里其实是相信岑思颜的,岑思灵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心思。   之前岑解放老家的乡下亲戚来家里,等人一走,她立刻就让家里的保姆把沙发套全拆下来用热水烫洗,她自己就说过乡下人又脏又臭还有虱子这样的话。   可是,这样的评价放在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就是在扎她的心了。   韩丽华赶紧去拉岑思颜:“快,先起来,地上凉。”   岑思颜也不矫情,一拉她就起来了,只是还是哭哭啼啼的:“妈妈,刚才是你跟我说,这里就是我的家,这就是我的房间,可是姐姐却说,这是她的床,不许我睡,既然这样,家里有柴房吗?让我睡柴房就好了。”   “胡说,家里哪有柴房,不是,就算有柴房也不能让你睡呀,思灵,你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跟你说,妹妹刚回来,什么都不适应,要好好照顾她的吗?”   岑思灵百口莫辩:“妈妈,我没有……”   岑思颜立刻说:“妈妈,我在乡下也有天天洗澡洗头,我身上真的不脏不臭的,我也不长虱子的,不信你闻闻,我真的不臭,姐姐不要再嫌弃我了好吗?”   “乖,妈妈知道,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们家没有人会嫌弃你的。”韩丽华严肃地看着岑思灵,“思灵,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妹妹说话呢,快给妹妹道歉。”   岑思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捏紧了双手,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岑思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道行也不怎么深嘛,这点儿面子功夫都做不到,上辈子自己是怎么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谢谢妈妈,我知道妈妈是真心对我好的,我也不怪姐姐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一定是看我刚回来爸爸妈妈就对我这么好,担心我会分去爸爸妈妈对她的宠爱,所以一时糊涂,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我会跟姐姐好好相处,让姐姐明白,爸爸妈妈对我们两姐妹的心都是一样的。”   韩丽华的心里又软又暖,多懂事的孩子呀,果然不愧是自己亲生的,在乡下那种地方没人好好教都能长得这么好。   再看岑思灵的时候,就一肚子的气,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时教她的热情大方、温婉得体呢?   在接思颜回来之前,韩丽华夫妇俩担心岑思灵会有心理负担,特地找她谈过心,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过,他们不会把她送回乡下,她永远都是他们岑家的女儿。   当时岑思灵也表示,会好好地爱护刚接回来的妹妹,补偿她在乡下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可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这样了?   决不能姑息。   “思灵,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们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你还不知道错吗?还不赶紧给妹妹道歉?”   岑思灵把下唇咬得发白,终于憋出了一句:“妹妹对不起。”   岑思颜嫣然一笑:“没关系的,姐姐,你也是一时想岔了,我不怪你。”   韩丽华温柔地抚着她柔顺乌黑的长发:“好了,姐妹俩就该这样,和和睦睦地相处。”说完又忍不住感叹,“长得真像我,这头发,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岑思颜爱娇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妈妈现在也不老,妈妈在我心中,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美丽啊!”   不过就是说点好听的嘛,谁不会似的。   上辈子的岑思颜还真不会,岑思灵总是在她面前说韩丽华有多严肃,最讨厌别人阿谀奉承,害得她见了韩丽华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都不敢抬起头来说话,低头耸肩的,韩丽华自然是越看越不喜欢。   岑思颜记得,那时候她睡了几个晚上的沙发之后,岑思灵就找了个借口把她赶出去了,具体什么借口她想不起来了,毕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过当时韩丽华是很生气的,就随便在楼下让人收拾了个原本当成储藏室的房间给她住。   那个房间之所以被用来当成储藏室,就是因为朝北且终年见不到阳光,特别阴冷,所以用来存放一些大白菜、红薯土豆什么的,能放得比较久。   岑思颜刚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一股烂白菜叶的味道,经久不散。   到了冬天,保姆大概是故意没有给她换上厚被子,她也没敢提,每天晚上冷得把自己蜷成一团都睡不着。   后来她一到冬天就手脚酸软膝盖疼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个男人只不过是给了她一点温暖,她就当成是救命的稻草,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这样了,这次她要一个朝南的,每天都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的大房间,嗯,没错,就是岑思灵现在住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这栋小楼的房间不少。   楼上就有四个房间,除了韩丽华夫妇的卧室和岑思灵的房间外,还有两间,一间用来用作是岑解放的书房和会客室,还有一间改装成舞蹈室练功房,韩丽华和岑思灵有时候会在这儿练习舞蹈。   楼下两间房,一间是保姆张阿姨住的,还有一间朝南阳光通透的,被韩丽华拆了一面墙,全部安装上玻璃,改装成暖房用来养花。   在这个时代,不得不说,这韩丽华的生活可真是小资得很了。   至于这些房间,岑思灵住不住得上,那就要看韩丽华对她的母爱有多深了。   反正岑思颜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恶毒到要把人赶出去住那间阴冷的储藏间。   韩丽华说了几句,自以为把两个女儿哄好了,便让她们乖乖睡觉,自己也回房去了。   她一走,岑思颜立刻恢复了脸上的冷淡,自顾自上了床,占据了中间的位置,把眼睛一闭,睡觉。   岑思灵想发脾气,想大叫,想骂人,可全都只敢想想而已,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女人居然这么阴险,害她棋差一着。   好在她跟妈妈这么多年相处培养出来的感情,可不是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能破坏得了的,来日方长,等着瞧吧!   岑思灵恨恨地抱起一个枕头放在另一头,委委屈屈地躺了上去,她才不想跟个乡下丫头睡一头呢,谁长虱子还说不准呢!   岑思颜一点都没委屈自己,睡得大开大合的,睡着睡着一个翻身,“啪!”大腿重重地压到了岑思灵的身上,对方正费劲巴拉地想要搬开她的大腿呢,她无意间腿一蹬,“啊!”岑思灵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喂,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就不能老实点?”   又是一脚飞来,“咕咚”,岑思灵滚到了床底下。   第二天早上,岑思颜神清气爽地醒来,就看见岑思灵抱着枕头窝在单人沙发上,睡得一脸憔悴。 第6章   韩丽华这个人吧,之前岑思颜觉得她挺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嘛,在生活上粗心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没想到她有时候要是体贴起来,也挺细心的。   岑思颜记得,岑家的早餐挺西化的,一般不吃包子油条豆浆这类比较俗气的平民化早饭,而是吃点甜腻腻的小蛋糕,喝牛奶什么的。   但是这天早上,因为岑思颜事先提出过要吃昨晚的酸菜炒牛肉煮的粥,她居然想到了,如果只让岑思颜一个人喝粥,家里别人都吃别的早餐的话,会不会让她感到受到了孤立。   所以,特地一大早起来跟张阿姨说,早上不用准备蛋糕牛奶了,全家人都喝牛肉粥。   岑思颜差点儿都被她的体贴感动到了。   张阿姨把粥端上来,一人一碗,岑思颜那碗粥放下来的时候手势有些重,可见张阿姨心里对她的火气还是很大的,在男女主人的面前都差点儿控制不住了。   岑思颜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粥碗,忽然站起身来,动作飞快地把自己面前那碗跟岑思灵的调换了过来:“姐姐,我这碗肉比较多,给你吃,我看你昨晚都没怎么吃肉,身体怎么撑得住啊!”   开玩笑,这张阿姨得多恨她啊,她怎么可能吃她专门给她送上的食物,不怕她加料的吗?   果然,岑思灵都还没反应过来,张阿姨就连忙走过去端起了那碗粥:“灵灵不爱吃肉,我帮她换一碗。”   岑解放把眼睛从早报上抬起来:“思灵不许挑食,思颜说得对,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快吃。”   张阿姨讪讪地把手里的粥碗放下,岑思灵拿起勺子,委委屈屈地吃了起来。   张阿姨那干着急,欲言又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韩丽华关切地看着岑思灵:“思灵今天精神不怎么好,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当然没睡好了,被人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还被踹下了床,精神能好才怪。   她忍着满腹的委屈,调整了一下心态,正想温柔地说出一番识大体的话。   不料又被岑思颜抢了台词:“妈妈,都怪我不好,我在乡下习惯了一个人睡,可能睡相不太好,打扰到姐姐睡觉了,真是对不起,要不妈妈以后还是让我睡柴房吧,不能老让姐姐睡不着觉啊!”   韩丽华安慰她:“说什么傻话,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提什么睡柴房的,小孩子睡相都不好,以前思灵睡觉还老是踢被子呢,慢慢习惯就好了,思灵,对吧?”   岑思灵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说“妈妈说的对”了。   韩丽华看着相敬如宾的姐妹俩,心里挺欣慰的,一个是亲生闺女,一个是在身边养了十八年感情深厚的养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人能和谐相处,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愿望了。   可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仔细一想,明白了,原来是岑思颜穿得太寒酸了,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岑思颜也没有故意穿得怎么样,只不过穿的是她平时在乡下穿的衣服,其实比起乡下其他妹子,她穿得算不错的了,最起码整齐干净,也没有补丁。   养母在这方面还算是比较舍得的,她总是说,姑娘家光鲜好看的,也就这几年了,往后要是嫁了人,一家老老小小的生活重担压在身上,就没有这个心思打扮了。   所以只要手头宽裕点儿,重要想法子给她做身好衣裳,买个好看的头绳什么的,倾尽所有把姑娘家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只是这倾尽所有,在韩丽华看来,就是不合时宜。   “天气这么热了,你怎么还穿着长袖长裤,思灵,你找两身衣服,先给思颜穿着,今天上午团里还有事,下午我请个假,带你去做衣服吧!”   “好啊!”岑思灵爽快地说,“我那里有两身今年新做的,先给妹妹穿吧,我穿以前的就行。”   韩丽华笑着说:“我们家还能差你那两身衣服不成?下午你也一起去,最近吴裁缝那里新进了一种料子,用来做布拉吉挺合适的,你们一起去看看,挑个喜欢的花色。”   岑思灵笑得甜甜的:“谢谢妈妈。”   岑思颜也微笑着说:“谢谢妈妈,不过这两天我也不去哪里,不用姐姐的衣服了,我们身高不一样,穿着也不合适。”   她才不想要岑思灵的衣服呢!   上辈子韩丽华也说过要带她去做衣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事耽误了没去成,也叫岑思灵先拿两套她的衣服给她先穿着。   结果岑思灵给她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衣服,款式老土不说,因为岑思灵个子比她矮,她穿起来裤子短了一大截,走出去被大院里的女孩子们暗暗偷笑。   岑思灵还一副给了她天大的恩惠的样子,逢人便说自己对她有多好,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都让给她穿。   这辈子她才不要这样的恩惠。   韩丽华想想也对:“嗯,也是,那待会你跟我上来,我找两身给你。”   韩丽华的身材这么多年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她的衣服自然都是用料和做工都十分上乘的,挑了两套款式和颜色都比较年轻的:“这两套你先拿去穿吧,应该合适。”   岑思颜一眼就知道肯定合身:“谢谢妈妈,妈妈对我太好了。”   岑思灵看得眼睛都红了,小时候她也像是别的小女孩一样,十分向往妈妈的漂亮衣服,说过等我长大了要穿妈妈的衣服这样的话。   那时候韩丽华也是笑得很开心地说好呀!   可是真的长大了才知道,有些衣服并不是她想穿就能穿得进去的。   她学着韩丽华的样子,几乎不吃肉,每天只吃一点点蔬菜和米饭,瘦得能看出肋骨的轮廓,可是身形不一样,穿不上就是穿不上。   吴裁缝是韩丽华御用的老裁缝了。   韩丽华的衣服,除了大商场里买的最新款式的时装,其他大多数都是在吴裁缝这里做的。   吴裁缝的手艺好,做的衣服合适贴身,比商场买回来的更能合韩丽华的心意。   “韩老师您可算来了,特地给您留了一款真丝料子,您上次说的那款旗袍,用这个料子最合适了,快来看看。”吴裁缝热情地招呼着。   韩丽华带着两个年轻姑娘走进了裁缝铺,铺子里琳琅满目的布料堆满了一面墙,另一边是一张裁剪用的大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纸样、木尺、卷尺、剪刀之类的,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最新服装》之类的服装款式目录,还有一些《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   另一边有两台缝纫机,其中一台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把缝纫机踩得“哒哒”直响,动作十分熟练地正在缝制衣服。   “思灵也来啦?昨天刚好新进了一款浅绿色的料子,年轻姑娘用来做一件布拉吉是最合适不过了。咦,这位姑娘是?”   韩丽华微笑:“这也是我的女儿,叫思颜。”很明显的,她并不想讲太多关于岑思颜的来龙去脉,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了,在乡下被农民养了十八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岑思颜已经换上了韩丽华给她的衣服,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编成两条麻花辫,而是学着现在城里女孩子们流行的样子,束了一半的头发在脑后,剩下的披散在背后。   她肤色本来就白,农村田野间的艳阳天也没把她晒黑,再加上落落大方的气度,这么稍稍一打扮,就跟城里长大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还是特别时髦好看,带出去绝对不会给韩丽华丢脸的那种。   岑思颜知道韩丽华这个人其实挺好面子的。   上辈子她穿着岑思灵不合身的衣服,本来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而且岑思灵总是在她面前说她土气难看,打击她的自信心。   那时候岑思颜刚刚从农村来到大城市,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岑思灵说什么她都信,便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么上不得台面,言行举止免不了有些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   韩丽华就很看不顺眼,忍不住要说她几句,她就更自卑了,恶性循环,越来越见不得人,到后来韩丽华索性都不带她出门去了。   其实她真的不是因为在乡下长大才被养成这样的。   在乡下的时候,她也是一个自信活泼的姑娘,乡亲们个个都夸她好看,村里村外的年轻小伙子,每次见到她都会脸红,养母带她出门,总是特骄傲自信地给别人介绍:“这是我闺女桂花。”   如今,她只要继续延续这份自信,就可以了。   果然,吴裁缝见到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当了那么多年的裁缝,她的眼光是最毒的,这姑娘,是真的好看,有皮相,也有骨相。   别人是穿衣服来衬托人,而她却是能带出一件衣服的灵魂。 第7章   当裁缝的最喜欢遇到这样的顾客了,这会让她灵感爆发,吴裁缝打量了岑思颜片刻,她的心里就迅速地勾勒出了好几款与众不同的形象。   当然,吴裁缝也是个聪明人,既然韩丽华不愿意多说,她也不问,只说:“韩老师和思颜姑娘要是信得过我,我给思颜姑娘设计几身衣裳,保管穿出去路过的姑娘小伙子都能看直了眼。”   韩丽华笑得十分开怀:“瞧你这张嘴,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了?你就只管放宽心,给她好好打扮起来,多做几身,思颜,喜欢什么布料,只管挑啊!”   岑思颜微笑着说:“我也不懂,反正我看着这里的布料都挺好看的,我相信吴阿姨的眼光,她挑的肯定是最好的。”   “行,先给你量量尺寸,那我可就不手软了啊,到时候韩老师你可别嫌我做得多。”   韩丽华是个大方的顾客,别的客人来,扯几尺布料也要抠抠搜搜的,非要她按照最节省的方法来计算要多少布料,剩下的一点布头也要全拿回家去,说什么留着以后打补丁。   而韩丽华是那种为了能够达到图案的对称效果,哪怕使用多一倍的布料也在所不惜的人,她一个月带着女儿来做的新衣裳,比别人一年做的都多。   韩丽华笑着瞪她一眼:“瞧你说的,我还舍不得给自家女儿做那几身衣服的钱吗?”   “啧啧,瞧瞧这腰细的,韩老师,我以前说过,这宜宁市来我这里做衣裳的,就找不出第二个比您的腰更细的,可现在您还真的是不能不服气啊,您看看,比您还少一寸呢!”   这说的要是别人呢,韩丽华肯定是要不高兴的,可这是她亲生女儿,她听了就只有骄傲的份儿了:“老了老了,哪能跟这鲜嫩的花骨朵儿比啊!”   吴裁缝真心实意地夸赞:“思颜长得真好,跟韩老师您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起来,这第一次带出来的岑思颜,倒是比一直跟在韩丽华身边的岑思灵更像她亲生的呢!   当然她是不会问这些的,只是拿了最新的电影杂志,跟韩丽华讨论给岑思颜做什么款式的衣服会更好看。   岑思灵感觉受到了冷落有点不太高兴,故意拿起那匹浅绿色的布料在身上比划:“妈妈,我好喜欢这个颜色啊,你看好看吗?”   韩丽华沉迷于跟吴裁缝说话并没有听到。   倒是岑思颜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心提醒你一句,肤色黑就不要穿绿色了,不然像个老白菜帮子。”   岑思灵气得脸更黑了:“你个乡巴佬你知道什么啊,你是嫉妒我能做新裙子吧,我就偏要做这个颜色的,怎么啦!”   岑思颜无所谓地耸耸肩:“妈妈要给我做那么多新衣服呢,我用得着嫉妒你?”   做完衣服,韩丽华还有点事要去歌舞团一趟。   说起来韩丽华有她骄傲的资本,著名舞蹈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还是享受特殊津贴那种,连续多年都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走在路上,谁都要尊称一声“韩老师”。   “思灵,时间还早,你带思颜去逛街买点鞋子、挎包、小首饰什么的搭配的东西吧,我团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韩丽华交待完岑思灵,转头又温柔地对岑思颜说:“这些年轻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你姐姐最懂了,让她帮你搭配,你听她的就好。”   岑思颜笑得甜甜的:“好呀,谢谢妈妈,妈妈对我真好。”   上辈子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这些撒娇的话,当她不真正放在心上之后,反而不要钱般地顺嘴就说出来了,谁要什么真心呢,她就想恶心一下岑思灵而已。   没想到韩丽华居然挺吃这一套的,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我的孩子,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   一道暖流从岑思颜的心中划过,让她差点儿就沉溺于这看似温暖的母爱中,但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清醒一点,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更疼爱的女儿就在一边呢!   一旁的岑思灵牙齿都快咬碎了,却还得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挽上了韩丽华的另一边胳膊:“妈妈你放心吧,买配饰找我就对了,哪里的东西又好又时髦,我最清楚不过了。”   韩丽华笑着说:“你上次说的那种从港城过来的丝袜,颜色挺好的,用来配裙子不错,你带她多买几双。”   “没问题,那丝袜就是总断货,每次一有货回来,马上就被抢光了,我去问问看吧!”   韩丽华于是便放心地走了。   看着她离开,岑思灵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走吧!”   岑思颜微微一笑,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乡下姑娘听都没听说过挎包配饰什么的,做一身新衣裳都能高兴上一年了。   城里的姑娘可不一样,不同的季节,不同款式的衣服,就得搭配不同的鞋子和挎包,还有各种首饰、头饰之类的,可讲究了。   岑思灵和跟她一起混的那帮小姐妹尤其讲究,算得上是引领潮流风尚了,哪里有最新最时髦的好东西,总是她们最先知道,最先装扮起来的。   不过岑思颜可没觉得她会有那么好心真的带自己去买。   果然,岑思灵带着她上了21路公共汽车。   上辈子岑思颜怎么说也在省城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面的套路清楚得很。   鞋子和皮包最好去人民百货、大新百货这些大型的百货公司去买,档次够高,质量好。   而一些发夹、项链、腰带之类的小配饰,最好去状元坊、万福街这种专卖各种精品首饰的小店里去淘,价钱不贵,但胜在款式新颖,足够时髦。   有些店还是专门从鹏城那边进货的,是港城最新的流行款式,深受本地时髦女青年的欢迎,每次一有新货进来,不到半天就能卖断货。   但21路公共汽车并不去这些地方,而是通往郊区一个杂货批发市场。   那地方岑思颜也知道,上辈子生活十分困苦的时候,她还曾经学着别人的样子,去那里拿过货,然后到天桥上摆地摊。   杂货批发市场的货品质量不怎么样,但胜在价格便宜,特别受底层小老百姓的欢迎。   只是这种只配在地摊上出售的货色,岑思灵这种人是连眼尾也不会扫一下的,她居然也知道这个地方?   跟着岑思灵走进杂货批发市场的时候,岑思颜还是挺惊讶的。   她脸上的那份惊讶,在岑思灵看来,就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了:“这是我们市里最大、货色最全的市场了,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买。”   韩丽华让她带岑思颜去买东西,她不敢违背,但在她看来,那乡下土妞也就配来这种市场买东西了。   一个黑瘦的男人挑着一担货物从她身旁路过,岑思灵忍不住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你还是快看看吧,要买什么赶紧的。”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她真的多一秒都不想待下去。   岑思颜一脸惊奇地四下张望:“哇,真的好多好东西呀,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看好了,咱们县城赶大集的日子都没有那么热闹呢,不过这些东西都很贵的吧!”   她忽然有点扭捏起来:“我,我没有钱呢!”   当时岑家把她从乡下养父母家接出来的时候,给了那边一笔钱,当时养父母就把那笔钱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着将来给弟弟梁国栋念书用,另一半全给了岑思颜,让她带在身上。   哪怕明知道她去到城里生活不会缺这个钱。   但毕竟是自家从小养大的闺女,马上就要一个人到陌生的大城市生活了,怎么也放心不下,能给多少就尽量给多少。   可是岑思颜一分没要,全都在走之前悄悄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了,她现在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为养父母做些什么,但她一定不会当个不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来到岑家之后,也没有人提过要给她零花钱这个话茬,这不,到现在还是身无分文呢!   岑思灵不耐烦地说:“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我给你出就行了。”反正回去以后随便她报账,韩丽华自然会给她报销的。   岑思颜欣喜地欢呼:“真的吗?那太谢谢姐姐了,姐姐你真好。”   她越是表现得这么天真,岑思灵便越是烦躁:“好了,你快点儿。”   岑思颜故意往人多的摊位上挤:“姐,快来,你看这边的珠链子好漂亮啊!”   岑思灵自然是不会靠近的,穷酸穷酸,买这些东西的都是些穷鬼,身上一股酸馊的气味,她嫌腌臜,用手帕捂着鼻子,恨不得躲开三尺远。   岑思颜趁她不注意,一直往人多的地方去,越走越远,最后站在了一根有半米粗的大柱子后面,透过人群,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的岑思灵。   过了好一会儿,岑思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带来的人找不着了。 第8章   “岑思颜!”她喊了几声,有些慌乱地四下寻找起来,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又撞了别人摊位上的东西,被好些人扯着嗓子骂。   她养尊处优十几年,哪里见识过这种市井小民的粗鄙,急得她脸红脖子粗,气得直跺脚:“滚开,都滚开,谁爱来你们这种鬼地方了,我走还不行吗?”   用力推开身边的人大步往外边走。   一边走还听到有人冷嘲热讽:“装什么呢,真有钱你上大新百货去啊,来咱们这儿还不是贪便宜。”   真是气死她了,她这辈子哪里有被人这么瞧不起过!都怪那个乡下来的小贱人。   哼,是小贱人自己要到处乱跑的,可怪不得她,难道她还要留在这鬼地方找她不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来到公交车站,正好有一路返程的21路到站,岑思灵想都没想,直接就上了车,回家去了。   岑思颜见她走了,这才从柱子后面出来,慢慢地逛起市场来。   这批发市场的货物,岑思灵那种人是肯定瞧不上的,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却称得上是物美价廉了。   她仔细看了看,其实质量跟县城市场上的差不多,但价格却还不到县城市场价的一半。   岑思颜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其实她可以让养父母来这里拿货,然后回去县城那边卖啊!   在县城的自由市场上租一个摊位花不了多少钱,只要货物挑得好,不愁卖不出去,就算加上路费和人工费,最起码也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赚头。   只要勤劳肯干,做这个小生意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   正好,养父母梁荣升和赵红招都是十分勤劳肯干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运气特别不好。   前些年搞什么改革开放,村子里的人脑子活络的纷纷办起了各种副业,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梁荣升也不落人后,为了让一双儿女过上好日子,他也大胆地搞起副业来,可惜时运不济,做什么什么不成,养鸡得鸡瘟,种果树遭虫害,好不容易养大的大肥猪马上就要出栏了还能被人给偷了,借钱挖了个鱼塘养鱼吧,居然遇上发大水,把鱼塘给冲崩了,鱼苗全都给冲到了河里。   一番折腾下来,不但钱没挣到,反而还欠了一身债。   这次岑家给的钱,看起来不少,可是拿去还债之后,想必也是所剩无几的。   以梁荣升的性子,不会甘心只守着一亩三分地种田过日子,肯定还要想办法找点什么挣钱的营生的。   岑思颜记得,在她被接回来之前,梁荣升就动过念头,想跟隔壁的向东伯到城里盖房子的工地上去当小工,听说一天能挣好几块钱呢,一个月下来运气好的话,能有一百多。   上辈子,她离开之后,梁荣升确实也去了那个工地,在工作的时候出了意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但是因为那建筑队是私人承包的,连劳动合同都没签,那无良老板不但不负责,还说他操作不规范才造成的事故,只赔了几十块钱就把人给赶回去了。   那几十块钱,连去医院治伤都不够的。   村里人见梁家丧失了主要的劳动力,生怕他们会还不起债,不肯借钱给他们,只好在乡下用土方法治,到最后落得个残疾的结果。   这些事还是过了好久之后,岑思颜才知道的,因为养父母怕影响她在城里的生活,硬是瞒着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想起这些事,到现在岑思颜还是难过得想哭,她那时候得是有多冷漠,才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完全不知道啊!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她决不能让这些事再发生了。   想到这里,岑思颜立刻决定,今晚就得打个电话回家,想办法阻止她爸去建筑工地干活。   只是现在……   岑思颜抬头看了看天色,嗯,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岑思灵,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走出批发市场,岑思颜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空气中开始飘来家家户户做菜的香气,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得苏醒过来,忽然就饥肠辘辘起来。   再往前走几步,一股浓浓的大骨头汤的香味霸道地涌入鼻端,冲进胃里,再散发到四肢百骸,好香啊!   她忍不住抬头望去,原来前面就是一家馄饨店,店主把两口大锅支在了店门口,一口锅里是用鸡架、鸭架和猪筒骨熬了一整天的乳白色的浓汤,另一口锅是“噗噗”滚开着的沸水。   水雾缭绕中,把诱人的香气散发到空气中,吸引着路人的脚步。   岑思颜也忍不住驻足。   这馄饨店生意还挺好,因为毗邻批发市场,市场里的商户,还有来拿货的客户们,到了饭点赶不及回去吃饭的,都被这香气吸引过来了。   有客人上门时,大师傅抓起一把细面扔进沸水锅中,再扔下去十几颗馄饨,在沸水中上下翻滚几下,便用一个大爪篱捞起来,盛入大海碗里。   再舀一勺滚烫的大骨头汤浇上去,撒上一把葱花,浓郁的骨汤香味中立刻泛起一阵清新的葱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好想吃啊!   岑思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姑娘,来碗馄饨不?”忽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原来是店里的服务员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便出声询问。   岑思颜双手插在空荡荡的衣兜里,有点窘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吃。”   忽然惊诧地抬头,仔细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穿着围裙戴着袖套的女人:“汤阿姨?”   汤秀英惊讶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岑思颜自知失言,连忙想法子补救:“真的是汤阿姨啊,我是思颜啊,小时候在百灵街那边住过几年,不过已经搬走好久了,你可能认不出我了吧!”   好在她上辈子跟汤秀英聊天,知道她结婚以后,就住在百灵街,住了十几年。   汤秀英何止是认不出,她连这个名字都不记得了,可真这么说的话那多不好意思,她只好装作记得的样子:“原来是思颜啊,这么久没见,长成大姑娘了啊,女大十八变,长这么漂亮,真不认识了。”   “可不是,小时候想去偷你们家院子里那棵杏树上的杏子吃,差点儿摔下来呢!”   听她这么说,汤秀英心里就更没什么疑惑了,只当自己真的是记性差,不记得啥时候搬走了这样一户邻居,因为他们家的院子里,确实是有一棵杏树,一到杏子成熟的季节,总是遭到邻居小孩子们的惦记。   其实这些都是上辈子岑思颜听汤秀英说的。   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嫁了个男人有家暴的恶习,一开始她也是习惯性地忍受,到后来实在是被打得受不了了,就去报警,去居委会、去妇联告状,别人把她男人叫去教育一番,那男人保证得好好的,一定痛改前非,以后好好地过日子。   可是过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喝一点酒就把她往死里打。   她想离婚,可周围的人全都劝和不劝离,她男人也一再低头认错,各种保证,女儿也哭着闹着不让他们离婚,汤秀英心一软,这婚就没离成。   后来,又一次被男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脑子一热,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去。   结果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刑入狱,坐了五年的牢。   出来以后,那男人又一次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跑到大马路上,被车撞死了。   而她唯一的女儿,初中都还没毕业,就辍学跑到别的城市打工去了,因为对她有怨恨,一直不愿意回来,也不肯跟她联系。   汤秀英一个坐过牢的女人,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靠打零工过日子。   那时候,岑思颜的境况也很不好,韩丽华病重,她又要工作挣钱又要照顾韩丽华,疲于奔命,而且囊中羞涩,请不起护工帮忙。   刚巧汤秀英在帮忙照看隔壁床的一个老人家,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顺手也会帮帮忙照顾一下韩丽华,双方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韩丽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身边离不得人,而汤秀英因为照顾人的工作做得太好了,遭人嫉妒,被人在背后捅出她曾经坐过牢的事,原本请她照顾病人的人家都赶紧跟她撇清了关系。   岑思颜索性就请她帮忙了,汤秀英干活勤快、手脚麻利,人又踏实,岑思颜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她坐过牢,也绝不是什么坏人。   而汤秀英感激她相信自己,照顾人也越发地用心起来。   可以说,韩丽华人生最后的那段旅程,多亏了有汤秀英,才得以还算体面地走完。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她们也可以说是相互扶持着一起走过来的。   对汤秀英,岑思颜是很感激的。   没想到这辈子这么早就遇见了,也算是缘分了。   岑思颜之所以跟她说这些套近乎的话,除了要掩盖刚刚一不小心叫出“汤阿姨”这件事,更重要的,还是希望能够趁早介入她的生活,试试看能不能帮她改变不幸的人生。   只是这会儿时机不太对,两人刚说了几句,店里就有客人喊,汤秀英连忙回身应了一声:“来了!”   岑思颜赶紧说:“那汤阿姨您赶紧去忙吧,我有空再来看您。”   按照时间来看,如今距离汤秀英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刑,还有好多年呢,应该还来得及,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汤秀英工作的地方,以后要找她就容易多了。   岑思颜揉了揉“咕咕”直叫的肚子,咬咬牙往前走。   走没多远,忽然肩膀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差点儿把她撞到马路外面去,同时鼻子里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原来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醉汉,撞完她以后又踉踉跄跄地朝着跟她相反的方向走。   岑思颜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算了,垃圾人不值得招惹。   只是,她目光一紧,发现这醉汉直直地闯进馄饨店,并且一把抓住正在店里忙活的汤秀英的衣领,将她拖了出来。 第9章   岑思颜急忙掉头跑回去,等她赶到的时候,汤秀英已经被那醉汉打了两拳,抱着肚子蹲在地上,醉汉指着她的鼻子在恶毒地咒骂,一边骂还一边扬起手想要扇她耳光。   岑思颜连忙冲过去,拉起汤秀英护在身后:“你要干什么!”   “哪里来的臭|婊|子,滚一边去,老子的女人,爱打就打,爱骂就骂,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打人是犯法的,你再动手,我报警啦!”   “别!”汤秀英连忙拦住她,“我没事,你赶紧走吧!”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全都塞到了醉汉的手里,然后一直推着岑思颜让她快走。   那醉汉拿到钱,“嘿嘿”地笑了声:“今天算你走运,老子不跟你计较,买酒喝去了。”说完扬长而去。   岑思颜气得要命:“汤阿姨,你这样不行的,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他欺负你越厉害,他要再敢打你,你就去告他,去派出所,去妇联,他们会帮你的。”   “没用的。”汤秀英神色黯然,“他们都只会劝我忍,劝我要大度,不要跟他起争执,每次去告他,都只会让他更生气,打得更狠。”   岑思颜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了:“那就离婚,带着孩子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你们,反正你有手有脚能干活,又不是养不起你们自己。”   汤秀英还是摇头:“不行的,我爸妈、我哥嫂,他们都不会同意,离了婚,一家人都在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以后孩子也抬不起头来,算了,忍忍吧,忍着忍着,一辈子就过去了。”   也许有的人真的能忍过去一辈子,但岑思颜知道,汤秀英并没有忍过去,她最终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了,结果却让自己的后半生更为凄凉。   岑思颜不想让汤阿姨再走上那条路,但是她突然发现,面对现在的汤阿姨,她无话可说。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不管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她没有能力能给她指出一条可以走出来的路之前,她没有资格去劝别人什么。   这时馄饨店的老板走了过来,言语委婉,但态度明确地告诉汤秀英,以后不用再来店里干活了,她那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店里闹事了,下次万一砸坏店里的东西,或者是伤到客人都不好。   汤秀英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什么求情的话也没说,默默地接过了老板给她结的工钱,转身便离开了。   岑思颜跟上去:“汤阿姨,您现在是去哪里?”   “思颜,今天谢谢你了,我没事,回家给我家闺女做饭去,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很明显,她并不太想让这个久未谋面的旧日邻居看到她如今这么狼狈的模样。   “那好吧,汤阿姨您路上小心。”   岑思颜看着她脚步蹒跚,明明才三十多岁,却佝偻着像是一个小老太太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心酸,想起上辈子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她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汤阿姨。”   汤秀英回头。   “汤阿姨,我家需要一个保姆,您愿意来我家干活吗?”   汤秀英楞了楞:“你家?”   岑思颜忽然有点儿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她现在还真没有把握韩丽华会同意把家里的保姆换成不知根底的汤阿姨,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回去就问问我妈妈。”   汤秀英笑了起来,她就说嘛,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可能做得了家里这么大的主:“行,要是你们不嫌弃我粗手笨脚,我就在家里等你的消息。”   话虽这样说,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两年经济发展快,正式的工作不好找,可是打零工还是随时都能找到的,她男人倒是有份正经的工作,可那点工资全都被他拿去买酒喝了,这家里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全都靠着她打零工挣的钱支撑着呢。   她哪能真傻傻地在家等消息啊,明天一大早又得出门找工作去了。   岑思颜朝汤秀英挥了挥手,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岑解放和韩丽华会不会发现她没回去,唉,希望今天这场饿没有白挨吧!   上辈子岑思灵也干过这种缺德冒烟的事。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真正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土包子,外面宽阔的大马路、飞驰而过的汽车、水泥森林般的楼房,都让她好奇又心生恐惧。   那时的她反正是没太瞧出来岑解放和韩丽华对她有什么感情,反倒是岑思灵自己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逛逛。   然后岑思灵故意带她转了好几趟车,然后把她扔在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岑思颜当时都吓哭了,陌生的城市像是一头张着巨口的怪兽,想要把她一口吞噬掉。   比她小时候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都可怕。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求助,就那么傻乎乎地一直走一直走,靠着自己的双腿,走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到家。   脚上走得全是血泡,在路过一个漆黑的小巷的时候,还被狗追,裤脚都被咬着扯掉了一截,整个人又脏又狼狈,饿得浑身都在发抖,像是乞丐叫花子。   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家里来了客人,韩丽华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多可笑啊,原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前一天晚上没有回家。   那天岑解放和韩丽华都因为单位的事情回去得比较晚,没有再家里吃晚饭,回到家没见到她也没多问,各自洗漱去睡觉了。   第二天又是一早出门,根本就没留意到家里少了一个人。   那时候她懦弱得连告状都不敢,难怪岑思灵欺负她欺负得越来越明目张胆。   上辈子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她跟亲生父母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亲情,再这么一次次地消磨下来,彼此之间除了责任,感情真的是所剩无几。   也因此到了这辈子,岑思颜明明能感觉到父母对她的不同,可是她的心却没法真正感受到这份不求回报的付出。   他们如今对她的感情,就好像是一座搭在空中的楼阁,看着华美,可是谁知道哪一天就会失了支撑,轰然倒塌呢?   不能就这么回去,太便宜他们了,岑思颜想,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闹得大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已经饿过头,麻木没什么感觉了,天色也已经完全彻底地黑了下来,大街上一次亮起了昏暗的路灯,可是附近的小巷子里,依然是漆黑一片。   得在黑暗中待久了,才能适应光线,依稀看得出人影的轮廓来。   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这个时候的夜生活远远不如十几年后那么丰富,大晚上的外面也没有什么娱乐,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在家里吃完晚饭看电视或准备睡觉了。   远处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岑思颜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去,不由得笑了,这么巧啊,居然就是汤秀英的那个男人。   他喝得更醉了,脚步直打晃,跌跌撞撞地走两步退一步,随便一个小孩子伸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推倒。   岑思颜等他从自己的面前路过,便站起身,跟了上去,手里拎着一块刚刚从地上随手捡起的半截板砖。   走到一个黑暗的巷子口的时候,趁着前后没人,岑思颜抬起腿,朝着男人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醉汉就这么踉踉跄跄地一头栽进了巷子里。   岑思颜跟了进去,抄起板砖专往他身上穿着衣服肉厚的地方狠命地砸,烂醉的男人死狗一样,“呜呜”叫着想要爬起来,被岑思颜单膝往下一跪,膝盖压着他的肩膀把人又压趴下了。   她自小在农村长大,从小就漫山遍野地乱跑,虽然没有专门练过,但力气也不小,醉醺醺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最后,板砖砸在了那人的额角上。   终于出完了憋在胸口的一股郁气,岑思颜用手把自己的头发扯了扯,制造出一种蓬松凌乱的效果,衣服的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再在墙上磨蹭几下,蹭上一身灰土。   然后跌跌撞撞从巷子里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喊:“救命,救命啊!”   她这回运气不错,一出巷子口,就遇上了出来散步的一家人。   “姑娘,你怎么了?”那家的女人连忙上前扶住岑思颜,还好心地帮她掩上领口。   岑思颜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指着那巷子里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浑身不停地发抖。   那家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身正气,抬腿就要往巷子里去:“什么人在里面?”   岑思颜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拼命摇头,颤抖着说:“不,不要去,帮我报警。”   那家的孩子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机灵得很,撒开脚丫子便往不远处的派出所跑了过去。 第10章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来了,把岑思颜、这散步的一家人,还有巷子里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一起带了回去。   那女人一直温柔地安慰着岑思颜,还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脸上的灰尘,派出所的民警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听见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还给她拿了一个苹果。   岑思颜没想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居然还能感受到那么多的关爱,不由得有些惭愧自己弄出来的这些麻烦。   但心软只是一瞬间,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心底总是有着戾气的。   岑思颜上辈子苦日子过得太多了,那份戾气早已深入骨髓,无法轻易消散。   一想到岑思灵如今可是在清凉舒适的家里,吃饱了晚饭,正在舒舒服服地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视,她立刻就心硬了起来。   哽咽着告诉民警:“我刚从乡下出来,人生地不熟的,我姐姐带我出来逛街,不小心走散了,我又不认识路,呜呜……”   “那个人,他突然冲过来,把我拽进了黑乎乎的小巷子里,想要,想要……”接下来的情景她像是不堪回首,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所有人都向一旁躺在长椅上睡得直打呼噜的男人投去了谴责的目光,臭流氓,太给省城人民丢脸了!   民警温柔地安慰了一下岑思颜:“别害怕,坏人已经被我们捉住了,没事了,后来怎么样了,你再给我们说说?”   “后来,他把我压到地上,我拼命挣扎,无意中摸到了一块板砖,就捡起来砸了过去,民警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是太害怕了,我没有把他砸坏吧?我会不会坐牢?”   岑思颜其实心里有数,她控制着力道,不会让他伤得太严重。   “没事的,你不要害怕,他没事,就算真受伤了,你也是正当防卫,不会让你坐牢的,你家在哪里?我们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   岑思颜点点头:“我家住在省委宿舍大院,我爸爸叫岑解放。”   民警呆了呆:“你说你爸叫什么?”   岑思颜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声音更小了:“我爸爸叫岑解放。”   “岑、岑副书记?”   “别人好像是这么叫他的。”   小民警赶紧打电话向所长请示,上边刚刚收到通知,说是岑副书记家的孩子在这附近走丢了,正要安排下来发动全部力量赶紧寻找呢,这一听,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所长当即高兴地连声赞好,在小民警一脸懵逼的表情中,表示他要亲自过来护送岑副书记的千金回家。   那家人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帮,救的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都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岑思颜真诚地向他们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回去我会让我爸爸妈妈好好谢谢你们的。”   虽然说今天这一切只是她设的局,但如果真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份帮助就太重要了,好人应该要得到好报。   只要岑解放表个态,就算他不做什么,下面的人自然会投其所好,这对夫妇今后就算不平步青云,在单位里的境遇都会好得多。   “还有那个坏人。”岑思颜一脸严肃地对民警说,“一定要严厉惩罚,不能让更多的姑娘家遭遇到这种危险。”   小民警对她的态度也从关心和同情变得恭敬起来:“岑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强巡查,严加防范,坚决杜绝此类案件再次发生。”   所长赶了过来,亲自开着警车送岑思颜回家。   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啊!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岑思颜想,从小到大就享受惯了这一切的人,骤然失去,一定会比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难过百倍吧!   难怪这世上会有那么多人会为此而汲汲营营,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岑家,如今怎么样了呢?   岑家正乱成一团。   岑思灵气呼呼地回去之后,去找小姐妹吐槽了半天,又讥讽嘲笑了一番岑思颜的土气之后,才算一解心中的郁气,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吃晚饭。   要是那个乡下妞已经回来了,还得好好责备一下她,到处乱跑,害得她找了老半天都找不到。   “爸爸、妈妈,你们都回来了呀?”岑思灵进门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岑解放和韩丽华工作都忙,平时在家里吃饭的时间不多,趁着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好好撒娇,一般想要什么东西都能要得到手。   岑解放心情还不错,亲生闺女刚接回来,而且长得跟妻子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性格又讨喜,他连上班都惦记着,今晚本来还有应酬的,都推掉了,得回来陪亲闺女吃饭,好好培养错失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可惜回到家却发现亲闺女并不在家,听妻子说是跟思灵一块儿逛街去了。   对,花朵一般的女孩儿,就应该多买点漂亮的衣服首饰,打扮得美美的,无忧无虑才好。   他打拼了大半辈子,年轻的时候差点连命都豁了出去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吗?   姐妹俩感情好,家庭和睦,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思灵回来了?咦,思颜呢?”   岑思灵心里一慌:“她还没回来吗?”   她讨厌那个乡下妞没错,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再也不要回来也没错,但她真的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扔在外面啊,她真的以为她会自己回来的。   韩丽华满心疑惑:“我不是让你带思颜去逛街买东西吗?这怎么回事?”   岑思灵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我,我不知道啊,我们买完东西早就回来了,回到大院门口,我让她自己回家,我去找朋友玩了一下,怎、怎么她不在家吗?”   岑解放夫妻俩养了她十八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她心虚说谎的表现,岑解放霍地站起来,严厉地怒喝一声:“说老实话!”   怪不得上辈子的岑思颜会视岑解放为洪水猛兽,他发起怒来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连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岑思灵见他这个样子,也吓得双腿发抖:“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人太多了,我一不小心就找不见她了。”   韩丽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说你带思颜去逛街,人太多她走丢了,然后你就若无其事地自己回家了,还高高兴兴地去找朋友玩?”   她实在不敢相信,她从小养大的女儿会这么没心没肺,不但没有任何手足之情,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就换成是普通朋友,人不见了也会担心去找一找吧!   “我以为她找不到我自己会回来的,一定是她贪玩,玩到现在都不舍得回家!”   “你以为?她刚从乡下来这里有几天?乡下那个小村子,还没有咱们大院的人多,她以前恐怕连公共汽车都没有坐过,你把她丢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让她自己怎么回来?”   “怎么没有坐过嘛,我带她坐21路车直接去到总站下车的,她去车站坐21路就回来了啊!”   这些对城里人来说是常识的东西,上辈子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岑思颜上哪儿知道去?   “等等。”韩丽华发现了问题,“你带她坐21路到总站,那是杂货批发市场!那种地方那么杂乱,天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   “混账!给我跪下!”岑解放气得解皮带要抽人。   脾气火爆的老干部,气头上的时候连下属都敢抽,但这个闺女,真的是从小捧在掌心里呵护大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她,如今气得要解皮带,可见是真的气得狠了。   岑思灵一脸不可置信:“爸爸,你要打我?你为了那个乡下妞竟然要打我?”   “什么乡下妞,那是我女儿,是你妹妹!”   “好了,老岑,先别气。”韩丽华到底是心疼女儿,连忙伸手拦住了岑解放,“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思颜找到再说。”   岑解放也恢复了理智:“对,我这就去找人。”   这晚上谁都没有心思吃完饭,岑思灵也缩在角落里:“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那么笨,连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啊!”   岑解放又朝她瞪眼睛,好在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好消息,那边的派出所找到了人,正准备把她送回来。   岑思颜一进门,就扑进韩丽华的怀里大哭起来,哭得韩丽华人都慌了,再一看她浑身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岑思颜只一昧地哭,摇着头什么都不说。   岑解放把目光看向那派出所所长。   那所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岑副书记面对面,紧张得小腿肚子都有些发抖,也不敢有所隐瞒,把在所里了解到的事实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并且作了严厉的自我批评,是他们工作不力,没有保护好人民群众的安全,以后一定会吸取教训,好好改正,并且会严厉惩罚犯罪分子云云。   听得岑解放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坏人给宰了,韩丽华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不停地抚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的,乖宝,回家了,没事了。”   岑思颜抽抽噎噎地说:“多亏了那家人见义勇为救了我,我要给他们写感谢信,还要给他们单位送锦旗。”   岑解放点头:“应该的,你也累了,不用操心这个,我去安排。”   “谢谢爸爸!”   岑解放心底一阵柔软,果然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啊,这心地多么善良,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最惦记的还是帮助过她的人。   看来乡下的那对夫妇把这孩子教养得很好啊,有机会还是让姚秘书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他们多提供点帮助。 第11章   岑思颜不知道岑解放心里的想法,她看了看依然好端端在一旁的岑思灵,心想这火候还不够啊!   眼睛一红,又哭了起来:“我当时怎么找也找不到姐姐,那地方这么大,人那么多,可是都没人理我,我害怕极了,我还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买东西了,我就乖乖地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韩丽华忍不住瞪了岑思灵一眼,心疼地摸着岑思颜的头发:“傻孩子,你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有点害怕是正常的,以后慢慢习惯了就不怕了,以后爸爸妈妈会教你出门怎么认路,怎么坐车,不管去了哪里,就都能自己回家了。”   多可怜的孩子啊,在乡下那种闭塞的地方长到这么大,什么都不懂,她以后得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她身上才行,就当是补偿这么多年来错过的母女之情吧!   岑思颜忽然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肚子,小声难为情地问:“妈妈,有吃的吗?我饿了。”   韩丽华连忙说:“有,有,饭菜都做好了,还没动呢,张阿姨,快点把饭菜端出来。”   饭菜一直在厨房里温着呢,听到吩咐,张阿姨赶紧把饭菜端了出来,小声提醒缩在角落里的岑思灵:“思灵,我给你炖了雪蛤,快去吃。”   “别给她吃!”岑解放一声惊雷似的暴喝,“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还有脸吃饭,给我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岑思灵委委屈屈地看了韩丽华一眼,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谁知道韩丽华一心都在岑思颜的身上,根本连看都没看她,还把那一向只给自己吃的冰糖炖雪蛤也给了岑思颜:“来,饿得狠了,先喝点汤润润肠胃。”   岑思灵气得差点咬碎了牙齿,早知道就把她扔更远,扔到郊区去,看她还怎么回来!   岑思颜心底暗暗冷笑,就只是不许吃饭而已,不疼不痒的,不过算了,不能太着急,得慢慢来。   她心满意足地开始吃起饭来,嗯,真香。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韩丽华那个心疼啊:“好孩子,饿坏了吧,别吃太快,慢慢吃,以后在外面要是肚子饿了,别委屈了自己,该买的就买来吃。”   岑思颜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我在乡下习惯了吃饭快,我以后会改的,刚刚在街上我看到一家馄饨店,那大骨头汤可香了,我馋得不行,可惜兜里没钱,买不起。”   韩丽华听她这么说,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对了,都忘记问你有没有零花钱了,待会我先给你点钱,你先花着,以后跟你姐姐一样,每个月月初给你五十块零花钱。”   岑思颜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十块钱在咱们乡下,就够一家人吃用一个月了,我哪能要那么多钱呢,在乡下我们都是没有零花钱这个说法的,要吃什么用什么,都是大人去赶集的时候买。”   韩丽华有些惊讶:“可你一个大姑娘,总有些不太方便的时候,没有钱,自己想要买点东西怎么办呢?”   岑思颜有些脸红:“我们会去山上挖草药,晒干了卖给县城的药材铺,一斤能挣一两毛钱呢,想买什么也够了。”   “傻孩子,你现在回到家了,可不能再过这么委屈的日子,姑娘家长大了,手头上总得宽裕点儿,有时候想买点好看好玩的小东西,也不用总向家里伸手要,爸妈给你的,你就安心拿着,以后还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   岑思颜表现得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小欢喜:“那就谢谢妈妈了,当爸爸妈妈的孩子真好,在这个家里太幸福了。”   这话说得呀,让岑解放和韩丽华都心酸不已,这本来就是她原本应该过的生活,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意外得到什么恩赐似的了。   反观从小到大在他们身边长大的那个,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理所当然,好像她天生就该享受这些似的。   夫妇俩第一次对养女产生了不满,岑解放甚至还动了把她送回她亲生父母身边,让她过一下苦日子,才好懂得感恩的念头。   这时,岑思颜忽然又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我可以用一下家里的电话机吗?”   韩丽华心疼得不行:“当然可以,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不用问的。”   岑思颜打了个电话回石龙村,全村只有一台电话,就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村长家的隔壁。   她在离开之前特地找村长要的电话号码,以免像上辈子那样,离开之后几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这个时候,村委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只能指望隔壁村长家里的人听到电话铃响过去接电话了。   岑思颜特别有耐心地等着。   电话终于接通了,岑思颜请村长帮忙喊赵红招来接电话。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等到养母赵红招喘着粗气的大嗓门:“桂花,是你吗?村长说你给我打电话了。”   赵红招是第一次打电话,看不见对方,总觉得不太相信自己的声音能通过这小小的玩意儿传那么远,于是拼了命地大声喊,声音大得透过听筒在整个屋子里回旋着。   岑解放和韩丽华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算没见到人,光是从这把嗓音就能听得出来,那是一个粗糙至极的妇人,原来自家亲闺女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长大的。   两人心中都有些滋味难辨。   上辈子岑思颜是不敢在他们面前跟养父母联系的,一来是因为怕亲生爸妈因为她还惦记着养父母而不高兴,另一方面也有怕他们瞧不起养父母的原因。   现在想起来,真想甩自己两巴掌,狗还不嫌家贫呢,在城里人的眼中,他们或许粗鄙无礼,但这是他们的错吗?生活环境使然而已。   换成是他们,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说真的也未必能比他们更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养大了自己,把自己教育成一个正直的人,就值得自己一辈子的尊敬。   岑思颜笑了起来:“妈,别那么大声,把嗓子喊哑了,我听得见呢!”   赵红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桂花,你在城里过得好不?见着你亲生爸妈了吧,他们对你好不好?”   “嗯,见着了,城里好着呢,吃的住的都很好,爸妈对我也很好。”岑思颜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还有那个,我姐也挺好的。”   赵红招那边也沉默了片刻,大家都很清楚,岑思颜所说的“我姐”,指的是赵红招的亲生女儿,岑思灵。   虽然他们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但岑思颜知道,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惦记着她的。   可是他们自认为只是一对贫穷的农村夫妇,甚至都不敢奢望能见亲生女儿一面,只盼她能继续好好地在城里过好日子,他们就满足了。   岑思颜知道,如果她不提的话,他们哪怕心里再想知道,都不会开口问这一句,所以她主动说了,哪怕违心地说一句那个人挺好的。   只要他们听了心里踏实就好。   过了一会儿,赵红招带着埋怨的语气说:“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去了城里好好过日子,别惦记着家里吗?以后别打电话了,你亲生爸妈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才不会呢,我爸爸妈妈都在呢,他们不会不高兴的,生恩养恩都是父母恩,有多一对父母疼我,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岑思颜不知道岑解放夫妇高不高兴,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让赵红招放心。   岑解放和韩丽华默默地看着对方,觉得她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不愿意让岑思灵认回这对乡下的父母的,毕竟人性都是自私的,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儿,舍不得让她喊别人爸妈。   何况对方还是一对粗鄙的乡下夫妇。   可是自从岑思颜回来之后,发现他们居然把自家亲闺女教养得这么好,对梁荣升夫妇的观感便又好了些。   如今再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就觉得他们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自私了,或许他们不应该剥夺岑思灵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的权利?   两人夫妻多年,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韩丽华叹了口气,伸手盖上岑解放的手背,朝他点了点头:“我去找思灵聊聊。”   说完,韩丽华姿态优雅地起身,款款朝楼上走去。   这边岑思颜的电话还在继续:“妈,我记得我爸是不是想跟隔壁的向东伯去建筑工地打工啊?”   赵红招兴奋起来:“你怎么知道,今个儿你向东伯才来找你爸商量这个事儿呢,听说去工地可挣钱了,咱家的债都还完了,再过两年就能攒够钱盖新房子了呢!”   “妈,你让我爸别去了。”岑思颜语气严肃地说,“我找城里特别灵验的大师算过了,今年我爸不宜出门做工,不然会有大难临头,妈,我爸就听您的话,您可得把他给管住了,千万别去啊!”   “真、真的?”赵红招什么都好,就是迷信,换成别的理由她可能不信,甚至还会阳奉阴违,但用这个理由来说,她怎么也得多掂量掂量的,“你这才去城里呢,就认识什么大师了?”   “我骗您干嘛,这些事也是好开玩笑的吗?这大师可是我亲爸介绍的,您说可信不?我爸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出了事可怎么办,赚钱什么时候不能赚啊,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您说是吧?” 第12章   韩丽华上楼去了,可岑解放还在呢,听着自家闺女一口一个“我爸”、“咱家”,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也不好说什么,闺女重情重义,这是好事。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从小养大的岑思灵回到她亲生父母那边,立马就跟自己划清了界限,那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还是想开一点,就像闺女刚刚说的,当成是多了一对父母关爱她,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了。   只是这闺女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什么大师,还算命呢,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他可是彻底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谁也别想污蔑他!革|命干部从来都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岑思颜打着电话不好打断,岑解放只好拿眼睛瞪她,岑思颜不在意地朝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别打扰她的意思。   岑解放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别提多难受了。   好不容易等岑思颜一再交待那边要保证不出去打工,又重重复复地答应一定会在新家里过得好好的之后,岑解放一看她把电话挂上,立刻就开了口:“我什么时候给你介绍什么大师了?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倒学会撒谎了,你那边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岑思颜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声:“爸,事急从权,我也是没办法呀!”   岑解放的愤怒就像是一个气球,被这一声“爸”一戳,立刻就破了散了。   可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出来,不然这孩子更是能反了天了。   “你这是在抹黑我的名声你知不知道,那你说说,怎么个事急从权了?”   “有人怂恿我爸,啊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养父,去县城建筑工地打工。”   “那又怎么了?任何岗位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的螺丝钉,劳动是光荣的。”岑解放严肃地说。   “可我不想让他去,我养父身体不好,建筑工地的工作太累了,他身体受不了的。”   “你养父身体不好?”岑解放有些疑惑,虽然他没有见过梁荣升,可是根据陈秘书的报告,对方年纪跟他差不多,也就四十出头,正直壮年,是个身强体壮的农民,运气是不太好,可没听说他身体不好啊!   “对!”岑思颜言之凿凿,“他是内里虚,外表看不出来,都是为了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才把身体熬成了这样,好不容易把我养大了,却享不了我的福,一把年纪还得去干苦力活,是我对不起他。”   岑思颜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让岑解放一阵心虚,就好像对方享不了女儿的福,全都是他害的似的。   差点儿就忘记了初衷,好在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你有这份孝心,也是好的,可你不想让他去就好好说啊,干嘛说谎?”   “爸,您也是为人父母的,应该也懂得那种为了孩子不怕辛苦付出的心情,这事要是好好说,根本就说不通,好在他们比较迷信,别的可能不听,但我用这个理由,他们一定会听的,您看我刚回到城里,要是不借用您的名头,他们怎么能信我呢!虽然对您的名声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利,但却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我知道我爸是个很好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牺牲而不高兴的,对吧?”   这小嘴叭叭的,岑解放要是不答应反倒变成不是个好人了,被她噎得无话可说,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份心思要能多用一点在她亲爸的身上该有多好。   岑思灵看见韩丽华上来找自己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心疼自己没吃饭,给自己送吃的来的。   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岑解放严厉,犯了错就不给她吃饭,但肯定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就会心软,即使自己不送上来,也会让保姆偷偷送饭上来,他们假装没发现。   可是韩丽华两手空空的,岑思灵有些失望,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妈妈!”   韩丽华点点头,表情有点严肃:“思灵,我想跟你谈谈。”   岑思灵心里咯噔一下,还有什么好谈的,她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吗?那乡下妞又没真出什么事,难道刚才她又告状了?   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她又怎么了?”   “不关思颜的事,是我和你爸爸想问问你,你想不想见见你的亲生父母?”这话本来早在接岑思颜回来之前就问了,可因为他们当初的私心,一心想把她留下来,所以根本提都没提过。   岑思灵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就因为我今天一时不小心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你们就要把我送走?”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血浓于水,我们如果非要拦着你们见面,也不太好,你如果想见……”   不等她说完,岑思灵就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急切地说:“不想,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养过我,根本就没见过面的陌生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感情呢!在我的心里,您和爸爸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这辈子只认你们。”   岑思灵一番表忠心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哪怕是前几天,相信韩丽华听了这些话一定会感动不已。   可是如今,这些话听在耳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更强烈了。   真的是哪怕有血缘关系,没有见过面就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吗?那他们现在跟岑思颜的关系又怎么说?   明明在她见到亲生女儿的第一面,那种根植于血脉的牵绊就从心底冒了出来,哪怕一时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她却知道,自己是爱她的。   同时她也认为,岑思颜这种不忘旧情,同时积极地去接受新的亲情的做法更合情合理,毕竟生恩养恩都不应该辜负。   岑思灵这些话,乍一听挺感人的,可是细细一分辨,却能咂摸出里面的冷漠无情来。   见韩丽华沉默不语,岑思灵更慌了:“妈妈,你信我,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们的,我永远只是你和爸爸的孩子。”   韩丽华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岑思灵的脸越来越白,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冒出来,想必真的是很害怕了,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你别怕,我们不会把你送走的。”   岑思灵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浑身一软,无力地瘫坐下来:“妈妈,你吓死我了。”   “好好休息吧!”韩丽华淡然起身离去。   岑思灵目光呆滞地在房中转动着,忽然落到角落里一个破旧的布包上,正是岑思颜过来的时候带着的那个。   她的眼中很快就喷发出愤怒的火焰,妈妈怎么会突然上来跟她说这些话?肯定是那个可恶的乡下妞趁她不在,在背后偷偷地又说什么了。   她猛地冲过去,抓起了那个袋子。   “你想干什么?”门口传来岑思颜冷漠的声音。   “我……”当然是想拿她的东西泄愤啊,可是岑思灵不敢,要真的动了她的东西,谁知道她又会去跟爸妈说什么呢!   岑思灵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就是好大一朵白莲花,跟她对上,吃亏的都是自己。   她忿忿地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谁叫你把东西乱放的,我看着碍眼。”   满心的火气消不掉,她只好拿自己的东西发火,噼噼啪啪地摔东西!   岑思颜冷眼旁观,心想这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啊,还是太挤了。   这回她让岑思灵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岑思颜不怕她做什么,最怕她什么都不做,只有抓住了她的把柄,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呀!   这一晚,岑思颜在岑思灵气狠狠的翻身声中,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岑解放和韩丽华就各自先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先花着,以后到了发零花钱的日子,再按照每个月五十块的额度给她发零花钱。   如今是一九八八年,农民人均年收入不到五百元,城镇居民年均可支配收入一千块钱左右,两百块钱,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算是一大笔钱了。   在岑思颜那边的小县城,很多人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是五十块钱左右,已经被农村人羡慕是铁饭碗了。   没想到她才回到这个家里,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干,光零花钱就有这么多。   手里攥着钱,岑思颜忍不住就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第13章   让岑思灵带她去买那些时髦的玩意儿她是不指望了,她对那些东西也没多大兴趣,她就是有点馋了。   等父母都去了上班,岑思灵也满肚子不高兴地去找小姐妹发泄之后,岑思颜迫不及待地背着一个军绿色半旧的布包出了门。   出了省委宿舍大院的门,过一个路口,左拐,有一家副食品店。   里面出售一种岭南饼干厂生产的一枝花克力架饼干。   透明塑料袋包装,上面印着一朵红色的花,名字是蓝色的,写着“克力架饼干”这几个大字。   饼干是长方形的,有半个巴掌大,上面撒着一粒粒的白砂糖,一口咬下去,据说是酥酥脆脆的,又香又甜。   十几年过去了,岑思颜居然还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上辈子她刚到岑家不久,有客人上门,带了礼物,其中就有一包克力架饼干。   就摆在茶几上。   岑思颜在乡下的时候,见过一次这种饼干,是村里的一个姑娘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工人,回娘家的时候带回来的,宝贝似地显摆给每一个上门的客人看,一人分掰下来的一小块。   可就是没给岑思颜。   因为介绍人原本是想给那县城的工人介绍岑思颜的,可她的养母嫌弃那人年纪比她大了一轮,而且还是个二婚,就没让岑思颜嫁。   岑思颜不羡慕她能嫁到县城过好日子,但那饼干还是让她有点不高兴了。   她就是想尝尝味道,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甜,那么香。   大概是她盯着那饼干看的时间太长,看得太专注,岑解放注意到了,慈祥地说:“想吃就吃吧!”   岑思颜战战兢兢地拿起包装完好的饼干,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想了很久,才找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出一个刚好能抽出一块饼干的小口子。   刚拿出一块,还来不及放进嘴里,岑思灵看见了,嚷嚷起来:“你这吃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真馋。”   韩丽华瞟她一眼,满脸不悦:“少吃点儿零食,马上就吃饭了。”   岑思颜讪讪地,没敢再吃,把没来得及吃的那块饼干又放回了袋子里。   后来吃完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包饼干了,也不知道是张阿姨收起来了还是拿去了哪里,那个时候的她是肯定不敢问的。   再后来,当她有能力自己去商店里买这种包装红蓝相间的一枝花饼干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忌口,比韩丽华更严苛地要求自己,几乎什么都不吃,只为了能在舞台上有更轻盈动人的身姿。   再后来,这种饼干停产了,再也买不到,以至于她一辈子都不知道,一枝花饼干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岑思颜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她再不会跳舞,也绝不会为了讨韩丽华的欢心,而勉强自己去做任何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了,所以,想吃的东西,她也可以尽情地吃了。   拿到这辈子第一笔零花钱,岑思颜第一个想到的,居然就是去买一包一枝花饼干,好好地吃一顿。   大概老天让她重生这一回,就是让她来弥补这个遗憾的吧!   来到副食品店,岑思颜直奔卖糖果饼干的柜台,一眼就看到了货架上的一枝花饼干。   “同志,我要买这个。”   一枝花饼干算得上是高档点心了,两百克一包,就要五毛钱,相比之下,旁边罐子里的散装饼干,一斤也才两毛。   售货员给她拿了一包,岑思颜给了钱,小心地把饼干塞进背包里,手按在包上,心情轻快得像是一只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   她脚步欢快地跑到旁边的人民公园,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郑重地从包里拿出那包饼干。   这种塑料袋子不好撕开,好在她早有准备,带了一把小剪刀,把袋子剪开,岑思颜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饼干,有白砂糖的那一面朝上,小心地送入口中。   闭着眼睛细细品尝。   一股椰子的香气夹杂在烘焙食品特有的焦香中扑面而来,入口是脆脆的,白砂糖融化在口中,带来甜蜜的滋味,嚼起来的时候,还有沙沙的口感。   太好吃了,原来一枝花饼干就是这样的味道。   一点儿也没有让她失望。   岑思颜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快要见底了。   这时,她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抬头一看,对面的石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年轻男人。   说男人也许不太准确,应该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长得还挺好看。   这是一种符合各个年代老中青三代审美的好看,这是一张不管是放在现在这个讲究男子汉英伟之气的年代,还是后世小鲜肉花美男当道的年代,都能吃香的脸。   他眼睛盯着岑思颜,笑容里还带着可爱的少年气,但很明显,他就是在笑她。   是笑她刚刚狼吞虎咽吃得太狼狈了吗?   岑思颜有一种在帅哥面前丢脸的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吃饼干吗?”   话一出口,她又有点后悔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些。   眼前的这个少年,很明显家境并不好。   他身上的衣服显而易见地不合身,而且洗得很旧了,让人禁不住担心稍微一用力就能扯破的样子,身上背着的那个挎包,更是补丁叠着补丁,饱经人间沧桑的模样。   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在某些方面会比较敏感。   不过,这少年看起来可完全没有被伤害到的样子,反而还挺开心,又笑了一声:“好吃吗?”   声音清朗,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魅力。   岑思颜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里还剩下几块饼干的包装袋,递了过去:“你要吃吗?”   “好啊!”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接了,然后吃了起来,“嗯,确实不错。”   岑思颜嘴角微微抽搐,见过厚脸皮的,这么厚脸皮的还是第一次见。   “那什么,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少年又是展颜一笑:“再见。”   岑思颜总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点眼熟,难道是像上辈子电视上的某个小鲜肉?   又或者是她上辈子在这附近见过这个人?   就算真的见过,对她来说,也是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了,记不清楚也纯属正常,既然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姓名,那就是个不重要的人物。   算了,不去想那么多,岑思颜甩甩头,把这次算不上有多愉快的邂逅抛在脑后,往省委宿舍大院的方向走去。   上午十一点多,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上了,热辣辣的,烤得人头脸发烫,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院里上班的上班,不上班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整个大院安安静静的,除了蝉鸣,就只有清洁工杜阿姨用竹枝扎的大扫帚扫地时的刷刷声。   杜阿姨是个挺好的人,见人总是谦恭地笑,只要有人路过,她一定会停下手里的扫帚,等别人走过去了,才继续工作。   岑思颜觉得她有点像自己的养母,不是长得像,而是那种中国传统劳动妇女任劳任怨的美德,哪怕被生活压弯了腰,也咬着牙坚韧不屈地生活下去的精神,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辈子每次在大院里见到杜阿姨的时候,岑思颜总是会礼貌地跟她打招呼,每次她都受宠若惊,更客气地回应她。   时间长了,渐渐两人也能聊上几句,在这个冷漠而孤单的大院,这算是岑思颜不多的一点慰藉了。   听别人说,这杜阿姨也算是命运多舛了,她男人本来是大院的锅炉工,在她怀着孕的时候就不幸得了癌症去世了,不久之后生下个遗腹子。   大院的领导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地生活艰难,便给她安排了个清洁工的工作,每天负责打扫这大院的卫生。   之后也不是没想过要改嫁,可是每次都那么不幸,准备嫁的男人不是出事就是重病,总也成不了。   这杜兰月也得了个克夫的名头。   再后来她也熄了改嫁的心思,一心一意守着儿子过日子了。   她那儿子听说倒是个有出息的,后来好像还成了什么大老板大企业家,能上电视财经新闻的那种。   可惜这杜兰月没什么福气,早年生活艰苦亏坏了身体,后来身体不舒服又为了不给儿子添麻烦,硬是忍着不去看,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再多的钱也救不回来了。   硬是没有享到儿子的福。   不过上辈子岑思颜对杜阿姨那个儿子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他好像连高中都没读完,就在岑思颜被接回岑家不久就出去闯荡去了。   岑思颜想她应该没怎么见过他,就算见过,也早就不记得了。   这辈子岑思颜和杜阿姨是第一次见面,当然,这个时候她们应该还互相不认识。 第14章   岑思颜从杜阿姨的身边走过去,一边寻思着,既然重生一场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提醒杜阿姨的儿子一下,让他别光顾着搞事业挣钱,也要关注一下自己母亲的身体,好歹定期体个检什么的。   免得以后子欲养而亲不待,后悔莫及。   正想着,忽然“砰”地一声,杜阿姨双眼紧闭,直直地倒在了她的面前。   岑思颜立刻上前两步,蹲下来细看,只见她面色潮红,汗水湿透了额前的头发以及衣领,四肢滚烫,嘴唇却在发白,看起来像是中暑的症状。   岑思颜看了看头顶上的炎炎烈日,毫不犹豫地把杜阿姨哪怕倒下还紧紧握在手中的扫帚抽出扔在一边,然后吃力地把她撑了起来,搁在自己的背上,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岑家的小洋楼。   走在路上的时候,岑思颜想起来了,这样的事儿其实上辈子也发生过。   只不过上辈子她胆小,没敢自作主张把人往家里带,只是把人带到树荫底下,给她喝水,用冷水擦脸。   后来回家想要找药的时候,还被岑思灵冷嘲热讽她多管闲事,让她在韩丽华回家之前赶紧把自己身上好好洗洗,沾了一身的汗臭味。   家里的保姆张阿姨也为了为难她,故意说家里找不到治疗中暑的药。   岑思颜知道,这大院里很多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们,对待像杜阿姨这样的社会底层劳动者,都是这样的态度,倒不是说真有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习惯了眼高于顶,冷漠而不自知罢了。   后来岑思颜其实也并没有帮上太大的忙,杜阿姨是自己慢慢地缓过来了,可那时候杜阿姨还是对她十分感激。   回家以后还特地给她送来了家里自己晒的菜干。   结果岑思灵又是一通嘲笑,张阿姨还当着杜阿姨的面把那些菜干直接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哪里捡来的垃圾,我们家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   岑思颜羞愧得满脸通红,杜阿姨也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一个劲儿地道歉。   更让岑思颜无地自容。   如今的岑思颜,可不会再让她们做这样的事,当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目光了。   岑思颜直接把杜阿姨背回家里,放到客厅的皮质长沙发上躺着。   “张阿姨,麻烦你把家里的十滴水拿出来一下。”上辈子在这个家里住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这些常备药家里的药箱都是有的。   十滴水是很好的祛暑药,喝上几滴,就能很好地缓解中暑之后头晕、恶心的症状。   说完,岑思颜忙着打开了家里的电风扇,又赶紧去卫生间打水。   张阿姨匆匆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要十滴水?”说完,就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人。   急忙冲过去一边想要把人拽起来一边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躺我们家沙发上了,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这年头家里有皮沙发的人家不多,金贵得很,韩丽华又是个讲究人,平时这沙发上都罩着白色的棉纱钩织成漂亮花纹的纱巾,好看是好看,但一旦弄脏,就很难洗得干净了。   “你放开!”岑思颜手里端着一盆凉水,站在张阿姨身后疾声厉色地喝道。   张阿姨手一抖,杜阿姨又躺回了沙发上。   岑思颜走过去,无视一旁的张阿姨,拧了盆里的毛巾,给杜阿姨擦脸,拉开衣领擦脖子:“十滴水呢?”   张阿姨这才回过神来:“思颜,你在干什么?”   岑思颜冷冷地说:“她中暑了,没看见吗?还不去拿药?”   这时看见杜阿姨清醒了些,岑思颜连忙拿起水杯喂她喝水:“杜阿姨,多喝点水,待会吃点药就没事了。”   “不是,这就是个扫地婆,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家里的药是随便能给别人的吗?思颜你赶紧让她走,你看把这地上沙发上都弄脏了,待会你妈回来怎么交待?”张阿姨一脸嫌弃。   “该怎么交待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怎么,我不是这个家的主人,还叫不动你了?麻烦你去把十滴水拿来。”   张阿姨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去翻了药箱,找了一瓶十滴水拿过来:“给你,到时候韩老师问起来,你可得说清楚,是你非让我我拿的啊!”   岑思灵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怎么回事啊,吵吵吵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她昨晚一夜没睡好,正补觉呢!   张阿姨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思灵,你快下来看看吧,你这妹妹怎么回事,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   岑思灵带着一肚子起床气,不耐烦地下来,看见沙发上的人,就捏住了鼻子:“张阿姨,你不知道我妈妈有洁癖吗?怎么把这扫垃圾的人也带进来了,你看她鞋子上还沾着垃圾呢,待会这纱罩赶紧拆下来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虱子。”   岑思颜喂杜阿姨吃完药,又让她喝了不少水,这才站起来,直视着岑思灵的眼睛:“岑思灵,你长这么大,没有人教过你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嗤,我干嘛要尊重她呀,不过就是一个扫垃圾的,她弄脏我家的地方,我说几句怎么了?”   “首先,她是一个人,一个年纪比我们大的长辈;其次,劳动不分贵贱,靠自己的双手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就应该得到尊重。”   岑思灵气得跳脚:“我不管,这是我家,我就不喜欢这样又脏又臭的人来我家,你爱做好人到外边做去 ,别在这里碍眼。”   “不好意思,这里也是我家,我爱在这里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   “你这样做,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你就等着她厌恶你,嫌弃你吧!”这句话,是上辈子岑思灵一直用来压制岑思颜的法宝。   因为上辈子的岑思颜实在是太想得到韩丽华的认可了,所以只要是岑思灵说是韩丽华不喜欢的事情,她就不敢做,在这个家里畏首畏尾,活得完全没有了自我。   如今的岑思颜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妈妈也跟你一样,是个冷漠、没有爱心,看见别人有困难也不愿意伸手帮忙的人吗?”   岑思灵被她说得语塞片刻,急忙辩解:“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乱说。”   杜阿姨挣扎着要起来:“姑娘,你们不要吵了,我这就走。”   她不认识岑思颜,但知道岑思灵,这姑娘脾气不好,她不想让帮了她的姑娘跟岑思灵产生矛盾。   岑思颜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坚定:“您好好休息,不用管,这里我说了算。”   然后转身看着两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岑思灵和张阿姨莫名地觉得她身上的气场好强,居然有一种被她唬住了的感觉。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双手各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网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正要往门外走去。   “站住!”岑思颜一声断喝。   那男人吓了一跳,一只手没拿稳,网兜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是一些家里储存的干货,香菇、木耳、黄花菜什么的,还有一些咸鸭蛋、皮蛋和腊鸭腊肉。   “你是什么人,拿的什么,去哪里?”岑思颜语气严厉地问,她当然知道这人是谁,就是张阿姨那个一把年纪了还游手好闲在家待业的儿子。   上辈子他没少趁岑解放和韩丽华不在家过来搬东西,硕鼠似的。   岑思颜都碰见过好几次了,只不过那时候张阿姨每次都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韩丽华说不要让他来拿的,她傻乎乎地就信了。   后来家道中落,张阿姨卷了家里的细软逃走,她忍不住在韩丽华面前抱怨了几句,以前吃了拿了他们家那么多东西,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看见韩丽华愕然的神色,才知道韩丽华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家人早就从她家里蚂蚁搬家似地搬走了许多东西。   张阿姨的儿子没见过这种阵仗,有些慌了。   张阿姨连忙说:“这我儿子,是这样的,韩老师昨天不是让我整理储藏室嘛,这些东西放的时间太久了,平时也吃不到,天气太热怕坏了,让我赶紧处理掉,该扔就扔了。我是想着这些东西反正都不要了,扔了也是浪费,就让他过来,带回去送给乡下的亲戚,乡下人吃得糙,不介意。”   说着,她还刻意看了岑思颜一眼:“思颜啊,你刚从乡下来,乡下人看这些可能是好东西,可在咱们眼里,这些都是不值钱的,随便丢了也就丢了,思灵,你说是吧!”   岑思灵似乎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天生就是要跟岑思颜作对的:“这点儿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丢了就丢了,就你们乡下人小家子气,一点都不大方。”   岑思颜走过去,抓起一把香菇闻了闻,香气新鲜纯正,干干爽爽的,可半点没有快放坏了的迹象,其他的东西看得出来,也都是新鲜上好的。   可能才买回来没多久,绝对不是张阿姨所说的快放坏了需要处理掉的东西。   “呵!”岑思颜冷笑,“想不到你一个当保姆的,口气还挺大,不知道你在我家当保姆,一个月多少钱工资啊,可以买多少只这样的腊鸭呢?”   “呵呵!”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清朗的轻笑。 第15章   岑思颜听着这声似乎有点耳熟的轻笑,抬头看去,居然是刚才在人民公园遇见过的那个问她讨饼干吃的少年。   岑思灵目光中闪过一丝羞恼:“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你们家院子门没关。”   岑思颜想起来,她刚刚急着背杜阿姨进来,确实是忘记关院门了。   接着那少年又看着岑思颜说:“我听说我妈好像不舒服,被人带进来这里了,请问一下,是这样的吗?”   岑思颜楞了一下:“你妈?”   杜阿姨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我在这里。”   “妈!”少年喊了一声,大跨步进来,“你怎么样?没事吧?”   岑思颜惊讶:“原来,你就是杜阿姨那个……那个儿子啊!”未来的大企业家原来年轻的时候长这样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眼前这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现在的我你瞧不起,将来的我你高攀不上!说的不正是眼前这个逆袭少年吗?   这少年又笑了起来:“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能是哪个啊?”   “杜阿姨刚才中暑了,已经吃过药了,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少年已经将杜阿姨背在了背上:“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他虽然看着清瘦,但其实走近了看还挺高大的,背着瘦小的杜阿姨,比刚才岑思颜背她轻松多了。   岑思颜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阿姨身体不好,你别让她太辛苦了,有空的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   “等一下。”岑思颜看见地上有一包绿豆,赶紧捡起来,递给那少年,“这绿豆拿回去,给阿姨煮水喝,可以解暑,以后早晚没那么热的时候才出来吧,中午太阳太大的时候就先别扫了,只要能完成工作,单位的领导也可以体谅的。”   杜阿姨声音虚弱地拒绝:“不不,哪能还拿你的东西呢!”   岑思颜爽快地说:“阿姨,您别听他们刚才胡说,这绿豆好着呢,既没长虫又没坏,只管拿回去放心吃。”   这少年倒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一只手在背后托着杜阿姨,一只手把绿豆接了过去:“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了。”   岑思颜发现,她还蛮欣赏他的直爽的,果然不愧是以后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人,为人就是爽快,一点也不矫情,不像一般的穷人,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怕还不起这份人情。   也只有内心足够强大自信的男人,才有这么洒脱大方吧!   “姑娘啊,你是岑家的什么人啊?