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君把我丢给乞丐?我重生杀疯》作者:南琼琼   简介:   【女强】+【医术】+【双洁】夫君不能人道,竟跟恶婆婆恶毒设计把她丢给乞丐!她受尽屈辱,夫君却高中状元治好了病转头害她沉塘而死!重生归来,她反手将恶婆婆丢给乞丐让其身败名裂,揭穿人渣夫君天阉之事让他无颜见人,还彻底断了人渣的为官之路! 虐渣虐得正起劲,突然跑出个郡主想抢她夫君,还屡次恶意加害她!她转身用逆天医术救了权倾朝野年纪轻轻的摄政王,直接成为郡主她嫡母! 新婚夜,摄政王轻拥她,嗓音低沉,“郡主并非本王亲生,她是我故人之子,我此生唯有王妃一人,你的孩子才是本王至亲骨肉。” 后来,她挺着孕肚,看着穷困潦倒的人渣夫君和嚣张跋扈的郡主小两口双双跪在她跟前,流着泪哀求,“母亲,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第1章 重生   “儿媳妇,你都过门半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来,把这碗药喝了,喝了就能为我们赵家延绵子嗣了。”   景飞鸢刚重生,婆婆就递来一碗黑漆漆臭烘烘的药。   这的确是一碗能生孩子的药,前世她就是喝了这药昏迷过去,才会任由婆婆在她不省人事的情况下找男人玷污她,给她“送子”。   直到后来含冤而死,她才知位极人臣的夫君竟然是天阉之人,生来不举,婆婆想要她生个孩子为三代单传的赵家继承香火顺便遮掩夫君不举的事,所以便来作践她。   她要是没猜错,欺辱她的人如今就在她身后的内室等着。   景飞鸢抬头看着婆婆。   前世她脸皮薄,不好开口说她与夫君根本就没圆房,可现在,她不要脸了,她也不会给别人留脸面。   她温柔笑道,“我知道婆婆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您还不知道吧,我过门半年夫君他至今未曾与我圆房,您这碗药,不如我端去给夫君喝?”   她一边说,一边就准备去拿婆婆手中的药碗。   她婆婆赵夫人背脊微僵,下一刻便故作惊讶,“什么?灵杰至今没跟你圆房?哎哟那死孩子,他真是钻书堆里去了,只想着来年春闱能出人头地高中状元,连妻子都冷落了!”   赵夫人话音一转,“我这就去说他!科举重要,妻子和孩子也重要啊!我让他今晚就跟你圆房!来,儿媳妇你先把这碗药喝了,这可是我去求的生儿子的偏方,你今晚跟灵杰圆房保准能一举得男,到时候灵杰春闱高中,你又能传出喜讯,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景飞鸢平静凝视着赵夫人。   她缓缓问道,“夫君如今处在这么紧要的时候,我哪儿能耽误他让他分心呢?婆婆莫急,我半年都等了,再等他几个月也无妨的。”   赵夫人眼神一暗。   这贱人能等,她和儿子等不了!   等到儿子春闱高中以后,外界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儿子,那时候再找人借/种,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今晚,必须成事儿不可!   赵夫人拉着景飞鸢的手,叹息,“不能等了啊儿媳妇,灵杰若是高中了,恐怕就要派官去外地了,到时候他几年都不回来,你如何能有孕?你也知道,灵杰他是咱们老赵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列祖列宗都在盯着他呢,咱们得趁早为赵家绵延子嗣,不能让赵家的香火断了,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垂眸。   果然,即便重来一次,这老毒妇还是非要毁了她不可。   她缓缓端起药碗,“好,那我听婆婆的话。不过关于圆房,我有不懂之处想问问您……您过来一点好不好?”   赵夫人轻笑一声,倾身附耳过去。   景飞鸢低头看着赵夫人凑到眼前,忽然抬手掐紧赵夫人的脖子将人死死摁在怀中,将那一碗黑漆漆的药强行灌入赵夫人嘴里!   赵夫人猝不及防,惊恐望着景飞鸢。   她想挣扎,可脖子被狠狠掐着,她根本反抗不了!   她想大声喊外面的人,可嘴里塞着药碗被强迫喂药,她根本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景飞鸢冷冰冰将一碗药全部灌入赵夫人嘴里后,掐着赵夫人的脖子轻轻笑道。   “婆婆,抱孙子哪有抱儿子好啊,儿子才是你亲生的,来,我成全你,让你今晚再抱个儿子如何?”   赵夫人惊恐地望着景飞鸢。   这贱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贱人知道她今晚的算计?   景飞鸢轻嗤一声,“你生出个残缺儿子,他赵灵杰生而不举,你还想靠作贱我来给你们赵家生儿子继承香火?找别人借的种,也能算是赵家香火吗?别找我了,你自己上吧,我跟乞丐生的孩子与他赵灵杰没有关系,可你就不一样了,你生的儿子是他亲弟弟,他不用替别人养野种,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赵夫人面如死灰。   这贱人真的知道了!可是这贱人怎么会知道的?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赵夫人又惊慌又害怕,她真的害怕极了,她不想被扔给内室那三个乞丐糟践,她清清白白了一辈子,如今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能晚节不保?   “呜呜呜……”   她流着泪拼命张嘴想喊人来救她,却受制于景飞鸢,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窒息带来的无限恐慌绝望里,紧紧抓着景飞鸢的袖子,流着泪想要求饶。   景飞鸢钳制着她,冷冰冰盯着她。   求饶?   她前世临死之时也求饶过,可赵家人谁又对她手下留情了呢?   景飞鸢一直用劲儿死死摁压着赵夫人,看着赵夫人药性发作,昏死过去,才缓缓松开了赵夫人的脖子。   她弯下腰将赵夫人扶起来,一步步走向房间内室。   推开内室的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两个被下了重药神志不清的乞丐,他们被麻绳绑着,用布团塞着嘴。   想到前世她就是被恶毒婆婆扔给了这样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景飞鸢忍不住一阵反胃。   忽然,景飞鸢意识到不对。   她蓦地看着床上。   不对!   前世她死后听婆婆和赵灵杰说,那天晚上糟践她的是三个乞丐,为什么这里只有两人?   还有一个呢?   景飞鸢惊疑不定地扫视一圈,忽然发现床脚有一圈被暴力挣断的麻绳!   这时候夜风吹来,景飞鸢蓦地侧眸看去,却险些惊掉了魂魄——   后窗的窗户半掀着,蓬头垢面的男子站在窗外,他一双野兽般凶戾的猩红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景飞鸢,一只手在拼命拉扯身上的衣裳缓解燥热,一只手在窗棂上摩挲,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再次翻进来。   对上那双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眼神,景飞鸢下意识拿起身后的花瓶。   凶戾的男人一愣,一双大眼里露出些无措和委屈。   “呜……”   他冲景飞鸢发出野兽一样低低的呜咽,见景飞鸢还举着花瓶,他龇了龇牙,转身犹如灵巧的猎豹一样瞬间飞身落到屋檐上,消失在黑夜里。   景飞鸢怔怔望着那道身影。   那张脸……   与她前世的儿子有六分相似。   毫无疑问,那人也是被下了药的乞丐之一,那人就是她前世儿子的生父!可是为什么前世那人留在这房里糟践了她,重来一世那人就逃出去了?   难道是因为她这次没像前世那样爽快喝药,她方才和赵夫人在外面多磨蹭了一会儿,所以导致这个男人趁着这会儿工夫挣脱绳索跑掉了?   这人,到底是谁?   瞧这人的身手可不像是普通乞丐。   而且这人,脑子似乎有些不正常,倒像传说中的狼孩。   景飞鸢自嘲地垂眸,若真是个占有欲极强绝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配偶的狼孩倒也好了,那么前世她或许没有被三人同时糟践,没有脏得那么彻底。   想到前世羞辱,景飞鸢红着眼眶将赵夫人扔到两个乞丐身上。   她端了烛台将两个乞丐身上的麻绳烧断一半,然后立刻转身走向后窗,轻手轻脚爬了出去。   在窗外站稳时,她正好看到乞丐将烧断一半的麻绳彻底挣断。   两个早已经失去理智的乞丐瞅见怀里的赵夫人,立刻红了眼睛! 第2章 儿子   景飞鸢冷漠看着两个乞丐一拥而上,无动于衷。   前世,婆婆也是在几天前支走了她的贴身丫鬟杜鹃和谭嬷嬷,然后在今天带着她和赵灵杰来城外道观烧香,天黑以后她要在隔壁歇息,婆婆却将她叫来这间房里,给了她一碗药。   她喝了药就昏迷过去,等翌日清晨醒来时,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   她惊慌扭头,发现身边躺着英俊的夫君赵灵杰,一无所知的她便以为是赵灵杰跟她圆了房,所以后来有了身孕,她也以为这是赵灵杰的骨血。   她满怀喜悦生下了儿子,可是赵家上下,没有人喜欢她的儿子。   婆婆对这个大胖孙子看一眼都嫌弃,赵灵杰对儿子的态度也是一样的难以捉摸。   心情好时赵灵杰会抱着儿子出去跟朋友炫耀,心情不好时便会对儿子破口大骂拳打脚踢。   她一直在努力保护儿子,甚至几番要跟赵灵杰和离,可是赵灵杰彼时已经是新科状元又封了官,是京中的大红人,她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娘家又已无亲人,她根本逃脱不了赵家的桎梏。   在赵灵杰带来的窒息阴影中,她的儿子越来越胆小,整日犹如惊弓之鸟,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会吓得蹲下来抱着脑袋,怎么喊都不敢起来。   