今天我们没给你添什么大麻烦吧?”杜阿姨还是放心不下,在这大院里住了那么多年,这岑家里有些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这好心的姑娘今天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   除了这姑娘,岑家的其他人可不太欢迎他们母子俩,可别给人好心的姑娘惹了什么麻烦才好。   岑思颜笑着回答:“我是这家的姑娘啊,我叫岑思颜,以前一直都生活在乡下,这两天才回来的。”   那少年一边跨出岑家的院门,一边跟背上的杜阿姨说:“妈,这是别人的家事,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那怎么行,这姑娘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知道该怎么做。”   岑思颜双手抱胸,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的是,上辈子她并没有见到杜阿姨的儿子,杜阿姨送来了她自己晒的菜干,这辈子她儿子亲自来她家接的人,不知道这次他打算怎么谢自己呢?   忽然有点好奇呢!   杜阿姨母子俩离开之后,岑思颜看着一地的狼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起来?”   岑思灵回过神来,也觉得张阿姨的儿子带走的这些东西有些不太对劲。   “张阿姨,我看这些东西,都还好好的没有必要现在就处理掉吧,不如等我妈妈回来了,问问她再说。”   张阿姨满脸的不高兴:“韩老师忙着呢,哪有空管这些柴米油盐的,思灵你也是,好好的姑娘家,别跟一些乡下人学得小气巴拉的,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把家里当垃圾堆吗?给不相干的外人倒是给得爽快。”   话虽这样说,她也不敢当着岑思灵的面真让她儿子把这些东西拿走了,只得不情不愿地收拾了起来,一边使眼色让她儿子赶紧离开。   “咦,这是什么?”岑思颜在沙发旁的地板捡起了一本旧旧的笔记本,已经用了大半了,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蓝色钢笔字,写得刚劲有力,筋骨分明,是一手好字。   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眼熟,只是这熟悉的感觉似乎很遥远了,她是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一手好字的来着?   反正肯定不是岑思灵的。   再翻开封面,果然写了名字:“叶清安?”   岑思灵皱着眉,声音有些怪异:“你喊那穷小子的名字干什么?”   “刚才那个人就是叶清安?”   “哼!”岑思灵冷笑,“装什么呢,不认识你就随便让人进来?我说呢,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其实你早就知道那是叶清安的妈了对吧!我告诉你,那小子虽然长得不错,但就是个穷光蛋,一个清洁工的儿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爸爸妈妈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岑思颜惊异极了:“我只不过就是说了一个名字而已,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哦,我明白了,该不会你看他长得好,看上他了吧!”   岑思灵气急败坏:“怎么可能,我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那种穷光蛋啊,也不看看他配嘛!”   岑思颜心想,人家当然配啊,再过上几年,配不上人家的该是你才对。   啧啧,看着岑思灵的反应这么强烈,看来她是没猜错啊!   没想到这么现实的岑思灵,居然也会有被颜值蒙蔽了双眼的时候。   不过能看中叶清安这块璞玉,其实她的眼光还算是不错的,可惜啊,差就差在不够信任自己的眼光,如果能够在他尚未发迹的时候,就排除万难跟他在一起白手起家,只要熬过几年,这胜利的果实,可是摘也摘不完啊!   岑思颜上辈子的精力完全没有放在这些方面,因此对这些她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十几年过去,该忘记的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可是一旦提起几个关键的记忆点,点连成线,线再带出面,这一大片的记忆就渐渐地浮出水面,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上辈子她确实是对这个叶清安有点印象的。   大概就是她听见岑思灵跟几个和她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在念一封情书,或者也算不上什么情书吧,只是一个青涩少年写给心仪的姑娘家的一封信,信里表达了一种真挚单纯的友情和对未来的希望。   总之岑思颜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挺感动的,要是有一个少年能给她写这样的一封信,她能感动得哭出来。   但岑思灵和她那几个小姐妹却用各种难听恶毒的语言极尽能事地冷嘲热讽写这封信的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什么的。   不但她们自己私底下说,还到处宣扬出去,传得极为难听。   后来,岑思灵把那封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岑思颜觉得挺难过的,一份真心被她们糟蹋成了那个样子,就算她不喜欢那男的,私底下悄悄地拒绝就算了,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   难道这样她就很有面子吗?   岑思颜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把那封文采斐然的信捡了起来,细心地抚平了纸上的皱褶,信的开头称呼的地方已经被撕掉了,但署名还在,刚劲有力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写着“叶清安”这三个字。   难怪她刚才看那笔记本会觉得眼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那一手刚劲有力的字迹记了那么多年。   而且那信,人家还不是写给她的。   看来这个未来的商业大佬,眼光有点不太好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女的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在这个大院里,岑思灵的个人条件确实算是很好的了,家世好就不用说了,年轻的姑娘家嘛,认真打扮起来总是不会太难看的,而且她还会跳舞,身材也不错,综合条件算是很顶尖的了。   所以说男人啊,不管在事业上多有本事多聪明,面对女人的时候,总是很难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那样一个本质刻薄恶毒自私的女人,谁沾上谁倒霉。   岑思颜“啧啧”叹气,上楼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想看看未来的商业大佬这个时候会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会不会是未来的商业计划。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居然是名著的优美词句摘抄!   一段一段的优美词句,认认真真地摘抄下来,后面还十分严谨地标注了来源于哪本著作,以及作者。   这位后来名震全国,名字都上了福布斯排行榜前排的商界大佬,年少的时候,居然是一名文艺少年。   难怪上辈子能写出那么动人的情书。   难道他上辈子就是因为暗恋失败,受到的打击太大,这才放弃文学,毅然投身商场的?   这么说起来,在属于他的那个故事里,岑思灵倒是他成功史上起到极大推动作用的炮灰女配呢!   说也奇怪啊,现在应该还没到叶清安写那封情书的时候,可这会儿岑思灵好像对他有点意思啊,后来又是为什么会那样地对待他,让他承受那种是个男人都忍无可忍的侮辱的呢?   难道她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一个美貌的穷光蛋?   “刷刷!”窗外又传来了扫地的声音。   岑思颜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依旧炽烈的阳光,再向窗外看去。 第16章   扫地的居然是叶清安,俊美清雅的少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岑思颜用她上辈子多活了十几年的老阿姨心态,越看他就越是不忍心,让这样的一个他遭受那些流言蜚语的玷污呢!   哪怕他将来必然会是一个身经百战、叱咤风云的商场老油条,但是今天,他脸上那单纯、干净的笑容,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护他。   岑思颜拿着笔记本蹬蹬蹬地跑了下去,带着微微喘气的声音喊了一声:“叶清安!”   叶清安猛一抬头,就看见了朝他奔跑过来的美丽少女,正午的阳光似乎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整个人美得闪闪发光,让他怦然心动。   叶清安把扫帚杵在地上,双手搭在扫帚柄上,笑容清浅地看着她:“有事吗?”   岑思颜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你的吗?”   叶清安目光微微一闪:“刚才不小心落在你家了?”   “嗯。”   “谢谢!”他伸手接过,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你看过了?”   “呃,就随便翻了翻,字写得很不错,品位也不错,就是,眼神有点儿不好。”   “啊?”叶清安有点没太听懂。   岑思颜刚想提醒他,少年怀春是很正常的,但看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看对方的人品,而不是外表和条件。   话刚要出口,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叶清安的生活本来跟她毫无关系,要是她突然这么横插一脚,他真的想通了没有去给岑思灵写情书。   那自然也就不会遭受后来的那些侮辱,那他没有受到刺激,没有一怒之下出去闯荡,那以后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少了一个为国内经济建设作出巨大贡献的著名企业家了?   这个后果太严重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尽量不要改变跟自己无关的人的生命轨迹,这是重生者应该遵守的基本原则。   想到这里,岑思颜赶紧说:“没什么,就是把笔记本还给你,我走了。”赶紧转身,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叶清安目送着她走进小楼,才低下头,手掌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封皮,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又能重新看见如此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她,真好。   上辈子叶清安是寿终正寝的。   他一生功成名就,荣誉加身,可在临终的时候,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并不是他一手创立下来的商业帝国,也不是他每次获得嘉奖时的高光时刻。   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当他还是一名情窦未开的青涩少年时,那一个蝉鸣声中燠热的午后。   讨债的人又来了。   他母亲杜兰月低声下气地恳求债主再多宽限些时日,凶神恶煞的债主却不为所动,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给杜兰月买药的钱都抢走了。   杜兰月身体不好,必须长期吃药,否则的话就会一直咳个不停。   叶清安冲出来要跟债主打架,被杜兰月死死地抱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攥着母亲的那点血汗钱扬长而去。   “我不念书了,我出去打工,妈,我一定会挣到钱回来给你过上好日子的。”   杜兰月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不许他再说这样的话。   “我辛辛苦苦,砸锅卖铁供你念了那么多年书,不是为了让你去打工的!”   那是他高二那年的暑假,高中生活只剩下最关键的一年,他成绩优异,被师长誉为清北的好苗子,只要再熬过这一年,考上名牌大学指日可待。   可是考上了又怎么样呢?就算大学有生活补助,但也依然清贫,以他们家这样的情况,以杜兰月的身体条件,她还能熬多少年?   她等得到他大学毕业,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吗?   叶清安等不了了。   他的心里像是住着一头猛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任何出路。   再次跟杜兰月就他要不要辍学出去闯荡这个问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之后,少年一气之下冲了出去,闷着头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大院的后山。   省委宿舍大院地形宽阔、环境清幽,甚至还有一处林木葱郁的后山,是大院的住户们平日里早晨锻炼、傍晚散步的好去处。   但如今正值午后,阳光猛烈,蝉鸣声声,就连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都被家长拘在家中吹着电风扇午睡,后山一片寂静。   正是他想要的清净。   叶清安顺着人工修建的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忽然看见前边不远处的凉亭中有晃动的人影。   凝目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亭中……跳舞?   是的,跳舞。   她不停地伸展着纤细修长的手臂和双腿,做出一个个优美的舞蹈动作,偶尔还把那柔软纤细的腰肢折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虽然没有音乐,但她的动作流畅、自然,把轻重缓急的节奏掌控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仿佛这大自然的风声和蝉鸣声,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音乐。   她脸颊绯红、神情专注,美得就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   叶清安的脑海里只剩下八个大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渐渐地,她轻快的舞姿变得缓慢、压抑,仿佛被周围看不见的沉重压力牢牢地禁锢着,叶清安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一把揪住,跟眼前的舞者一起沉没在灭顶的窒息中。   徒劳无功地做着困兽之斗。   几乎无法呼吸。   忽然,她的动作又快了起来,不甘、挣扎、奋发、向上,飞速地旋转、跳跃,热烈而激昂的情绪猛然爆发,如同一束光,从漆黑的深井中喷涌而出。   照亮了整片天地。   破茧成蝶!   叶清安的心情随之豁然开朗。   他终于下定决心,也看清了自己未来的路。   一舞终了,年轻的姑娘也停了下来,胸膛还在急剧的喘息中起伏不停,叶清安那颗青涩少年心不争气地配合着那起伏的节奏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   尽管她梳着不合时宜的麻花辫,身上的衣服也过于宽大而且太短了,但这一切都无损于她的美貌,她如白雪一般白皙的皮肤,鲜花般嫣红的嘴唇,都让少年浑身发热,喉咙发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酸酸胀胀地占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懂,这就是爱情。   幽静的石阶上忽然传来人声,有两位老人家抱着木制的棋盘顺着台阶往这山上凉亭走来。   凉亭里的姑娘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猛地跳了起来,按了按红彤彤的脸颊,羞怯地跑了下来。   与石阶上的少年擦肩而过。   叶清安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中戛然而止。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眼中有泪,嘴角含笑。   本以为,这擦肩而过,是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想到老天垂怜,竟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非常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定会牢牢抓住,再不错过。   叶清安垂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缓缓从封皮的夹缝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该庆幸还是遗憾呢,笔记本不慎落入了她的手中,可是这封信,她还是没有看到。   重活一世,叶清安自诩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热血冲动的愣头青。   上辈子那天的惊鸿一瞥之后,他就决定了要外出闯出一片天地,可是在临走之前,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给她写了一封信。   细说起来,真算不上是情书,但确实饱含了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的满腔热情。   在离开之前,他悄悄地把信塞进了她家的信箱里。   叶清安没有期望过她会有所回应,对他来说,她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的人物,是自己远远高攀不上的。   只要能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她,便已心满意足。   写这封信,已经是他所能做出来的最出格最大胆的事了。   随后他便离开了这座城市,到了传说中遍地有黄金的鹏城,开始了他白手起家的创业生涯。   一无学历,二无成本,三无人脉,他知道这条路会走得很苦很累,但没有想到会艰难到这个程度。   等他终于做出一点成绩,觉得自己终于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叶清安才回到了这个大院。   这时候心中的女神已经嫁给了别人。   没关系,只要她幸福就好。   叶清安再次把满腔滚烫的心事埋进心底最深处,再一次远远地离开,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直到很久以后,那时候叶清安的事业已经很成功了,无意间邂逅了少年时的一位玩伴,说起旧事,对方感叹一句:“你当初眼神可真是不太好,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女人了呢!”   叶清安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的那封信,而是被岑家的另外一个女儿拿了,并且还以一种十分不屑和鄙夷的态度宣扬了出去。   当时可以说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不过没人敢直接告诉他而已。   时隔多年,听到这个消息,叶清安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从不后悔自己喜欢过她,但一直担心自己当初孟浪的行为打扰了她。   如今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也算是安心了吧!   至于别人对他的误解,他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就让它随风而去罢了。   重生之后,本以为活过一世的自己再不会有那份年少的冲动,可是在再次看见她的第一眼,居然忍不住又再次激动起来。   纷涌的气血让他真正意识到,如今他的灵魂,确实是生活在一个年轻的躯体里,他还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一样,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   今天并不是这辈子第一次跟她见面,事实上,在她刚回来的那一天,叶清安就看见她了,在昏黄的月色中,身形纤弱的岑思颜缓缓地踏进那座小院子,也走进了他的心门。   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满腔的热情只能付诸笔端,叶清安提笔写了一封真正的情书,满载着他一辈子不曾放下的沉甸甸的深情。   只是这封信他这次也没有打算要让她看见。   会吓到她的。   这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封底的夹层中,悄悄地藏了一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深情。   如果她上辈子过得美满,叶清安想,即便重活一世,他也不会去打扰她的。   可事实上,她并不幸福。   想起她后来遭遇的那些事,那个践踏辜负了她的男人,叶清安就气得差点捏断了手中的扫帚。   他也气自己,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离她那么远,以至于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是那样的不堪,等他终于知道了一切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早知道,如果当初能早知道…… 第17章   岑思颜给叶清安送完笔记本回到家里,却发现岑思灵目光怨恨地盯着她:“你去找叶清安了?”   她也没好气地说:“怎么,不行吗?”   “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岑思灵疾声厉色地断言。   “莫名其妙!”岑思颜一点儿也没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上楼回房间去了。   晚上韩丽华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后天晚上首都舞团要来咱们市演出,我留好位置了,思颜还没有看过舞蹈表演吧,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真的吗?真的是首都舞团吗?太好了,天啊,我都迫不及待想赶快到后天晚上了!”岑思灵语气夸张地说。   韩丽华笑了笑:“这次好几位有名的老师都会过来,到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认识,你好好跟她们学习一下。”   “嗯嗯,谢谢妈妈,我一定会虚心向老师们请教的。咦,思颜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啊,你不想去看吗?舞蹈是妈妈一辈子最心爱的事业,就算你以前没有接触过,也不能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啊!”   岑思颜勉强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就是以前没有见识过,有点儿紧张罢了。”   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上辈子,跟舞蹈相关的事情,都给她留下了太多不堪的回忆,她还没有大度到可以放下这一切。   这辈子,她只希望,永远也不要跟跳舞这件事扯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就算你看不懂,但只要记住别乱说话,别让人看出来你根本看不懂就行。”岑思灵撇撇嘴说。   岑思颜都不知道她这样说,是在安慰自己呢,还是在讽刺自己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有心情跟她争执,只淡淡地笑了笑,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偏岑思灵见好还不会收,又继续说:“妈妈,我一定会好好练习,九月份的舞团招新,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对了,思颜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呀?九月份妈妈的歌舞团要招收新团员,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参加考试吧,说不定能考上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跟着妈妈好好学习了。”   她当然不是真心想要跟岑思颜一起进入歌舞团,只不过是换个方式羞辱她而已,一个乡下妞,恐怕连舞蹈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从小到大都没拉过筋,没熬练过筋骨的人,去参加考试,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到时候也让妈妈好好看看,她这个亲生女儿是怎么给她丢脸的。   岑思颜还没开口,韩丽华就说:“这个急不来,你先跟我去看看表演,如果喜欢跳舞的话,我给你找个老师,好好学习一下,今年来不及,明年再考也行,虽然年纪是有些大了,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看你身体条件挺好的。”   岑思灵瞪大了眼睛,妈妈还真的有考虑过让她也走这条路?   怎么可能呢,她可是从三岁开始就拉筋练基本功了,这乡下妞都这么大年纪了,才开始练,玩玩还行,当专业舞蹈演员?开玩笑吧!   就算韩丽华的身份摆在这儿,别人当面不敢说什么,也拦不住人家在背后嘲笑啊,到时候别连她也给连累了。   “妈妈!”她顾不上装样了,刚想说什么,就听岑思颜开了口。   “我想考大学。”   “你说什么?”岑思灵惊讶地反问,岑解放和韩丽华也抬头看向她。   岑思颜微微一笑:“我对跳舞没有兴趣,也不想考什么舞团,当年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继续上学了,我觉得还挺遗憾的,现在有条件了,我想继续学业,不知道爸爸可不可以安排我去上高三,参加明年的高考呢?”   上辈子岑思颜没有上过高中,事实上,初中毕业以后,在家庭条件和当时农村现状的影响下,就回家务农了。   后来被接回岑家之后,就直接开始学习舞蹈,再也没念过书。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学历文凭越来越重要,她的初中文化程度就很不够用了,为此没少吃亏。   这辈子她不打算再跳舞了,但学还是可以继续上一上的,就当是体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人生的。   听说大学生活非常有意思,是一段十分值得纪念的体验呢!   重活一世,不求功成名就,只求快活肆意。   虽然她以前的学习成绩还不错,但她也知道,以她的水平,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要参加高考,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能为自己想做的事努力奋斗一场,也很有趣啊!   “哈哈,真是笑话,你才初中毕业,只念一年高中,就想考大学?你以为考大学是你们乡下人种田,只要有手有脚就能考得上的吗?”岑思灵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今年刚刚参加完高考,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还是知道高考的难度的,她上的已经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了,大学录取率也才百分之三十左右,能考上名牌重点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个时候,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岑思灵虽然跟岑思颜同龄,但她上学早,今年已经高中毕业了。   从小韩丽华培养她的方向就是当舞蹈演员,其实原本也可以不上高中的,十五、十六岁的小姑娘也可以考歌舞团。   但韩丽华坚持要让她念完高中以后再考舞团,是因为韩丽华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在舞蹈上的天分实在是不怎么样,舞台表演这条路,趁年轻可能还可以走几年,但想要更进一步,却是很难了。   将来要想在歌舞团里混得好,恐怕还是得走上行政管理这条路,这么一来,文凭就很重要了,所以才坚持让她一定要高中毕业。   所谓古人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食人间烟火的韩丽华,为了这个女儿的前途,也算得上是殚精竭虑了。   岑解放皱了皱眉:“思灵,说话注意一下。”   但转向岑思颜的时候,脸上还是带上了不赞同:“思颜,有理想是好事,但也要切合实际,你要是真的有心要考大学,从高一开始学也是可以的。”   “爸爸妈妈,我虽然初中毕业就离开了学校,但那只是因为家里条件差,我不忍心让养父母太辛苦,才没有继续读高中的,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学,以前的知识都没有丢掉,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我想再拼搏一把,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我努力过,青春就不会留遗憾。”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当初我在初中的时候,考试也能考全县第一呢!”   岑思灵又是“嗤”地一笑:“全县第一?呵呵,你们那种小县城,能有什么好的教学质量啊,全县第一的含金量恐怕还比不上我们学校的最后一名呢!”   “哦?那不知道在这么厉害的学校上学的姐姐,高考又考了多少分呢?快说出来让我也羡慕一下吧!”   岑思灵脸色立刻变了,学习成绩是她的死穴,要不是靠着有个好老爸,她连宜宁一中的大门都进不去,成绩当然也是差生中的垫底。   跟她一起玩的人,从没有谁敢这么不长眼,在她面前提成绩问题的。   “哼,我又不用考大学,成绩一点都不重要,而且我主要的精力都用在练习舞蹈上了,成绩差点也是很正常的啊!”   “哦,说那么多,原来就是成绩差啊!”   “你!哼,我就不信,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就等着瞧呗!”   岑解放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别吵了,思颜,我会让人去安排的,既然有心要学习,那你暑假这两个月就在家里好好学习,思灵,你高中的课本借给思颜用一下。”   岑思颜喜笑颜开:“谢谢爸爸!”   韩丽华似乎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已经让吴裁缝把咱们定的衣服加急赶出来了,明天应该就能拿到,到时候去看表演,打扮得好看一些。”   岑思灵抢着回答:“我知道了,妈妈,到时候搭配好衣服,我先穿给您看看。”她知道到时候韩丽华要把她引荐给首都舞团的几位知名的前辈,这对她将来的前途很重要,她一定要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面对。   岑思颜得偿所愿,对去看表演这件事也就不那么排斥了,其实她只是不愿意再次踏入这个行业而已,单纯对于舞蹈这个东西,她还是喜欢的。   以后,就以观众的心态,远远地欣赏吧!   第二天,吴裁缝果然亲自带着新做好的衣裳上门了:“韩老师,紧赶慢赶的,可算是把您要的这几身衣服都赶出来了,你们赶紧试试看,有哪里不合身的,我好拿回去改改。”   她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做的衣服穿在岑思颜身上的效果的。   裁缝其实也会挑顾客,遇上身形条件好的顾客,她们的创作欲会被激发出来,做起衣服来也充满了热情,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是有灵魂的。   吴裁缝这辈子遇上过的最喜欢的顾客,韩丽华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岑思颜了。   这母女俩,可是活脱脱衣服架子啊!   韩丽华在穿着打扮上的审美是极好的。   除了打扮自己,她也喜欢打扮女儿,但是她只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给岑思灵做衣裳,也不想想,岑思灵肤色比她黑,身段比例也远远没她好。   在她身上得体优雅的装扮,到了岑思灵身上,就显得有点夸张和造作了。   还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显出她肩太宽、腰不够细,屁股太过扁平的缺点。   也就是这个时代人们见识少,岑思灵身上的衣裳款式新颖,质量又上乘,别人嘴里只有夸的,慢慢的,岑思灵也以为,自己真的就跟韩丽华一样好看了。   直到今天,看到岑思颜身上的新衣服,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自欺欺人。 第18章   岑思颜的身段简直就跟韩丽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因为年轻,甚至比她更挺拔,更充满了活力。   那把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穿在腰身如此纤细的衣服里,也完全不显得局促,反而如弱柳扶风一般,一举一动间若隐若现,美得连女人看了,都舍不得眨眼。   而她自己身上这条浅绿色的新裙子,不但没有想象中的清新朝气,反而把她原本就不怎么白皙的皮肤衬得更黄更黑了。   可恶!岑思灵恨不得把这裙子脱下来撕碎,当然她更渴望的,是撕碎岑思颜身上的那些衣服。   凭什么,那些衣服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那么好看!   特别是有一件明黄色的蝙蝠衫,搭配白色的喇叭裤,她记得前不久刚在一场电影里看过,里面的电影明星穿起来特别好看。   大概韩丽华也很喜欢这个款式,让吴裁缝做了两身一模一样的,韩丽华跟岑思颜一人一套。   两人试穿起来,看那背影,跟一对姐妹花似的。   偏偏就没想到也给她做一身。   岑思灵气得一口咬都快被她自己咬碎了。   她没法想象,但她和这样的岑思颜一起出现在首都舞团那些前辈面前的时候,会把她衬托得有多不起眼。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偏偏对方还是一个你绝对不想要输给她的人的时候,这种痛苦会更加倍。   不,绝对不能让岑思颜去看表演,决不能让她出现在首都舞团的那些前辈们的面前!   岑思灵的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她要做点什么,让妈妈对乡下妞彻底地失望,再也不愿带她出门。   岑思颜也一直在等气急败坏的岑思灵对她做点什么。   这天下午,当岑思颜无意中翻到自己行李袋里藏着的那条珍珠项链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她上辈子是怎么被赶出房间的了。   就是因为这条珍珠项链。   岑思灵向韩丽华哭诉说自己的珍珠项链不见了,然后在她的行李袋里搜到了这条项链,韩丽华十分生气,为了惩罚她,就让她住到了那间阴冷的储物间里,这一住就没有谁想着再给她挪窝了。   岑思颜拿起珍珠项链,这珍珠项链是岑解放去海南出差的时候特地买回来的,韩丽华和岑思灵一人一串,淡粉色的深海珍珠,颗粒饱满圆润,色泽大小统一,莹润亮泽,非常漂亮,当然也很值钱。   好在她这次发现得早了一些,岑思灵还没来得及告状呢!   岑思颜冷笑一声,拿着项链一脸惊喜地跑去找韩丽华:“妈妈,妈妈你快看,快看!”激动得都快有点语无伦次了。   “什么呀,咋咋呼呼的,女孩子这样可不好哦!”韩丽华笑着说。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链子啊,这是玻璃珠子的吗?怎么会这么亮呢?”   韩丽华脸色变了一下:“这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啊,我在我的行李袋里找到的,对了,是不是姐姐送给我的啊,她一定是担心我不好意思收,所以才悄悄地塞到我的行李袋里的吧!姐姐对我怎么这么好呢,这么漂亮的链子,在百货商店里一定卖得很贵吧,得要十几块钱吧!”岑思颜天真地说。   “姐姐一定是知道我没有首饰搭配明天去看表演要穿的那条裙子,才特地送给我这条项链的吧!姐姐的眼光真好,这项链跟那条裙子搭配起来真的很好看呢,妈妈你说对吧?”   韩丽华心酸极了,孩子在乡下长大,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连珍珠和玻璃珠子都分不出来,还以为玻璃珠子就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了。   “傻孩子,这可不是什么玻璃珠子,这是珍珠项链,海南的深海珍珠,十几块钱可买不到,在原产地买的,也要几百块呢!”   “哎呀!”岑思颜吓得像是被火烫了手似的,连忙把珍珠项链塞到韩丽华的手里,“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不敢拿着,碰坏了怎么办,妈妈你快帮我还给姐姐吧,我可不能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岑家的姑娘,什么好东西用不上?你等着,妈妈以后给你买更好的,不过这个链子就先放妈妈这里了,好吗?”   “嗯嗯。”岑思颜害羞地依偎在韩丽华的怀里,“我不用妈妈给我买什么,能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韩丽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脸色却越来越严肃,她可不相信,这链子会自己长了腿,跑到岑思颜的行李袋里去了。   之后韩丽华悄悄地把珍珠项链收起来了,并没有声张。   晚上,一吃完晚饭,岑思灵就回房了,过了没一会儿,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好了,妈妈,我的珍珠项链找不到了,你快来帮我找找,过两天我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我还要戴的呢!”   岑思颜一脸天真:“姐姐说要找什么呀?是不是今天……”   韩丽华摆摆手,进了岑思灵房间:“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把它放到哪里忘记了?”   “不可能,这是我最喜欢的项链,我一直都放在这个抽屉里,从来不会乱放的,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我急着拿东西,把这个锁打开了忘记锁回去,别人从来都不会乱动我抽屉里的东西,难道是……”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岑思颜一眼。   岑思颜急了:“我没有,妈妈,虽然我在乡下长大,可是我也懂得不能乱翻别人东西的道理。”   岑思灵自说自话:“妈妈,就算真的是思颜拿的,她也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看项链太漂亮了才忍不住拿了,可是那么贵重的东西,思颜不懂事要是带出去丢了可就不好了。思颜,你把项链藏哪里了,快拿出来吧!”   说着,直接就打开柜子,拿出岑思颜的行李袋翻找了起来,连先去翻找一下别的地方做个样子都懒得。   结果自然是找不到的,岑思灵这下是真的慌了,她只是想栽赃而已,并没有想真的弄丢项链啊!   当下她也顾不得装了,拼命把整个行李袋翻了个底朝天:“我的项链呢,你把我的项链藏到哪里去了,赶紧拿出来还给我啊!”   韩丽华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面色冷峻地问她:“你找的是这个吗?”   岑思灵激动地扑过来:“对对,就是我的项链,妈妈你是在哪里找到的?你也知道是她偷了我的项链,对吗?”   韩丽华叹了一口气:“思灵,我对你太失望了,到现在你还要跟我说谎吗?你告诉我,你把项链放到思颜的袋子里是为了什么?”   岑思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不是,我没有……”   岑思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还以为这是姐姐你送给我的礼物,没想到原来你是想诬陷我偷你的东西,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希望我留在这个家里吗?妈妈,既然姐姐这么不想我介入你们这个家庭,你还是送我走吧,让我回去好了,没有我,她就不用再做这些事情来让妈妈伤心了。”   韩丽华拍拍她:“你没有错,你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不会送你回去的,这次是岑思灵做错了事情,我会让她好好反省的。”   岑思灵知道,这下自己真的是无可辩驳了,立刻“噗通”一下跪在韩丽华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很后悔,请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岑思颜冷眼看着她,她认错倒是认得快,悔改的话脱口就出,能有多少真心的成分也就可想而知了。   韩丽华严肃地说:“你知道错了就好,现在到楼下的储藏室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写一千字的检讨给我,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心悔改了。”   岑思颜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韩丽华在以为她偷了东西的时候,想都不想就让她住到储藏室里去,原来那储藏室又黑又冷,是作为一个专门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小黑屋存在的。   只不过她犯的错误比较严重些,就让她直接住进去了,而不仅仅是面壁思过写检讨。   岑思灵也是狠人,立刻就麻溜地滚进储藏室面壁思过去了,并且在里面写了一份远远超过一千字,情真意切的检讨书。   并且在岑解放回家之后,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当着岑解放和韩丽华的面念了出来。   到底是养在身边十八年的女儿,在知道身世真相之前,韩丽华夫妻俩也是真心把她当眼珠子疼的,这份感情一时半会也消磨不掉。   韩丽华哭得梨花带雨,就连岑解放都一脸伤感,劝慰了她几句,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岑思灵还好好地住回了原来的房间里。   岑思颜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慢慢玩才有意思呀!   感情深也不要紧,慢慢一点点地消磨,总有消磨完的一天。   只是对方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她不回敬点儿什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对吧! 第19章   这次,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回到房间里尖叫的是岑思颜。   “妈妈你看。”岑思颜指着堆在床上的一堆碎布片,哭得声泪俱下:“姐姐这次做得也太过分了,就算别人说我穿上这身衣服走出去,跟妈妈就跟真正的亲生母女一样,可这不是事实吗?为什么她就接受不了别人这样说呢?她以前总是跟妈妈穿同样的衣服,我也没说过什么呀,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跟妈妈一样的衣服,还没有穿过几次呢,就变成了这样,妈妈,我好伤心。”   岑思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碎布片,再看看哭成泪人儿似的岑思颜和一脸震惊和失望神色的韩丽华,心底里冒出一股凉气,这可恶的乡下妞,这一招太狠了!   “妈妈我没有,这不是我弄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她,一定的她自己剪碎了衣服用来诬陷我。”她急急地分辨着。   韩丽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思颜怎么会用这个来诬陷你?她这么喜欢这套衣服,还一直跟我说她能穿上新衣服有多高兴,她是连一块手绢破了都要补了又补,这么珍惜东西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这么喜爱的衣服剪碎了,就为了诬陷你?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岑思颜忽然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有点瑟缩地对韩丽华说:“妈妈,我害怕,姐姐既然这么恨我,连这么好的衣服都下得了手去剪,那她下次会不会,会不会……”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场景,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妈妈,我不想再跟姐姐住在一个房间里了,你给我换一个房间吧,就算是住到楼下的储藏室里也没关系的,我们乡下的屋子都小,我已经习惯了的。”   “傻孩子,楼下的储藏室又阴冷又潮湿,怎么能住人啊,你不用搬,思灵,你搬出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岑思颜听完韩丽华的话只想冷笑,原来她也知道楼下的储藏室阴冷潮湿不能住人啊,可上辈子她可是一点犹豫也没有的就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住进去了呢!   到底韩丽华还是心疼岑思灵的,没舍得真让她去住储藏室。   只是她想了又想,觉得书房和练功房都是家里必不可少的,一楼的花房是费了大劲改造的,要重新改回卧室又浪费又麻烦,想来想去,倒是被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让张阿姨把她的卧室让出来给岑思灵住,至于张阿姨,就住到储藏室里好了,保姆而已,能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什么。   张阿姨做梦也没想到,会突然天降这么一个大祸事到她头上。   她以前在岑家也是当家做主惯了的,这会儿当然立刻要找韩丽华说理啊:“韩老师,您可不能这样啊,那储藏室怎么能住人呢!”   “好好的房间,你收拾干净就得了,怎么就不能住人了?”   “那您也不能让我住进去啊!”   “那不然谁住?让思灵住吗?还是让思颜住?思灵怎么说也是我们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让她住储藏室,叫外人知道了,怎么说我们?”   当然,给保姆住就肯定不会有人说嘴了。   张阿姨其实是想说让岑思颜住的,一个乡下来的,住惯了土胚破房子,能住上这么好的小洋楼,哪怕是储藏室呢,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要是岑思颜刚来那会儿,她可能还真敢这么提出来,可这些天张阿姨也算是见识过了,岑思颜这臭丫头可不是个好惹的,装乖巧装柔弱,实际上,心可狠着呐!   “那要不,别的地儿再腾腾。”   韩丽华不耐烦起来:“家里就这么点儿地方,哪里还腾挪得动,行了,就这么着吧,你要是嫌那储藏室味儿大,多烧两个火盆熏熏就得了。赶紧的今晚就挪出来,不然思颜晚上不敢睡觉。”   看着张阿姨脸上僵硬的表情,岑思颜心中冷笑,还以为韩丽华对她有多好呢,原来也只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对待的保姆而已。   张阿姨敢怒不敢言,满腔的怒火全都倾注到了岑思灵的身上。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乡巴佬都搞不定,就算要做,也别把把柄留得那么明显啊是不是?不会拿去扔了或者烧了吗?   至不济让她带回家去送人还能落着别人说声好呢!   白瞎了自己以前花了那么大力气讨好她了。   张阿姨倒是想硬气点儿甩手不干呢,她也得有这个底气才行啊!   口口声声看不起别人乡下来的,其实十几年前,她自己不也是个乡下人,后来全靠她在岑家当保姆,才把男人孩子全都从乡下带到城里来的。   当年她还厚着脸皮求着岑解放给他男人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一家人这才算是在城里安稳了下来。   这些年,全靠着她从岑家拿回去的东西,全家吃香的喝辣的过着比城里很多人都好的日子。   这要是丢了这份工作,别的不说,光是靠她男人那一点工资,一家人日子都过不下去,逢年过节回乡下老家,也没了夸耀的资本。   因此即便是再大的不满,咬咬牙她也只能忍了。   岑思灵被这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直到睡在家里原来的保姆房里的时候,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明明就在前几天,她还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啊,这个乡下妞是她的克星吗?怎么她一出现,自己在爸妈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呢?   她完全没有好好地反思过这里面是否有自己身上的原因,只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到了岑思颜的身上,对她更是咬牙切齿:“臭贱人,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另一边岑思颜倒是睡得十分畅快,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房间了,宽敞、朝南、阳光明媚,明天让岑思灵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然后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重新布置一番,这就是自己的温馨小天地了。   岑思颜连做梦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算上重生之前,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岑思颜才刚下楼,忽然想起张阿姨这会儿应该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心念一动,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张阿姨此刻的心情果然是十分地不美妙。   一举一动都带着气儿,锅碗瓢盆都被她摔的“乒乓”响。   昨天晚上她在储藏室临时搭的行军床上睡了一晚,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一屋子霉味不说,还十分阴冷,哪怕现在是大夏天的,睡到半夜还是被钻到骨头缝里的寒意冻醒了。   那是盖上厚被子都阻挡不了的寒意,再这么住下去,她手脚关节迟早要得风湿。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半夜醒来以后,她就被折腾得直到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合了会儿眼,偏偏又要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   全都是岑思颜那个小贱人折腾出来的。   本来这家里的习惯是吃西式的早餐。   牛奶和蛋糕都是在外边买现成的,她只要比主人家早十分钟起来,在他们洗漱好之前把早饭买回来摆上桌就行。   可是岑思颜那没眼色的小贱人,才刚来到别人家,也不知道尊重一下人家的生活习惯,直接就提出她喜欢吃中式早餐,偏偏岑副书记还特别赞同,说他也爱吃这个。   害得她不得不每天早早起来熬粥。   岑思灵也是个没脑子的,为了跟那乡下妞作对,别人吃中式的早饭她偏不吃,害得劳累她张阿姨专门跑出去一趟给她买牛奶蛋糕!   之前张阿姨毕竟是从岑家得了许多好处,原本岑家的人还算尊重,要针对也只是针对岑思颜一个人,可是昨天晚上的是,让她连岑思灵和韩丽华都恨上了。   作为一名保姆,她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背地里搞点什么小动作给人添堵,还是很方便的。   想到这里,张阿姨嘴角浮起一个冷笑,不是让她住储藏室吗?不是不把她当人吗?那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不如就都来尝尝我的口水是什么滋味!   忽然掀开熬粥的瓦煲盖子,“噗噗”地朝里边吐了两口口水。   “啧啧,真该让岑思灵来看看,她从小到大,这吃的都是些什么啊!”张阿姨身后响起岑思颜冷冷的嘲讽。   张阿姨惊慌地回头一看,手里的瓦煲盖子“吧嗒”掉到地上,“骨碌碌”给滚了一圈,居然没碎。   “思、思颜啊,你刚刚看错了,我是看着粥上面落了点儿灰,想把它吹走呢!”   岑思颜懒得跟她吱声,双手抱胸靠在厨房门边上:“这粥倒了,把煲洗干净,重新做,快点,我看着你。”   在她的监工下,张阿姨没敢再闹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重新熬了一锅粥,又弄了几个小菜,还煮了一碗岑解放爱吃的牛肉面。   不过岑思颜还是寻思着,这张阿姨是留不得了。   自己已经算是彻底地得罪了她了,现在是往菜里吐口水还算是小事,毕竟吃不死人,万一哪天她丧心病狂到在饭菜里下老鼠药呢?   这一顿两顿的还能盯着,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啊! 第20章 第二十章   岑解放和韩丽华要上班,早饭的时间不能推迟,重新熬的粥火候不够,里面的米粒都还是一颗颗的,没有煮散。   对生活细节十分挑剔的韩丽华皱了皱眉:“张阿姨,这粥的火候以后要注意一下。”以她的性子,这么说话就已经算是很不满意了。   张阿姨自然不敢说出原因,只唯唯诺诺道:“知道了,韩老师,今天是熬粥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倒掉重做了,不是我起晚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韩丽华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低头舀起一勺子粥送进口中。   却见岑思颜一脸天真地歪着头:“妈妈,刚才张阿姨做饭的时候,浪费了一锅粥,是不是该算一下,要扣多少工资啊?”   韩丽华不禁好笑:“这有什么好算的呀,谁都有做事不小心的时候,不就是撒了一锅粥嘛,算不了什么,不用扣工资的。”   “可是张阿姨不是弄洒了一锅粥啊,我进厨房的时候,刚好看见她往粥里吐口水,我觉得恶心,这才让她把粥倒了的,她这是什么坏习惯啊,我们乡下做饭,尝了咸淡之后,都不会把嘴里剩下的吐回去啊!”   韩丽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往粥里吐口水?”说着她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看着满桌的饭菜顿时胃口全失。   张阿姨连忙解释:“不是,思颜她看错了,我没有往粥里吐口水,就是看见粥上面落了点灰尘,想去吹掉而已。”   “才不是呢,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吐了,还是用力地咳嗽一下才吐出来的呢,吐了两口。”   “呕!”韩丽华终于没忍住,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岑思灵也捂着嘴匆匆忙忙地跑了,就连岑解放,也“啪”地一下甩了筷子,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这个人也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居然敢在雇主的饭菜里吐口水,这简直就是保姆界的耻辱,一旦传出去,以后她在这一行就不用混了,没有人家敢请这种人的。   “你走吧!”韩丽华说,“念在你在我们家工作了那么多年的情分上,这个月的工资我现在就结给你,你立刻收拾了行李离开。”   张阿姨这下的真的怕了,离开了岑家,她上哪儿去找那么好的雇主去啊?   她立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韩老师,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我们全家都指着我这份工作吃饭呢,您要是把我赶走,我们一家都没有活路了啊!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   她知道,韩丽华这种人,有一种养尊处优的上位者对底层劳苦大众的天然同情,只要她表现得凄惨一点,她肯定会心软的。   张阿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韩丽华看了却只觉得恶心,她吃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做的饭菜,说不定已经吃下去了多少可疑的液体,要不是今天思颜发现得及时……   一想到这个,她的胃里就是一阵翻腾,瞬间什么心软都没了,冷着脸:“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不可能会留你的,今天中午之前,如果你还不离开这个房子,我就去找警卫员了。”   张阿姨脸如死灰地瘫倒在地上,失神地楞了一会儿,忽然疯了般地破口大骂,她这会儿似乎彻底重新变成了一个粗鄙的农村妇女,各种难听恶心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从她嘴里冒出来,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韩丽华哪里见过这种人,气得脸色发白,都快要站不稳了,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快给我住嘴!”   岑思灵捂住耳朵尖叫:“啊,妈妈,快让她闭嘴,这种人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岑思颜不屑地笑了一下,这就怕了?上辈子她可是比这更恶毒的咒骂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呢!   她冷冷地对在地上撒泼的女人说了一句:“你在这里撕破脸,就不怕你男人和儿子受到牵连?”   一句话成功让这疯女人闭了嘴,可不是嘛,她男人的工作可全是靠着岑副书记才给安排上的,就连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单位看在岑副书记的面子上才分给他们家的,不然的话,以他男人的资历,根本不可能分得上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她的工作丢了,她男人的工作可不能再丢了啊!   她立刻变得老实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手脚可要干净点啊,不该拿的东西,可千万不要一不小心多拿了。”   韩丽华叹了口气,看向岑思颜的目光有些奇怪。   刚才的闹剧,岑思颜确实处理得很好,可是作为自己的女儿,她实在是不希望她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啊!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在韩丽华看来,他们家的姑娘就应该像一朵娇娇弱弱地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天真娇憨,不要太早去见识人世间的险恶。   别人家的孩子,养得太天真了当然不好,但他们岑家不一样,他们护得住。   可惜天意弄人,这孩子从小就流落在外边,该有的呵护娇养一概都没享受到,以后真得好好地补偿她才行。   岑思颜完全不知道韩丽华的脑子里脑补了什么,她满心欢喜地想着,可算把那颗恶心人的老鼠屎给赶走了,家里没了这个人,连空气都清爽起来了呢!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汤阿姨进驻岑家,当他们家的新保姆了。   这时,就听韩丽华跟岑解放说:“老岑,家里缺不得人,你让小姚赶紧去找个新保姆,尽量今天之内安排到位吧!”   这一家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了保姆,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岑思颜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失算了。   她只想着赶走了张阿姨,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让汤秀英来家里当保姆了,这样就可以把汤秀英从她那个家暴的男人身边解救出来,不会再走上上辈子的道路。   可她忘了,现在可不是她上辈子认识汤秀英的时候,如今在这个家里,她可是一点也做不了主的。   而且韩丽华凭什么听她的话,让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来自己家里当保姆呢!让姚秘书找,不管找的人怎么样,最起码各种家庭来历都会调查过,保证没问题才会让人进门的。   她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不用麻烦姚秘书了,我有合适的人选。”   “是你之前生活的那个村子里的人吗?那也行啊,只要人品可靠,知根知底地更好。”韩丽华说。   岑思颜脑子飞快地转着,要不要顺势让汤秀英冒充她的老乡呢,不行不行,这是随便让人去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太冒险了。   而且以汤秀英的性子,也未必肯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其实不是的,是我那天在杂货批发市场那边遇到的一个阿姨,那阿姨很好的,还帮了我呢,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帮帮她。”   韩丽华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路人,能了解什么啊,好了,这些事情不用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让小姚去办就好了。”   岑思灵也赶紧说:“就是,你懂什么啊,你以为我们这种人家的保姆是什么人都随便可以当得了的吗?姚秘书很有经验的,你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她是觉得岑思颜肯定是趁这个机会往家里安插人,到时候请了个保姆是她的人,那这个家里岂不是就被这乡下妞一手遮天了?才不能让她得逞。   反正不管岑思颜想做什么,她只管反对就是了。   岑思颜闭了嘴,算了,帮汤秀英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让她来家里当保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她就算当这个保姆也不一定做得开心。   反正她男人遭了那么大的事,拘留所里肯定要待上一段时间了,最起码汤秀英和她女儿这段时间里都能过上安稳一些的日子。   慢慢来吧,不着急。   岑思颜笑了笑:“那好吧,我听妈妈的。不过,这张阿姨家的其他人,我觉得还是最好也还是让人再关注一下,免得养虎为患啊!这张阿姨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干,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妈妈让她去住储藏室吗?现在还把她辞退了,万一他们想不开,想要报复我们怎么办。”   “不至于吧!何况我们都把人赶出去了,以后也不能再进来这个大院,谅他们也做不出什么事来。”韩丽华不太放在心上。   她自小家庭条件就好,没有吃过什么苦的人,而且很早就显露出舞蹈的天赋,被著名的舞蹈大师董文月收为关门弟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   所有人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都是好的一面,就算听说过一些为了争夺资源勾心斗角的事,但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总是隔了一层。   一辈子都活得好的人,心思总是比较单纯一些的,也容易把人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者说,她根本就想不出那些坏来。 第21章   “话可不能这么说。”岑思颜说,“往菜里吐口水这种事她是做不到了,可是他们一家要是在外面说点、做点什么对我们家的人名声不利的事情,那对爸爸妈妈的影响也是很不好的。”   岑解放点点头:“思颜说得对,我会让小姚留意一下的。”   韩丽华却忽然心生怀疑,她总觉得,岑思颜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应该对生活有这么深的感触才对。   她向来满心都只有舞蹈,并不关心身边的琐事,但其实她人并不笨,以前不管,只是不想把心思花费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而已。   可是现在关乎到她的亲生女儿,她就不会再觉得是浪费时间了。   暗自下了决心,回头就找人去那个村子了解一下,看看自家闺女之前还有没有受过别的委屈。   “行吧,那我跟你们爸爸就先上班去了,你们在家里好好看着,中午如果我们没空回来的话,你们就自己去食堂吃饭。”   “知道了,妈妈,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做饭对岑思颜来说不是问题,何况就算是韩丽华回来,难道她就会做饭了?还不是一样要去吃食堂。   岑思灵撇撇嘴:“哎呀,食堂里的饭菜难吃死了,我想去外面饭馆里吃。”   韩丽华才想说也行,那你带思颜一起去吃,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岑解放一脸严肃:“不许娇气,食堂的饭菜别人都能吃,怎么你就不能吃了?在新保姆到位之前,都吃食堂,不许抱怨。”   岑思灵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爸爸果然变了,如果是以前,她这么一撒娇,他肯定就立刻掏钱给她让她去吃爱吃的了,可是现在……   都怪这可恶的乡下妞!   岑解放夫妇出门后,岑思颜对她这便宜姐姐的愤怒目光视而不见:“你是不是该把留在我房间的东西收拾一下拿走了?今天下午之前,我要是在我房间里看见有什么不属于我的东西,那可就别怪我当垃圾扔掉了哦!”   “你……”哼,臭贱人,那明明是她的房间!   “你也不要太得意了,风水轮流转,你等着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好呀,我等着呢!”岑思颜笑盈盈地说,打开电视,舒适地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岑思灵气哼哼地去收拾东西。   她的可全都是好东西,还说什么当垃圾扔掉,她怕是恨不得自己留下什么好让她据为己有呢!   偏一根线都不给她留下。   岑思灵哼哧哼哧地往楼下原本的保姆房里搬东西,那保姆房的面积比她原本住的房间小了一半都不止,她杂七杂八的东西搬下去,一下子就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转个身都难。   她又不擅长收纳整理,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心情越发暴躁得很,忍不住伸手一推,“哗啦”东西撒了一地,更凌乱不堪了,岑思灵抓狂地尖叫起来。   真痛快呀!岑思颜捻起一颗水灵灵的葡萄往嘴里送,原来让自己高兴起来那么简单,只要看着自己讨厌的人不开心就可以了。   岑思灵忽然抱着一摞书去了院子里,点了一把火,把那堆书都给烧了。   岑思颜眼神好,她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发现是高中的所有教材。   是了,昨天晚上岑解放让岑思灵把她高中的课本借给自己用的来着,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占这个便宜呢,索性就一把火烧掉了。   岑思颜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过真的要用岑思灵的书,她还嫌脏呢!   要弄到高中的课本还不容易吗?   她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大院里的清洁工杜阿姨的儿子叶清安。   他好像也是个高中生来着,而且在不久之后就会辍学出去社会上闯荡了,那课本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不如去借他的?   话说他那天不是还跟他妈妈说要好好感谢她来着,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来?   莫不是他想赖账?   既然他不来,那就只好自己亲自去找他了。   这宿舍大院里的房子有三种,一种就是岑家住的这种独栋的两层小别墅,还带单独的院子,环境清雅舒适,但只有单位的高层领导才有资格住上这种房子,是身份的象征。   另外就是一种普通的家属楼,三层或者五层的楼房,有两室一厅和三室一厅两种户型,一般工龄比较长,成了家的职工都能分到一套这样的房子。   还有就是新分来的单身职工住的筒子楼了,条件差一些,只有一个房间,卫生间和厨房都是楼道两头共用的,要想分上房子,就得一年一年地熬资历。   可叶清安的家并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种。   当年叶清安的父亲只是单位的临时工,没有分房的资格,一家三口就住在锅炉房旁边的小屋子里,那本来是给锅炉工值班用的,放上一张床一张桌子,基本上就转不开身了。   就连做饭,都是在门口搭了小煤炉子将就着做的。   后来他父亲去世后,单位可怜他们孤儿寡母的,让他母亲留在单位当了清洁工,可依然是临时工的身份。   单位的人多,房子本来就紧张,也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分给他们,母子俩就一直住在了锅炉房旁边的小屋子里。   岑思颜还没走近那小屋子,远远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烟味道。   锅炉是烧煤的,煤不完全燃烧的时候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害气体,所以这个地方,总是长期笼罩着一股煤烟的味道。   岑思颜想,杜阿姨上辈子早早就因病去世,可能也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缘故吧!   可惜她知道也没什么用,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能力让他们搬家,唉,重生也不是万能的,遇上很多事情还一样是无能为力。   “杜阿姨,杜阿姨在家吗?”   “在呢在呢!”杜兰月热情地迎了出来,“咦,这不是岑家的那个……”   “阿姨,我叫岑思颜。”岑思颜笑眯眯地说。   “哦,对,思颜,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叶清安,他在家吗?”   “在家,清安,快出来,思颜来找你了。”杜兰月忙不迭地朝屋里喊。   这话说得,好像岑思颜跟叶清安有多熟似的,其实就算加上上辈子,她也只不过跟他见过两次面。   岑思颜侧头往屋子里看去。   大白天的,那屋子里却像黑夜似的,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见,杜兰月也知道自己家里的条件,完全没有把她往家里让的意思。   叶清安很快就出来了,高大的身躯在经过那道窄小的屋门时还得微微低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找我?”   “对呀,有事想找你帮忙。”   叶清安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差点让岑思颜看花了眼:“正好我也打算去找你,那天你帮了我妈妈这么大一个忙,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先登门道谢的。”   瞧瞧,果然不愧是未来的商业大佬,多会说话啊!   说客套话嘛,谁不会啊:“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那怎么行,我们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清安,快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好好谢谢思颜姑娘。”   叶清安把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网兜递了过来:“这些你们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吧,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口味,就都买了些。”   那网兜里花花绿绿的,居然都是包装的饼干,各种不同牌子和口味的饼干,看着数量,他大概是把商店里能找得到的不同口味的饼干都买全了吧!   这人可真是的,莫不是因为那天看见了她吃饼干的馋样,所以故意才故意买这些的?   不是,这么一大兜饼干,得花多少钱啊!   他一个住在锅炉房旁边小黑屋里的穷小子,挣这个面子干什么呢,以后不过日子了?   她哪里敢伸手接啊:“不行不行,我哪能要你们这些啊,我那天就是举手之劳,拿了你们这些东西,那我成什么人了。”   杜兰月紧张又失落:“你看,你要是不肯收,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可怎么过意得去啊!”   她不免在心里有些责怪起叶清安来,她就说嘛,人家岑副书记家里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哪里看得上这点饼干。   可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就听岑思颜惊喜地指着他们家门口挂着的竹竿上晒着的菜干:“阿姨,这是您自己晒的菜干吧,可以给我点儿吗?您知道的,我是从乡下来的,就爱吃这一口,可家里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   杜兰月欢喜得慌了手脚,急忙去收菜干:“行行,你都拿去,以后想吃了还来姨这里拿,这都是姨自己种的菜晒的,没有化肥和农药,回去用水泡一泡,熬粥、煲汤、炒着吃都行。”   这锅炉房的旁边就是单位公用的洗澡间,后面有一片空地一直都是荒着的,杜兰月见长满了杂草都没人管,就在空闲的时候把这片地收拾了出来,种点儿小菜自家吃,也省了不少买菜钱。   这菜干都是用吃不完的嫩菜心晒干的,可香了。   杜兰月把竹竿上的菜干一股脑儿全收了下来,塞在一个布袋里,塞给岑思颜:“给,先拿着这些,过些日子豆角和茄子收了,我再给你晒点豆角干、茄子干。”   “那敢情好,谢谢阿姨!”岑思颜欢喜地收下了,不仅仅是客套,她是真心喜欢这些东西的,新鲜的蔬菜经过阳光和时间的洗礼,总能迸发出截然不同的美妙滋味。   更重要的是,能慰藉她想家的心情。   岑思颜抱着一大袋菜干:“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谢谢阿姨,阿姨再见!”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叶清安忽然开口,“你刚才不是说找我有什么事?”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岑思颜惊奇地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叶清安手里的那兜饼干,已经被他顺手放回了屋里。   虽然她是说了不要来着,可也没有必要那么听话吧,好歹也要多推让几下啊!   不过也好,她还真的特别不擅长那种推来让去的客套。   她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我今天过来是想向你借高中的课本的,我准备插班去念高三,想借你高一高二的课本先复习一下。”   叶清安十分诧异的样子:“你要念高中?准备考大学?”   岑思颜也愣了,至于这么惊讶吗?   她想过对方未必一定会答应借给她,毕竟谁也没有义务要把自己用过的课本借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不定他就是对自己的书特别有感情呢!   可却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就像自己的这个要求有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似的。   而且这种意外跟别人还不一样,别人或许会觉得她一个初中生,突发奇想考大学有点不切实际,但他并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震惊。   在他的影响下,就连岑思颜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叶清安确实很震惊,他一直以为,她会像上辈子一样,走上舞蹈这条路。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她跳舞的时候眼中的光芒。   她是真的热爱舞蹈,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去跳舞的,除了跳舞,他想象不出她去做其他的事情的模样。   叶清安心思转得极快,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当然没问题,这么说你是打算下学期转到我们这边上学了?你们以前学校的教学进度跟我们这边可能不太一样吧?”   岑思颜也不怕实话实说:“其实我没有上过高中,这次是请我爸爸帮忙,插班到高三的。”   叶清安眼中惊奇更甚:“所以你是打算自学高一高二的内容?”   “尽量努力试试看吧,如果实在是学不懂的话,那就知道到时候再请教老师了。”   叶清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嗯,不过我现在手头上的课本可能不太齐全,我准备一下,过几天再给你行吗?”   岑思颜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欣喜地说:“那真的太谢谢你了,那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我这两天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到时候我送过去给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不用客气,他应该做的。”杜兰月巴不得自家儿子能帮上忙呢!   “对了。”叶清安又补上一句,“我会去一趟鹏城,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带。”   鹏城毗邻港城,所有最新最时髦的东西都是从那边最先流行起来,然后再传到这里的。   鹏城这个名字,对本地人来说,那可绝对是一个流行、先进的代名词,谁要是有一件从鹏城带回来的好东西,那可以能炫耀好久的。   这年头去一趟鹏城可不容易,得有正当理由,还得办理边防证。   所以一旦知道有人要去,别人就算是隔着十层八层的关系,也要想方设法托人找他帮忙带东西的。   岑思颜有些受宠若惊,可是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什么缺的:“不用麻烦了,我不需要带什么。”   叶清安似乎有些失望:“那好吧,等我回来找你。”   岑思颜欢欢喜喜地拎着大袋的菜干离开了。   杜兰月仿佛还有些不满意自家儿子刚才的表现。   “你那些书不都好好的在家里吗?怎么现在就不能借给人了?”   别人用过的课本不一定都能好好地保存着,可叶清安本来就是个爱惜物品且生活有条理的人,用过的课本全都按照顺序分门别类好好地放在纸箱子里呢,要找的话随时都能拿出来。   叶清安浅浅一笑:“妈,您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你可别糊弄我啊,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跟小姑娘玩,可人家帮过我呢!”   人长得帅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就有许多小姑娘喜欢凑上来,特别是他学习成绩还好,就更是受欢迎了。   偏他打小就个性沉稳,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所以觉得挺烦女孩子的,一般不爱搭理人家。   杜兰月心里这个愁啊,这样的性子,将来怕是要打光棍。   “我知道的,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杜兰月呆了呆,这真的自家儿子说出来的话吗?多久没看见他脸上出现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啊!   原来傻小子也不是不开窍的啊!   岑思灵看见岑思颜抱回来的一袋菜干果然十分鄙夷:“果然是乡下人,怎么什么垃圾都往家里头捡啊!这脏兮兮的东西,你可别说要煮来吃啊!”   岑思颜懒得理她,瞄了一眼院子里的一地黑灰:“如果我是你,我就趁爸妈下班回来之前,赶紧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不然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可就要实话实话,是某人烧了自己的高中课本了。”   岑思灵气得跳脚,她敢烧课本,却没有胆子当着爸妈的面承认,刚想开口喊张阿姨,忽然想起来张阿姨已经不在这里了,新保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只好自己乖乖地拿起扫帚。   可她平时哪里干过这些活啊,烟灰轻飘飘的,一扫就扬得满天满地都是,再加上院子里又有风,吹得到处都是,根本就扫不拢。   没一会儿,就沾了满身满脸的黑灰,狼狈极了,岑思灵把扫帚一扔,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可太委屈了,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岑思颜哼着小曲儿在厨房给自己做饭。   她本不介意吃食堂,可是有新得的菜干,她就想尝尝鲜。   家里的冰箱中还有不少昨天用剩下的食材。   张阿姨用岑家的钱买菜向来是十分大方的,因为用不完隔夜了她就会让她儿子过来带回家去,就算主人家问起,她也能说是隔夜的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人拿走的。   岑思颜拎起一条排骨,放在案板上,大刀“DuangDuang”几下,就把排骨砍成了几大截。   岑思灵顶着一张花猫脸,满心不高兴地进屋,听见厨房里的响动,本来是想发泄几句的:“你在里面搞什么啊,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啊,要是烧了厨房你负责啊!”   岑思颜手里拎着一个亮闪闪的大砍刀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岑思灵忽然就腿软了一下:“没,没说什么。”赶紧跑到卫生间洗脸去了。   猪骨焯水,加上菜干、胡萝卜、无花果干和两片姜片一块儿煲上两个小时,就是一锅清热润肺的猪骨菜干汤了。   嫩嫩的菜心晒出来的菜干,用水一泡颜色就恢复了青绿,但又比新鲜的青菜多了几分香气,把五花肉切成厚片,加盐、糖、生抽和耗油一起焖,五花肉焖得绵软,渗出来的油脂都被菜干吸收了,肥而不腻,菜干也又香又糯,用来下饭是最好不过的。   岑思颜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端起一碗满得冒尖的大米饭,提起筷子正要开动,忽然听见“砰”地一声,一个搪瓷饭盆砸在桌对面的空位上,岑思灵一屁股坐了下来,嘴巴撅得老高,眼睛不住地往她的菜上瞄。   她饭盆里大概是刚刚从食堂里打回来的饭菜,大院食堂的伙食其实不差,但毕竟是大锅菜,色香味肯定都好不到哪里去,岑思灵用勺子把饭盆搅得“铛铛”响,就是不见她往嘴里吃一口。   “咳咳!”见对面一直都没反应,她忍不住开口:“你做的什么呢,在农村长大就是不一样啊,还挺会做菜啊,家里的好东西都被你拿出来做了吧!”   岑思颜懒得理她,明知道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去食堂打饭也没想着喊她一声,要换成上辈子什么都不懂,也不敢随便乱动家里的东西的自己,岂不是得饿肚子。   现在倒是想来吃自己做的东西了,想得美!   “这排骨和五花肉,都是昨天剩下的,你们是讲究人,隔夜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吃的啦,还有这菜干,都是乡下人才吃的玩意儿,你肯定看不上,我就不喊你一起吃了啊!”   岑思颜说完,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嗯,这五花肉炖得太入味了,入口即化,美得她差点儿连舌头都吞了,还好多煮了一点饭,待会她还能再添一碗。   “吃什么呢,这么香?”门口传来岑解放的声音。   岑解放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一起走了进来。 第23章   岑思颜连忙放下饭碗站了起来:“爸您回来啦?我还以为您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呢,我刚做好饭,正在吃呢!”   岑解放身后的年轻人把一个托盘放到桌面上,托盘上有一盆饭和几盘菜,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从食堂打回来的。   “书记,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岑解放点头:“辛苦了。”   岑思颜好奇地看了看:“这就是食堂打回来的饭菜吗?”   岑解放说:“刚好今天有空,家里没有保姆,怕你们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所以打了饭回来,没想到你们自己倒是先吃上了。”   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我猜这是思颜做的吧!”   没想到岑解放这个大男人居然这么细心,他说怕她们不知道去哪里吃饭,实际上指的就是岑思颜而已。   岑思颜心里那块柔软的点被轻轻地拨动了几下,有点儿酸,又有点儿甜。   “是啊,爸爸,是我做的,姐姐她吃不惯我们这些乡下的东西,所以她自己去食堂打了饭呢!爸爸你要尝尝吗?我煲了菜干汤,还有菜干焖五花肉。”   “嗯,这个五花肉好!”岑解放嚼了一大口五花肉,满嘴流油,“真香啊,就是这个味儿,好多年没吃过了,这是地道的阳松县做法。”   岑思颜惊喜道:“爸爸您也知道这是阳松县的做法啊,您以前去过阳松县吗?”   “当然去过,我年轻的时候在那边基层干过好长一段时间呢,你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不然我们家好端端的闺女,怎么会跟那边的农村人家换错了孩子呢!”   岑解放感慨地提起当年在基层挂职锻炼的事,岑思灵紧紧地咬着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自从岑思颜回来这个家里之后,家里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就仿佛她也是这个家里的女儿,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样。   但岑解放的这些话正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因为意外而介入这个家庭的外人而已。   岑思灵猛地把勺子一扔,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往楼上跑,跑了一半才想起来,楼上已经没有了她的房间了,“啊!”地大叫一声,又跑了下来,冲出大门外。   岑思颜叹了口气,当年换错孩子的事情,岑思灵也是受害者,她并没有任何错。   她错就错在,不该为了牢牢占据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位置,做了太多伤害别人的事。   见岑解放无动于衷继续吃饭的样子,岑思颜有些诧异:“爸爸,不用跟上去看一下吗?”   岑解放摇头:“不用,让她自己消化一下也好,这事总得她自己想通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无论她想不想得通,都是一个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而且,岑思灵最近的表现也让他有点心冷,这个孩子,心性还是不太好啊!   不但不肯接受这个新回来的妹妹,而且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要去见一见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还是嫌弃那个家里的条件太差,所以不愿意接受?   农村的条件不好,她不愿意回去可以理解,可那到底是生她的亲生父母啊,她连见都不想见一面,这是何等冷漠的心性?   还是思颜好,哪怕当着自己的面,也毫不掩饰她对那对乡下养父母的惦记,这才是有情有义的人啊!   毕竟是养大了自己亲生女儿十八年的人,岑解放其实是不介意双方当成亲戚走动的。   如果岑思颜一回来就完全忘记了乡下的养父母,那才叫做白眼狼呢!   既然岑解放都说不用管她了,那岑思颜就更不在乎了,她又夹了一大块五花肉过去:“爸,您多吃点儿,待会再喝碗汤,这天气燥热,多喝点清润的汤水才好。”   “好,好!”闺女贴心,岑副书记老怀欣慰。   到了下午,姚秘书就效率极高地领着一位新保姆来试工了。   新保姆姓杨,四十多岁,虽然是农村人,但看着干干净净的,手脚也很利落,说是在省城干保姆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之前照顾一个上了年纪的瘫痪老太太,尽心尽力的,主人家都十分满意。   只是那老太太前些日子走了,她才空了下来,准备找下家,正好遇上姚秘书去找人,就过来这边试试看了。   岑家这边的活儿可比之前照顾瘫痪老太太轻松多了,家里就四个大人,每天买菜做饭,搞搞卫生就行了,杨阿姨对岑家的条件十分满意,就连让她住储藏室她也一点意见都没有。   以前那老太太家里条件不好,她连张床都没有,一直都是在老太太的床边打地铺呢!   一说可以让她留下试试,她立马就卷起袖子开始打扫起卫生来,确实是手脚麻利,干出来的活儿也挺精细的。   而且当天晚上就做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好菜,岑解放和韩丽华都十分满意,于是就定了下来,让她先干一个月看看,如果没问题,就一直干下去。   岑思颜也觉得这杨阿姨挺不错,特地多交待了她几句,那储藏室有点儿湿冷,让她烧个炭盆好好烤一下,还有烧炭的时候人不要在屋里,要注意通风。   把杨阿姨感动得不行,一再感慨这是遇到好雇主了。   吃完晚饭就得准备去看演出了。   韩丽华给自己准备的是旗袍,给两个女儿准备的是修身的连衣裙,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显身材。   岑思灵知道今晚要穿这个裙子,吃完饭的时候特地只吃了两口,她中午饭本来就没吃,晚饭也几乎没吃,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好在穿起连衣裙来一点儿也不显肚子,腰特别细,就算饿肚子也值得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见岑思颜一点儿也不顾忌,还是像平常那样该吃多少吃多少,她就在心里暗笑,待会穿裙子肚子上凸出一块,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没想到岑思颜换好裙子出来,那腰身,纤细修长,哪里有半分凸起的弧度,岑思灵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刚刚那么多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韩丽华笑着去拉她的手:“你呀,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吃多少都不怕,我现在可不行了,稍微多吃点儿,就会显小腹。”   “才不会呢,妈妈身材最好了,要是我以后也能像妈妈一样,那该多好啊!”岑思颜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就你会说。”韩丽华笑得很开心。   岑思灵跟在她们后面,眼睛里的怒火都快烧出来了。   她也想走过去跟韩丽华一起手挽手啊,可是她们两个漂亮成那个样子,她凑过去,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不行,一定不能让妈妈把这乡下妞引荐给首都舞团来的前辈们,不然的话,前辈们的眼里绝对就看不见自己了。   “妈妈,我想喝汽水。”岑思灵忽然说。   韩丽华微笑着停下脚步:“行吧,去买吧!”   “妈妈你要吗?”   “我不要,你给思颜也买一瓶。”   岑思灵撇了撇嘴,对小卖部的老板说:“来两瓶北冰洋汽水,瓶子带走。”   这会儿的汽水是用玻璃瓶装的,汽水的价格不包括瓶子,顾客要么就当场把汽水喝完,瓶子还给店家,要么就交瓶子的押金,把整瓶汽水带走。   喝完之后再把瓶子还回来,可以退回押金。   岑思灵拿着两瓶开了盖的汽水回来,一脸不高兴地递给岑思颜一瓶:“拿着。”   岑思颜微笑:“谢谢姐姐啊!”   她现在才发现,这岑思灵其实一点儿也不会装,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显露着呢,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怎么会这么笨,被她骗得一愣一愣的。   这次表演在全市最大的剧场举办,大厅里起码有几千个座位,蔚为壮观。   韩丽华有事得先去一趟后台,让岑思灵带岑思颜到座位上。   岑思灵得意地挑眉看她:“怎么样,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剧场吧!以后等我进了妈妈的歌舞团,我也能上这个舞台表演了。”   岑思颜淡淡一笑:“恭喜你呀!”   这个舞台,她上辈子不知道踏上过多少次,在上面旋转跳跃的时候,也曾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头来,不也还是躲不过生活的一地鸡毛。   难得这乡下妞没有顶撞自己,可是岑思灵却并不感到开心,主要是她说那句话的语气太欠揍了,不但完全没有恭喜自己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讽刺。   “你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我考不上吗?”   “怎么可能呢,你也太小看我们妈妈了吧!”   岑思灵又得意起来:“那当然,我可是妈妈亲自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考不上。”   岑思颜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笑。   岑思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她那句话,好像是在暗示,她就算能考上歌舞团,靠的也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妈妈的关系!   “岑思颜,你不要太过分!”   岑思颜直接回敬了她一个白眼。   韩丽华安排的座位,是最好的贵宾席,附近都是市里以及歌舞团的领导和前辈们,岑思灵不敢大声说话,只好一个人气鼓鼓地生闷气。   那瓶汽水她只喝了两口,剩下的一直在手里拿着。   岑思颜那瓶却早喝完了,甚至连瓶子都被她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岑思灵当时看了噎了一下,想要提醒她瓶子还得还回去呢,又怕显得自己太小气,去计较那五分钱的瓶子押金。   事实上岑思颜还真是忘记了这个时候喝汽水还有退瓶子这回事了,她上辈子后来的时候,饮料都改成易拉罐或者是塑料瓶装的了,喝完的瓶子都是直接扔掉了事的。   韩丽华在表演开始前才匆匆回来。 第24章   有些东西,是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并不会因为外界环境或者是心态的改变而改变,比如说对舞蹈天生的热爱和敏感。   虽然岑思颜因为上辈子的事对舞蹈很抗拒,但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很快就沉静了下来,投入到舞台的世界。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恍惚间,仿佛在台上旋转跳跃的是自己,随着音乐的节奏,尽情地伸展着自己的身体,放纵着自己的情绪,演绎出人生的悲欢离合。   用舞蹈燃烧着自己,一点点去靠近最终的渴望。   就好像她从来不曾排斥过,也许,她排斥和抗拒的从来都不是舞蹈,而是上辈子因为舞蹈而牵扯上的那些人和事吧!   首都舞团的表演非常精彩,岑思灵看得激动极了,屡次想要跟韩丽华讨论一下台上的舞蹈演员们某个特别出彩的动作或是一些特别高难度的细节。   可是韩丽华只是轻轻地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岑思灵有些气闷,忍不住转头去看岑思颜,她一个乡下土包子,肯定看不懂的,说不定会困得打哈欠呢!   在这样的场合里公然打哈欠,这是对舞台上演员的极大不尊重,一定会惹怒这里在场所有的前辈,包括韩丽华在内的。   她简直恨不得所有人都转头去看看岑思颜怎么在这里出丑。   很可惜让她失望了,岑思颜不仅没有打哈欠,她还看得很认真,薄唇微抿,水润的明眸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姿态高贵优雅,跟韩丽华如出一辙。   岑思灵白白又给自己找了一回气受。   恨恨地把头转向舞台上,哼,就装吧,到时候回去韩丽华肯定会找她们说说观看的感受,看她能说得出什么来。   首都舞团的这次表演采用了一种创新的表现手法,用一种看似欢快的舞蹈动作去表现深层次的苦难和哀伤,一开始可能会让人感觉到轻松,可是随着节奏的越来越强烈,观众的情绪也会被调动起来,逐渐感觉到隐隐的沉重。   但这种深层次的隐喻岑思灵并没有看出来,她甚至还感觉到了滑稽,忍不住“哈”地一声笑出声来。   在一片安静的观众席中,她这声轻笑,就显得十分地突兀了。   韩丽华的情绪被打断,投来不满的一撇。   岑思灵有些莫名,找补似地说了一句:“他们这个舞蹈设计挺有趣的。”   这下可好,就连前排的几位老艺术家都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韩丽华不悦地小声道:“不懂就少说两句。”   岑思灵茫然不解,她说错了吗?是很有趣啊,难道不对吗?   她的目光越过韩丽华看向岑思颜,忽然瞪大了眼睛,这乡下妞装得也太夸张了吧,她居然哭了。   韩丽华也发现了岑思颜的异样,她的目光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在下巴上凝成一颗珍珠般晶莹欲滴的泪珠,可她自己仍浑然未觉。   韩丽华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岑思颜随手接住,却没有擦眼泪,而是紧紧地攥在掌心中,纤细的指尖有些发白。   直到这一幕结束,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岑思颜才恍然惊觉,不好意思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难受,他们跳得越是欢快,我心里的难受就越强烈,我刚才是不是丢脸了?”   “没有。”韩丽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刚才的那段舞蹈,表现的就是看似滑稽欢快的表象底下最深层的无奈和悲哀,你看懂了舞蹈,它触及到你的内心,所以会流泪,这很正常,我想,刚才的演员们一定也很高兴,他们的舞蹈能够打动你。”   岑思颜害羞地低下头:“谢谢妈妈,其实我什么也不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韩丽华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对舞蹈很敏感的孩子,可惜啊,前十八年都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埋没了她这么多年的天赋。   如果从小好好培养,如今说不定是舞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一旁的岑思灵目瞪口呆。   什么表象底下最深层的无奈和悲哀,在哪里,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她就光顾着看舞蹈演员们的动作和踩点的节奏了,以至于一个走神,觉得他们的动作有点好笑,所以才笑了出来。   如果刚刚韩丽华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刚才笑出了声,岂不是丢了大脸了,那些前辈艺术家们看自己的眼神……   不,不会的,肯定不是这样,自己一个学了十几年舞蹈的人,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从来没接触过舞蹈的乡下妞呢!   肯定是那乡下妞什么都不懂胡乱表现,妈妈为了安慰她,才故意这样说的。   岑思灵拼命地说服着自己,端坐在座位上。   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这次她不敢再妄图表现自己,乖乖地一直到看完了表演。   演员们谢幕的时候,台下的观众们全都站立起来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韩丽华和岑思颜也情不自禁地鼓着掌,手掌拍红了都恍然未觉。   岑思灵又尴尬了,她手里还拿着一瓶开了盖的汽水呢,放到地上怕被人不小心踢翻了,剧院的椅子又是那种人一站起来就会翻起来那种。   要是坐着鼓掌,她还能把瓶子夹在腿上,可是站着这瓶子就实在是无处可放了。   只好一直拿在手上,那鼓掌就变得十分敷衍起来。   好在大家的情绪都比较激动,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韩丽华注意到了,不满地皱了皱眉,但到底是在外面,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是时候了,岑思灵想。   她一直忍着麻烦拿着一瓶汽水,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知道,一旦表演结束,韩丽华就该带她们去后台了,她要抓紧这个时机把汽水泼到岑思颜的身上,这会儿她回去换衣服肯定来不及了,她总不能还能厚着脸皮带着一身狼狈去见人。   三个人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外走,岑思灵忽然装作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前面岑思颜的身上,手里的汽水自然也是瓶口倾斜,眼看就要洒到对方的身上。   结果岑思颜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忽然一个回手,就把她的胳膊牢牢地托住了,然后借着两人的身体阻挡住别人的视线,托起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把瓶口倾斜的方向掉了个个儿。   岑思灵用力挣扎,可不知道岑思颜怎么就那么大的劲儿,她居然丝毫反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大半瓶汽水,就这么尽数全都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呀,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岑思颜惊讶地说。   她早防着岑思灵来这一招了,买了汽水一直不喝,不厌其烦地一直拿在手上,难不成还会是不舍得喝吗?   真是的,一点新意都没有,上辈子她就玩过这一招,现在也还是只会这一套。   韩丽华看清楚发生什么,脸上的神色更是嫌恶:“你怎么回事!”   岑思灵刚想指控是岑思颜故意陷害她,就听岑思颜抢先开了口:“妈妈,别怪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刚才人太多了,可能是有人不小心拌了姐姐的脚,姐姐一下没站稳,为了不让汽水洒我身上,才弄成这样的,她现在已经很难过了,您就别怪她了。”   岑思灵瞠目结舌:“我……,你……”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颠倒是非黑白的人!   岑思颜悄悄冲她得意地一笑,语气里却满是担忧:“不过姐姐这个样子,不好跟妈妈去后台了吧,要不我们去卫生间,我把身上的裙子换給姐姐吧,不过我这裙子腰身做得有点小,也不知道姐姐穿不穿得下。”   “不用了。”韩丽华语气冷漠,“思灵你自己先回家吧,思颜,你跟我走。”   “妈妈,这不好吧,毕竟姐姐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岑思颜一边说着,却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韩丽华往后台的方向去。   其实她是不太想去的,那些岑思灵梦寐以求想要认识的业界大拿,她上辈子见过许多次了,甚至还有人曾称赞过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舞蹈天才。   她有些担心,再次看见她们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态了就不好了。   不过想到此刻岑思灵正不知多妒忌和愤恨,她忽然又觉得,豁出去也值了。   岑思灵看着头也不回的韩丽华和连背影都散发着洋洋得意的岑思颜,再看看自己湿哒哒的裙子,想着这个盼星星盼月亮才等来的好机会,如果能在这些前辈们的面前留下好印象,对她将来正式进入这一行业将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啊!   她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忍不住蹲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周围的人群立刻弹开,离她三尺远,生怕这姑娘有什么事赖上了自己,又忍不住在一旁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岑思灵哭着哭着,感觉不太对劲,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看猴戏一样围观着呢!   她猛地站了起来,顶着一张妆容被泪水糊成一团的熊猫脸:“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好看的姑娘吗?”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好看的姑娘看过,可不好看还这么不要脸的姑娘还真是第一次见。 第25章   后台一片忙乱,韩丽华放慢了脚步,对岑思颜说:“这儿人多,你跟紧我。”   岑思颜点点头,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东张希望,但身体上的表现却是熟悉和放松的。   毕竟她上辈子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这样的后台度过的。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安和紧张,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地方,这熙熙攘攘的后台,就像是一杯温水,而她,就好像是那孤独的水珠,终于融入了集体的怀抱中。   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舒适。   一路上都有人跟韩丽华打招呼:“韩老师,您来啦?咦,这位是?”   韩丽华大方地介绍自家闺女:“这是我女儿,岑思颜。”   岑思颜便乖巧地朝对方笑。   也许韩丽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语气里是带着点儿自豪的,毕竟,她这个女儿,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拿得出手。   而之前她带着岑思灵出来,即使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心底也知道,过于平凡的岑思灵其实是让她有点儿失望的,她总觉得,她的女儿,不应该仅仅是这样。   如今见到岑思颜,别人面上不好意思问,其实心里都在好奇,韩老师这个女儿一样就能看得出来跟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绝对是亲生的没跑,可为什么今天才第一次带出来?   看她的身材和气质,应该也是学跳舞的吧,不用说,这肯定又是未来团里的台柱子,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啊!   韩丽华在休息室带着岑思颜认识了几位首都舞团的老师,岑思颜落落大方地向她们问好,然后乖巧地站在一边,听韩丽华和她们说话。   其中一个老师惊奇地捏了捏岑思颜的肩膀:“这一看就是天生的跳舞的筋骨啊,丽华,你可真厉害,你这是生了一个翻版的自己啊!”   “怎么样,小姑娘,将来想不想去首都发展啊,别学你妈妈,当初我们团长费了老大劲儿想挖她过去,她死活不愿意,不然的话,首都舞团哪里还有我们站的地儿啊!”   韩丽华笑道:“你们就别糊弄小姑娘了,首都天气太干燥了,我适应不了,还是宜宁这边的空气好,水润,滋养人。”   “去,又没问你,我们问小思颜呢!”   岑思颜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各位老师,我没学过跳舞呢!”   “啊?”众位老师大跌眼镜,“你说什么?”   “丽华你怎么回事,你女儿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不让她学舞蹈?”   “你这简直就是浪费了舞蹈界的大好资源啊!”   “开玩笑的吧,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一点都没学过?要是以前有基础,因为别的原因放弃了的话,现在年纪也还不大,再捡起来也还来得及。”   “诶,不对啊,我之前明明听说,你女儿一直在跟着你学跳舞,今年打算让她进舞团的,难道我记错了?”   韩丽华苦笑:“你没记错,那是另外一个女儿,我也不瞒你们,当年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医院出了点小差错,跟另外一个孩子抱错了,前些日子才找回来。”   一时之间,众人都唏嘘起来。   岑思颜其实没想到韩丽华会主动说出来,她一直以为,韩丽华把当年换错孩子这件事视为耻辱,一直都不愿意提起的。   上辈子不管别人怎么猜测,她就一直都没有正式说过。   以致于后来背后说什么闲话的都有,有人甚至说岑思颜其实并不是岑解放的亲生女儿,是韩丽华以前跟别的男人生的,以前一直跟着她父亲生活,最近才接过来。   要不是她长得实在跟韩丽华太像,这点无法辩驳,可能更离谱的说法都有呢!   因此听她如今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岑思颜也觉得有点意外,原来只要她的表现跟上辈子不一样,其他那么多的东西也会跟着改变的啊!   其实,还有多少东西,是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呢?   更让岑思颜意外的是,韩丽华回去以后,居然正经地跟岑解放商量了一番,想要办一个认亲的酒席,请亲戚朋友们一块儿吃个饭,正式向大家介绍岑思颜的存在。   她说的是:“我们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别人会有想法很正常,与其让人妄加揣测,还不如咱们自己把思颜的身份介绍清楚了,她是咱们的亲生女儿,这又不丢人。”   岑解放拍着大腿说:“没错,就该这么办,我早想说了,又怕说这个会惹起你的伤心事,没敢提,那这样,我这就去让小姚安排,你看就在荷香楼办怎么样?”   荷香楼是一家有一百多年传统的老字号,传统经典的宜宁风味,解放前是私人开的酒楼,后来经历过公私合营,现在已经变成国有的了。   不过所用的老师傅都还是以前的那些,风味也没有改变,是当地人民群众都很喜欢的一家高档餐馆。   “对了,思灵今天回来,我看她很不高兴的样子,认亲宴这事,她可能也会有点想法,你有空去劝劝她。”岑解放说。   韩丽华冷笑一声:“呵,她自己想不开,谁劝也没用,随她去吧!整天一副这个家很对不起她的样子,膈应谁呢!”   一开始得知抱错了孩子,准备要把亲生女儿接回家来的时候,夫妻俩怕岑思灵有想法,还是很心疼她的,不但对她加倍好,还特地安慰她,她永远都是岑家的孩子,他们永远都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可后来发生的事,珍珠项链、剪坏衣服,还有今天试图用汽水泼岑思颜反而弄脏了自己,韩丽华又不是个傻子,真当她看不出来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点点地冷了她的心,对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也越来越失望,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看见她就有点厌烦的程度了。   岑解放也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唉,这孩子。”   “还有个事,我之前让小姚留意了一下咱们家以前那个姓张的阿姨家里的情况,还真的有问题。”   韩丽华惊讶:“有什么问题?”   岑解放把姚秘书回报给他的情况给她说了。   原来那张阿姨见天地往自己家里扒拉好东西,这都还算是小事。   她男人刘老头和儿子刘万金的所作所为才叫做可恶呢!   刘老头整天在外面招摇撞骗,说自己是岑副书记的亲戚,在岑副书记面前十分说得上话。   这些话说得多了,有些脑子有毛病的人就真的信了,想办什么事情的时候,居然想通过走他的路子去求岑副书记。   背地里送礼的、塞钱的,什么人都有,这刘老头也真有这个胆子去收,至于钱物收了之后事儿办不成,那就往岑副书记身上一推,说是东西给得不够,人家看不上眼呢!   被坑的人也敢怒不敢言。   就这么着,这刘家的日子还过得挺滋润。   他们的儿子刘万金是个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混社会,穿件花衬衫、喇叭牛仔裤,头发长得能到肩膀,鼻子上架一副圆溜溜黑乎乎的蛤|蟆镜,手里再拎个录放机,专门放一些港台的劲歌金曲。   到公园里走一圈,能骗倒不少小姑娘。   这刘万金前些时候,以谈恋爱的名义约了一个姑娘去公园的山上玩,结果兽性大发,把人姑娘给□□了。   人姑娘的家里不愿意了,要告他,结果刘老头带着刘万金上门,以岑副书记的名义威胁他们,害得人家姑娘一时激愤投了河,幸亏被人救了起来,才没有枉送一条性命。   但那姑娘的名声也彻底毁了,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有人说人都已经疯了。   当时岑解放听到这些消息立刻拍案而起:“混账,太混账了!”   立刻让人严加处理,绝对不能姑息,那父子俩干的这些缺德事儿,特别是那刘万金,足够把牢底坐穿的了。   现在岑解放跟韩丽华说起这些事儿还有点儿后怕:“多亏了思颜提醒,不然我真没想到要去查这些,这些东西,万一被有心人收集起来,作为把柄要搞我,我真是,被人弄下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看岑解放现在身居高位,其实也是如履薄冰,想把他拉下马的人不知道多少呢!   他平时自己也很注意谨言慎行,从不仗势欺人,也一直都告诫家里人,绝对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任何东西,好在他跟韩丽华的收入都不低,倒也不贪那些小便宜。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清正廉洁,倒是有人在背后打着他的名义敛财作恶。   “那刘家的财产查封了,但这些年来收取的财物,大多数都已经被他们挥霍一空了,能收缴上来的没多少,我想,我们自己能不能从家里的积蓄里,拿出一点钱,退还给受害人。” 第26章   岑解放跟韩丽华说这些,主要还是想跟她商量这个事。   现在他正面临一个很重要的机会,很有可能能更进一步,在这个关键时刻,私德上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那些人想走后门找他办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吃了亏也没处说。   但毕竟刘老头是以他的名义收受的贿赂,在那些人心里,那些财物就是给了他的,要是真追究起来,还真说不清楚。   所以岑解放的意思是,要把这些年来刘老头收过的财物如数退还给当事人。   亏得那刘老头不知道哪来的毛病,每一笔收受的财物,都详详细细地记录在一个专门的本子上,当成战利品似的。   岑解放的人在他家里搜到了这个本子,就能按照这个本子上的记录一一处理了,必须处理干净了,不留隐患才行。   不过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得拿出他们家这么多年来积蓄的一大部分才能填上这个坑。   原本这些钱他们是打算攒着给岑思灵当嫁妆的,现在多了一个女儿,嫁妆得双倍准备,本来就不太够了,所以岑解放还真担心韩丽华不会答应。   其实韩丽华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钱财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以,你拿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不留隐患就行。”   把岑解放感动得不行,瞅着房门关着,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口:“丽华,这辈子能娶到你,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年轻的时候,岑解放觉得韩丽华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大老粗,居然能把仙女儿抱回家里当了媳妇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年纪渐长,但心里对她的爱重与日俱增,只不过少了那份毛头小子的轻狂,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比较稳重而已。   韩丽华软软地推他:“说话呢,别闹。”   一把年纪的岑解放老房子着火,更上头了:“不着急,待会再说。”   “门,看看门锁了没!”   “你轻点儿,女儿在隔壁呢!”   岑家辞退了一个保姆的消息,并不是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虽然韩丽华跟门卫处交待过,以后那姓张的阿姨就不是他们家的保姆了,不能让她再进来大院。   可这天早上刚好是一个新来的小伙子值班,大院里的人都还不怎么认得全呢!   就被张阿姨钻了空子,抓了几个路过的熟人给她证明她确实是这大院里的保姆,就顺利地混了进来。   岑家正在吃早饭呢,岑解放昨晚纾解得好,通体畅快,整个人的气场都和蔼了许多;韩丽华一向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娇羞的模样,正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玫瑰。   岑思颜心情也挺好,她如今已经越来越感受到重生的乐趣了,看着曾经的仇人吃瘪,她就特别开心。   全家人里就只有一个岑思灵哭丧着脸,她刚刚从爸妈口中得知,他们要为那乡下妞办认亲宴!   要向全世界宣告,岑思颜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也就是告诉所有人,她岑思灵只是个鹊巢鸠占的冒牌货!   之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她就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当岑家的女儿,可是他们却选择了完全不顾她的面子,就这么公之于众。   叫她今后在别人面前怎么做人?   岑思灵越想就越是难过,可是到了现在,她已经连扔筷子发脾气都不敢了,只有被宠着的人才能恃宠生娇,现在爸爸妈妈已经对她有了意见,看着她伤心难过也不会再心疼,不会来安慰她。   要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好好地待下去,她就得忍。   岑思灵放在桌面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拳,给自己脑补了一场忍辱负重的大戏。   岑思颜已经在吃第二个牛肉馅饼了,这新来的阿姨做饭可真有一手,这牛肉馅饼外酥里嫩,香香脆脆的外皮包裹着一咬就能溅出汁来的鲜嫩牛肉,牛肉里调了姜汁和葱花,吃不出来一丁点儿膻味。   就连韩丽华这么讲究饮食的人,也忍不住吃了半个。   岑解放就爱看媳妇吃东西,她那腰肢那么细,好看是好看,可要是能再多长点肉,抱起来肯定能更舒服。   看来这个保姆找对了,只要能哄他媳妇天天都多吃一些,他愿意给她多涨一倍的工资!   正想开口夸夸杨阿姨呢,忽然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女人喊声:“岑书记、韩老师,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屋里的人全都一愣,岑思颜站起来:“我去看看。”   岑解放拦住她:“不用,你别管这些。”他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阿姨披头散发地跪在他们家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声哭诉着,没一会儿,就吸引了周围好多邻居过来围观。   见人多了,她就更来劲了:“我在岑家当了十几年的保姆,任劳任怨,大伙儿都是有眼睛看的,我刚来的时候,思灵才到我膝盖高,从这么点儿大一直抱着养大到了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算我做错了事儿,你们要赶我走,我也认了,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能赶尽杀绝啊!”   哭诉的声音传进屋里,岑思颜皱着眉问:“她这么颠倒是非,说得好像是咱们家对不起她似的,被邻居们听了,会不会说咱们什么啊!”   韩丽华坐得稳稳地,慢条斯理地喝粥:“有你爸在呢,没人敢说什么。”   果然,岑解放来到门外,一声怒喝:“门卫呢,干什么吃的,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   好几个大男人立刻就冲了过来,一边道歉,一边一人一条胳膊,拖起张阿姨就往外走:“不好意思啊,岑书记,打扰您了。”   张阿姨双脚死死勾住花坛边儿,不肯让他们拖出去,结果连两条腿都被人抬了起来,直接扔到门外去了。   “你省点劲儿吧,要再敢来闹,就治你个妨碍治安管理罪,关起来几天,看你老不老实!”   接着又对门卫说:“记住这张脸,以后千万记得,见一次赶一次,有多远赶多远!”   张阿姨费尽心思来闹了一场,啥好处也没捞着,白白丢人现眼一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岑思颜好奇地问岑解放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姚秘书查出来的刘家父子俩的那些污糟事。   这些事,上辈子因为张阿姨一直好好地在岑家,所以在岑解放出事之前,一直都没有爆出来过,难道后来这些也都是他的政敌用来攻击他的武器之一?   想到这里,岑思颜不由得一阵后怕,幸好这辈子这些事情提前爆出来了,还可以好好地处理好。   她上辈子跟岑解放关系不好,对他工作上的事也毫不关心,以至于明知道他以后会出事,也毫无办法,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提前避免。   没想到这次歪打正着,倒是解决了一大隐患。   “你们这几天先尽量少往外跑。”岑解放交待岑思颜姐妹两人,“免得那女人又来找你们的麻烦。”   岑思颜乖巧地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乱跑的,平时就在这大院里散散步,去阅览室看看书。”   这时候的职工宿舍大院就跟一个小社会似的,有食堂、有小卖部、有运动场,有文化阅览室,还有录像厅歌舞厅呢!   每天晚上录像厅都会轮番播放热门的电影,职工家属免费观看,外边的人想花钱买票都买不到。   还有每个周末的交谊舞联欢会,不但年轻人喜欢,就连岑解放他们这个年纪的叔叔阿姨,也都喜欢到舞会上放松一把,还真别说,他们这一代人,交谊舞学得挺好的,那风姿气度,完全不输年轻人。   文化娱乐生活比天一黑家家就关门闭户的乡下农村丰富多了。   像岑思颜这种本来就不爱热闹的性子,在这大院里待上两个月不出去也不会嫌闷。   可岑思灵不太乐意:“这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可谁知道那疯女人要疯多久啊,她要是在外边闹上一年两年,那怎么办?”   “不会。”岑解放说,“之前他男人单位分的那套房子会收回去,家里的不义之财也全都被没收了,她没有钱,在市里待不久。”   岑思灵一想也对,在大城市里生活没处落脚可不行,而且时时处处都要花钱,到时候她待不下去,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农村了。   “那还差不多。”   “好了,我跟你妈妈去上班了,你们记得不要随便乱跑。”   “知道了,妈妈,我会在家里好好练功的。”岑思灵讨好地对韩丽华说。   韩丽华略一点头,算是应过了。   以前妈妈哪里对她这么冷淡过?岑思灵恨得暗地里狠狠咬牙。 第27章   岑解放和韩丽华一出门,岑思灵就回房换上了一身紧身的练功服,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一般,鼻孔朝天地睨了岑思颜一眼:“我要去练功了,你没事不要上楼,免得影响到我,再过一个多月,我可是要考试的。”   岑思颜撇撇嘴,懒得理她,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这是她去书房找岑解放借书看,对方在书架上拿的,《六十年的变迁》,讲的是从戊戌变法到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风雨征程,还挺好看的。   她以前在农村没什么机会看书,上辈子一心放在舞蹈上也没看过什么书,没想到如今倒是有了这份闲情逸致,一本书,一杯茶,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偷得浮生半日闲。   院门口有人敲门。   保姆杨阿姨一边印着“来啦”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匆匆跑去开门。   “姑娘,你找?”   杨阿姨的问话还没落地,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我找岑思灵,我是她朋友。”   一句话的时间,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进了屋子的大门。   杨阿姨在后面追也追不到:“哎,姑娘,哎哟,真是……”   岑思灵的朋友跟她如出一辙,都是没什么礼貌的骄纵大小姐。   那姑娘进门没看见岑思灵,正要自作主张地往楼上去,忽然看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岑思颜:“咦,你是谁?我以前没在岑家见过你。”   这人岑思颜知道,同是住在这个大院里的,她爸妈都来头不小,上辈子没少跟岑思灵一起作威作福。   这种没礼貌的人,岑思颜可不想搭理她。   “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呀!”关佑青“蹬蹬”地走到岑思颜的面前,颐指气使,“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那个恶心人的乡下妞吧!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岑思颜这才转过头来,眸光如电,扫了她一眼:“怎么,你家里人从来没教过你,去别人家里要讲礼貌吗?”   她目光中气势太强,关佑青猝不及防,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你……”   这个在岑思灵口中没文化又粗俗不堪的乡下妞居然长成这个样子?这也太好看了吧!   关佑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我……”   好在岑思灵及时出现解救了她:“关佑青,你上来,你找我干嘛?”   关佑青立刻朝楼梯那边跑去,大声说:“思灵,状元坊那家港货店上新货了,我们得赶紧去,不然都被人抢完了。”   岑思灵一听也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换衣服。”   关佑青正要往楼上跑,就看见岑思灵跑了下来:“你干嘛,不是要换衣服吗?”   “没错,我妈妈在楼下布置了一个衣帽间,我去楼下换。”岑思灵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她被岑思颜小贱人抢了房间的丑事。   “真的吗?我也要去参观参观。”   “哎呀,来不及了,下次再说吧!”岑思灵换好衣服,一把拖着关佑青出门去了。   杨阿姨追出来:“哎,马上就要吃饭了,思灵你要不要回来吃饭啊?”   岑思颜开口:“杨阿姨,你不用管她,做我们两个的中午饭就好了。”   岑解放和韩丽华今早出门的时候就说了,单位有事,中午不回来吃。   岑思颜和杨阿姨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岑解放从办公室打回来的电话。   “爸,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就看看你们有没有出去,没出去就好,天气热,你们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乱跑。”   岑思灵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张阿姨那边怎么了吗?”   岑解放没想到她那么敏锐,只好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不想吓着你们的,是这样,她儿子刘万金今天上午在拘留所打伤了看守的民警跑出去了,我怕他会报复,所以你们尽量先不要出门,不过放心,公安机关肯定很快能把他捉拿归案的。”   这下那刘万金的罪名又多了两项,袭警,畏罪潜逃。   “可是岑思灵已经出去了。”岑思颜说。   “什么!”岑解放的音调陡然升高,“不是说了让你们别出门吗?你怎么不拦着她?”   他这也算是紧张之下口不择言了,以岑思灵的性子,她要出去,岑思颜能拦得住才怪。   岑思颜也没生气,她确实有点后悔当时没出声拦一下:“是我不好,爸爸,她是跟关佑青一起出去的,去了状元坊那边逛街。”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岑思灵,也很喜欢看她吃瘪,但到底是女生之间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她还不至于恶毒到希望对方遇见刘万金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万一岑思灵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心里也是会不安的。   “行,你别乱跑,我这就让人去找她。”   心里存了事,岑思颜下午的时候看书就有点看不下去了,眼看都三点多了,该回来的早就应该回来了,难道岑思灵真的这么不识大体,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比不上逛街重要?   岑思颜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去找岑解放问这事。   结果才知道,原来岑解放派出去找岑思灵的人找遍了整个状元坊,根本就没找到她。   状元坊那地方本来就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一片古老的内街巷,因为这地方是前朝一名很出名的状元的故居,皇家御赐状元牌坊立在巷口,久而久之,这一片就被称之为状元坊。   早在解放前,这里就因为遍布金银加工首饰的店铺,以及各种制作戏服、绣件的店铺而闻名,后来沉寂了一段时间,开放自由经营之后,又新开了许多专门售卖各种新奇的手工艺品、装饰品和时髦的衣服首饰的店铺,很受年轻一代的欢迎。   但地理位置所限,状元坊内遍布纵横交错的小巷子,不熟悉这里环境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搞不清楚方向。   岑思灵急着去逛街,早把早上岑解放让她们不要乱跑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跟关佑青才出了宿舍大院,就遇上了一个追求关佑青的男同学,想请关佑青去看电影。   这关佑青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觉得跟男同学去看电影更有意思,便放了岑思灵的鸽子,跟别人去看电影去了,让她先回去,说是下次再约逛街。   岑思灵被她勾出了逛街的瘾,怎么可能这就回去,再说了,她最近频频受挫,正需要买点好东西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呢,要是能遇上什么新奇的好东西,买回来讨韩丽华的欢心就更好了。   母女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就不信比不过岑思颜那个心机女。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以前还以为乡下妞没见识好糊弄,现在才知道,那就是一个心机女,心思恶毒着呢!   岑思灵自己一个人去逛街。   谁知道才进了状元坊没多久,就被人捂着嘴巴拖进了一条寂静的小巷子。   身后有什么尖锐的利器顶得她后腰刺痛:“不许出声,不然一刀捅死你。”   这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张阿姨的儿子,刘万金。   岑思灵心里那个后悔啊,她今天的遭遇,活生生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你,你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我的钱都给你,看在我以前对你们母子俩还不错的份上,放过我吧!”   她不提这个还好,刘万金也只是想弄点钱好跑路而已,听他这一说,又勾起了他满心的仇恨:“好个屁,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高兴了就当狗一样逗一逗,不高兴了就要把我们弄死!死贱人,我今天也要让你尝一尝当狗的滋味!”   “不是我,是岑思颜,都是她害的,是她故意设计陷害张阿姨把她赶走的,你们家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她的错,你要报仇找她去啊!”   “你们是一家人,找谁报仇都是一样的!”   “她长得这么漂亮,你作为一个男人,难道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吗?”   刘万金动作一顿,回想起那天见到岑思颜时她的模样,真的是像天上的仙女儿一般,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想到那样一个高贵的仙女儿乖乖地躺在他的身|下,予取予求,他就忍不住喉咙发紧,饥渴万分。   可那终究也只能是幻想而已。   “少废话,我今天晚上就要跑路了,她不出来,我上哪儿找她去。”   “我有办法!”岑思灵飞快地说,“我们大院有座后山,山上有个小树林平时一般没什么人去,岑思颜有个习惯,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绕着大院里面的围墙跑两圈,你到时候只要去后山那边等她,一定能等到的,到时候把人拖到小树林里,干点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   “废话,你们大院警戒森严,我怎么可能进得去。”   “有一段围墙的电网是坏掉的,而且上面的玻璃也是松动的,把碎玻璃取掉,就能爬进来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带你去。”   说大院的警戒森严并不夸张,围墙上都安装了电网,而且墙头上都插满了尖锐的碎玻璃,想要爬墙而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院里的小混蛋们想要瞒着家里爬墙出去玩,就想办法弄坏了一小截围墙上面的防护,以方便爬墙进出。   当然这是只有住在大院里的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蛋才知道的秘密,有个傻瓜想要讨好岑思灵,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第28章   刘万金有些心动,但又满腹狐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万一到时候你找人来抓我,那岂不是、岂不是那什么缸里抓王八,一抓一个准?”   “那叫瓮中捉鳖,不是,我不会找人抓你的,我讨厌岑思颜,自从她来了以后,我的日子就没好过,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不但不会告发你,我还另外给你两百块钱。”   岑家的这些事,刘万金他妈回去也跟他们说过,听岑思灵这么一说,他倒也是信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疑虑,他从看守所里逃出来不容易,不想再自投罗网。   “我还是不能信你,万一你想把她和我一块儿弄死呢!你这女人,心黑得很。”   “这样,我把这个给你。”岑思灵想了想,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来一条珠子手链,“这是南海珍珠,虽然值钱,但在你手里不容易卖掉,我先押给你,那截围墙下面,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有个树洞,我到时候放两百块钱到那个树洞里,你办完事走的时候就用我这个链子换走那两百块钱,这样你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还有,你记得办事的时候蒙上脸,别让她认出你来,她只见过你一次,应该认不出来你的声音,完事之后把她的衣服剥光,绑在树上再走,拿了钱以后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刘万金阴险奸诈的笑声在岑思灵耳旁响起,他用匕首的侧面拍了拍她的脸,“嘿嘿”笑着说:“难怪别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呢,你这女人的心肝是在墨汁里泡过的吧,黑得都烂了。”   岑思灵冷着脸,目光中透着阴狠:“你就说干不干吧!”   “干,老子豁出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成不了事儿,也能拉你这个烂心烂肺的娘们儿给我陪葬,老子稳赚不赔。”   “那你现在放我回去,宿舍大院围墙后边有条巷子你知道吧,那地方一般没什么人去,巷子中间有棵歪脖子树,我说的那截围墙就在歪脖子树旁,你进去的时候注意点儿,别让人看见了。”   岑思灵一一交待着。   “还有每隔两个小时整点大院的警卫员都会巡查一次整个大院,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分左右,你避开这个时间点爬进去就可以了,还有,岑思颜每天五点半会出去跑步,你记得要在五点半之前进去。”   刘万金有些不耐烦:“知道了,老子还用得着你教怎么办事吗?”   岑思灵:“你给我机灵点儿,别出了岔子,要是被抓了,咱们俩都讨不了好。”   “行了,少废话,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刘万金恶狠狠地威胁道。   岑思灵没想到他们都达成一致对付岑思颜了,刘万金还要抢她的钱,但他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她哪里敢说个“不”字,抖着手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都,都在这儿了。”   想了想又拿回一张:“我,我待会还得坐车回去。”   刘万金一把将钱全都夺过去,一分没给她留:“坐什么车,自己走回去。”   岑思灵今天想着要好好逛一逛,带的钱还真不少,如今全落到了刘万金的手里,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直到那可怕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松了一口气,身体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一点点滑落到地上,闭上了眼睛。   岑思颜,这次你死定了,别怪我,都是你自找的!   这次事成之后,那所谓的认亲宴就再也不会发生,她就可以永远都是名正言顺的岑家女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恐慌的颤抖中慢慢平静下来,站起来往外走,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狼狈,头发被刘万金扯乱了,衣服背后沾了一大片墙壁上的青苔和灰尘,脸上还有三道黑乎乎的手指印,是之前刘万金捂她的嘴的时候留下的。   可当路过她身边的人都频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今天身上穿的这条新款的白色裙子的功劳呢!   来这里逛街的,都是紧追潮流的时髦人士,肯定认得出来,她这条裙子是港城最新流行的款式,在最近新出的港城电影里经常能看得到呢!   身上没钱,自然不能再逛街了,岑思灵往车站走去,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她想试试能不能向司机求求情,让她免费乘个车,或者跟其他乘客借点钱也行,才一毛钱的车费,总不能这都不舍得给吧!   车站等车的人还不少,岑思灵又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微微抬起了头,作出一副矜持的模样。   眼睛在等车的人群中悄悄逡巡,很快选中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军绿色长裤,裤缝熨得笔挺的年轻男人,这男人一看就像是在机关单位工作的,肯定不差钱。   而且他也肯定抹不开脸拒绝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的求助。   岑思灵面带微笑走了过去。   年轻男人见她朝自己走来,一脸欲言又止。   岑思灵轻声开口:“同志您好,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年轻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指了指旁边的商店橱窗:“姑娘,要不你先去擦擦脸?”   岑思灵疑惑地往旁边看去,这家商店装修很高档,橱窗上安装着亮晶晶的玻璃,能清晰地映照出旁边人的影像。   岑思灵忽然看见玻璃倒影中形容狼狈的自己,惊恐得尖叫了一声,然后立刻双手捂着脸低着头跑掉了。   跑了好久,确定车站的人都看不见自己之后,她才稍微放慢了脚步,可随即又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奇怪的眼神在看她。   原来之前她以为的那些羡慕的目光,全都是在看她的笑话呢!   这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岑思灵不敢停留,也不敢抬头,一路用手捂着脸,匆匆往家里的方向走。   心里却又把这一切全都归咎到岑思颜的身上。   一路碎碎念着要让她身败名裂,把她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消除她心头之恨。   岑思颜自从回到岑家,除了第一天还不怎么习惯之外,之后只要有机会,每天太阳不那么猛烈之后,都会去外面跑上一两圈。   主要是以前在村里活动惯了,每天做家务,去山上打猪草、捡柴禾,运动量还是挺大的,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用干,闲得身体都要生锈了。   只好每天都跑跑步运动一下。   她一般五点半出门,绕着整个大院的围墙里边跑上一两圈,六点半回来刚好就赶上家里吃饭的时间。   她只在大院里边跑,不出去外边,大院戒备森严,每隔两个小时就有警卫员巡逻一次,她当然不会想到,在这里边都会遇到危险。   不过跑到后山后边那段人迹罕至的小路的时候,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不安,随后,她想都没想,就立刻拐了个弯,踏上了岔道口的另一条路。   这另一条路通向后山半山腰的凉亭,然后从另一边下山,是大院里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最喜欢散步锻炼的地方,总是热热闹闹的。   反正也没有人规定她必须要跑哪一条路,平时只不过是有点儿嫌吵,所以才特地选的僻静的那条路而已,今天她忽然就有点喜欢这份热闹了。   半山的凉亭外边还有个平台,这会儿聚满了人,有在下棋的老爷子,大着嗓门为了一个悔棋争得面红耳赤,也有穿着旗袍在练嗓子的老太太,啊啊哦哦地唱个不停,那热闹,堪比早上的菜市场了。   岑思颜羡慕极了他们的热情和活力。   “哟,这不是岑家刚接回来的那个闺女嘛!”岑思颜一个大姑娘从一群夕阳红中间路过,显眼得很。   岑思颜放慢脚步,笑着跟大伙儿打招呼:“爷爷奶奶好!”   “瞧这小脸蛋,长得跟韩老师真是一个饼印里出来的。”   “小姑娘来跑步啊?跑步好啊,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小姑娘长得可真叫人疼,有对象没有啊?我有个侄子,今年刚大学毕业……”   岑思颜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后怕地吁了一口气,不行不行,下次还是不能跑这条路啊!   爷爷奶奶们的热情也太过分了。   韩丽华今天也接到了岑解放的电话,告诉了她刘万金跑了出来的事,她放心不下,一下班就让单位的司机开车送她回来了。   进门之后没看见家里的两个女儿,便找了杨阿姨来问,杨阿姨还没来得及说话,岑思灵就“砰”地撞开了院门回来了。   她的模样比之前更狼狈了。   头发已经彻底散了,乱七八糟地披在肩头,汗水把脸上的□□道冲开,又被她自己的手抹得七零八落,一脸都是灰蒙蒙的,衣服都汗湿透了,两只脚一瘸一拐的,长时间走路之后,被脚上的小皮鞋磨出了血泡,走一下就龇牙咧嘴地疼。   “思灵,你这是怎么了?”韩丽华惊呼。   岑思灵眼里闪过几分慌乱,她没想到韩丽华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本来想着,回来之后悄悄地洗个脸换身衣服,假装自己只是去逛了一下午的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韩丽华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韩丽华只以为她是吓坏了,温柔地伸手想要抱她:“别怕,妈妈在呢,快,先回去休息一下。” 第29章   本来想要抱她入怀好好安慰一下的,看就在双手快要触碰到她身上的瞬间,看见她衣服上被汗水浸泡着的脏污,天生的洁癖还是占了上风,顺手改成了拉她进屋。   这时,又有人跑过来,是门口的警卫,正是早上才因为不小心把不应该放进来的人放进来了而挨过批评的那个小伙子:“韩老师,外面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可疑男人,他说是你们家以前那个保姆的儿子,您要不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岑思灵尖叫一声,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完了,一旦那个男人把她供了出来,那她就完了。   韩丽华之下可不顾上她身上的脏污了,连忙蹲下来扶起她的上半身抱在怀中:“思灵,你怎么了?”   从韩丽华关切的语气中,岑思灵猛然意识到她对自己还是有真正的关心的,毕竟是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妈妈,只要她愿意相信自己,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岑思灵立刻紧紧地抱住韩丽华,浑身发抖着哭了起来:“妈妈,我害怕,快让他们把那个坏人送去坐牢,我不要再见到他了,妈妈也别去,陪着我,我害怕!”   韩丽华连忙拍着她的背心安抚:“不怕不怕,妈妈在呢,妈妈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她对那警卫员说:“那个人的事你去找我们家老岑处理,我就不去了。”   警卫员应声离开。   岑思灵瑟瑟发抖着说:“今天关佑青约我去逛街,我碰到那个坏人了,他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抢了我的手链和钱,还打了我一顿,他当时、当时还威胁我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家每一个人的。”   她的身体抖得实在是厉害,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韩丽华心疼地抱起她:“来,我们先回去,你的脚怎么回事,也是被打的吗?”   岑思灵摇摇头:“不是,我怕他真的跑来报复我们家,急着要赶回来告诉你们,可是我的钱全都被他抢走了,我没钱坐车,只好跑回来,就,就成这样了。”   “傻孩子,爸妈单位都有警卫,咱们大院也守卫森严,他就算真想来报复咱们,也没那么容易进得来,你看这不是被人抓住了吗?不用害怕,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韩丽华虽然嘴里说着她傻,但心里还是挺感动的,这孩子平时娇气得很,多走几步路都嫌累,现在为了给他们报信,居然跑得双脚都起了血泡。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心地还是好的,最近因为多了个妹妹的事想法有些偏激,慢慢劝她想明白就好。   “对了,思颜呢?”韩丽华突然问。   岑思灵伏在她怀里暗地里翻白眼,自己都可怜成这样了,她居然还惦记着那乡下妞。   你惦记着的那亲闺女,如今正光着身子被人绑在树林子里呢!岑思灵恶毒地想。   “思颜跑步去了。”杨阿姨应了一声。   岑思灵忽然担心地说:“妈妈,我们快去找找思颜吧,说不定她也遇上了那个坏人呢!”   韩丽华心里一紧,立刻松开岑思灵站了起来:“对,快去找找她,杨阿姨,你跟我一起去。”   她说放手就放手,岑思灵忍住心中的怨恨,挣扎着也要站起来:“我也去。”她实在是太想亲眼看看,把那乡下妞从神坛上拉下来,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身败名裂的惨况了。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啊,乖,在家里好好歇着,我和杨阿姨去找就可以了。”   “怎么了?找什么啊?”岑思颜一路小跑着进门,声音里还充满着刚刚运动完的活力。   韩丽华全身都放松下来:“你没事就好。”   岑思灵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有些尖利:“你,你怎么回来了?”   岑思颜看着她莫名其妙:“我跑完步就回来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岑思灵艰难地藏好眼中的恶毒和失望,过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刚刚警卫员说抓到了张阿姨的儿子,我想着他从后山围墙那边翻进来,算算时间刚好你在那边跑步,正担心你会遇上他呢,你没事就好,我和妈妈就放心了。”   岑思颜一脸惊讶:“后山的围墙可以翻墙进来?人是在那边被抓到的吗?那还真的有点险呢,幸好我今天没跑那条路。”   韩丽华突然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岑思灵:“思灵,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翻墙进来的?”   刚刚那年轻的警卫员说的是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可疑男人,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人在大门外鬼鬼祟祟地朝里看,所以才被抓住的,完全没有往翻墙的方面去想过。   而岑思灵分明是跟她一起,刚刚才得知这件事,又怎么会直接联想到后山的围墙上去?   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可怕的疑虑,但很快有自己按压下去了,不,不会的,她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可能做得出那么恶毒的事。   岑思灵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我,我猜的,那后山的围墙是咱们大院唯一一处警戒最薄弱的地方,他要是想混进来,肯定会打那里的主意。”   “可是那围墙如果有问题,为什么不赶紧修好,要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安全隐患呢?”岑思颜不解地问。   岑思灵说:“这,这是个秘密,除了大院里几个经常翻墙的调皮鬼,没别人知道。”   “既然是个秘密,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岑思灵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今天受了那么大的罪,你们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说这些话来扎我的心,难道还会是我告诉他的吗?”   岑思颜这才注意到岑思灵的一身狼狈:“你这是怎么了?”   岑思灵“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丽华帮她说:“思灵今天在外面遇见那个刘万金了,受了点折磨,钱也都被抢走了,没钱坐车,跑回来的。”   “哦!”岑思颜很快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想明白了,“今天你遇到刘万金,他威胁你,可能还打你了,所以你就祸水东引,故意把围墙和我跑步的时间和路线告诉了他,让他来找我?”   居然把整个事实猜得一丝不差。   岑思灵当然不肯承认,她用大声的尖叫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你不能这样冤枉我!”   “我为了赶回来报信,跑得脚都起血泡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呜呜呜,妈妈,你也不相信我吗?”   韩丽华被她哭得心软,但她心里也隐隐觉得岑思颜的话有点道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你爸已经去处理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岑思灵更害怕了:“那刘万金本来就恨咱们家,现在报复不成,还被人抓住了,还不趁机拼命往我身上泼脏水啊,如果他胡言乱语冤枉我,难道你们也要相信吗?”   韩丽华安慰她:“当然不会,没有证据的话,你爸爸肯定不会相信的,你也别太担心了,没做过的事,别人怎么冤枉也冤枉不到你的头上。”   “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还是相信我的。”   岑思颜忽然笑了一声:“既然现在闲着没什么事,不如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吧!”   岑思灵警惕地看着她:“分析什么,你不要没事找事。”   “就随便说说嘛,反正我也没有证据,当不得真。”她不管岑思灵的反对,随手拉过来一张白纸,再拿出一支笔。   在纸上随手画了一个形状:“这是宜宁市,这是我们大院,这是状元坊,这边是看守所。”岑思颜飞快地在图上标注了三个位置。   韩丽华和岑思灵都好奇地看着她,一时都忘了她才刚来省城没多久,怎么会如此熟悉本地的地形。   “你是上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出门的,搭乘公共汽车去状元坊,车程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再加上前后等车和走路的时间,约莫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去到状元坊的时间大概是十二点半,没错吧?”   这是事实,岑思灵点了点头。   “爸爸是在十二点的时候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刘万金逃走了的事的,当时看守所一发现他逃走,就通知了爸爸,然后爸爸马上打电话回来让我们不要出去,这其中相差不到十分钟,然后状元坊跟看守所的距离,一个成年男人用跑的话,大概是半小时到四十分钟,所以,刘万金会在状元坊遇见你,这在时间上也是对得上的。”   岑思灵有些不耐烦起来:“我早就说了,他逃出来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家,所以他特地去状元坊找我,把我身上的钱全都抢了,然后还说要继续报复我们全家,所以我才跑回来的啊,你现在再重复一遍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第30章   岑思颜目光犀利地看了岑思灵一眼:“可是你今天会去状元坊逛街只是临时起意,出门之前,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今天会去状元坊逛街,那刘万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岑思灵瞠目结舌:“我,我怎么知道。”   “因此我更倾向于相信,他去状元坊并不是为了堵你,而是为了抢钱,他从看守所里逃出来,身无分文,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怎么离开这个城市呢!而他之所以选择状元坊,是因为那里地形复杂,容易隐藏,抢了钱以后也比较容易逃走,你们之所以会碰上,只是因为巧合而已。”   “就算是巧合,那他也是真的抢了我啊,那又怎么样?”   “我们再来看看,从看守所出来,符合他抢劫要求的,并不只有状元坊一个选择,这边往北,还有一个西湖广场,鱼龙混杂,甚至比状元坊还要合适,他为什么不去呢?因为不顺路,他逃走的主要目的是尽快跑得越远越好,所以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南边,火车站和汽车客运站都在这边,他往南边走,刚好路过状元坊,打算抢一把就走而已。如果他的目的是我们家,那他就应该往北边走,顺路抢劫的地方应该是西湖广场才对。”   岑思颜停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笔,用笔帽敲了敲桌面:“如果你是一个逃犯,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到的情况下,会特意绕这样一个大圈去自投罗网吗?”   “既、既然你说他想要尽快逃走,可他确实是在我们大院被抓住了啊,说明他就是想来我们大院的。”   岑思颜死死地盯着她:“那是因为你给了他足够有诱惑力的诱饵。”   岑思灵脸色煞白:“你胡说,我哪里有什么对他有诱惑的东西。”   “有啊,我,你知道他垂涎我的美色,又恨我断了他们家的财路,如果能狠狠地报复到我,又能满足他的□□,说不定还能额外得到一笔钱,他那样的亡命之徒,是没有什么不敢铤而走险的。”   “呸,你无耻,不要脸,这样的话亏你好意思说得出来。”   “怎么,有人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我没有,妈妈你不要信她胡说八道,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岑思灵,今天亏我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过你呢,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岑思颜也愤怒了,她确实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也知道她对自己有些坏心思,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恶毒到这个程度。   “我没有,我没做过,你血口喷人!”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实话吗?”岑解放威严的声音由远而近,他高大而严肃的身影也走到了屋里四个女人的面前。   这屋里最尴尬的要数杨阿姨了,她本无意打探雇主的家事,何况还关系到她的前任呢,就更不应该知道那么多了。   可刚才事赶事儿,她没来得及走开,这话越说越开,她就越不好说走了,这会儿连岑解放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她就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继续留下来了。   好在岑解放一句话解放了她:“杨阿姨,你去准备晚饭吧!”   “好的,好的。”杨阿姨忙不迭地应着,赶紧小跑着去了厨房。   岑思颜诧异地看着跟在岑解放身后的年轻人,叶清安,他不是去鹏城了吗?已经回来了?他来干嘛?   “今天多亏了小叶啊,帮我们抓住了逃犯。”岑解放说。   岑思颜更诧异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乌溜溜地盯着他。   “小叶,说说你是怎么抓住那人的?”岑解放温和地用鼓励的语气对叶清安说。   叶清安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岑伯伯,我今天刚好路过大院后边的巷子……”   叶清安下午刚从鹏城回来,把带回来的货物都送给经销商之后,因为急着回家,抄了条近路,要路过大院后边的那条巷子。   那截围墙的缺口其实叶清安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远远地看见一个男的鬼鬼祟祟地靠近这条巷子的模样有点可疑,再一看,这人还有点眼熟。   他记性很好,见过的人基本上都能过目不忘,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他妈妈中暑被岑思颜带回家那天,在她家遇见的那个不要脸地拿主家东西的保姆的儿子。   这就一条普通的小巷子,两边连店铺都没有,所以除了抄近路要穿过这条巷子去那头的,一般不会有什么人特地过来。   有什么值得他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的?   叶清安不由得悄悄地跟了上去,然后就见他在那棵歪脖子树下面磨蹭了片刻,忽然搬来几截砖块,垫着脚伸长了手去拔那墙头上的玻璃碎片,居然还真的被他给拔下来了。   紧接着双手攀着墙头,双脚跟癞□□似的使劲儿蹬了半天,终于半个身子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叶清安总算看明白了,这人打算翻墙进去啊!   他走过去大喝一声:“喂,你干什么!”   刘万金吓得一个激灵,双手一手,“噗通”一声,麻袋似的整个人从墙头上摔了下来,被叶清安轻而易举地从背后反剪了双手抓住了。   把他扭送到大门交给了警卫员。   叶清安本想着这个人自有警卫员解决,他并不想多管闲事,没想到临走时忽然听到一句:“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岑思灵那个死贱人指使我的。”   刘万金明知道自己这回是肯定逃不掉了,临时也要拖一个垫背的,死活一口咬定了就是岑思灵指使他过来,要害岑思颜的,他身上还有她的信物呢,说好了事成之后,到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洞里面拿两百块钱。   叶清安顿时一个回头,目光凶狠地盯着刘万金,忽然大步回来,揪着他的胸口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又重重地掼在地上,一脚用力地踏上去:“你们想对岑思颜干什么!”   刘万金被踩得五脏六腑都差点儿碎了:“就、就坏了她清白的身子,然后剥光了绑在树上,让所有人都、都能看到……”   一旁的警卫员听到这里都变了脸色,这也太恶毒了,这是活生生地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往死里逼啊!   本来还想劝叶清安不要冲动的,听到这些话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揣上一脚,这种坏蛋,死有余辜。   他们自己不好动手,但都适时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假装叶清安暴打刘万金这件事并没有在他们的眼前发生。   只是这年轻人的愤怒是不是太强烈了一些?他气得眼睛血红,下手拳拳到肉,真的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把人往死里打啊!   最后警卫员怕出事,还是拉开了他:“好了好了,消消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叶清安这才喘着粗气松开了手。   当然,后面这些事叶清安并没有跟韩丽华她们说,只是说了自己在后围墙那边抓住人的经过。   听完这些话,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静默中。   良久之后,韩丽华才缓缓转头,看向岑思灵的眼神饱含失望和厌恶:“你说对了,那人果然是打算从后山的围墙爬进来的。”   岑思灵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死也不能承认,口说无凭,他们没有证据。   她双膝“咚”地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爸爸妈妈,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但我真的没有做过。”   “啪!”一条玻璃珠子手串经由岑解放的手扔到了岑思灵的面前,“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手链,是刘万金抢了我的,他一定以为是值钱的东西,现在被人抓住了,就拿来诬陷我。”这当然不是什么南海珍珠,只不过是一串玻璃珠子而已,她用来糊弄刘万金不识货的。   但她忘了,这条手链因为外观漂亮,她曾经很是喜欢,天天戴在手上,所有人一看都知道这就是她的东西。   岑解放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一日之间,整个人就苍老了许多:“算了,不用再说了,明天我就安排人把你送回石龙村,你以后还是跟着你亲生父母生活吧!”   那刘万金交待得清清楚楚,不但知道岑思颜跑步的时间,途径的路线,还有大院警卫巡逻的时间路线都一清二楚,没有内鬼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查清楚了又怎么样呢,他真能狠得下心把她送去坐牢吗?   只是这个家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得她了,干脆送回乡下她亲生父母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岑思灵如遭晴天霹雳:“不可以,爸爸你不能这样,你们答应过我的,我永远都是岑家的女儿,你们会一直让我住在这个家里的。”   岑解放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好好收拾东西,把你想要的都带走,我再给你一笔钱,在你参加工作之前,日子不会过得太艰难。”转身便拂袖上了楼。   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了。   岑思灵扑过去死死抱住韩丽华的大腿:“妈妈你说句话啊,你相信我的是不是,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那种对脏污的不适感再次涌上韩丽华的心头,她低下头,一个一个用力地掰开岑思灵死死抓在她身上的手指。   岑思灵死活不愿意松手,掰开一个就重新抓上去一个手指。   忽然“咔哒”一声,她的右手食指居然硬生生地被掰脱臼了。   剧烈的疼痛之中,她终于明白,那个疼她、宠她,视她若珍宝的妈妈再也不存在了。   她无力地松开双手,跌坐在地上,目光一片茫然。 第31章   韩丽华也呆住了,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把岑思灵的手指给掰折了,但她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己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转身对叶清安说:“小叶,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只是今天家里比较乱,就不留你吃饭了,下次再好好感谢你。”   说完也上楼去了。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呆呆坐在地上的岑思灵,有点不在状况内的岑思颜和依旧冷静沉着的叶清安。   岑思颜是在想,她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这人怎么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呢!这么不堪一击,还真让人失望呢。   而叶清安看似冷静,那紧紧握拳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后怕,真的是差一点点啊,如果他今天没有从后巷路过,或者时间上相差了片刻,没有看见那男人翻墙进来。   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完全不敢想象。   叶清安走到岑思颜的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压下满心的后怕,微微一笑:“我从鹏城给你带了东西回来,明天拿给你。”   “啊?”岑思颜愣愣地应了一声,有点搞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没说请他帮忙带什么东西啊?   那这是他主动给她带的?   为什么呢?   岑思颜其实不缺人追求。   在乡下的时候,她好歹也是十里八乡第一美女,爱慕她的小伙子能从她家门口一直排到村口的大槐树下。   平日里走在路上,一个小伙子红着脸跑上来偷偷给她塞几个甜果子的事情经常都有发生。   她也不至于天真单纯到看不出来别人喜欢她。   只是这叶清安,身份太特殊了,她实在是不敢想。   要知道他可是未来名震全国,跺一跺脚整个商界都要抖一抖的大佬啊,怎么可能跟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扯得上关系?   这叶清安上辈子后来娶的人是谁来着?   可惜她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事,所以对他的未来一点儿都不知道,不管娶谁,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他现在马上就要去创业了,所有的心思都应该放在事业上,怎么可能分得出心神来谈情说爱呢!   所以他一定不是喜欢自己,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帮过他妈妈的事吧,对,一定是这样的,他是为了他妈妈感谢自己来着。   大佬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美心善的人啊,受人滴水之恩,却涌泉相报啊!   岑思颜忽然无比庆幸自己随手做了那样一件小小的好事,居然无意间让自己抱上了一条这么粗的金大腿。   希望他将来飞黄腾达之后,也还能秉持这份感恩之心才好。   一不小心,这发呆的时间就太长了些。   叶清安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掌:“怎么了?被刚才的事吓坏了吗?”   “啊,没有,那个,不用了,我没什么缺的,那天帮助杜阿姨只是举手之劳,你实在不用那么客气的。”   叶清安连眼角都没动一下,依然笑得那么温柔:“没关系,我也是顺手带回来而已,还有,以后不要一个人去跑步了,要跑的话,我陪你。”   岑思颜心猛地跳了一下,这报恩的力度,也太强了些吧,以至于她紧张得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起来:“不,不用了吧,坏人已经抓起来了,这大院里混不进这么多坏人的,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咦,好像要变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哦,那你快走吧,再、再见!”   “轰隆!”一道响雷似乎就炸响在头顶,坐在地上的岑思灵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岑思颜看了看她,应景地说了一句:“看见了吗?多行不义必自毙,贱人只有天收,你做出这么阴险恶毒的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啦,小心点儿,别出去被雷劈了哦!”   六月天,孩儿脸,大雨说下就下。   花生米那么大颗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带起一阵阵灰尘的气味。   岑思灵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冲了出去,顶着瓢泼般的大雨,重重地跪在了院子里。   雨水一下子浇透了她的全身,头发和衣服都紧紧地裹在身上,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她煞白如鬼魅般的脸,像是漂浮在天地间一只命如浮萍的蝼蚁。   岑思颜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可真豁得出去啊!   暴雨下了小半个小时,就转成了绵绵细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岑思灵就这么跪伏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大有岑解放夫妇不原谅她就绝不起来的决心。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岑解放和韩丽华都没法睡得着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他们对岑思灵难道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熬到半夜,见她始终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院子里,终究还是没能狠得下心,下楼出去把人扶了进来。   岑思灵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脱臼的手指软软地搭在身侧,脚上的血泡被雨水泡得肿胀发白,全身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岑解放也有些慌了,打电话叫司机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岑思灵伸手紧紧地抓住韩丽华的衣摆,虚弱地说:“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不要送我走。”   韩丽华落下泪来:“好,妈妈答应你,不送你走,我们先去医院。”   岑思颜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可真是好手段啊!   如果说她之前将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那从现在开始,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死对头了。   岑解放和韩丽华天亮之后才从医院里回来,带着一脸的憔悴洗漱之后去上班了。   岑思颜就知道,这岑思灵是不会离开岑家了。   其实这样也好,她并不太希望岑思灵回去祸害梁家,梁家一家人都老实淳朴,如果岑思灵回去,他们对待这个亲生闺女,肯定也是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还不得被岑思灵这个自私鬼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大清早的叶清安果然来找岑思颜了。   男追女这回事吧,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如果对方长得好,女方愿意接受呢,那就是追求;如果女的觉得对方磕碜,看不上对方的话,那就成了骚扰纠缠了。   偏偏……   岑思颜有些心惊肉跳地发现,她并不反感叶清安,甚至,在知道他真的来找自己的时候,心情还有点儿雀跃。   美色误人啊!   但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上辈子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怎么她就简单照顾了一下杜阿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重生,给未来的国内商场上的形势带来什么蝴蝶效应啊,这罪名她担不起。   叶清安就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清晨的阳光下,白衣少年看起来是如此俊朗、美好,笑得有点儿羞涩,清澈的目光中满满的是少年人对美好爱情的期盼。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罢了,天大的罪名都无所谓了!   岑思颜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轻盈的脚步:“早啊!”   叶清安微笑:“早。”   清晨明媚的阳光,美好的姑娘,清爽的微风送来玉兰花的清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梦幻般美好。   叶清安连呼吸都轻了,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份美好只是一枚外表绚丽的肥皂泡,一不小心就会被戳破。   岑思颜其实也有点儿不太愿意打破这份静谧,可大白天的,孤男寡女站在这儿互相对视着,怕不是想成为大院里大爷大妈们的最新八卦主角。   她连忙小心地退后了一步:“找我有事?”   “嗯,说好了给你带东西的。”叶清安一边说着,一边把背在身后鼓鼓囊囊的书包移到前面来。   岑思颜吓了一跳,这么多?   好在他只不过是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一点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岑思颜好奇地打开一看,确实只是小玩意儿,居然是一盒可可爱爱的彩色圆珠笔。   “好漂亮的笔啊!”她惊叹。   重活过一世的岑思颜当然见过彩色圆珠笔,但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在现在这个时候的宜宁来说,还是非常新鲜的。   这年头大家写字大多数用的还是钢笔。   当然没有说钢笔不好的意思,但大多数学生用的钢笔都是能买到的最便宜的那种,质量只能说是一般,每次用的时候得自己加墨水,麻烦不说,一不小心还会弄得满手都是墨水。   圆珠笔就方便多了,书写灵活,携带方便。   但如今市面上的圆珠笔款式都普通得很,就连上辈子见过世面的岑思颜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叶清安挑选的这盒圆珠笔真的很漂亮。   透明的笔杆,鲜艳的色彩,更特别的是连写出来的字迹都是不同颜色的,学习的时候用来标注做笔记最方便不过了。   在如今这个时候,确实也只有鹏城才能买得到这样的东西。   他还真的用心了。   要是换成是别的贵重一些,或者是有比较明确的指向性的礼物,岑思颜或许还不敢收,但只是学习用的笔而已,当做感谢她帮助他母亲的礼物还是挺合适的。   岑思颜收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安,何况她是真的很喜欢,原来女人不管曾经活过多少岁,心底里都还是会喜欢这些漂漂亮亮的小东西的。   “真的很漂亮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啊!”岑思颜笑得眼睛弯沉了两弯美丽的新月。   “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   岑思颜收了礼物想要离开,又被叶清安叫住:“等等,还有这个。” 第32章   这次他拿出来的是一沓笔记本。   岑思颜再次瞪大了眼睛,这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干脆再配个书包,凑成一整套得了。   不对,这笔记本看起来不是新的样子,而且款式也很普通,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用来哄姑娘家的。   “这是?”   “我给你准备的复习资料,你看看。”叶清安说。   “复习资料?”岑思颜接过来,随手翻开,触目所见就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再认真看时,发现居然是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学习重点。   这重点整理得翔实、易懂,把所有知识点都串联起来,用一种十分好理解的方式罗列出来。   就算岑思颜从来没有上过高中,但也可以看得出来,有了这些资料,只要稍稍花点时间好好看一遍,基本上就能大概掌握高中的基础知识了。   肯定比她拿着原始的课本自己慢慢啃有效得多。   她震惊了:“这是你的学习资料吗?”   可如果说这是他历年来的学习资料的话,这字迹也太新了吧,根本就不像是曾经经历过岁月洗礼的样子。   “岑伯伯帮你办理插班的应该是宜宁一中吧,一中距离大院最近,而且教学质量也是全校最好的,不过一中每学期开学的时候都会组织一次分班考试,按照成绩排名分班,如果成绩不好,分到比较差的班级,不管是学习环境和师资都相对较差,对将来高考的影响是很大的。”   岑思颜愣愣地听着:“呃,好像是一中吧!”上辈子她没有上过高中,也不知道其中有些什么讲究,岑解放跟她说安排了岑思灵以前上过的学校,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叶清安继续说:“现在距离开学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你没有上过高中,如果从头开始学的话,时间上可能会有点紧张,我这里将高一高二两年的重点都列出来了,你只要能在这一个多月内把这些内容都吃透了,在平均成绩以上应该没问题。”   他这话说得挺有自信的,但岑思颜只要一翻他的笔记,就知道他没有说大话,   厉害的人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厉害的,他这水平,简直能秒杀学校老师啊!   “所以,这些并不是你平时的学习笔记,而是你特地为我准备的吗?”   叶清安点点头,眼中带着调侃的笑:“对,量身定制。”   “可是我前几天才跟你说的要借书,而且,这几天你不是说有事外出了吗?”还去了一趟鹏城呢!   “嗯,我怕你着急,这几天在火车上、旅馆里一直都在整理这些资料,昨天还没弄完,昨晚熬了个通宵,刚刚才全部整理完的。”   岑思颜惊呆了:“可、可是你不是去办事的吗?”   “所以是利用在火车上和晚上回旅馆以后整理的。”   岑思颜这才发现,他眼睛里有红血丝,眼底下也有一片不太明显的青黑,笔记本在她手里的份量一下子就变得沉甸甸的:“你,你为什么……”   “好啦,既然知道这是我的一片苦心,就不要辜负,好好抓紧时间学习吧,开学考试考好一点,希望我们能成为同学哦!”   “同、同学?”岑思颜一辈子的震惊几乎都在今天用完了,他不是马上就要退学了吗?这样的改变究竟是不是受到自己的影响?   大概是她的震惊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叶清安好笑地说:“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下学期也上高三?”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毕业了呢!”岑思颜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借口。   “你在学习的过程中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如果你觉得我来你家或者是你去我家不太方便的话,隔壁街市图书馆有自习室,我们可以到那边学习。”   “好、好啊!”岑思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魂不守舍地随口应着。   叶清安笑了笑,朗声道:“好,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再见!”   直到叶清安的背影走远了,岑思颜还抱着一沓笔记本站在那儿,一颗心砰砰乱跳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一样了呢?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同她可以理解,毕竟是自己刻意去改变的,可是叶清安……   算了,不想了,反正怎么想也是想不清楚的。   岑思颜闷头跑回了家,一口气冲进房间里,才把怀中的笔记本放了下来,细细翻看。   几天之内速成的学习资料,内容可半点儿也不速成,这得是花了多少心思啊,这几天他就没睡过觉吧!   岑思颜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心疼,这份心意太过沉重,压得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她岑思颜何德何能,值得一个这么厉害的未来大佬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   本以为家里可以多清净几天,没想到,下午岑思灵就出院回来了。   岑思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那人不是一向娇弱,擦破点油皮都要到卫生所包扎,然后哼哼唧唧地养好几天吗?   昨天晚上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还奄奄一息没了半条命的模样呢,怎么才这么半天,就能出院啦?   岑解放也不太赞同:“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岑思灵嗓音虚弱:“我烧已经退了,爸爸妈妈也知道,我从小就认床,换了个环境就睡不好,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回家休息也是可以的,我就回来了,还能休息得好一点。”   岑思颜明白了,她这是怕离开得久了,这个家里没有她的位置了呢!   这个时候,她当然得抓紧时间,唤起昔日感情啊!   岑思颜懒得理她,换上一身运动服和运动鞋:“爸爸妈妈,我出去跑步。”   上辈子的岑思颜,并没有运动服和专门的运动鞋,也没这个概念。   在乡下,能有一双鞋子上脚就不错了,很多人一天到晚都还是光着脚的呢,这双鞋从早穿到晚,坏了就补,一直补到实在没法再补的时候才能换新的。   如果鞋上有胶,那胶还能拆下来留着补下一双鞋的。   上辈子大院里搞职工运动会,岑思灵怂恿岑思颜也参加,岑思颜穿着衬衫和凉鞋就去了,去到才发现,大院里其他姑娘们都穿着那种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袖子和裤腿两侧都有两道白条纹的运动服,有蓝的,有红的,穿起来都显得身材特别挺拔、精神。   她还听见,那些姑娘们都在背后偷偷捂着嘴巴嘲笑她是个土包子。   更让岑思颜无地自容的,是她里面穿的还是从乡下带来的棉布背心,是乡下的养母给她做的,胸口的位置用了两层的布料,但毫无束缚和承托力。   平时还不觉得什么,一旦跑动起来,胸前便会晃得厉害。   她又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控制不住的嘲笑声了。   她是来到省城之后,才知道原来省城的姑娘们都会穿那种叫做胸罩的内衣的,可以把胸部牢牢地固定住,在活动的时候不会晃动得太厉害,穿上外面的衣服也会显得更挺拔。   她也想要,但不知道去哪里买,更不敢自己去买。   韩丽华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事,岑思灵就等着她出丑呢,又怎么会告诉她。   想起上辈子的这些事,岑思颜如今只觉得好笑,那时候的她怎么就这么笨呢!傻得叫人心疼。   这辈子她拿到零花钱之后,所有该置办的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小气地给自己全都置办起来了,梅花牌的运动服,回力运动鞋,商场里最好最舒服的内衣,还有夏士莲的雪花膏,哪怕年轻,底子好,也要趁早保养起来。   如今岑思颜身上穿的就是一套红色的运动服,袖子和裤腿两侧各两道白色的条纹,胸口左右两侧分别印着“中国”两个字。   这种运动服有拉链款和套头款,拉链款比较厚,适合秋冬当外套穿,套头款薄一些,现在夏天穿正好。   身材好,哪怕是宽松的运动服,也能穿出腰细腿长的效果,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辫,脚上再搭配一双白色加红蓝条纹的回力鞋,显得时髦又大气,连韩丽华都看得有点移不开眼。   人家都说歌舞团是个聚集了全市最漂亮的姑娘的地方,可她相信,她家闺女就算是在歌舞团的姑娘里边也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   原来自家闺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好了啊!   再看看旁边的岑思灵,想到她占据了这么多年亲闺女的位置,享受了他们那么多年的关爱,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怜爱又淡了下去,只对岑思颜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去后山了,就在前边人多的地方跑。” 第33章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岑思颜也意识到了后山那块人迹罕至,确实是个安全隐患,就算那刘万金被抓住了,也不担保以后就再没有别的坏人,所以她早就决定不再过去那边了,哪怕被别的大爷大妈逮住再给她唠叨几句介绍对象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天岑思颜从一开始就老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每次回头,除了几个行迹正常的路人之外,都发现不了什么。   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心慌。   她知道,在这个大院里,在她来之前,岑思灵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喜欢她的男青年也有好几个,说不定是哪个二愣子觉得她受了自己的欺负,想要帮她报仇呢!   于是,在下一个转弯之后,岑思颜就悄悄躲到了一堵矮墙的后面,顺手捡起了地上不知道是什么人扔在这儿的半截水管。   果然,过不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转了出来,先是小心地往前面看了看,似乎是因为没看到岑思颜的身影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走了过来,有些着急地四下张望。   怎么会是他?   岑思颜扔掉手里的水管,走了出来。   叶清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这么巧,你也跑步?”   真的是巧合吗?她不太相信,昨天他分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跑步的,而且以前怎么从来都没遇到过他,今天突然就碰上了?   而且,他还穿得这么的……   呃,用后世的话来说,跟她穿的是情侣装。   他身上也穿了一套跟她一模一样的梅花运动服,只不过颜色是蓝色的而已。   身高腿长,穿起来阳光又帅气,比电视广告上的模特还要好看一百倍。   岑思颜的心中隐隐升起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这想法让她有些心慌,又有些小鹿乱撞,一时之间,连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啊,是,是啊,挺、挺巧的。”好好的一个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既然这么巧碰上了,那就一起吧!”   “哦,好,好啊,一起吧!”岑思颜懵懵懂懂地跟叶清安一起并肩跑了起来。   “喜欢跑步?”叶清安状似随意地问。   “还好吧,锻炼一下身体。”岑思颜声音有些僵硬,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而他却能表现得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难道是她多想了?真的只是碰巧遇见而已?   “笔记本看了吗?”   “看了一些。”   “看得懂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好吧,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其实不是没有问题,而是她的水平还没有到可以问出问题的程度,或者说,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到处都是问题。   岑思颜发现,她可能是有点儿高估自己了,忘记了加上上辈子多活的那十几年时间,事实上她已经好长好长的时间没有接触过书本上的东西了。   就连初中学过的那点知识,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尽管叶清安整理的学习资料真的很有水平,但她要学起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学习没有什么捷径,只能多花点儿时间好好努力了。   “明天去图书馆吗?”   “啊?”   “我也得抓紧时间预习一下高三的内容,打算明天去图书馆,要不要一起?你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岑思颜心动得很。   “可是,会不会打扰你啊?”   “我要是真怕你打扰,就不会提出这个建议了。”他说得倒是坦荡。   岑思颜内心雀跃,却极力咬牙忍住,面上表情一片肃穆:“那好吧。”   “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在大院门口等你。”   “呃,还是不了吧,直接在图书馆见吧!”今天他们俩穿成这样一块儿跑步,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么多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大爷大妈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今天这么一圈跑下来,周围的大妈们看他们的眼神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再被人看到他们一块儿去图书馆,那俩人搞对象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   在这个年代,男女大防还是比较重的,两个人搞对象到最后又没有走到婚姻那一步的话,对双方的名声都很不好。   叶清安也明白这里道理:“也行,那就图书馆见。”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两人的家分别在岔路口的不同方向,岑思颜加快脚步跑了几步:“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明天不见不散!”叶清安停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目送着她远去。   岑思颜一颗小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楼,进了房间紧紧地关上门,然后扑到床上打滚。   “啊啊啊,他约我去图书馆!”兴奋得两只脚丫快速地踢个不停。   忽然又停了下来,双手捂着热烫的双颊:“别激动别激动,不过就是去个图书馆而已,共同学习进步,算不了什么,不要自作多情了。”   深呼吸了几口,终于平静下来,不由得好笑。   岑思颜啊岑思颜,至于吗?两辈子的年纪都活狗身上了吧,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似的。   可是活了两辈子,她真的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怦然心动,是这样的感觉啊!   真喜欢这样的感觉啊,这会让她感到,自己是真正在活着的。   那就当以前那些不堪的日子,全都活在了狗身上了吧,真正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思颜,快吃饭了,你洗好澡了吗?”是保姆杨阿姨在喊她。   岑思颜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去拿换洗的衣服:“马上去,很快!”   赶紧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刚好杨阿姨端了饭菜出来准备吃饭。   韩丽华告诉岑思颜:“认亲宴的时间已经定好了,明天中午在荷香楼,都是自家亲戚和爸妈单位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你不用紧张,到时候跟着我就好。”   明天是周六,现在实行的是五天半工作制,也就是每周六的上午上班,下午才放假。   刚好大家上午下班就可以去参加认亲宴,下午不用上班,可以放心地多喝几杯。   岑思颜点点头:“嗯,我不紧张。”   上辈子并没有这个认亲宴,不知道是韩丽华觉得她太拿不出手了,还是根本就没想起来的缘故,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岑思灵的身上,所以根本就没人把她放在心上了吧!   这辈子不再那么在乎父母的关注,结果反而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这场认亲宴。   岑家的亲朋好友都有身份地位的人,上辈子岑思颜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确实很紧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更坐实了乡下养大的姑娘实在是拿不出手的说法。   可是自从经历了岑家落败,当时这些人可全都是作壁上观,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后来韩丽华重病,她求爷爷告奶奶找他们价钱,他们却只肯拿出一点零碎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她的时候,这些人身上的光环在岑思颜的心里就完全打碎了。   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无情无义的小人罢了。   “妈妈,明天的认亲宴,我可以去吗?”岑思灵怯怯地问。   “当然去啊!”韩丽华说,她心思简单,不喜欢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既然决定了让岑思灵留下来,那就还是他们岑家的女儿,没有全家人一起去赴宴,就留她一个人在家的道理。   “谢谢妈妈。”岑思灵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岑思颜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留这么一个人在家里,时不时看她怎么作妖,好像也挺有趣的。   而且这辈子这个人怎么看都好像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啊。   第二天去赴宴前,岑思颜换上了韩丽华给她做的旗袍,乌黑亮泽的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鬓边夹了一个蝴蝶造型的水晶发卡,一点儿也不显土气,反而有一种古典华丽的美。   她眉眼秾丽,根本不用化妆就已经很完美了,但她还是用了一点淡淡的口红,显得皮肤更白,气色更好。   脚下穿了一双浅色的坡跟皮鞋,韩丽华再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摆设坤包给她拎着:“带着这个,待会用得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带着这个,但岑思颜自己确实还没有合适的包包,毕竟商场里真正的好包都不便宜,她的零花钱买了那么多东西之后已经不太够了。   韩丽华的眼光确实不错,给她的这个包包跟她今天的装扮很搭,哪怕不是为了有用,带着做个装饰也是很不错的。   岑解放和韩丽华也是盛装打扮,岑解放一身笔挺的蓝色中山装,高大英挺,男子气概十足,韩丽华一米七四的身高,在他身边也显得小鸟依人。   岑思灵如今学乖了,不敢让人等她,早早准备好候在一边。   只是她这一身装扮,跟光鲜靓丽的一家人比起来,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了。   她穿了一身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旧衣服,衣领和袖口都洗得有点发白了,还有着压箱底的折痕,岑思颜认识她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穿这样的旧衣服。   这又是闹的什么幺蛾子?   韩丽华显然也看不顺眼:“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岑思灵小媳妇似的低着头:“我想着今天是思颜认亲的大日子,我不能抢了她的风头,所以特地穿得朴素一些,不要太惹眼了。” 第34章   这人是不是傻啊!   岑思颜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多没有自知之明,竟然担心自己能抢了我的风头?”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好听,但在场的没人能否认这是不争的事实,就连保姆杨阿姨也忍不住悄悄背过身去偷偷笑了。   别说今天岑思颜也精心打扮了,就算岑思灵比她穿得矜贵一百倍,也是抢不了她的风头的。   毕竟天生的颜值和气质的差距摆在这里呢!   岑思灵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岑思颜还不肯放过她:“你穿成这样,莫不是想要让大家都以为,爸爸妈妈接我回来之后,就不再把你当女儿,连身好衣服都舍不得给你穿了吧!去赴宴都穿成这样,在别人眼里,你在咱们这个家里还不知道过着怎么水深火热的生活哦!”   岑思灵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不,我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就是故意想在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岑思颜面前卖一卖可怜,让爸妈多关注她,可怜她而已。   韩丽华冷起脸:“还不赶紧去把衣服换了,上次在吴裁缝那里做的新衣服,不是还有没穿过的吗?”   岑思灵不敢再作妖,赶紧找了一条还没有上过身的新裙子,匆匆套在了身上。   走在路上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裙子的腰身怎么这么紧呢,箍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不是前些日子才量身定做的吗?   可她忽略了,这些日子以来,岑思颜把家里的餐桌来了个大变样,这新来的阿姨手艺又好,顿顿都是色香味俱全,别说岑解放了,就连韩丽华,都被带着胃口好了不少。   岑思灵以前吃得清汤寡水,那都是跟着韩丽华学的,她自己其实胃口并不小,她又不是岑思颜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这一放开了吃,就吹气球似的胖起来了。   再加上她这段时间都在琢磨着怎么对付岑思颜,根本就没好好练舞,都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胖了。   而且她当初做衣服量腰围的时候,因为岑思颜刚刚量完,一把细腰惊艳了吴裁缝,她为了不丢面子,当时是刻意使劲而收腹了的。   这么多的因素叠加起来,这裙子腰围能不挤嘛。   为了让裙子不至于挤破,她只能拼命地收着腹,冷汗把整个背都湿透了。   认亲宴上,岑思颜大大方方地,微笑着站在爸妈的身旁,让叫人就叫人,让问好就问好,一点儿也不露怯,宠辱不惊地听着那些上辈子曾经十分瞧不起她的人各种天花乱坠地恭维着自己。   韩丽华给她的包包果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每一个人都热情地给她塞了红包,韩丽华让她收着,她也就毫不客气地收起来了,从这些红包厚实的份量来看,数目应该不少。   至少比她上辈子求着他们借钱的时候多。   正应了古人的那句话: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   岑思颜正收红包收得手软,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对面座位上的岑思灵居然直通通地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   宴席一下子就乱了,岑解放赶紧找人把她送去了医院。   好在宴席已经过半,该寒暄的都寒暄得差不多了,岑家举办这个认亲宴的目的也达到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地也都散了。   但毕竟不够完满,韩丽华一方面觉得不太高兴,另一方面也担心岑思灵的身体,郁郁不乐地赶到了医院。   岑思颜有些不太明白,岑思灵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以为她这样一晕,就能搅乱她的认亲宴吗?   那她也应该晕得早一点才对。   可是她这么一来,亲朋好友们不会说岑家待她不好,反而会在背后说她小心眼儿,见不得大家对岑思颜好,居然给气晕了呢!   这不是给自己抹黑吗?   算了,智障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都猜不明白。   到了医院,听了医生的说法,岑思颜才感到啼笑皆非。   原来她还真不是故意晕倒的。   医生说她是因为衣服穿得太紧了,血液循环不畅,憋晕的。   听到这个原因,韩丽华心里最后的那点儿担忧都没了,扭头就走。   岑思灵本就没什么大事,到了医院换上宽松的病号服,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得知韩丽华生气之后,也匆匆忙忙赶了回去。   “妈妈对不起,当时太赶时间了,我没有注意到衣服不合适,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坏思颜的认亲宴的。”   “你就认识到自己的这点错吗?你作为一个舞蹈演员,如此不注重自己的身材管理,短时间内胖了这么多都不知道,你还怎么考歌舞团?”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考上歌舞团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岑思灵心底一阵惊喜,原来韩丽华还没有彻底放弃自己,她还愿意让自己跳舞,愿意让她进歌舞团。   她忍不住得意地瞄了岑思颜一眼,认亲了又怎么样,不过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村姑而已,真正能继承妈妈事业,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人还是我!   岑思颜淡淡一笑,进歌舞团什么的,她还真不羡慕。   上辈子她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是信了岑思灵的邪,以为她跳舞很厉害,是韩丽华第二,后来她自己也进入了这个行业,才知道岑思灵根本就不行,她连跳舞最基本的灵气都没有,能进歌舞团,靠的全是韩丽华的面子。   换句话说,就算是一头母猪,有她这样的环境条件,这么十几年练下来,也能学会上树了。   岑思颜把装满了红包的沉甸甸的坤包递给韩丽华:“妈妈,这是今天收到的红包,您收好吧!”   韩丽华没接:“这是给你的,你自己收着,这个包我这年纪用着不合适,你拿去用吧!”   岑思颜也不客气:“谢谢妈妈,那我就收着了。”   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钱,她收得心安理得。   岑思灵眼睛都红了,这个白色的坤包是别人从港城带回来的名牌包,她眼馋了好久,话里话外暗戳戳地向韩丽华讨过几次,韩丽华都没给她,现在随手就给了这个乡下妞?   还有今天的红包,那可全都是冲着爸妈的面子才给的,真以为别人是真心给她这个乡下妞的啊!她也好意思真要。   岑思颜当然好意思。   她喜滋滋地在房间里数钱,越数就越是兴奋,足足有两千五百多块钱呢,在这个人均月工资不过百的年代,真真是一大笔钱了。   是很多人两三年的收入呢!   这么多钱,拿来做什么好?   存在银行里是不靠谱的。   经历过通货膨胀的都知道,这点钱过不了多久就会越来越不值钱,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许多普通人的月收入都能超过这个数了。   存银行就是坐等贬值。   那做生意?   诚然这是一个好时代。   多少人只是做个倒买倒卖的二道贩子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多少人辞职下海,乘风破浪,当上了时代的弄潮儿,成为未来的金融大鳄。   叶清安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硬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赤手空拳地闯荡,白手起家,成为首屈一指的大企业家。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这个机遇的。   岑思颜很有自知之明。   她就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上辈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舞蹈上,对周围的事物都不关心,连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塌糊涂。   哪怕重生一场,她对于上辈子经济上的大事是两眼一抹黑,半点儿重生的便宜也沾不上。   让她去做生意,怕是只有倒贴的份。   所以这些都不用考虑。   至于留下来防身,说实话,岑家不稀罕这点钱,她自己如今衣食无忧,以后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学,家里给她安排一份安稳的工作也是不成问题的,每个月都会有工资收入,生活有保证,不差这点钱。   想来想去,能让这笔钱发挥最大效用的,就是乡下养父母家了。   她离开的时候,养父母家里还穷得家徒四壁,对他们来说,这笔钱不仅可以解燃眉之急,而且还能作为将来过上好日子的启动资金。   上辈子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是养父梁荣升去建筑工地打工摔断腿之后,哪怕这么艰难,他们还是不自暴自弃,咬牙贷款搞起了养鸭子的副业。   只是运气实在不好,第一年从信用社贷款养的鸭子,得了瘟病死了大半,损失惨重。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第二年咬着牙又养了一批,这次终于挣了点钱,家里的日子才一年比一年地好了起来。   岑思颜并不知道,当年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知道,为了不让她为难,哪怕是再难,他们也没有想过要找她帮忙。 第35章   上辈子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让记忆褪色。   记得那次,弟弟梁国栋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太短了,被大拇指顶开了一个大洞,肩膀上背着一个沾满了泥土的编织袋,茫然无措地站在省委职工宿舍大院的门口。   有几个年轻姑娘从他身边路过,像避开什么瘟神似的,捏着鼻子离得远远的,还隐隐传来她们低声的窃笑。   那时候的岑思颜只觉得特别难堪,她们指指点点嘲笑的人仿佛是自己,走过去急急忙忙地把他拉到了一旁的墙角:“阿弟,你怎么来了?”   小小的少年红了眼眶:“阿姐,我想你了,你走了这么久,也没捎个信回来,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爹娘让我来看看你,还有,看看桂花姐。”   “我过得挺好的。”岑思颜急急忙忙翻口袋,只是她平时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翻遍了全身也只掏出了两毛钱,她把这两毛钱紧紧地攥在手上,看了看弟弟干燥起皮的嘴唇,“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她在岑家向来没有归属感,再加上韩丽华的洁癖,以及岑思灵总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韩丽华有多不喜欢她养父母那家人,因此她弟弟千里迢迢过来一趟,她竟然不敢把他往家里带。   “那个,阿弟,我妈妈她不喜欢陌生人随便进家里,我得先跟她说一声,你在这等一等我啊!”说完,她不敢再看梁国栋的眼睛,扭头匆匆走了。   因此她并没有看到,身后少年通红的双眼,以及握得紧紧的双拳。   他是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但他也知道,就算是在农村,也没有客人上门了不让进门的。   这不是讲究,这根本就是不尊重人,瞧不起人。   他知道她姐不是这样的人,在乡下的时候,就算家里穷得吃不饱饭,有逃荒的乞丐上门,他姐都会打开门客客气气地让人进屋喝口水,给人拿两个锅里蒸的红薯。   刚刚他姐那慌慌张张的模样,连跟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弟弟都不敢往家里带,她说她在这儿过得挺好,他是完全不相信的。   