儿子四岁那年,有一天赵灵杰意气风发地从外面回来。   当天晚上,赵灵杰当着宗亲的面跟儿子滴血验亲,说儿子是她跟野男人偷情所生,又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哑巴奸夫。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相信她的清白,连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杜鹃都一口咬定她不清白。   于是一夜之间,她就从高贵的赵夫人变成了满京城里人人唾骂的下贱娼/妇。   她跟“哑巴奸夫”和儿子一起被浸猪笼沉塘时,所有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围观之人,都在拍手称快,都在朝她扔石头吐口水。   她含冤被活生生淹死,死后冤魂不散,才知她曾被赵灵杰和恶毒婆婆当成娼/妓任人糟践,才知她的孩子是那样屈辱得来。   而赵灵杰之所以时隔四年突然揭开儿子的身世,是因为城中出现了一个神医,神医治好了赵灵杰的不举之症,他能再娶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能真正拥有他自己的儿子,又哪里会再忍受被人糟蹋过的妻子和野种?   所以她死了,身败名裂,被京城百姓骂了几十年的荡/妇。   而赵灵杰拿着她的嫁妆和她爹留下的大笔遗产做聘礼,风风光光娶了摄政王膝下的骄阳郡主,儿女双全,又在摄政王提携下做了一品大臣,荣光无限。   至于恶毒婆婆,呵,赵灵杰上书朝廷,说他八岁丧父,母亲不肯改嫁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于是朝廷赐了恶毒婆婆一座贞节牌坊以示嘉奖。   贞节牌坊就立在她被淹死的池塘边上,愈发衬得她这个荡/妇有多么不堪……   ……   前世种种一瞬间掠过。   景飞鸢回神,望着床上已经陷入地狱之中的婆婆。   恨吗?   恨毒了。   所以她的冲天怨气才让她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遇。   景飞鸢缓缓将窗户放下,没有惊动守在前院的下人和住在隔壁的赵灵杰,弯着腰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这个最偏僻的院落。   她现在没工夫跟赵灵杰和恶毒婆婆算账,因为她爹和弟弟等着她去救命。   前世她之所以被困在赵家后宅孤立无援,就是因为她娘家人死绝了。   明日清晨,她爹和她年仅十一岁的幼弟带着几车收购的药材回来,不料在距离城门三十里外的虎头山下遇到了流民围攻,饿红了眼的流民一拥而上抢劫财物,将她爹爹和幼弟以及几个伙计打得奄奄一息。   若是能及时送医,几人本也可以保住性命,可流民抢完了东西就驾着马车一哄而散,把濒死的几人扔在荒野,几人拖着被打残的双腿撑着一口气从事发地点艰难爬行了整整二里地,才不甘死去。   一直到晌午才有人发现爹爹和幼弟的尸体。   衙役通知了她和娘,她扶着娘来到事发地,看着那一路艰难爬行留下的血印子,体弱的娘受不住刺激,当场吐血而亡……   景飞鸢站在道观大殿前面,站在灯火之中回头看向那偏僻院落的方向。   爹和弟弟的命,比赵灵杰和恶毒婆婆重要得多。   她得先救回爹和弟弟,再跟赵家人算总账。   她一定要让赵灵杰和恶毒婆婆下地狱!   这一世,赵灵杰休想再考上状元,休想再娶摄政王家的郡主,休想再做一品大臣,她要赵灵杰被彻底碾入尘埃里,磨光他的志气,让他卑微又绝望地死去!   景飞鸢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下台阶离开。   忽然,她脚步一顿。   血!   大殿里似乎有血腥味飘散出来!   景飞鸢转过身警惕地四下查看。   大殿里空荡荡的,景飞鸢一一扫过去后,看向那神像前面的神龛。   她手指紧紧抓着心口,一步一步靠近神龛。   距离神龛三尺远时,血腥味更浓烈了。   景飞鸢伸出手,掀开了神龛上那垂落到地面的红布。   红布一掀开,她便跟一双充满惶恐和泪水的漆黑双眼对上。   浑身是血的小孩蜷缩在神龛底下瑟瑟发抖,惶恐地盯着她几息后,忽然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张开胳膊泪汪汪冲她喊,“娘,抱抱,痛痛——”   听到这一声“娘”,景飞鸢脑子嗡的一声,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了红布。   眼前的小孩跟她前世惨死的煜儿差不多年纪,四岁左右,五官却跟她家煜儿截然不同,她很确定这不是她的煜儿。   可是,这孩子为什么要喊她娘呢?   方才她掀开红布时这孩子明明惊恐绝望地蜷缩着,极其怕人,可跟她对视几息后就像见到了亲人,这骤然变亮的眼睛和张开胳膊要抱抱的亲近依赖,绝不是装出来的。   景飞鸢怔愣没动,小孩委屈瘪了瘪嘴,一抹泪便趴低身子主动朝她爬过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手脚飞快划动钻出神龛就一头扎进她怀里,微凉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她,嘴里软软喊着,“娘,抱抱——”   景飞鸢低头看着这个像煜儿一样钻她怀里要抱抱的孩子,眼眶一热,下意识轻轻喊,“煜儿。”   小孩对“煜儿”这个名字没有反应。   可是他却紧紧抱着景飞鸢,一声声喊着娘亲。   又喊了一声娘以后,他嘴里忽然吐出一口血,“唔——”   他痛苦弓起身子,下一刻就晕厥过去。   “孩子!”   景飞鸢看到小孩晕厥,立刻伸手去轻轻拍小孩的脸颊。   见小孩没有反应,她又立刻伸手扒开小孩的衣裳,想看看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手指刚扒开小孩的衣襟,小孩脖子上一块麒麟形状的玉佩就掉落出来。   景飞鸢手指蓦地一僵。   她错愕地盯着这块紫色的麒麟玉佩! 第3章 金手指   这块玉佩,她见过!   前世她死后怨气不散一直跟在赵灵杰身边,她在那位给赵灵杰治疗不举之症的女神医身上见过这块玉佩!   而且那女神医就是用这块玉佩救人的!   她曾听那女神医自言自语说,不过是在悬崖底下采药时在一具小孩尸体上捡到了这块玉佩,竟误打误撞将血液滴在玉佩上开启了逆天本领,从此成了人人敬佩的女神医……   景飞鸢死死盯着眼前这块玉佩,心底无比激动。   她看着昏死过去的小孩。   难道前世这小孩死了?   女神医捡走的就是这块玉佩?   景飞鸢抓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明明玉佩上已经沾满了小孩的血,可是这玉佩并没有像在女神医手中一样发光。   是这小孩的血不能开启玉佩的逆天本领,还是什么其他缘故?   景飞鸢捏紧玉佩,眸光变幻。   既然这小孩的血不行,不如,她来试试?   盯着浑身是血气息渐弱的小孩看了看,景飞鸢不再迟疑,立刻将手指拿到嘴里狠狠咬了一下。   手指尖被咬破,鲜血涌出。   景飞鸢满怀希冀,将鲜血涂抹到玉佩上。   玉佩没有反应,她便继续挤出更多的鲜血,继续涂抹。   尽管她知道这些血可能会白流,可她想试试。   因为这是能改变她命运的东西。   景飞鸢的血越流越多,渐渐将麒麟玉佩浸透。   忽然间,玉佩爆发出一阵白光,下一刻,景飞鸢跟她怀中的小孩就一起消失了。   景飞鸢和小孩刚刚消失,大殿外面的院子里忽然闯入了十几道身影。   他们一身黑衣,眼神凶戾,手中大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几人在院子里搜寻,几人闯入大殿。   搜寻一圈过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神龛底下还未干的血迹。   “这里有血,那小崽子肯定在这里待过!”   “他小小年纪又是个傻子,肯定跑不远,搜!”   “今晚就是将道观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小崽子!”   黑衣人们围绕着大殿前前后后搜寻了一遍,没发现小孩的踪迹,他们对视一眼,聚拢以后,忽然同时扯下了身上的衣裳。   黑色夜行衣一扯下来,露出了他们身上绣着金纹的红色侍卫服。   他们竟然是大内侍卫!   他们对视一眼,拿出令牌齐刷刷闯入道观观主的房间——   “大内侍卫在此,观主听令!”   “有歹人劫持了安亲王膝下年仅四岁的小公子,我等一路追杀歹人至此,方才歹人已落下后山悬崖伏诛,我们怀疑他将小公子藏在道观里,未免小公子落入歹人同伙之手,勒令道观所有人立刻与我们一同搜寻小公子下落!”   大内侍卫一发话,道观里谁人敢不从?   最重要的是,被歹人挟持的可是安亲王的幼子啊!   老皇帝病重濒死,听说已经决定让安亲王做摄政王了,这摄政王的儿子要是死在他们道观里了,那他们这道观还能存留吗?   道观里几十口人慌了神,立刻披上衣裳起来,拿着火把帮着大内侍卫到处搜寻孩子。   很快,一行人搜寻到了赵家人居住的偏僻院落。   “砰——”   为首的大内侍卫一脚踹开了院门。   坐在院子里的老嬷嬷正抱着脑袋打盹,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嚷嚷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我们的院子?我们家公子可是举人老爷……”   话还没说完,看到大内侍卫的装扮和手中的大刀,老嬷嬷吓得腿一软,立刻消声跪下了。   大内侍卫们冷冷瞥了一眼她,立刻几个跨步上了台阶,一人挑了一间房踹门进去搜寻。   而踹开赵夫人这间房的大内侍卫,气势汹汹一进门,就僵硬地站在了那里。   他站在桌子边上,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内室那敞开的门。   他看见,内室里那张朴素的床上,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如同野兽一般,凶猛对一个女人挥汗如雨,那场面,极其秽乱,极其惊人!   