岑思颜匆匆忙忙回到家里,把自己平时偷偷攒的钱揣在身上,又去厨房在张阿姨的虎视眈眈下,打了一壶水,拿里两个冷馒头,再急切地回到墙角那儿,已经找不到梁国栋的身影了。   “这孩子,不是让他在这儿等着的嘛,跑那儿去了。”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   “不用找了,人已经走了。”   岑思颜猛地回头,就看见岑思灵一脸嫌弃地站在旁边:“那家人怎么回事,爸爸不是给了他们一笔钱,说清楚以后都不来往的了吗?还真把我们当富亲戚啦,有事没事上门打秋风,今天这事你最好别告诉妈妈,不然她肯定又会不高兴的,你都已经在我们家住了多久了,怎么还老惦记着那边,妈妈知道了会难过的,你知不知道。”   岑思颜心里难过得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那是你弟弟!”还有她口口声声鄙视的那家人,是她的亲生父母。   岑思灵“呸”了一声:“我才没有这样的弟弟,我从小到大没喝过他们一口水,没吃过他们一口饭,别一上来就认亲戚。”   岑思颜不敢再说什么,只低着头默默地回了家,事后当然也没敢告诉岑解放和韩丽华。   后来,过了很久岑思颜才知道,那个时候,正是家里养鸭子失败,最艰难的时候,弟弟梁国栋一时冲动,不顾父母的反对,想要过来找她这个姐姐帮帮家里的忙。   但到最后,他也没有把话说出口。   那天他离开的时候,除了身上的编织袋里有一袋特地给岑思颜带的家里种的红薯和芋头,一分钱都没有。   那天晚上他是在桥洞里窝了一夜。   然后靠着啃生红薯,硬生生地走了两天才回的家。   后来知道这些事情以后,恨不得能穿越回去狠狠地一掌刮醒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   之后好多年梁家人都再没有去找过岑思颜,时间长了,她似乎也忘了他们一家的存在。   直到后来岑家落魄,梁家已经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弟弟梁国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的窘迫,特地给她送来了一笔钱。   那是她拿得良心最不安的一笔钱。   那时候岑解放已经去世了,韩丽华重病住院,需要大笔的医疗费,岑思灵完全不管不问,帮助过她的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岑思灵的丈夫祁卫宁,一个是不知名的好心捐助人,还有就是被她慢待过的梁家了。   最后韩丽华还是没有救回来,一世风华的美人,最后孤清寂寞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岑思颜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梁家的这份恩情,就因为神思恍惚,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回来。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了。   岑思颜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拿起电话就拨打了村委的号码。   时间已经不早了,村长一家都已经睡下了,听到隔壁的电话铃声催命般地不停响着,生怕是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接电话,出门的时候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儿没摔一跤。   接通电话发现是梁桂花这丫头,登时不乐意起来:“我说你这丫头,打电话也不瞧瞧时间,你这才去了多久啊,这都打了多少次电话回来了,敢情村委这电话,是特地给你们家安的?”   岑思颜赔着笑脸说好话,好在村长也就是唠叨一下而已,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还是去帮他喊人了。   还是赵红招来接的电话,她一听这么晚闺女还打电话回来,也是吓了一跳:“不是说了让你别老打电话?这电话费老贵的吧,你总打,那边爸妈心里不高兴怎么办?”   岑思颜对她这些话都已经免疫了,每次打电话回去她都会这么念叨上一回。   即使是用埋怨的语气念叨,但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果然,赵红招一会儿就用喜滋滋的语气告诉岑思颜,她一直拦着不让梁荣升去工地,一开始梁荣升还很不高兴呢,昨天隔壁的向东伯总算自个儿出发去了工地了,没带梁荣升。   梁荣升在家里埋怨了几句,家里没人管他,他自讨没趣,就不作声了。   不过今天又有了新想法,前些日子村里不少人贷款养鸭子都赚了钱,市里专门有大老板开车来乡下收鸭子呢,说是需求大得很,只要能养出来,肯定就能卖出去。   村里不少人兴致勃勃地准备养鸭子呢!   岑思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又要跟他们说,她找算命大师算过了,今年家里不宜养鸭子,不然会血本无归?   或许这种结果并不会发生呢?她自己身边的事情就跟上辈子几乎完全不一样了,谁规定养父母那边就一定会按上辈子的经历去走?   何况就算真出事,那后来不是好起来了嘛,亏点钱而已,又不是亏不起。   “妈,养鸭子要投入成本吧,咱家有钱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天县上的领导都来宣传了,说什么为了促进农村经济的发展,给我们特批了低息贷款,我们找人算过了,先养个一百只,成本不高,只要贷五百块就够了,到时候鸭子卖出去,一次就能把钱全还上。”   岑思颜笑了起来:“才五百块钱,哪用得着贷款啊,咱自己就有,我明天给家里汇过去。”   “你这孩子,这才去了城里几天啊,口气咋就这么大了,我们可不能要你的钱,你自个儿留着。”   “我真的有,我这儿的亲戚都是有钱人,光是见面礼,就收了两千多呢,我这边的妈妈说让我自己安排,我哪会攒钱啊,一不小心就给花光了,还不如拿回去给你们养鸭子呢,就当是我也入伙一起养了,到时候养大了送几只过来给我尝尝。”   “哟,这么多钱?”听到两千多块这个数目,赵红招吓得心肝都颤了颤,在她心目中,岑思颜还是个孩子呢,一个孩子手上有那么多钱,那得多危险啊,“你亲妈就这么放心得下把那么多钱放你手里?”   “可不是嘛,所以你们就当是帮我把钱攒着吧,以后等挣到了钱,再给我也行啊!”   赵红招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也行吧,以后咱家里养鸭子赚的钱,一半都给你攒着留着当嫁妆。”   岑思颜忍俊不禁:“好啊好啊,那我一定不那么早嫁人,多攒些嫁妆。”   赵红招啐她:“就知道胡说。” 第36章   岑思颜这边跟养母兴致勃勃地商量着致富大计,诸不知此刻另一边正有人辗转反侧、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将她剥皮拆骨。   有些人就是这样,遇上事情,从不知道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只会找一个人,用仇恨来寄托心中的不甘。   可岑思灵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一开始的时候,明明应该是自己占上风的,怎么就一步错,步步错,跌落到如今这个境地了?   虽然依然恨不得生啖其血肉,但岑思灵知道,如今自己的当务之急,不是对付岑思颜,而是要挽回爸爸妈妈对自己的感情。   毕竟十八年的感情,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消磨掉的,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好,一定能让爸爸妈妈重新喜欢上她。   于是第二天早上,岑思颜才起来,就发现她那个姐姐居然舞蹈室里在练舞了,看她身上都已经快湿透了的练功服,可见已经练了不少时候。   看来这人是痛定思痛,知道靠搞小动作没用,开始自己努力了。   其实这样也好,只要对方不来招惹自己,岑思颜其实也愿意跟她相安无事的。   不管从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的角度来说,岑思灵乖乖的,对双方都有好处。   想起今天跟叶清安的图书馆之约,岑思颜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挑选衣服的时候颇费了一点心思。   先是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收腰连衣裙,一把纤腰束得细细的,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腿。   昨天晚上是编着麻花辫睡的,这时把辫子解开,一头长发就有了好看的弧度,披在肩上蓬松如云。   照了照镜子,这样打扮好看是好看,可是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好像自己特别期待这次约会,故意精心打扮似的。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可真要被人看出来了却很难为情啊!   犹豫了好久,新做的衣裙堆了满床,岑思颜临出门前最后穿在身上的还是一件白底有浅绿色小碎花的荷叶边上衣和一条简单的蓝色裤子,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裤子修长贴身,当裤腿的部分却又巧妙地加了一点点微喇的弧度。   不是大街上所谓的时髦青年穿的那种裤腿大得可以当扫把用的喇叭裤,稍微有一点点的弧度,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却可以让腿型显得更好看,高挑修长。   头发还是梳成了两股麻花辫,只是发尾的橡皮筋换成了浅绿色的,跟上衣的颜色有着巧妙的呼应。   整体看起来简单低调,但每一个细节却又无不透露着精致美丽,岑思颜满意地照着镜子,很好,这才是她要追求的效果。   再一看时间,呀,都已经八点十分了,她赶紧把打算要看的书塞进书包,匆匆忙忙出了门。   上辈子她是没去过图书馆自习的,不过图书馆在哪里倒是知道,距离大院不远,就在隔壁街上,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岑思颜把今天打算学习的书和笔记本整理好,找了个斜挎的布包装起来背在身上,下了楼:“杨阿姨,我出去一下,中午再回来吃饭。”   岑思灵虽然在练舞,实际上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呢,听到院子的铁门咣当一响,她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卸掉了似的,颓然倒在了地上。   她以为自己在岑思颜的面前,唯一剩下的优势就是舞蹈了,所以故意放大声音乐练舞,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一丁点儿羡慕或者是妒忌的表情,可是没有,她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她肯定是妒忌的,只不过不肯表现出来而已,她突然出去,说不定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去哭呢!   对,一定要好好练,考上歌舞团,让她看看,能站在妈妈身边的,始终都只能是自己,岑思灵狠狠地咬牙。   岑思颜凭着以前的记忆,找到了图书馆,远远地就在图书馆门前的一棵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办法,有些人就像是太阳一样,明亮又耀眼,无论在什么地方,总会被人一眼就能看见。   叶清安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书,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似的,蜷在身前。   岑思颜身边就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在一旁偷偷地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其中一个姑娘在怂恿另外一个姑娘过去跟他要联系方式,那姑娘犹豫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叶清安走了过去。   岑思颜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咬着下唇眼睁睁地看着。   没想到那姑娘还没走到他跟前呢,叶清安就抬起了头,然后就扬起唇角,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撩得那姑娘脸颊立刻飞起了一团红晕。   接着叶清安站了起来,把书合起来往腋下一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裤子,朝岑思颜走了过来。   “来啦!”   岑思颜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起来:“你怎么在这里等,不是让你先进去吗?”   “嗯,你第一次来,怕你找不到。”   这么大个招牌竖在眼前呢,瞎子才找不到,不过这话确实让岑思颜很受用,高兴之余忍不住又偷偷用眼角余光看了刚才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假装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往那树下绕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岑思颜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   不料还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呀!”   显而易见,叶清安今天也是特地打扮过的,身上的白衬衫应该是新的,雪白、笔挺,还有着新衣服明显的折痕。   裤线也熨得笔直。   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大概是抹了一点发蜡之类的东西,还好并不显得油腻。   原来他也很重视这次见面,并不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紧张而已。   想到这点,岑思颜的心情更愉悦了:“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只没想到爱学习的人这么多,一眼看过去自习室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居然没有空位了。   “啊?爱学习的人这么多的吗?”   “没事,你跟我来。”叶清安轻笑,径直朝其中的一个位置走了过去,走到一个正捧着一本《故事会》看得津津有味的男青年面前,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那男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扯着他旁边的另一个男青年站了起来,麻溜地把位置让给他们就走了。   岑思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强取豪夺的行为,真的是可以的吗?   叶清安拉开椅子,小声说:“坐啊!”   “可是……”一向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岑思颜有些不太好意思坐下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叶清安笑了起来:“放心,这位置是我花钱请他们帮忙占的。”   “花……花钱?”   “嗯,占半天五毛钱,一天一块。”   对那占位置的人来说,这买卖倒也划算,啥也不用干,坐半天就能白拿五毛钱。   “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那个……”岑思颜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那个占位置的钱……”她很想说把钱还他,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毕竟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是很敏感的。   但不给的话,自己的心里又过意不去,就算他是未来大佬,可现在不还是穷吗?   想到自己正坐在用他妈妈辛辛苦苦扫大院挣的钱买来的座位上,就浑身都不自在。   “不要紧,我这一趟去鹏城,拿了不少货回来,一转手挣了不少。”叶清安轻描淡写地解释。   岑思颜惊呼:“这么快?”   “快?”叶清安疑惑。   “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毕业呢,就已经能自己挣钱了,太厉害了。”   “这不算什么,还有不少人初中毕业就去上班了呢!”   “那怎么一样!可是你现在就做生意,哪来的本钱?”岑思颜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创业的,只知道他是在差不多这个时候离开,去外地闯荡的。   她昨天晚上还在想,既然现在她跟叶清安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她手头上的钱留一半给养父母,剩下的是不是可以投资到叶清安那里,算是搭上个顺风车,给自己将来一个保障呢?   未来全国龙头企业的原始股东呢,想想就够让人兴奋的。   可是没想到他的事业都已经开始了,如果他现在已经不缺本钱的话,那她再投钱进去,岂不是变成了占他的便宜?   “唔,这个说来就有点话长了,你真的想知道?”叶清安沉吟了一下,回答。   岑思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话说的,就跟她要查他的账似的:“没有没有,我就随口问问的。”   慌忙把书包里的书和笔记本拿了出来,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实际上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叶清安不慌不忙地打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两个搪瓷杯。   崭新的,白底,蓝边,印着大红色的伟人头像,只有上面的文字不一样,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一个是“劳动最光荣”。   失策了,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学习,没有考虑到喝水的问题,根本就没想到过要带水杯,不过他干嘛要带两个?   就听叶清安小声说:“新买的,洗干净了,我先去倒点水。”   哦,给她带的啊!   岑思颜脸又红了,情侣款呢!   不过放眼望去,在场大多数人面前的水杯都是这个款式的,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款。   不管,别人的要么颜色不一样,要么图案文字不一样,他们的就是情侣款,岑思颜任性地想。 第37章   很快,叶清安就端着两杯水回来,将其中一杯推到她的面前:“茉莉花茶,喝得惯吗?”   “谢谢!”岑思颜红着脸小声回答。   翠绿的茶叶在水中安静地舒展着叶片,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茶香。   走神,继续走神。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叶清安问。   “啊?”岑思颜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看你一直盯着这一页已经看了很久了。”   岑思颜双手捂脸,看破不要说破是,少年,这样简单的道理聪明的你居然不懂吗?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岑思颜伸出小手指头,用拇指掐着顶端的一点点,问:“我就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啊,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只是好奇问问。”   叶清安眼底都是笑意:“什么问题?”   “你现在做生意,本金都是多大的,不用说得太明白,说一个大概的范围就可以了。”如果只是几百几千的小打小闹一下,那她也还有点希望。   问出这样的问题,挺不好意思的,岑思颜一边问,一边假装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目前大概有一百多万吧,最近打算做一个大项目,准备贷款,应该要贷几百万。”   “噗!”岑思颜一不小心喝下一口滚烫的热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吸引了周围好多目光。   丢死人了。   岑思颜把头埋在双臂下面,混蛋,这么吓人的数字,也不知道缓缓再说,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几百万啊,哪怕是在几十年后,也是一笔很大的金额了好吗?   前两年他们村里出了个万元户,还身上绑着大红花敲锣打鼓地上县城接受表彰去了呢!   这得是几百个万元户啊!   知道他厉害,但要不要逆天到这个程度啊!   叶清安抬起手,想要帮她拍拍背,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岑思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要了摇头,嗓子有点哑:“没事了。”   她那点儿小钱,还是省省吧,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还是好好学习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那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叶清安说罢,自己也低头认真地看起书来。   “嗯。”岑思颜低低应了一声,眼神偷偷地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他在看的居然是一本全英文的大部头,好在她第一辈子英文还不错,认识几个单词,看起来好像是经济学方面的书籍。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她以为他应该要学习高中的课本的时候,人家已经超前地在看原版英文书了。   过了一会儿,叶清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饼干,就是上次岑思颜在他面前吃过的那种,一枝花椰汁克力架。   撕开包装,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面上:“要吃吗?”   甜丝丝的椰蓉香气漂浮在空气中,岑思颜不客气地拿起一块,酥脆的饼干在被咬断的时候会发出“咔嚓”的脆响,还有那细碎的白砂糖在唇齿间摩擦时绽放出的甜蜜滋味,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好吧,原谅他了。   渐渐地就沉浸在了学习中。   直到再次想喝水的时候,一抬杯子,发现手上很轻,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水喝完了。   岑思颜看看叶清安那边的杯子,也喝得差不多了。   但他依然专注在书本中,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英挺的鼻子、削薄的下颚、性感的喉结,侧面的脸部线条好看得让人目眩神迷。   特别是垂下的双眸上,微微上翘眼睫毛长度惊人,让她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叶清安突然转头:“怎么了?”   岑思颜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跟他撞了个正着,窘得她立刻转头,慌慌张张地把两个水杯抓在手里:“那个,没水了,我去打水。”   不等叶清安开口,她便落荒而逃。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走廊上都有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开水房。   岑思颜低头装热水,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散去,一张小脸粉红扑扑的,艳若桃花。   “妹妹想什么呢?”一个痞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岑思颜抬头一看,有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正靠了过来。   吓得她连连退后两步,不料身后就是一堵墙,那男青年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嬉皮笑脸:“妹妹有什么苦恼的事儿,跟哥哥说说呗!”   岑思颜脸色一沉,想从另一侧闪身出去:“麻烦让一让。”   那男的却伸出一只脚拦住了她的去路:“别走啊,打什么水呢,陪哥哥去玩,哥哥请你喝汽水啊!”   岑思颜对他怒目而视:“滚开,再不滚我喊人了。”   她眼睛长得好看,就算是瞪人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那男的被她这么一瞪,只觉得浑身都酥了:“哟,这个妹妹还挺辣,我喜欢,想喊人啊,你只管喊喊试试?”   说完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男人也靠近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岑思颜看见,有一个男的手里拿着茶杯正准备过来,她心里一喜,正准备大声喊,忽然发现那人看见这边的情景,楞了一下,居然掉头就走。   岑思颜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难怪这几个人可以这么有恃无恐。   “妹妹别这样嘛,你陪哥哥好好玩玩,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岑思颜一抬手,就将杯子里刚装的大半杯茶水泼了过去,这男的猝不及防一下没闪开,烫得哇哇大叫,沾了一脸的茶叶,“呸”地一声吐出一枚茶叶梗:“臭BIAO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来。   “啊!”岑思颜避无可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巴掌却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睁眼一看,原来是在她的脸旁被另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掌截住了,只听“咯”地一声,那臭流氓的手腕就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那流氓立刻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叶清安握着他的手腕用力向前一甩,目光凛冽地扫了这三个人一眼:“滚!”   这流氓“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亏得他那两个同伙赶紧从身后托住他,这才稳住了身形:“臭、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在两个同伙的扶持下,一边怪叫着喊疼一边落荒而逃。   岑思颜惊魂未定地紧紧贴着墙站着,她这是腿软,不靠着墙怕站不稳。   叶清安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稳稳地扶在她的手臂上,给了她坚实有力的支撑:“别怕,几个小混混而已,不敢真对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岑思颜的心也的确随之安定下来:“我没事。”   叶清安把她手里的两个杯子接过来:“还学习吗?还是先回去?”   岑思颜这会儿确实没有了继续学习的心思:“我想先回家了。”   “好。”叶清安带着岑思颜回到自习室外面:“你等等我。”   他进去收拾了两人的东西,一起拿了出来:“走吧!”   岑思颜刚才确实是吓得够呛,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双腿都还是有点儿发抖的。   但此刻走在阳光下,温暖的阳光很快就驱散了方才的恐惧,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之前叶清安疾声厉色赶走小混混的一幕,原来他不但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好,力气还这么大啊!   一只手就把小混混的手腕给折了呢!   他的形象在她面前一下子变得更高大起来,走在他身边,安全感满满的。   “哦,对了,我还有点事,要去一趟书店和邮局。”   叶清安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带着她拐了个弯:“新华书店在那边。”   岑思颜去买了几本关于科学养殖的书,里面都有怎么鸭子,怎么防治病害的内容。   叶清安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居然会喜欢看这种书。   岑思颜解释:“我爸妈打算养鸭子,我给他们寄回去,哦,是我在乡下的养父母。”   养父母都不识字,这科学养殖的重任,只能交给她弟弟梁国栋了。   梁国栋下半年就上初三了,小家伙挺有志向的,打算明年考上中专,将来分配个好工作,带着一家人进城过好日子呢!   岑思颜记得上辈子她离开之前,弟弟也说过要考上中专的话,不过后来梁荣升出事,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上中专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希望这辈子一切都能安安稳稳的,弟弟也能有大好的前途。   买完书以后,又去了一趟邮局,岑思颜把书寄了回去,同时还汇了五百块钱。   没敢汇太多,怕吓到了他们,太多他们也不敢要。   弄完这些也快到中午了,两人一块儿回大院,岑思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现在做生意挣了不少钱,怎么还住在这小房子里呢?”   那房子靠近锅炉,空气不好,环境也太逼窒,他自己年轻倒是可以熬一熬,但杜阿姨的身体可经不住啊!   如果说之前岑思颜是因为觉得杜阿姨给她的感觉跟养母很像,所以才对她稍加关注的话,现在她是真的关心起杜阿姨的身体来,肯定不希望她再像上辈子一样的。   叶清安苦笑:“也不是一开始就挣到钱的,也就是这半年来才好一些,我也早就想搬出去的,主要是我妈她不乐意。”   哪怕有上辈子的经验,白手起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开始没有钱的时候,哪怕是知道有好机会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一点一点地努力积累第一桶金。   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来用,才能慢慢地越做越大。 第38章   岑思颜惊讶:“你自己做生意,已经很久了吗?”   “有两年了,从初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开始的。”也就是他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大院里还没有她,而他只是想抓紧时间好好努力,在她来的时候,自己可以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既然你现在生意都做得那么大了,有没有想过,不上学了,专心做生意呢?”岑思颜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当然不会。”叶清安肯定地说,“挣钱不急于这一时,上大学以后,天地会更广阔。”   上辈子叶清安就没上过大学,当然他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那是在那种情况下最合适的一条路。   可他也十分深刻地感受到了学历的重要性,所以在一大把年纪,事业安稳下来之后,还重新拿起了书本,把学历补了上来。   如今重活一回,当然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何况,发展事业什么的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更重要的,是要好好地陪着她一起,看遍这人间烟火。   果然,一切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岑思颜这次并没有太紧张,反而有了几分欣喜,所以他不会突然离开,然后好几年再也见不到,而是可以一直在这里?   “一直”这两个字,让岑思颜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有一些之前完全不敢想的东西,忽然好像、似乎可以想一想了。   可是,经历过一世沧桑的自己,还配拥有一段纯洁无瑕的感情吗?   一时之间,心情似乎又低落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神思也恍惚起来。   直到听到叶清安跟她说话:“你看,就是这里。”   “啊?看什么?”岑思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大院附近,不过他却带她来到了大院对面的一个巷子口。   叶清安无奈地笑了笑:“我是说,我买下了这个房子,可我妈不肯搬出来住,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说服我妈答应搬过来?”   岑思颜睁大了眼睛:“你买的?”   “嗯,进去看看?”叶清安掏出钥匙打开门。   眼前是一间临近路口的门面房,不算大,二十平方米左右吧,光线不错,挺通透的。   后面是住人的地方,有三间房,还有一个小院子,厨房、卫生间都齐全。   是一套很不错的小平房。   别看面积不大,但这个地段好啊,市中心,十几年以后,房价那是蹭蹭地涨。   所以说人跟人就是不能比,人家大佬就是不一样,像岑思颜,她一个重生的,明知道将来房价会涨疯了,脑子里也从来没有过置业的想法。   直到看见人家买了,才蠢蠢欲动地想跟风。   “这房子得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啊?”   “不贵,三万块。”   岑思颜吐了吐舌头,相比起将来的房价来说,三万块确实不贵,但也不是现在的她能拿得出来的。   岑家倒是能拿得出来,但放着大院里好好的楼房不住,去买外面的民房,想也知道,这种事她爸妈肯定是不会考虑的。   倒是养父母那边,等他们挣了钱,就劝他们到市里去买房,将来小弟的孩子也要在市里出生长大,当个城里人才行。   将来……   岑思颜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发现,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如何改变养父母将来的生活,让他们能过得更好。   可是上辈子明明是岑家的下场比较悲惨,她却几乎没想过要去提醒他们规避,几乎没有为此想过任何办法。   就连之前的保姆张阿姨家的事,也是因为她讨厌张阿姨这个人而已,原意并不是要帮岑解放解除隐患。   所以,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怨恨的吧,怨父母上辈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岑思颜,恨他们对自己不够好。   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啊,现在的她,已经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父母对她的拳拳爱心。   她是不是,也应该为岑家多考虑一下了?   叶清安很快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明明刚才还是很惊讶兴奋的样子,突然间又寡寡欲欢起来:“你怎么了?”   岑思颜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吧!”   叶清安有些担忧地看了她:“那走吧!如果是因为你那个姐妹的事,不用想太多,会好起来的。”   叶清安一直知道岑思灵的性格不太好,但上辈子这两姐妹之间有些什么恩怨,他是不清楚的,但从这辈子发生的事情看得出来,她们的关系并不好。   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但这种女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却是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岑思颜,只好说:“以后如果她再做什么,你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谢谢!”岑思颜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这辈子的情况可比上辈子好多了,这辈子她可是早早地抱上了叶清安这条大腿了呢!   不管再遇上什么事,总不至于再像上辈子那般狼狈无助了吧!   俩人回到大院门口,岑思颜发现大院大门旁边的那家小卖部热闹得很,人头攒动,像是在抢购什么东西似的。   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小卖部从她被接回来之后,就一直开在这里的,岑思颜记得,上辈子直到岑解放出事,他们一家从大院搬走,这家小卖部都还稳稳当当地开在这儿呢,不过就好像是老板换了几茬人。   岑思颜走过去,问一个熟悉的邻居阿姨:“阿姨,这是在买什么好东西呢?”   那阿姨指着门口贴着的一张通知说:“你看那,这家店要转让了,东西全都打五折出清呢,这不全都抢便宜来了嘛!”   这家小卖部平时就是做大院里的街坊生意的,卖的都是油盐酱醋和一些日用杂货,都是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的东西,趁打五折多抢些回去屯着,反正都能用上,不吃亏。   岑思颜看着这店面,若有所思。   她上辈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看着不起眼的小店,其实里头的门道可深呢!   这些年高档的烟酒还不是那么容易买得到,得凭条子从糖烟酒专门店里买。   只有懂门道的人才知道,来这种小店一问,准能买到,而且保管是真货,绝不带掺假的,价钱还能比外面便宜那么一两成。   其实这都是大院里当官的收的礼,自家用不上,就拿到这店里寄卖,店里这么一转手,手续费就能挣个盆满钵满的,还不用担风险。   真正卖日用杂货挣的钱,反而是小头了。   岑思颜记得,上辈子这家店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姚秘书他大舅子的爱人在经营的。   后来,这姚秉德投靠岑解放的政敌,提供的罪证其中有一项,就是这么多年来岑家在小卖部寄卖的高档烟酒礼品的账目清单。   这些都成为了后来岑解放收受贿赂的证据。   他说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最后就只能够按照账目上的金额赔款,就这么一项,就搭上了岑家多年大半的积蓄。   可实际上,岑解放根本就没有收过那些东西,也没有拿过那些钱。   岑解放这人是个爆脾气,但是真的清正廉洁,韩丽华性子清高,更不屑于这些金钱俗物的交易。   而且他们俩的工资都挺高的,光是工资和津贴就已经能让一家人过上很好的生活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事。   至于这小卖部里的账目,究竟是姚秉德背着岑解放以他的名义私底下收的礼,还是他弄虚作假造出来的假账,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知道真相了。   岑思颜想,如果她现在就把这家店拿下,让信得过的自己人来看,那这辈子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那些事了?   岑解放工作上的事情她不懂,也帮不上忙,可是她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不管怎么样也要避免再次发生的。   原来她要为岑家做的事就在这儿等着呢!   叶清安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见她神不守舍了,无奈极了:“跟我一起出来,就这么无趣吗?”   “不是的,我就是突然想到点事情。”岑思颜也挺不好意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确实老是想到上辈子的事。   “关于小卖部?”叶清安敏锐地问。   “嗯。”   他挑眉:“你居然对这个有兴趣?”   岑思颜见他眼神中似有揶揄,忽然福至心灵,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觉得开小卖部就有吃不完的零食了,多好啊!”   这些话当然是开玩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岑思颜就特地问了岑解放:“爸,我今天看咱们大院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好像打算不干了,想要接手这小卖部的话,该去找谁啊?”   岑解放意外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嘛?”   “没干嘛,就随便问问,我想着这小卖部的生意应该不错吧,要是咱们家亲戚什么的能干这个也不错啊!”   岑思灵心中暗自嗤笑,果然是乡下妞,目光短浅,自家的亲戚朋友可都是吃公家饭的,谁瞧得上这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小生意啊!   开小店当个体户,说出来也不体面啊!   等等,她这才来多久,能认识什么亲戚啊,莫非她想让她乡下的爸妈过来?   岑思灵到现在为止,心底里都不愿意承认梁荣升夫妇是她的亲生父母,就算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当成是岑思颜这个乡下妞的那对乡下父母。   那怎么行!这要是让大院里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居然是这样一对土里吧唧的乡下人,让她以后在大院里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而且万一真把人接来了,谁知道那些乡下人为了巴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有可能会被一群乡下泥腿子缠上,她就浑身不自在,也顾不上装乖巧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行!” 第39章   岑思颜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说呢,你不行什么呀!”   韩丽华倒是被她提醒了想起了什么:“你是打算让你的养父母过来?”   岑思颜确实是有这个想法,要说可靠,养父母是绝对信得过的,要是让他们来开这家店,不但给他们找了一条挣钱过日子的好门路,也可以杜绝有人拿虚假账目来整岑解放的情况发生。   岑解放想了想,还是摇了头:“他们养大你不容易,你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但这个不合适。”   “为什么?”岑思颜不太明白。   上辈子岑家把她接回来之后,便几乎跟梁家断绝了联系,她那时候一直以为,岑家是担心梁家的人缠上来不停地索要好处,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岑解放和韩丽华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她一直都只是听信了岑思灵的一面之词而已。   真正不想让梁家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从来都只有岑思灵一个人而已。   岑解放说:“咱们家不缺那点好处,没必要。”   见岑思颜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耐心地又多解释了几句:“这小卖部开在咱们大院门口,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卖部那么简单了,里面的利益关系复杂得很,咱们又不缺这个钱,没有必要去沾这些。”   其实岑解放为官还是很小心谨慎的,时时处处都注意不要落人把柄,无奈识人不明,相信错了姚秉德,最后被他坑得那么惨。   唉,岑思颜心里叹气,他们是没必要沾这些,可是架不住别人会打它的主意用来陷害人啊,还没发生的事现在又不能直说出来,急得她饭都吃不香了。   岑解放还以为她是为没给养父母讨到好处而不高兴呢,便安慰她:“你要是真的担心他们,你那弟弟不是快要初中毕业了嘛,到时候在那边县城给他安排个工作吧!”   这时候初中毕业就可以参加工作了,对一个农村娃来说,这也算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   岑思颜摇摇头:“这个不着急,他学习成绩不错,打算考中专呢!”   “那也行,等以后中专毕业,能安排更好的工作。”   但小卖部的事,岑思颜既然想起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   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她终于想起了一个信得过,明面上又跟他们岑家毫无关系的人。   上辈子曾经用过的保姆,汤秀英。   岑思颜之所以相信汤秀英,并不仅仅是因为有过一段雇佣关系那么简单。   当初刚认识汤秀英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汤秀英在病房外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捡到过一包用手绢包起来的钱,挺厚的一沓,估摸着至少有好几千。   那时候走廊里并没有监控什么的,如果她把那几千块钱藏起来,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时候汤秀英的经济条件并不好,岑思颜不止一次遇见过她一个人蹲在楼梯角就着凉白开啃干馒头,这几千块钱,足以大大改善生活了。   但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去找了医院的领导,让医院用广播寻找失主。   后来同病房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事,都说她傻,有钱都不知道拿。   汤秀英却说,能拿到医院里来的,都是救命钱,她可不能为了占这点便宜,害了别人的性命。   岑思颜相信以她的人品,肯定做不出来为了一点好处就造假账目陷害别人的事。   正好之前岑思颜跟汤秀英提过让她来当保姆的事,后来家里请了杨阿姨,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她还没跟汤秀英交待一声,不管怎么样,她都该去找一下汤秀英。   去找汤秀英之前,岑思颜先去打听了一下,这小卖部所在店面的产权是属于省委宿舍大院的,租店面的事,归后勤办公室管。   这几天这店面正在招租呢,谁想要租的,都可以先递申请材料上去,到时候后勤办公室统一审批,谁的条件合适,就让谁租。   说到底,就是看谁的后台比较硬而已。   岑解放不愿意掺和这事,岑思颜想到了陈秘书姚秉德。   从上次处理刘万金父子俩,为岑解放解决了一大隐患这件事可以看得出来,姚秉德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在尽心尽力地帮岑解放做事的。   而且上辈子姚秉德的亲戚是好几年之后才接手的小卖部,如今他们还不存在竞争关系。   她决定先斩后奏,让姚秘书帮忙把汤秀英先把店面弄到手再说。   哪怕拼着让岑解放不高兴呢,她也得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至于成本的问题,她也找人问过了,铺面的租金是一个月三十块钱,贵是有点贵的,都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但这样一个店面,就算光卖日用杂货,一个月的利润两三百还是没问题的,支付租金绰绰有余。   还有进货的成本,一千块钱足够了,她现在的存款就足以负担。   如果汤秀英愿意,她就把钱借给对方,万一她要是不愿意,那两人合伙也行,只要诚信经营,不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不会拖岑解放的后腿。   习惯了后世的通讯方便,这个时代最不好的,就是电话的不普及。   像岑家这样能在自己家里安装私人电话的毕竟还是少数,岑思颜要去找汤秀英,也无法实现跟她联系,只能上门去碰碰运气。   好在知道她住在百灵街,这年头邻里关系都密切,去到那边一打听就能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了。   第二天岑思颜特地起早了些,想趁着叶清安还没出发去图书馆的时候先跟他说一声,自己今天有事不能去学习了。   没想到才刚出门就遇见来找她的叶清安,巧得很,他也是跟她请假来的。   不知不觉地,两人因为每天都相约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竟然养成了互相报备形成的习惯。   岑思颜一路问人找到了汤秀英的家。   很可惜,汤秀英并不在家,听她邻居说,她找了一份上门照顾老人的工作,早上一早就过去,要到晚上天黑了才能回来。   她要么就拿着地址过去找,要么就在这儿等她回来。   岑思颜看看天上九点多钟的太阳,要等到太阳下山,那还得等上一整天呢,不如还是找过去好了。   正好汤秀英工作的那户人家,就住在市图书馆附近。   自从那天在图书馆里遇到小混混之后,叶清安就不再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拼着被人说闲话的风险,每次都在大院门口等着她一起出发。   好在那天之后,那些小混混就一直没有出现,大概也是被震慑住了。   至于小混混离开之前放的狠话,岑思颜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是反派的标配了,后世有一部家喻户晓的动画片,里面铁打的反派在每一集的最后都会喊上这么一句:“我还会回来的!”   岑思颜一路找了过去,忽然远远看见几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最熟悉的那个是叶清安,另外几个好像是那天在图书馆骚扰过她的那三个小混混,其中一个手腕上还缠着纱布,然后用一条三角巾挂在脖子上呢!   岂不就是那天让叶清安给掰折了手腕的家伙吗?   岑思颜心中一惊,刚想招呼叶清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急忙闪身躲到了树后。   这几个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儿的?他们原本就认识吗?难道上次图书馆茶水间的英雄救美只是他们共同导演的一场戏?   岑思颜全身开始发抖。   她又犯了识人不清的错误吗?   果然重生并不能让人智商变高,两辈子了,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是她心底深处永远最深最伤的痛。   上辈子嫁的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对她太好了。   当时的岑思颜太缺爱,太希望得到来自亲人的肯定了,以至于把那个男人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盲目地抓住了。   殊不知那男人看中的只不过是她的身份而已,想通过她得到阶层上的跃迁。   但岑解放和韩丽华都不喜欢他,因为发生了那件不堪的事,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但却没让那男人从这场婚姻中得到任何的好处。   于是岑思颜在这场婚姻中的悲剧便开始了。   各种侮辱、慢待,甚至是暴力加诸在她的身上,谁都不知道,省歌舞团最有灵气最有前途的女演员,背地里从身到心,都早已伤痕累累。   到后来岑家落败,那个男人更是无所顾忌,明目张胆地把养在外面的小三和孩子接了回来,把她逼走。   这样惨痛的教训,难道她都忘记了吗?   那些不堪的记忆,包裹起来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碰、不想、不看,难道就可以当做真的没发生过?   她凭什么以为,那么厉害的叶清安真的能看得上自己?   不过就是因为她是岑解放的女儿罢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一个人说谎的时候,会有那么清澈、真诚的眼神吗?   认识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眼见叶清安跟那三个小混混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岑思颜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断头的巷子。   巷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了。   “豹哥,人带来了。”那折了手的小混混说。   岑思颜屏住呼吸,心惊肉跳地紧贴在一墙之隔的巷道上。   事情的发展似乎跟她预料的不一样。   那小混混说完之后,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倨傲地说:“小子胆子不小啊,我这小弟的手,就是你弄折的吧!”   “豹哥,就是这小子,那天那姑娘长得那叫一个又鲜又辣,小弟几个本来是想带回来孝敬豹哥的,全叫这小子给搅和了,豹哥您这次一定要给点颜色这小子好好瞧瞧,让他知道,咱这条街上谁说了算!”   “就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坏咱们豹哥的好事。” 第40章   岑思颜紧紧地捂着嘴巴,看样子叶清安原来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而是上次得罪了这些人,遭报复了?   他是不是傻,明知道有危险,干嘛还跟他们进去!   “豹哥是吧?”叶清安清朗的声音在里边响起,“这附近的小混混,都听你的,对吧!”   “那当然,咱们豹哥可是……”   小混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重重的踢打声打断,随后才是叶清安不紧不慢的声音:“很好,那我就省事了。”   “臭小子,你敢动手!”   巷子里顿时混战成一片。   打……打起来了!岑思颜双腿一软,险些没站稳,不行,得赶紧报警,叶清安一个人对他们这么多人,会被打死的。   岑思颜踉跄了几下,才找回了力气,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   “派、派出所在哪里?里边有人打架!”跑到外面马路上,她抓住一个路人就气喘吁吁地问。   热心的路人一听,赶紧撒开脚丫子就往派出所跑。   好在派出所不远,很快路人就带了几个民警跑了过来。   再加上看热闹的路人,一大群人涌进了巷子。   岑思颜满心急切地跟在了后面。   民警进去以后,这场架已经基本上打完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叶清安斜靠在墙边,一只手捂在腰侧,他穿的是白衬衫,那手底下的衣服上,很明显地湮出一片鲜红。   岑思颜腿都软了,用力挤开身前看热闹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叶清安,你怎么样了?”   叶清安猛然抬头,目光中闪过紧张和惊愕,随即眼皮一垂,语气轻松地说:“这里乱糟糟的,你来干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干什么,你伤到哪里了?到底严重不严重?”岑思颜着急要去看他的伤口。   叶清安冷静地拦住她:“我没事,待会可能要去派出所一趟,你先回家!”   岑思颜生气了:“你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人了,你都弄成这样了,难道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回家?”他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回岑思颜倒是没有再怀疑叶清安在使苦肉计,毕竟就在今天早上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恰好有那么巧,被她给遇上了。   叶清安轻叹了口气,语气终于恢复了温和:“你去干什么,吓着了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吓着。”岑思颜坚持。   民警把伤得特别重的几个人,包括叶清安之内,送到了医院先处理伤口,其余的统统带回派出所里了解情况。   岑思颜一直跟在一旁,看着医生给叶清安清理包扎伤口,他伤的地方是腰侧,被刀子划伤了一道口子,还好,不算太深,没有伤及内脏,但也缝了三针。   没打麻药,就这么生缝的,看得岑思颜浑身都在发抖,他硬是一声都没吭,只是憋出了一头的汗。   岑思颜没忍住,掏出手绢递了过去:“擦擦汗吧!”   叶清安抬起眼,没出声,手也没动,就这么巴巴地看着她。   岑思颜咬牙,上前一步,伸手替他将额上的汗一点一点擦了,擦着擦着,那眼眶就红了。   “傻妞。”叶清安抬起手,握住了她拿着手绢的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掌心滚烫,岑思颜挣了一下,没挣脱,默默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通过瞳孔看到他心里的最深处。   一个陪他们过来的小民警没眼色地插了进来,赞赏了一句:“小伙子,身手不错啊!练过的吧!”   一旁正在处理伤口的小混混正在咦哇鬼叫。   这帮小混混,都是派出所几进几出的老熟人了,就叶清安一张生面孔,不用问也知道是他一个人把这帮人都给撂趴下了。   能一个人单打独斗单挑这帮小混混,这身手可不是吹的,就连这民警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叶清安谦虚地笑了下:“就自己随便练练。”   这也是大出岑思颜意料之外的,叶清安个子很高,可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虎背熊腰很壮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清瘦,她根本就想像不到,他居然是个会打架的人。   可事实上他不仅会打,而且似乎还很能打。   这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出乎她的意料。   民警见他不肯细说,也没强行追问,只问他打架的原因。   叶清安抬头瞥了小混混那边一眼,似笑非笑:“大概是我一不小心财露了白,他们想要抢我的钱吧!”   岑思颜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来这样一个答案。   本以为他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回到派出所,正式做笔录的时候,他还是坚持这样说。   而那个叫豹哥的男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先前一直不肯开口,直到听了叶清安的话,才顺着他的意思认了下来:“还以为这臭小子是个白斩鸡,没想到是个练家子,都怪老子看走了眼,常年打雁,不料反而被雁啄了眼。”   民警对他的态度可远没有那么耐心:“少说这些没用的,什么时候盯上他的,作案动机和经过,都给我仔细说说。”   那豹哥无意识地又瞄了叶清安一眼:“哪有什么见鬼的动机,老子钱花完了,想弄点钱花花,这小子一看就是有钱的样子,不找他找谁?”   叶清安老老实实地从这边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那边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就这么左掏右掏的,十块一张的大团结,堆了民警的办公桌一桌子。   “我今天去附近收货款,可能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豹哥低低地骂了一声:“我C你妈!还真是个有钱的凯子。”   叶清安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前些时候去鹏城进了点货回来,放在别人的店里卖,说好了卖出之后再去收货款,这批货卖得不错,基本上货款都收回来了。”   其中一个民警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都拿些什么货,这么好销路?”   “这次拿回来的是一批随身听。”   那民警眼睛一亮:“原来最近这批特别抢手的随身听是你的货啊,我听到消息晚了,想去买的时候已经没货了,你下次货到了能不能给我留一个?”   这民警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不是我想要,是我对象想要。”   叶清安大大方方地说:“不用等下次,我那里还留着几台,待会回去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不用,你这还伤着呢,我跟你去拿就成。”   就这么,叶清安作为受害者,稳稳当当地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豹哥他们就没那么走运了,都是有前科的人,全都拘留一个月,罚款若干。   那个叫小王的民警还真的以送伤者回家的借口,顺便去拿随身听了,开着警用三轮摩托去的,让叶清安这个伤者坐在车斗上,然后拍拍后座,对岑思颜说:“姑娘,你对象受伤了,让他做车斗,只能委屈你坐这儿了。”   岑思颜惊奇的摸了摸车座:“不委屈,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威风过呢!”   平时看见警察叔叔开着这种摩托车在大街上“突突突”地过去,可拉风了,怎么想得到自己居然也有机会能坐在上面呢!   小王民警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开着警用摩托把他们“突突突”地送回了大院,不过为了怕影响不好,并没有开进去,而是停在了路边。   岑思颜小心翼翼地要去扶叶清安下车。   虽然动作已经很慢了,但还是一不小心牵扯到了腰侧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岑思颜心疼得要命:“你当心点儿,没把伤口扯开了吧?”   叶清安笑了笑:“你别让自己出事,我就不会有事。”   民警小王笑得可开心了:“姑娘,你这个对象真不错,长得俊、身手好,会挣钱,还对你这么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岑思颜脸上一红,才想解释,叶清安就抢着开口:“民警同志,您误会了,她现在还不是我对象。”   这话说得可就有点意思了,什么叫还不是?那是以后有机会是的意思吗?   小王笑得更欢了:“那小伙子你可要加把劲了。”   岑思颜气得偷偷拧了一下叶清安的手臂:“能不能少说两句。”   三人很快到了叶清安住的小屋。   小王有些吃惊,他看叶清安的容貌气度,像是出身良好的样子,又听他说住在省委宿舍大院,还以为是那种从小在良好的环境下长大的干部子女呢。   不过看他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家境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佩服,这孩子这性格好啊,是个有前途的。   叶清安从屋里拿了两个崭新的包装盒出来,拆开其中一个,安装上电池试听了一下,确保没问题之后递给小王民警。   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磁带,好多都是现在宜宁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的新歌,什么港台最新的流行金曲,邓丽君、凤飞飞、费玉清,还有谭咏麟之类的。   “喜欢的话随便挑两盒。”   小王如获至宝,喜滋滋地说:“真让随便挑啊?那我真不客气了啊!”   小王挑了两盒他对象最喜欢的邓丽君的专辑:“就这吧,加上随身听一共多少钱?”   “不值多少钱,你喜欢拿去就好了。”叶清安随意地说。   “那可不行,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啊!” 第41章   最后叶清安说了一个成本价,但小王不愿意占他这个便宜,还是按他打听到的市场价给了钱,然后乐颠颠地离开了。   小屋门前就只剩下了岑思颜和叶清安两个人。   叶清安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那个随身听包装盒:“本来刚从鹏城回来就想给你的,怕太突兀了你不愿意收。”   岑思颜想了想:“要不我给你钱,就当是卖给我的。”   “可我不愿意。”叶清安说,“看在我伤成这个样子的份上,满足我这个心愿吧!”说着用手指点了点那个装满了港台金曲磁带的盒子,似乎在说,不想要吗?   岑思颜想要的。   上辈子她想要的时候得不到,后来有条件了,却又没有这个心思了。   如今又再年轻一回,自然也想在最适合的时候拥有想要的东西。   “好吧!”岑思颜说,既然为她受伤这么大的人情都受了,也没有必要纠结一个并不算太贵重的随身听了,“那就谢谢你了。”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大盒磁带,她最感兴趣的其实不是随身听,家里也有录放机可以听歌,她更喜欢的是这些磁带。   她记得上辈子在家里听到一首凤飞飞的歌叫《追梦人》,第一次听就惊为天人,可是下次再想听的时候,岑思灵就故意收了起来,不给她听。   把她气得偷偷哭。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懦弱得好笑。   叶清安变戏法般地拿出一套有六小盒的磁带,连同随身听一起递过来:“这是特地给你买的,高中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英语课文磁带,要学好英语,光靠看和写可不行,还是要多听多读,至于这些歌带,现在学习时间紧,为了避免影响你学习,我就先不给你了。”   岑思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英语磁带是很好没错,但不是她现在最想要的啊!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委屈。   “哦,谢谢!”   “噗!”叶清安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都给你好么?时间再紧,学习之余都要好好放松一下。”   原来是被他戏弄了。   “讨厌!”岑思颜下意识地伸手去打他,叶清安也自然而然地闪了一下,忽然“嘶”了一声,忘记身上还有伤了。   岑思颜气得直跺脚:“你看看你,说了别乱动,疼不疼呀!”   “你笑一个,我就不疼了。”   岑思颜反倒眼圈红了:“你为什么要跟派出所的人说那些人想抢你的钱?”   “实话实说啊,我可是个老实人。”   “才不是呢,你特地跟他们约好的在那儿见面的吧!”   “怎么可能,那些可都是小混混,我自个儿过去,我找打呢!”   岑思颜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脸倔强地盯着他,大有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罢休的模样。   叶清安被盯得无奈,只好妥协:“好吧,确实是约好的,那天我折断了那人的手,他们那些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以后我们还要经常去图书馆,总是这么防备着也太累了,不如一次彻底解决掉。”   “所以你解决的办法就是找他们打架?”   “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那些人虽然混,可是也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就算报警把他们抓起来,也顶多是关几天了事,出来以后还是得找我们麻烦,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以后才不敢再来招惹我们。”   “你倒是自信得很。”岑思颜的眼泪都出来了,“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被伤到要害怎么办?要是你真出了事,你妈妈怎么办?还有,还有我怎么办?”   叶清安第一次遇上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流泪的情况,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有数的话怎么会受伤了?”岑思颜越想越伤心,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帮她而被那帮小混混害死了,她这辈子还怎么活下去?   既然都已经哭了出来,她索性就不忍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上辈子没人疼没人爱,这辈子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如果他竟然为了自己死了……   当真是越想越伤心。   叶清安更慌了,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呢,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哭了行吗?”   可是这哭上头了,哪里是说停就能停得下来的。   岑思颜重生以后还没哭过,并不是她上辈子受的那些委屈就不存在了,只不过是藏起来了,不让自己去想而已。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把最难过的那部分全都勾起来了,越哭越伤心,她现在哭的已经不是叶清安受伤的事了,她哭的是曾经那么傻,受尽了委屈的自己。   叶清安急得团团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就听岑思颜忽然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叶清安。”   “啊?”他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这怎么又突然道起谢来了呢!   “虽然你并不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他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岑解放才对她好;谢谢他让她重拾信心,相信自己也是值得别人好好对待的;谢谢他让她又有了重新开始接受一段感情的能力……   叶清安喃喃自语:“我确实是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了。”心底的伤要彻底痊愈,就要下狠手把表面已经痊愈了的脓疮挖出来,势必是要经历一番剧痛的。   今天的这场经历,岑思颜对叶清安从误解、失望再到彻底信任,就是一次对她心底伤痛的治愈过程。   她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场彻底的痛哭而已。   哭完了,心底的郁气消散了,自然就能慢慢痊愈了。   叶清安是个聪明人,一开始还有点慌,但现在已经看出点什么来了,虽然还是不太清楚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但知道,好好地哭一场,对她是有好处的。   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从屋里拿出两张小凳子,给了岑思颜一张,两人就这么坐在小屋的门口,一个“呜呜”地哭着,一个安静地坐着。   把刚刚下班回来的杜兰月给吓了一大跳:“哟,这是怎么了?小安,你欺负人家了?”   叶清安大感冤枉:“我没有。”   岑思颜这时候其实也哭得差不多了,连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我没事,阿姨,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想哭的。”   杜兰月才不相信,谁没事自己哭着玩啊:“你不用替他掩饰了,这孩子自小就不懂得跟女孩子打交道,一定是他不会说话,惹恼你了,以后再有这样,你跟我说,我替你打他。”   “好,都是我的错,以后会注意,不会再犯了。”叶清安主动认错。   杜兰月才放过了他,仔细看了看岑思颜的脸:“瞧瞧这可怜见儿的,眼睛都肿了,这个样子回去,你家里还以为你在外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小安,还不快打水给思颜洗洗脸去。”   岑思颜连忙拦住他:“不用,我自己来,阿姨,上午发生了点不好的事,叶清安他受伤了,这几天您别让他乱动,好好养伤。”   杜兰月哆嗦了一下,紧张地问:“儿子,你怎么啦?”   “没什么,被刀子划了一下,一点皮肉伤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   看他精神挺好,确实不像受伤严重的样子,杜兰月放下心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了,思颜,我锅里煲了绿豆沙,慢火焖了一上午,肯定都绵了,要不要尝尝?天气热,解暑,对了,还是用你上次给我的绿豆煲的呢!”   “好啊,谢谢杜阿姨。”   于是杜兰月欢欢喜喜地盛了两碗绿豆沙出来,岑思颜和叶清安一人一碗:“小颜啊,上次的菜干吃完没有?吃着还行吧?”   岑思颜用力点头:“嗯,好吃得很呢,我爸也特别喜欢,阿姨您下次再晒得有,再给我一些吧!”   “现在就有,我都准备好了,就怕你不要呢!”杜兰月乐颠颠地又进屋里去拿。   岑思颜喝了一口绿豆沙:“哇,杜阿姨,您手艺好好,这绿豆沙好好喝,味道很特别呢!”   绿豆沙是撇了壳的,慢火细熬了一个上午,全都化成沙了,入口绵滑,有一点微微的甜,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杜兰月拿了一袋茄子干出来:“我加了点儿芸香草提味,你要是吃得惯这个味道,把几棵回去种在花盆里,以后家里熬绿豆沙就掐两片扔下去,味道立刻就不一样了。”   说着,指了指门口一个花盆里种的一盆野草样的植物。   熬绿豆沙加芸香草,是本地人一种特别的吃法,喜欢这种味道的人,会觉得这是一种画龙点睛的作用。   “好啊!”岑思颜也不客气,“杜阿姨,您手艺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开一家糖水铺啊!”   “糖水铺?”杜兰月愕然。   “对呀,您这么好的手艺,不开糖水铺浪费了。”   杜兰月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绿豆沙家家户户都会煲,谁会特地花钱从外面买啊!”   “既然要开店,当然就不止绿豆沙一个品种了,红豆沙、香芋西米、莲子百合、凉粉、马蹄爽,还有双皮奶、姜撞奶……”岑思颜掰着手指头数得自己都快流口水了,“这些东西自己家里做起来麻烦,吃得又不多,当然是买来吃方便。”   “何况这附近的住户,谁家都不缺那点钱,晚上出门散步回来喝一碗糖水,多舒服啊!叶清安不是在对面买了一套门面房吗?那门面我去看过了,正对着大路口,开店最好不过了。” 第42章   杜兰月算是听明白了:“是这小子让你来给我当说客的吧!”   她其实也不是说非要放着好房子不住,一定要拉着儿子窝在这种小屋里。   只是这两年儿子创业有多艰难她是看在眼里的,没日没夜地忙,有时候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又或者四处奔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变黑变瘦。   现在虽然挣了一些钱,但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多,每一分钱都恨不得花在刀刃上,这房子买了没办法,但毕竟是个门面房,自家住着也浪费,不如租出去给别人,还能挣点租金补贴一下呢。   而且杜兰月还有一个想法,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成了家之后都喜欢有自己的小家,不喜欢跟婆婆住在一起。   她就想着,新买的那房子就留着,等将来叶清安结了婚小俩口住,她就还住在这儿就行,离得近,能互相关照,又不会招儿媳妇心烦,多好。   她只是单位的临时工,现在如果搬了出去,这房子肯定就不会给他们留着,以后想分开住都没法子了。   所以她不愿意搬出去,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   “你的好意啊,阿姨心领了,不过我就是喜欢住在这儿,要搬让他自个儿搬去。”不得不说,看似温和的人,如果要固执起来,还真是很不容易说得动的。   岑思颜求助地看了看叶清安。   叶清安无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的结果,类似的话他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还说这儿空气不好,总是闻着煤烟味,容易生病,到时候看病花的钱可能比买房子还贵。   可她就是不听,还说这都住了大半辈子了,这不还好好地嘛,反正她是不走的,他要是嫌弃这里条件不好,就自个儿搬出去住。   叶清安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就这么耗着了。   “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也是,杜兰月都下班回来了,家里杨阿姨应该也做好午饭了,岑思颜点点头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杜阿姨您再好好考虑一下,他也是为了您好。”   又对叶清安说:“你不用送我,这几天也先别上图书馆了,好好养伤。”   “没事,走慢一点,不碍事。”非要送她过去。   岑思颜只好放慢了脚步让他跟着。   “对了,那你上午不是说出去办事,事情办好了吗?”叶清安忽然问。   “啊,还没呢!”岑思颜这才想起来,她是在去找汤秀英的路上遇见叶清安的,然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完全忘记自己出去的主要目的了。   不过也没关系,下午再去就是了。   “对了,问你个事,就咱们门口那个小卖部……”岑思颜想问问他有什么经营方面的建议。   虽然她一心打算想找自己人来接手这个小卖部,但对于如何经营,她其实一点概念都没有,做生意这方面的事情都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她自己是不在乎挣不挣钱,但人家汤秀英是要靠这个挣钱过日子的啊!   因此打算请教一下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的未来商业大佬叶清安。   但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她想要开店的原因实在是不好解释,说不定还得说谎,说了一个谎话将来又得用无数的谎话来圆,而且他这么聪明,还不一定能糊弄过去。   太麻烦了。   还是算了吧!   “小卖部怎么了?”   “没什么了。”   还没到岑家的大门外,远远就听到岑思灵尖利的嗓音,似乎是杨阿姨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她歇斯底里地在发火骂人。   她平时在岑解放和韩丽华的面前装得多乖巧懂事,他们不在的时候反弹得就有多厉害。   杨阿姨都不知道被她骂过多少回了。   也亏得杨阿姨脾气好,才没在其他人面前说她的坏话。   岑思颜脸色一冷,正想加快脚步进去,就听见叶清安冷然问道:“她还在?”   岑思颜这才想起来,上次岑解放说要把岑思灵送走的时候,叶清安也在呢。   “嗯,在呢!她跟我爸妈说会彻底悔改,便留了下来。”说到底,怨气还是有一点的,岑思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不怎么好。   叶清安沉默片刻,对她说:“放心,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岑思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我没有委屈,好了,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好,再见!”叶清安微笑着目送她进门。   回到家,岑思颜把杜兰月送她的茄子干交给杨阿姨:“杨阿姨,你别听她的,就当是狗叫好了。”   岑思灵气得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你居然敢说我是狗?你这个乡下来的臭贱人,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   “岑思灵,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岑思颜淡淡道。   岑思灵被她一句话堵得住了口。   “你要是不想待了,那就只管作,我随时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岑思颜,你去死!”岑思灵最后色厉内荏地喊了这么一句,气冲冲地回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岑思颜也上了楼,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几点血迹,应该是不小心从叶清安的伤口处沾上的。   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一股淡淡的甜意弥漫在心口,冲淡了岑思灵的胡搅蛮缠带来的不快。   吃完午饭之后,岑思颜休息了一会,决定下午继续去找汤秀英。   根据百灵街汤秀英家邻居给她的地址,岑思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一条破旧的小巷,终于找到了别人说的那户人家。   据说汤秀英照顾的那老头都七十多岁了,子女都是有工作的体面人,但谁也不愿意把半身不遂的老头子接到自己家里照顾,仍然让老头子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   只是老头无法照顾自己,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才花钱请人来照顾。   但又不舍得多花钱,别人都嫌弃照顾瘫痪的老头这活又脏又累,钱太少不肯干,只有汤秀英肯来干,但她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全天住在这儿,便说好了,每天早上过来,晚上照顾老头吃完晚饭之后才离开。   当时汤秀英的邻居跟岑思颜说这些的时候,还直摇头叹气:“秀英啊,就是命苦,要不是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哪用得着去受这份罪啊!”   岑思颜忍不住说了一句:“那干嘛不干脆离婚算了?”反正这个男人也指望不上,离了婚她只需要养活自己和女儿,比这样担起一头家轻松多了呢!   那邻居奇怪地看了岑思颜一眼,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离婚也好随便说的?这离了婚的女人,走到哪里不被唾沫星子淹死啊!这都是命,自己命不好,还能怪谁去?”   岑思颜不想说别人思想愚昧什么的,其实她上辈子也是半斤八两,比别人好不到哪里去。   哪怕在那场婚姻里受尽了磋磨,脑子里也没有离婚的那根弦。   后来还是那个男人在外边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抱回来,要赶她走,才离的婚。   如今想起上辈子过的日子,岑思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那时候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脑子,居然能傻得这么厉害?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岑思颜看着眼前有些热闹的屋子有些发愣:“请问一下,这里边住的是张大爷吗?”   她找了个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大妈问了一句。   大妈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岑思颜一番:“是啊,你找张老头有事?”   岑思颜点点头:“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呢!”   “看热闹啊!”大妈热心地问,“你是张老头什么人?找他干嘛?”   “我不找张大爷,我找他家保姆。”   “你认识这保姆啊!”大妈的声音更大了,引得周围的人目光都看了过来,“都说这保姆偷了张老头的棺材本,这不正闹着呢!”   岑思颜急了,急忙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挤了好几个人,汤秀英弱势地站在墙角,一个干瘦的老头腿上盖着一张薄棉被,半躺在床上,旁边是几个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女。   空气中弥漫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骚臭气味,让岑思颜差点儿窒息。   “汤阿姨,这怎么回事?”   汤秀英一看是她,楞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更尴尬起来:“这老头说他藏在枕头底下的钱不见了,非说是我拿的,我根本见都没见过他的钱。”   站在张老头床头的中年男人开口:“你也别装委屈了,这儿就你们两个人,不是你拿的,难道还是我爸自己拿的不成?我们都说了,我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照顾我爸也不容易,那点钱就当是奖金了,就意思一下,扣三个月的工资,以后就当没这回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岑思颜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汤阿姨偷了你们的钱,但你们大度,不计较这个钱了,只要接下来汤阿姨不要钱给你们白干三个月就行了?”   中年男人高兴地说:“还是你这个姑娘明白事理,就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这婆娘,怎么就老说不明白呢!”   汤阿姨坚持说:“我没偷钱,凭什么要扣我三个月的工资,而且这份工作我不想再干下去了,我在这里干了一个星期,你们把这个星期的工资结给我,我马上就走。”   另一个长相有些刻薄的女人立刻尖声说:“偷了钱就想走?你想得美,还想要工资,先把偷的钱拿回来再说!”   “我说了没偷就是没偷,我堂堂正正干了一个星期的活,怎么就不能要工资了。” 第43章   原来争执的是这个,岑思颜心里有数了:“汤阿姨,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偷钱,既然跟他们说不通,那咱们就报警,让公安的同志来帮我们查清楚吧!”   那女人立刻又用尖利的嗓子嚷了起来:“报什么警,嫌不够丢人的吗?我们可都是有公家单位的人,丢不起这个脸。”   岑思颜好笑道:“你们家丢了钱,报警有什么可丢人的?我看,你们怕的是别人知道你们不肯赡养老人的事丢脸吧!自家老人都不愿意赡养,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的人,会让他手里留着私房钱?我看你们根本就是知道他根本就没钱,又不舍得汤阿姨这个廉价的劳动力,才想利用这个事逼她留下来给你们白干活的吧!贪婪也要注意一下嘴脸,还公家单位的人呢,公家单位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很显然被她说中了。   屋里那几个人的脸色都精彩纷呈,最后那个中年男人把矛头又指向了张老头子:“爸,你看看,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折腾啥呢,算了算了,今天就当没有这事,该咋样还是咋样吧!”   说完招呼他几个姐妹:“都走了走了,真是的,瞎折腾,我们还得上班呢!”   “等等。”岑思颜伸手把人拦住,“算了?什么算了?我们汤阿姨就这样白白被你们给冤枉了?”   “我们白白跑一趟,我们都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赔偿我也不跟你们要了,把这个星期的工钱给我们结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你们家我们也不伺候了。”   “那怎么行,当初可是说好了,干满一个月才给结工钱的,你这说不干就不干,让我们一下子上哪儿找人去?”   “那当初可没有说好在这儿干活要被人冤枉是小偷啊!不结也行,汤阿姨,我们报警,告他们诽谤!”   岑思颜拉着汤秀英就要往外走。   那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回来,给就给,不过你得再多干几天,等我们找到人了才能走。”   “那是两码事,先把钱给了再说。”岑思颜朝他伸出手掌。   中年男人一脸肉疼地数出了五张一块钱的钞票放到她手里。   岑思颜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少?”   汤秀英拉了拉她,小声说:“是这个数,当初说好了一个月给二十块钱的。”   岑思颜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累死累活一个月,才给二十块钱,这些人居然还想给人昧了。   但她不能替汤秀英做决定:“汤阿姨,你怎么打算?”   汤秀英摇摇头:“我不在这儿干了。”   中年男人不满地嚷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钱都拿了,说不干就不干,做人怎么能这么没信誉呢,你这名声传出去了,以后找不到下家的我告诉你。”   汤秀英的神色突然激愤起来:“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家老头子干了什么好事!我要是找不着下家,我豁出去把那些丑事抖搂出来,看谁还敢来你们家干。”   岑思颜听着这话不对,赶紧问:“汤阿姨,这是怎么回事?他还对你做什么了?”   汤秀英摇了摇头:“姑娘,我们走。”   这次那家人没敢再拦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   就听到里面又吵成了一团,那尖声刻薄的女人说:“这钱可是大哥你自己要给的,我可不认账的啊,是爸自己把人赶走的,要出钱也得找爸去。”   “你这糟老头子怎么回事,来一个走一个,你要不想活了就赶紧去死,别逮着我们折腾……”   走出那阴暗压抑又充满了恶臭的屋子,岑思颜只觉得天地广阔,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也不知道汤秀英之前那个星期是怎么熬过来的,在那种地方干得久了,人都要被憋得心里变态了。   “姑娘,谢谢你啊,叫你见笑了,真是的。”汤秀英苦笑,这是什么孽缘啊,怎么每次都是她这么尴尬憋屈的时候遇见这姑娘的呢!   “汤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今天是特地来找您的,不过您先告诉我,刚才您不肯说出来的丑事,是什么事啊?”   汤秀英摇头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老头啊,就是个色胚,都这样了,还贼心不死,趁着我给他擦身子动手动脚,不过我没让他占了便宜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怀恨在心,才故意陷害我偷了他的钱。”   说到这里,汤秀英又感叹:“当时我都傻了,都说我偷了钱,我想着无凭无证,我怎么辩白得了啊,亏得姑娘你相信我。”   “那是当然,我这双眼睛看人特别准,从不会看走眼的。”上辈子曾经老是看走眼的岑思颜大言不惭地说,“我第一眼看见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偷别人的钱的。”   汤秀英被她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了,你说你这次是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上次跟您说,想让您去我家当保姆……”   汤秀英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岑思颜抱歉地说:“不是,这事黄了,我妈没答应。”   眼见汤秀英的目光立刻黯淡了下去,她赶紧又说:“不过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我们大院门口小卖部的店面正在招租,如果您能租下来,开个小店,生意不说兴隆,但挣个一日三餐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我们那是省委宿舍大院,保证没有人敢去闹事,你女儿也可以转到附近的小学上学,你可以一边开店一边照顾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汤秀英苦笑,觉得这个一看就家境很好的姑娘是在异想天开了:“你说得好是好,但是你看我这个情况,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怎么可能把这个店开得起来。”   要真有这个条件,谁不知道开店好啊,可问题是这开店的门槛太高,她现在还跨不过去啊。   “我有啊!”岑思颜说,“我有办法拿下这个店面,我也有本钱可以借给你,你就说你想不想干吧!”   汤秀英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什么都要你的,那我成什么了,姑娘,我知道你好心,可是帮人也不是这么帮的。”   这姑娘也太天真了,得亏遇到的是自己,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坑呢!   “我实话跟您说吧,其实这店是我自己想开的,我想自个儿偷偷挣点私房钱,可我爸妈不同意,我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汤阿姨,您就当是帮帮我呗。”   “这个,要不你开店,我去帮你看店?”   “不行啊,这店得用您的名字开啊,不然我爸知道了得打断我的腿。”   这下汤秀英不知道该怎么好了:“那这该怎么办?”   “反正这店我肯定是要开的,您要是不肯帮我,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要是找了个心地不好的把我坑了,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是,我不是不肯帮你,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这不很简单的事吗?我出钱,你出力,咱们一块儿把这个店开起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汤秀英犹豫了一下:“那行吧,你说怎么弄?”   “我这里有张申请表,你先填一下,然后我去想办法,把店面弄下来。”   汤秀英一看,她还真不是突发奇想,连申请表都准备好了,这是有备而来的啊!   看来这姑娘是真的动真格的了。   “那行,我填。”汤秀英没念过什么书,不过以前在街道的扫盲班里上过课,基本的文字还是认识的,填个表没问题。   岑思颜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就嘴上说得痛快,这小卖部我也没开过,具体怎么弄我还真不知道,这两天要辛苦您去打听一下行情,一般这些店里都卖些什么比较好,什么价格、怎么进货之类的,都要辛苦您去跑啦!”   汤秀英连忙说:“我来我来,不是说好了我出力嘛,这些活当然是我来干。”   岑思颜拿出一百块钱给她:“那这个就当是这些天的跑腿费,你去打听行情什么的也得花钱,这些先花着,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汤秀英赶紧推拒:“我这还什么活儿都没干呢,哪能就拿你的钱。”   “这是公关的费用,你去别人店里打听行情,不买点东西,人家能真心跟你说?这关系到咱们今后的生意,这点钱省不得,花了多少,好好记账就得了。”   汤秀英这才不好意思地拿了:“行吧,那我都给记着。”   “那就这样说好了,这店咱们一人占一半的股份,等店开起来以后,你负责看店,我给你开工资,另外挣了钱再一人一半。”   岑思颜一看汤秀英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要拒绝,拦着不让她说话:“我马上就要上高三了,以后还要去上大学,这店以后肯定就是你一个人看着了,要是不让你多拿点儿,我还真不放心。就这么说好了,我只要安安稳稳地躺着拿钱就行,汤阿姨,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汤秀英涨红了脸:“好姑娘,谢谢你了。”其实她看得出来,说什么请她帮忙都是假的,这姑娘摆明了就是来帮她的。   可为什么,她还真想不明白,那天遇见岑思颜之后,她回去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以前百灵街上还有一户这样的邻居,按理说这姑娘长得这么水灵,如果见过的话,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   可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的确是需要这份帮助。   记住这份恩情,以后再好好报答也就是了。 第44章   “说什么呢,我该谢谢您才对。”岑思颜收起汤秀英填好的申请表,“您过两天到省委宿舍大院找我,就说找岑家的岑思颜就可以了,我顺便带您看看店面。”   汤秀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岑思颜也心满意足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是她重生以来,为了改变将来而做成的第一件大事,哦,还不算做成,只能说成了一半,但也足以让她心情愉悦了。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回到大院,看见大院的年轻姑娘们都三五成群兴奋地往篮球场的方向去,然后还看见关佑青也拖着岑思灵急急忙忙地往那边去了,不由得有些好奇,拉住了其中一个人问了问。   “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呀?”   “看篮球赛呀,今天是我们大院跟供电局的打决赛。”那姑娘说着,脚步也不肯停的,“要去的话得快点儿,不然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如今单位职工的业余文体生活还挺丰富的。   上辈子岑思颜不怎么关心外边的事,也没看过什么篮球赛,不过这会儿她心情好,也愿意去凑凑热闹。   去到篮球场,发现边上都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果然没有什么好位置了。   好在她个子够高,视力又好,站在一群女生的后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吵得有点儿脑仁疼。   难怪有人说三个女人等于一群鸭子呢,这都多少只鸭子了。   “听说今天叶清安不上场。”   “为啥啊,他不上场,那还有什么看头啊!”   “哪就没看头了,祁卫宁不好看?彭光荣不好看?”   “还有供电局的宋建成和吴启志呢!今天他们几个都会上场吧!”   “今天叶清安不上场,咱们大院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供电局呢!”   “管他呢,谁赢谁输有什么要紧的,志在参与嘛!”   一个姑娘说了这话,其他姑娘都纷纷伸手去掐她:“你喜欢宋建成,就赶紧嫁过去呀,别留在咱们大院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还是想看叶清安,他的三分球投得可好了。”   “祁卫宁也不错啊,三步上篮肯定能得分。”   敢情这些姑娘们这么热情来看篮球赛,其实就是来看小伙子来了。   “快看,祁卫宁出来了,在做准备运动呢!”一个姑娘兴奋地指着球场的方向说。   岑思颜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篮球服,正在篮球架下面压腿、拉伸,做着准备运动。   大院这些姑娘们的眼光不错,祁卫宁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   优秀到连岑解放都十分爱才,曾经想要把他招揽回家当女婿。   后来他还真成了岑家的女婿,不过娶的是岑思灵。   祁卫宁出身农村,但却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就一直担任学生干部,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   毕业以后被安排到省委的行政办公室,也是踏踏实实地从最基层的干部做起,一步一步得到同事和领导的赏识,然后娶了大领导的女儿,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成为备受赞誉,泽被一方的父母官,标准的励志男主角配置。   在仕途上,他确实是平步青云,走得十分顺畅,只可惜在生活上、家庭上却不怎么美满。   岑思灵性格骄纵,不太瞧得起祁卫宁的农村出身,在两人婚姻的前期,她没少趾高气昂地颐指气使。   那时候姐妹俩回娘家的时候,岑思灵就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指使祁卫宁干这个干那个,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要蹲下来给她穿鞋,连岑解放都看不过眼,批评过她几次。   祁卫宁出身农村,家里肯定是有不少乡下亲戚的,岑思灵结婚以后就立下规矩,家里不许那些泥腿子亲戚上门打秋风。   搞得祁卫宁老家的亲戚来了,他都只能把人带到单位的食堂去招待,在单位招待所开房间给亲戚们住。   这也就算了,祁卫宁的母亲年纪大了,他想把她接过来住,当儿子的好好照顾一下,聊表孝心,岑思灵可好,死活不同意,祁卫宁的母亲一来,她就回娘家,说什么也不肯跟老人家住在一起。   老人家为了儿子的家庭幸福,自己主动回了乡下,不管儿子怎么劝,就是不肯来了。   按理说祁卫宁这样处处退让,岑思灵该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她偏不,嫌弃祁卫宁的工资低,家里请不起保姆帮忙干家务,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祁卫宁工作忙,常常加班到大晚上的一回到家,家里黑灯瞎火,冷锅冷灶的没有一点儿烟火气。   这样的日子,再好的人也会凉了心,祁卫宁虽然感激岑解放对他的知遇之恩,但人家小伙子也是有骨气的,主动申请调岗,离开岑解放的羽翼,到下级的一个贫困县去工作。   算是下基层挂职锻炼。   这其实是走仕途的必经之路,当年岑解放也是这样过来的,岑思颜就是岑解放在阳松县挂职的时候生的。   可岑思灵就不乐意了,她过惯了大城市繁华优越的生活,嫌弃祁卫宁挂职的那个小县城太穷太远,生活条件太过艰苦,怎么也不愿意跟着过去。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没人规定她作为妻子,就一定要跟着过去吃苦,祁卫宁也从没要求过她一定要去。   夫妻俩就这么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这么一来,岑思灵的生活更滋润了,拿着祁卫宁每个月上缴的工资,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业余时间去看电影、唱歌跳舞,活得比没结婚的小姑娘都潇洒,甚至还跟他们单位的一个有妇之夫打得火热,闹出了一点不太好听的绯闻。   后来还是岑解放专门为了这事教训了她一顿才算消停了些。   即使这样,祁卫宁也从来没提出过要跟她离婚。   直到后来,岑解放出事,祁卫宁因为早早离开了争斗的漩涡中心,反而得以自保。   岑思灵这时才意识到她只有祁卫宁可以依靠了,赶紧收拾收拾细软跑去投奔祁卫宁,祁卫宁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待她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直到很久以后,岑思颜才从韩丽华那里知道,岑思灵跟祁卫宁之所以结婚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是因为当年祁卫宁挂职的时候,岑思灵留在城里跟那个有妇之夫乱搞,不小心怀了孕,然后偷偷去打胎,伤了身子,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事她一直瞒着祁卫宁,还特地去医院找韩丽华的好友开了个证明她生育能力没问题的证明,回去甩祁卫宁的脸上,话里话外暗示是他的问题。   而祁卫宁却在乡下吃苦受累,因为整天废寝忘食地工作,回到家里又没有人照料,在那几年落下了严重的胃病,一直都没能彻底治好。   岑思灵在岑解放出事之后,自私自利的凉薄天性发挥得淋漓极致,只管自己,完全不顾韩丽华和岑思颜的死活。   韩丽华生病,岑思颜实在是没有办法,想找岑思灵借钱,不但没有借到,反而还被她羞辱了一通。   反倒是祁卫宁悄悄来了好几次,还给他们送了几千块钱。   牛高马大的汉子,工作上发展得也挺好的,却一脸窘迫地跟她说,钱都在岑思灵手里握着,他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让她别嫌弃,好好照顾妈妈,总能过得了这个难关的。   没想到岑思灵知道了之后,居然跑去医院,将岑思颜骂了一顿,还说她勾搭她男人,跟祁卫宁不清不楚,撒泼打滚,闹得所有人都不安宁。   直到那个时候,韩丽华忍无可忍,才告诉岑思颜,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跟岑解放是打算把祁卫宁介绍给岑思颜的。   可是那段时间,岑思灵不小心踩到岑思颜遗落在楼梯上的一串珠链,摔断了腿,从此再也不能跳舞。   而岑思颜正好被韩丽华的恩师董老师看中,悉心培养,在舞台上崭露头角。   岑思灵在岑解放和韩丽华的面前哭着说自己再也没有了前途,这辈子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嫁个好男人,下辈子有个依靠了。   于是岑解放和韩丽华考虑再三,还是改变了主意,撮合了岑思灵和祁卫宁。   也就是说,祁卫宁这个人,其实是在岑思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岑思灵从她的手中抢走的。   球场上,岑思颜看着远处生机勃勃,眉眼间充满了希望的开朗青年,实在是不愿意让他变成上辈子后来那个眉心总是有着深深的纹路的沉郁模样。   这样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岑思灵这种女人毁了一辈子。   “快看快看,叶清安来了!”前边有姑娘大声说。   “不是说他今天不上场吗?”   岑思颜心里一惊,他今天才刚刚受伤,怎么打球!   顺着姑娘们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叶清安走到祁卫宁他们那一群人旁边,正跟他们说着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换球衣,还是穿着一件白衬衫,显得身长玉立,就跟一棵挺拔的小白杨似的。   难怪才一出现,就吸引了几乎所有姑娘们的目光。   叶清安忽然抬起头,朝岑思颜这边看了过来,吓得她猛地往下一蹲,藏在其他姑娘的后面,躲过了他的目光。   蹲完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她心虚什么呀,来看篮球比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躲?   “怎么办,叶清安看过来了。”   “你紧张什么啊,又不是看你。”   “那你们说他在看谁呢!”   “还用得着说嘛,肯定是看思灵啊!”岑思灵和关佑青就站在这群姑娘的最前面,关佑青知道自家闺蜜喜欢叶清安,便故意这样说。 第45章   岑思灵满脸娇羞地推了关佑青一把:“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切!”岑思颜心里不屑,装什么呢,人家才看不上你。   想到叶清安对自己的特别,心里又是一甜,可到底还是心虚,没敢站起来,就这么弓着腰,跑到后边一棵树后面去了。   借着树干的遮挡,这才悄悄地往球场中看去,比赛已经开始了,叶清安果然没有上场,就坐在一边看着。   球场上的年轻人,不管长得够不够英俊,运动起来的时候,总是荷尔蒙爆棚的,难怪会引得姑娘们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在姑娘们的欢呼声中,小伙子们跑得更起劲了。   岑思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表现得最出色的祁卫宁的身上。   说起来上辈子她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祁卫宁。   只记得第一次见他,是过年的时候他来岑家拜年。   她当时并没有留意到他。   只是到了晚上,才听岑思灵用非常不屑的口吻说起今天来的年轻人当中有一个叫做祁卫宁的,出身不好,一心打着攀附权贵的主意,想要娶个媳妇让他少奋斗几十年呢,还说什么她们几个小姐妹都知道祁卫宁有这样的心思,都挺不待见他的,让岑思颜也别上了他的当。   因此岑思颜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岑思灵就跟他谈起对象来了。   既然是自己姐夫,岑思颜也懂得避嫌,并没有跟他有太多的接触,只是觉得他言行举止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个攀附权贵的人,而且岑解放也在家里说过很多次,祁卫宁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不需要靠他,自己也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   而岑家落败之后,之前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避之不及,仅剩下还愿意为岑解放奔走的,就只剩下祁卫宁一个人了。   后面即使在岑思灵的百般阻挠下,祁卫宁还是帮了她们很多,岑思颜的心里,始终都还是很感激祁卫宁的。   但那始终都只是对姐夫,对亲人的亲近,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这个人,还真是第一次。   祁卫宁长得很高,手脚修长,矫健有力,大概是因为出身农村的缘故,跟其他小伙子比起来,皮肤有点儿黑,但黑得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健康的美感。   他眉眼英挺,不算是顶顶帅气,但很耐看,更难得的是,一口干净整齐的大白牙,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特别阳光,整个人就是充满了活力,积极向上的样子。   难怪单位的领导们都喜欢他。   岑思颜也喜欢这样的人,看着他就能感觉到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样子。   不知道这辈子爸妈还会不会有打算让祁卫宁当自家女婿的心思,不过这辈子岑思颜打算念高中考大学,岑解放和韩丽华应该不会太早考虑她的个人问题。   而岑思灵……,可不能再让她去祸害人家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了。   仔细算算时间,祁卫宁这会儿应该才分配到单位不久,应该是在今年过年,他跟其他同事一块儿去岑家拜年之后,岑解放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小伙子。   后来再过了快一年的时间,才因为人品才干得到了岑解放的赏识,动了想把他介绍给自家闺女的心思。   不得不说,岑解放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岑思颜忍不住想,如果上辈子她真的嫁给了祁卫宁,那她的人生是不是会好很多?   “好看吗?”一个温柔清朗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点头:“好看。”   “谁好看啊?”   “祁……”差点脱口而出,岑思颜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旁边一眼,然后腿就软了,“球、球好看。”   叶清安伸手扶了她一把,似笑非笑:“原来是看球啊,我还以为看的是打球的人呢!”那酸味儿,都快溢满全身了。   岑思颜讪讪地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几个人对着一个球抢来抢去的,没什么意思,我,我就是路过,这就打算走了。”   叶清安轻笑:“喜欢看的话我下次打给你看。”   岑思颜有些恼羞成怒:“都说了不喜欢。”   “不喜欢那就不看,走吧!”   “去,去哪儿啊?”   “想不想报仇?”   “报什么仇?”   “上次那个岑思灵那样算计你,如今只不过不痛不痒地被骂几句,这就算啦?”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岑思颜当然觉得有点不甘心,可是送不送走她又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她还真没想过还能怎么办。   “要不然让你打她一顿出气怎么样?”   岑思颜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那场景,好像还真的挺解气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   不过心里却没当真,还能真冲上去把人打一顿不成?要是真能这么干,她早就干了,这不是怕惹麻烦嘛!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八点半,你到咱们大院后山的小树林里来。”   小树林?岑思颜抬头瞟了他一眼,地方倒是个好地方,不过他们第一次约在小树林见面,居然是为了打人?   叶清安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去小树林也行,那换个地方,那就湖边吧,靠近东南那一侧,那边人少,方便做坏事。”   这大院里有山有湖,换做是后世的小区,也算是一大卖点了。   岑思颜这才品出点意思来:“真打啊?”   叶清安点头:“真打。”   “那她嚷嚷起来怎么办?她要去报警怎么办?”   “那就不让她知道是谁打的她,放心吧,我来安排,你只管出气。”   岑思颜眼珠子转了转:“好!”   岑思颜从没有这么期盼过八点半快点到来。   为了撇清关系,她一吃完饭就跟韩丽华说了,今天晚上她打算到大院里的录像厅去看录像,今晚录像厅放的电影是《庐山之恋》,她上辈子看过这个电影,具体情节都还记得,就算是真的问起来,也不会露馅的。   出了门去录像厅那边转了一圈,露个脸,然后就悄悄地往湖边去了。   这湖西边靠近球场,晚上有不少人过来散步,比较热闹,东南边就一片荒地,蚊子还多,一般没什么人过去。   不知道啥时候路灯坏了几盏,也一直没有来修,到了晚上,就更安静了。   岑思颜走在有些昏暗的小路上,草丛里的虫鸣声映衬得四周更安静了,甚至能听得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她有些后悔了,一个人在这儿万一要是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不然还是算了吧!   正要掉头,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一边胳膊往后一扯,另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掌捂上了她的嘴巴。   差点没把她吓疯过去。   还好身后那人及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是我。”   岑思颜被叶清安拉到了一棵树后。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嘘,别吵,人来了。”   叶清安紧紧贴在她的身后,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笼罩了她全身。   好像更紧张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岑思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远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岑思灵还能是谁?   “你想怎么样?”岑思颜用气音问。   叶清安给她递过来一个大麻袋,还有一根擀面杖:“待会等她过来,你就把麻袋罩上去,一顿闷棍可着劲儿抽,打够了就跑,明白了吗?”   岑思颜惊讶地看着他:“我来?”   “当然是你,不是你要报仇吗?”   “那你呢?”   “我不打女人,而且,我身上还有伤呢!”   好吧,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岑思灵已经快要过来了。   她明显也有一些迟疑,停下了脚步东张西望的。   岑思颜生怕她跑了,想着黑灯瞎火的她反正也看不清自己,一咬牙,举着麻袋就跑了过去,兜头把岑思灵给罩在里面。   这麻袋挺大的,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岑思灵立刻就慌了,挣扎着一个没站稳就扑倒在了地上。   岑思颜拎起擀面杖,照着麻袋就抽了下去,当然小心地避过了她的脑袋,她也不想真打出事来。   这麻袋够厚实,岑思灵的叫声从里面透出来就小了很多,声音闷闷的,远一点的地方根本就听不到。   她想挣脱又挣不出来,一下一下地挨着揍,整个身体像条毛毛虫似的在地上扭动着。   岑思颜一口气抽了几十下,手下的岑思灵都没声了,她这才停下来直喘气,也忘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时叶清安才过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就跑了起来。 第46章   直到跑出好远,两人才停了下来,互相对望着大口喘气,喘着喘着岑思颜就笑了起来,笑得捂着肚子弯了腰,手里还紧紧地箍着那根擀面杖。   笑够了,叶清安才带着笑意问她:“高兴了吧!”   岑思颜喘着气,神采飞扬:“高兴!”   在这之前,她是做梦也想不到可以用这种方式报复回去。   更想不到叶清安这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居然能想得出这种馊主意。   “你高兴就好。”叶清安轻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刚跑完步,她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在路灯下像是上好的瓷器般泛着温润的光泽,眼睛里笑出了一片水泽,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是天上的繁星。   他原本平缓的呼吸就情不自禁地变得有些急切起来。   岑思颜也看着他。   月色正朦胧,他的脸越来越近,目光像是两汪温柔的深潭,似乎要把她溺毙其中。   脉脉的温情萦绕在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正要发生质的改变。   岑思颜有些腿软,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了他腰侧的衣裳。   触手一阵濡湿粘腻,似乎还有点儿血腥味……   “啪!”岑思颜手中的擀面杖掉落到地上,她一声惊呼:“你的伤!”   叶清安低头,白衬衣的一侧洇湿了一小片殷红。   “对不起,我忘记了,怎么样啊,会不会很疼?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不用,应该就是伤口迸裂了,去医务室重新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大院里是有医务室的,一些头疼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痛不用上医院,直接在医务室里拿点药吃就可以了。   岑思颜忙不迭地陪他去医务室,懊恼得连报仇的快感都丧失了大半:“你也真是的,都受伤了,也不消停一下,胡闹什么啊!”   “我也忘了。”叶清安无辜地说。   他没敢说出来,其实是因为看见她在球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祁卫宁看,为了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才提出这个建议的。   刚刚跑起来的时候,伤口确实有点疼,但想到只要她高兴,疼一会也没什么,他也没想到会把伤口崩出血啊!   “接下来的几天可不许再乱动了,好好养伤,知道吗?”岑思颜板着脸教训她。   叶清安乖乖地答应:“知道了,我保证。”   医务室的医生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好笑地说:“你也别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当回事,伤口不好好护理,感染了就麻烦了,不过小姑娘也不用太担心,年轻人新陈代谢快,这点小伤,几天就能好利索了。”   岑思颜又仔细地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明明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再三问过了的,叶清安一直含笑看着她,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从医务室出来之后,岑思颜一定要先送叶清安回家:“大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你一个人回去万一摔了,或者磕了碰了哪里又弄到伤口,我会内疚的。”   走到半路,叶清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手伸出来。”   “怎么了?”岑思颜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右手刚才碰到他身上的血渍,有点弄脏了,干涸的血液凝固在手指头上,搓也搓不掉。   “那边。”叶清安又说。   她只好又伸出右手,叶清安轻轻托起她的手背,另一只手上拿了不知道什么,往她手指上涂抹过去,清清凉凉的感觉掠过,有点湿润,又很快消失。   然后指尖上沾着血渍的紧绷感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岑思颜问。   “你手弄脏了,刚刚问医生要的药棉,沾了酒精。”   叶清安的声音轻轻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刚刚涂抹过酒精的手指上,似乎有丝丝的电流从指间一直蔓延到心脏,阵阵酥麻。   两人手掌相触的地方也是一片热烫。   岑思颜几乎觉得,也许下一秒他就要将她的手指举起到唇边,亲下去。   她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   叶清安放开了她:“好了,你看,我家马上就到了,这一小段路走回去不会出事的,你回去吧,我看着你。”   “嗯。”岑思颜觉得自己双腿都是飘的,魂不守舍地往回走。   直到快回到家,神魂才归了位,脑子也清醒起来,看见不远处三三两两有不少人也在往家走,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讨论着电影里的内容,知道这是录像厅的电影刚刚散场。   时间正好,她跟着人流一起回了家。   平时这个时间,岑解放应该在书房,韩丽华应该已经回房准备睡觉了。   可今天他们两人都在客厅里,正严肃地说着话。   见岑思颜回来,韩丽华朝她招了招手:“思颜,过来。”   岑思颜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难道她刚才打了岑思灵的事情这么快就露馅了?不由得有点忐忑起来:“爸爸妈妈,有什么事吗?”   岑解放沉着脸:“思颜,我问你,你跟以前你们村的那个刘远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跟打人的事无关,岑思颜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刘远清啊,他以前跟我是初中同学,怎么了吗?”   “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你以前在村里的情况,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吗?说你跟刘远清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岑思颜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有这样的事?”   “现在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在传,究竟是怎么回事?”韩丽华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就算岑思颜已经不住在村里了,可是一个女孩子家,被传成这样,对名声始终还是很不利的。   岑思颜不但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儿啼笑皆非:“你们信吗?”   见她这样,岑解放的神色也松动了些:“我们信你说的。”   “那就是没有,我跟刘远清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连话也没多说过几句,实在不知道这些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岑解放点点头:“没有就好,我们也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石龙村那边我会让人好好查一下,看是谁传出这样的流言,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一下,免得有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爸,别人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从刘远清那儿传出去的,他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呢,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韩丽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你对这个刘远清的印象很不错?”   对刘远清的印象?岑思颜仔细想了想,唔,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刘远清是石龙村难得出的一个读书人,曾经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高中,不久之后还会考上全国最顶尖的清北大学,用古时候的话来说,是状元之才。   将来他也是走学术路线的,会成为国内知名的专家学者,如果说叶清安是未来商业领域的大佬,那这个刘远清就是文化界的大佬了。   不过就跟叶清安一样,岑思颜上辈子对他的了解也大多数是从电视和网络上得来的,跟他这个人,其实真的不熟。   刘远清家是石龙村最先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他爸很能干,是村里第一个开办养猪场并且赚了大钱的,再加上他本人又有出息,所以他也是十里八项婚配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小伙子。   在岑思颜还是梁桂花的时候,她身边的小姐妹,几乎没有哪一个不幻想着能嫁给他的。   倒是赵红招比较清醒,摆明了态度说不乐意自家闺女嫁给刘远清。   刘远清小伙子是不错,但他妈不行,尖酸刻薄抠门小气,谁嫁到他们家去准得受气。   岑思颜自己也觉得刘远清他妈看自己的眼神,像是会勾引她家儿子学坏的狐狸精似的,特别地防备,她当然也不愿意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所以她对刘远清是纯粹的欣赏,而没有半点的儿女私情。   “他确实很不错,学习成绩在我们那边县城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将来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前途不可限量。”   韩丽华和岑解放互相对视一眼,岑解放说:“那行,我会再让人去打听一下,如果这个刘远清人品确实没有问题,也有足够的能力的话,他将来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我们也可以提携一下,将来你们……”   岑思颜的眼睛越睁越大,连忙打断岑解放的话:“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们不要乱想,我年纪还小,而且还要念书考大学呢,暂时没打算考虑这些。”   韩丽华点点头:“不是也好,确实不用着急,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我们也不会多加干涉,只是你要是觉得有合适的,还是要尽早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让你爸爸好好给你把把关。”   岑思颜挺惊讶的,原来他们在这方面是这么开明的吗?   上辈子她要嫁给那个叫做曹建东的男人的时候,岑解放和韩丽华都极力反对,岑解放还发了好大的火,以至于她一度以为,他们在这方面是十分□□的。   当然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她嫁给曹建东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当时哪怕发生了那样的丑事呢,如果她能听岑解放的,坚持不嫁,其实以岑解放当时的身份地位,就算被人说闲话,又能对她有多大的伤害呢?   “我自己什么也不懂,也不会看人,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给我安排好的。”岑思颜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的是叶清安的脸,不由得又有些心虚。   不过他们如果真能走到那一步,相信爸妈也肯定不会反对的吧! 第47章   “爸爸、妈妈!”岑思灵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才进门就扑通摔倒在了地上,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被人欺负了,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一个大姑娘大晚上的,衣衫不整从外面跑回家,哭着说被人欺负了,韩丽华第一反应就是那种“欺负”,惊得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手脚发软站不起来。   岑解放镇定一些,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又让杨阿姨赶紧拿了毛巾来给她擦脸,这才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岑思灵“呜呜”哭着说:“我不知道是谁,肖华俊约我出去,我才去到,什么人都没看到,就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一定是肖华俊他故意害我,爸爸你要办我报仇。”   岑解放问:“就打了你一顿,没干别的?”   “他还想干什么啊,都快把我打死了,然后人就跑了,等我好不容易从麻袋里钻出来,鬼影都没看到一个。”   韩丽华明显松弛了下来:“就这样?”   岑思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还不够吗?我被人打了!”   岑思颜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立刻装作什么都没法发生的样子,同情地看着岑思灵。   其实乍一看虽然有点狼狈,但仔细看看,却找不到什么伤痕,岑思颜打她的时候虽然套着麻袋,但也是照着肉厚的地方打的,顶多就是脱了衣服能看得出有些瘀痕罢了,并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流血受伤。   她笑得虽轻,但岑思灵还是听到了,愤怒地瞪着她:“你,你居然还幸灾乐祸!”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先反省一下你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不然别人怎么谁都不打,就打你呢!而且还是特地把你引出去打的,这得多招人嫌啊!”   岑解放和韩丽华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看她都这样惨了,不好再直接打击她:“你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她是在外面发生这样的事情,那肯定二话不说就报警了。   但岑思灵言之凿凿,是肖华俊把她找出去打的。   这肖华俊的父亲也是省委班子里的领导,跟岑解放天□□见口晚见面的,还真不好撕破脸。   再说了,这事发生在大院里边,往小了说,也可以说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自家孩子被人打了就巴巴地领着孩子找上门去,这也不太体面,不是岑解放和韩丽华这种身份的人做得出来的。   岑思灵当然不愿意去医院,这多丢脸的事情啊,她刚才回来都是遮遮掩掩地专挑没有人的路跑回来的,就怕被人看见了把她当笑话。   “我不去医院,爸爸你帮我好好教训一下肖俊华,给我出口气就行。”   “我明天会想办法去了解一下情况,不过你们孩子之间的矛盾,还是要你们自己说开了才行。”   岑思灵听岑解放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帮她出这口气了:“好,那我自己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她爬起来就去打电话。   一接通电话就开门见山:“肖俊华你马上过来我家,我有话要问你。”   说起来大院里这些年轻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挺捧着岑思灵的,她这电话的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肖俊华还是很快就过来了。   一进门看见长辈都在,连忙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收了收,礼貌地打了招呼。   再看到岑思灵时,一时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哟,这是怎么了?”   岑思灵憎恨地瞪他:“你自己做的好事,还好意思问,现在我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你好好坦白你都干了些什么吧!”   肖俊华一脸茫然:“我干什么了?”   “难道不是你设计陷害我,把我约出去然后打了我一顿吗?”   “你挨打了?不是,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打你?”   “你还想不承认!”岑思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拍在桌面上,“明明就是你写了纸条来约我出去的。”   肖俊华拿起纸条一看,上面用狗爬样的字体写了一行字,约对方今晚八点半在湖边见面。   他懵懵懂懂地挠了挠后脑勺:“这看起来还真像是我写的。”   岑思灵冷笑一声:“我没冤枉你吧,爸爸你看,他都承认了,就是他干的。”   “不是!”肖俊华这才反应过来,“我没有,这不是我写的,我就是说这字迹像是我的而已,一定是有人模仿了我的自己来骗你的,你傻不傻,看见这样一张纸条就巴巴地出去了,那地方我自个儿都不想去,连路灯都没有,黑灯瞎火地瘆得慌。”   “再说了,我要是真想叫你出去,喊一声就得了,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地还写什么纸条吗?”   “可能你就是为了时候推脱才故意这样做的呢!我有证据证明是你干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今晚去看录像了,《庐山之恋》,进场的时候还遇见你妹了呢,那个,岑思颜,对吧?我进场的时候还跟你打招呼来着。”肖俊华看向岑思颜。   今晚岑思颜确实去录像厅的门口转了一圈,也确实遇见肖俊华了,只不过打完招呼之后他就进场了,岑思颜却没进去,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她点点头:“嗯,看见了,后来退场的时候他还走在我前边呢。”   肖俊华得意起来:“看吧,你自己家的人都能证明,我一整晚都在看录像呢!”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串通好的在说谎。”   岑思颜一脸无奈:“我跟他根本就不熟,怎么串通啊!”   “不是他,不是他还能是谁呢!”岑思灵突然盯着岑思颜,“是你,你一定是记恨着上次的事,早就想报复我了吧,我说呢,平时晚上都不出去,偏今晚去看什么电影,这事就是你干的。”   岑思颜一脸无奈,看岑思灵那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不是说了吗?我去看录像了,我跟肖俊华都能互相证明的,实在不行,你报警,让公安来查呗!”   “不行。”岑思灵立刻拒绝,真让公安来查,那她在大院里的脸才真叫做丢尽了呢!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还想怎么样?”   “哇!”岑思灵大哭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岑思灵被打这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岑解放的心思,更多地放在要查清石龙村那边流言的源头上,毕竟那种流言,对女儿家的影响太大了,至于岑思灵这事,就被他定性为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轻易地放过了。   而且岑解放还教训了她一顿,让她少跟肖俊华这种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来往。   “身为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跟年轻男人约在没人的地方见面,这也太不知自爱了。”   岑解放的这句话骂得挺重的,也让岑思灵彻底认清了自己在养父母心目中的地位变化,曾经她不小心碰上了一根手指头都心疼得不得了的爸妈,如今居然能够在她被欺负得那么惨的时候无动于衷。   在这个家里,她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好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她一定要利用好岑家的女儿的这个身份,找一个有前途的好男人嫁了,这是她能继续留在省城过上好日子的唯一途径。   她才不像那个乡下妞呢,目光短浅至极,整天跟叶清安那个穷小子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第二天岑思颜去后勤办公室交申请表格,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了叶清安。   她不满地瞪他:“不是说了让你待家里好好休息吗?又出来乱跑什么!”   叶清安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特地来等你的,申请表交了吗?”   岑思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哪有!”话一说完,岑思颜就想明白了,她只不过是在她面前多看了几眼小卖部的招租通知,又欲言又止了一句,他居然就猜到了。   这人也聪明得太可怕了吧!   “你想接手小卖部,我估计你父亲应该不太赞同,你现在是打算去找姚秘书帮忙吗?”   这人简直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岑思颜无法否认:“嗯。”   “如果你真的想拿到小卖部的经营权,我劝你不要找姚秘书。”   “为什么?”岑思颜满心疑惑,在她看来,以姚秘书的能力,帮她拿到这个经营权应该是不难的。   “站得有点累,找个地方坐着说?”   岑思颜立刻紧张起来:“累吗?伤口还疼不疼?要不去你家里?”   “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48章   叶清安带岑思灵去了冰室。   冰室是专门卖冷饮的地方,主打产品有橙汁雪条、绿豆雪条、牛奶雪批,还有就是雪条和冰水了。   漆成淡黄色的门窗,浅绿色的桌椅,还有水磨石的地面,一走进冰室,就有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   这是在乡下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清凉。   岑思颜在农村的时候,只吃过小贩用自行车推着卖的雪条,自行车后座上一个木箱子,箱子里裹着一层泡沫,外面还包着棉被。   橙汁雪条五分钱一根,拿出来还硬邦邦的冒着白气。   农村孩子没钱买,还能用旧胶鞋破铁钉换,小贩来一次就是农村孩子的狂欢。   岑思颜一直都记得,她第一次吃到橙汁雪条的时候的那种快乐。   “来两份三色雪球。”叶清安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从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转而又从售货的窗口递了进去。   岑思颜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他。   雪球是店里最贵的商品,一个雪球就要三毛钱,三个就是九毛钱了。   三色雪球是白、粉、绿三个颜色的雪球盛在橙色的塑料小碟里,配上一个塑料的小勺子,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味道分别是奶油、香芋和哈密瓜味的,制作工艺没有后世的雪糕那么好,吃起来还有一点点冰沙的粗糙感,但香甜绵软,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了。   岑思颜就知道,在叶清安的心目中,自己是个好吃鬼的形象是改不了了。   既然这样,她也没有顾忌形象的必要了,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轻轻一抿,香甜的奶味立刻就在口腔中弥散开来,不由得就眯起了眼睛,像一只满足的小奶猫。   笑吟吟地看着她把雪球吃了一个半,叶清安才慢悠悠地开口:“拿下小卖部的经营权,你打算让谁来经营?”   岑思颜瞪大了眼睛看他。   “如果是你养父母的话,岑副书记应该不会同意。”   岑思颜已经不想去探究他究竟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他们,是……另外的一个阿姨,别人都不认识。”   “那正好。”   岑思颜更好奇了:“为什么?”   叶清安给她分析了几句当前的形势,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好笑:“算了,说太复杂了你也听不懂,你只要知道,你爸要避嫌,不会要这个经营权,但他也肯定不能让它被别人掌控在手里,所以这个时候,反而是一个与双方都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得到这个经营权是最好的。”   岑思颜确实不太懂这些东西,她天生脑子里就没有这根弦:“可是为什么……”上辈子却是姚秘书的亲戚拿到了这个经营权呢?   不过幸好她收得快,没有真问了出来。   “算了,没有什么为什么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再天真,也不会以为什么都不干,汤秀英一个陌生人就能平白无故地得到这个经营权。   “我这里有一份经营计划,你看看没问题的话跟申请书一起交上去。”叶清安在岑思颜的目光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叠起来的几张纸,摊开了放到她的面前。   岑思颜简直无话可说:“又是昨天晚上熬夜写的?”   叶清安笑了笑:“就随便写写而已,倒也不至于需要熬夜。”   岑思颜撅了撅嘴:“还好意思说,你就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过。”   “这能是随便写写的吗?”都不用细看,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得出来,这份计划书肯定是精心准备的,工整又有条理,简单易懂。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提出了一点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相信别人也肯定不会想到的东西。   那就是,在店里设立一个环卫工人免费的休息加油站,提供茶水和休息的地方,环卫工人们工作累了的时候,可以到店里休息,茶水免费供应。   天气炎热的时候,还提供消暑饮料,绿豆沙、冬瓜水什么的。   花不了多少钱,也不会添太多麻烦,对每天辛苦工作的环卫工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   事情很小,却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岑思颜有些惊讶地看了叶清安一眼,难道是因为上次他妈妈中暑晕倒的事,才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吗?   可是,这对招租的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特别是这小卖部的大门虽然是朝着大院的外边开的,但主要面对的客户群体还是住在这大院里的人,就跟岑思灵一样,天然地就瞧不起杜兰月这样的清洁工。   他们会不会因为嫌弃这个环卫工人休息加油站,而不去小卖部里买东西呢?   岑思颜把这样的顾虑跟叶清安说了。   叶清安笑了笑:“要吸引顾客,我们可以从货品的种类和摆放,以及促销手段等等入手,但现在你的主要目的是拿到这个经营权,不是吗?”   “你确定加了这个就能拿到经营权?”   “投其所好,别人想要什么,你就要给他什么。”   “别人想要什么,那难道不是……”私底下悄悄给回扣吗?   “不,我们能给更好的,那就是名声。”   岑思颜明白了,对大院里的领导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名声和政绩才是。   她有些迟疑地问:“真的就这样交上去没问题吗?”   叶清安点头:“拿去吧,不过最好别让人知道跟你有关系。”   毕竟如果让人知道是岑思颜想要这个经营权,那别人肯定会认为是岑解放想要,那有决定权的人可就要再掂量掂量了。   岑思颜默默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呀!”   戳了戳小碟子里已经快化掉的雪球:“老是要你帮我的忙,感觉我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你昨晚不是还帮我劝我妈搬家来着。”   “可是不也没成功嘛,还一下子就被她听出来了。”   “那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岑思颜立刻兴奋地盯着他,跃跃欲试。   “唔,我想要双凤桥南的那块地。”叶清安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随意地说。   岑思颜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人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双凤桥南那块地她知道,现在还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可是市政规划是要在那里建设一个电子产品交易中心的。   上辈子那里便建了一栋桥南大厦,汇集了所有中高档电子产品,不但本城,就连周边几个城市,只要是想要购买电子产品,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桥南大厦。   到后来智能手机普及之后,更是发展成为举国闻名的手机城。   这叶清安是神仙吗?居然如此慧眼识珠,现在就看到了这片荒地前途不可限量?   她一脸苦笑:“那样的大事,我爸不可能会听我的,我应该帮不了你这个忙。”   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一下:“等等,你该不会因为这个目的,之前才一直帮我的吧?”   这下轮到叶清安苦笑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跟你父亲说一声,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一下。”   岑思颜狐疑:“就这么简单?”   叶清安老实地点头:“对,就这么简单,困难一点的,我估计你也帮不上吧!”   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岑思颜还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讨打。   “行吧,反正我就负责传个话。”   叶清安其实并不一定要找岑解放的。   如今双凤桥南那边,只是一块并不值钱的荒地而已,他想要拿到手并不难。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过了不久之后,一位港城的富商来本地投资,提出在那块空地上投资兴建电子产品交易市场的计划,那块地才红火起来。   到时候他不管是转手卖给那富商,还是提出跟对方合作,都能得到很大的好处。   但叶清安不想这样做。   上辈子虽然这个项目大大地推动了本地经济的发展,可是大把大把的钞票也哗啦啦地流进了港商的口袋里!   这次,他想联合起岑解放一起,更快地推动这个项目的发展,并且号召国内的企业家来进行这项投资,毕竟钱还是让咱们自己人挣了比较好。   这其实是叶清安打算送给岑解放的一份政绩。   上辈子岑解放工作上的事,其实叶清安比岑思颜知道得更多。   那时候电子产品交易市场的项目虽然大获成功,但由于岑解放当时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方面,因此这个项目所有的政绩,都算在了他的政敌的头上。   此消彼长,为岑解放将来的落败埋下了很大隐患。   既然他想要改变岑思颜的命运,就不能再让她的父亲再次落入那样的境地。 第49章   跟叶清安分开之后,岑思颜又去了一趟后勤办公室,把叶清安给她的计划书交了上去。   负责人挺意外的,其他人都只是交申请表而已,只有她一个还附带了计划书。   原本只是随意地翻几眼,看着看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计划书写得很不错,我会尽快拿给领导看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岑思颜笑得眉眼弯弯:“好啊,谢谢您。”   接下来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心地等结果了。   再说杜兰月当时虽然拒绝了岑思颜的提议,但后来越想就越觉得心痒痒的,要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也就算了,一旦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就很难置之不理了。   她现在当个清洁工,工资低,仅能维持母子俩的温饱,而且名声也不好听,说出去可能还会影响儿子将来谈对象。   可如果做生意真的能挣钱的话,说不定她以后都不需要儿子养,还能补贴儿子呢!   可万一亏了呢?   就这么患得患失地想了一夜,到第二天终于忍不住跟叶清安念叨:“你说这个糖水铺,有没有得做呢?”   叶清安一听就笑了,没想到原来她真听进去了岑思颜的话。   其实他之前并没有打算让她去做什么生意的,毕竟如今自己有了能力,只希望母亲今后能舒舒服服地安享天年。   可杜兰月就是个劳碌命,真的什么都不让她干,她肯定会浑身难受。   开糖水铺这个主意其实还是不错的,每天只要熬几锅糖水慢慢卖,也不会太辛苦,至于能不能挣钱,他真的不在意。   “我觉得可以。”叶清安回答。   他说得太轻松,杜兰月又嫌他敷衍:“你嘴巴一张,说得倒是轻松,也不想想,这食材、柴火、糖,可全都是钱,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叶清安放下手里其他事,走到她面前,认认真真地说:“不管我怎么说,您肯定不信,不如我陪您去其他糖水铺看看人家的生意怎么样?”   “算了,你还是在家里好好歇着,我自己去。”   于是叶清安往她手里塞了十块钱:“顺便再尝尝人家的味道。”   杜兰月笑了起来:“那是得尝尝,思颜那姑娘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她说好吃,我还真不敢信。”   杜兰月今天正好工休,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比较靠。   如果开糖水铺不合适,那还可以再想想卖点什么别的比较合适。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过一夜之间,她的想法就从死活不搬过去,变成了要不要开店,开什么店比较好了,潜移默化的效果真可怕。   岑思颜这边,也找了个机会跟岑解放提了一下叶清安想找他谈谈的事。   岑解放有些意外,也挺感兴趣,连看岑思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你最近跟这个叶清安走得挺近的啊!”   岑思颜也不害臊,坦然回答:“对呀,他最近在帮我补习,帮助很大呢!”   岑解放跟韩丽华交换了个眼色:“这么说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他呢!”   “那肯定的,将来我要是能考得上大学,叶清安功不可没。”   岑解放哈哈大笑,全家人就只有岑思灵满心不屑,果然乡下人就是没眼光,那种乡下人有什么好的,这大院里这么多家世好有前途的子弟,怎么就看上最差的那一个了呢!   她就不一样了,她最近把主意打到了肖俊华的头上。   肖俊华这人是不着调了些,但他再不着调,这前途也是稳稳的了,要是能嫁给他,将来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叶清安跟岑解放在书房里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十点多,家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去睡觉了,只有岑思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当然她毫不怀疑叶清安想要跟岑解放聊的内容一定是很有分量的,毕竟他可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手握百万身家的年轻才俊,就是不知道她爸有没有这个慧眼识英才了。   在这两个多小时里,岑思颜也算是想明白了,叶清安的未来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如果岑解放这辈子能提早跟他合作,那是不是能改变一下将来的命运呢?   这么一想,她就更紧张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俩人一直不出来,她担心的是叶清安,实际上岑思颜真正担心的是岑解放。   最怕的就是岑解放石头脑袋,怎么说也说不通。   正蜷缩在沙发上等得昏昏欲睡的岑思颜忽然听到楼上有响动,猛地跳了起来,急急忙忙穿上拖鞋,跑到楼梯口,就看见岑解放和叶清安并肩从上面走了下来。   笑容满面,相谈甚欢,意犹未尽的模样,明显刚才的聊天聊得十分愉快。   两人看见岑思颜,叶清安笑得更灿烂了,而满面春风的岑解放,则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岑思颜愣了一下,她做错什么了吗?   送走了叶清安,岑思颜迫不及待的问:“爸,怎么样?”   岑解放收起脸上的笑容:“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们谈的事情,谈成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岑思颜噘着嘴:“您这么凶干嘛啊,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嘛!”   岑解放酸溜溜地:“哼,不就是担心我欺负他嘛,怎么,在你想心目中,你爸就是个大灰狼啊?”   岑思颜可算是听明白了,她说呢,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她笑着挽上岑解放的手臂:“才不是呢,我是怕他年轻人不懂事,惹您生气了。”   明知道她口不对心,但听了这样的话,岑解放心里还是舒坦多了:“这小伙子还是很不错的,聪明能干,还能脚踏实地,有前途,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总得矜持点儿,急哄哄地上赶着像什么样。”   岑思颜不干了:“才没有呢,我哪有上赶着啊!”气得她甩开岑解放的手跑上楼去。   岑解放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哪怕那是整个猪圈里最俊的一头猪,也还是不甘心的。   接下来的几天,岑思颜担心叶清安的伤口,没让他去图书馆学习,她也自己在家里自学,然后每天去公告栏看看小卖部招租的信息。   没两天,就看到了汤秀英果然得到了小卖部的承租权的好消息。   岑思颜和汤秀英两个人都高兴极了。   汤秀英之前的时间也都没有白费,她都打听好了,怎么进货,怎么卖货,还有叶清安的经营计划书也有不少实用的建议,她们也打算照着做。   不过主要忙活的还是汤秀英,岑思颜不好表现得太热络,免得被人看出来她也参与了这事,只是从银行里把事先说好的一千块钱取出来,交给汤秀英。   汤秀英不敢辜负她的信任,专门找了个本子当账本,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隔几天就拿给岑思颜看一下。   崭新的小卖部很快就开张了。   岑思颜专门找人画了一张环卫工人休息加油站的宣传画贴了出来,大院里的街坊们还热闹地议论了好一阵子,也算是为小卖部增添了话题了。   又过了两天,电视台和宜宁日报的记者都来采访了,岑思颜还担心汤秀英会应付不过来,没想到她居然应付得挺好,落落大方的。   看来以前只把她当成一个能干的保姆实在是太小看她了,这明明是一个女强人啊,以前是没有得到好机会,果然只要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把小卖部交给汤秀英,岑思颜是一百个放心了。   而杜兰月那边,经过几天的考虑,终于下定决心试一试。   叶清安自然是万分支持的,当时就说要把铺面好好装修一下给她开店,杜兰月拦住了,生怕这生意做不起来,把装修钱都给扔水里了。   叶清安只好让她按照她自己的步骤,先自己把铺面稍微收拾一下,打理干净卫生,摆了两套简易的桌椅,把一个简单的糖水铺先开了起来。   搬家还是没有搬,杜兰月说了,啥时候等真的挣了钱了,确定这个生意可以做得下去了,才正式搬家。   不过怎么样,总算是迈出了这一步,岑思颜也算是功劳不小了。   岑解放见岑思颜这些天都很高兴的样子,还特地问了她一句发生了什么好事,怎么这么开心呢!   岑思颜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觉得省城里生活丰富多彩,光是过日子就觉得挺高兴的。”   岑思灵心里冷笑,这样天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地过日子,能不高兴嘛,还自不量力地要参加什么高考呢,等真开学了,你就知道错了。   不过最近她也学乖了,知道不该说的话就决不能说出口,每天就是在家里乖乖地练舞,岑解放和韩丽华都对她改观了不少。   觉得这孩子之前就是想岔了,其实本质上也还是一个好孩子。   韩丽华笑着说:“今晚早点睡,明天打扮得好看一些,我带你去见个人。”   岑思颜眨了眨眼睛:“见什么人啊?”能让韩丽华这样郑重对待的,不用说肯定是个重要的人物。   果然,韩丽华说:“是我的老师。”   岑思颜和岑思灵同时变了脸色。 第50章   当然,岑思颜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这辈子应该还不知道韩丽华的老师是谁呢!   只是没想到,她已经表现出了对舞蹈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韩丽华还会带她去见董老师。   而岑思灵的心里,就只剩下了疯狂的咆哮:“凭什么?一个乡巴佬而已,有什么资格去见董老师!”   董心月可以算得上是如今舞蹈界最权威的大师级人物之一,当年拿遍所有国内重量级奖项,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早已退居幕后,偶尔做一些指导性的工作而已。   董心月这辈子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方一曼惊才艳艳,有绝佳的舞蹈天赋,第一次在公开的舞台上露面便震惊世人,可惜红颜命薄,年纪轻轻便患了绝症去世了。   董心月伤心之下,好几年都不再提收徒的事,直到遇见了同样天赋卓绝的韩丽华,在她的悉心培养之下,韩丽华在舞蹈事业上也获得了极大的成就。   当年岑解放就是在观看演出的时候,对舞台上的韩丽华一见钟情,在组织上的撮合下两人才结成夫妻的,这么多年来,韩丽华在岑解放的心目中,都还一直是当初舞台上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岑思灵三岁的时候,韩丽华就带她去给董心月看过,她是很希望董心月能教岑思灵学习舞蹈的。   可是董心月见过岑思灵之后,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太多,只说过几年等长开一些再看。   韩丽华也没敢放松,一直严格地训练着小小年纪的岑思灵压腿,练习基本功,控制饮食保持体态的轻盈。   但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每年韩丽华都会带着岑思灵去给董心月拜年,让岑思灵在她面前展示一下基本功,说是请董老师指点,实际上还是希望董心月能看上岑思灵,把她收为关门弟子。   可惜这么多年,还是一直未能如愿。   不过看在韩丽华的面子上,岑思灵确实得到过董老师的不少指点。   有韩丽华这样的一个母亲,又能得到董大师的指点,岑思灵在舞台上的发展,可以说是先天条件非常地优越了,可惜的是她自己的能力有限,就算各种条件推着捧着,也一直不温不火。   这是岑思灵的心病,同时也是韩丽华的心病,向来心高气傲的韩丽华,其实真的很难接受,自己的女儿在舞蹈上是个庸才的事实。   直到岑思颜回来,尽管她也知道,已经十八岁的岑思颜,早已经错过了学习舞蹈的最佳时机,想要在这方面有所成就是天方夜谭,但她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的希望,想让董老师见见她,让董老师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实并不是那么平庸的。   上辈子的岑思颜确实是让董老师惊叹了,见到她的时候,董老师的目光十分复杂,就好像是见到了一块蒙尘的金子,惊喜之中带着无尽的惋惜。   金子蒙尘太久,黯淡已经渗入纹理,就算再怎么打磨,也无法恢复最初的熠熠生辉了。   岑思颜知道,董老师无数次在背后悄悄地喟叹,要是能早几年,只要早几年,让她见到自己该有多好。   但即使是这样,董老师还是破例将岑思颜收入了门下,亲自教她跳舞。   岑思颜知道自己比别人欠缺得太多了,所以她特别努力,没日没夜地练习,别人一天练八个小时,她就练十五、十六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是泡在练功房里的。   舞蹈鞋磨破了一双有一双,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就连董心月都看不过去了,让她停下来。   可是她不能停,她比别人落后了太多,只有一直不停地拼命向前跑,才能一点点地缩短差距,一点点地超越别人,做出韩丽华所期望的成绩。   是的,她太渴望得到韩丽华的肯定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都极难讨韩丽华的欢心,只有跳舞,是只要她努力,就有可能做得到的,也许但她变得很优秀,在舞蹈上跳出成绩来,韩丽华就能够像喜欢岑思灵一样喜欢她了呢!   在这样的努力下,上辈子岑思颜确实也成功了,她成了继韩丽华之后舞蹈界的后起之秀,各种赞誉纷至沓来,韩丽华的脸上,也难得对她露出了笑容。   可是,被捧得越高,她就越是战战兢兢,她总觉得,韩丽华的这份关爱,并不是给她这个人的,而是给她所获得的这份荣誉的。   她越是珍惜,就越是害怕会失去。   为了维持这一切,她必须更加倍地努力,去维持她所拥有的这一切。   她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在一次过度的练习中,她小产了,在手术的时候大出血,从此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   可是因为不久之后的一场演出,她连身体都没养好,就硬撑着回到了舞台上,继续跳舞。   从此落下病根,在之后的那许多年,一直都饱受病痛的折磨。   那个时候,即便在舞台上功成名就,可是她快乐吗?   岑思颜后来想,没有,她从来就没有快乐过。   她想她并不喜欢跳舞,跳舞带给她的,只有拉筋的剧烈疼痛、无数次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同一个动作的枯燥无味,只有那永远都被汗水湿透的舞衣,和从来都没有吃饱过的饥饿感。   哪怕是站在舞台上,荣耀和褒奖像潮水般地向她涌来的时候,她想的也不是自己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而是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韩丽华的表情,患得患失地担心如果下一次,她无法再得到这样的荣耀该怎么办。   重活一回,岑思颜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她永远记得,敬爱的董老师病重,弥留之际,在病床上无限悔恨地说了一句:“思颜,我很后悔,我当初不该收你为徒。”   那一刻,她趴在董老师的病床边痛哭失声。   这世上,能懂她的,只有董老师。   作为一个学生,在学业的层面上,岑思颜并没有给董老师丢脸,她确实很优秀。   但董心月后悔的是,把她拉入了舞蹈这个领域,让这个女孩子永远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如果可以,她宁愿舞蹈界损失这样的一个人才,但她这辈子可以过得快乐一些。   所以,这辈子岑思颜从知道自己重生了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这辈子她不会再跳舞了。   因此,在韩丽华说要带她去见董老师的时候,她只是紧张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放松了心态,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她跳舞。   于是,岑思颜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岑思灵急忙说:“妈妈,我也好久没见过董奶奶了,我可以去吗?”   韩丽华点点头:“可以,一起吧,董老师前段时间出国交流去了,才回来,我们当晚辈的确实应该去看看她。”   董心月住在小巷里头一个古色古香的带着小小园林的小院子里,图的是清净,在这个时候,拥有一间小院子,还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值钱。   “这就是董老师。”韩丽华给她介绍,一头银发遮盖不住她的绝世风华,岑思颜一下没忍住就湿了眼眶。   董老师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啊,超凡脱俗的气质当中又带着和蔼和亲切,跟她第一眼看到韩丽华时感觉到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完全不一样,董老师是一个让人感觉非常容易亲近的人。   而她也确实是岑思颜上辈子来到城里之后,那么多年来唯一给过她温暖,给她带去亲人般关怀的人。   在见到董老师的那一刻,那种久别重逢的感动立刻充斥心头,岑思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扑进她的怀中痛哭一场的冲动。   “董老师,这就是我那个多年流落在外的女儿岑思颜。”发现了岑思颜的走神,韩丽华忍不住在背后用力掐了她一把,提醒她集中精神,早就跟她说过,跟董老师见面非常重要,让她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的。   董心月微笑着说:“原来这就是思颜啊,长得跟你年轻的时候真像,刚才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看着你从这门里进来的时候呢!”   岑思灵最不爱听这些话了,每一句都在提醒她不是韩丽华的亲生女儿,跟她一点儿都不像。   她亲亲热热地挽了董心月的手:“董老师,谢谢您上次对我的提点,我这段时间把您教我的东西融入到表演中去,感觉自己进步了好多呢!”   她现在是不指望董心月能看上自己了,只是想在岑思颜的面前表现得她跟董老师更亲近,就想让这个乡下妞知道,有些东西,她永远都是比不上自己的。   岑思颜只在心中冷笑。   董老师点点头:“上次你有参演的那个舞蹈我去看了,确实不错,对了,思颜,你以前学过跳舞吗?”   岑思颜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有呢,我在乡下长大的,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第一次看表演,还是前些天妈妈带我去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就跟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样呢!”   董老师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倒是好玩。”说着,转头去跟韩丽华说,“她身体条件挺好,不跳舞可惜了。”   岑思颜也不知道她就这么随意地看了一眼,是怎么看出她身体条件不错的,上辈子也是这样,董老师给她看了一段舞蹈的录像,然后让她学着这个样子,跟着音乐随便跳一段给她看。   当时她都吓懵了,手忙脚乱地也不知道自己跳了些什么,只觉得表现得非常糟糕,结果董老师居然说她很有舞蹈天赋?   还说虽然不一定能成,但不妨试试看。   听董老师这么说,那时候韩丽华的双眼都在闪闪发光,就为了她眼中的这份星光,岑思颜上辈子为了舞蹈付出了自己的一辈子。 第51章   这辈子韩丽华也是一样,听董老师说完,立刻接话说:“我也这样觉得,这孩子的身体条件比我当年还好,就是这些年不在我身边,耽误了,不过老师您帮忙看看,她如果现在开始练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董心月点点头:“可以。”   带着她们去了她家里专门布置的练功房。   练功房里放了一台寻常人家都不甚常见的彩色大屏幕电视机,还有录像机。   董心月挑了一盘录像带,播放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就连岑思灵脸上扭曲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岑思颜一看她这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就特别想把自己的全部功底都使出来,全方位碾压她,然后欣赏她彻底绝望的神色。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做,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而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只是,上辈子多年的练习,已经让舞蹈成了深深刻入骨子里的本能,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她差点儿就循着音乐翩然起舞,做出那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舞蹈动作。   好在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故意笨拙地一抬腿,然后一个踉跄,往旁边跑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她装作难堪地看了董老师和韩丽华一样:“对不起。”   韩丽华的脸色不太好。   董老师倒是没有什么,温和地对她说:“没关系,继续,不用着急,慢慢来。”   岑思颜的身体条件确实很好,即使这个身体从来都没有练习过,但因为常年劳动,山上山下地跑,身体的灵活度和柔韧性都非常好。   她必须得刻意地装出身体很僵硬的样子,动作也各种不协调,一转圈就踉踉跄跄地站不稳,短短一段音乐里,就摔倒了两三次。   每次都红着脸窘迫地看着两人:“妈妈,我实在不是这块料,就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韩丽华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孩子确实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让老师您见笑了。”   董心月微笑着说:“没关系,这世上不会跳舞的人多了去了,也没有谁规定说舞蹈家的女儿就一定要会跳舞,学这个不行,说不定学别的就会很出色呢!”   岑思颜说:“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什么都不懂的,我现在就希望能够考上大学,将来在城里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就很满足啦!”   岑思灵的嘴角微微上提,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乡下人果然就是乡下人,在两位艺术家面前说这种话,太丢脸了。   董心月的笑容里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味:“这也挺好的,知足常乐。”   韩丽华也没有再提起让她学跳舞的话头了。   这次的见面就这样不了了之。   岑思颜本以为韩丽华会对她很失望,甚至有可能会给她脸色看的,但实际上并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劝她多吃一些。   这是之前韩丽华没有做过的事,大概是因为之前对她能够跳舞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现在既然知道她不会往这方面发展了,自然也不需要控制饮食了。   岑思颜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偷听韩丽华跟岑解放说话,只是她在晚饭的时候多喝了点冬瓜汤,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想上厕所,开门出来,发现快半夜了,岑解放的书房里居然还有灯光,而且房门还是虚掩着的,她路过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两人的谈话声。   提到了她的名字。   她不由自主就停下了脚步,这么晚不睡觉,这俩人究竟在说她什么呢?难道是韩丽华在跟岑解放说今天在曹老师家发生的事?   所以她还是对自己失望了是吗?   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去在乎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岑思颜也以为自己确实是做到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把耳朵贴近了虚掩的房门。   只听韩丽华说:“思颜工作的事,你可得上心一些,给她挑份好的,要说出来体面一些,工资也高的,这样以后要找对象,咱们挑拣的余地也大一些。”   岑解放说:“我知道,这要是遇上好机会,我肯定会给她留着的,不过这工作也不能随便安排,得让她自己喜欢干,也能干得了才行,她之前在乡下没怎么好好上过学,现在想要考大学怕也是不成的,只是现在不好说这个打击她,到时候看看情况,要真的考不上,就让她去上个电大,你明儿去问问她,喜欢干什么工作。”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以前受苦了,你这个亲爸,可要为她以后铺好路才行,可别让她再受罪了。”   听他们这些话,到像是一对普通的父母在为儿女的前途操心,是真心实意想为她好的,似乎也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上辈子,她选择的道路不一样,所以完全没有感觉到父母对她的这片心?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会为比较弱势的那个孩子操心更多?   因为她没有舞蹈天赋,文化水平又低,啥啥啥不会,所以父母会特别为她操心,想帮她安排一份好工作,铺好将来的路,以免她以后过得不好。   难怪上辈子岑思灵因为腿受伤没法再跳舞之后,韩丽华不仅没有嫌弃她,反而对她更好,不但费尽心思为她安排工作,还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甚至是他们原本想给岑思颜安排的一桩好姻缘,都给了岑思灵。   就是因为那时候,在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岑思颜是强者,而因伤再也不能重返舞台的岑思灵是弱者吗?   “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总归是咱们的女儿,将来再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太差,就她长的这模样,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多招人疼啊,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说起这个,韩丽华更叹气了,姑娘家自己要是没本事,长得太好看了反而是个祸根。   她自己是比较幸运的,遇上岑解放这个好男人,但以她在舞蹈上的成就,就算不嫁给岑解放,她自己也过得绝不会差。   但舞团里从来都不乏长得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可是亲眼见过好几个漂亮的姑娘不甘心平庸的生活,想要攀附高枝最后却落得下场凄惨的。   特别是像岑思颜这种的,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怕不是很容易就能被大城市里那些花里胡哨的男人给哄骗了。   “说起这个,你也好好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的男青年,介绍给思颜,别找你那些同僚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公子哥儿,眼高于顶,嘴上说得好听,心底里肯定会因为思颜以前在乡下生活的那段经历瞧不起她,咱们家的姑娘不受这个气。最好是找个人品好,老实可靠的,家世好不好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最重要的还得要上进,有前途,到时候咱们家再帮扶一下,将来的发展也不会差。”   “知道了,思颜还小呢,你少操点心,早点去睡吧,不然眼角长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岑思颜眼看韩丽华就要出来,也不顾上去上厕所了,一闪身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韩丽华轻巧的脚步声,她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一切好像跟她原来的认知都不一样了。   她原来觉得,韩丽华就是个不谙世事,一心只扑在舞蹈艺术上的艺术家,没想到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嘛,而且听她说的这些,也确实都是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的。   那上辈子,她们之间到底是为什么矛盾隔阂如此之深,以至于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她的?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岑思灵的挑拨离间吗?   好在这辈子,她什么都没有错过。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八月中旬,天气依然还是这么炎热。   叶清安的伤早就好了,他们也恢复了每天去图书馆自习的日子。   不过叶清安挺忙的,通常都是上午陪她去图书馆学习,下午去处理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晚上似乎也总是在熬夜,有一次岑思颜实在忍不住问他晚上一般都几点睡,才知道他经常一两点才睡觉,第二天五点就起床。   这勤奋程度让每天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的岑思颜汗颜不已。   原来所谓的天才,想要获得成功,也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的。   自从知道他这么辛苦,岑思颜就开始让家里的杨阿姨每天帮忙炖一些滋补的汤水,用保温瓶装着带过去给他。   叶清安也每天都会给岑思颜带点小零食,有时候是一包饼干,有时候是果丹皮,还有时候是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两人都坦然地接受着对方的好意,又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好朋友之间的距离,这大概是一段感情之中最美好的阶段了。   不知道叶清安怎么想,岑思颜自己是挺享受目前的这种状态的。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曾经受过伤害的缘故,尽管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放下了,但对于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还是心有余悸。   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辈子这么长,值得多花点时间去好好享受每一个美好的阶段。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文文写得不好,蠢作者决定停更大修,会尽快把大修后的文章重新放出来,再继续更新,谢谢支持! 第52章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开学了,岑解放已经帮岑思颜安排好了就读的学校,就是叶清安所在的宜宁一中,现在就只等着学校每学期一次的入学考试,好按照成绩分班了。   岑思灵也每天都拼命地练舞,准备参加歌舞团在九月初的招新考核。   不过岑思颜觉得,她最近好像又有些不太对劲了,具体来说,是对岑思颜的愤恨程度似乎又加深了。   在家里的时候,岑思颜会突然觉得背后冷嗖嗖的,猛地一回头,会发现原来是岑思灵正在用如毒蛇吐信般的森冷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岑思颜就不明白了,难道自己沉迷学习、岁月静好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让对方痛恨自己的事情?   好在岑思颜这日子也不是白过的,这段时间在大院里也算是认识了几个朋友,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被迁怒得还真是有点冤枉。   之前她就知道,岑思灵在这大院的年轻人当中还是挺受欢迎的,不过她眼高于顶,不太看得上而已。   就是那种享受着别人的追捧,又从不给人一个实际的回应,养着一干的备胎。   但这段时间在家里所遭受到的挫折让她意识到,她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得赶紧抓住一个才行。   于是千挑万选,选中了肖俊华,放低了姿态暗示对方,想与对方挑明关系。   谁知道肖俊华翻脸了,摆明了态度说她脾气不好,跟她过不到一块儿去,还表现出对岑思颜很欣赏的意思。   岑思灵丢脸之余,可不就恨透了岑思颜嘛!   岑思颜那个冤枉啊,她不知道肖俊华究竟是真的对她有意思,还是只不过拿她当借口拒绝岑思灵,反正她对他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的。   恰好这段时间,那祁卫宁可能是接手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试过好几次了,下班时间他还特地跑到岑家给岑解放送文件。   也算是在岑家混了个脸熟,岑解放在家里也好几次提起祁卫宁这小伙子工作能力不错,人品也挺好,进来肯定能大有前途之类的话头。   岑思颜现在挺担心的,岑思灵会不会又对祁卫宁动了心思。   好在从岑思灵目前的表现来说,她对这个农村出身的小伙子是看不上的。   但上辈子岑思灵也一直都瞧不上祁卫宁啊,最后不还是嫁给他了嘛!   架不住岑解放说不定会想让祁卫宁当女婿啊!   虽然岑思颜砸家里从来没掩饰过她跟叶清安关系不错这个事实,他们也不会不顾她的意愿乱点鸳鸯谱,但岑思灵明面上也是他们的女儿呢!   他要真想促成这段姻缘,说不定就真的成了。   不行,得探探岑解放的口风。   岑思颜找了个机会,趁着岑解放在家里又一次无意中提起祁卫宁的时候,好奇地问:“爸您说的小祁,就是那个在篮球场上很受欢迎的祁卫宁吧?”   “哦?思颜你也认识小祁?”   岑思颜点点头:“是啊,我们大院挺多年轻姑娘都挺喜欢他的呢,我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呢!”   岑解放呵呵笑:“原来小祁这么受欢迎啊,难怪呢,年纪轻轻,就打了报告准备结婚了。”   “啊?”岑思颜惊讶,“他怎、怎么就要结婚了呢?跟谁结婚?”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简直猝不及防。   岑解放不在意地说:“这我哪知道啊!”他又不是一个会去打探下属感情生活的八卦妇女。   岑思颜真的是好奇极了,祁卫宁这个上辈子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结婚对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奇到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省委干部宿舍大院挺大的,就连进出的门口都有好几个,祁卫宁作为一个新来的单身汉,还没有资格分到家属房,是住在单身宿舍,那栋靠近单位办公楼的筒子楼里的。   跟岑思颜家有点距离,而且基本上不会过来这边,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大院里偶遇过。   但如果岑思颜有心要去找他,那就不一样了。   她在单身宿舍楼底下的一棵大树后边候了两天,终于被她等到了祁卫宁,和他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一起从外边回来。   两人看来真的是打算要结婚了,祁卫宁的手中拎着一袋包装袋上印着红双喜字的拉舍尔毛毯,而那姑娘的手里,则捧着一个红双喜脸盆,这是在准备新婚的用品呢!   那姑娘看起来应该不是城里的,虽然穿得跟城里的姑娘没什么两样,但身上尚未脱去那种农村姑娘所特有的天真和淳朴,看起来应该是个善良好相处的好姑娘。   至少祁卫宁娶了她,一定不会像上辈子娶了岑思灵那样受罪吧!   岑思颜觉得,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毕竟他也是在她上辈子最困窘的时候曾经对她伸出过援手的人,她还是希望他这辈子能过得好的。   “看什么呢?”突然在身后响起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   岑思颜吓了一跳,决定恶人先告状:“吓死我了,你这人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叶清安不满:“怎么不出声了,我都叫你好几声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说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说说笑笑走进楼道的祁卫宁小俩口,语气特别不爽:“怎么,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岑思颜夸张地回答。   “那你在这里干嘛?”   “没干嘛呀,就是正好路过嘛!这天气,都快九月了,怎么还这么热啊,还是快点回去吧!”   “想不想去喝我妈煲的糖水?店面装修好了,要看看吗?”   “要啊要啊!”岑思颜高兴地说。   又一次顺利地把人拐回家,叶清安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单身宿舍楼,满意地笑了。   杜兰月的糖水铺试业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生意居然不错,才开张第一天就回本了,第二天就开始挣钱,半个月之后,挣了一笔小钱的杜兰月终于决定,“兰姐糖水”正式开张。   叶清安这时反倒不着急搬家了,而是先请人把店面重新装修了一番,昨天刚刚才完工。   岑思颜跟叶清安过去的时候,杜兰月正在搞卫生,其实这卫生都已经搞过好几遍了,但明天就要正式开张了,她紧张得不知道干什么好,只好不停地擦桌子。   这店面跟之前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之前厚重的木门拆掉了,打掉了一部分墙,整面临街的墙面都换成了透亮的玻璃,连大门都是玻璃的,整个店面一下子变得通透敞亮起来。   里面的墙面刷成了米黄色,桌椅全都是新做的,打磨光滑之后涂上了浅绿色的油漆,跟柜台的颜色是一样的,看着十分清新。   厨房跟店面用一扇墙隔开了,整个上半截都是玻璃,厨房里面的操作环境看得清清楚楚,卫生看得见。   整体给人就是一种很精致很舒适的感觉。   跟现在大部分的老式店铺都不一样。   今天不正式营业,但杜兰月还是准备了绿豆糖水,免费赠送给街坊。   这免费赠送的做法也是叶清安提出来的,还有开业前三天打折优惠什么的,一开始杜兰月有些不理解,这不亏了嘛!   可叶清安说这样能让以后的生意更好,杜兰月虽然有点心疼,但也还是照做了。   这会儿来了几个客人,看见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上门免费赠送绿豆糖水,还有点不太敢相信,特地进来问了一句。   杜兰月笑呵呵地盛了糖水出来招呼客人。   把客人都招待好了,才空出来热情地拉着岑思颜坐下:“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提议,我怎么能想到开这个店呢!”   杜兰月开糖水铺半个月,就挣到了以往当清洁工三个月的工资,她手里有了钱,也有了底气,干脆把清洁工的工作也辞了,专心开店。   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将来就算儿子要娶媳妇了也不愁,她可是个有钱的婆婆呢,谁敢嫌弃?   可不都要感谢岑思颜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嘛!   岑思颜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心里也挺高兴的,让叶清安去帮忙招呼客人,她跟杜兰月高高兴兴地聊起家常来。   没想到,她居然是在叶清安的妈妈杜兰月这儿听到关于祁卫宁的八卦的。   当然不是她主动问的,她只不过是在杜兰月无意中提起大院里的新鲜事的时候,顺势多问了一句而已,然后杜兰月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以前还不熟的时候,她还以为杜兰月这个人有多沉默寡言呢,其实一个人一旦心情开朗了,也跟其他所有八卦的女人没两样。   还以为她不在大院当清洁工,对大院里的事情就没那么熟悉了呢,事实上她知道得更多了,她的糖水铺有不少的客人都是大院里的,平时就爱一边喝糖水一边说说闲话,听得多了,啥都知道。   据说祁卫宁这未婚妻啊,跟他是青梅竹马,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但那时候祁卫宁的家里穷啊,那姑娘家里嫌贫爱富,就棒打鸳鸯,把她嫁给城里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当续弦了。   祁卫宁因此奋发图强,考上了大学,靠知识改变了命运。   前些时候,祁卫宁忽然在街上遇见这姑娘,大冷天地在街上摆摊,冻得手指头都肿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嫁的那男人有一喝酒就打老婆的习惯,他先前的那个女人,就是生生被他给打死的。   这姑娘被打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就逃了出来,做点小生意勉强糊口过日子。   祁卫宁如今有能力了,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爱人受苦,于是他帮助那姑娘跟那男人离了婚,又各种接济她,在相处中两人的感情日渐复燃。   在祁卫宁的不懈追求下,那姑娘终于放下心结,答应了跟他在一起。   这才有了他打报告准备要结婚的事。   对于这个事,大院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被他们的真情感动的,盛赞祁卫宁是个难得的痴情人;当然也有人骂祁卫宁傻的,以他的条件,什么家世良好的黄花大闺女找不到,偏要找一个嫁过人的破鞋。   岑思颜气得拍桌子:“太过分了,凭什么嫁过人的女人就是破鞋啊,那她原来嫁的那个家暴男,也不是她乐意的啊,难道离过婚的女人以后就不要活了?”   杜兰月连忙说:“唉哟,你这姑娘,咱也没说那些人说的是对的啊!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啊!” 第53章   岑思颜上辈子离婚后也没少被人说闲话,如今大概是有一些迁怒了,看见男人就有些生气,气呼呼地问叶清安:“那你说,女人离过婚就该低人一等,活该被人瞧不起吗?”   叶清安说:“当然不是,只要是自尊自爱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遭遇过什么,她都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个体,值得被人视若珍宝,好好呵护。”   岑思颜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心跳有些快,如果上辈子,能有人跟她说这些话,那该有多好啊!   能遇见这个人,跟他相识相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岑思颜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祁卫宁这人还是挺靠谱的,别人这么说他,他也能坚持跟他未婚妻在一起,这样的男人,将来必定是能有后福的。”   听得出来,她是真心为祁卫宁高兴的。   叶清安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祁卫宁这辈子之所以能这么早跟他真心喜欢的人重逢,并且喜结良缘,这其中有他很大的功劳。   上辈子叶清安比岑思颜多活了几年,也见到了一些她并没有见到的事。   上辈子的岑思灵跟祁卫宁的婚姻并没有白头偕老。   祁卫宁昔日心爱的姑娘在经历了饱经磨难的婚姻之后,她嫁的那个家暴男终于有一次喝醉了酒,一头栽进小河沟里淹死了。   祁卫宁在寒冬深夜的街头上遇见了摆摊卖水果的她,心疼她的境遇,把她摊上的水果全都买了回家。   在那之后,祁卫宁也多次照顾她的生意,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他是个有原则的男人,就算再心疼昔日的爱人,作为一个已婚的男人,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婚姻的事。   但岑思灵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这事,竟然带人去掀了那姑娘的水果摊子,还把人打了一顿,警告她不许再抢她的男人。   一向对岑思灵多有容忍的祁卫宁勃然大怒,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忍下去了,毅然跟岑思灵离了婚,然后跟那姑娘在一起了。   岑思灵要死要活地闹了很久,甚至还跑到祁卫宁的单位去闹自杀,影响非常不好。   祁卫宁索性就辞职了,跟他后来娶的妻子一起搬到别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后来,叶清安在路上遇见过他们一次,两人衣着朴素,经济条件似乎并不算太好,但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安详、满足的笑容,挽着手在街上慢慢地散步,偶尔目光对视之间,流淌着的是对对方浓浓的爱意,幸福美满溢于言表。   谁都不知道当时一大把年纪依旧孑然一身的叶清安,看着他们的目光有多么的羡慕。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他毕生的财富,来换取当年那个笑起来脸上会有一双可爱的酒窝的姑娘一生都能拥有那样的笑容。   岑思灵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嫁给祁卫宁了,岑思颜就安心多了,每天认认真真地学习,准备考试,要开始一段从未经历过的学习生活了呢,好兴奋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份,高中该开学了。   这个时候还不兴补课这回事,该什么时候开学,就什么时候开学,跟其他年级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场开学之前的分班考试。   宜宁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即使这样,这个时候念高中的人还是不多,整个高三年级总共就五个班。   最后的分班是按照这次考试成绩来排的,基本上就是按照分数从高到底的次序排列,尖子生都集中在一班,属于能考上大学的重点培养对象,不管是教师还是教学资源都会有相应的倾斜。   一个班就那么三十多个人,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哪怕是岑副书记的女儿,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把她塞进尖子班里,还是得先看看成绩再说。   这个暑假,在叶清安的帮助下,她已经把高一高二的内容都过了一遍,但要考得多好,还是不可能的。   要是一个假期就指望着能学得比别人两年还好,那才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岑思颜只希望不要考个吊车尾的成绩太丢脸就好。   没想到成绩出来,居然比她自己预料的还要好,排在全年级的中间位置左右。   宜宁一中高三一共有六个班,其中一班是尖子班,其他五个班都是普通班。   岑思颜被分在了五班。   叶清安毫无意外地考了全年级第一,毋庸置疑,肯定是在一班的。   说实话岑思颜有些失落,这段时间习惯了天天跟他待在一块,忽然要分开,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必须要接受的现实,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她来好好适应没有他的校园生活吧!   走进教学楼,岑思颜大大方方地跟叶清安挥手道别:“再见,你去你的教室吧,我也去找我的教室了。”   叶清安好笑地看着她:“你知道你的教室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啊,楼梯口哪儿不是贴着示意图吗?”图上标识得很清楚,一班和五班在不同的楼层。   岑思颜“蹬蹬蹬”地上楼,根本没留意叶清安正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五班,就是这里了。”岑思颜走到教室门口,见里边已经快坐满了一半人。   这分班考试,是每学期都会进行一次的固定节目,但班上的成员基本上还是固定的,每次也顶多就是有几个人员的变动而已。   所以班上的同学都是熟悉的,也有自己固定的座位,这会儿都熟门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   而新来的同学,便暂时在转走的同学留下的空位上坐下来,等着第一堂班会课的时候老师再重新安排座位。   这些都是惯例了。   岑思颜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   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出现在教室门口,还是挺新鲜的,立刻有同学热情地问:“你就是刚转学来的新同学吗?”   岑思颜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叫岑思颜。”   “我就说嘛,名字这么好听,肯定是个漂亮姑娘,我没说错吧!先来这里做吧,我同桌这次考试发挥特别好,转到一班去了,这个位子刚好空了下来。”一个有些胖乎乎的小胖子朝岑思颜招手说。   同学们这么热情,打消了岑思颜心头最后一丝因为怕融不入新环境而产生的紧张感,她高兴地走了过去:“谢谢你啊!”   小胖子却忽然紧张起来,看着她身后:“叶学霸,你怎么也来了啊?”   岑思颜惊喜地转过头:“你还特地送我来教室啊?放心吧,同学们都很好,我也找到位置安顿下来了,你赶紧回去吧!”   叶清安却俯身在小胖子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胖子惊讶地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咸鸭蛋,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学霸,你,你,你考砸了吗?”   旁边的人都不明所以。   小胖子半晌才激动万分地宣布:“不得了了,叶学霸这个学期要转到我们班上课!”   “不可能吧,从初中开始就蝉联至今的年级第一名,就算这次不小心考砸了,老师也不会让他转班吧!”   “废话,学霸怎么可能考砸,胖子你听错了吧!”   甚至有的同学不信邪,特地跑出去公告栏看成绩排名。   是的,这学校就是这么不人道,每次考试都会把全年级的排名张贴在公告栏上,所有人的成绩好坏都无法遁形。   不一会儿,跑出去的同学气喘吁吁地回来宣布:“胖子你真的搞错了,叶学霸还是第一名,名字明晃晃地挂在榜首呢!”   这时候叶清安已经跟小胖子商量好了换座位,小胖子慢吞吞地抱着自己的书包换到了另一个空位上,而叶清安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沉声说:“没弄错,我确实是转到这个班了。”   岑思颜惊呆了:“为、为什么呀?”   她问出了班上所有同学的心声。   叶清安的答案却只想让岑思颜一个人听到,凑近了她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想跟你一个班。”   热热的气息喷洒的耳后,让她耳根发痒,这话里的意思更是让她双颊发热,把脸埋在双臂里不敢抬起来。   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她说这样的话。   不是,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偏其他同学还好奇得很,一直在追问是怎么回事。   岑思颜气得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他的脚,叶清安这才说:“因为有人说一班的教学资源比别的班好,不公平,所以我想让他看看,就算我不在一班,也一样能考第一。”   同学们对他的这个理由,还是比较认可的,年级里确实是有些成绩还不错,却又差一点考不上一班的学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只是没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叶清安居然会介意这种说法,并且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打破这种谣言。   “可是老师会答应吗?”叶清安可是清北的苗子,学校重点保护对象,学校和老师会答应他这样胡闹?   “当然。”叶清安回答,“成绩好的人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太过分了,同学们一阵喧闹,拍起桌子来。   岑思颜终于松了一口气,同学们的关注重点终于不在她身上了。   可是她有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既然你可以为所欲为,为什么不把我也弄到一班去呢?”   叶清安认真地告诉她:“因为一班的教学进度比较快,以你现在的成绩,会跟不上,那样你学得不会开心的。”   哇,好为她着想呢,岑思颜不满地回赠了他一个白眼。 第54章   一个高挑的女生走到他们座位的面前:“叶清安、岑思颜同学,你们好。”   岑思颜好奇地看着她,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孟华萍,是五班的班长。”女生朝她温和地笑。   “你好。”岑思颜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成绩排名还算挺靠前的。   叶清安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现在的座位都是暂时的,迟点班主任会重新安排,你有其他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孟华萍很热心地关心新同学。   “好的,谢谢班长!”岑思颜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孟华萍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座位去了。   没多久,老师也来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新同学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讲评试卷。   一个上午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同学们都挺友善,中午放学的时候,就有两个女生走过来,问岑思颜家住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回家。   岑思颜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清安就说:“不用,她跟我一起回去。”   那两个女生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岑思颜跟着叶清安来到了自行车棚。   早上的时候,岑解放怕她第一次去上学不习惯,特地安排了司机送她来学校的,但到了学校之后,她就跟司机说了,不想搞特殊化,所以放学不用来接她,她跟同学一起回去就行。   叶清安去推了自己的自行车出来,双手扶着车把,伸出大长腿,单脚点在地上:“上车吧!”   身上的白衬衫在阳光下白得有些耀眼,黑发在风中微微摆动,正是最能让她心动的那种少年模样。   岑思颜仰起头看他一眼,欢快地笑着跳上了车后座。   原本冰冷坚硬的车后座被他包了一个棉花软垫,坐上去一点儿也不硌人,软软的很舒服。   叶清安的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快,有风吹过来,他身上的白衬衫朝后鼓起,带着一股好闻的肥皂清香。   岑思颜想起了她上辈子看过的那部电影,《甜蜜蜜》,曾几何时,坐在喜欢的男孩的自行车后座上,就是她对爱情所有的幻想。   只是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打破了这份美好,回头去看时,见到的却是孟华萍的笑脸,她蹬着一辆小巧的女式自行车过来:“叶清安,你跟岑思颜同学顺路啊?”   “对,她也住省委宿舍大院。”   孟华萍目光微闪,忽然问了一句:“我记得上一届有位学姐叫岑思灵的,跳舞很厉害,她的名字跟岑思颜你的名字很像呢,就差了一个字。”   岑思颜淡淡一笑,假装不知道其实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家世:“是挺巧的啊!”   “岑学姐也住在省委宿舍大院,你们认识吗?”   “不太熟。”岑思颜回答。   孟华萍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你今年才转到我们学校,以前是在哪儿上学的啊!”   “阳松县人民中学。”   孟华萍皱眉:“什么?”   “乡下的小学校,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孟华萍的声音有些失控:“你乡下搬来的啊?”   “是啊,我在农村长大的。”岑思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地方。   叶清安忽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孟华萍甩在了后面。   中午家里就只有岑思颜和保姆杨阿姨吃饭,岑思灵今天是考歌舞团的日子,一大早就跟韩丽华到歌舞团去了,大概还没有考完,中午就留在那边吃饭了。   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了该上学的时间了。   叶清安在大院门外的树荫下扶着自行车等她,岑思颜默契地坐上了他的车后座。   下午第三节 课是班会课,今天这节班会课的主要任务是调整座位和选班干部。   座位是每个学期都有一次大变动的,前后左右,全部打乱了重新调整,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不知道是不是叶清安事先跟老师说过什么,反正他跟岑思颜的位置是雷打不动地粘在了一起。   有胆子大的同学大喊不公平,凭什么最漂亮的女同学和最帅气的男同学要坐在一起,都不让别人沾点光的吗?   班主任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岑思颜,在别人大喊她是最漂亮的女同学的时候,大概是姑娘家特有的心电感应,似乎感觉到孟华萍的目光不善地看了她一眼。   唉,这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嘛!   看得出来,在她没来之前,孟华萍绝对是这个班里最受欢迎,或者说最受宠的女生。   忽然遇到这样的挑衅,不高兴是必然的。   可是她真的没有跟对方比较的心思啊,她真的就只是想来好好学习的而已。   经过一番乱糟糟的调换座位之后,接下来是选班干部。   这个倒是基本上也还按原来的没有太大的变动。   以叶清安的成绩,当个班长是绰绰有余的,但据他自己说,他在原来的班上也没当过班干部,并且想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今年也不打算当。   而且孟华萍已经当了两年的班长了,有能力也有威信,所以还是孟华萍继任班长一职。   其他的就是原来的学习委员,也就是小胖子原本的同桌,因为成绩好考到一班去了,因此换了一个班上成绩比较好的同学担任。   还有原来的生活委员,以精力不济无法兼顾为理由,死活不肯再干了。   所以班主任便让有意向担任这个职位的同学举手报名。   叶清安撞了撞她的手肘:“你去,当过班干部,到时候档案上能好看些,对高考录取有利。”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岑思颜习惯了听他的话,没来得及多想,便举起了手。   紧接着便听到班主任兴奋的声音:“很好,岑思颜同学主动请缨,下面请支持岑思颜同学当生活委员的同学举手。”   “刷刷刷!”全班同学的手举起了一片。   “太好了,岑思颜同学全票通过。”   刚刚荣升生活委员的岑思颜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坑了。   班上同学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的样子。   她疑惑地看向叶清安:“你确定你没坑我?”   叶清安摊手:“我以前对五班也不熟悉,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不过你放心,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就是了。”   “你自己说的啊,可别忘记了。”   再接下来班主任宣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国庆节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   哪怕是高三也不例外,学习也是要劳逸结合的嘛!   这个重任嘛,就交给新成立的班委了。   于是,剩下的时间,便由文娱委员牵头,班委的成员留下来商量一下,今年本班要出一个什么节目。   这种活动换做平时,叶清安肯定是不参与的,但现在因为岑思颜也是班委的一员,他为了等她,便坐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等。   岑思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不说话只在一旁听着。   有人说都高三了,谁还有心思花时间排什么节目啊,干脆直接来个独唱算了。   独唱太简单的话,那就来个小组唱,实在不行,全班一起上,来个大合唱也行,就拿音乐课上大家都学过的歌曲,《黄河大合唱》,所有人都会唱,连排练的时间都省了。   可班长孟华萍不同意:“老师既然说我们高三年级也要积极参与,那就肯定不是让我们随便糊弄一下的意思,我觉得既然要出这个节目,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能不辜负我们高三(5)班优秀班级的名誉,前两年我们的节目可都是拿过奖的,今年怎么能掉链子呢?我们不但要出好节目,而且一定要最特别,最引人注目的。”   一班的都是书呆子,成绩虽然好,但一般都没有什么文艺细胞,这种文艺活动,想来都是普通班的主场。   班长的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让人热血沸腾。   班委们都兴奋地附和:“对,就应该要做到最好。”   可是也有人提出疑问:“高一我们班的节目是小品,高二是集体舞,这在当时来说都比较新鲜,可是后来学我们的班级也很多啊,今年我们还能出什么节目呢?”   文娱委员王新兰是班长孟华萍的忠实拥趸:“我们班长的舞跳得很好,不如就让班长来个独舞吧!”   说起独舞,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一年文艺汇演上岑思灵学姐的孔雀舞,当时可是轰动了全校,让岑思灵学姐一举成为全校男生的女神呢!   凡是女生,有哪个不希望自己能有如此出风头的高光时刻呢?   特别是像孟华萍这种有点舞蹈功底,长得又还很不错的女生,王新兰这番话可算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但孟华萍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她只不过是爱好舞蹈,小时候学过一点而已,跟岑思灵是没法比的,听说人家的母亲是著名舞蹈家,从小就浸淫在这个氛围中,三岁就开始练习基本功了。   孟华萍知道,自己就算跳得再好,也没法胜过岑思灵,只能得一个拾人牙慧的名声。   这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这样可不好,这是我们高中时代最后一次参加文艺汇演了,我希望能让大多数的同学都能参与进来,有一个共同的回忆。”   “可是集体舞的话我们去年已经跳过了,没有什么新意啊!”   