饶是见惯了最乱的宫闱,他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他只见过皇帝跟几个妃嫔玩,他还没见过一个女人跟两个大汉玩得这么过火!   这……   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太放肆了?这玩得是不是太花了一点?   “宫三,怎么还不出来?莫非是发现了小公子?”   去旁边几个房间搜寻的大内侍卫已经出来了,发现同伴浑身僵硬地站在房里,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跨进门去。   结果一来到同伴身边,顺着同伴的视线看清内室里的画面,他们也瞪大了眼睛,全都傻眼了。   嚯!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怎么敢在道观这种神圣的地方玩得这么乱?   大内侍卫们挤挤攘攘看热闹时,隔壁房间的赵灵杰一边披衣裳一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方才侍卫闯入他房里时,他因心情苦闷喝了几杯酒正在睡觉,惊醒后看到侍卫搜查,他立刻就知道坏事了!   他的妻子正在隔壁母亲房里被三个乞丐“送子”,母亲则留在房里监督,这些侍卫若是闯入那房里看到了那样肮脏不堪的画面,他们赵家恐怕要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他心慌得不得了,赶紧爬起来披上衣裳就追出来了。   喘着大气飞快跑到门口,扶着门看到几个探着脑袋看热闹的侍卫,赵灵杰的腿瞬间软了。   完了,完了……   那腌臜事已经让这些人看到了!   赵灵杰一瞬的羞耻难堪后,手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满目凶光——   景飞鸢这贱人,该死!该死!这等丑事让人看见了,他赵灵杰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要休了这贱人!   他要用这贱人的命来保住赵家的颜面!   赵灵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官爷们在这儿做什么?我妻子呢?你们有谁看到我妻子了?”   大内侍卫们闻声回头,惊讶地看着赵灵杰。   他们带着玩味和戏谑,同时让开一条路,指着内室的方向说,“喏,你妻子在那里跟男人玩打架的游戏呢。”   赵灵杰死死掐着掌心忍着羞辱感,装作茫然的样子跑到内室门口。   他正准备破口大骂景飞鸢那贱人,结果看到床上的画面和床下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他忽然眼神骤变!   不对!   那不是景飞鸢的衣裳! 第4章 他要休妻   他目眦欲裂!   那紫色的衣裳,是他母亲的!   那床上容貌半露的人,是他母亲!   不……   不……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儿被乞丐送子的不该是景飞鸢那贱人吗?为什么会变成他清清白白一生的母亲?   而且床上应该是三个乞丐,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难道跟景飞鸢私奔了?   赵灵杰顾不得思考这些,看到那两个男人正在对他母亲做的事,一股子无名火猛地冲上脑海,他当即就想去杀了那两个乞丐,保护他的母亲!   可是脚步即将迈出去那一瞬,他清醒过来。   不行。   当务之急不是杀人,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里面的女人是他母亲,他母亲冰清玉洁,怎么能承受身败名裂的苦?   他必须当众告诉所有人,里面的女人是景飞鸢,他要让景飞鸢替母亲背黑锅!   景飞鸢身败名裂了没事,他可以休弃这个妻子重新娶一个。   可是母亲身败名裂了他就完了,他有个这样的母亲,他还如何考科举中状元?   赵灵杰冷静下来,脑子里有了主意。   他装作被妻子背叛的模样,愤怒冲进内室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一边摔着瓷器一边跳着脚怒吼——   “景飞鸢你这个贱人!”   “你竟敢用烈酒把我灌醉,然后跑到这里跟野男人鬼混,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夫婿放在眼里?”   “跟你成亲之前我就隐约听人说过你不安于室,说你在闺阁之中就跟你们家里的奴仆不清不白,还说你曾经偷偷找过大夫打过胎!”   “我只当是有人嫉妒你才胡说八道,我不信你是那种女人,所以依然娶了你过门,谁知道,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你当真骨子里下贱!”   “我就说我在家里好好温书你为何非要拉我来这城外偏远的道观上香,原来你竟然盯上了道观外面这些男人!你是不是早就听说道观外面的流民乞丐多,故意喊我来道观,又故意把我灌醉,方便你偷偷摸摸找这些男人进来陪你?”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今日被这些突然闯入的官爷撞破了你的好事,我赵灵杰岂不是要一直被你蒙骗,一直被你戴绿帽做乌龟王八?我真是瞎了眼才娶你过门!”   “我这就要休了你!你让我赵家列祖列宗蒙羞,我要休了你!”   赵灵杰站在房里愤怒唾骂指责,他一人独演的这场声情并茂的戏码,彻底坐实了里面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景飞鸢,而不是他的母亲赵夫人。   外面的大内侍卫和院子里围观的道长们,都面面相觑。   道士们低声说——   “赵家那位少夫人看着挺漂亮温婉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怜了赵举人,当众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唉,幸好我是个道士,不用娶妻,这也太可怕了!”   “走了走了,赵举人已经够难堪了,我们走吧,这是他的家事,我们都走,让他好好处理家事。”   “我们要是走了,赵举人不会杀了少夫人吧?”   “甭操心了,人家可是满腹诗书的举人,明年说不定就要中状元的,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下贱的妻子做出杀人之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他只会休了少夫人,然后更加努力温习功课,来年高中之后重新娶个更好的姑娘,出今日这口恶气。”   道士们很快退出了院子。   几个看热闹的大内侍卫也带着一脸戏谑的笑,退出了房间。   小公子没搜到,搜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过瘾。   行了,看够了热闹,继续去搜小公子的下落吧,正事要紧。   所有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赵灵杰贴着窗户听了一耳朵,确定没有人了,这才猛地转头望着床。   他目眦欲裂!   他抱着一个大瓷瓶猛地冲到床边,用尽力气恶狠狠的把两个乞丐挨个敲晕!   看着乞丐倒下,他又飞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母亲,闭着眼睛哆哆嗦嗦扯来被子将母亲覆盖住。   可即便已经闭上了眼,母亲浑身的青紫还是在他眼中挥之不去。   他又心疼又恨。   他恨毒了景飞鸢!   他拖着无力的双腿走到门口,阴沉着脸把老嬷嬷叫进房里。   老嬷嬷是母亲最信赖的亲信,他也需要老嬷嬷帮着善后,所以他没有隐瞒,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房里的不应该是景飞鸢吗?为什么景飞鸢和另一个乞丐不见了,受罪的人成了我娘?”   老嬷嬷闻言一愣。   她错愕看了一眼床边,这才知道床上的人是她的主子!   她吓得腿脚酸软,噗通跪在地上,“少爷!老奴也不知道啊!老夫人让老奴守在门口不要进去,她说她怕那药不够重,她怕少夫人半途醒来会坏事,所以她要在房里亲自盯着少夫人跟那三人……老奴是听老夫人的话才一直守在门口的啊,老奴哪里知道会变成这样?”   赵灵杰握紧拳头,“你一直守在门口没离开过?景飞鸢没出去?”   老嬷嬷连连点头,“老奴没离开过!少夫人和那乞丐多半是从后窗翻出去逃走的,她要是从前面走,老奴早就将她抓住了!”   赵灵杰转头看着房间后面的窗户。   他走过去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后面的杂草丛,眼神幽暗。   景飞鸢!   看来这贱人应该是早已知道他和母亲今日的谋划,所以才会将计就计,反过来把那碗药给母亲喝下,把母亲扔到乞丐手中受如此大辱!   他清清白白的母亲,他父亲去世后便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把他养这么大的母亲,竟然因为景飞鸢而遭受了这般欺辱,他绝对不会饶恕景飞鸢!   他一定要让景飞鸢这贱人死!   否则,他就对不住他受辱的母亲!   他狠狠一拍窗户,拂袖冷声说。   “陈嬷嬷,给母亲穿戴好,我们这就离开道观回去,我一定要赶在景飞鸢之前,将她在道观偷人被人撞见的事宣扬出去,否则若是让她抢先散布了谣言,我和我娘就完了……”   “好!好的少爷!”   老嬷嬷哆嗦着赶忙去帮昏迷不醒的赵夫人穿戴。   收拾好以后,赵灵杰和老嬷嬷用披风将赵夫人的脸遮掩住,扛着赵夫人连夜下了山。   ……   而此时此刻的景飞鸢,正在一个神奇的地方。   