孟华萍说:“我前段时间,看过一个国外歌舞剧的录像片,叫《音乐之声》,特别精彩,将剧情融入到歌舞之中,是一种非常新颖的表演方式,这次我想试试这个,我们来排演一出歌舞剧吧!” 第55章   孟华萍这话说完,其他班委都有些疑惑:“歌舞剧?”   “对,那个录像带现在在我家里,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回去看看,当然,我们不是要学人家的剧情,而是要学习这种表现形式,排演一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舞剧。”   班委们听她这么一说,对她说的《音乐之声》都非常感兴趣,王新兰撇撇嘴:“可是你就算借给我们录像带也没用啊,我们家又不像你家,有录像机。”   从满大街的录像厅可以看出,录像机作为一种比较高档的家用电器,现在还没有走进普通的千家万户。   也就因为孟华萍家里是做生意的,属于先富起来的一小部分,所以家里才会有录像机。   孟华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呀,抱歉,我都忘了,那不如这样吧,这个周末,大家一起来我家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所有人都热烈地响应,岑思颜反应慢了半拍,其他人都说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好啊!”   这所谓的歌舞剧,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很新颖的舞台表现形式,录像机她家也有,《音乐之声》电影她上辈子也看过,不过要是同学邀请她,她也愿意去参加的,毕竟还是要合群嘛!   可孟华萍的目光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而是看向一旁的叶清安:“叶清安,你去吗?”   叶清安根本没关注这边的状况,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孟华萍便又重复了一遍:“叶清安,你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子,我们这次歌舞剧写剧本的任务,非你莫属啊,怎么样,你就算不愿意当班干部,但总也得为集体做点儿贡献吧!”   “歌舞剧啊!”叶清安沉吟了一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出现了身姿窈窕动人的女生翩然起舞的模样,那舞姿从一开始的柔软、试探,逐渐过渡到热烈、激昂,充满了向上的热情,他的情绪也忍不住有些兴奋起来,笑着回答:“录像我就不去看了,那天没空,不过这个剧本我可以写。”   孟华萍在他的笑容下有些失神,他这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笑得如此好看吧!   “太好了,萍萍,叶清安答应替我们写剧本了呢!”王新兰兴奋拉着孟华萍的袖子说。   孟华萍这才回过神来:“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可惜还是有点失望,他不愿意去她家看录像,少了一个大好的相处机会。   岑思颜这时候却想起了自己曾经捡到过的那本抄满了好词佳句的笔记本,看了一眼如今还是温柔清雅少年的叶清安一眼,跟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个杀伐果断,谈笑间挥斥方遒的成熟男人完全不一样,果然是文艺青年的人设呢!   今天这个班委会开到这里差不多就能结束了。   歌舞剧具体要多少演员和配乐都得等剧本出来了再说,好在时间还充足,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   叶清安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们一起站起来,同岑思颜一起走出了教室。   王新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满地对孟华萍说:“不是,我说这岑思颜怎么回事啊,老缠着叶清安,当自己是什么呢!”   叶清安以前虽然不是五班的,对他来说,五班的同学基本上就是陌生人,可他不一样,全校人几乎都认识他,关注他的人里,当然也包括五班的这些女生们。   孟华萍微笑着安抚她:“别这么说,叶清安也是关心新同学。”   王新兰脸色微变:“可是叶清安平时总是独来独往的,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关心过别人啊,该不会真的是看她长得好看,就看上她了吧!”   “不会,叶清安不是这么浅薄到只看外表的人,这岑思颜是在农村长大的,你想想,农村那种地方,能看什么书,他们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农村长大的?瞧她装的那个劲儿,还以为她家里的条件有多好呢!”   孟华萍淡淡一笑:“她自己说的。”   这个岑思颜,长得是挺好看的,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叶清安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他的。   孟华萍知道叶清安自己在做生意,那他就更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能让他在这条路上少奋斗多少年。   如今在宜宁市的商场上,孟华萍的父亲孟建军可以算得上是跺一跺脚都能让地皮震三震的人物。   叶清安想要做生意,小打小闹便也罢了,真要做大,少不得跟孟建军打交道。   “你觉得这个歌舞剧写怎么样的故事好?”   “啊?”坐在叶清安自行车后座上的岑思颜正盯着路面放空思想,忽然听到叶清安这么问她,楞了一下,“我不懂这些的呀,你跟他们讨论吧!”   偏叶清安铁了心就想跟她讨论:“我想写一个有梦想的年轻女孩,却遭到现实生活的打压,在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之后,勃然醒悟,奋力摆脱桎梏,最终破茧成蝶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呃,挺好的吧!”岑思颜其实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虽然孟华萍口口声声说这是一个群像的歌舞剧表演,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节目肯定是以她的舞蹈为主,别人不过都是配角而已。   所以叶清安以她为主角写这个歌舞剧的剧本,也是很正常的。   就是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罢了。   岑思颜只是不想计较,并不是傻,孟华萍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和善可亲,实际上暗流汹涌,她并不是没感觉的。   她不在意别人,可叶清安,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只是叶清安浑然不觉,还兴致勃勃地想跟她讨论剧本的具体细节。   直到快到大院门口,他才意识到岑思颜的情绪不太好:“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角色设定吗?”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有人喜欢就行了。”岑思颜说完,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快步往大院里走去。   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这突然发起的小脾气,似乎是有些恃宠而骄了,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在他的面前发脾气。   “哎!”叶清安无语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最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推着车往马路对面走去。   果然,姑娘家的心思是最难猜的,虽然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不过,有点小脾气的姑娘还是挺可爱的,更鲜活。   岑思颜回到家里,发现气氛有点不对,韩丽华脸色不虞地坐在沙发上,而岑思灵在一旁嘤嘤地哭。   屋子里的气压有点低啊!   岑思颜正准备上楼的脚步略顿了顿,跟韩丽华打了声招呼:“妈妈,我回来了。”   “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韩丽华换上笑脸,语气温和地问她。   “挺好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和善,我还当上班干部了。”岑思颜回答,“妈妈,我先上楼写作业,待会再下来吃饭。”   她并不打算管岑思灵的闲事。   可有人忍不住了:“我考不上歌舞团了,你满意了吧!”语气中满满的怨气,仿佛她考不上歌舞团,是被岑思颜害的似的。   岑思颜莫名其妙:“你考不考得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丽华也板起脸:“思灵,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你今天在考场上失误,是你自己的原因,跟思颜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随便迁怒于人。”   考试失误?   虽然并不关心对方,但岑思颜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儿高兴的,她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哎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岑思灵哭得更大声了:“妈妈,我当时真的是太紧张了,那个动作我真的能做好的。”   “以你的能力,确实不应该犯这样简单的错误,就算是因为紧张造成的,你这样的心理素质,以后怎样上舞台?”韩丽华语气严厉。   岑思灵瑟缩了一下,没想到她都这么惨了,妈妈不但不来安慰她,还这么严厉地批评她:“呜呜,我以后不会了,妈妈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练了十几年的舞蹈,不跳舞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啊!”   韩丽华皱眉:“我再看看吧,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岑思颜撇撇嘴,上楼去了,她就知道,不管怎么样,岑思灵总能进歌舞团的。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重生一回,来之不易,过好这高中生活的每一天,才是她应该花心思的。   叶清安的剧本写得很快,第二天早上,岑思颜才出门,他就已经等在宿舍大院的大门外了。   还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扶着自行车,笔挺站立犹如一棵青春洋溢的小白杨,沐浴在清晨温柔的阳光下,连笑容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不管怎么样,一大早看见这么一副美景,总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   岑思颜的心情也很不错,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轻快了起来。   煞风景的是,叶清安一见面就递过来一个笔记本:“这是剧本的初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岑思颜本来好好地已经忘记昨天的事了,一看这个又心头火起:“我既不是班长又不是文娱委员,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再也不觉得他赏心悦目了,甚至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岑思颜快速地从叶清安身边走过,往一旁的公交车站走去。 第56章   叶清安明显有些错愕地跟上去:“你去哪里?”   “坐车。”岑思颜头也不回。   “这趟车要绕远路,而且还要转车,太浪费时间了,还是我载你过去吧!”   岑思颜抬腕看看表:“没关系,够时间。”   正好她要搭乘的那趟车来了,她一步就跨了上去,头也不回,明显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叶清安愣愣地看着公共汽车绝尘而去,还以为昨晚的气一夜过去会消了呢,没想到更严重了!   而且她为什么会生气,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脑子可以解出最复杂的数学公式,可以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中判断最佳的入场时机,可是却完全无法猜透一个姑娘家的心中所想。   只能无奈地骑上车,孤独地往学校的方向去。   “叶清安!早啊,这么巧啊!”   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转弯路口,叶清安又遇见了孟华萍。   叶清安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谢谢你答应帮我们写剧本,你有思路了吗?我家里有这方面的书,有需要的话放学的时候可以去我家看看。”   “不用了,初稿已经写出来了。”   孟华萍惊叹:“这么快!果然不愧是学霸,效率好高呀!剧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叶清安不太想,这是他特地为岑思颜写的,想给她先看。   于是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嗯,再说吧!”   孟华萍一回到教室就宣布今晚放学班委开会,讨论剧本。   岑思颜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早晨的公交车就已经是又挤又慢了,而且今天还特别不走运遇上了俩大妈由于抢座位而大打出手的事件,耽误了不少时间,堪堪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赶到学校。   一进教室看见叶清安已经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了,气就更不顺了。   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打开书包拿文具,对他小声的询问也恍若未闻。   气都还没喘匀呢,老师就来了。   叶清安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剧本给她看。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才想开口,孟华萍又过来了:“岑思颜,早上你迟到了,没听到通知,下午放学留一下,讨论剧本,可能涉及到一些道具服装的问题,你也听一下,这是生活委员负责的。”   岑思颜刚想回答,忽然觉得不对:“不是,我没迟到……”   孟华萍根本就没心思听她说话,全部心神都放在叶清安和他手里拿着的本子上:“这就是你写好的剧本吧,太好了,我先拿去让大家传阅一下,到时候好讨论。”   叶清安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本子就已经到了孟华萍的手中,他不满地皱眉:“我……”   岑思颜“哗”地推开身前的课本站了起来,对堵在他们位置前的孟华萍说:“不好意思,请让一让,我要出去。”   孟华清抱着叶清安的本子:“叶清安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的。”转身离开。   看着岑思颜满身都写满了不高兴的身影,叶清安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难道她是因为自己跟别的女生说话而不高兴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是在因为自己吃醋,叶清安就忍不住暗自窃喜,一时便也忘了去找孟华萍把自己的剧本要回来。   孟华萍整整一节课都没好好上课,偷偷在课桌底下翻看着剧本,看着看着,眼睛就忍不住红了。   一下课就拿出手绢哭得稀里哗啦的:“这剧本写得太好,太感动人了,女主角的经历非常励志,这次我们班的这个节目一定会非常出彩的。”   于是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叶清安为了这次文艺汇演中班里的歌舞剧编写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剧本,特别是其中的女主角,更是十分令人惊艳。   岑思颜在教室外好好地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   告诉自己,这样生气是不对的,叶清安这是为了班集体做贡献,并没有错。   而且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自己什么人,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他为了自己打转。   这样随便发脾气不是一个好姑娘应该做的事。   自己是个爽朗大气的姑娘,应该心平气和地去接受这个事实,并且要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在乎,这才是一个姑娘家应有的矜持。   好好地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岑思颜踏着上课铃声回到了座位。   甚至在坐下的时候,对着叶清安期待的目光,还矜持地微笑了一下。   叶清安被她这一笑弄得更紧张了,他觉得,他是在这一刻,彻底地明白了皮笑肉不笑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抢救一下,下一节课一下课,立刻就抓住岑思颜:“为了这个剧本,我昨晚一夜没睡,通宵写的。”   岑思颜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叶清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本来也不用那么着急,是我自己一写就停不下来了。”   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岑思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得更矜持了:“叶清安同学为了班级的荣誉殚精竭虑,很值得我们学习。”   叶清安:“……”   “不是为了班级的荣誉。”   岑思颜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了帮助同学朋友两肋插刀,也是非常优良的品德。”   过了好一会儿,叶清安才轻声说:“是因为你,这个角色,是我特地为你写的。”   怎么没完没了的,这个话题还得说到什么时候,岑思颜的暴怒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去他的矜持,再说一句,狗头都给他敲破!   岑思颜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硬生生地又憋住了,脸色十分扭曲:“你说什么?”   在她清凌凌的目光的直视下,叶清安似乎有些脸红:“待会我把剧本拿回来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是我以你为主角写的。”   岑思颜一口气散得没着没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无奈地问:“不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参演这个歌舞剧?”而且还会演女主角?   叶清安似乎比她还要惊讶:“难道你不参加吗?昨天你们不是开会……”   “你究竟有听到我们昨天开会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叶清安倒是挺老实的,他对班委会的事没有兴趣,当时只是为了等岑思颜在没离开,一直坐在一旁看他自己的书,根本没听他们说些什么。   后来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又说让他写什么歌舞剧的剧本什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回事,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人群中的岑思颜。   下意识就认定了她是歌舞剧的女主角。   一时心潮澎湃,文思泉涌,写得停都停不下来。   完全就是本能的反应,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会有别的可能,在她面前,谁还能有资格演女主角?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不对劲,迟疑地问:“我,弄错了?”   岑思颜好气又好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参加表演的,女主角是孟华萍。”   “为什么?”叶清安实打实地惊讶道。   岑思颜回敬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叶清安想,他确实是傻了。   究竟是为什么,让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岑思颜会出演这次节目的主角呢?   他很快就知错便改:“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然后,他就在岑思颜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起身走到孟华萍的面前,敲了敲桌子:“我的剧本呢?”   孟华萍正为叶清安主动来找她感到十分惊喜:“在这里,本来应该传给其他人看的,可是实在是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想多看一会儿。”   “不用了。”叶清安把剧本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撕成了粉碎,扔进垃圾桶中,“我忽然觉得不太满意,你们还是换个人写吧!”   孟华萍整个人都傻了:“你,为什么……”   全班同学也都傻眼了,包括岑思颜,撕剧本这个动作很潇洒,也很帅气,可是,这是不是也太不给班长面子了?   等他回到座位上,岑思颜也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写了一晚上……”   就这么撕了,他不心疼,她还替他心疼呢!   其实在知道他是特地给自己写的剧本之后,她就一点儿也不生气了,就算这剧本给别人演了也没关系。   叶清安淡淡回答:“既然你不演,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多可惜啊!”   “不可惜,你什么时候想演了,我随时都可以再写。”   “那倒是不用,我应该没这个需要。”岑思颜随口说。   “为什么?”叶清安倒是问得郑重。   郑重得岑思颜不得不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妈和那个所谓的姐姐,都是跳舞的,我也应该去学跳舞?”   叶清安被她问住了:“你不喜欢跳舞吗?”   “不喜欢!”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从重生的那一刻的,岑思颜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深信不疑。   叶清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微笑:“没关系,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顺应自己的心意,都好。”   四目相对,岑思颜也有一些愣住了,心跳忽然有些快,她猛地移开目光,有些心慌地说:“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啊!我要学习,别吵我了。”   低下头埋首于书本中,一颗心却“砰砰”地跳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如果上辈子,也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其实她是可以不用逼着自己一定要跳舞的,那该有多好。 第57章   叶清安撕完剧本,自己像个没事人似的,倒是把孟华萍难堪得想要钻地缝。   文娱委员王新兰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才红着眼睛坐回了座位上。   放学的时候,孟华萍拦住叶清安:“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随意宣扬你的作品,但我以为,既然这是为我们班级的节目写的剧本,就应该是属于班集体的,所以大家都能看,才会这样做的,请你原谅。”   “是我的问题,我自己对它不满意。”叶清安说,他并不想说出实情让别人迁怒于岑思颜,这本来确实也与她无关。   “我明白的,你也说了,这只是初稿,是我太着急拿去看了。”孟华萍充满了期待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修改好呢?”   叶清安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不打算修改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为什么,明明你写得这样好。”   “写得好的人还有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   不管孟华萍怎么说,叶清安始终不答应继续写剧本。   孟华萍委屈地咬着下唇,要哭不哭的样子:“好吧,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你了。”   说完,她朝一直没离开的岑思颜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怨恨,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可怕,哪怕叶清安一句话也没有提到过岑思颜,孟华萍还是认定了,他的拒绝,与岑思颜脱不了干系。   岑思颜并没有把她的眼神放在心上。   哪怕她之前表现得再温柔亲切,从一开始,岑思颜就知道,她对自己完全没有好感,既然这样,她当然也没有必要跟对方虚与委蛇。   她只看着叶清安:“好了没啊,可以走了吗?”   既然已经说开了,她当然也不会再勉强自己去挤公共汽车了。   叶清安立刻欢喜地笑了:“当然可以,走吧!”   唉,莫名其妙的争吵,又莫名其妙地和好,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晚上回到家,岑思颜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停了一辆小巧漂亮的女式自行车。   跟街上常见的大三八永久男式自行车不一样,这辆自行车是紫色的,小了很多,更适合姑娘家小巧的身材,前面也少了一条横杠,就算穿着裙子也能骑。   哪怕岑思颜是个见过世面的,也忍不住满心欢喜,拍了拍小巧而又柔软有弹性的紫色坐垫,高兴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杨阿姨用围裙擦着手迎出来:“可不是嘛,今天岑书记特地让人送回来的呢!”   “爸爸真好。”   她只不过是前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提了一下想自己骑车上学,没想到这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自行车。   岑思颜兴奋地推起车子:“我出去试试。”   家里的院子不大,而且布置得雅致,到处都是爬满了植物的花架子,得到外面大院里才有足够宽敞的地方给她练习。   杨阿姨不知道她是个没骑过自行车的新手,只无奈地摇头笑笑说:“玩一会儿就记得回来吃饭啊!”   女式车的好处是小巧,岑思颜骑上去双腿一伸就能到地,哪怕摇摇晃晃也不会摔倒。   而且她上辈子常年练舞,这辈子在乡下长大,经常运动,身体的协调性很好,一开始的时候骑得歪歪扭扭的,但很快就掌握了平衡,骑得像模像样了。   随着对自行车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岑思颜的胆子也越来越大,都能不用死盯着前面的路,可以抬起头来欣赏路边的风景了。   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叶清安腋下夹着两本书,正往她这边的方向走来。   目光中颇有些惊奇的意思。   岑思颜心中得意,大胆地举起一只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忽然看见叶清安脸色一变,疾步向她冲过来,嘴里喊着:“小心!”   岑思颜这才看见前车轮的前边有一块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扔在路上的半截砖块,马上就要碾上去了,根本就来不及躲开,而且,她现在还是一只手在把控着方向盘。   岑思颜闭上了眼睛决定认命。   但想象中肢体与大地接触所造成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是感觉自己撞入了一个算不上太宽广但很坚实的胸膛中,鼻端传来好闻且熟悉的肥皂清香。   岑思颜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耳畔响起“咚咚、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像是引起了共鸣似的,她胸腔里的一颗心也不争气地跟着飞快地跳动起来。   似乎只过了一息,又仿佛有一万年那么长,她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自己站好了:“那个,谢谢你啊!”   “第一次骑车?”叶清安挑眉问。   岑思颜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学会骑车去上学方便点。”   “需要我再陪你练一会吗?”   “不用了,其实我都已经会了,刚才就是,不小心。”   “以后在路上小心些,不要走神。”   “对了,你来大院做什么的?”   叶清安把手里的两本书递过来:“这是你的练习册,可能发的同学不小心放在我这边了,我没留意给你带回来了,怕你晚上急着要看,给你送过来。”   岑思颜连忙接过来:“哦,谢谢啊!”   叶清安轻笑:“不客气。”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清安的手掌放在刚刚被她靠过的胸口上,感受了一下里面心跳的声音,很真实,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并不是他虚幻的妄想。   岑思颜有了自己的自行车,就不再需要叶清安载她上下学了。   好在两人肩并肩一块儿在路上迎着风慢慢骑车的感觉,也还是很不错的。   在学校的车棚停车的时候,岑思颜的自行车受到不少瞩目。   “这是最新款的二十四吋飞鸽吗?好漂亮啊,这个颜色很少见呢!”   “听说很难买到的啊,总是断货,你怎么买到的啊,等了好久吧!”   “还好,我爸爸给我买的。”   “你爸爸对你真好,这车子挺贵的吧!”   有人真心羡慕,当然也有人酸溜溜地阴阳怪气:“显摆什么啊,一辆自行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这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岑思颜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倒是见过几次她跟在孟华萍的身边。   “就是,我们萍萍的爸爸,还给她弟弟弄来一辆外国进口的山地车呢,她可从来没显摆过。”   孟华萍温柔浅笑:“什么自行车不都一样的吗?交通工具而已,我倒是觉得,你们骑的这种男式的大车更实用呢!”   “吃饱了撑的。”岑思颜小声嘀咕一句,锁上车就准备走。   那女生满脸不高兴地挡在她的身前:“你说什么?”   “我说,女式小车就是好呀,你腿那么短,骑你那三八杠,要摔跤的时候怕是脚都碰不到地吧,我这种车就不会有这种忧虑了,不过其实也没关系,反正我腿长。”岑思颜瞟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叶清安眼中蕴着笑意,也快步跟了上去。   “你……”那女生没想到她居然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孟华萍仿佛没看见似的,跟其他人说说笑笑就走了。   没有了叶清安写的剧本,班里的歌舞剧还是照常开始排练了。   剧本是孟华萍让她爸找他公司里新招的大学生帮忙写的,还专门花钱请歌舞团的人给配了音乐和舞蹈。   据说作为主角的孟华萍个人舞蹈的部分,是歌舞团的老师专门为她编排,而且手把手教会她的,为此她家里可算是下了血本。   孟华萍的小迷妹王新兰在班里无意间说漏嘴,说是光是请老师,孟家就花了差不多一千块钱呢!   就为了班里的节目,班长为了班级能够在文艺汇演中取得好成绩,可以说是贡献很大了。   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地练习,拿出自己最好的表现,才不辜负班长对大家的付出。   至于参加演出的同学,首先是自愿报名,然后经过班委会挑选,首选身高、外形都比较好看,而且比较有文艺细胞的,总共选出了十二名同学,八名女同学,四名男同学。   当然,如果是条件特别好的同学,即使他自己本身没有报名,班委也会去劝他尽量参与集体活动。   比如说叶清安,孟华萍就十分希望他能参加,甚至希望能够把男主角的位置留给他。   但他还是一口就拒绝了,完全不给人继续劝说的余地。   还有岑思颜,其实以她的外在条件,客观公正来说,孟华萍是远远比不上的,班委里的几个男生心里都在悄悄地想,如果真的按照外貌来算,这主角应该由岑思颜来演。   当然谁也不会那么傻把这些话说出来。   不过岑思颜没报名。   定下来演男主角的体育委员李明齐是个身材高大的健硕少年,他就一直不太甘心地试图劝说岑思颜:“你真不参加吗?这是我们高中时代最后一次参加表演的机会了,而且你新转学过来,积极参加集体活动的话对融入这个集体也有好处。”   岑思颜淡淡一笑:“谢谢了,不过我是真的不会跳舞。”   “算了,李明齐,岑思颜同学不愿意参加,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难处,我们就别为难她了,为班级做贡献,也不只是只有参加表演这一个方式。”孟华萍十分体贴地说。   王新兰连忙加上一句:“对呀,别的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作为生活委员,你就帮我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吧,对了,还有到时候表演的服装,你也负责准备一下。” 第58章   王新兰的语气不怎么好,但为此跟她生气,也没必要,岑思颜只淡淡地看她一眼:“可以。”   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王新兰忽然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她不高兴地拍了拍手:“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大家赶紧来排练,对了,岑思颜,我们待会累了肯定会口渴,你去帮我们准备一下待会要喝的水吧!”   王新兰只告诉岑思颜要准备,却没告诉她该怎么准备。   学校里有开水房,不过距离有点远,走过去来回得要五六分钟。   平时同学们都是自己带水杯,利用下课的时间去开水房打水回来喝,如果人多需要排队的话,课间十分钟的时间还不一定能打回来。   这参加排练的十几个同学,要给他们每个人打水的话,岂不是得跑上好几趟。   岑思颜想了想,直接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借了一个暖水瓶,打了一壶水回来,给每人的杯子里先倒上半杯水晾着,待会排练完再倒上半杯热水,就刚好是适合入口的温水了。   倒完水,岑思颜看看身边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在一旁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下午的时候叶清安跟她说他今天有事要提早走,今天不能陪她一块儿回家,当然她自己也不急着回去。   这几天岑思灵因为考歌舞团的事情心情不怎么妙,特别容易歇斯底里,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同学们排练了一会儿,王新兰喊了暂停休息,大家便停下来找水喝。   刚好岑思颜给他们倒到杯子里的水晾到合适的温度,端起来就能喝。   “思颜,谢谢你啊,你可真细心,特地帮我们晾好了开水。”   就只有王新兰喝了一口之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是白开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练舞流很多汗,体内的盐分流失很大需要补充吗?下次准备盐水。”   岑思颜看她一眼:“准备盐水没问题,不过这个经费的话,不知道是从哪里出呢!”   王新兰不耐烦:“班费啊,收班费不是你生活委员的工作职责吗?怎么,还得让人教你怎么当班干部啊?”   见这边起了争执,别人都不敢说什么,远远地避开了。   按理说王新兰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明目张胆地欺负新同学,只是她看出了孟华萍对岑思颜的不喜,但对方为了维持形象,不好做些什么,就只好让她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了。   让别人觉得自己性格恶劣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讨孟华萍高兴就行了。   王新兰就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能一直坐稳孟华萍身边最好的闺蜜的位置,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她说完这些话,孟华萍就出面来打圆场了:“新兰,别这么说,思颜同学是新来的,不懂这些也很正常,我们作为同学,正应该好好帮助她适应才对,这样吧,思颜同学,你好好做个计划,统计一下这次的活动大概需要多少经费,明天跟全班同学宣布一下,先按这个数额收取一次班费吧!”   “不好意思,这个我可能胜任不了,我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也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怎么知道需要多少经费呢!我看文娱委员在这方面应该会比较有经验吧,要不她来说需要多少钱,班长您一句话不就收上来了吗?”岑思颜推脱得干干净净。   “我确实能力不太行,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能胜任生活委员这个职位的话,那我就不当好了。”重生回来的岑思颜这辈子本来就佛系得很。   这个班干部是叶清安替她举手,然后就这么被推上去的,她原本想着当了也就当了,举手之劳而已,但如果有人非要挑她的刺,那她是没法忍的。   她这么一说,王新兰倒是没话说了。   谁不知道生活委员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之前的上一任,说不定就是因为当了这个生活委员牵扯了太多精力,影响了学习才掉班了的。   现在高三了,高考在即,谁都想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要不是来了个岑思颜,生活委员这个职位,还不知道要扯皮多久都没人愿意当呢!   孟华萍只好继续说:“谁说你不能胜任的,你看你这不是很细心把后勤工作做得很好嘛!班费的事我来解决。”   “那就谢谢班长了,我看这儿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岑思颜自顾自收拾了书包,转身往外走。   “哎,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这些就走了呢!”王新兰不满地喊。   岑思颜回头:“哦,差点忘了。”这暖水壶还是她借的呢,得还回去。   “不是,你把暖壶拿走了我们待会怎么喝水?”   “以前怎么喝待会就怎么喝,怎么,没有我在,你连水都不会喝了?该不会还想让我留下来待会帮你们摆桌椅吧!”   王新兰一滞,她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班级排练没有专门的场地,他们都是等其他同学放学之后,把教室里的课桌椅拉到一边,空出半边的位置用来排练的。   排练完以后肯定得把课桌椅都归为摆好,才不影响其他同学第二天上学。   “那这不就是你生活委员的工作职责嘛!”   “生活委员是要做好活动时的后勤保障工作没错,可不是让我当丫鬟来伺候你们的,你还以为自己是资|产|阶|级大小姐呢!”   其实帮同学们倒到水什么的,岑思颜还觉得没什么,反正大家努力排练也是为了给班级争荣誉嘛!   但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喝上温度适宜的白开水还嫌没滋味,她可就不乐意伺候了。   这下其他同学也看不过眼了:“算了,不就是摆桌椅嘛,我们这么多人,待会排练完顺手就摆了,还是别耽误思颜同学的时间了,思颜,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再见!”岑思颜对别的同学还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叶新兰想让岑思颜每次都留下来干些琐碎杂事,然后故意挑刺折辱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就连孟华萍都说了她一顿,让她做事情之前考虑周全一些,免得他们班欺负新同学的名声传出去了对大家都不好。   但当时那么多人呢,都眼睁睁地看着的,还是传了一些闲话出来,而且越传越难听,把一些王新兰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安到了她的头上。   岑思颜倒是没怎么去管这些闲话,只是过了几天,她听说有一次叶清安特地抱了一箱汽水去慰问辛苦排练的同学们,每人都给送了一瓶汽水,就是没给王新兰,而是给了她一杯浓盐水,说她排练出汗辛苦了,得多喝点盐水补补。   王新兰一口下去,齁得她直接喷了出来,喷到孟华萍她爸从港城给她带回来的新裙子上。   岑思颜想起她听别人说起这事的时候那活灵活现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地看着叶清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损呢!”   一点都不像未来的商业大佬会做出来的事。   叶清安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服装和道具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需要帮忙吗?”   岑思颜摇头:“不用,我心里有数。”   以她的舞台经验,听一下音乐,看一眼舞蹈风格,就知道该穿什么服装最合适了。   回去跟韩丽华一说,韩丽华眼睛都不眨一下:“没问题,我们团里有这样的服装,到时候借给你们就行了。”   岑思颜挽着韩丽华的胳膊,甜甜地把头蹭到她的肩膀上:“谢谢妈妈,我还想去你们团里的道具仓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废弃不用的道具,可以借给我改造一下啊!”   到时候舞台上会用到一些道具,来表示场景的变换,这些都是需要事先准备好的。   韩丽华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对你们这个歌舞剧这么用心,还不如跟我去团里学舞蹈呢!”   岑思颜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您还是饶了我吧,我这不是第一次当班干部嘛,当然想表现得好一些啊!”   “行了。”韩丽华拍拍她的手,“我跟团里说一声,你周末去一趟就行,需要什么,仓库里有合适的就拿去,没有的就跟团里的道具师傅说一声,让师傅帮你做,师傅们做惯了这些的,比你那三脚猫的手工好多了。”   “太好了,谢谢妈妈!”岑思颜这边轻轻松松敲定了服装和道具的事。   另一边孟华萍和王新兰也在商量着。   孟华萍问王新兰:“你真的就把服装和道具都交给岑思颜准备了?”   王新兰冷笑:“是啊,她不是很了不起吗?我就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们的服装和道具都准备好。”   这些东西其实严格来说,是属于王新兰这个文娱委员的工作范畴,往年也并不是完全交给生活委员负责的,而是所有的班委一起共同想办法。   今年她只不过是欺负岑思颜不懂这些,故意全都交给她而已。   孟华萍不满地说:“你也用用脑子,她一个乡下来的,能懂什么?要是她真弄来一些土得掉渣的服装,你还真穿出去丢咱们班的脸啊!再说了,万一她真的弄不出来,到时候担责任的可还是我们自己。”   “放心吧,萍萍,我是这么没有成算的人吗?这个服装我早就想好了,我有个表姐在职高那边当老师的,她们学校有演出服,到时候找她们借就可以了。”王新兰得意地说。 第59章   孟华萍疑惑地看着王新兰:“你既然都打算跟你表姐借服装了,还让岑思颜负责干什么?”   王新兰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恨:“她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松快活!她自己答应的负责服装,到时候她拿不出来,看她怎么跟老师和同学们交待,我到最后关头才把自己准备的服装和道具拿出来,救了班级的燃眉之急,到时候大家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对班级有用的人了。”   孟华萍冷笑一声:“你倒是机灵。”   王新兰得意一笑:“那你说,我这法子好不好啊!”   “哼,你爱怎么怎么,我才不管呢,反正我自己的服装不用你帮我准备,我穿自己的。”   “那当然,你是主角啊,当然要穿你自己最漂亮的裙子,其他服装哪里配得上你啊!”   随着表演时间的日益临近,班里的歌舞剧排练情况却不怎么尽人意,毕竟这是一个全新的表演模式,唱跳结合,而且还有故事情节,同学们都只不过是业余的水平,想要在短短一个月里面,在各方面都表现得最好,还是有点难度的。   王新兰的脾气也一天天更暴躁起来。   就连不是排练时间,岑思颜都听见过好多次她怒气冲冲地骂人。   特别是一个叫做刘芬芳的女同学,都被她骂哭过好几次了。   这天放学的时候,王新兰又大声喊参加表演的同学赶紧开始排练,同时又顺嘴说了刘芬芳一句:“瞧瞧你那磨蹭的样子,别说跳舞了,你这辈子干什么都不会有出息的!”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   刘芬芳忽然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王新兰还在她身后指着她的背影喊:“跑什么跑,我告诉你,跑了就别回来了,我换人!”   这句话一下子就触动了岑思颜的心弦。   让她想起上辈子,她刚刚进入歌舞团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跳舞跳不好,什么都不懂,总是被人嫌弃的艰难时光。   那时候她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再练不好,就不用再来了,我们换人!   现在整个节目都已经排了一大半,所有人都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心血和努力,说换人就换人,这也太过分了。   她对身旁的叶清安说:“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刘芬芳。”   “我陪你一起去。”叶清安说。   岑思颜看他一眼,他立刻会意,连忙补充一句:“我不过去,在旁边等你。”   岑思颜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她对刘芬芳的印象挺好,第一次排练的时候,王新兰故意针对岑思颜,还是刘芬芳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的。   而且她平时排练也是很努力的,只不过是以前对这方面接触得少,还没开窍而已。   其他人的舞蹈都是孟华萍从家里给她请的舞蹈老师那里学来之后,再回来教给他们的。   孟华萍自己跳得还算不错,但教别人就没什么耐心了,刘芬芳接受能力差了一点,一学不会就会被骂,越骂越紧张,就越是学不会了,恶性循环,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别难过,其实你跳得也没有那么差。”岑思颜在教室后面围墙的角落里找到蹲着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刘芬芳,也蹲在她面前安慰她。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的,我就是跳得很差,是我不好,拖了全班的后腿,我早就应该自己主动退出的,我不该为了给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一直赖着不走。”刘芬芳难过地哭着说。   “真的,你只是没有掌握诀窍而已,你抬起头,看着我。”岑思颜语气坚定。   刘芬芳疑惑地抬起头,双眼红通通的,泪眼朦胧:“看什么?”   岑思颜站起来做了一个舞蹈动作:“你是不是每次这个动作都做不好?而且手脚总是配合不起来,所以到了这个地方总会被卡住,怎么也练不好。”   刘芬芳惊讶地看着她,那个她无论怎么练都练不好的舞蹈动作,却被岑思颜行云流水般地跳了出来,甚至跳得比孟华萍教她们的时候还要好看得多。   “你,你会跳舞啊?”   “这个动作分解开来其实并不复杂,你先跟我学脚步,来,一二三四……”   刘芬芳懵懵懂懂地跟着岑思颜学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好,我们再来看手部的分解动作……”   不知不觉,刘芬芳本来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学不会的动作,居然就被她做出来了,而且,似乎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好奇怪啊,之前班长教我们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动作真的好难,怎么也学不会,可是现在怎么就学会了?”   岑思颜笑着说:“你一开始只是没找到诀窍而已,弄明白之后其实是很简单的,你跳的时候只要再倾注多一些感情进去,感觉就出来了。”   “思颜同学,你跳舞跳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参加表演啊!”刘芬芳忍不住问。   “哪里,我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觉得做后勤就挺好的。”   这话刘芬芳其实不太信,有谁会不喜欢上台表演这种露脸的事,反而喜欢默默在后面无声奉献?   特别是像岑思颜这样漂亮的姑娘,只要一上台,保管第二天全校都在打听她的名字。   可是看她明显不想再说这个的样子,刘芬芳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又提出了几个自己怎么也练不好的地方,岑思颜也都一一教会她了。   然后还指点了几个诀窍,比如说跳舞的时候要随着呼吸有提沉起伏,做动作的时候手肘和手腕要稍微弯曲一点点,不要太僵直,这样才会让动作显得柔和顺滑。   刘芬芳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谢,思颜同学,真的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呀,举手之劳而已,那你现在自己回教室去排练没有问题吧?”   刘芬芳脱口而出:“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说错话了,岑思颜又不用排练,她有什么义务要陪自己回去,连忙点点头说:“我可以的,今天谢谢你了。”   岑思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加油,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刘芬芳痴痴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呢?   在她的印象中,但凡长得比较好的姑娘都是有点傲气的,比如说他们班长,以及文娱委员王新兰她们,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岑思颜刚来的时候,貌似性子也比较冷,都不怎么跟班上的同学说话,她还以为她也是那种冷漠高傲的性子呢,没想到这么暖。   居然会特地来安慰自己,还教自己跳舞。   刘芬芳心里的那一点点畏惧也被涤荡一空,她一定要回去好好表现给那些人看,不能给思颜同学丢脸!   刘芬芳带着满腔的斗志回到教室,远远地就听到王新兰骂人的声音:“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简单的动作,死活就是学不会,都这样我们怎么参加比赛啊!”   刘芬芳推开门走了进去:“别骂了,这样骂就能让大家把动作学好吗?”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王新兰更是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家伙,出去了一趟,胆子变大了,都敢跟她顶嘴了?   “哟,还知道回来呀,当我说的话放屁呢,我说过,跑了就别回来了,我要换人,怎么,以为我不敢换啊!”   刘芬芳再也不像以前被她骂的时候那样瑟缩,反而挺起了胸膛:“如果我跳的舞蹈达不到要求,拖了大家的后腿,你当然可以换人,可是如果我能跳好呢?”   王新兰不屑地笑出了声:“笑话,如果你真的能跳好,刚才就不至于被我说两句就跑出去哭鼻子了,怎么,丢脸还没丢够啊!”   刘芬芳大声说:“那就请大家来看一看,我有没有资格留下来,谁帮我放一下音乐?”   一个早就瞧王新兰不顺眼男同学立刻跑到录放机的旁边:“我来放。”   音乐前奏响起,刘芬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音乐律动了起来。   大伙儿的眼睛越瞪越大,王新兰也有原来的不屑变成了惊讶,她,她居然真的跳得出来。   刘芬芳看似镇定,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手脚都有点微微的发抖,但越跳就越渐入佳境。   其实她平时的练习一直很认真,动作都记得很牢,只是有些动作一直做不到位而已,经过岑思颜的指点之后,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渐渐地,她已经忘记了紧张,全身心地沉浸于舞蹈的世界中。   一曲终了,同学们的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太棒了,刘芬芳,你跳得太好了!”   “你进步好大啊,快告诉我,怎么突然就能跳得这么好了?”   同学们纷纷围了过去,拉着她兴奋地问。   刘芬芳却走到一脸不想相信的王新兰的面前:“怎么样?”   王新兰“哼”了一声:“刘芬芳,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会跳,平时还故意装出学不会的样子,怎么,耍人好玩吗?”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也有些怀疑起来:“是呀,刘芬芳,你以前是不是故意藏拙啊,不然怎么可能突然就跳得那么好啊!”   “才不是呢,我以前确实是学不会,不过不是我笨,而是教的人根本就没有用心教我们,刚刚我的确是跑出去哭了,但岑思颜同学过来安慰我,还教我怎么跳这几个动作,她把动作分解以后,我一学就会了。”刘芬芳大声说。 第60章   “岑思颜?”同学们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她会跳舞啊!”   王新兰冷笑:“你吹牛也打个草稿,你刚刚出去才多久,这么长时间都学不会的动作,她一教你就会了?而且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责怪我们班长吗?别以为班长不在这里,你就能随便说她的坏话。”   班长孟华萍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排练,每天大家排练的时候,她都会提早回去,在舞蹈老师的指导下单独练习她自己的独舞部分。   刘芬芳并没有被王新兰的话吓到:“我当然不是在说班长的坏话,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她的目光转向其他同学,“你们觉得,班长教你们的动作,你们能学会吗?”   同学们犹豫着互相看来看去,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我就直说了,反正我学不会。”   “那是因为你太笨了。”王新兰说,“所有人都是这么学的,怎么也不见别人学不会?”   有人弱弱地接上一句:“其实我也觉得挺难学的,班长教得太快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脚步是怎么转的,每次都是自己胡乱转的,但你们大家都不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看不清。”   刘芬芳说:“其实我之前也是这样以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只要教你的人有足够的水平,肯定是能学会的。”   说完,她做出了一个她之前怎么也不会,在场大部分同学也都做不好的旋转动作:“你们看,我这次转得好吗?”   刘芬芳的旋转动作优美,干净利落,同学们都忍不住喝彩:“转得好!”   “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旋转吗?谁不会啊!”王新兰不甘示弱地也转了一遍,“大家跟着我,再多练几遍,总能练会的。”   可是,其他同学不管怎么转,都总是转得东倒西歪的。   不是转到一半卡住了,就是转完以后根本就站不稳,往旁边歪了好几步。   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都说了学不会,你老是叫我们转,却又不告诉我们怎么转,这怎么学啊,不如刘芬芳你来教我们吧!”   “对,刘芬芳,你来告诉我们,这个动作该怎么做。”   刘芬芳正想答应,忽然又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王新兰。   她看着王新兰说:“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在半个小时之内,教会这里所有人做这个动作?”   王新兰“嗤”了一声,根本不相信她可以做得到,这些人练了这么多天都练不好,说明他们根本就是笨,脑子里就缺了这根筋。   “赌就赌,谁输了谁请这里所有人喝汽水。”   “不,赌注换一个,如果我输了,我主动退出这次表演。”   “芳芳!”旁边一个跟刘芬芳比较要好的女同学没忍住出声,“你不需要这样。”   王新兰哈地一笑:“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刘芬芳继续说:“但是,如果你输了的话,你就要把文娱委员的位置让给我!”   王新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怎么,不敢赌啊?”   王新兰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了一番,她是肯定不相信刘芬芳能做得到的,如果现在认怂,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至于文娱委员这个位置,可不是她说想要就能要的。   “有什么不敢的,赌就赌,不过他们能不能学会,可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让班长来评判。”只要到时候班长说有一个人不能通过,那她刘芬芳就赢不了。   同学们纷纷上来劝刘芬芳:“算了吧,还是不要赌了,你辛辛苦苦练习了那么久,而且现在好不容易跳得那么好了,万一输了要退出,那多可惜啊!”   刘芬芳没好气地笑起来:“你们这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自己啊!”   “这……”大家没好意思说,其实都信不过。   王新兰可不打算给刘芬芳后悔的机会:“那就说好了,谁也不能反悔,我现在就去找萍萍回来给我们当裁判,现在是五点半,六点之前,你们可要准备好了。”   说完高傲地转头而去。   “芳芳,这可怎么办呀,要不你去跟她服个软,就说你刚刚是开玩笑的吧!”   “你们要真的担心我,那就别废话了,现在来跟着我一起练吧!”   刘芬芳学着岑思颜教她的样子,把动作分解成好几个细节:“你们看着,左腿站稳了不要动,先把右腿移到这边,脚跟先着地,旋转半圈,然后再整个脚掌着地……”   同学们学着她的样子,一步步地做着动作,然后发现,咦,真的就稳稳当当地转过来了。   “是不是一点都不难?来,我们先多练习几次,把动作都记熟了之后,再加上手部的动作。”   有些悟性高的同学一下子就学会了,有些同学慢一些,刘芬芳便耐心地一个个针对具体的情况去教,确保每个人都彻底地掌握了动作的要领为止。   这里的人几乎都被王新兰不讲道理地骂过,大家为了给刘芬芳争口气,都练得十分刻苦。   孟华萍在王新兰来找她回学校的时候其实是很不高兴的。   “你怎么又跟他们闹起来了,不是说了让你脾气别那么暴躁嘛,练不好就多花点时间好好练,这么简单的动作,难道还练不出来?”   她的时间多宝贵啊,光是请这个舞蹈老师,一个小时就要十块钱呢,而且她是要在这次的表演中惊艳全场,在毕业之前,给全校留下一个传奇的。   她自己练舞都还不够时间呢,哪来的精力去管别人,这本来就是王新兰这个文娱委员的责任。   王新兰说:“这次可不是我脾气不好,是岑思颜故意挑起其他同学跟我们之间的矛盾。”   孟华萍脚步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又有这岑思颜的事?   岑思颜是孟华萍心头的一根刺,在她来之前,孟华萍是当之无愧的班花,时髦穿着打扮的风向标,可是她来了之后,所有人都说她长得比电影明星还漂亮。   甚至还有人说,孟华萍的穿着打扮太浮夸了,不如岑思颜的衣着品味好。   更可恶的是,那叶清安还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她转!   王新兰知道自己说对了,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跟同学们说,他们之所以学不会,是因为你教得不好,用她的办法,半个小时之内就可以让所有人把最难的动作都学会。”   孟华萍眼睛一眯:“她真的这样说的?”   “可不是嘛,嚣张得很!而且她还说,你都不配跟她比,所以找了个学得最差的刘芬芳来代替她教别的同学,你说,这是不是在打你的脸!”   孟华萍气得冷笑:“好,我就跟你去看看,她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哼,能有什么啊,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你就过去呀,看看笑话得了,居然还想当文娱委员,真是好笑。”   “你也真是的,拿班干部的身份来开什么玩笑。”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看啊,就是那岑思颜没被选上参加节目,不甘心呢,好笑,她还真以为让刘芬芳当上文娱委员,她就能有机会当主角了啊!想跟咱们萍萍争,也不称称自己什么份量。”   这时候如果岑思颜在这儿,她说不定真会好笑地回一句:“要说体重,我还真比不上你们萍萍呢!”   孟华萍并不是那种特别纤瘦的体型,不过在这个年代,能养得白白胖胖的,是家里条件好的象征。   所以她以前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可是岑思颜来了之后,看着她走路的时候那一把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折断的纤纤细腰,就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冲上去双手一拧,真把它给拧折了。   特别是开始练习这个舞蹈之后,舞蹈老师不止一次地说过她的动作不够轻盈,让她听见“份量”这两个字,心情就暴躁了起来:“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快走吧!”   约的舞蹈老师的时间还没用完,孟华萍想了想,请舞蹈老师也陪她们过去一趟,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专业。   王新兰也很高兴:“有老师帮我们做评判,看他们还敢不敢耍赖!”   一行人骑着自行车很快回到了学校。   同学们的练习正好告一段落,正在休息喝水。   “怎么回事,我不在,你们就是这样排练的?该不会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偷懒吧!”王新兰一进门,就不满地嚷嚷。   “不是的。”一个女同学说,“我们刚才一直在练,刚刚停下来休息一会。”   王新兰还想再说什么,孟华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温柔地说:“同学们为了这次排练都辛苦了,你们也别怪新兰,她也是太着急想要把这个节目排练好了,所以脾气才会急躁了一些,可能说话有些不太好听,但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我们都是想要为我们的班级争光。”   她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岑思颜,略微有些诧异,想了想又继续道:“特别是刘芬芳同学,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今天说的也是气话,辛辛苦苦排练了那么久,怎么能随意退出呢!今天这个打赌,就当是对大家的一次考验了,通不过也没关系的,我相信新兰也不会介意的。”   王新兰瞪大了眼睛,谁说她不介意的,就应该给刘芬芳一个教训,不然以后谁都敢随便上来挑战她的权威,让她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可孟华萍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这是我从歌舞团请来的舞蹈老师,专业水平非常高,大家不要紧张,就按照平时的状态跳给老师看看,老师一定会根据我们的具体情况给我们最好的指导建议的。” 第61章   孟华萍娓娓说完,微笑着看向同学们,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包括刘芬芳在内的同学们一定会感恩戴德,感谢自己给了他们这个台阶下。   不料同学们的脸色都怪怪的,还把目光都一致转向了刘芬芳。   刘芬芳深吸一口气,勇敢地跨上前一步:“谢谢班长的好意,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赌约就要进行到底,请班长帮我们做一个见证。”   “对,当然要赌。”王新兰也大声说,“为了公平起见,班长还特地请了专业的舞蹈老师过来,帮我们评判一下,这个动作,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过关。”   孟华萍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就开始吧!”   岑思颜还是没有出现,难道她知道必输无疑,所以故意早早避开了?   呵,只知道怂恿别人出头给她当刀子使,孟华萍心底多了几丝鄙夷。   “朱老师,辛苦您了。”孟华萍客气地对身旁的钟慧娟说。   钟慧娟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她本是不想来的,不过既然收了孟家的钱,过来这里的时间也算在课时里面,她勉强也算同意了。   “当时说好了,这个价格是辅导你一个人的,其他人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啊!”她必须事先说清楚了,她可没有耐心教一群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的学生。   这时同学们都已经一个个错开排成了两队,刘芬芳在第一排的中间喊口号:“那我们就开始了,三二一,转!”   所有人整整齐齐地按照刘芬芳的口令,原地转了三圈,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链子,根本不想之前那样,转完以后,总是有人会因为头晕而踉跄摔倒。   王新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明明在她走之前还做不到的,怎么可能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全都能做到了。   “这不是一个很基础的动作吗?有什么问题吗?”钟慧娟有些不耐烦地问。   “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转,谁看得清楚啊,肯定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的,我们的赌约可是每个人都要学会,就应该一个个检查,还有,不能喊口号,我们这是要上台表演的,在舞台上谁允许你喊口号?”   王新兰不甘心地说,她就不信,真能全部人都学会了。   孟华萍微笑着对钟慧娟说:“钟老师,是这样的,这虽然是一个很基础的动作,但我们同学们的舞蹈基础不太好,所以这个动作一直都学不好,现在就想请您帮我们看看,有没有谁做得不到位的?”   钟慧娟抬腕看了看时间:“行吧,还有半个小时,你们一个一个来。”   被喊到第一个上去的女生紧张地看了刘芬芳一眼,刘芬芳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那女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按照刘芬芳之前教她的步骤,按部就班地转了起来。   “可以,过了,下一个。”钟慧娟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这些学生的舞蹈虽然没有太大的美感可言,但动作还算得上是标准的,挑不出什么刺。   随着钟慧娟一个接一个地挥手喊过,王新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赶紧跟孟华萍说:“萍萍,这样不行啊,你跟老师说说啊,我不能输的啊!”   孟华萍的脸色也不太好:“你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跳得挺好的,你为什么老跟我说他们学不会?”   她平时并不关注同学们的排练情况,什么都是听王新兰说的,要不是王新兰老在她面前抱怨那些人笨,今天她也不会那么有把握地过来。   王新兰急得跳脚:“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萍萍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钟老师帮我们作弊吧,我可没这个脸。”孟华萍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正直善良的,她可不愿意为了王新兰去改变自己的人设。   “可如果他们全都通过的话,我就要把文娱委员的位置让出来了。”   “这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口无遮拦要答应的?何况我一开始也给了你台阶下了,是你自己不肯下来。”   “我……”王新兰急得眼睛都红了,现在钟慧娟挥手喊通过的已经是倒数第二个同学了,还剩下最后一个人,如果也通过的话,那她就输定了。   眼见孟华萍是不可能帮自己的了,王新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悄悄地把手伸进了书包。   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孤注一掷了,王新兰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趁着没人注意,一甩手,把那东西扔到了那人的脚下。   “开始吧!”钟慧娟淡淡说了一句。   站在场地中间的同学正准备开始,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暴喝:“停下!”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这位同学抬起一只脚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同学们也纷纷看向了门外。   孟华萍首先反应过来:“周老师,您怎么来了?”   周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今天加了会儿班,临走的时候路过教学楼,忽然想起班上的同学最近正在排练,便一时兴起打算过来看看。   没想到才来到门口,就看到了王新兰往中间那同学脚下扔东西的一幕。   其实他并没有看清楚扔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妥,这才吼了这么一声。   孟华萍出声之后,其他同学也纷纷回过神来:“周老师!”   正准备表演的同学把脚放了下来,忽然感到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正对上王新兰惊恐的眼神。   王新兰的一只手就在他的脚边,好像正在捡什么东西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这同学奇怪地问。   王新兰连忙低下头:“没什么,我东西掉了,麻烦你松一下脚。”   这同学莫名其妙地把脚抬起来,王新兰立刻把那东西紧紧地抓住,才想塞进口袋里,忽然手腕就被大跨步进来的周老师抓住了。   王新兰手腕吃疼,手指自然就松了,“啪!”一枚短短的铅笔头掉到了地上。   这下大家可都看清楚了,随即出了一身冷汗,这东西是怎么到别人脚下去的?   如果那同学刚刚没有停下来,而是在旋转的时候踩到这铅笔头,摔倒还是轻的,万一扭伤了脚,这表演就不用参加了。   “刚、刚刚是周老师突然喊了一声,我吓了一跳,这笔才掉到地上去的。”王新兰还是试图狡辩。   “我看见的可不是这样。”周老师严厉地说,“我亲眼看见,是你主动把这铅笔头扔到他脚下,然后我才喊停止的。”   “不,不是,我没有。”   “难道我还会冤枉我自己的学生吗?”周老师愤怒地说,没想到自己一向喜欢的学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新兰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参加表演的同学出了事,最麻烦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周老师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周老师都出声了,当然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王新兰,从不可置信到不屑、鄙夷:“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赢不择手段啊!”   在同学们的七嘴八舌下,周老师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他们的赌约也有些啼笑皆非。   “以后可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你们看,差点出事了吧!”   王新兰这种毫无责任心的人自然是不能继续担任文娱委员的,哪怕没有赌约在先,周老师也立刻撤销了王新兰的职务。   鉴于她并没有真正对同学造成伤害,而且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如果记过处分的话,会对她未来的发展造成很严重的不利影响。   周老师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上报学校处理,但要求王新兰写一千字的检讨,第二天早上早读课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出来。   王新兰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当时就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有个狭促的家伙甚至还在她身后追着喊:“排练还没结束呢,这就跑啦?我们要换人的啊!”   王新兰自然是不会理他的。   孟华萍脸色有点为难:“周老师,那我们班的文娱委员……”   确实,表演在即,这个工作不能没人管。   “刘芬芳同学,你有信心可以带领同学们好好地完成这个节目吗?”周老师问。   刘芬芳咬了咬下唇,本想说其实她觉得岑思颜更合适,但想到对方平时对这个节目的态度,似乎并不太喜欢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可以的。”   周老师一拍手掌:“好,那我们班的文娱委员就由你来担任,好好带领同学们排练好,争取在高中的最后一年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孟华萍也走过来:“恭喜你呀,刘芬芳同学,希望我们以后能合作愉快。”   刘芬芳悄悄地藏起了紧张到汗湿的双手,深吸一口气:“我会做好的。” 第62章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岑思颜骑车来到学校,刚刚把车停好走出自行车棚,身后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推得她往前冲了两步,还是刹不住脚步,差点儿就扑倒了。   幸好叶清安就在她旁边,及时拉住了她。   还没等她说话,叶清安就对着她身后的人愤怒地吼了一句:“你干什么!”   王新兰一脸狰狞,还想要再冲上来打人:“这下你满意了吧!我被撤职了,表演也不能参加了,你高兴了?”   被她旁边的两个女同学死死地拉住了。   岑思颜皱眉:“莫名其妙。”   叶清安紧张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岑思颜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叶清安回头给了王新兰一个警告的眼神,才跟岑思颜一起离开。   回到教室,又是另一番欢快的景象,刘芬芳和几个女同学高兴地迎上来:“思颜,你来啦!昨天真的太谢谢你啦!”   岑思颜认出这几个都是参加了文艺汇演的节目表演的,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昨天傍晚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虽然大家都挺开心的,但如果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好事,那未免也显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毕竟对某些人来说,这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奇耻大辱。   刘芬芳看了一眼后面跟着进来的王新兰,拉了拉旁边的同学,让大家收了脸上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之前不是大家有些动作怎么也学不好嘛,我就用你教我的方法教大家了,现在大家都学会了,对这次表演也多了许多信心,当然得谢谢你啊!”   “对了,思颜,你今天还能继续教教我们吗?”   岑思颜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行的,举手之劳而已。   “好啊,没问题的!”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她要是真有这个能力,自己能不参加表演?也就是你们这些人才会相信她!”身后传来恶毒的咒骂声。   刘芬芳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句:“王新兰同学,马上就要开始早读了,请问你的检讨书准备好了吗?”   一句话成功把王新兰气疯了,抓起身旁桌上的书本拼命往地上砸,把那课桌的主人气得够呛:“你干什么,要发疯拿你自己的书疯去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岑思颜好奇地问。   刘芬芳小声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上课铃响,班主任周老师走了进来:“今天早读课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宣布个事,王新兰同学由于工作上的失误,已经被撤销了文娱委员的职务,现在我们班的文娱委员由刘芬芳同学担任,下面由王新兰同学上台为她的错误行为作出检讨。”   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中,王新兰垂着头,百般不情愿地走上讲台,一千字的检讨,一字不少,念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   同学们此刻的心情其实是震惊居多,但在王新兰眼里,所有人都对她露出了嘲讽的讥笑,她眼中满满的都是仇恨,恨岑思颜、恨刘芬芳、恨周老师,甚至连孟华萍都恨上了。   枉费自己平时那么捧着、哄着她,关键时刻,她居然一句话都不帮自己说。   念检讨的时候,刚好有别班的老师从外面的走廊路过,王新兰更是难堪的恨不得突然发生一场大地震,把地面震开一条大裂缝,将所有人都埋进去。   都难堪成这样了,她还不能丢下这一切不管不顾跑出去,要是跑了就算旷课,学校纪律抓得严,旷课要找家长的。   读完检讨,王新兰顶着全班同学火辣辣的目光,从讲台上灰溜溜地下来,趴在课桌上把自己整个脸都埋了起来,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心中却在默默地发誓,今天这些看笑话的人,一个都不能让他们好过!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早读课,一下课一堆人哗啦啦地围住了刘芬芳追问究竟,刘芬芳也没啥好隐瞒的,一五一十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时间大家看岑思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刘芬芳艰难地摆脱围着她的同学,来到岑思颜的面前:“思颜同学,我们现在表演还差一个人,你可以加入我们吗?”   “对呀,对呀,加入吧,你舞跳得那么好,不参加表演多可惜啊!”   顶着同学们期待的目光,岑思颜有些为难:“这个……”她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跳舞了的。   可是昨天教刘芬芳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排斥舞蹈。   “思颜,就当是再帮我这一回吧,眼看距离表演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找到人了,难道我第一次当这个文娱委员,就要把我们班最后一次表演弄糟了吗?”   “你不愿意参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难处啊?如果有的话,可不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啊!”   好像其实也没什么难处。   不过就是一个校园级别的文艺汇演而已,角色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伴舞,参加了也没什么。   岑思颜刚想开口答应,忽然就听到孟华萍的声音:“思颜同学,你如果觉得让你演一个伴舞的角色太委屈了的话,我也可以跟你调换一下,你来演主角,换我去演这个角色的,真是非常抱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同学们的接受能力跟自己不一样,教的时候也没有用心好好地去教好,才导致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也应该跟同学们道歉的。”   她这话一说,平时跟她比较要好的同学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呀,萍萍你为了这个角色付出了多少,不但花了那么多钱专门请专业的舞蹈老师给我们编舞,还每天练好几个小时,练得脚都肿了,凭什么她想要就得让给她啊!”   “难怪呢,一开始怎么也不肯参加表演,原来是嫌弃没让她演主角啊!”   “说真的,如果真的想演主角,也不是不可以,那她可以一开始就来争取啊,现在人家都已经快练好了才来搞这一出,算什么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昨天岑思颜的做法就是用心不良,刘芬芳急了:“你们胡说什么呢,思颜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昨天她是看我实在太难过了,才来帮我的,才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说着,她转向岑思颜:“思颜,对不起,没想到你帮了我反而还害你被人冤枉了,算了,你既然不想参加,那就别参加了,别听他们乱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岑思颜一点也没有被戳穿意图的懊恼,反而还拍了拍刘芬芳的肩膀安慰她:“没事,不是你的错,我既然帮了你,那就要帮到底,今晚开始跟大家一起排练。对了班长,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觊觎你主演的位置,你安心地好好跳吧!”   “嗤!”一声浅淡却清晰的轻笑声在岑思颜的身旁响起。   岑思颜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清安:“你笑什么?”   叶清安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书本:“没什么,笑有人杞人忧天而已。”   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咂摸出里头的意思来,是啊,人家岑思颜什么时候说过她想要跳主角的位置了?   她们一堆人在那儿自说自话说了半天是几个意思?   孟华萍也真是够稳得住的:“既然这样,那就谢谢岑思颜同学为班级所作出的贡献了,我代表全体班干部谢谢你。”   “不客气,生活委员不需要被代表。”岑思颜说。   又有同学没忍住笑出声来,可不是嘛,人家自己就是生活委员,难道还需要被她代表着感谢自己?   刘芬芳看了孟华萍一样,小声对岑思颜说:“我也不需要被代表,我是自己真心实意地谢谢你。”   下午放学,岑思颜果然留了下来跟大伙一起排练。   叶清安看了一下腕表,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我今晚有事,恐怕赶不及回来跟你一起回去了,你回去的时候找几个伴,别一个人落单了。”   说完,他还提了几个参加排练的同学的名字:“这几个人家都在同一个方向,你跟他们一起走。”   接着又见他过去跟那几个同学说了几句,岑思颜看见,他们朝自己看了一眼,又忙不迭地点头。   她也有点无奈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从学校回家这一路上都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难道还怕她迷路或者是被人拐走了吗?   新鲜上任的文娱委员刘芬芳去找班长孟华萍:“萍萍,思颜她今天第一次排练,顶替王新兰的位置,有些动作我们也不太懂,你教教她吧!”   “不好意思啊,芳芳,不是我不教,只是今天晚上我家里有事,我爸特地交待过让我早点回去呢,真是抱歉啊,要不下次吧!”孟华萍抱歉地说。   “可是……”这距离表演满打满算都不到十天的时间了,岑思颜她还一点没学过呢,再不学怎么来得及?   “好了,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了的,我今天是真的有事,赶时间,先走了。”眼见叶清安已经走了出去,孟华萍略微有些着急地推开刘芬芳,急忙跟了出去。   “叶清安!”紧赶慢赶,孟华萍终于在自行车棚的外面追上了他。   “有事?”叶清安疑惑地回头。   “你现在是去荷香楼吗?我也过去那边,一起吧!”今天是孟华萍奶奶的生日,她爸在荷香楼摆了酒席,请了很多生意上的朋友,都是在市里有头有脸的商人。   她就知道,叶清安肯定也会去的,他的生意如今正在起步的阶段,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第63章   叶清安顿了顿:“我晚些时候会过去,现在还有点别的事,先走了。”说完,朝她点了点头,骑上自行车就与她擦肩而过。   孟华萍咬着唇,不甘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怨怼。   教室里,岑思颜去拉刘芬芳:“好啦,别皱眉了,眉头都能夹死苍蝇啦,我们不都是伴舞吗,我跟着你们跳就可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不着急了,王新兰跳的部分跟我们不一样。”   如果说孟华萍是女主角的话,那当初作为文娱委员的王新兰就可以算得上是重要女配,其他人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孟华萍特地给王新兰多编排了不少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舞蹈,这些都是只有她们两个才会的,其他人都不会,现在整个节目基本上都排好了,岑思颜顶替王新兰的部分,就得按照王新兰之前的样子来跳。   刘芬芳越说越是着急,甚至说出一句:“你说她不会是故意为难你,来替王新兰出气吧!”   其实她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所有人都知道孟华萍跟王新兰关系好,就算是班长,也免不了会偏向自己的好友的吧!   可这话这样说出来就不太好了,别的同学听见了,脸色都不太好。   岑思颜连忙说:“班长不是说了吗?她家里有事,下次再教我嘛,没关系,我今天先看看你们练吧!”   “对了,思颜,我还有几个动作一直做不好,你帮我看看可以吗?”另一个女同学跑过来说。   “好的,没问题。”   岑思颜帮几个同学纠正了一下动作,又看了一下大家一起整体的配合度,不过缺了一个人,有些需要配合的地方,始终是不太好练。   岑思颜想了想,跟刘芬芳提了个建议:“其实我觉得,我的动作没有必要另外再分开,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跳的,然后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有些地方我想稍微改动一下。”   刘芬芳瞪大了眼睛:“那这样的话,说句不好听的,你出风头的机会可就少了。”   之前王新兰之所以要单独跟别人分开,可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更显眼,能出风头嘛!   岑思颜笑说:“我们大家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添了些单独的动作,反而显得杂乱了,只要整体的效果好就行,个体不重要。”   “唉,要是之前王新兰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可是这个舞蹈是班长请舞蹈老师帮忙编排的,如果我们擅自改动了,她会不会不高兴啊!”一个同学忍不住有些担心地说。   说到这刘芬芳反而来脾气了:“她哪会管这些啊,排练这么久了,她跟我们一起练过几次?我估计就算我们真改了她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这就是在抱怨孟华萍只顾自己不管别人了。   其实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终究是有点尴尬。   “那我们就赶紧看看思颜准备怎么帮我们改吧,她这么厉害,一定能改得很好。”   “我就提点建议,大家一起商量着决定吧!”   岑思颜说得谦虚,实际上以她的水平,上辈子算得上是歌舞团的中流砥柱了。   孟华萍请的老师跟她根本没法比。   只不过是随意调整了一下,整体的观感一下子就比原来提升了不少,虽然弱化了个人的表现,但每个人作为整体的一部分都更为耀眼。   “我虽然不太懂,但总觉得这样一来,好像更好看了呢!”   “我也觉得,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更有参与感了呢!”   “思颜你真的不是专业的吗?肯定学过的吧!”   大家都兴奋不已,排练了这个节目这么久,今天大概是最开心的一天了。   忽然有人想起一个问题,提醒新官上任的刘芬芳:“我们这次演出的服装准备得怎么样了?好像还需要有道具什么的吧!”   参加表演的同学都是有经验的,作为一个班级层次的表演,本来就没什么经费,当然也不可能有人能凭一己之力准备那么多服装。   所以以往表演的服装都是大家一起想办法凑起来的。   而且这次因为是音乐剧的形式,分不同的场景,为了表现场景的变换,还需要用到不同的道具。   这些都是需要事先准备好的,临时再弄的话肯定来不及。   可是之前王新兰当文娱委员的时候一直说她心里有数,让别人不用管,其他人当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现在既然换了刘芬芳,怕她不知道这事儿耽误了,所以当然得提醒她一下,不然到时候耽误了,那可是所有人的事。   “对了,思颜,你觉得我们穿什么服装好呢?”不知不觉地,刘芬芳就已经把岑思颜当成了主心骨,不自觉地征求她的意见。   有人忽然想起来什么:“思颜,之前王新兰是不是让你准备服装来着?”   岑思颜点点头:“嗯,她说这是生活委员的职责来着!”   刘芬芳可气坏了:“你别听她的,谁说的屁话,要真算起来,也该算是文娱委员的责任,你就帮我们建议一下穿什么服装好,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岑思颜笑了笑:“不用,我已经借到了。”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借到了?天哪,你上哪儿借的那么多服装!”   “市歌舞团。”   “你居然有歌舞团的关系!”   “没什么,我妈妈在那边工作。”   她说得轻描淡写,大家自然也不会想太多,只以为就是普通的工作而已,但这层关系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   “天哪,我们班这是来了一个什么宝藏姑娘!”   “难怪跳舞也跳这么好,原来是从小耳濡目染啊!”   “那你经常去歌舞团吗?你跟歌舞团的演员熟吗?能不能帮忙找他们要签名啊?”   眼看话题越来越偏,刘芬芳连忙大声说:“好啦好啦,思颜帮我们已经够多的了,你们就不要得寸进尺了,还要不要好好排练了?”   “这不好好在排着嘛,我觉得我们今天的效率很好,排练一天比平常排练一个星期的效果还好呢!还是多亏了思颜教我们的方法。”   大伙儿说得一团高兴,谁都没有注意到,教室的角落里,一个男生悄悄地坐在那里,脸色阴郁得似乎能滴出黑色的水来。   眼看到了平时排练结束的时间,刘芬芳让大家收拾了一下教室,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按照叶清安之前的叮嘱,岑思颜跟几个顺路的同学一起回去。   刘芬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思颜,让你帮忙借衣服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千万不要勉强啊,我们另外再想办法也是可以的。”   “真的不麻烦,对了,你这几天让大家把自己的身高尺寸都报一下,我周末过去把衣服取回来,对了,还有转场的道具,我看也不用太复杂的,就用一些背景画板就可以了,我周末过去的时候顺便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有的话就先借回来。”   “真的不会太麻烦吗?”   岑思颜也特别诚恳地回答她:“真的不会。”   “那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也好,到时候周末一起过来吧!”   “好嘞,我找几个靠谱的一起过去,放心,他们到了歌舞团一定不会乱摸乱看,不会给你丢脸的。”   “不用紧张,歌舞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就当在学校里一样好了。”   见岑思颜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刘芬芳也放下心来。   特地跟其他同学一起,把岑思颜送到省委宿舍大院的大门口,看着她安全地进门去了,这才离开。   其中一个女同学还吁了一口气说:“你们看见没有,思颜他们家大门口站岗的兵哥哥特别严肃,刚才吓得我差点都不敢说话呢!”   “之前是谁说的来着,说她是乡下来的,我看就一点也不像,怕是谁妒忌人家乱说的吧!”   “反正我们自己不跟着说就行了,说起来这次还真多亏了思颜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呢!”   受益最多的是刘芬芳,她也特别感慨:“可不是嘛,要不是她,我现在还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里躲着哭呢!以后可别让我再听见谁说她的坏话,不然我一个大耳括子扇过去。”   “对了,对面这巷子里有一家新开的糖水店,味道可好了,我请大家喝糖水吧!”   “好啊,好啊,谢谢。”   糖水店家的儿子叶清安如今正在荷香楼。   参加大老板孟建军母亲的寿宴。   参加寿宴的都是宜宁市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样的场合,吃饭是次要的,各种交朋友、攀交情才是主要目的。   叶清安作为后起之秀,自然也颇受瞩目。   别人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被家里的长辈带过来见世面的后辈,而他却是已经能够跟一众商海中搅风搅雨的大佬们平起平坐的一员了。   当然,他毕竟才崭露头角,还远远没到那种人人都要敬着他的程度,所以,该应酬的还是要尽心应酬,该喝的酒一点也不能少喝。   叶清安能力强,人年轻,长得又好,大有前途,于公于私,都是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心目中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想当他老丈人的还真不少。   就连今天宴会的主人孟建军也十分看好这个小伙子,特别是知道他还是自家闺女的同班同学之后,更是乐呵呵地拉着叶清安四处敬酒,给他引荐各位商界大佬。   这么一来,不少人都瞧出端倪来,纷纷打趣很快又能再次吃上孟家的酒席了。   孟华萍的目光一直都在追随着叶清安的身影。   眼中火辣辣的情意简直遮掩不住。   在一帮油光满面、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中,挺拔得如同一株清新的小白杨的叶清安是那么地引人瞩目。   即使是在一群老油条中,他也能应对得体,从容不迫,他天生就是属于这种地方的,光芒万丈。   在学校里,他只是一个不爱说话的高冷学神,而在这里,他光芒万丈。   孟华萍的一颗心彻彻底底地为他臣服了。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站在自己的身边,而他身边女主人的那个位置,也只有自己,能站上去。   叶清安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跟人抱歉地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向门口走去,脚步有些许的踉跄。   孟华萍急忙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出了大厅,叶清安就有点撑不住了,单手撑在墙上,准备缓缓再走。   忽然听到一声娇柔的呼唤:“叶清安,你怎么了?”   叶清安艰难地转头,眼前的人影有些晃动,但还是看得出来是个年轻的姑娘,正一脸关切地想要上来扶他。   他一侧身,避开了对方的手:“没什么,我去上个洗手间。”   “我扶你过去吧!”   “不用。”叶清安松开扶墙的手,挺直腰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只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走的路都已经不是一条直线了。   孟华萍当然放心不下,一直跟着他到了男厕所的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他从里面出来。   衬衫上面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脸上还带着水珠,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唇色更是鲜艳得很,像是女人涂了唇脂,却又比这世上所有的口红颜色都好看几百倍。   孟华萍忍不住快步上前,掏出手帕按上了他脸颊边尚且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这里湿了,我给你擦擦吧!”   叶清安有些后悔今晚喝得太多了,他错误估计了自己如今的酒量。   本以为洗个脸能清醒一些,谁知道随着酒气的上涌,头更晕了,能不能清醒地撑到回家都还难说。   孟华萍凑上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梦里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热情洋溢地迎上来要给他擦汗。   叶清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迷离,忽然温柔地笑了:“是你啊!”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见过的温柔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宠溺的笑。   孟华萍怔了怔,目光黯了一瞬,但立刻又顺水推舟地挽了他的胳膊:“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荷香楼是老牌酒楼,是城中各种高档酒席宴请的首选之地,哪怕价钱昂贵,想要在这里吃饭也得排队预定。   孟建军跟这里的老板有交情,老板特地在三楼给他留了一间休息室,供他平时喝多了回不了家的时候使用。   孟华萍便把叶清安扶到了休息室中。   她本来并没有准备要做些什么,可是在听到他迷迷糊糊之中喊出了岑思颜的名字之后,孟华萍决定豁出去了。   那个乡下来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喝醉了也还心心念念地喊她的名字,而自己活生生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视而不见。   这么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她决不能拱手相让。   孟华萍锁上了休息室的房门。 第64章   脸面什么的无关紧要,她要这个男人。   孟华萍知道,以叶清安的性格,如果他们之间今晚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他不会不负责任的。   只要嫁给了他,别人只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至于这段婚姻是怎么来的,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孟华萍让叶清安靠在沙发上,慢慢地俯身下去……   越来越近,只差一点点就要亲上去的时候,叶清安忽然抬手,大掌按在了她的脸上,重重地推向了一侧。   “你不是她,你想干什么?”   孟华萍惊呼着摔向一边:“你……”   叶清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清明,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这里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孟华萍不甘心地还想再尝试一下,柔声说:“你喝醉了,我带你来休息一下呀!我,我给你倒水。”   “不用了。”叶清安猛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最后还是站稳了,向门口走去。   孟华萍立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你别走,叶清安,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你放开,我不喜欢你。”叶清安皱眉。   孟华萍抱得更紧了些:“我不放,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的?她有什么好?”   叶清安开始一根根地掰她的手指:“孟华萍同学,请你自重。”   终于,孟华萍的手被他强行拉开,叶清安大步走到门边,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孟华萍大声地喊了一句:“叶清安,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知道,跟我在一起,我爸能让你少奋斗十年!”   叶清安打开门,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不需要。”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啊啊啊!”孟华萍尖叫着,把茶几上的东西统统都扫落到了地上。   有酒楼的服务员听到动静来察看,发现是楼下正在举办宴席的孟家的千金,正状若疯狂地打砸着屋里的各种摆设。   荷香楼是有底蕴的老牌酒楼,专门为贵宾布置的休息室,各种摆设也价值不菲,有些甚至还是难得的古董。   就算客人愿意赔偿,也未必能够再买得回来。   服务员见这个孟华萍这个样子,深知自己肯定是劝不动的,赶紧去报告了领班,领班也不敢怠慢,立刻去通知了孟家的人。   孟建军的妻子习文凤立刻赶了上来。   习文凤看见蹲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女儿,顿时心疼不已,连忙过去扶起她:“唉哟,我的宝贝闺女,你这是怎么了?”   孟华萍刚才发疯的时候把自己的衣服纽扣扯开了几颗,头发也十分凌乱,脸颊通红,满脸泪痕,看起来倒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样。   习文凤心中一惊,立刻让跟着她上来的服务员先出去,仔细地关上了门,才担心地问:“萍萍,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有谁欺负你了?”   孟华萍哭哭啼啼地说:“是叶清安,叶清安那个混蛋!”她都已经那么纡尊降贵,甚至愿意把自己宝贵的清白身子给他了,他居然甩开她就走,太过分了,简直不识好歹。   习文凤脸色大变:“是他,他怎么你了?乖乖,先别哭了,好好跟妈妈说说。”   习文凤也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胼手砥足跟丈夫一起白手起家,打拼出这偌大的家业,也算得上是个女强人了,看见自家女儿被人这样欺负,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但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不管事实真相怎么样,始终是女方吃亏,所以一定要慎重。   孟华萍本想哭诉叶清安的不识好歹的,可是她忽然敏感地从习文凤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一咬牙,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改成了:“我看他喝醉了酒,好心想带上来休息一下,可是他,他居然想,想那个我……”   习文凤气得拍桌子:“那混蛋人呢?”   孟华萍抽抽噎噎地说:“他走了,我害怕,大声喊了起来,他怕被人发现,就走了,妈,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习文凤心疼地抱着她:“别怕,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他……,碰你哪里了?”   看女儿的样子,成事是肯定还没成事的,不过也必定是吃了亏的,习文凤虽然心疼,可也要问清楚了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才好决定下一步的做法。   孟华萍双手捂着脸:“他,他亲了我的脸,嘴巴,还,还摸了这里……”   习文凤松了一口气:“就这样?”   孟华萍不干了:“这样还不够吗?呜呜呜,妈,女儿的清白都已经没有了,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真是个混蛋,看他还挺斯文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好小伙,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这就找人,把这臭小子揍一顿给你出气。”   习文凤听女儿这么说,也不算吃了什么亏,但这种事不能明火执仗地去报派出所,不然传来传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家闺女。   还是找人打一顿比较解气。   不料孟华萍却急了:“不行。”   “怎么了?”习文凤不解,“打一顿不够?那就打两顿?还有让你爸联合他那些朋友,在生意上给他使点绊子,哼,年纪轻轻的,做出了点成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倒要让他看看,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不,不是的。”孟华萍却扭扭捏捏了起来,“我不想这样。”   习文凤露出狐疑的神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看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你该不会……”   孟华萍摇着习文凤的胳膊,拖长了声调撒娇:“妈——”   习文凤惊讶地看着她:“你真的……”   “妈,我都已经被他这样了,难道还能跟别人?要是被人知道了,以后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其实他这个人,细想起来,也不是太差。”孟华萍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也变成了一片娇羞的红。   说实话,在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前,习文凤对叶清安这个年轻人还是挺有好感的,甚至还跟孟建军讨论过要是女儿能找这么个女婿也很不错。   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这个人的人品,就有些堪忧了,嫁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就算他再有能力,长得再好,人品不好的话,还是不行的。   “可是他今天能借着酒意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以后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对别人也这样?你真的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不是的,他平时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今天是因为喝多了,而且,主要是因为,那个人是我……”孟华萍发现自己差点儿弄巧成拙,赶紧想办法找补。   “你是说,他早就对你有意思?”   孟华萍红着脸点头:“应该是的。”   “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爸的钱和人脉?”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呀,我们家有钱,那不也是我的优势之一吗?”   “也对,咱们家这是皇帝女儿不愁嫁,他要仰仗你爸做生意,以后就不敢对你不好,行吧,这事我先去跟你爸商量一下,你也别哭了,赶紧收拾一下下去吧,你奶奶刚还在念叨你上哪儿去了呢!”   孟华萍再也不见之前的疯狂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拒绝了又怎么样,该是她的,始终还是她的。   再说叶清安,硬撑着走了出去,但刚出了酒楼就撑不住了,晕得连路也走不太动。   刚好路边有一家小饭馆,他勉强走了进去,掏出十块钱让老板帮他煮碗白粥。   刚才在酒楼里光顾着喝酒了,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呢,喝点粥下去压一压,大概就不会晕得那么难受了。   老板好心,还特地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喝下去热热地出了一身汗,再喝点粥暖暖胃,叶清安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才回到之前去参加酒宴时存自行车的地方,拿了自己的自行车。   脑袋还有点发晕,不好骑车,他便推了车子慢慢地走,顺便吹一下路上的凉风清醒了一下头脑。   今晚认识了不少人,收获还是不小的。   叶清安有心想要盘算一下将来该怎么开展合作,可是脑子里有个窈窕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既然赶不走,那就不赶了。   叶清安索性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的身上。   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地活灵活现,像是活在了他的脑海里。   曾经心中以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女神,在熟悉了之后,才发现,她原来是那么的鲜活可爱,让人怦然心动。   哪怕是她生气责怪他时的模样,也能让他心中一甜,嘴角也忍不住高高地翘了起来。   完全不知劳累地走了长长的路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宿舍大院的大门口了。   严格来说,叶清安现在已经不算是大院里的人了,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但他毕竟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门口的守卫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也不会再盘问什么,挥挥手就让他进去了。   叶清安还没想明白自己进来到底要做什么,双腿已经自发地把身体带到了一栋两层小楼的旁边。   抬起眼看向二楼那扇散发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叶清安脑子一热,忽然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扔了上去。   岑思颜刚洗完澡,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正靠在床头看书呢,忽然听到窗户上“咯”地一声轻响。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又响了一次。   这次她坐不住了,走过去推开了窗户,一眼就看到窗户下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65章   叶清安看见窗户开了,还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   这是找她有事?   岑思颜想了想,转身跑了下去。   家里其他人都在各自的房里,客厅里只有保姆阿姨在看电视:“思颜这是要出门啊?”   “我同学找我,我出去一下。”   岑思颜身上穿的是准备睡觉的衣服,无袖的背心加一条长度到大腿中段的短裤。   这样的装扮在后世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街上的美女穿得比这暴露的还多得是,所以岑思颜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出门有什么不妥。   也亏得保姆杨阿姨以为她说的是女同学,要是知道她这个样子要去见的是个男同学,保管得吓一跳。   叶清安看见岑思颜往自己走来的时候眼睛就有些发直,她四肢纤细修长,在昏黄的路灯下还白得耀眼,他喉咙有些发紧,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忽然就不敢乱看了,只把目光专注在她的脸上。   头发披散下来的她比平日里似乎多了几分温柔,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叶清安看她洁白的脸上似乎自带一层柔和的圣光。   他又呆住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岑思颜问。   “没,没事。”叶清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半秒。   他的目光太过火热,让岑思颜都感觉到有些不自在起来。   今晚的叶清安看起来跟往常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当然他平时也挺不要脸的,但用这样大胆直白且热烈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她,似乎还是第一次。   不仅这样,他整个人似乎也有点傻乎乎的,站得笔直笔直的,像操场边上的那棵松鼠,嘴角一直带着傻兮兮的笑容。   岑思颜吸了吸鼻子,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叶清安大方地承认。   “喝醉了?”   “没有。”   一般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岑思颜抬起一个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你的手,真好看。”果然是傻了,这种话换成平日里哪里可能说得出口。   岑思颜忽然觉得,这样的叶清安似乎也挺可爱。   她忽然起了点坏心思:“叶清安,你喜欢孟华萍吗?”   叶清安皱眉,眼中露出了厌恶的情绪:“不喜欢,讨厌她。”   不喜欢就算了,可是用上讨厌这两个字,是不是太重了些?怎么说班长在同学们面前的形象一直还是维系得挺好的。   “为什么讨厌她啊?”   “她跳舞,不好看。”还抢着当主角,害得他写的剧本不能给他喜欢的姑娘跳。   “那谁跳舞好看呀?”   “你!”   叶清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热切地看着岑思颜,幽深的黑眸中闪耀着漫天的星河,可岑思颜在那一瞬间,却似乎产生了一种感觉,他看的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她非常清楚,这辈子她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认真地跳过舞,包括之前教同学们动作,跟他们一起排练,所展现出来的远远不足她真正水平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跳得能看而已,没有谁能昧着良心说一句她跳得比孟华萍还好。   岑思颜怔怔地问:“我是谁?”   叶清安无比真诚:“你是岑思颜,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这么好呀!”岑思颜的声音轻得如梦似幻,“那这么好的姑娘,你喜欢吗?”   “喜欢的。”叶清安此刻的样子乖乖的像个孩子。   “有多喜欢呀?”   他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天空:“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岑思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可爱的脸:“好,我相信你了。”   刚想收回,却落入了他的掌心,叶清安虔诚地捧起她的手,在手心上落下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薄唇滚烫,带起细微的电流瞬间流遍她的全身,再也动弹不得。   恨不得日月山河,就此停摆,时光永驻,地久天长。   良久,岑思颜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嗯。”叶清安乖乖地点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了,直直地看着她。   “又怎么了?”   叶清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红色的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这个给你。”这是今晚的寿宴上,上菜之前摆在桌上的糖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是买不起,但叶清安就是当着其他宾客的面,面不改色地拿了两颗放进口袋里了。   见她不动,叶清安拿着糖果的手又往前伸了一下:“我特地给你留的。”   岑思颜叹气,在他的心目中,她是有多爱吃零食啊!上前两步把糖果拿了:“谢谢!”   手指接触到他的掌心,感受到那烫人的热度,岑思颜的心跳又加快了几拍,连忙转开视线:“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头就走。   进了家门转身关门的时候,不经意地往那边看去,发现他居然还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岑思颜无奈地挥了挥手,彻底关上了大门。   手里紧紧地攥着两颗水果糖,岑思颜逃跑一般地飞快跑上了楼,关上房门之后,整个人重重地靠在门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把糖果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是好闻的橘子甜香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地走向了窗边,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底下已经没有人了。   岑思颜轻轻吁了一口气,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只是片刻之后又轻笑起来,什么时候变得眼皮子这样浅了?只是两颗水果糖,就能让她如此魂不守舍起来?   第二天在上学的路上,孟华萍再见到岑思颜和叶清安的时候,目光中就掩饰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得意。   昨天晚上寿宴结束后,她妈妈把她的事跟她爸爸说了,她爸爸又找了她过去,仔仔细细地问了个清楚,最后商议决定,可以让他们先订婚,等两人大学毕业以后,再正式举办婚礼也不迟。   “叶清安,我爸让你今天放学后到我家里去一趟。”   叶清安眉头微皱:“有事吗?”   岑思颜看了他们一眼,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往教室的方向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作为人生赢家,她还是很大方的。   “呃……”孟华萍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决定要给他留点面子,“生意上的事。”   “我最近跟你们孟家应该没有什么生意来往吧?”叶清安语气中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孟华萍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显,笑盈盈地凑近他的耳边:“你如果不想我把你昨天对我做的事公之于众,最好还是来一下吧!”   叶清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哦?我做什么了?”   “你……”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吗?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空。”叶清安明明白白地拒绝。   孟华萍咬着唇:“你不要后悔!”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叶清安丢下这么一句,赶紧去追岑思颜去了。   “我昨天晚上去参加孟华萍的奶奶的寿宴了,她父亲邀请的,市里很多做生意的人都参加了,我喝得多了些。”   原来是这样,昨晚岑思颜就有些奇怪,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喝酒的人,怎么突然就喝成这样了,好在他喝醉了不耍酒疯。   “后来孟华萍带我到楼上的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再然后我清醒了一些就自己回去了,期间我虽然醉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绝对没有做过不应该做的事情。”   岑思颜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也不希望以后传出些什么会让你误会的事情。”   要命,那种心跳过快的感觉又来了。   岑思颜低着头:“嗯,我知道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会有些介意孟华萍的话,自从昨天晚上看了他喝醉之后的表现之后,就再也不会觉得他对孟华萍会有什么意思了,即使他不解释这些,她也不会误会的。   但他这样说了,还是让她感觉很好。   经过了上辈子那场失败的婚姻,她岑思颜太知道两个人的坦诚相处有多重要。   叶清安说他没有空去见孟建军并不是借口,他最近确实很忙。   事业的起步阶段本来就很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得兼顾学习。   最近刚拿下的桥南那块地,千头万绪的事情堆积着等着他去处理,以至于他连下午的课都没法上了,接连几天都请了假出去。   岑思颜放学以后照常跟同学们一起排练,也渐入佳境,大家配合得越来越好。   大伙儿甚至觉得,如果孟华萍再不来,光是他们这些伴舞,都能算得上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节目了。   当然还是有人有意见了:“这马上就要表演了,班长几乎都没有跟我们一起排练过,到时候要是配合不起来该怎么办啊!”   刘芬芳也没有办法,她可没有本事安排孟华萍,只好劝大家:“应该不会的,班长为了这个节目也花了很多心思,她也很重视的,一定不会掉链子的。”   孟华萍这几天心情坏得很,在学校里为了维持形象不好发脾气,只好回到家里发泄。   一回到家嚷着口渴要喝水,家里的保姆立刻就给她端上来一杯冰镇的绿豆沙。   她家是市里少有的家里有冰箱的人家,花大价钱从鹏城那边买的走私的港货,好不容易才运回来的。   这个夏天,她每天回到家都要喝上一杯甜甜的冰镇饮料,家里的保姆知道她这个习惯,也是每天都给她准备好了。   可是今天她直接就把杯子给砸了:“不知道我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吗?还给我喝凉的,想害死我啊!” 第66章   保姆悄悄地在背后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倒是讲究起来了,平时也没见她在乎过这些啊!   但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只好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那喝点热水。”   “这么烫,想要烫死我吗?”又是一个杯子被摔了个稀巴烂。   “有没有眼色啊,这满地的玻璃碎片,还不赶紧扫扫,巴不得我一脚踩上去是不是!”   这么一来,谁都知道孟家的大小姐心情不好了,保姆什么都不敢说,闷着头打扫地板。   孟华萍一肚子的气发不出来,更难受了,正好孟建军回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萍萍啊,这叶清安怎么还没来家里啊?你跟他说了吗?”   孟华萍气愤地说:“他爱来不来,我才不稀罕呢!”   “他不肯来?”习文凤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尖声问道。   孟建军倒是理智一些,毕竟他跟叶清安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对他这个人还是有点了解的,他应该不是那种对做过的事完全不负责任的人:“萍萍,那天发生的事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你再仔细给我说说。”   孟华萍尖叫起来:“爸,你不相信我?你居然偏袒一个外人,不相信自己的亲闺女?”   习文凤也很激动:“你怎么回事,有你这样当爸的吗?闺女都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要逼她再说一遍?谁是外人谁是自家人你分不清吗?”   孟建军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咱们家姑娘被人欺负了,对方还想不负责任,你当爸的不给自家闺女做主?”   “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总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闺女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就是那混蛋想趁着酒意欺负咱们闺女,不过既然咱们闺女看上他了,那就顺水推舟,他要是愿意跟萍萍在一起,那什么都好说,要是不愿意,那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习文凤的性子就是这样,护短得很,平时还不怎么样,但一旦有人欺负到她的地盘上来,可不管什么青红皂白,自家人都是没错的,总归是别人的错。   说完,她一拉孟华萍:“萍萍,走,你爸不管你,你妈管,不就是个小年轻嘛,还能翻出天去不成,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妈!”   “这又怎么了?”   “你,你别吓坏了别人。”孟华萍扭扭捏捏地说。   习文凤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护上了?瞧瞧,这就是生闺女的下场,这胳膊肘往外拐啊!”   “妈!”孟华萍摇着她的手臂撒娇。   “行吧,我明天去找他一趟,跟他说清楚,总行了吧,不过那小子如果还是不识好歹,那你也别那么死心眼,咱们家的姑娘什么好男人找不到啊,没必要在这么一棵树上吊死。”   “不,我就要他。”要还是以前,孟华萍虽然挺喜欢叶清安的,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可叶清安的拒绝,反倒把她的傲气给激起来了,从小到大,只有别人追着她跑的份,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因为孟家之前跟叶清安打过交道,所以习文凤也知道,他在外面租了个办公室,平时不在学校上课的时间,都会在那边处理公务。   孟华萍说他这几天每天下午都会请假,习文凤便跟女儿说好了,如果明天下午他还是请假的话,就打个电话告诉她,她好去办公室那边找叶清安。   第二天下午上课的时候,孟华萍转头发现叶清安的位置果然空了,心中暗喜,一下课就赶紧跑去教师办公室,借了电话打回家通知习文凤。   看着落单的岑思颜,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于是便想起了马上就要进行的文艺汇演表演的事。   毕竟自己是主角,她还希望在这次表演中大出风头,最好让全校师生都能记住她,哪怕她毕业以后,也能成为校园传说中的一个传奇,就好像去年已经毕业了的,那个在舞台上独舞一曲惊艳了全校的岑思灵学姐一样。   所以其他同学的表演她也还是要关注一下的,虽然他们只是背景板,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会对整个表演产生不利的影响。   至于那个岑思颜,那她就大发善心教教她吧,也没几天的时间了,能跳得多好就不指望了,到时候不要同手同脚给班级丢脸就行。   在同学们面前,孟华萍的表现一向是大方得体的。   “思颜同学,真的很抱歉,这几天家里都有事,一直没抽出空来教你,趁今天有时间,我把之前新兰负责的部分教给你吧,还有几天的时间,抓紧好好练练,应该还是可以的。”孟华萍找到岑思颜,亲切地对她说。   “谢谢班长,不过应该不需要了,我们把其他人的舞蹈动作都重新排了一下,不再特别突出某一个人,难得今天班长可以跟我们一起排练,不如抓紧时间好好练一下配合吧!”   孟华萍忍不住皱眉:“你们把编舞改了?怎么都不先跟我说一声,这可是我特地请歌舞团的老师来帮忙编的舞,怎么能随便改动呢!”   刘芬芳气不过,走过来插了一句:“这不是班长大人您贵人事忙,我们也找不到机会跟您说嘛!”   岑思颜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其实改动不大,而且对你独舞的部分应该不会有影响,不如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再改回去。”   在这方面,因为没太用心,所以她一直佛系得很。   孟华萍还是不满:“那你们也不能随便改啊,舞蹈的东西你们又不懂,改坏了可是要影响大局的。”   一个女生弱弱地说:“不至于吧,我们都觉得改得挺好的。”   孟华萍还想再说什么,但想到自己温柔大方的人设,硬生生还是忍住了:“好吧,那你们跳一下给我看看。”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他们跳成怎么样,总之就是不行。   随便改编舞,这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刘芬芳立刻去放音乐:“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跳啊!”   孟华萍转头看向后面,准备找张凳子坐下来看,忽然眼前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心跳了一下,再抬头仔细看去,果然真的是叶清安。   他怎么会……   “叶清安?你下午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叶清安举起右手食指竖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然后就背着双手,目不斜视地看向了前方。   这时候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孟华萍满脑子乱糟糟的,一心只想知道她妈究竟去找了叶清安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前的舞蹈给看进去。   然后倏然一惊。   他们跳得居然真的比之前好多了。   特别是那个岑思颜,虽然站在后排,而且做的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动作,可就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柔软的身姿、流畅自然的动作,甚至是她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都是那么地出类拔萃,让观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关注到她的身上。   孟华萍忍不住把头转向叶清安那边,果然,他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岑思颜,目光中似乎有星光在闪耀,那是她期盼了很久却从来都没有从他身上得到过的目光。   如果真让他们这样上台,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停下!”孟华萍控制不住地喊出一句,否定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忙乱之中瞥见叶清安笑容满面地朝岑思颜飞快地竖了一下大拇指,虽然只是瞬间的一个动作,并且马上就收了起来,但这个大拇指还是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插入了孟华萍的心头。   不,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否认了他们的舞蹈。   哪怕是完全不懂舞蹈的人,也看得出来,改动得很不错,确实比原来的要好。   如果她非要否认,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就是她心胸狭隘,容不得人,要么就是她水平有限,分辨不出好歹。   这两个都是她绝不想要的结果。   必须另外再想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岑思颜上台的。   说起来,她改的这个编舞,倒是帮了自己。   按照以前的编排,王新兰之前所在的那个位置是不可或缺的,但如今这样改动之后,就算临时少了一个人,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她只要想个办法让岑思颜无法上台就行。   想到这里,孟华萍的脸上挂上了一个赞赏的笑容:“大家跳得很好,出乎我的意料,那以后就按照这个来吧!来,我们大家一起排练一次。”   岑思颜是在孟华萍喊了停下之后才看到的叶清安,当时她就没来由地心跳了一下,再看到他那个赞扬的手势事,更是不由自主地有些脸红。   音乐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几天晚上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她跳舞跳得好看。   不知不觉地,她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不自觉地认真了起来。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感受到了岑思颜身上气场的变化,她好像一下子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变成了能掌控全场的女王。   有些东西真的是刻在了骨子里,不是想掩藏就能藏得住的。   剑在鞘中,只是抽出一线,便已锋芒毕露。   孟华萍在家中练习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哪怕闭上眼睛都不会跳错的舞步,在这一瞬间也乱了章法,接连错了好几个动作之后,居然用自己的左腿绊倒了右腿,狼狈地摔了一跤。 第67章   “班长,你怎么了?”   孟华萍一摔倒,排练的节奏立刻被打乱了,同学们都涌上去关切地看着她。   孟华萍咬着牙站了起来:“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法继续排练了。”   几个男生立刻上来说:“那我们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那我们送你回家!”跟王新兰不一样,孟华萍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同学们也是真的关心她。   好几个同学都自告奋勇要送她回家,剩下的人自然也排练不成了,刘芬芳拍拍手:“那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说完,她看了一眼岑思颜,欲言又止,其余的好几个同学也是一样,似乎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好说的。   有些东西太过震撼,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了。   岑思颜自然也知道刚才自己是有些吓到她们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没偷没抢又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是展现了一下自己真正的舞蹈水平而已,没什么好心虚的。   既然做了的事情,她就不会为之懊悔。   岑思颜笑着拍了拍刘芬芳的肩膀:“明天周末,说好了要去拿服装,还要找几个人帮忙准备背景道具的,别忘记了啊!”   刘芬芳回过神来:“那明天上午我们去你家大门外等你?”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直接去歌舞团外面等就可以了,上午八点半。”说完,岑思颜顺势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隔着几个正在摆放桌椅的同学,正好看见孟华萍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顺着那目光,指向的正是叶清安。   而叶清安此时也正看着孟华萍,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透着彻骨的凉意。   让并不是直面这目光的岑思颜都禁不住为之倏然一惊。   只是下一刻,叶清安的目光就转向了她,立刻冰雪消融,化成一汪温柔的春水,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走吧!”   “嗯。”岑思颜低低地应了一声,尚且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只因叶清安在她的面前,总是那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以至于她常常忘记了,上辈子的他,曾经是那个商场上手段狠辣,让人闻风丧胆的强者。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像他如今表现出来的那样真正温润如玉呢?   叶清安体贴地帮她拿起了书包。   “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些天叶清安下午都请假,岑思颜每天排练完都跟其他同学一块儿回去的。   “今天的事情提早办完了,没其他什么事,顺便回来看看。”也幸好回来了,叶清安暗地里庆幸,如果没回来,他将错过怎么样的一副美景。   她沉浸在舞蹈中的模样,他一次也不想错过。   岑思颜其实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叶清安问起她为什么会跳舞,她就告诉他是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一个会跳舞的知青教她的。   结果他完全没提这事,她也算是乐得自在了。   “明天早上几点出发?”临到家的时候,叶清安忽然问。   “我跟她们去挑表演的服装和道具。”岑思颜说,意思就是跟你没啥关系,你就不用凑热闹了。   “我明天早上也有事,顺便先送你过去。”   “不用,我认识路。”从家里到歌舞团这段路,她上辈子走过无数次了,熟悉得很。   叶清安沉吟片刻:“你跟她们约了八点半,骑车过去大约要半个小时,那我七点半在这里等你吧!”   岑思颜无奈地叹气:“我七点五十出发。”   “好!”叶清安灿然一笑,转身推车离开。   韩丽华这两天有演出任务,出差去了,不过她在离开之前,已经在单位里交待好了,让管服装和管道具的同事招待岑思颜。   还顺便跟如今已经在歌舞团工作的岑思灵说了一声,让她带岑思颜一块儿过去。   岑思灵这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进了歌舞团几天,周围的同事因为韩丽华的缘故,对她都特别奉承,她被人夸赞得多了,渐渐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完全忘记了她当初考试没通过,还是靠着韩丽华的面子才进了歌舞团的事了。   面对岑思颜,又渐渐开始了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只是在家里爸妈的面前还会收敛一些,但让她巴巴地带岑思颜一块儿去歌舞团?她才不干。   “妈妈可能忘记了,我今天休息,而且有点不舒服,不想出门了,你自己去吧!”早餐桌上,岑思灵一边给自己的餐包上涂上奶油,一边说。   岑思颜懒得理她,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把碗一推:“随便你,杨阿姨,我出去了,桌上的碗筷麻烦您收拾一下。”   “哼!”岑思灵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了几下,把手中的餐包一扔,站起身来,急急地跑了出去。   于是岑思颜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明明说过今天不出门的岑思灵急匆匆地跟她擦肩而过,往歌舞团的方向去了。   因为走得匆忙,甚至还不小心撞了岑思颜的肩膀一下。   刚好被在大门口等她的叶清安看了个正着。   “她最近还是这么嚣张?”叶清安有些不满地问。   岑思颜想了想:“还好吧,挺消停的。”   之前岑思灵想利用张阿姨的儿子刘万金来害她,已经被她报复回去了,在岑思颜这儿来说,两人的恩怨就算是了结了。   一直以来两人的一些明争暗斗里,自己也没吃过什么亏,而且还搅黄了对方上辈子的婚事,这辈子岑思灵是不可能再嫁给祁卫宁作妖了。   如今在岑思颜看来,岑思灵也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只要她不要再来招惹自己,她就不会再将对方放在心上。   “嗯。”叶清安应了一声,“如果她再搞什么小动作,你跟我说。”   岑思颜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告诉你然后再套麻袋把她打一顿?”   叶清安笑:“也不是不可以。”   九月底已经开始入秋,早上的风挺凉爽的,岑思颜一边骑车一边感受着清风拂面,心情如同蔚蓝的天空一般疏阔高远。   叶清安心情也挺好的样子,慢悠悠地骑着车跟在她的身后,   在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岑思颜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一群人骑着自行车“呼啦啦”地冲了出来,眼看就要跟恰好经过这个巷口的她撞个正着。   岑思颜心里一慌,急忙停了下来,想让对方那些人先过去,可一停下来就发现更不妥了,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明明前面一片空地他们不去,偏偏就要朝着她的方向不要命般地冲过来。   “砰!”车头被撞得歪了一下,冲力太大,岑思颜单脚撑在地上支撑不住,往旁边歪了一下,这时她亲眼看见,一只穿着硬底皮鞋的大脚,不偏不倚地朝着她的小腿用力地踹上来。   这绝对是故意的。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她的小腿骨都非得被踹断了不可。   可是这时候她四周都被人围着,整个人被卡在了自行车上,根本就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脚踹下来。   到最后的一刻,岑思颜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惨剧的发生。   但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一个带着熟悉气息的温热身躯覆了上来,帮她挡住了这致命的一脚。   叶清安紧闭的唇齿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臂却用力地撑住了地面,以免压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接下来四五辆自行车接二连三的冲过来,稀里哗啦地摔成一片,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了叶清安的身上。   反而是最底下的岑思颜因为有他挡着,什么事都没有。   他硬是一声不吭地硬生生承受住了这所有的重量,只有撑着地的手臂在不停地发抖,还有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汇集成一滴,滴落下来,“啪!”地一声,在岑思颜眼前的地面上画出一朵漂亮的小花。   那些人见计划失败,纷纷站了起来,骑着车一溜烟儿就跑了个没踪没影。   叶清安身上一轻,这才往旁侧一滚,喘着气瘫在了地上,整个后背都在火辣辣地疼。   岑思颜急忙爬起来,趴在他身边:“你怎么样了?”   叶清安摇摇头,艰难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岑思颜眼圈红了,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了一下他的后背,“刚才那些人都压在你身上了,怎么可能没事。”   叶清安“嘶”了一声:“可能是有些皮外伤。”   “那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想要扶他起来,却犹豫着不知道从何下手,生怕一不小心又碰到了他的伤处。   叶清安自己站了起来:“真的没什么大碍,你不是还约了同学嘛,不用去医院,我自己回去上点药就行。”   “那怎么行,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这时候丢下你,也太没良心了。”岑思颜说什么也不干,宁愿放同学们的鸽子,也非要送叶清安去医院看看,“得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幸好医院就在这附近不远,叶清安这个样子也骑不了车,他们的车子经过刚才的事故也都有了一定的损伤,岑思颜索性把车锁上就丢在这儿了,然后扶着叶清安走了过去。   好在经过医生的检查,确实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后背那一片青青紫紫,看得人心惊肉跳。   护士在给他上药的时候,岑思颜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第68章   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叶清安上药的全过程,岑思颜都在一旁关切地看着。   还时不时叮嘱护士:“麻烦您轻点儿。”   反倒是叶清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这儿还没那么快弄好,要不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岑思颜根本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我不累。”   倒是护士阿姨瞧着叶清安粉红的耳后根,笑了起来:“小伙子不用不好意思,人家姑娘也是关心你。”   岑思颜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也红了脸,话说回来,这叶清安身材还挺好,平时穿着衣服看着瘦,可脱下衣服,这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看着还挺结实。   她猛地转过头:“那行,我在外面等你。”   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转过头来叮嘱一句:“对了,他腿上应该还有伤,待会记得把裤子脱下来看一下,一定要上药啊!”   叶清安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没有。”   岑思颜坚持:“有的,一定得看看。”   护士也说:“对呀,有伤就要上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啊!”   好好一个大小伙子,被她们说得像是个熟透了的大虾。   岑思颜好笑地闪身出去,还好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叶清安慢慢地挪动着步子出来了:“好了。”   岑思颜关切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么快就全都上完药了?腿上呢,也上了吗?”   叶清安黑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上了。”   “那还差不多,你现在能走回去吗?还是再休息一下?医生还有什么嘱咐没有?除了这些涂抹的药膏,还有没有口服的药?”   “医嘱都说明白了,没有其他药,可以走。”叶清安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先送你回家吧,自行车我迟点再去拿。”   叶清安不动:“你还要去歌舞团吗?”   岑思颜看看时间:“嗯,耽搁了一个小时,不知道他们走了没,不过我妈妈都跟团里那边说好了,我还是得过去一趟。”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呀!”   “万一那些人再来呢!”   岑思颜一惊:“你也觉得那些人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人伸脚朝她踹过来的时候的狠戾,她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   可是那人的目光,如今回想起来,都禁不住心惊肉跳。   叶清安眯了眯眼:“不然呢?”   “可是,谁会这样做呢?我感觉,我最近好像也没得罪什么人吧!”   岑思颜自认为自己为人低调谦虚,与人为善,跟周围的人都相处得挺好的,实在不应该有什么人对她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唯一跟自己有仇的岑思灵,最近在歌舞团也春风得意得很,没什么理由要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叶清安一边走一边跟她说:“既然想不出是谁,那就从结果去想,你如果真的断了腿,会有什么后果,谁从中获得的利益最大。”   “我如果断了腿,最大的后果就是不能去上学了,可是这样对谁也没有好处啊!”   “你就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人不想让你参加国庆的表演?”   “啊,表演,对啊,可是事关集体荣誉,在这个节骨眼上,班上的同学肯定是不希望表演出问题的,难道是王新兰?”   “在这里瞎猜也没什么用,查一查就清楚了。”   “报案吗?可是那些人都已经跑了,我也没看清楚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就算报案也未必能查得出来吧!”   叶清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知道如果不说清楚一些,她傻乎乎的就是想不到:“你如果真想知道是谁干的,回去可以跟你爸说一声。”   岑副书记开口,还有什么是不能查清楚的?   “那肯定想知道啊,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不查清楚,整天防着下一次,我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岑思颜说着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我爸出面……,那也行,今天那些人肯定是收钱替人办事的,把这个毒瘤铲除了,也省得以后再祸害别人。”   上辈子岑思颜从来没沾过她爸权势的光,所以这辈子遇到事情也没想过要靠他帮什么忙,但转念一想,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便坦然接受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竟然慢慢地就走到了歌舞团所在的那条街上。   没想到刘芬芳和几个同学居然还在等着她,一见面就高兴地跑了过来:“思颜,你可来了,我们还在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呢!刚刚还说要不要去你家看一呢!”   “可是我们一想啊,你家我们也进不去啊,所以就还是在这儿等你了。”   岑思颜一脸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刚刚来的路上发生了点意外,耽搁了。”   “没关系,我们就知道你肯定不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迟到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等会儿哪有什么关系呀!”   “那好,我们快进去吧!”   “咦,叶清安你怎么也来了啊!我看你最近有点像那啥牛皮糖啊,怎么天天粘着咱们思颜不放啊!”说话的是个心思比较简单的男生,刘芬芳想着可能要搬东西,特地把他喊了过来当苦力的。   这男生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搭上了叶清安的肩膀。   正好碰到伤处,叶清安没忍住:“嘶!”了一声。   听得岑思颜心里也跟着抖了一下,急忙过来说:“你们当心点儿,别碰他啊!”   “怎么,一天没见,咱们学霸变成水豆腐啦?”   “不是,刚刚出了点事儿,他身上受伤了。”   “受伤?”刘芬芳紧张起来,“那思颜你没事吧?出了什么事啊?”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毕竟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只针对自己一个人,还是针对他们班的人,说出来让大家都有点戒备心理也好。   “就是刚才我们骑车过来的时候,忽然一个巷口冲出一群人,车子骑得飞快地撞过来,要不是叶清安及时护住我,我这次肯定不能上台表演了。”   “什么人这么不小心啊,骑车骑那么快,这赶着投胎呢吧!”   “反正也说不准是不是故意的,你们这几天也要小心一点,千万别出事。”   “你没事就好,那些人呢,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一下子全都跑了。”跑得那么快,有两个可能,一是见出了事怕担责任,二是畏罪潜逃,岑思颜当然更倾向于是第二种,不过没有证据,暂时也不好说,“不管怎么样,下午排练的时候,跟大家说一下,这几天在路上都当心一些。”   岑思颜带着大伙来到歌舞团的门口,都不用她开口说话,守门的大爷一见她的样子就认出来:“你就是韩老师的闺女吧,唉哟,这长得啊,跟韩老师可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韩老师都交待好了,你们赶紧进去吧!”   刘芬芳悄悄跟岑思颜说:“你妈妈好像在单位挺有面子的呢!”   作为舞蹈演员,韩丽华虽然挺有名的,但他们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岑思颜也没打算要显摆什么:“还行吧,她在这儿工作的时间比较长了,跟大家都比较熟吧!”   见大家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全都是一脸惊叹地东张西望,歌舞团这种充满了神秘感的单位,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要能遇上一两个让人耳熟能详的演员,出去以后能吹上一年呢!   不过今天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单位里的人并不多。   岑思颜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往前走:“仓库在这边。”   刘芬芳又惊讶了一回:“你对这里好像也很熟的样子啊!”   岑思颜对这里当然熟了,上辈子十八岁以后,她剩下的人生中几乎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汗水、希冀和梦想,同样也有太多的痛苦回忆。   本来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涉足于此的,可真正走进来之后,除了一些熟悉和亲切感之外,她竟然并没有太多的排斥。   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吧!   挺好的,抛却过往,真正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这才是她重生一回的意义啊!   “啊!”一个女生低呼一声,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那个,那个……”惊喜得语无伦次地半天说不出个清楚话来。   岑思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是一间练功房,站在门口的是岑思灵,她冷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随手重重地关上了练功房的门。   那女生终于可以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了:“那不是岑思灵师姐吗?原来她也进了歌舞团啊!她好厉害的啊,去年在全校文艺汇演的时候一曲独舞惊艳全校呢!”   岑思颜手心发冷,脚步僵在了原地。   当然不是因为岑思灵的缘故,而是在那扇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她无意间瞥见的门内的那抹哪怕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的身影。   是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这个地方,除了有她或美好或不堪的回忆之外,还有一个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见到的人。 第69章   在其他同学都没有注意到岑思颜的异样,一心只沉浸在居然见到传说中的学姐的时候,叶清安快步走上前,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用沉稳的嗓音把她唤了回来:“走吧!”   奇怪的是,岑思颜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是啊,慌什么呢,这辈子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可能会重蹈覆辙。   也许叶清安什么都不知道,刚才这个举动也是见她发呆下意识的行为,但岑思颜还是感激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叶清安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岑思颜并没有去多想明明说了今天不会回来团里的岑思灵为什么又会在这儿出现。   而岑思灵,却因为岑思颜和她的同学们出现在这个地方而浑身不爽。   一个乡下土包子,也配来这种地方吗?   从小这就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小时候跟着妈妈来这里,她总会受到所有叔叔阿姨们的吹捧和喜爱,大家都说她是最美丽最可爱的小公主。   说她将来一定能接妈妈的班,成为一名很厉害的舞蹈演员。   可是随着这个岑思颜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光凭这个外貌,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才是真正的韩老师的女儿,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曾经自己得到过的那些赞赏,全都会变成她的。   更让岑思灵无法忍受的,是曹建东。   曹建东是这次跟她一起考进来的男演员。   也是他们这一批新人中长得最好看,最会说话,最能讨人欢心的人。   岑思灵喜欢曹建东,他的业务能力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将来一定会是他们这批人当中发展最好,最有前途的一个。   曹建东对岑思灵也很好,虽然没有公开承认关系,在大家的眼中,他们俩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对了。   但岑思灵自己知道,曹建东对她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是韩丽华女儿的关系。   但她并不介意,因为身世也是她的优势的一部分,曹建东能因为这个对她好,只要她能一直保持这个身份,就一直能得到他的好,这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更可靠吗?   但前提是在他们真正在一起之前,不能让他知道岑思颜这个人。   韩丽华真正的亲生女儿,长得还比自己漂亮得多,这个男人会怎么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这才是岑思灵今天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真正原因。   作为新人,他们并没有资格真正上台表演,平时除了苦练基本功之外,还要完成一些单位安排的杂活,比如说帮忙整理仓库、清理服装之类的。   今天刚好轮到曹建东去服装仓库里帮忙。   恰好岑思颜他们也是今天过来。   岑思灵今天早上想到这个事,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赶了过来,就是为了及时将曹建东支开,避免两人见面。   好在她成功了。   刚刚她关上门的时候,曹建东似乎也发现了外面有些热闹:“外面怎么这么多人?我好像看见了几个新面孔,该不会又进新人了吧?”   岑思灵连忙说:“好像听说是来参观的学生,好啦,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赶紧来排练吧,这次的新剧目选拔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我妈那里打听到的秘密消息,要是咱们都能被选上,就不用再坐冷板凳啦!“   听到这个,曹建东的脸上浮现出款款深情:“谢谢你,思灵,把这个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你对我真好。”   岑思灵娇羞地白了他一眼:“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岑思颜他们很快就选好了合适的服装,刘芬芳看着打包好的一大袋服装还有点不可置信:“真的就这么借给我们啦?”   管理服装的小张年纪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笑着说:“拿去吧,这些都是旧的,我们暂时也用不上,不过都是记在账上的,你们记得完整地还回来就好。”   刘芬芳重重点头:“嗯嗯,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这些服装,保证不会弄脏弄坏,完璧归赵。”   接下来是选背景道具,恰好也有一套背景特别合适,像是专门为了他们这个节目量身定制似的,只是在仓库里放的时间有点长了,积了老厚的灰尘,需要好好地清理一下。   仓库管理员给他们找来了口罩和鸡毛掸子,几个跟着来的同学都积极主动地抢着干活去了。   刘芬芳再度感叹:“怎么这么巧啊,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概是我们运气好吧!”岑思颜笑着说。   其实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运气的缘故。   这个节目说是孟华萍定下来的,实际上却并不是她自己想的。   之前叶清安的剧本被他自己拿回去之后,孟华萍就让她爸帮忙请了专业的人为他们准备这个节目。   而这个所谓的专业人士,也就是上次去过学校给他们当评判的舞蹈老师钟慧娟,其实就是歌舞团的演员,而且还是个在团里有些郁郁不得志的小演员。   只不过她比较有经济头脑,偷偷在外面以专业舞蹈演员的身份赚点外快而已。   要她临时编一个全新的歌舞剧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拿团里以前演出过的一个剧目,删删改改,去掉太过专业的部分之后,教给孟华萍,说是她编的而已。   反正只是在学校里表演,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而孟华萍自以为新颖的歌舞剧的形式,只不过是她见识浅短,自以为创新而已,诸不知这其实是歌舞团里早就已经过时的东西。   反正岑思颜一早就已经想到,在歌舞团的仓库里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东西,所以当初王新兰让她负责准备服装和道具的时候,她答应得一点压力都没有。   都是年轻人,大家嘻嘻哈哈地一起干活,倒是不觉得累,时间也一下子就过去了,快中午的时候,背景道具也都清理好了。   大家决定,这些道具就先搬到刘芬芳的家里存放着,等到开始表演的那一天,再搬到学校去。   至于服装,下午排练的时候,就带过去让同学们试一下,如果有不合适的,也还来得及更换。   于是便兵分两路,一部分同学帮忙把东西搬去刘芬芳家,岑思颜跟叶清安也先回去吃饭休息了。   中午刚好岑解放也回家吃饭,岑思颜毫无心理负担地向他告了状。   岑解放一听居然有人想害自家闺女,顿时怒了,一个电话下去,层层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了该辖区的派出所,所长诚惶诚恐地表示,一定要把那几个坏蛋抓出来,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然后还不容拒绝地安排了车辆和司机,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每天负责接送她上下学,以免再次发生危险。   岑思颜想了想:“那我能多载一个同学吗?”   “当然可以。”岑解放慈祥地说,“你刚转学过来,多交朋友是好事,就像这次,积极主动地参加班集体的活动,就很好,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请你的同学回家里做客。”   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家闺女说的同学,当然是某个交好的女同学了。   他一直担心女儿刚从乡下回来会不习惯,交不到朋友,看她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岑解放的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岑思颜高兴极了:“谢谢爸爸,那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早上在咱们大院门口等我。”怎么说叶清安也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的,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拖着这身伤每天艰难地骑车去上学呢!   “哦,她就住在我们附近?”   “对呀,就在咱们大院对面,刚搬过去的,以前住在咱们大院里的,您也认识,叶清安啊!”   岑解放脸色变了变:“是他啊!”   他当然知道叶清安是个好小伙子,聪明能干有前途,同样也不会因为他的家世而小瞧他,可那毕竟是别人家的猪。   会拱白菜的那种。   想到自家水灵灵的白菜,才接回来的,自己都还没稀罕够的,就要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岑解放这心里啊,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太得劲的。   “思颜啊,你年纪还小,而且现在上了高中,将来再上大学,能认识的人多着呢,有些东西用不着太早考虑……”他一个大男人,跟闺女说这些话,总是有些窘迫的,不行,今晚得跟她妈好好说说,让她妈来劝她。   岑思颜一脸莫名其妙:“考虑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便说说,家里虽然不指望你能考多好,但既然决定要参加高考,那最好还是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好好拼搏这一年,将来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既然她自己暂时还没这个心思,那他也不提了,免得反而把她的心思给勾起来了那就更不好了。   得叫司机帮忙留意一下,他们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   不行,这司机也是个小年轻,自家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哪个年轻人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啊,还是给她换个年纪大点、稳重点的司机好。   “爸,我知道,我会好好考的。”岑思颜都准备出门去学校参加排练了,岑解放又拦住她,非要给她换了个司机,才让她出门。   弄得她一头雾水。   这年头小轿车还远远没有普及到千家万户的程度,也就是效益比较好的单位,以及小部分先富起来的私人老板买得起小轿车。   比如说孟华萍家里就有,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爸开着小轿车来学校,还曾经很是轰动了一阵,超级有面子的。   因为岑解放特别交待过,今天这司机为了岑思颜的安全,一直把车子开到校门口才停下来,正好遇上了来学校排练的同班同学。   几个同学都好奇地驻足,想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来学校了呢,没想到车门一开,出来的居然是个熟悉的身影。 第70章   其实经过前面几件事,特别是岑思颜能这么轻易地解决表演服装和道具的问题,大家都已经意识到了,她家的情况可能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就光看她的容貌气度,还有平时的穿着打扮,就完全不像刚从乡下出来的土包子,之前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信了王新兰那大嘴巴的造谣了。   不过这岑思颜也是真的低调,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从来都不显摆,才不像有些人,只有一分都恨不能显摆成十分。   大家都被那亮闪闪的小轿车给震慑住了,远远地看着不敢出声,直到岑思颜向他们招手打招呼,才高兴地跑过去,簇拥着她一块儿往教室的方向走。   大家都不是八卦的人,既然人家不特地拿出来显摆,大家也都识趣地不问什么,只是说着一些班级里的趣事,嘻嘻哈哈地来到了排练的地方。   教室里的课桌已经移开了,讲台上堆了一堆颜色鲜艳的表演服,刘芬芳在按照名单发放服装。   “大家拿到服装的赶紧找个地方试一试,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立刻提出来,没问题就把服装拿回来,我这里统一保管,到表演前再发下去,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弄坏了,这可是思颜同学的妈妈花了好大的面子才帮我们借出来的,换成别人还借不到呢,咱们可不能给思颜同学丢脸,一定要好好爱护啊!”   同学们都肃然起敬,纷纷表示一定会小心,决不会弄坏。   下午的排练孟华萍依旧没来,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把自己的部分练好了,到时候上台表演不会出差错就行。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下午孟华萍在家里又发了好大的一顿火。   她花大价钱请的小混混去弄岑思颜,要求是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得弄得她不能参加两天后的文艺汇演,结果出动了那么多人,闹得人尽皆知,却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对方?   “真是屁用都没有!我不管,这两天之内,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把这事办成了。”   不就是一小姑娘嘛,上午那是出了点差错,但还有两天呢,怎么也能找到机会的。   小混混头子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下午又来找孟华萍:“不行啊,她有了防备,下午出门都是小轿车送去的,而且出入能有小轿车接送的,家世怕不是普通人,我们怕惹不起啊!”   小混混要活得好,审时度势的本事也很重要,千万不要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这是在道上混的原则。   孟华萍气得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钱都收了,现在才说不干?”   小混混头子麻溜地把钱拿出来:“钱还给你,这事我们真的办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孟华萍气得把家里新买回来的瓷器统统又砸了个遍。   家里的保姆不敢说什么,只好偷偷地打电话给习文凤,请她回来劝劝,这满地的碎瓷片,要是伤着人就不好了。   习文凤也很气恼。   她还惦记着那天去找叶清安的事呢,本以为他做了那样的事情,肯定会心虚的,自己去找他,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没想到那小子好大的胆子,矢口否认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跟自家闺女没有任何的关系,将来也不会发展任何关系。   简直就是生生地把孟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习文凤回来之后犹豫了好久,都没敢直接跟孟华萍说,怕她听了又伤心难过。   如今见她又发脾气,第一反应就是叶清安这小子又惹她了,急忙赶了回来:“唉哟,我的乖萍萍,这又怎么了?是不是又是叶清安那小子?那臭小子不识好歹,咱们才不稀罕他呢!咱们家萍萍将来找个比他好几百倍的。”   这话孟华萍听着有些不对劲,她停下扔东西的手:“你说什么?你找到叶清安了是不是,他怎么说的?”   那天回来之后,她一直追问习文凤见到叶清安没有,习文凤只推脱说还没见到人,可今天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习文凤也楞了:“怎、怎么今天不是他吗?”   孟华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对贱人,渣男贱女,不要脸!”   习文凤脸色大变:“你好好跟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华萍自然是不会提自己找小混混干的事,在她的口中,她跟叶清安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这学期新转来了个叫岑思颜的女的,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把叶清安的魂都给勾没了。   她还故意跟自己作对,使计谋陷害跟自己交好的文娱委员丢了班干部的职务,还跟自己抢表演的角色,收买班上同学的人心,把自己花钱请歌舞团的老师编的舞蹈改得面目全非,总之有多过分说得多过分。   把习文凤气得够呛:“果然是乡下来的,太没教养了,你们学校居然会让这种人入学,不行,我得去找你们老师和学校领导提提意见。”   习文凤是个急性子,当下就要上老师家里说理去。   还是孟建军拦下了她:“要找也不是现在去,今天周末,人家老师不上班,别去打扰人家休息了,要去明天再去。”   “反正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是肯定不会跟她一块儿上台表演的。”   孟建军一再给她保证,星期一就去找老师,一定要把那个叫做什么岑思颜的女生换下来,前不久他才给学校的实验室捐赠了一批新器材呢,连校长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这点儿小事,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习文凤还关心女儿的表演:“可是你们都排练好了,临时少了个人,会不会影响节目啊?”   “才不会,我才是主角,只要有我在,别人怎么样都没关系。”孟华萍高昂着头说。   孟建军怎么也没想到,闺女的班主任周老师居然会拒绝他的这个小小的要求。   “为了这个节目,全体同学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而且岑思颜同学也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把人换掉。”   “可是她故意针对其他同学,影响了排练,这还不算有问题吗?”   “关于这个问题,不是你们说了就算的,经过调查,据其他参加表演的同学反馈,这种情况并不存在,孟华萍同学确实为这个节目付出了不少努力,但岑思颜同学也一样,孟华萍同学一向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好同学,相信她一定能做到团结同学,跟大家一起好好完成这次表演任务的。”   这么一顶高帽子盖下来,孟建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真的威胁老师说要是不把人换掉,他就把捐赠的物资收回去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才叫丢脸呢!   这老师也忒不上道了,这不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吗?总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啊!   孟建军郁闷地无功而返,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孟华萍,找习文凤商量。   习文凤气得直叉腰:“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学校奈何不了她,我们还奈何不了吗?”   孟建军紧张起来:“你想干什么?”   这习文凤可不是什么纯善的人,这些年来孟家做生意,遇上的事情不少,明的暗的都有,孟建军反而没有习文凤的胆子大,不少私底下不太见得光的手段都是习文凤一手操办的。   习文凤冷笑一声:“你别管,放心,我不会做得太过分的,让她几天上不了学而已。”她倒是跟孟华萍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告诉自家闺女了,他们只跟孟华萍说:“放心,到时候那个女的肯定参加不了。”   孟华萍对自家父母的能力信任得很,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于是心情好起来,也愿意跟大家一块儿排练了,磨合得也还算不错。   一眨眼就到了九月三十号,表演当天。   表演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   为了避免有意外发生,刘芬芳特地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到她家里,帮忙把背景道具和服装一起搬到学校,在礼堂的后台找了个地方放着,同时安排了两名同学守着。   交待好了,哪怕是吃饭或者上厕所,也绝不能两个人同时离开,这些东西必须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   岑思颜也跟叶清安一起搭小轿车去了学校。   习文凤在学校门口看着两人说说笑笑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校门,气得直咬牙。   这两天她一直让人跟着岑思颜,伺机下手,没想到那些人告诉她,这人进出都坐小轿车,还住在省委宿舍大院那种地方,根本没机会。   习文凤原本还不相信,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今天跟了一路,才暗自心惊,这小丫头可能并不像女儿说的那么简单,看那轿车的车牌号码,那可是领导才能用的啊!   很有可能,她得罪不起。   习文凤冷冷地盯着那一对青年男女的背影,既然女的惹不起,那叫叶清安的小子也别想攀这个高枝。   这小子她清楚得很,虽然做生意是有点本事,但是临时工寡母带大的,毫无根系背景可言,这样的人也敢瞧不起她家的闺女,她会让她后悔的。   孟华萍看见活蹦乱跳地岑思颜出现在学校里,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控制好,惊讶地叫了出声:“你怎么来了!”   周围的同学都觉得她这话特别奇怪:“今天文艺汇演啊,思颜同学肯定要来啊!”   岑思颜愣了愣,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什么:“我的到来让你失望了?” 第71章   “当然不是!”孟华萍连忙用言语掩饰,但眼中的惊慌和恼怒却怎么也藏不住,对方没事,那岂不是她妈的计划失败了?   这岑思颜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真的要跟这个人同台表演,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其实并不如她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孟华萍急急忙忙地找到王新兰:“你真愿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上台吗?别忘了是谁让你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还丢了职务的。”   王新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拖住岑思颜,不能让她有机会上台。”孟华萍用一如既往的命令语气说。   王新兰忽然冷笑起来:“孟华萍,你凭什么以为,你还有资格命令我?”   孟华萍一愣:“你什么意思?”   “孟华萍,你好好想想,这两年来我帮你做了多少事,你要保持温柔善良的形象,私底下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我替你做的?可是在我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告诉所有人,让你身败名裂。”   孟华萍气得直跺脚:“你搞什么啊,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这次帮了我,以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好吧,港城的裙子,最新款的包包,还想要什么,你说!”   王新兰目光狠毒:“我想要,你们所有人今天都上不了台!”集体荣誉算什么,既然别人不让她好过,她就不让所有人好过。   “你简直是疯了!”   孟华萍看见王新兰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猛然想到了什么,惊恐道:“你做了什么!”   王新兰是个疯子,她想要拖着大家一块儿死,宁愿让整个班级的表演都无法进行,而孟华萍不一样,她只是想让岑思颜不能上台而已,她自己还指望着这次表演艳压全场呢!   王新兰冷笑:“对,是我做了什么,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们都一块儿去死吧!”   孟华萍急切地往后台的方向冲了过去,她一定要制止王新兰的诡计得逞!   可是还没进入后台,就被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给拦住了:“你就是孟华萍?”   孟华萍疑惑地停住脚步:“你们找我?”   其中一个警察拿出证件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现在你涉嫌参与一桩蓄意谋害别人的案子,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孟华萍脸色巨变:“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我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要上台表演。”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忽然动手,扭住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得罪了。”说完押着她往停在一旁的警车走去。   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同学们全都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那警车走得看不见影了,才惊讶地开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高三(5)班的同学拔腿就跑,去找班主任:“不好了,咱们班的班长被抓了。”   班主任还一头雾水:“说什么呢,这是学校,谁敢乱抓人。”随后,他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校长和教导主任。   校长有些气急败坏:“你们班的孟华萍怎么回事!”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派出所的人甚至都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就上门抓人了,这对学校的影响得多不好啊!   班主任腿一软,差点就一头栽倒。   再说礼堂后台,刘芬芳兴奋地让人抓着个男生来向岑思颜邀功:“思颜你看,我早就知道这家伙鬼鬼祟祟地不怀好意,一早就让人跟着他,刚才果然发现他想干坏事,看,这是刚刚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这就是之前大家在排练的时候在一旁黑着脸的男生,也是王新兰的爱慕者,一直想报复他们给王新兰出气。   刚好王新兰也找上他,让他帮忙破坏这次的表演,于是他就带了两大瓶墨水,准备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泼在岑思颜借来的服装上。   一箭双雕,既破坏了演出,也让岑思颜无法归还服装。   好在刘芬芳早有防备,并没有让他得逞。   她让体育委员李明齐帮忙,特地找了两个身强体壮的男生牢牢看着这男生:“哼,现在没空处置你,你等着,待会表演完我们就去告诉老师!”   岑思颜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让大家赶紧去换好服装准备好吧!”   “嗯,已经安排下去了,走,我们也去换衣服。”刘芬芳挽着岑思颜的手往临时更衣室那边走。   一个女生说:“怎么不见孟华萍啊?”   “谁知道呢,大概主角总是要压轴出场的吧,放心吧,她比咱们还要重视这次表演呢,不会不来的。”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孟华萍还是没来。   这时,大家终于听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孟华萍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坏事,被警察当场给带走了。   刘芬芳被气得差点晕过去,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大家也都茫然无措地看着她:“那我们这个节目,是废了吗?”   大家付出了足足一个月的心血的节目啊!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尽心尽力地排练,就为了给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一个值得纪念的回忆。   结果就毁在这么魔幻的一个原因上。   不甘心,真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或者就我们这些人,直接上去跳?”   “怎么可能,没有主角,我们这个节目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他们都是伴舞而已,这个节目真正的主角是孟华萍,有相当长的篇幅都是孟华萍一个人的独舞,其他人都是静止在后面当背景板的。   没有了主角,他们也不可能临时编得出填满音乐的舞蹈动作来啊!   似乎除了放弃,再没有办法可行了。   岑思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了目光,什么都没说。   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节目已经在报幕了。   “算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把我们班的节目取消吧!”刘芬芳垂头丧气地说。   “等一下!”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呼喊,叶清安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先别取消,这个节目,可以表演。”   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什么意思?”   “孟华萍回来了吗?”   叶清安手里拿着一条大红色的长裙,走到岑思颜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你去跳。”   岑思颜居然没有感到很意外,以往叶清安的一切表现,都在表明,其实他是知道她会跳舞的。   可是她真的要上场吗?   虽然都是上台,但跳背景板跟跳主角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值得为了这样一个表演打破自己再也不跳舞的誓言吗?   “你可以的,对吗?”叶清安的目光中充满了包容和鼓励。   是的,他曾经说过,她不必为任何人而去做任何事,只需要做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叶清安懂她,比她自己更懂。   他看到了被她自己一直苦苦压抑着的舞蹈之魂。   为什么不呢?   发誓再也不跳舞,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陷入上辈子那种不堪的境地,可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相同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会再发生。   那她为什么不顺应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带着同学们,一起完成这个表演。   “是的,我可以。”岑思颜的声音很低,但充满了坚定的意味。   她接过叶清安手里的长裙,对其他人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同学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男同学甚至跳起来搂住了叶清安的脖子:“这回可多亏了你啊!”   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岑思颜究竟能否承担起这个重任,可想而知大家对她是怎么的盲目信任。   换好裙子的岑思颜在轮到他们上场的前一秒堪堪赶到,来不及有任何一句交流,便赶鸭子上架般地上了台。   却在前奏响起的第一秒,就立刻进入了状态,带领着同学们开始了表演。   原本有些同学还有些慌乱的,也在她的影响下沉下心来,按照平时排练好的样子有条不紊地跳了起来。   一上场就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叶清安来不及回到班级所在的位置上,只好在台下随便找了个位置蹲着看表演。   岑思颜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尽情地舒展着身体,她没有特意去学过孟华萍的舞步,跳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随心所欲,凭着本能在舞蹈,却是最美、最符合当下的情境的。   跟其他同学的配合也是完美契合,天|衣无缝。   没有人看得出来,这只是一场临时决定,连彩排都没有试过一次的表演。   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是内心最强烈欲|望的表达,汗水从额上滑落,岑思颜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正在碎裂。   那是她小心翼翼地竖起来,防备着这个世界带给她伤害的防护墙,这墙保护了她柔弱的内心,但同时也阻隔了让内心更坚韧成长的阳光与雨露。   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了,因为她已经有了比这更好更强大的支撑,那就是家人和爱人最深沉的爱。   台下所有观众在岑思颜的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她只看得见灿若星辰的叶清安。   不管任何时候,她的目光都注视着他,这场舞,她只跳给他看。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在最后一个旋转中定格,谢幕。   台下掌声雷动,口哨声、欢呼喝彩声不绝于耳,不少人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   哪有人在这种校级的表演中看到过如此精彩的表演?实在是叹为观止。 第72章   岑思颜此时的视野也终于清晰了起来,看清了台下的观众,目光胶着在一道深邃的目光中。   是董心月。   董心月今天是应她一个在学校工作的老朋友的邀约,过来散散心的,对方笑称她看惯了高端的演出,来体会一些普通人的娱乐方式也好。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   邀请董心月过来的老师也与有荣焉,得意地说:“没想到吧,我们学校的表演也有这样的水平。”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学校里居然藏龙卧虎啊!   董心月的眼睛有些模糊,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韩丽华,也许她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但有些人,她真的是天生为了舞蹈而生的。   旁边的人催促着他们下台了,岑思颜的身形顿了一下,朝着董心月的方向鞠了个躬,然后就跟大家一起,飞快地跑下台去。   换好衣服出来,同学们都围着她尖叫拥抱,甚至有人想要簇拥着她扔到半空中去,幸好叶清安及时出现阻止了。   岑思颜匆匆跟大家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硬着头皮跑到了董心月的面前,老实且虔诚地道歉:“董老师,对不起。”   董心月睨着她,意味深长:“不会跳舞?”   “是我的错,不该瞒着您的。”   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董心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淡淡说了一句:“晚上让你妈妈带你来找我。”   “好的。”岑思颜低头应道。   “行了,你先走吧,他们都等着你呢!”董心月脸上带上了笑容,虽然还是有点气愤她之前的隐瞒,但这份气恼根本抵不过发现一个天才没有被埋没的喜悦。   岑思颜回头,发现是班上一起表演的同学,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跑了回去。   刘芬芳兴奋地说:“思颜,我们商量好了,这次你为我们班的表演做出的贡献太大了,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待会颁奖结束之后,我们大家一起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就当是庆祝我们得奖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肯定能得奖呢?”   “这还用得着说吗?只要评委不是眼瞎,我们肯定能得奖啊!”   岑思颜把换下来的长裙还给叶清安:“你这裙子是哪里借来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啊?”   当时情况紧急,多亏了叶清安临时出现。   “不是借的,就是特意给你买的,当时一听说孟华萍的事,立刻就去买了,幸好还来得及。”   叶清安比别人稍微早了一点得知这个消息,巧得很,今天负责来抓孟华萍的,就是当时他们报警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民警同志。   因为叶清安算是当事人,所以那民警便把实情告诉了他,孟华萍就是那天雇佣小混混制造混乱,想要伺机伤害岑思颜的主谋。   由于上面交待下来,这个案件一定要从严查处,这孟华萍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叶清安脑子转得快,一听说他们是来抓孟华萍的,立刻想到他们的节目不能开天窗,唯一能救场的就是岑思颜了,于是二话不说,第一件事首先冲到商场,买了商场里最高级、最贵的那条裙子。   “谢谢你。”岑思颜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今天如果不是他推了她这一把,她未必能有上台的勇气,也许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这辈子就将不会再体会到舞蹈带给她的快乐。   不出所料,高三(5)班的这个节目,果然得到了这次比赛的第一名,而且,评委们似乎还觉得一等奖不足以表达他们对这个节目的认可,所以给他们评了一个特等奖。   按照惯例,应该是班级里的文娱委员上台去领奖的,可是这次,包括刘芬芳在内的所有同学,都一致推了岑思颜上去,大家都认为,让她去领这个奖,实至名归。   岑思颜推拒不了,只好上去了,这下全校都知道了,高三年级新转学来了一名校花,不但人长得特别好看,而且舞还跳得特别好,比之前曾经名动一时的那位独舞的学姐还要好得多!   领完奖,忍耐了许久的李明齐终于开口:“你们让我看着的那谁,打算怎么处置?”   刘芬芳“呀!”了一声,“差点忘了,带上他,咱们去找班主任吧!”   表演太过圆满,以至于他们都差点儿把破坏班集体荣誉的大坏蛋给忘记了。   李明齐让人把那男生带过来,押着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才刚从校长那里出来,腿还软着呢,就看见自己班的同学们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不由得头疼道:“又怎么了?还嫌给我惹的事不够多吗?”   刘芬芳满脸笑容:“周老师,您还不知道吗?我们班的节目得了特等奖啊,比一等奖还牛呢!”   “啊?”班主任懵了,“那孟华萍不是……”他都对今天的表演完全不抱希望了,班上的学生都被公安给抓了,谁还有心思管什么表演不表演的啊!   “是岑思颜,她顶替了孟华萍的位置,跳得比她还好呢!今天我们班能得到这样的荣誉,全都是岑思颜的功劳。”   其他同学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紧张、惊险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况说了出来,班主任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你们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别以为他没看到中间那个男生被人扭着双手按住,满脸愤恨的样子。   刘芬芳这才说:“是这样的,丁耀华在我们班表演还没开始的时候,偷偷摸摸潜到我们存放服装的地方,还带着两大瓶墨水,准备把墨水泼到我们的服装上,人赃并获。”   班主任脸色变得比墨水还黑,这些孩子,才多大年纪,怎么一个个的,心思这么恶毒。   从最开始的王新兰往同学脚底下扔铅笔头,到孟华萍找人撞同班同学,还有这个丁耀华,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丁耀华,你说说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丁耀华还是个硬骨头,居然不为自己辩解,冷着脸说:“既然都被抓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看他们仗势欺人不顺眼。”   “仗势欺人?”刘芬芳就不明白了,“我们好好地排练为班集体争光,哪里就仗势欺人了?仗谁的势,欺负什么人了?”   丁耀华这回死死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有人猜测:“他该不会是为王新兰出气的吧!”   “对啊,他不是一直喜欢王新兰嘛,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把王新兰挤走了,他气不过,故意让我们的表演不能成功呢!”   “什么我们把王新兰挤走啊,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才被取消了当文娱委员的资格的。”   “好了,都别吵了,丁耀华,是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不关别人的事,就是我自己看他们不顺眼。”他咬死了不承认。   班主任痛心地说:“你要知道,你犯下这样的错误,可大可小,学校如果真的要处罚,就算不开除,也要记过处分,是要记入档案的,这是跟随你一辈子的污点。如果你是被别人蛊惑了来干这样的事,只要你老实地说出来,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说不说?”   丁耀华就是不说。   班主任也心灰意冷了:“那我就这样如实上报学校了,到时候学校有什么处分下来,你也别怪我不帮你争取。”   这时,有人把王新兰送到了他们这儿。   王新兰在看到他们班的节目上场,并且表现得出人意料地好的时候就疯了。   在那边大喊大叫说什么不可能的。   其他同学看到了,劝都劝不住,怕她会出什么事,赶紧把人送到了他们班的班主任面前。   王新兰一看见丁耀华,扑上去就甩了他一巴掌:“你怎么搞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是说了一定要毁掉他们的服装,让他们上不了场的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班主任周老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行,我这就去写报告,把这俩人犯事的情况报告上去。”   流年不利啊,回头找个机会偷偷地到六榕寺上个香去。   解决了班上的一大隐患,同学们都神清气爽,又开始闹腾着要吃饭去。   叶清安识趣地对岑思颜说:“那我先回去,等你们吃完饭我再去接你。”   这是参加表演的同学凑份子请岑思颜吃饭,他又没有参加表演,就不去蹭这个饭了。   结果被耳朵尖的同学听到了,连忙拉住他:“那怎么行,你也是我们这次表演的大功臣,这个饭你不吃也得吃。”   能上宜宁一中的学生,要么是成绩好,要么就是家境不错,这帮同学都是家境不错的,请客吃饭也不含糊,去的是荷香楼。   各种好菜随便点,要不是怕被老师知道会批评,甚至还想喝个酒呢!   席间有人问叶清安是怎么知道岑思颜跳舞跳这么好的。   叶清安微笑着看了岑思颜一眼,发现她也正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其实也不知道,就赌一把。”   岑思颜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当时他目光中的笃定和鼓励骗不了人。   不过他不提就好。   热热闹闹一场,回家的最后一段路,还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国庆放假三天,有什么打算?”叶清安忽然问。   打算?岑思颜摇摇头:“我现在这个成绩,要考上大学还有点难度,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既然你没有其他的安排,那去看电影吧,二号晚上,《高山下的花环》,我去买票。”叶清安看似轻松的语调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啊!”岑思颜笑着回答。 第73章   岑思颜知道,一旦让韩丽华知道她一直瞒着自己其实会跳舞这件事,肯定会挨骂的。   本着让暴风雨来得越晚越好的原则,她只跟韩丽华说:“我今天在学校遇见董老师了,她说让您晚上带我去见见她。”   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提。   韩丽华也没有问太多,她做学生的本来就应该多去探望董老师才对。   岑思灵听见了,也吵着要一起去见董老师,不肯错过哪怕一丝机会。   只是如果她早知道在董老师家中面对的是如此场景的话,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个让她后悔的决定的。   见面的第一句话,董心月就对着岑思颜抬了抬下巴:“跳一段给你妈妈看看。”   岑思颜这次不再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地,使出了浑身解数,认认真真地跳了一段。   韩丽华连保持形象都忘记了,半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岑思灵更是完全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笨拙得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练成这个样子?   假的,肯定是假的,她一定是眼花了。   不甘心地把眼睛揉了又揉,眼前还是岑思颜游刃有余的样子。   董心月对韩丽华说:“你这个女儿,深藏不露啊!”   韩丽华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岑思颜吐了吐舌头:“妈妈,您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们的,只是之前想岔了,觉得跳舞不好,不愿意继续跳舞,所以才这样。”   这个理由岑思颜推敲了好几遍,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了才说出来。   就说她小时候县城歌舞团下乡送温暖,她看了之后非常喜欢,就自己偷偷地学着跳舞,一有机会就偷跑到县城歌舞团里偷看他们排练,自己悄悄地学。   可是后来被人发现了,村里人愚昧,不认可舞蹈这门艺术,而是骂她搔首弄姿,学这个妖娆的模样来勾引男人。   她受到打击,这才决定从那以后再也不跳舞的。   当时韩丽华第一次带她见董老师,她还没从那种备受侮辱的情绪中走出来,所以故意表现出对舞蹈的排斥,但现在她已经想通了,决定正视自己对舞蹈的喜爱,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舞姿展现出来。   因为之前岑解放让人去调查她在乡下的情况,知道她的名声不太好,确实有不少针对她的侮辱性的流言蜚语,这反过来又更进一步佐证了她说的话。   至于为什么自学都能学得这么好,那只能归结为天赋了。   董心月的徒弟都是有天赋的,但如今看来,岑思颜才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韩丽华看起来是相信了,又生气又心疼:“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跟我们说,要不是这次有机会让你上台表演,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我们知道了?”   “不会的。”岑思颜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我有这个能力,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董心月和韩丽华都被她气笑了。   董心月问她:“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进歌舞团吧!”韩丽华不假思索地说,虽然今年的招新已经结束了,但以岑思颜现在的资质水平,只要她愿意,歌舞团随时都可以接收。   岑思颜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还是想考大学。”   韩丽华说的那条路,她上辈子已经走过了,这辈子,她想要走不同的路,沿途看不同的风景。   韩丽华果然变了脸色:“不跳舞?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你的天赋、你的才华就这样被浪费掉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要这样的天赋而不可得!”   岑思灵的心里在疯狂地点头,对,她就想要,疯了一样地想要,老天爷眼瞎了,为什么不给她!   岑思颜正色道:“妈妈,我喜欢跳舞,跳舞能带给我快乐,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而不是一道枷锁,我觉得我不应该为这所谓的天赋所禁锢,我不进歌舞团,并不是就放弃了舞蹈,我会继续努力练习的,考大学,也是因为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增长见识,开阔眼界,这样最后才能选出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您说对吗?”   “可是……”韩丽华不甘心地还想再说什么,董心月轻轻地制止了她。   “好了,我觉得思颜说的也有道理,她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舞蹈,都能做到如今这个程度,我相信她就算自己练习,也不会比进歌舞团更差,我们放手让她自己去飞,说不定还能到达一个我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老师!”   岑思颜却一脸惊喜:“董老师,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也没打算就这么对你放任自流了,你妈妈工作忙可能顾不上,以后你跟着我学吧,每天放学后,过来我这里练两个小时,周末白天练习五个小时以上,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做不做得到?”   “保证可以做到!”   韩丽华也是欣喜非常:“老师!!”要知道,董老师自从收她为徒之后,整整二十多年的时间,都再也没有教过学生了。   如今相当于是收了岑思颜为徒了,怎么能不让人惊喜万分。   “快,谢谢董老师。”   “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给您丢脸的。”   一片欢喜之中,只有岑思灵,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苍白的脸色掩饰都掩饰不住。   她求了整整十五年的东西啊,从三岁启蒙的那一天开始,就梦想着能够被董老师收入门下,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   结果别人却随随便便就得到了。   老天太不公平了。   “你们太过分了,我恨你们!”岑思灵悲愤地喊了一声,冲了出去。   董心月对韩丽华说:“唉,这孩子,你回去好好劝劝她,天赋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的。”   韩丽华最近虽然对岑思灵有些失望,但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看她这样,还是挺心疼的。   回去以后好好地跟她聊了一回,告诉她就算她在舞蹈上可能没有什么建树,但家里也肯定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让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岑思灵也表示,她会想通的,知足常乐,既然生来是个普通人,就好好地过好普通人的日子。   