方才麒麟玉白光一闪,她的脑子便一阵晕眩,等她能再次看清东西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方才的大殿里,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   她眼前是一片药田,药田中央有一座小木屋。   她抱紧怀中的孩子,怀揣着惊喜,一步步走进药田,来到小木屋里。   刚刚进入小木屋,她脑子里就凭空出现了一道声音——   “恭喜第六代主人获得药玉空间。”   景飞鸢脚步一顿,什么是药玉空间?   对方仿佛知道她的疑惑,再次开口,跟她解释药玉空间有多么逆天—— 第5章 逆天医术   “药玉空间是上古神物,与仙王药鼎齐名,只要主人买齐天下所有药材放进药玉空间,药玉空间能自主利用药材生成药丸,治疗天下所有病症。”   景飞鸢眼中迸发出亮光。   难怪前世那个女神医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原来是这个药玉空间的功劳,这是极其逆天的宝物!   “药玉空间检测到主人怀中有重伤濒死之人,主人是否要启用药玉空间的能力,救治濒死之人?”   听到这话,景飞鸢毫不犹豫。   “救人。”   下一刻,她面前的小木桌上出现了七彩之光,光芒流转过后,桌子上出现了一颗银白色的药丸。   景飞鸢掰开小孩的嘴,拿起药丸塞进小孩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她将小孩放在木桌上,看着小孩的伤口一点点止血,愈合,只留一点淡淡的疤痕。   见小孩以如此神奇迅速的方式脱离了濒死之境,景飞鸢松了一口气。   景飞鸢问出心中疑惑,“我方才是用鲜血浸染了一块紫色的麒麟玉才开启了药玉空间,可麒麟玉是我怀中这孩子拥有之物,他身上的血早已将麒麟玉染红,为何他没有开启药玉空间?”   药玉空间回答,“仙王药鼎传男不传女,药玉空间传女不传男。”   景飞鸢明白了。   难怪这孩子历经两世都无法开启药玉空间,前世被那女神医捡漏,如今又被她捡漏,原来竟是因为这孩子性别不对,他若是个女孩就不会便宜别人了。   景飞鸢又问,“上一代药玉空间的主人,是这孩子的亲人吗?”   药玉空间说,“不是,我上一代主人已经死去八百年,她没有后人,这麒麟玉应该是战乱中被这孩子的家人所得。”   景飞鸢点头。   她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药玉空间虽然是她开启的,可是这麒麟玉是这孩子的贴身之物,是人家小孩子的东西。   她必须好好照顾这孩子,否则,她良心有愧。   景飞鸢从怀里掏出帕子,一点点将小脸上的血污擦去以后,看着这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她露出了温柔的笑。   这时候,小孩眼睫颤了颤。   小孩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到景飞鸢,他就高兴得直扑腾,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景飞鸢,“娘!抱抱!”   景飞鸢又被小孩抱住,她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哪家的孩子啊,怎么乱认娘呢?   她抱着小孩坐下来,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开开心心贴着景飞鸢的心口,没有回答她。   她这才意识到,这小孩的脑子……好像有问题。   她问药玉空间,“这个孩子是不是……”   她还没说完,药玉空间就脆生生抢答,“是的是的是的,他先天心智不足,就是你们喊的傻子!σw.zλ.”   刚说完,药玉空间又嘀咕道,“怪哉,这傻小子跟你好像有夙世亲缘,可那亲缘线又极其淡薄,似断未断,好像在飞快消散……”   景飞鸢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   煜儿!   前世的她就是在今晚,在这道观里被婆婆算计被乞丐糟蹋怀上了煜儿!而前世怀中这孩子也是今晚死在了这里!   难道,这孩子死后投胎成了她的煜儿?   难道正是因为前世有缘做了几年母子,如今她重生归来,这孩子才会冥冥中对她有依赖,一眼就认定了她是娘亲?   景飞鸢心头直颤,眼里热泪翻涌。   她本以为重生以后改变了被乞丐糟践的事,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煜儿了,没想到,她的煜儿主动扑向了她,又认了她做娘。   景飞鸢难以抑制心底的激动。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低头抵着那小小的额头,轻声说,“以前你跟赵灵杰姓,你叫赵煜,可他不配让你冠他的姓,从今以后你跟我姓好不好?你就叫,景煜……你是我的孩子,你叫景煜。”   小孩以为景飞鸢在跟他玩,便也铆足了劲儿摇摆着脑袋跟景飞鸢抵着玩,像小牛犊顶牛角玩耍似的,格外招人爱。   景飞鸢轻笑出声。   她搂紧她失而复得的孩子,问药玉空间,“煜儿的心智不足,能治吗?”   药玉空间说,“能治,不过要治疗他的病,还缺许多药材,这些药材倒也不难,最难的是,需要有人心甘情愿并且怀揣着祝福将自己的心智送给他做药引——”   景飞鸢闻言一愣。   如此说来,恐怕要找到煜儿这一世真正的亲人才行,还得是七八十岁的将死之人,这样的老人家或许愿意在临死之前将自己那一份留着无用的心智送给煜儿……   景飞鸢轻轻点了点煜儿的小鼻梁,“小家伙,你到底是谁呢?你的父母亲人,都在何处?你为什么会浑身是血地躲在神龛底下?是谁抱着你一路逃命又将你护送到神龛底下的?他如今在哪儿?”   煜儿之前对景飞鸢的话都没什么反应,可是这会儿,他忽然有了反应。   他清凌凌的眼睛望着景飞鸢,软糯道,“小舅!”   景飞鸢一愣,“煜儿你说什么?”   煜儿鼓了鼓腮帮子,睁着大眼睛看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小舅!小舅!”   景飞鸢微微皱眉。   小舅?   看来,应该是这个小舅抱着煜儿一路逃命,又将煜儿塞到了神龛底下,独自一人引开了追兵。   也不知道那人,如今是否还活着。   景飞鸢温柔问道,“煜儿,小舅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煜儿只四周寻找着小舅,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喊着小舅,没有回答景飞鸢。   景飞鸢见无法从心智不足的煜儿口中问出答案,试图自己通过前世记忆找出煜儿的身世。   她闭上眼睛——   按照前世记忆,明日,战功赫赫的安亲王会回京。   七天之后,老皇帝会驾崩。   随后八岁的太子登基,安亲王这个皇叔做了摄政王。   满京城都在哀痛老皇帝之死,庆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似乎没有传出谁家孩子死亡失踪的消息。   倒是安亲王这个摄政王……   景飞鸢蓦地睁开眼睛!   前世她死后,赵灵杰娶了摄政王家的骄阳郡主,她冤魂跟随赵灵杰不散,因此她知道,这位摄政王家中倒是有一个小公子,今年也是四岁! 第6章 她孩子的亲生父亲!又出现了   听说,那位小公子是在边关出生,刚出生就碰上敌军攻城,城中大乱,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公子和奶娘就这么丢了下落不明,摄政王寻找这幼子几年,前世似乎正是这段时间刚找回这位小公子……   景飞鸢低头看着怀中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孩子莫非就是摄政王家的小公子?   这个真正的摄政王血脉被恶人杀害了又被抛尸于道观后山的悬崖底下,王府那个被娇惯得胡作非为的小公子是个冒牌货?   刚这么一想,景飞鸢便笑着摇头。   不。   应该是她想多了,那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听说是骄阳郡主亲自接回府中的,骄阳郡主还能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是真是假?   总不可能是骄阳郡主勾结外人杀了自己痴傻的亲弟弟,换了个冒牌货顶替吧?   景飞鸢想不出这孩子是谁,便不再多想,以后有时间了可以慢慢查。   她现在得去救爹爹和弟弟。   景飞鸢问,“我能让煜儿在这里待几天吗?”   药玉空间爽快回答,“自然可以,药玉空间如今是主人你的。”   景飞鸢说了一声多谢,低头将煜儿放下来。   可煜儿大概是被之前逃命的经历吓到了,小手小脚死死缠绕着景飞鸢,泪汪汪望着她,怎么都不肯下去。   “呜呜呜,娘!”   景飞鸢无奈地看着这粘人的小家伙。   又扒拉了几下,她只能跟药玉空间说,“让他睡过去吧,他出去会死的。”   药玉空间痛快答应。   七彩的光芒伴随着药香味在煜儿鼻子前流转,几息后,煜儿就晕乎乎地摇晃着脑袋,他懵逼睁着大眼睛,呜呜喊了一声娘,脑袋一垂就睡过去了。   景飞鸢将小家伙放在二楼干净的木床上,又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才下楼。   她来到木屋旁的水井边洗干净了衣裳上沾染的血迹,药玉空间告诉她外面没有危险,她心念一转便离开了药玉空间。   她再次出现在神龛前面。   悄然走出大殿后,隐约看到远处的火把和喧闹的人声,她猜测多半是追杀煜儿的人在搜查,趁着那些人尚未靠近,她立刻溜出道观。   ……   清冷月色下,景飞鸢孤身一人走在寂静的山间小路上。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她蓦地回头。   山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安静得仿佛是她产生了错觉。   她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不料,在她迈开步子那一刻,她忽然猛地回头!   下一刻——   开开心心从草丛里窜出来的高大男人,就这样被景飞鸢抓了个正着。   