韩丽华对她的懂事深表欣慰。   第二天是国庆假期,董心月也没有放过岑思颜,足足盯着她练了八个小时,才放她回家。   接下来的一天同上。   好在白天都练完了,晚上岑思颜还可以赴叶清安之约,去看电影。   回家洗了个澡,冲去一身的疲惫。   岑思颜趁着头发只有八成干的时候,编成了麻花辫,这样出门的时候再把头发披散下来,就有了自然卷曲的弧度。   戴上一个精致的珍珠发箍,优雅的女人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选了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因为天气开始凉了,又加了一件薄薄的鹅黄色开衫外套,裙子的领子翻出来,再搭配上一双浅色的小皮鞋,白色的小挎包,斯文又大方。   如今两人都算是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就不用但在表现得太过刻意,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好了。   叶清安在大院门口等她。   见她出现,眼前一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之情:“你今天真好看。”   岑思颜高兴地抿唇一笑:“你也不差。”   电影院不远,两人特地都没骑车,在微凉的晚风中慢慢地走过去,像每一对陷入热恋中的年轻人一样,哪怕只是压压马路,也满足无比。   电影票是叶清安早就买好了的,不用赶着去排队买票,两人走得慢悠悠的。   电影院附近人头攒动,热闹得很,除了等着看电影的人群,还有各式小贩,叫卖着各种小零嘴,像五香炒瓜子啊、炸萝卜饼啊,还有酸梅汤之类的,电影院自家开设的小卖部里还有爆米花和橙汁汽水出售。   年轻男人带姑娘来看电影,不给人买点零食吃,是要被人笑话抠门小气的。   叶清安当然不是个抠门的人,而且在他心目中,岑思颜还是个嘴馋的形象呢,零食肯定是要买的。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买汽水。”   “一起去吧!”岑思颜跟着叶清安走进小卖部,一抬眼,目光猝不及防地与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撞个正着。   岑思灵与曹建东。   岑思灵的手挽在曹建东的手臂上,两人十分亲密的样子,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一眼就能明了。   这个时代是一个很神奇的时代。   保守与开放并存。   就拿男女相处来说吧,有的人走在路上都恨不得相隔三尺远,生怕走近一点就被人说作风有问题;   也有人亲密到可以手挽手在路上走,哪怕引人注目也不以为意,反而自以为时髦。   显然岑思灵和曹建东的相处是后一种。   岑思颜曾经想象过,这辈子如果再见到曹建东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她以为自己会失态,会惊恐,会逃避,但真正面临这一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平静得很。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能再引起她心弦的波动。   反倒是岑思灵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似的,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岑思颜:“你跟踪我?”   而她身旁的曹建东,则是满脸的惊艳,双眼一直盯着岑思颜不放:“你们认识?”   岑思颜差点没笑出声来,她伸手也挽住了叶清安的胳膊,像是没看见对方的样子,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曹建东急切地问:“那是谁?为什么会长得跟韩老师这么像?”   岑思灵咬牙:“是我妹妹。” 第74章   “你们姐妹关系不太好吗?她怎么不理你?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有这样一个妹妹呢?她也跳舞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曹建东一叠声地问道。   岑思灵忽然发起脾气来:“你是跟我来看电影的,一直问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家里的情况都不告诉我,我们怎么互相了解呢?”   “呵,我看你是看上她的美色了吧,可惜啊,人家已经有对象了,看看人家身边那男的,你比得上吗?”   曹建东气恼:“你说什么呢!你说话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吗?”   “算了,不看了。”岑思灵气得甩手就走,好好的一场约会就这么不欢而散。   曹建东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着急的表情,反而是看着岑思颜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叶清安在看见曹建东的那一刻,浑身都紧绷了一下,直到岑思颜示威般地挽上了自己的手臂,才放松下来。   是了,她现在跟那个叫曹建东的男人还素不相识呢,自己早就先来了一步,根本不用担心。   于是两人有志一同地决定当成什么都没看见过,不要影响了看电影的心情。   岑思颜刚才挽上叶清安的手臂,实在是一时冲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急忙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叶清安给按住了。   那家伙一边面不改色地跟小卖部的店员说:“要一份爆米花,两瓶汽水。”   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掌,然后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再用靠近她的这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果不是他耳根后面的一抹红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岑思颜还真以为他牵过多少姑娘的手呢,这熟练程度,怕是在心里排演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岑思颜乖乖地给他牵着,心里去暗暗好笑,她到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打算怎么样用一只手拿爆米花和两瓶汽水。   谁知道叶清安先是拿了爆米花,递过来让她拿着,然后硬是用五根手指夹起了两瓶汽水。   哪怕再艰难,好不容易牵上的小手,决不能放开。   一场电影两人估计都没怎么看进去,岑思颜主要是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牵个手都不能消停。   一会儿用拇指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背,一会儿又改成十指相扣,一会儿又用手指细细地捻她的指尖,仿佛手中是的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想要细细把玩。   电影结束的时候,叶清安的脸上还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时间怎么这么短,结束得怎么这么快呢!   出了电影院,岑思颜就坚决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了,总的来说,她还是一个思想比较保守的人,做不出来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的事,这万一碰见熟人,多难为情啊!   这是那手上的感觉,却残存了一路。   回到家以后,岑解放乐呵呵地给了她一个盒子:“这是我特地让去海南出差的同事帮忙带的,你妈和你姐姐都有,就差你这份了。”   岑思颜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条淡粉色的珍珠项链,一颗颗的珍珠圆润饱满,是上好的海南珍珠,跟之前她见过的岑思灵的那条一模一样。   上辈子岑解放也送过她这样的一条项链,在老父亲的眼中,妻子和两个女儿都要公平对待,之前给她们俩买过了,岑思颜这条无论如何也要补上,所以特地让同事帮忙带的。   时隔几年过去,这价格还往上涨了好一截呢!   不过这珍珠项链,可从来都没给岑思颜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上辈子刚来到岑家,就被岑思灵用珍珠项链陷害,去住了储藏室。   后来岑思灵在家里的楼梯上踩到珍珠摔了一跤,摔断了腿,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再跳舞。   然后在岑思颜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串已经散了的珍珠项链。   虽然并没有谁当面责怪她,甚至岑思灵还大度地帮她辩解,说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但岑思颜知道,父母的心里肯定是留了个疙瘩的。   其实她自己也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把珍珠项链弄坏了,然后不小心把散落的珍珠遗留在了楼梯上,才会酿成这样的大祸。   毕竟岑思灵是一个跳舞的人,将心比心,没有一个舞者愿意将自己置于这样危险之中。   可是,岑思灵也从这件事当中得到很大的好处,父母因同情而转化的关爱不说,还有岑解放帮她安排的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作,哪怕后来岑家落败也没有受到影响。   还有原本想要介绍给岑思颜的对象祁卫宁,也变成了岑思灵的丈夫,这才是真正的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岑思颜,则因为这件事,更是彻底地被家人厌弃。   因此再次看到这条项链,她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拿回房间之后,根本就没有多看一眼,就放进带锁的抽屉里锁了起来,钥匙随身携带着,只要她不把这项链拿出来,应该就不会发生上辈子那样的事了吧!   还有今天遇到岑思灵和曹建东一起看电影的事,也让她很疑惑。   在岑思颜的印象中,上辈子岑思灵和曹建东是没有谈过恋爱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熟悉,在同一个歌舞团里也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那种。   其实她一开始也跟曹建东并不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就频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大献殷勤。   如今仔细想起来,他的那些所谓关心,都只不过是用嘴说说而已,并没有真正落到实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居然深受感动。   可是哪怕再感动,她也没有想过会那么快嫁给曹建东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那件事是岑思颜一辈子的痛。   那天像往常一样,她在家里的舞蹈房练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练着练着就感觉浑身发热,头也很晕,视线模糊看不太清楚东西。   只模模糊糊看到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向她走过来。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据说是岑思灵跟几个朋友一起回家,正好撞上岑思颜和曹建东在舞蹈房里衣衫不整地行那苟且之事,被人看了个正着。   发生这样的丑事,岑思颜丢尽了岑家的脸,把韩丽华气到生病住院,岑解放也声称不愿意再认她这个女儿。   岑思颜也只能匆匆忙忙地嫁给了曹建东,曹建东的母亲还在他那边的亲戚群里到处宣扬,自己送上门来的媳妇不值钱,所以不但没有彩礼,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只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搬了过去,就算是结婚了。   这也奠定了她在那场婚姻中低人一等的不平等地位。   哪怕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上辈子的岑思颜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岑思灵,甚至因为她摔下楼梯受伤的事而一直心怀内疚,对她万事忍让。   可是,现在的岑思颜却不会再那么盲目地相信别人了,从之前岑思灵屡次想要害她的事件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本质上就是个心思歹毒的。   就算没有记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这辈子的岑思灵既然能做出这么多陷害自己的事,那上辈子的岑思灵,难道会是无辜的吗?   岑思颜想了想,把收到抽屉里的珍珠项链又拿了出来。   第二天,她去找了叶清安:“你有办法帮我弄到看起来跟这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吗?”   叶清安拿起项链掂了掂:“这是南海天然珍珠,这世上每一颗天然珍珠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能找到类似的,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你想要吗?我可以让人帮我去找。”   岑思颜笑起来:“不是,我不要珍珠的,假的就行,看起来像就可以了。”   “怎么,帮我省钱?”   “不是啦,反正我有用,你帮我找到就行,一定要假的,不要真的。”   叶清安神通广大,没两天就给她弄来了一串塑料珠子的项链,但做工非常精致,光泽度、重量、手感都跟真的差不多。   岑思颜拿回去之后,把真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收进上锁的抽屉里,而用盒子盛放的假项链,则跟平时常用的一些小饰品放在了一起,在一个没有锁上的抽屉里。   就看这回,鱼儿会不会上钩了。   岑思灵自从上次在董老师哪里看过岑思颜跳舞之后,在歌舞团的排练就再也没法再进入状态。   岑思颜在舞蹈上的天赋深深地让她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却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周围的人都十分不满,但由于她是韩丽华女儿的原因,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忍着。   但终于还是出事了,在一次练习中,岑思灵精神恍惚地摔倒了,摔得还挺严重,团里的医生看了之后不太有把握,建议她还是去大医院照个X光片检查一下。   曹建东陪她去的医院,可是在路上两人又吵架了,起因是曹建东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向她打听岑思颜的事情。   而且,上次之后,曹建东似乎特地去打听过了,弄明白了岑家的真实情况,知道了岑思颜才是岑家的亲生女儿,而岑思灵只不过是抱错了的养女而已。   他对岑思灵的态度也怠慢了许多,再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殷勤相待了。   岑思灵气急了脱口而出:“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是岑家女儿的这个身份?” 第75章   而曹建东也冷笑着口不择言:“如果你不是岑家的女儿,你以为你今天会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以你的资质,连歌舞团都考不进来!”   “曹建东,你去死吧!”   到这个时候,岑思灵怎么还能不明白,她跟曹建东,算是彻底完蛋了。   可是好笑得很,到了第二天去医院拿检查结果的时候,曹建东又主动陪她去了,而且还道歉说是自己一时糊涂乱说话,就算不能当恋人,也是可以当朋友的。   岑思灵当然知道他的意图,不过没有门路去认识岑思颜,想通过她来牵桥铺路而已。   但有人主动把脸送上来让她踩,她哪有放过的道理,也假笑着接受了曹建东的道歉。   一对貌合神离的年轻男女一起去拿了检查报告。   本以为只是一张简单的报告,没想到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医生告诉岑思灵,她的腿不仅仅是这次受伤的问题,而是早就由于不正确的训练姿势的原因,造成了膝关节半月板受损,会造成膝盖的疼痛。   以后最好不要再继续跳舞了,不然的话受损会更加严重,甚至会造成行走困难。   仿若一个晴天霹雳把岑思灵劈了个外焦里嫩:“没有办法治好吗?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啊,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爸爸是岑副书记岑解放,你们怎么能不帮我治好呢!”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确实是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好好休养。”就算是天皇老子的女儿也没有用啊,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啊!   岑思灵开始发狂尖叫,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辱骂医生,又各种威逼利诱,医生无奈极了:“这位同志,请你不要这样,后面还有很多病人,请不要影响我们工作好吗?”   说着请来了另一位同事,一起把发狂的岑思灵给架到外面去了,还跟陪着她一起来的曹建东说:“请这位家属好好劝解一下病人,不要再闹了。”   曹建东也没有想到岑思灵居然会这样,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简直是把他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不是想着还有求于她,真想把她丢在这里立刻离开。   “我的姑奶奶,你别闹了好不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闹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不过其实能不能跳舞,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以你的水平,这辈子也别想跳上首席,不如趁这个机会退下来,反正以你的家世,也不愁没有好工作。”   岑思灵一脸凶狠地瞪着曹建东:“我的腿受伤这件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谁也不许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曹建东不以为意:“不说就不说,谁爱说这个啊!”   “不行,你要发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如果我在外面听到有一点风声,那就一定是你说出去的。”   曹建东不高兴了:“不是,凭什么呀!就不能是你自己说漏了嘴,再说了,还有刚才那医生也知道呢!我凭什么发誓。”   岑思灵眼珠一转,忽然冷笑起来:“你不就是想认识岑思颜嘛,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帮我瞒着这件事。”   这买卖划算,曹建东满意地说:“成交!”   岑思灵看着远处目露冷光,就算她不能再跳舞这件事已经既成事实,她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认命了,总要派上点用场才行。   岑思颜很快就发现,她放在外面的塑料仿珍珠项链,不见了。   果然,自己上辈子是被冤枉的。   虽然她不知道岑思灵为什么会拿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开玩笑,但知道自己不用再背负这个责任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就等她的表演了。   岑思灵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这天全家人都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岑思灵突然说自己落了件东西在楼上的舞蹈房,要上去拿一下,然后就跑了上楼。   再然后,全家人都听到了一声惊呼和沉重的撞击声,岑思灵在楼梯上重重地摔倒,并滚了下来,同时滚到她身边的,还有两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粉色珍珠。   “好疼,爸爸妈妈,我好疼啊!”   “我的腿是不是断了?怎么办?我还要跳舞的,如果不能跳舞,我这辈子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下楼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一滑,就这样了!”   “救救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救救我,我的腿不能出事啊!”   “就是这个,我踩到的就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这样,楼梯上怎么会有珍珠啊!”   岑思颜面无表情地看着岑思灵从送进医院一直演到坐着轮椅从医院回家。   天天这样演,到底累不累啊!   楼梯上到底为什么会有珍珠,不管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事确实是得查清楚。   在这个家里,有三个人都是跳舞的,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是谁倒霉踩到,后果都很严重。   韩丽华觉得自己有必要行使一下家长的职责,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那两颗散落的珍珠在出事那天就被她收起来了,此刻正放在几个人面前的茶几上:“先说说看,有人知道这两颗珍珠是从哪里来的吗?”   事情发生后,最紧张的要数家里的保姆杨阿姨了,如果大家非要说是她工作失职,没有清扫干净楼梯,那她也是无法辩驳的。   “韩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都会打扫楼梯的,那天打扫的时候,我真的没有看见楼梯上有这东西啊,按理说这珍珠亮闪闪的,如果有的话我没道理会看不见的啊!”   韩丽华点点头:“杨阿姨,只要你没有错,就只管放宽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真相,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她倒真的是不怎么怀疑杨阿姨。   珍珠贵重,不是一个保姆阿姨能买得起的,如果是她想要害人,随便拿什么容易滚动的东西就行了,一个本身就没见识过珍珠项链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用珍珠害人呢?   而作为一个保姆,在打扫的时候看见地上有珍珠,如果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应该会捡起来交还给主人,如果贪心一些,有可能会捡起来偷偷私藏或者拿去卖掉,总之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听她这么说,杨阿姨这才放心了些。   岑思颜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两颗珍珠长得好像爸爸前些时候送我的那条珍珠项链上面的珍珠哦!”   韩丽华点点头:“天然的海南珍珠,价值不菲,就这样的两颗,也能值几十块钱,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我们现在先要找到这珍珠的来处,既然我们三个人都各自有一串这样的项链,不如先拿出来看看,是谁的项链少了两颗珠子吧!”   “好,我马上去拿!”岑思颜连忙上楼去了。   到这个时候,岑思灵的心里都还是很得意的,想象着岑思颜怎么也找不到项链的着急样子就想笑。   不过她不但不能笑,还得装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妈妈,算了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相信丢了珠子的人也不是故意的,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呢,也没法让我的腿好起来了。”   说完,她适时地抽噎了一下,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韩丽华沉声道:“思灵,你的项链,也去拿一下吧!”   岑思灵楞了:“我的?妈妈,我怎么可能!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人可是我自己!”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两颗珍珠的来源而已,其他的下一步再详查。”说着,她从背后拿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里面是属于她本人的那条项链,“这是我的,一直没有动过,在这里了。”   岑思灵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杨阿姨推着她,去房间把她自己的项链也拿了出来。   没关系,反正岑思颜是肯定拿不出来的。   出来之后,岑思颜果然迟迟没有下来。   岑思灵心中暗喜:“妈妈,思颜那么久没找到,会不会是不见了啊,要不我们上去帮帮她吧!”   韩丽华的心中也不免产生了疑惑:“好,我上去看看,你腿还伤着,就不用上去了。”   那怎么行,为了防止岑思颜发现散开的项链产生怀疑,她可是把剩下的珍珠藏到一个除了她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的。   “说不定是她不小心掉到哪里去了,那个房间我住了十几年,比较熟悉,应该会好找一点,我还是一起上去帮帮忙吧,爸爸,能帮忙抱我一下吗?”   岑解放在整个过程中就是当成一个镇场的吉祥物存在的,几乎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不过弄成这样,他还是对岑思灵心怀愧疚的,毕竟这珍珠项链是他买回来送给她们的。   听她这个要求,便也帮忙说了一句:“思灵也是好心想帮忙,那就一起上去吧!”   说完轻轻松松地就把岑思灵给抱了上楼,杨阿姨见状,也赶紧帮忙把轮椅给搬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岑思颜的房间,就看见她正在满头大汗地翻箱倒柜呢,看见他们,岑思颜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不起啊,我太爱惜爸爸送的项链了,想着好好藏起来,没想到藏得太好了,连我自己都忘记藏在哪里了,我再好好找找,肯定很快能找到的。”   “没关系,这房间我比较熟,我来帮忙找一下吧!”岑思灵自己摇着轮椅的两个轮子,来到的床边,“会不会在床底下啊?”   说着艰难的弯下腰去,整个身体都歪向一边,伸手在床底的地上摸索着。 第76章   岑思灵侧着身子把手探到床底下摸索着。   真难为她了,腿还伤着呢,就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亏得她之前是学跳舞的,身体够柔软,换成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呢!   “找到了!”两声欢呼同时响起。   其中一个声音来自岑思灵,她的身体保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手里拎着一块木地板,而那地面上,赫然多了一个坑,坑里面散落着几十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而另一声来自衣柜旁边的岑思颜。   只见她单手举着盛放项链的盒子,一脸惊愕地看着岑思灵:“我,我房间的地板上,怎么会多了一个洞?”   岑思灵的脸色变得十分悲愤:“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要不是我知道这里有一块地板松动了,你是不是就能永远藏着这个秘密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我现在跳舞跳得比你好,可是妈妈和董老师都说你有天赋,只要勤奋练习,总有一天能跳得比我好的,你又何必现在就做出这样的事呢,你就这么不见得别人比你好吗?”   岑思灵似乎是太过伤心气愤,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岑思颜一脸懵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的项链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这坑里的是什么?也是珍珠吗?”   说着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跟另外两条一模一样的珍珠项链。   韩丽华和岑解放的眼中也露出了疑惑。   岑思灵心里一慌,怎么回事,她手里怎么可能还有一条项链呢?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力争到底了:“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想狡辩?除了你,还有谁能把散掉的项链藏在这里?肯定是你怕被爸爸妈妈发现,又舍不得扔掉这么贵的珍珠,所以才故意藏起来的吧!你手里那条,谁知道是不是你另外买回来哄骗爸爸妈妈的呢!”   “思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丽华沉声问。   岑思颜也镇定地回答:“首先,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次,我手里这条,确实就是爸爸送给我的项链,如假包换,至于那些,我既不知道我房间的地板上为什么会有一个洞,也不知道那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怎么来的。”   韩丽华皱起了眉头,她们两个人说得似乎都有点道理,她实在是无法分辨谁对谁错了。   岑思颜忽然轻笑一声:“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人的手指碰过光滑的表面,是会留下指纹的,只要让公安局的同志帮忙查一查,就能知道是谁碰过那样东西了。这洞里的东西,今天我们谁都没有碰过,只要让公安查一查上面留有谁的指纹,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反正我有自信,我是绝对没有碰过那东西的。”   “啪!”岑思灵手里的木板掉到了地上,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尖声说:“你胡说,哪有这样的说法,这么小的珍珠,怎么可能留下指纹呢!就、就算是有指纹,也不能证明就是被那个人藏在这里的啊,说不定是不小心碰到了呢!”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碰过这些珍珠咯!”   “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碰过呢!”   “既然你不承认,那还是让爸爸去请公安的人来确认一下吧,对了,爸爸,故意把珍珠扔在楼梯上让人摔跤,这算不算是故意伤害罪啊,会不会坐牢啊?”   岑思灵一个激灵,“哇”地哭了起来:“对不起,爸爸妈妈,是我,这些珍珠是我藏在这里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弄坏了爸爸送给我的项链,怕你们说我不爱惜东西,就想着,先偷偷地藏起来,等以后有机会再修补好,可是没想到不小心掉了两颗在楼梯上,我之前太害怕了,所以不敢跟你们说实话,可是看在我已经那么惨的份上,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要真这么说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   韩丽华皱了皱眉:“那你刚刚拿给我看的那个项链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岑思灵脑筋急转,“那是我怕爸爸妈妈你们突然问我项链去了哪里,所以找人帮忙买了一条新的来充数的。”   岑思颜疑惑地说:“这天然海南珍珠这么容易买得到的吗?怎么之前我听爸爸说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呢,你这么容易买到的,该不会是假货吧!”   听到假货这两个字,韩丽华若有所思地走过去,蹲下捡起了一颗珍珠在手里细看。   其实之前她拿着在楼梯上捡到的那两颗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但当时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细看,这时候再仔细看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老岑,你看看,这是天然珍珠吗?”   岑解放接过来认真看了看:“这哪里是什么珍珠啊,这不就是裹着一层油漆的塑料珠子嘛!”   岑思灵兴奋道:“对,就是塑料珠子,假的,我怎么可能有钱买真的珍珠啊,就是随便买了一串假的充数的。”   “可是这就更不对了啊!”岑思颜说,“你刚刚说,因为你不小心弄坏了爸爸送给你的珍珠项链,所以特地买了一串假的回来充数,对吧?”   “是啊!”   “那这么说这串散掉的应该是爸爸送给你的真项链才对,你用来充数的这串应该是好的啊,怎么反过来了呢?”   岑思灵瞠目结舌:“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没关系,爸爸妈妈知道就可以了。”   韩丽华痛心地看着岑思灵:“所以这全都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你买了一串假项链,扔两颗在楼梯上,其余的藏在思颜的房间里,无论是谁因此而摔倒了,都可以嫁祸给她,可是没想到,结果却害了自己!”   岑思灵吓得想往后退,可惜她坐在轮椅上,一时之间忘记了,上半身往后仰,下半身不动,差点儿就翻倒过去。   “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   “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说,你弄这个,究竟是想害我还是想害思颜!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任何人都会跟韩丽华一样,以为岑思灵这是想害别人,不小心反而害到了自己。   但岑思颜知道,不是这样的,岑思灵两辈子这样做的目标都是她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她必须得让她说出来,不然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带着这个疑团寝食难安。   “妈妈可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如果她受伤了从此再不能跳舞,舞蹈界的损失有多大?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我知道你是想针对我,因为你认为我抢了你董老师学生的位置,可是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也有可能会误伤到妈妈的吗?”   不管她再怎么恨岑思颜,但岑思灵是真的从来没有恨过韩丽华:“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为了害你们,做这件事,我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自己,是,我承认,我想栽赃到岑思颜的身上,但我只是想让别人以为,是岑思颜害的我而已,妈妈,您相信我,我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起过想要对您不利的心思啊!”   岑思颜实在是忍不住了:“岑思灵是你失心疯了,还是你以为我们都疯了,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为了陷害我,不惜用损害自己的舞蹈生涯为手段吗?作为一个舞者,你不可能不知道摔伤是一件多可怕的事。算了妈妈,既然她不肯说,那还是交给公安处理吧!”   岑思灵终于彻底崩溃:“我说,我什么都说出来,求求你们,不要找公安,我还年轻,我不想坐牢啊!”   韩丽华失望地看着她:“好,你说吧!”   “因为就算不发生这样的事,我以后也不能跳舞了。”   岑思灵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她因为检查出腿的问题,再也不能跳舞了,因为妒忌岑思颜,所以故意拉她下水,想让人误会是她害的自己,这样爸爸妈妈因为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便能给自己的未来安排最好的生活。   韩丽华失望极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做人太失败了,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居然就养出来一个这样恶毒的人。”   岑思颜抱着她:“妈妈,别伤心了,您还有我呢!有些人她本性就是不好,怪不了您。”   岑解放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家是不可能再留你了,我不能放任一个这么危险的人跟我的家人住在一起,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住的地方,你明天就搬出去吧!”   “爸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我保证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岑解放摇头:“这样的誓言你发过多少次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我们对你的感情,无数次地欺骗我们,却又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你说说,自从思颜回来之后,你做过多少伤害她的事情,但凡有哪一次被你陷害成功了,你让她怎么活?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想过给别人,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不用再说了,不把你送到公安局,是我们对你最后的仁慈,我们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不,不要这样,爸爸,妈妈,我腿还伤着呢,这个时候你们赶我走,我是死路一条啊,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我是你们养大的啊,整整十八年的相处陪伴啊,这份感情是说没就没的吗?” 第77章   韩丽华心痛如绞,确实有些不忍心,差点说出一句让她在家里养好伤再说,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对,哪怕十八年的感情,也是被你一点一点消耗掉的,你搬出去之后,我会请人去照顾你,直到你的腿伤好了为止,以后你跟我们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从父母冰冷的语句中,岑思灵知道,自己是输了个彻底,她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轮椅都坐不住了,一点点地滑落到地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明明她是天之骄女,整个大院里最让人羡慕的人,明明她有着最光明的前途,最美好的未来。   可是一切都被这个叫做岑思颜的女人破坏了,是她的到来,让爸爸妈妈一点点厌弃了自己,让自己一步步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都怪岑思颜,是她害了自己!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半点反省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一心只会怨恨别人。   报复岑思颜,让她过得生不如死,这就是落入如此境地的岑思灵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岑解放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让人在郊区的民房里租了一间房,让人把岑思灵送了过去,并且请了一个附近的民妇暂且在她伤好这段时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相比起岑思灵自己造的孽,岑家对待她算是十分宽宏大量的了,不但给她支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生活费和保姆的费用,还允许她将这十八年来她在岑家积累下来的所有财产,包括她自己所有的衣物,贵重首饰,还有历年的压岁钱积攒下来的积蓄,都全部带走了。   就算被驱逐出岑家,岑思灵如今的身家,也比当前绝大部分出身普通人家的姑娘家要丰厚得多。   只要她以后不再作妖,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过上安稳的生活还是不愁的。   可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住在简陋的民房里,面对粗糙到难以下咽的饮食,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样巨大的落差呢!   在民房里养伤的每一天,岑思灵都像生活在地狱中一般,胸中充满了苦大仇深。   照顾她的民妇当然受不了她的臭脾气,又没有挣她多少钱,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试探了一下,见送她来的人并不再管她,便开始明目张胆地消极怠工起来,每天只是随便糊弄着煮熟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送过来,卫生不做,之前说好的每天推她出去晒晒太阳也不干了。   岑思灵每天待在阴暗潮湿脏乱得像猪圈一样的屋子里发着霉,一天天艰难地熬着日子。   岑思颜那边,家里少了这么一个人,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以前她怎么会觉得,只要对方不惹事,就算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无关紧要的呢?   明明没有人总是用愤恨的眼神盯着自己,没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的家是那么地令人神清气爽。   因为不必顾忌着会不会惹人不高兴,这些天家里的欢声笑语都多了许多呢!   学校那边,除了时不时会有好奇的同学用各种借口路过高三(5)班的课室外面,其实是为了偷偷看她一眼之外,其他一切都挺顺利的。   成绩也在叶清安的帮助下稳定地提高着。   从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在班级里吊车尾,到第二次月考全班排名中游,岑思颜有信心,再下一次,她说不定就能排上前五名了。   孟华萍和王新兰都退学了,往表演服装上泼墨汁未遂的丁耀华被记大过处分。   后来同学们听说王新兰退学回去之后,精神有点问题,闹过几次,后来她家里就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了,听说还打算把她远嫁到乡下去。   孟华萍家里也出了事,好像是她妈妈因为孟华萍的事迁怒了某位生意场上的后起之秀,想用手段报复,没想到人家的手段比她巧妙得多,反而是自家的生意遭受到了打击。   墙倒众人推,可能是孟家以前做生意得罪的人太多了,趁这个机会纷纷落井下石,孟家的生意,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塌就不可收拾。   好好的大富人家,最终落到不得不卖房卖车还债的地步。   孟华萍好不容易从拘留所里出来,要面对的就是原本的富贵自家沦落成底层贫民的境况,是怎么样的心情,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传闻这种东西,不可尽信,听听就算了。   在同学们的心目中,叶清安一直都是一个长得特别帅气的,但为人特别低调,又温柔体贴的学霸,除了还没得到当事人亲口认证,所有人都把他跟新晋一中史上最美校花当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一向最为反对早恋的老师们都乐见其成,谁叫人家成绩好,在一起不但不会影响学习,反而可以共同进步呢!   这天中午放学回家,叶清安循例送岑思颜到大院门口分别,推着车正准备掉头过马路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院门卫对岑思颜说:“小颜啊,有人找你,在那边呢,等你一个上午了。”   转头望去,只见那边的树底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大的那个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小的那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看得出来是认真打扮过的,挺干净体面,但看着有点刻意,与一般城里长大的孩子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   “国栋!”只听岑思颜惊喜地喊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张开双臂就揽住那小少年,狠狠地抱了一下,“国栋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坐什么车来的,什么时候到的?昨晚住哪儿了?”   被她这么一连串地追问下来,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你一下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啊!”   “没事,你慢慢说,走,咱们先回家!”   “姐!”梁国栋拉住兴奋过度的岑思颜,“远清哥也来了呢!”   旁边那男生腼腆地笑了一下:“桂、桂花,你好!”   不对劲!叶清安一看这男生看岑思颜的眼神,心里就“咯噔”一下,警铃大作。   学校里用爱慕的眼神看岑思颜的男生很多,但这个男生明显就不一样,千里迢迢跟她弟弟一起从乡下过来,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样子。   他连忙转身回来:“咦,思颜,这就是你弟弟啊?”   岑思颜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男生,哦,刘远清啊,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他变化太大,虽然她看起来才离开乡下没几个月,但实际上她重生回来以后就没有见过他,所以按照实际算起来,她该有十几年没见过年轻时候的刘远清了,几乎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你好,好久不见。”   梁国栋也着急地说了一句:“远清哥,我姐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她改名叫岑思颜了。”   “哦,不好意思,思颜,你好。”   “没关系,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叫什么都行,你这次来省城是有什么事吗?不如一起先去我家里坐坐?”   “姐,远清哥这次就是特地来找你的。”   几个人一时没来得及搭理叶清安,又听说这男生居然是专程来找岑思颜的,他心里越发不舒服了,咳嗽了一声以彰显存在感。   梁国栋终于注意到了他:“姐,这位是……”   “哦,他是我同学,叫叶清安,叶清安,这是我弟弟梁国栋,还有这是我在乡下的朋友,刘远清。”   很好,一个同学,一个朋友,这亲疏分得听清楚的。   “叶哥,您好。”梁国栋有礼貌地打招呼。   一个是叶哥,一个是远清哥,这小子也挺会分亲疏的,叶清安干巴巴地笑了笑:“弟弟看起来真精神。”   “好啦,外头热得很,我们还是先回家再慢慢说吧,你们都饿了吧,回家吃饭去。”岑思颜热情地去拎梁国栋放在一旁的蛇皮袋,谁知道那袋子沉得很,她一下没拎起来,还踉跄了一下。   “你这都拿了什么啊,这么沉。”   “我来吧!”叶清安过来帮忙一把拎了起来。   梁国栋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一些家里种的红薯、香芋,本来想拿鸭子的,可是家里养的鸭子都还没长大,阿妈说等以后养大了再给你送。”   他知道这些东西城里人约莫都是看不上眼的,可家里拿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岑思颜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就惦记着家里种的香芋呢,这儿市场买的香芋都不好吃,一点也不粉不糯,就是辛苦你了,这么远给我背过来。”   “不辛苦,一路坐车过来的呢!”   其实上辈子梁国栋也来找过她,不过那时候的情况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好。   那时候家里养鸭子失败,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梁国栋想来找姐姐帮忙,可爸妈死活不让他来,他就自己被了一袋子红薯硬生生地走路过来的。   走了几天几夜,鞋底都磨穿了,白天肚子饿了就把生红薯洗洗啃了,晚上就睡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或者桥洞里。   来到城里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个乞丐一样。   那时候还没找到岑思颜,就被岑思灵先发现了,嫌弃得要命,想也不想就要把人赶走。   岑思颜得到消息追上去,只来得及在外面拐角处的巷子里跟弟弟见了一面,弟弟大概也是猜到了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什么都没跟她说,只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了。   岑思颜也不敢把他带回家去。   直到弟弟走远了,想起他发白干裂的嘴唇,才想起来,她连一口水都没让他喝上。 第78章   好在这辈子家里的情况好了很多,之前那种场景再也不会发生了,她也可以在这个家里好好地招待自己的弟弟了。   “对了,家里的鸭子养得怎么样了?”岑思颜关心地问。   梁国栋高兴地说:“好着呢,多亏了姐你给我们寄的书,我们都是按照书上教的方法养的,前些日子有一家的鸭子得了瘟病,然后好几家的都染上了,我们按照书上说的,做好隔离和清洁消毒,一点事都没有。“   岑思颜这下是真的高兴了:“那太好了,以后都要记得,要科学养殖。”   “对,要讲科学。”梁国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得意地说,“现在村里好多养鸭子的人家都来咱们家取经,学习咱们科学养殖的经验呢!”   “那咱们国栋成专家了呀!”   梁国栋红着脸说:“也不是,我就是看书学的。”   “都能看得懂吗?”   “一开始看不懂,我就去问远清哥,远清哥教我的。”   岑思颜有些意外地看了刘远清一眼:“你不要上学吗?”   高中是在县城的,刘远清学习成绩很好,是全村人的希望,他家里也非常重视他的学习,特地在县城租了房子让他住着学习。   岑思颜重生的时候,哪怕是暑假,刘远清也没回来,留在县城读书呢!   她弟弟居然能请教他那也是奇怪了。   “前些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学校那边暂时办了休学。”刘远清解释说。   岑思颜惊讶极了,能让全村的希望休学回家的事,那肯定是大事了,又不知道这事严不严重,该不该问。   刘远清说:“其实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地过来,找你道歉的。”   “道歉?”   “是啊!”梁国栋插嘴说,“你刚去了省城的那段时间,村里突然流传起很难听的流言,是说你和……”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地看了叶清安这个“外人”一眼,毕竟那些话很难听,对岑思颜的名声非常不好,他不想让别人听到。   岑思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事,直接说吧,他不是别人,都是好朋友,没关系的。”   叶清安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可是在听到梁国栋继续说出来的话之后,又气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去揍人。   “那些人说,说你和远清哥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梁国栋也很生气,当时他还跟村里好些传闲话的人打过架呢!不过这些可不敢让他姐知道。   刘远清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县城上学,所以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话是经由我母亲传出去的,虽然现在这些闲话已经平息了下来,但对你的名声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所以要跟你道个歉。”   岑思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反正我也不住在那边了,有什么流言也影响不到我,不用在意的。”而且,她知道她爸岑解放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帮她解决的,不过至于怎么解决,岑解放还真没告诉她。   她不由得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说话间已经到家了。   平日里白天岑解放和韩丽华都不在家,就岑思颜和保姆两个人吃饭,做的饭招待客人份量肯定不够的,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来不及重新做,岑思颜就让杨阿姨去食堂打了几个菜回来,招呼弟弟和刘远清吃饭。   叶清安帮忙把东西放下,也熟门熟路地在一旁帮忙斟茶待客。   岑思颜还在兴趣盎然地听弟弟讲谣言是怎么平息的事,反正就是县里来了几个大盖帽,把传闲话传得最厉害的几个人都抓了,好好教育了一通,情况严重的还拘留了几天,到后来就再也没人敢乱说了。   不过刘远清家不知道怎么的倒霉了,原本他家是村里的首富,靠办养猪场发家的,但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接二连三出事,又是养猪场的证照不齐全被查处啦,又是卫生检疫不过关被罚款什么的,还被人骗了一大笔卖猪款,那买家把猪拉走了却没给钱,人也消失了再也没了踪影。   把刘远清他爸他妈都相继给气病了,因此刘远清这才办理了休学回家照顾他们。   村里的人都说,是刘远清他妈胡乱说话,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遭报应了。   岑思颜却知道,这是岑解放在出手帮她报仇呢!   做了坏事的人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他们这是活该,岑思颜一点也不心疼他们。   就是刘远清可惜了,他成绩多好啊,大家伙都说他今年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给家乡争光呢!   而且,在记忆中,他上辈子可是考上了清华的,而且后来还成为了著名的专家学者,如果因为这次的事,耽误了他的高考,那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啊!   岑思颜担心地问:“那你现在出来,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刘远清点头:“处理好了,家里的养猪场关了,我爸妈都搬来了县城跟我一起住,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气再干别的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惹事就行。”   “那你们家以后的生活……”   “没事,还清债之后,家里还剩下点钱,过日子没问题,等我考上大学以后就好了。”   岑思颜鼓励地笑了笑:“那你要努力哦!对了,我这里有些复习资料,在县城那边可能买不到,你拿回去先用着吧!”   岑思颜说完,飞快地跑上楼,抱了一大叠资料下来:“给,你拿回去看。”   叶清安脸色变了一下。   这些资料何止是县城买不到,就连省城都买不到,还是他费了好大劲托人从别的重点高中弄来的,对高考复习有很大的作用。   不是他舍不得这点东西,最重要的是,这全都是他的心意啊,他特地给岑思颜弄来的学习资料,不是让她这样随便送给别人的,而且还是送个这个明显对她有不单纯的想法的男生。   至于嘛,值得对他这么好吗?听他们说话,这男生的家里还曾造她的谣呢!   刘远清连忙推脱:“不用不用,这些资料对你也很重要吧,还是你留着用吧!”   “没事!”岑思颜大方地摆手,“我再去买就可以了,叶清安,你说对吧?”   叶清安只好跟着点头:“对,我们拿到这些资料的途径比较多,你尽管拿去吧!”   这时,杨阿姨从食堂里打了菜回来,摆好了饭桌,招呼大家吃饭。   岑思颜忽然发现叶清安也跟着过来了:“咦,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陪你招呼客人啊,你看,叔叔阿姨都不在家,你一个人招待客人也不方便,我陪陪你。”   “没事,不用啊,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你还不回去,杜阿姨该担心了。”   “不会的,我不回去我妈就知道我在外面有事了,弟弟那么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好好陪陪他的,对了,弟弟这次过来准备玩几天?”   听着他熟络的语气,刘远清看看他又看看岑思颜,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杨阿姨也说:“小颜你也是的,哪有饭点还把人往外赶的,小叶留下一起吃饭。”   梁国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玩几天,就来看看我姐,看完就走了。”   “那怎么行,难得来一趟省城,当然要好好玩玩,正好,明天周末,不过你姐没空,要去练舞,就让我来尽地主之谊,陪你们好好地逛逛省城吧!”   “不用不用,怎么能麻烦叶哥您呢!”   “不麻烦,你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梁国栋看看他姐,明白了:“哦!那,那就麻烦叶哥了。”   岑思颜笑着说:“没事,我明天跟董老师请个假,好好陪陪你们,对了,你们昨晚是住旅馆吗?今晚就在家里住吧!”   从县城过来省城,每天只有一趟车,从早上开到晚上,他们今天中午来找自己,那肯定是昨天就已经到了省城了。   梁国栋点点头:“是,阿妈给了我住旅馆的钱,我们今晚也住旅馆就可以了。”   岑思颜说什么也不答应:“都到家了,还住什么旅馆啊,家里地方大,住得下。”   刚好岑思灵搬走了,空了一个房间下来,梁国栋和刘远清两个人都住得下。   梁国栋犹犹豫豫地说:“我出门的时候,爸妈特别交代了,让我不要打扰到你们家,怕你亲爸亲妈不高兴。”   “才不会呢,你是我弟,我招待你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会不高兴。”说着开始让杨阿姨收拾房间准备给他们住。   梁国栋见岑思颜在这个家里确实挺能当家做主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答应了住在这里,其实他也很想看看,姐姐平时在这个家里是怎么过日子的。   而且,他还有一个隐秘的小心思,他其实挺想见见他亲姐的,不过没敢跟岑思颜说,怕她不高兴。   到了刘远清这里就有点儿迟疑了,他跟岑思颜又不是亲戚,甚至连好朋友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同乡而已,来吃顿饭就算冒昧了,怎么还好意思在别人家里住下呢!   而且如果她爸妈知道,他的家人就是乡下流言蜚语的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他呢!   但对方这么热情,他非要拒绝的话,又显得有点儿不识好歹。   一时之间十分为难。   叶清安看出来了:“这位刘同学,今晚不如就住到我家去吧,听思颜说你学习成绩不错,刚好我们也是高三,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呢!”   岑思颜高兴地说:“太好了,那刘远清今晚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家里有地方,一张床的事儿。”   双方都是男的,凑合一下,倒是可以接受,于是就这么愉快地约定,晚上梁国栋住在岑家,刘远清住在叶清安家。   下午两人在附近随便逛逛,然后去拿行李,岑思颜和叶清安照常上学。   放学后岑思颜找董老师请了假,把梁国栋带回了家。   岑解放很高兴,尽量和蔼可亲地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无奈他自身上位者的威严太甚,梁国栋一直都紧张得放不开,岑解放怕吓到他,说了几句便自己上楼去书房了。   韩丽华也不是会跟人家长里短拉家常的人,只让岑思颜好好照顾弟弟,也离开了。   虽然两人不算太热情,但梁国栋其实可以感受到,他们是真心欢迎他的,于是便也放下心来。   就是一直没见着岑思灵回家有点儿奇怪。   最后在睡觉前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岑思颜。   岑思颜犹豫了一下,说:“她现在不在家,先睡觉,我明天再告诉你。” 第79章   梁国栋没想太多,只以为他亲姐只是出门了还没回来,住在宽敞的房间里,躺在软和的床上,他舒服地打了几个滚,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岑思颜反而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养父母这边说关于岑思灵的事。   私心里她其实是不想说的,上辈子岑思灵过得好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过一点想要认回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凭什么她现在落魄了,父母就要认回她。   岑思颜知道,以养父母的性子,如果知道岑思灵现在的境况,一定会倾其所有地去帮她的,现在他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才稍稍变好一点,她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将来会被岑思灵拖累。   可是,她真能代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吗?   她犹豫了一个晚上,终于决定向梁国栋说实话,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没有资格替别人做一些自以为对别人好的决定。   不管结果怎么样,那都是他们自己想做的。   他们约好的是八点出门,可是梁国栋在乡下习惯了早起,每天凌晨五点就起来了,趁着上学之前的时间去挖蚯蚓给鸭子吃。   现在这床虽然很舒服,但在生物钟的影响下还是起得很早,闲着没事,干脆拿了扫帚帮忙打扫院子。   岑思颜一夜没睡着,听到有响动也起了床,下楼找了梁国栋,姐弟两个坐在院子里,岑思颜一五一十地把她来到这里之后,岑思灵所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告诉了他。   把这些告诉他们,也是希望,就算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接受她,也要知道提防对方,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蒙骗。   最后,岑思颜说:“你已经快十五了,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也有资格决定自己想怎么做,你如果想去见她,我可以告诉你地址,回去要不要告诉爸妈,也由你自己决定。”   梁国栋早已听得捏紧了拳头,脸蛋也涨得通红:“她怎么这么坏,姐,你怎么不早说!”   岑思颜好笑:“早说了又怎么样?”   “早说了,在她第一次想害你的时候,我就来揍她了。”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老说揍人,现在她也已经得到惩罚了,我呢,我不计较了,那么你还想去看她吗?”   “我呸,才不要去,我才没那样恶毒的姐,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姐!”   岑思颜很满意,就算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大度,要尊重别人的选择,其实她的内心里也是愿意养父母不要认岑思灵的。   “好,你也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弟弟,走吧,回去吃早饭,待会带你去玩。”   叶清安这天表现得非常好,从规划游玩路线,安排车辆接送,到全程导游,请客吃饭,都做得十分到位,完全地表现出了一个东道主该有的最好的样子,给足了岑思颜面子。   梁国栋玩得非常开心,说了好几遍这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刘远清高兴之余,还带着一点忐忑不安,深觉自己给人添麻烦了。   不过昨天晚上,叶清安拉着他促膝谈心了,把他对岑思颜的感情全都掏心窝子般地讲了出来,刘远清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注定了是要无疾而终的。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将来能过得好,他也就高兴了。   岑思颜本来是想留梁国栋多住几天的,可梁国栋死活都不肯再住下去了,得回去上学了,家里的鸭子也放心不下,毕竟他可是家里养鸭子的专家啊,这鸭子该怎么样,爸妈都要听他的话呢!   叶清安和岑思颜一起去车站送两人上车的,梁国栋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蛇皮袋,走的时候这个蛇皮袋还是鼓鼓囊囊的,装的全都是岑思颜给他带回去的礼物。   有给爸妈和他买的新衣裳,还有省城才买得到的各种好吃的,不要钱似的全都往里塞。   车快要开了,梁国栋眼眶红红的:“姐,我以后再来看你。”   岑思颜朝他挥手:“回去好好念书,争取明年考到省城来上学。”眼眶里也忍不住一片湿润。   直到车子开走前的一刹那,叶清安一直都还是殷勤备至,当车子的影子终于在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岑思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走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却发现叶清安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老远。   “你怎么啦?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一路小跑跟了半天,岑思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好像生气了。   “你怎么了嘛,是我弟他们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   “那是刘远清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得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没什么!”终于肯多说一个字了,可还是冷着脸,疾步快走。   “叶清安!你给我停下!”岑思颜也生气了,他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小气呢,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说出来,她改还不行吗?又不说,又自己暗戳戳地生气,多矫情啊!   叶清安顿住了脚步。   岑思颜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你到底说不说!”   叶清安终于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你干嘛要把我给你的复习资料给那个男的?”   岑思颜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就为这个?你可真能忍了,你不高兴我给,当时怎么不说啊,还忍了这么久才来秋后算账,还有,什么那个男的,人家没有名字吗?你还跟人家一起住了两个晚上呢!”   “我当时不说不是给你面子吗?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好多心思才弄来的学习资料,特地给你复习用的,你怎么能把我的心意随便给别人呢!”   “好啦,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是想着,他比较需要嘛,而且他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学习,我就想补偿一下啊。”   “什么叫他比较需要,你不也要考大学吗?”宁愿花钱带他去书店买呢,他也没那么生气。   “可是我们这里的教学条件比较好啊,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有你啊,什么复习资料能比得上你亲自帮我复习啊,对吧?”   叶清安其实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就是想要给自己讨个说法而已,见岑思颜愿意服软,还一直跟他说好话,其实他早就心软了,只是硬绷着不让她看出来而已,不然她以后还敢。   岑思颜泄气地看了看他,唉呀,哄不好了怎么办呢?   看来只能祭出大招了。   她先转头四下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忽然踮起脚跟,在他的脸上“啪”地亲了一下:“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清安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哪里还气得起来:“真拿你没办法。”   岑思颜嘻嘻笑:“不生气啦?不生气就走吧!”   ……   偷懒是要付出代价的。   董老师很大方地给岑思颜准了假,让她去陪弟弟,但条件是,接下来的几天,她要每天多练习两个小时,把这个时间补上。   对,董老师就是这么的通情达理又不近人情。   这么一来,平时岑思颜去练舞都是五点下课,练到七点就能回家的,还来得及吃个晚饭。   这几天就得要练到九点了,再加上中间半个小时吃饭的时间,能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十点了,叶清安担心她太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每天在学校上完晚自习以后,会专程过去接她回家。   这天晚上他照常在学校上晚自习,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慌得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书也看不进去。   这种情况在他来说还真是少见,要知道他平时学习起来可是天塌下来也能不受影响的。   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再这么坐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学习效率,叶清安索性收拾了书包站了起来,走到讲台跟老师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背后传来其他同学的叹息声,这就是学神的待遇啊,要是换成他们,哪能随便说走就走,不被老师骂一顿就不错了。   叶清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只是顺着本能往董老师家所在的方向走。   董老师家的小四合院坐落在一条都是老房子的小巷子里,巷子外面是热闹的街市,拐个弯进了巷子之后却陡然清净下来,颇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清幽之感。   叶清安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岑思灵。   在见到她的这一刻,他心中所有无处着落的不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十分笃定,就是这女的,要搞事情了。   岑思灵神色慌张地躲在角落里,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看时间,身侧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叶清安悄声没息地走过去,忽然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将人拖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岑思灵“呜呜”叫着,剧烈地挣扎起来。   叶清安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你不许出声,我就放开你,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岑思灵吓坏了,连连点头。   叶清安这才放开了她。   岑思灵转头一看,大声叫了起来:“叶清安,怎么是你!”   叶清安瞪了她一眼,她连忙伸手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你,你想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在这里想干什么?”   “我……”岑思灵支吾起来,“我没想干什么,就随便走走。”   “口袋里藏的什么?”   岑思灵猛地捂住口袋:“没,没什么!”   “拿出来!”   在叶清安的威逼下,她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是一瓶俗称水火油的煤油,还有一盒火柴。   标准的放火的配置。   再加上她在董老师家的附近鬼鬼祟祟的样子,目标是什么显而易见。   甚至目的也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董老师收了岑思颜当学生而不收她,可是仅仅因为这样就要烧人家的房子,这也太过分了。   “你跟我走。”叶清安把岑思灵的双手往后一扭,她立刻动弹不得,“疼,疼啊,你放松点儿。”   叶清安充耳不闻,押着她往董老师家的方向走,决意把人带到董老师的面前,让她来处置。   同时心里也是有些后怕,幸好他今晚听从内心的呼唤过来了,不然的话,如今秋高气燥,这火如果真的烧起来,她们两个女人在家里,万一跑不出来……   岑思灵明白了他的意图,忽然笑了起来:“你确定真的要带我过去?”   叶清安冷着脸:“少废话,不要以为董老师心软你就能逃得掉!”   “哈哈哈!”岑思灵笑得更开心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待会儿你就该知道什么叫做锥心之痛了,我反正是落入谷底了,能拉着你们给我陪葬,也算是值得了,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预告,本文明天再更两章就要完结啦!   顺便推一下预收文,《反派大佬掌上娇》求收藏。   预收文案:   许嘉瑶穿成了炮灰女配。   原书中,许家生意失败,将许嘉瑶当成一枚棋子送上了大反派陆淮暄的床。   陆淮暄性格暴戾,手段残忍,对原书女主,他的养女有着偏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许嘉瑶对原书女主因妒生恨,加害不成反被陆淮暄残忍折磨致死。   在酒店床上醒来的许嘉瑶选择了跑路。   不料飞来横祸,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了。   再次醒来,许嘉瑶成了一个装在礼品盒子里的玩具娃娃,阴差阳错被遗落在了陆淮暄的房间里。   ******   陆淮暄从监控中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个小东西,在他的茶杯里洗澡,枕头上睡觉,偷他的手帕做衣服,还把饼干藏到他的衣柜里……   不知不觉,观察小东西每天都做了什么,成了陆淮暄工作之余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是有一天,小东西不跑也不闹了,奄奄一息地缩在角落里,陆淮暄急了,匆匆忙忙回家,将小东西捧在了掌心上。   童话里,公主吻了青蛙,青蛙就变成了王子。   陆淮暄想,如果他吻了掌中的小娇娇,小娇娇能变成他的新娘子吗?   ******   小剧场: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嘉嘉的巨人国历险记直播间,今天我们的历险主题是花园探险,首先让我们来召唤坐骑神兽。”   一只浑身雪白毛绒绒的萨摩耶出现在镜头中,脑袋足足有主播整个人的三倍大。   直播间里响起一片惊呼。   却只见大狗狗乖顺地把脑袋伏到地上,让主播骑到了它的头顶上。   主播扛着比她的腰还粗的直播杆,一拍大狗狗的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出发!” 第80章   叶清安拧着她的手倏然一紧:“你还做了什么!”   岑思灵吃痛“嘶”了一声,神色却愈发倨傲起来:“去到不就知道了嘛,反正,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着急也没用。”   这么一说叶清安更着急了,直接拖着她就往前跑。   岑思灵大声尖叫起来:“你疯了吗?啊,疼死我了!”   董老师家院门关着,透过铁门上方的栅栏,可以看到屋里亮着温暖安静的灯光,好听的音乐从屋里流淌而出。   岑思颜今晚来到董老师家的时候,发现院门虚掩给她留着门,董老师却不在家,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说是歌舞团里今晚请她过去指导一个新节目,让她自个儿好好练习。   岑思颜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盯着才肯好好努力的人,就算董老师不在家,她也会不折不扣,认认真真地练完规定的时间才会离开。   于是自己进了练舞房,打开录放机,开始自行练习起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异常的香味,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越闻就越觉得身体发热,头脑发晕。   岑思颜警觉起来,猛地记起来,这样的场景上辈子曾经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候不是在董老师这儿,而是在自己的家里,也是这样的感觉,不久之后她就开始浑身无力,控制不住自己,随后那个男的就出现了。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岑思颜立刻扑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到最大,探出半边身体拼命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感觉到头脑清醒一些了,她这才回头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屋子。   果然,在角落一个柜子跟墙壁之间的夹缝里,一丝白色的烟气正袅袅飘出来。   她跑出去,用打湿了的手绢捂住口鼻,拿一根铁丝伸进那个空隙,把里面的东西勾出来,是一个小小的罐头盒子,里面有一块黑褐色的物体,正被点燃着,这奇异的香气就是这白烟里出来的。   上辈子事情发生后,其实岑思颜也怀疑过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她后来回练舞房里找了很久,始终什么痕迹都找不到,此时看见这个东西,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好狠毒的心肠。   岑思颜用杯子里的水泼熄了这东西,想了想,又用报纸把整个金属罐头包了起来,收在柜子里。   做完这些,忽然听到院门处果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岑思颜心里一紧,随手抄起董老师的一个奖杯,站在门口躲了起来。   院门被打开了,闪身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悄悄地朝练舞房这边摸过来。   岑思颜屏住呼吸,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水,在那人推开门探进来一个脑袋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把手里的奖杯用尽力气砸了下去。   曹建东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上辈子岑思颜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既然意外嫁给了这个男人,那也是要好好地过日子的。   如今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别人早就为她设计好的阴谋陷阱,想到上辈子吃的那些苦,她简直恨不得一下一下地把这个男人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但她最终还是理智地放下了手里的奖杯,转而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她如今的生活好着呢,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而毁了她如今拥有的这一切。   做了坏事的人就交给警察叔叔来处理吧,她手里还有没烧完的证据,够这个人喝一壶的了。   正准备想办法把这人给捆起来,忽然听到院门“嘭”地一声,被人重重踹开,然后有人冲了进来:“思颜,你没事吧!”   岑思颜手里拿着一卷绳子,怔怔地与冲进来的叶清安四目相对。   叶清安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再看她两颊嫣红,发丝凌乱,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猛地冲了上去,紧紧地将人搂入怀中,声音发抖:“你没事就好。”   岑思颜回过神来,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没事,我没事,你来得及时,没事了。”   忽然眼尖地瞥见岑思灵正慢慢地往门口的方向蹭过去,连忙一把将叶清安推开:“不许走。”   叶清安立刻回头,将岑思灵揪了回来,三下五除二就用岑思颜准备好的绳子将这一男一女捆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将各自的情况一说,立刻就弄明白了,这岑思灵打的主意倒不是单纯的放火烧房子,而是想用烧房子的动静,把周围的住户都吸引过来,然后让大家都看见岑思颜跟曹建东在这里偷偷摸摸地行不轨之事,彻底地毁了岑思颜的名声。   然后不得不嫁给曹建东。   曹建东虽然损失了一点名声,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却可以因此而成功地成为岑解放的女婿。   原来两辈子,这件事都是这对狗男女一起算计的她!   岑思颜气得狠了,用脚踹了这俩人好几下。   叶清安问她:“打算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用烧房子,有的是办法创造出众人围观捉奸的场面来。   岑思颜想了想,别说去做了,光是想想要去做这种事都觉得恶心。   “算了,别脏了董老师的地方!”   “那这两个?”   “报警吧,让公安来处理。”   有合法的途径来解决,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岑思颜的脸一直很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叶清安担心地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她的脸真热得厉害,之前那烟气虽然吸入不多,但终究是起了点儿作用,此刻她身上的血液正在沸腾,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体内蔓延着。   叶清安的手放上来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块清凉的玉石,舒服得她差点儿哼了出来。   忍不住抓着他的整个手掌贴在了她的脸上。   好想不顾一切地抱着他,紧紧地贴过去,他整个人在她的眼中就像一朵散发着清甜蜜香的花朵,而自己,就像是一只饥渴的蜜蜂……   “叶清安……”声音沙哑且带着慵懒的尾调,“我难受。”   叶清安立刻就不想管地上被捆成粽子的那两个人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去。”岑思颜伏在他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耳根上,“不要去医院,带我去没有人的地方……”   叶清安快要疯了,简直想不管不顾地……   可是不行,他不能趁人之危,不能做任何会置她于不利境地的事。   “好,我们走。”叶清安一把打横抱起她,就这么走了出去。   岑思颜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沉迷地汲取着他身上清凉甜蜜的气息,她才不要管那么多呢,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他,就是想要。   都重生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她忽然张口,一口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叶清安身体一僵,脸色变得通红。   “别闹。”他几乎都不会走路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岑思颜吃吃地笑,又用嫩滑的舌尖在牙印处舔了舔,叶清安用尽了两辈子最大的自制力才勉强控制着自己往前走。   咬牙切齿:“你再动就把你扔下去了。”   周围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岑思颜疑惑:“你带我去哪里?”   “医院。”   董老师家的烂摊子是叶清安在医院借了电话打给岑解放去解决的。   岑思颜清醒过来之后,想到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也挺不好意思的,把被子拉起来遮在头顶上不敢见叶清安。   叶清安握住了她的手,趁别人都不注意,悄悄在她耳边说:“不着急,等咱们毕业结婚之后的。”   岑思颜气死了:“滚!”   岑思颜其实并不知道岑解放是怎么处理的岑思灵,但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岑思灵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生活中再也没有了这个人的丝毫痕迹。   倒是曹建东的事隐约听说了些,据说他被拘留了好几个月,出来以后工作也丢了,在家天天喝酒发脾气。   后来他妈想法子给他娶了个农村出身的老婆,本以为成了家他就能好好安生过日子了,媳妇出身低一点也好拿捏。   没想到娶了个厉害的,进门没多久就彻底掌握了家里的主权,她说一别人不敢说二,就连平时作威作福的曹建东他妈都得做牛做马地伺候着。   据说有一次夫妻俩打架,还用菜刀把曹建东给砍伤了。   总之那日子过得啊,是鸡飞狗跳。   岑思颜听过便扔在脑后,不再去管了。   一心放在学习和练舞上。   身边没有了讨厌的人,日子也过得顺心了许多,日常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有时候考试成绩不太尽如人意,或者跟叶清安小情侣之间闹些小矛盾,吵吵闹闹又很快和好。   在叶清安的鼎力帮助下,期末考试,岑思颜考到了全班第二,全年级前三十名以内的好成绩,如愿以偿地跟叶清安一起升入一班。   养父母那边,在村里许多户人家都由于鸭瘟而放弃了养鸭子的情况下,他们家的鸭子养得膘肥体壮,卖了个好价钱,一家人喜滋滋地决定扩大规模,明年继续科学养殖。   梁国栋也跟他姐说了,中考他打算要靠农技中专,学会各种科学种植、养殖的知识,回来以后带领着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岑解放和韩丽华都表示愿意支持她的任何选择,就连董心月,虽然遗憾,但也跟她说了,从心。   岑思颜报考了首都舞蹈学院,不是为了任何人的期待,而是遵从于内心的选择,她热爱舞蹈,愿意为此走上一条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但是真正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的道路。   叶清安也不出意料地以优异的成绩被首都顶尖学府录取,机缘巧合地,居然跟同样通过自己的努力考进来的刘远清成了同学。   杜兰月高兴之余,糖水铺三天免费招待街坊邻居们,为儿子庆祝。   八月底,俩人该准备着去大学报道了。   岑解放和韩丽华特地请了假,准备送岑思颜去学校。   韩丽华在首都舞蹈学院那边,也有不少老相识,顺便还可以请他们关照一下自家闺女。   杜兰月其实也蠢蠢欲动,想去首都长长见识,看看儿子即将要生活四年的地方,可她没敢开口,怕给儿子添麻烦。   岑思颜看出来了,主动提出让她一起过去,到时候再跟着她爸妈一起回来就好。   回去跟爸妈提起,韩丽华顺口提了一句,不如问问她养父母那边想不想去看看,愿意的话便一起。   岑思颜便欣喜地打了电话回去,养父母家里养鸭子赚了钱,为了沟通方便,自家里安装了电话,再也不用辛苦村长转接了。   赵红招接了电话又是高兴又是忐忑不安,岑思颜知道她的性子,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请人开了车子过去,硬是把梁家一家三口接了过来。   最后是叶清安专门准备了一辆小型的旅行车,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一起前往首都的。   岑思颜本来是打算安排一大家人住旅店的,结果叶清安直接把人拉到了什刹海一座气派的四合院大门前:“这儿以后就是咱们在首都的家了。”   岑思颜惊诧万分:“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前些时候,刚好遇上了这个机会,房主急着要出手,价格不贵,给你一个惊喜。”   岑思颜自然是惊喜的,别人不知道,甚至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四合院未必有如今流行的水泥大楼房好,但她是知道的,这样的一座四合院,到了几十年后那是怎样的天价。   屋子早已让人整理打扫过了,直接便可以住下来。   叶清安请了一个当地的导游作陪,带着一家人游了长城、故宫,看了升旗,吃遍了首都的各种风味特色美食。   最后还安排了汽车和司机,把所有人连带满满一车的各种特产都安安稳稳地送回了家。   就连一直不太待见拱了他家嫩白菜的猪的岑解放,也打心底吃承认,这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   终于把人送走,岑思颜和叶清安两人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四合院中,老房子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哪怕外面赤日炎炎,院子里也清凉舒爽,暑气全消。   岑思颜不顾形象地躺在了树荫下的竹榻上:“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叶清安坐在旁边,细细地帮她捏着由于走太多路而酸软的小腿:“思颜,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我知道啊!”亲人们才刚走,她心里已经开始有离愁开始泛滥了,就不用再提醒她了。   “我一直盼着,有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后呢!”   “然后……”叶清安弯腰,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就可以做你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了。”   “什么啊,我才没有,你胡说……”剩下的一切都被吞噬在一个炙热的吻中。   人间美好,岁月悠长……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还有一章番外,明天会申请完结V哦!   预收《反派大佬掌上娇》求收藏!   许嘉瑶穿成了炮灰女配。   原书中,许家生意失败,将许嘉瑶当成一枚棋子送上了大反派陆淮暄的床。   陆淮暄性格暴戾,手段残忍,对原书女主,他的养女有着偏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许嘉瑶对原书女主因妒生恨,加害不成反被陆淮暄残忍折磨致死。   在酒店床上醒来的许嘉瑶选择了跑路。   不料飞来横祸,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了。   再次醒来,许嘉瑶成了一个装在礼品盒子里的玩具娃娃,阴差阳错被遗落在了陆淮暄的房间里。   ******   陆淮暄从监控中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个小东西,在他的茶杯里洗澡,枕头上睡觉,偷他的手帕做衣服,还把饼干藏到他的衣柜里……   不知不觉,观察小东西每天都做了什么,成了陆淮暄工作之余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是有一天,小东西不跑也不闹了,奄奄一息地缩在角落里,陆淮暄急了,匆匆忙忙回家,将小东西捧在了掌心上。   童话里,公主吻了青蛙,青蛙就变成了王子。   陆淮暄想,如果他吻了掌中的小娇娇,小娇娇能变成他的新娘子吗?   ******   小剧场: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嘉嘉的巨人国历险记直播间,今天我们的历险主题是花园探险,首先让我们来召唤坐骑神兽。”   一只浑身雪白毛绒绒的萨摩耶出现在镜头中,脑袋足足有主播整个人的三倍大。   直播间里响起一片惊呼。   却只见大狗狗乖顺地把脑袋伏到地上,让主播骑到了它的头顶上。   主播扛着比她的腰还粗的直播杆,一拍大狗狗的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出发!” 第81章   一九九六年,春节。   雪花飞扬。   一座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有过年的喜庆气氛的四合院内,灯火通明。   屋子里暖融融的,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在客厅,众星拱月般地欣赏着中间小女娃载歌载舞的表演。   小女娃大约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喜庆的中式夹棉小裙子,领口和袖口上镶着雪白的毛边,衬得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粉妆玉琢。   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包包,垂下来两个粉色的小绒球,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极了。   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岑思颜的女儿,小家伙完全遗传了妈妈的美貌,长得跟妈妈是一模一样的,但细看之下,又隐约能看得出爸爸的影子。   总之就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胚子,将来还不知道要惹得多少人为她伤心难过呢!   今年小叶晨汐特别高兴,因为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梁家的外公外婆和舅舅都来陪她一起过年了。   小家伙表演完了,双手提起裙摆,像模像样地行了个谢幕礼。   四下掌声雷动。   小汐汐奶声奶气:“我跳舞是不是最好看的?”   向来宠孩子毫无原则的外公第一个抢答:“当然,小汐汐跳舞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比妈妈跳得还好呢!”   奶奶心疼地拿起小杯子:“汐汐累坏了吧,快来喝口水,小肚肚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吃个大鸡腿?”   小汐汐摇头:“不饿,我要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叶清安朝她招招手:“汐汐快来,妈妈的节目快开始了。”   叶晨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一个乳燕投林扎如叶清安的怀中:“爸爸抱!”   叶清安大笑着抱起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怀里的小家伙香香软软的,说也奇怪,明明这孩子从小到大他带得比较多,可她身上就是有着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的味道。   电视上的春晚主持人端庄大气地宣布:“下面,请欣赏著名舞蹈家岑思颜给大家带来的舞蹈……”   “来了来了……”一大家子人立刻正襟危坐,目不转定地盯着电视屏幕,就连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叶晨汐,也睁大的漂亮的大眼睛,紧张又激动地看着电视,妈妈马上就要出来了!   哪怕各种重要的国际舞台都上过许多遍了,拿奖也拿到手软,但岑思颜的每一次重要场合的表演,都是全家人最关注的时刻。   叶晨汐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电视里的妈妈好像仙女啊,那么美那么动人,好像随时都会随风飞回天上去一般。   “妈妈好美啊!”一舞终了,小汐汐终于感叹出声。   屋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岑解放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这闺女还是不错的,没在全国观众面前丢脸。”   韩丽华也矜持地说:“今年发挥得还可以,还有进步的空间。”   叶清安把怀里的小人儿放下,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小丫头立刻抱住了他的大腿:“爸爸你要去哪里!”   “我接你妈妈去。”   “我也要去。”   杜兰月想要抱她:“小汐汐乖乖不去,外面下雪呢,爸爸一会儿就把妈妈接回来了。”   “不,我就要去,我要妈妈过新年第一个就看见我!”小丫头大声嚷嚷。   梁国栋逗她:“傻妞,还没过新年呢,现在是除夕,要今晚守岁过了十二点才是新年。”   “我不管,我就要去接妈妈。”   叶清安笑着把小人儿抱了起来:“好,带你去接妈妈,妈妈表演很累了,待会要乖乖的,不许吵哦!”   “汐汐最乖了,妈妈最喜欢汐汐,看见汐汐就不累了。”   叶清安给小家伙披上一件大红色毛茸茸的斗篷,帽子盖下来,把小脸蛋都遮去了一大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抱着她出门。   汽车停在院子里,叶晨汐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调皮地伸手去接雪花,凉凉的雪花飘落在小小的掌心,逗得她咯咯笑。   叶清安把她放到车后座,系上特地托人从国外弄回来的儿童安全座椅,发动车子出发。   很快就到了演播大厅的后门处,在演职人员后台出入的通道附近停下车。   不时有完成工作的人从里面出来。   叶清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回头对小家伙说了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接妈妈。”   小家伙乖乖地点头。   叶清安把车里的空调设置好,这才下车,站在车门旁朝出口处望去。   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哪怕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也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正要扬起手,忽然脸色僵了一下。   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的是谁来着,不就是那个碰巧演了一部火爆全国的电视剧,就被称为国民男神的那谁来着吗?   什么国民男神,不就是个小白脸,也就自己不想去演戏而已,要真去了,哪还有他什么事啊!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用得着挨那么近吗?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吗?还是你耳朵有问题不凑过去就听不见人说话。   还有岑思颜,她还跟人家笑,有什么好笑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男演员第一次看见她表演,就惊为天人,也不打听一下人家有没有家庭,就天天往人家单位里送花,送了半个月呢!   害得他后来足足送了一个月的夜宵才找回了这个场子。   叶清安想了想,回身打开车门,把小丫头抱了出来:“快,喊妈妈!”   小汐汐立刻举起小手摇晃着,大声喊:“妈妈,妈妈,汐汐在这里!”   岑思颜抬头往这边看过来,脸上立刻挂起了一个大大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脚步也加快了:“不好意思,我先生和女儿来接我了,先走一步。”   旁边的男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怔怔地看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   叶清安转身迅速地把小家伙塞进车里,小家伙不乐意了:“我要妈妈!”   “外面冷,妈妈会心疼的。”说完立刻把车门关上。   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而来的女人,这是她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他将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爱人。   岑思颜一头撞入叶清安的怀中,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你们来了啊!”   “嗯,接你回家。”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她往车里送,“怎么又穿这么少。”   “这不是想着车里有暖气嘛,穿多了待会又得脱,麻烦。”   叶清安已经飞快地从另一边上了车,探过身体去给她系安全带,属于她的馨香气息扑鼻而来,忽然就有点儿不想动弹了。   叶清安就着这样一个姿势,情不自禁地在那小巧嫣红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他发誓,真的,就是只想亲一下而已,可那红唇只有魔力,粘着他就不让他走了。   后座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叶清安大掌一伸,糊住小脑袋按了回去。   小家伙不依不饶地使劲儿往前冲:“我也要亲亲。”   岑思颜吓了一跳,急忙把眼前的大脑袋推开,差点忘了,车里还有个小人儿了。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啊!”   叶清安委屈啊:“她非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   小家伙伸出嫩嫩的小脸蛋:“妈妈亲亲。”   岑思颜温柔地笑:“好,亲亲我的小宝贝!”给了女儿一个甜甜的香吻。   叶清安趁机也从另一边用力地亲了下去,顿时把小脸蛋都给压扁了。   叶晨汐气呼呼地用小手用力地擦了擦被爸爸亲过的半边脸颊:“爸爸讨厌!”   叶清安哈哈大笑,发动了车子:“回家过年喽!”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感谢陪着我一起走过来的朋友们。   预收文也能帮我收藏一下就更好啦!   《反派大佬掌上娇》   许嘉瑶穿成了炮灰女配。   原书中,许家生意失败,将许嘉瑶当成一枚棋子送上了大反派陆淮暄的床。   陆淮暄性格暴戾,手段残忍,对原书女主,他的养女有着偏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许嘉瑶对原书女主因妒生恨,加害不成反被陆淮暄残忍折磨致死。   在酒店床上醒来的许嘉瑶选择了跑路。   不料飞来横祸,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了。   再次醒来,许嘉瑶成了一个装在礼品盒子里的玩具娃娃,阴差阳错被遗落在了陆淮暄的房间里。   ******   陆淮暄从监控中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个小东西,在他的茶杯里洗澡,枕头上睡觉,偷他的手帕做衣服,还把饼干藏到他的衣柜里……   不知不觉,观察小东西每天都做了什么,成了陆淮暄工作之余最大的兴趣爱好。   可是有一天,小东西不跑也不闹了,奄奄一息地缩在角落里,陆淮暄急了,匆匆忙忙回家,将小东西捧在了掌心上。   童话里,公主吻了青蛙,青蛙就变成了王子。   陆淮暄想,如果他吻了掌中的小娇娇,小娇娇能变成他的新娘子吗?   ******   小剧场: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嘉嘉的巨人国历险记直播间,今天我们的历险主题是花园探险,首先让我们来召唤坐骑神兽。”   一只浑身雪白毛绒绒的萨摩耶出现在镜头中,脑袋足足有主播整个人的三倍大。   直播间里响起一片惊呼。   却只见大狗狗乖顺地把脑袋伏到地上,让主播骑到了它的头顶上。   主播扛着比她的腰还粗的直播杆,一拍大狗狗的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