他弓着腰保持着蹑手蹑脚的姿势,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懵逼茫然望着景飞鸢。   嗷!   明明都转过身去要走了,为什么又回头抓住他了?   他无辜地跟景飞鸢对视,轻轻发出了一声无害的——   “嗷呜。”   “……”   景飞鸢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又见面了。   这就是之前站在她和赵夫人窗外那个男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一双通红的眼睛极凶戾,宛若兽瞳——   这人不仅是赵夫人抓来给她送子的三个乞丐之一,也是前世她煜儿的生父。   景飞鸢死死掐着掌心,冷漠盯着男人,“你跟着我做什么?”   男人歪了歪头看着景飞鸢,轻轻嗷呜一声过后,忽然弯下腰四肢着地,非常卖力地扭着他胯冲景飞鸢嗷呜直叫。   “……”   景飞鸢小时候养过狗,她见过狗求/偶。   她沉默盯着这个不停地冲她嗷呜叫,还扭着胯想摇尾巴的男人,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人大约是传闻中那种被狼养大的狼孩。   而这狼,看上她了,在求/偶。   她觉得很荒谬。   她明明是个人,这狼孩的生活习性既然跟狼一模一样,那他不是应该去找一头母狼过日子吗,看上她做什么?   景飞鸢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冷冰冰威胁吓唬他,“不许靠近我!滚!”   男人看到她举起的石头,急得不得了。   他手指狠狠抠了抠泥土,忽然盯着景飞鸢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肚子,把自己最脆弱最弱软的肚皮露给景飞鸢看,“嗷呜!”   他在示弱,他在求景飞鸢别驱赶他。   景飞鸢没有心软,依旧冷冷盯着他,大声呵斥,“滚!”   男人委屈盯着景飞鸢,缓缓朝景飞鸢挪了一步,他在努力让自己靠近景飞鸢。   可景飞鸢哪里容许他靠近?   景飞鸢下意识将石头扔出去!   “嗷——”   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那石头,然后抬起头越发难过地望着景飞鸢,发出脆弱又柔软的兽类哀鸣,“呜呜呜呜……”   景飞鸢不为所动。   她又蹲下捡起一个石头,凶恶地瞪着男人。   “呜……”   男人吓得一个瑟缩,眼里的泪珠啪嗒一下落下来,高高大大一个汉子,咬着地上的草叶呜呜咽咽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呜。   他看上了一个媳妇。   好漂亮好漂亮的媳妇,能生特别可爱小崽崽的媳妇。   但是媳妇不要他。   一直一直赶他。   他委屈看了看景飞鸢,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冲着月亮悲怆地嚎叫了一嗓子,转过身无比落寞地离开。   景飞鸢凝视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背影。   这个狼孩明明拥有伤害她的实力,却两次被她手中的弱小武器给赶跑,连这种狼孩都知道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不能够强迫她,可是她的夫婿赵灵杰却瞒着她肆意将她扔给乞丐伤害……   呵。   真是讽刺。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喊道,“站住。”   男人正一边走一边偷偷望着她,忽然见她开口,男人那双眼睛一下子亮了,嗖一下跳起来,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奔向景飞鸢。   “嗷呜!”   他瞬息之间落在景飞鸢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景飞鸢,开心得不得了。   景飞鸢退后一步不许他靠近,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眼前这人被我婆婆下了药,麻烦你帮我弄一枚缓解他体内药性的解药。”   药玉空间在她脑子里哼哼唧唧,“哎呀,干嘛要给解药,人家差一点就看到一只大大的小鸟爆炸成烟花了……好遗憾呀。”   景飞鸢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男人的身/下。 第7章 惊!摄政王竟是那乞丐   她看到,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已经被挣破了。   一只小鸟,不知羞耻地探出了头。   景飞鸢瞄了一眼,她的眼睛跟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移开视线看着别处。   都怪她的药玉空间!   她之前根本就没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下一刻,她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枚药丸子。   她捏紧药丸子,抬头望着跟大狗一样忠诚又热情望着她的男人,“张嘴。”   男人茫然地冲她眨眨眼。   她抬手指着自己的嘴唇,她想让男人学她这样张开嘴,结果……   在她手指指着自己嘴唇那一刻,男人眼睛骤亮,快如鬼魅般倏忽间凑近她,然后一口就咬住了她!   “……”   青草的香气钻入嘴里,她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这张放大出现在眼前的脸,整个人都有些懵。   察觉到男人在毫无章法地啃咬她,把她的嘴唇都咬破皮了,她才瞬间反应过来!   “唔……”   她飞快推开男人,同时后退两步。   她抬手摸着嘴唇上的血珠,反手就一巴掌甩男人脸上,“滚!”   男人默默舔着嘴唇,乖乖挨了这个耳光。   媳妇打,不能躲。   媳妇打,要乖。   媳妇让他亲了,以后媳妇可以随便打他。   就是……   还想亲一下。   景飞鸢冷冷盯着男人,将手中的药丸子扔给男人,又指着他示意他不许跟来,然后就拎着裙摆飞快转身走了!   她一边跑一边摸着嘴唇上的血。   呵。   难怪她前世那天晚上会浑身上下都是伤!   这就是一头野性未消的狼!   要不是念及这也是个被恶婆婆和渣夫君赵灵杰伤害的无辜乞丐,她真想一刀杀死此人,根本不会浪费一枚药救此人性命!   景飞鸢转身走了,男人下意识想追。   可是想到她临走前那冷冰冰的警告眼神,男人呜呜咽咽蹲在地上不敢追了。   他把景飞鸢刚刚扔给他的药丸子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忽然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   大概是出于狼的直觉,他张嘴将这颗药吞了下去。   服用了药丸子后,他抬头美滋滋看着景飞鸢远去的背影。   丸子甜甜的。   吃下去以后身子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唔,媳妇知道他难受,所以在帮他是吗?   媳妇真好。   他更喜欢媳妇了,嘿嘿!   他又站起来,踮着脚弓着腰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他不伤害媳妇。   他保护媳妇。   他开开心心跟着景飞鸢来到山下,走上了官道。   景飞鸢往京城的方向走,他也偷偷摸摸追。   追了半刻钟,月亮藏进乌云以后,他忽然身体一僵。   “唔——”   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忽然抬手捂着脑袋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发出疼痛的呜咽。   这样呜咽挣扎了足足半刻钟,他忽然停下来。   他缓缓将双手从脑袋上放下来。   藏在一头乱发中的那双眼睛,已经退去了通红似血的色泽,变得漆黑如墨。   之前的浑浑噩噩和凶戾,也忽然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看着极其冷静,睿智,浑身气势犹如王者。   他修长如玉的五指轻轻在乱糟糟的长发上梳理,将长发拨到耳后,露出了俊美无俦的整张脸来。   他又攥着脖子上的黑绳往外轻轻一拉,黑绳上坠着的巴掌大的黑色面具从衣裳里滑落出来。   他将面具从绳索上取下,缓缓戴在脸上,遮住了英俊的脸庞。   他眼中满是自嘲。   像他这种每个月固定会发病的人,平日里根本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否则他每个月发病后神志不清地跑出去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又被人认出他是安亲王姬无伤,那岂不是要英明扫地?   他站起身来,优雅地掸了掸袖子,抬眸看着四周。   这是何处?   他,又发病了是么?   他怕自己发病以后出去伤人,明明已经在清醒之时用铁链将自己锁起来了,为何还挣脱出囚笼跑出来了?   他跑出来以后去了哪些地方?   他有没有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伤人?   安亲王四处查看,确定周围无人,也没有被他杀死的尸体,他才如释重负,转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他的军营驻扎在二百里之外。   奇了怪了,他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为何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宛若乞丐?   总不会是失去神智后混入了流民的队伍,被人当做乞丐了吧?   ……   景飞鸢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城门不远处。   城门已经关闭,景飞鸢自然无法进城找人帮忙。   可她孤身一人前去更行不通,只是多个人送死罢了。   景飞鸢沉思几转,忽然看向城外那些挨着城墙席地而睡的流民们。   能不能用这里的流民,来对付半路上抢劫爹爹和弟弟的那群暴民呢?   愿意靠在城墙外面等着朝廷施粥的流民,大多数都是胆小老实安分的,他们与那些打劫商户的暴民不一样。   景飞鸢走上前,扬声道,“有没有想找活儿干想吃饱饭的?”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可是这一声喊,却让饥肠辘辘闭眼养神的流民全都看向了她。   景飞鸢说,“我是京城里景家药铺的大小姐景飞鸢,我爹和弟弟出去购买药材,明日就要回来,我想找几十个人随我前去虎头山下接我爹和弟弟,明日回来之后我会连续十天给你们一人十个馒头,而且你们若是表现好,我还会雇你们做长期护卫——”   她故意说接下来十日都会送馒头,还要雇人做护卫,就是想给这些人一点甜头,她怕其中有人对她起歹意。   一顿饱饭还是十天的饱饭,甚至是一辈子的饱饭,大部分人都是能掂量清楚的。   只要大部分人感激她,就算少数几个想害她,也不敢行动。   流民们听到这话,许多人都激动了。   一天十个馒头!   对于他们这种逃荒的难民而言,真是天大的诱惑了!   大家对视一眼,立刻起身争着抢着举手。   景飞鸢说,“想去的出来站好,我马上选人跟我出发。”   她脱下外面鹅黄的罩衫,请求官兵用大刀帮她割成一条条拇指宽的布条。   谢过官爷后,她拿着厚厚一摞布条来到排队的流民面前。   她挑人的方式很简单。   身强力壮能打架能吓唬人的。   看着憨厚老实眉清目正的。   最好是有父母媳妇孩子在旁边等候着的。   只要符合条件,她便给一个布条。   “拿着,这是凭证,你们到时候要拿这个布条来跟我换馒头的——”   景飞鸢将手中布条全部发出去后,看着这群浩浩荡荡的流民。   足足八十人,看着挺能唬人的。   有这么多人跟着她去接爹和弟弟,足以吓退那作恶的暴民小团伙了。   “出发!”   景飞鸢抬手一挥,拿着从官兵那里引燃的火把,领着八十人一路朝城外虎头山而去。   景飞鸢领着人刚走,不远处,赵灵杰背着母亲缓缓从阴影中露出身形。   他死死盯着景飞鸢所去的方向。   他眼神极其震惊,又隐隐约约有着惶恐! 第8章 渣夫君竟是害死她爹的真凶!   景飞鸢怎么会忽然想起去虎头山接景家父子俩?   难道……   难道景飞鸢不仅知道了他们要把她送到乞丐床上的事,还知道了他偷偷找人暗算景家父子俩谋夺遗产的事?   不应该啊……   他和母亲明明安排得很严密,按理说不可能走漏消息的,景飞鸢这贱人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两件事的?   “举人,咱们赶紧回去吧,您背着老夫人不累吗?”   赵灵杰望着景飞鸢的背影,震惊出神的时候,陈嬷嬷轻声唤道。   赵灵杰蓦地回过神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的背影,收回视线。   无妨。   景飞鸢就算知道有人要害景家父子俩,也绝对查不到他头上。   绝对查不到!   他就是有点可惜。   此次有了景飞鸢插手,景家父子俩必定能逃出生天,他这个女婿恐怕得不到景家的巨额遗产了。   真是遗憾。   那可是能让他一夜暴富的巨额财产啊。   他当初会去景家提亲,就是看中了景家人丁单薄,好欺负,他做了景家女婿就能吃绝户……   ……   虎头山距离城门有三十里地,走夜路又不好赶路,景飞鸢带着人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虎头山下。   而此时晨雾中,几辆马车正在靠近虎头山。   景云峰和幼子景寻鹤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父子俩吃着干粮,笑着说话。   “爹,前面就是虎头山了,我们快要到家了!我们可以见到娘和姐姐了!我给姐姐买了珠花,买了胭脂,还买了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姐姐都没见过,她肯定喜欢!”   十一岁的景寻鹤狠狠咬了一口干粮,冲景云峰嘿嘿直笑。   忽然,马儿一阵嘶鸣,马车猛地停下。   父子俩脸色一变,立刻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这一看,父子俩同时心惊胆战。   马车前面竟然有三四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举着棍棒,满面凶光,正盯着马车后面的几车货物看。   景云峰压下心中不安,连忙陪着笑脸拱手说,“诸位兄弟,我们车上是药材,不是粮食,我这里有些银两,诸位拿了银两去买些吃的喝的,给我们行个方便行不行?”   几十个流民并不买账。   “你们说是药材就是药材啊?都装在麻袋里,谁知道里面是粮食还是药材?”   “对啊,万一是你们怕我们抢走粮食,骗我们说那是药材呢?”   “哼,就算是药材,我们也可以抢了,药材比粮食还值钱,拿去卖了能换好多粮食呢!”   流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大家对视一眼,眼神坚定起来。   他们指着景云峰父子俩,傲慢道,“识趣就赶紧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扔地上,把马车和货物留下来,你们赶紧滚!这些东西是我们的了!”   景云峰怎么舍得扔下这些药材?   几千两银子呢!   他狠狠一咬牙,“既然诸位不厚道,那就别怪我也不厚道了!”   他朝后面几辆马车喊了一声,“伙计们听着,驾着马车冲过去,他们不敢拿命跟我们搏!我们必须守好这些药材,否则我们这一趟就白辛苦了!”   “好的东家!”   伙计们应了一声。   景云峰一声令下,车夫一甩马鞭就驾着马车往前冲,后面的几辆马车也极有默契,纷纷跟上!   看到马车冲过来,暴民们吓得立刻让开。   看着马车冲过去以后,他们顿时暴跳如雷!   “追!”   “这老畜生果然是个黑心商人,竟然敢不顾我们的死活驱赶马车撞我们,他该死!”   “他们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追上去,抢了货物打死他们!”   景云峰父子俩坐在车辕上回头望,见几十个流民跟鬣狗一样疯狂追逐着他们,越看越着急。   他们这辆马车倒是能加速,可后面几辆马车拖着沉重的货物,那些流民很快就能追上!   眼看着快要到虎头山下的时候,流民追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凶戾的暴民一把将驾车的伙计扯下来,一边挥着棍子暴打小伙计,一边冲景云峰父子俩大喊——   “停下来!不然我们打死他!”   景云峰父子俩回头一看,哪里忍心?   那伙计是为他们办事,他们不管的话,人家会死的!   景云峰死死咬紧牙关,然后忍痛闭上眼睛,“停下!”   车夫大喊一声,“东家!停下了药材就没了!”   景云峰恨声道,“药材没了还可以再去购买,可小栓子的命要是没了,就再也买不回来了!停下!把货物留给他们,我们走回京城去!”   车夫们既痛恨这些抢劫的流民,又感动于东家的仁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被殴打的小伙计,他们只能将马车停下。   马车停下以后,流民们很快追上来。   景云峰父子俩和伙计们被团团围住。   景云峰大声说,“我们把货物留给你们,马车也留给你们,你们只是想劫财,并不想闹出人命吧?快让我们离开!”   流民之中为首那个疤脸男人走上前来。   他盯着景云峰上下看了看,然后一拳头就砸向景云峰面门。   “敢驾着马车来撞老子?你活腻了是吧?”   他冷笑一声,又是一拳头砸过去!   “老子今天还就不让你走了,老子最厌恶你们这种为富不仁的畜生,老子今天就杀了你为民除害!”   景云峰只是个不会武的普通商人,被接连两拳砸得脑子嗡嗡的,摇摇欲坠。   景寻鹤吓得赶紧扶着他,冲疤脸男人大声说,“我爹不是要撞你们!我爹是知道你们绝对会让路,所以才下令冲过去的!”   疤脸男人又一拳头砸向景寻鹤,恼羞成怒,“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料准了老子是个怂包,不敢跟你们硬碰硬?好啊,你们不仅要老子的命,还羞辱老子是不是?我看你们都活腻了!”   他退后一步,大喊一声,“大家一起上!把这群想害死我们的人打成残废,给他们长长记性!”   所有流民挥舞着棍棒,大声应答。   景云峰和景寻鹤惊慌失措地望着这些暴戾的流民。   完了!   他们今天要冤死在这儿了!   正当流民挥舞着棍棒冲上来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呵斥——   “你们谁敢伤人?” 第9章 她如救星般出现   景云峰和景寻鹤听到熟悉的嗓音,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处。   路尽头,一身白衣的景飞鸢领着八十个身强力壮的流民气势汹汹冲过来。   看清景飞鸢的身影,景云峰和景寻鹤惊喜极了。   “是姐姐!姐姐来救我们了!”   景寻鹤才十一岁,不如父亲稳重,立刻激动得直蹦!   景云峰也欣喜之下红了眼眶。   他的女儿来了!   他还以为他今天要死在这儿了,幸好,他的女儿带着人来救他了!   相比起景家父子俩的欣喜,他们身边的暴民则害怕起来。   这么多人?怎么打得过?   就连为首的疤脸男人也被震慑住了。   他捏紧扁担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景飞鸢靠近。   景飞鸢领着人踏破薄雾冲过来,站在一丈之外跟暴民们对峙。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不仅拦路抢劫,还敢杀人,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景飞鸢冷冷扫了一眼暴民们,大声呵斥,“你们不想活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其他流民?京城的善人们每日拿出那么多粮食到城外救济流民,若是叫善人们知道城外的流民不知感恩反而杀了他们熟识的商人朋友,谁还愿意拿银子出来救济一群忘恩负义的人?他们难道不怕养活了流民壮大了流民的势力以后,下一次出城被杀的就是他们自己吗?到时候天下人视所有流民如洪水猛兽,谁也不肯给流民一口饭一口水,你们这些流民还能活吗?你们倒是痛快了,让那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活活饿死吗?”   景飞鸢话音刚落,她身后那八十个流民们就愣住了。   刚刚看到对面有那么多人,他们还有些紧张,他们是老实人,不想打架,可是景飞鸢的话提醒了他们。   没错!   他们今天要是不阻止这场暴行,要是让人知道这几十个流民杀死了接济他们的富商,那么天底下所有流民的声誉都会被带坏!   从今以后大家会觉得天底下所有流民都是忘恩负义的人,谁还会再赈灾救济他们?   八十个流民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他们不能让这场暴行发生!   他们要维护他们流民的名声!   他们只是遇到了饥荒在老家无法生存才逃荒,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只是穷,不是坏,不是恶!   于是,八十个流民同时高高举起扁担为景飞鸢助威!   “不许伤人!”   “你们赶紧放下武器,让景家老爷过来!你们要是敢当着我们的面杀人,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我们人数是你们两倍,你们不想被打死就让开!”   眼见这八十个流民要跟自己作对,对面疤脸男人为首的暴民愤怒极了。   他们恶狠狠地望着那八十个流民,举着武器大声谴责——   “你们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你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落难之人,我们逃荒这一路上受了多少苦,他们富商老爷不清楚,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只是想抢点东西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啊!”   “没错!我们衣衫褴褛吃不饱饭,他们吃好的穿好的家里的狗都比我们吃得好,还盛气凌人不把我们的命当命,这种黑心肝的富商,不抢他抢谁?”   “你们赶紧弃暗投明,我们今天抢了这几车药材,铁定能卖个几百两银子,到时候我们一个人十两银子,分了就回家乡去,再也不用背井离乡看人脸色受这鸟气了!”   听到一人能分十两银子,八十个流民里,有极少数人心动了。   景飞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眼神微暗。   她思索一瞬,扬声道——   “放肆!”   她说,“你们自己做盗匪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蛊惑旁人?你们以为这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任由你们杀人掠货?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抢劫了富商杀了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官兵们的追缉?你们一个个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可以随便去干坏事,可我身后这些人跟你们不一样,他们还有父母妻儿,他们抢了东西跑了,妻儿老小怎么办?官兵会捉拿他们的妻儿老小替他们死!”   景飞鸢这话,让八十个流民瞬间安定下来。   没错。   他们不会为十两银子就去做盗匪,葬送了一生,还连累妻儿老小一起死。   于是,流民们再次团结起来。   他们气势汹汹冲对面的暴民示威叫嚷,让暴民们立刻滚!   景飞鸢松了一口气。   她重新看向对面的暴民,“你们还不赶紧滚?”   她身后流民也高举着扁担气势汹汹跟她一起吼——   “滚!”   “赶紧滚!”   “再不滚打爆你们的脑袋!”   暴民们握紧棍棒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景飞鸢和她身后的八十人,然后又看了看后面那几车药材。   几番权衡之下,他们骂了一声晦气,转身悻悻然离开。   景飞鸢眯着眼睛冷冷盯着那个浑身戾气的疤脸男人。   前世,爹和弟弟死后,官府不到十天就抓到了这群人,疤脸男人畏罪潜逃曝尸荒野,几个狗腿子被流放,其余随众被打了三十大板。   她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收买了这疤脸男人。   尤其是赵灵杰和恶毒婆婆害死她拿她的嫁妆和她景家的遗产做聘礼娶了骄阳郡主之后,她愈发怀疑爹爹之死会不会跟赵灵杰母子俩有关。   这辈子,她一定要在疤脸男人死前先把人抓住。   可惜,她今天带领的是一群对她没有忠心可言的流民,这群人会为她助威,却不会帮她冒死打架抓疤脸男人,她只得等回去以后再雇人来捉拿这疤脸。   “姐姐!”   景飞鸢盯着疤脸男人时,景寻鹤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飞快奔向景飞鸢,一把抱住了姐姐。   还没成年的他靠在姐姐肩上蹭了蹭,眼眶红红的,“姐姐,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今天要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景飞鸢低头看着挨挨蹭蹭的弟弟。   看着弟弟晒黑的脸,看着弟弟灵动的眼睛,景飞鸢忍不住红了眼眶。   前世她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弟弟和爹爹僵硬死不瞑目的样子,那凄惨的模样如噩梦一般伴随了她整整五年,她时常会半夜惊醒,泪流满面。   还好,她重生了。   她又一次见到了活生生的弟弟,弟弟还会跟她撒娇,还会抱着她诉委屈。   “鹤儿——”   景飞鸢张开胳膊紧紧拥抱住景寻鹤,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死姐姐了,鹤儿……”   景寻鹤本来还委屈着,可看到姐姐好像比他还害怕,都要哭了,他立刻顾不上自己挨揍的委屈了,他笨手笨脚抱着姐姐轻轻拍着哄着,一声声软乎乎地喊着姐姐。 第10章 空间神药,瞬间见效   景云峰看到姐弟俩这样,也红了眼眶。   他蒲扇一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女儿和儿子的肩,温柔说,“我们也上马车,回家。”   景飞鸢姐弟俩乖乖点头。   三人坐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跟随着流民的步伐前行。   马车里,景飞鸢紧紧抱着爹爹的胳膊,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爹,爹爹,爹爹……”   仰头望着憨厚可靠的男人,景飞鸢哽咽,“我差一点就没有爹爹和弟弟了……”σw.zλ.   景云峰也不知怎么的,这话突然就让他鼻子一酸,好像他真的撒手人寰抛弃过女儿一样。   他抱紧女儿,红着眼眶说,“乖女儿,爹爹和弟弟都好好的,我们都被你救了,你看,我们都好好的呢,是不是?”   景寻鹤蹲在姐姐面前,将脑袋放在姐姐腿上,泪汪汪地说,“姐姐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被最爱的家人环绕着,景飞鸢于前世的今天痛失父亲和弟弟的悲伤,总算是得以压制。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又笑着顺带帮弟弟擦了擦。   摸了摸弟弟温热的脸,她温柔说,“鹤儿晒黑了,但是看起来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景寻鹤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嗯嗯!还不够,我以后还要多吃饭,长得跟爹爹一样高大健壮,保护姐姐!”   景飞鸢心疼地摸了摸他左脸被打留下的红肿,又看着父亲两边脸颊的红肿。   她垂下眼眸,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麒麟玉。   她静静在心里问药玉空间。   “空间里剩余的药材,能制作一盒祛瘀消肿的药膏吗?药效不用立竿见影那么神奇,只要比寻常药膏好些就行了。”   药玉空间在她脑子里回答,“能,主人笼好袖子,药膏马上来了。”   景飞鸢刚刚将手笼罩住袖子,就感觉到袖子一沉,有东西出现在袖中。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伸进袖子里。   她拿药膏时,药玉空间又说,“药玉空间感应到,主人身后有几大车药材,品质远高于市面上售卖的药材,请主人务必要将其收入药玉空间之中,因为药材越好,制作出来的药品疗效才会越好。”   景飞鸢难掩骄傲。   她爹爹是良心商人,买的药材从来都是好药。   她低头,将她从袖子里拿出来的药膏举到眼前。   药膏用拇指大小的翠绿色竹筒装着,揭开竹筒,里面是绿莹莹的膏药,散发着清凉的药香。   景飞鸢接触过很多药物,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药膏只用闻闻气味就能让人感到清凉舒适。   不愧是逆天的药玉空间制作的药物,不是凡物能比。   景飞鸢抬头说,“爹,你和弟弟的脸都肿了,我带了止痛消肿的药膏,你们别动,我给你们擦擦。”   景云峰点头。   景飞鸢用小拇指挑起药膏,细致涂抹在爹爹肿起来的脸颊上。   药膏刚一涂抹上去,景云峰就惊讶低头,“咦,鸢儿你这是什么药膏?怎么这么好用?”   他摸了摸脸颊,惊奇道,“这药膏刚擦上我就有特别凉快的感觉,淤肿产生的火辣痛一瞬间就舒缓了,爹开药铺这么多年,雇佣过许多大夫,还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药!”   景飞鸢手指一顿,有些无奈。   虽然她已经让药玉空间克制着点,别把疗效搞得太神奇,可这药效还是过于神奇了。   药玉空间怕是不知道普通药膏有多普通吧?   她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下次药效再减半。”   药玉空间极其震惊,“还要再减半?不是,你们如今用的药是有多垃圾啊?我才八百年没有现世,上古医术竟已经失传到这种地步了?鬼门十三针还有人会吗?上古大巫的祝由术还有人精通吗?悬丝诊脉还流行吗?开颅缝合还有人敢吗?”   “……”   景飞鸢沉默了一下,心想,鬼门十三针和祝由术不是传闻中的东西吗?八百年前居然还真有挺多人精通?   药玉空间自闭了。   景飞鸢也为这些神奇医术的失传而遗憾。   她转瞬之间调整好情绪,抬头若无其事地对景云峰说,“这药膏是一位避世的高人给的,我误打误撞跟他结缘,他便送了我一盒。”   她微笑着给景云峰擦完,又转头看着已经拉着她袖子跃跃欲试的景寻鹤。   她挖了一点涂抹在景寻鹤脸上,景寻鹤也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真的好神奇啊姐姐,这是我用过最好的药膏了!”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攥着景飞鸢的袖子,小声问道,“姐姐姐姐,那个避世的高人在哪儿啊?你还能找到他吗?这么好的医术,避世多可惜啊,他出山肯定能救很多人的!”   景云峰也眼神灼热地盯着景飞鸢。   这也是他想问的。   如果那高人能在他们药铺坐镇,那么,他们景家从此就要飞黄腾达了。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笑着说,“路上人多耳杂,回去再跟你们细说。”   “好。”   父子俩同时点头不再问。   景飞鸢低头将药膏盖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翠绿的竹筒。   她不会将药玉空间的事告诉任何人。   哪怕这是她亲爹和亲弟弟。   她倒不是不信任爹爹和弟弟,她相信爹爹和弟弟不会跟她争夺,可是,她不敢保证爹爹和弟弟会不会说漏嘴,把药玉空间的事透露出去。   男人嘛,好一口酒,酒后失言的人多了去了。   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才叫秘密。   知道的人多了,这秘密迟早会守不住。   景飞鸢掀开车帘看着外面。   流民饥肠辘辘,又是步行,这样走起来很慢。   她微笑着探出车窗,让流民慢慢行走,她快马加鞭赶紧回城里去让人做馒头,这样等流民们走回城外时,馒头也已经做好了,两不耽误。   流民自然高兴,挥手跟她们告别。   于是,景家人很快回到了京城,回到景家二进的宅院里。   “娘!”   “娘!”   “我和爹回来了!姐姐也跟我们一起!”   景寻鹤兴冲冲跑进正院,扯开嗓子喊着娘。   景飞鸢走在后头,望着这熟悉的宅子,心如刀绞。   前世的今天,她在这里披麻戴孝,亲手将她三位亲人送进棺材里,任凭她怎么哭喊,也再喊不回她的爹娘和弟弟。   她害怕踏入这宅子里。   她害怕路过那曾经摆放冰冷棺木的正堂。 第11章 帮渣夫君治病?休想   屋里。   娘亲李知薇正在房里给观音菩萨上香,求菩萨保佑夫君和儿子平安归来。   听到儿子的嗓音,李知薇一愣,随即惊喜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到门口。   刚打开门,她就跟站在门口傻笑的儿子撞了个满怀。   低头看着扑进怀里的小儿子,李知薇又惊又喜,激动得不得了,“鹤儿!”   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又抬头望着院子里高大的夫君,和美丽端庄的大女儿。   看到出嫁的大女儿也跟着一起回来,李知薇愈发欢喜,“鸢儿也回来啦?怎么这么巧,刚好跟你爹和弟弟一起?”   景飞鸢站在院子里,红着眼眶看着她的娘亲。   她恍惚想起前世,娘亲在她怀中吐血而亡的画面。   娘看着爹和弟弟的尸体,双目呆滞又绝望,悲痛之下吐了血,听到她哭着喊娘,娘忽然就回过神来。   即便当时已经气若游丝,娘还是狠狠握着她的手,一边吐血一边念叨着——   娘不能死,娘虽然失去了夫君和儿子,可娘的鸢儿还要娘保护呢,娘不能死,娘不能让鸢儿没有爹和弟弟以后,又没了娘,娘不能死……   尽管娘拼命想要为她这个女儿活下去,最终还是话未说完就含恨咽了气。   “娘……”   景飞鸢压着心底的悲痛,飞快上前投入了娘亲怀抱。   她想要抱抱娘,只有这样才能冲散娘亲在她怀中咽气的悲伤。   “娘,鸢儿好想你,娘——”   臭弟弟闻言,也跟着笑嚷。   “姐姐想娘,我也想娘,我最最最想娘了!我想娘比姐姐想得多!”   臭弟弟的打闹冲散了景飞鸢的难过,她含泪笑着挤了挤臭弟弟,臭弟弟嘿嘿一笑,也用力挤她。   李知薇看着两个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在自己怀中打闹,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也想你们,快,进屋陪娘坐着。”   她一手牵着个孩子进屋,又含笑看着景云峰,“夫君。”   景云峰冲妻子笑了一声,也跟着进了屋。   进屋坐下以后,距离近了,李知薇才看清楚景云峰脸上的红肿,她又惊又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景云峰摸了摸脸。   幸好擦了女儿的药膏,红肿已经消下去很多了,要是让爱妻看到他之前那个样子,恐怕要吓得哭出来。   他摆手说,“没事儿,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暴民,幸好鸢儿带着人去赶跑了那群暴民,现在我和儿子都没事,你别担心。”   他平淡几句话就想揭过此事,可李知薇依旧心惊肉跳。   她摸着景云峰的脸,眼眶都红了。   景飞鸢和景寻鹤姐弟俩见状,对视一眼。   景飞鸢起身说,“我去厨房,让人给爹和弟弟准备些饭菜。”   景寻鹤默默地说,“我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姐弟俩非常识趣地起身溜了。   来到院子门口,景飞鸢笑着揪住小少年的后襟,“别跑,回你屋之前,再让姐姐抱抱。”   小少年景寻鹤没扭捏,回头看了眼姐姐,就开心扑进姐姐怀里。   他叽叽咕咕地说,“姐姐你回你闺房等我,我买了好多东西给你,有珠花,有胭脂,有很多江南的小玩意儿,我等会儿抱到你屋里给你看!超好看的!”   景飞鸢温柔应答。   同时,她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我弟弟七个月就早产了,生下来就体弱,麻烦帮我看看他的体质能否改善。”   药玉空间应了一声,通过景飞鸢和景寻鹤的接触,帮着检测景寻鹤的身体。   几息后,药玉空间说,好了。   景飞鸢松开弟弟,温柔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回房吧,好好洗一洗满身的尘土,姐姐等你的礼物。”   景寻鹤嗯了一声,挥挥胳膊飞快跑走了。   目送弟弟走远,景飞鸢去了厨房。   她吩咐厨子大叔多做几个肉菜给爹和弟弟补一补,再温一壶酒。   然后,又吩咐一个长随拿着银子去物美价廉的包子铺订购两千个馒头。   看长随离开,她在厨房端了一碗香香甜甜的莲子羹和三个肉包子,毕竟她药玉空间里还有个小崽崽饿着肚子。   回到闺房,她径直入了药玉空间。   她问药玉空间,“请问,我弟弟景寻鹤的体弱之症可有办法医治?”   “当然有办法,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药玉空间得意地说完,话音一转,“不过如今药材不够,主人多弄一点药材囤空间里,我就给主人凝聚药丸治疗你弟弟的病。”   景飞鸢点头,“好,还差哪些药材,你跟我说,我去弄。”   药玉空间听到这话惊呆了。   它惊叫道,“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还差哪些药材?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就能根据我需要的药材研制出药方了吗?你把我药方全拿去了,我不就没用了?”   它哼哼唧唧吐槽景飞鸢,“你是既要我出力帮你制药,又还觊觎我的药方啊,主人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   景飞鸢失笑。   真是小孩子心性。   她温柔说,“对不住,我不该问,我等会儿就去药铺把现有的药材全都准备一点,到时候若还差,你再告诉我,这样可以吗?”   药玉空间这才满意了。   景飞鸢心想,难怪前世那个女神医一直到三年以后才声名鹊起。   原来这药玉空间虽然神奇,却很小气,它怕人家偷学它的药方,需要人家把药材准备齐全了它才会躲起来偷偷摸摸凝聚药丸救人。   前世那女神医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底薄,没囤药的途径,把天底下大部分药材准备齐全自然得两三年。   可她不一样。   她是景家药铺东家的女儿。   她爹有银子,有药材,有人脉,她半个月就能准备齐全。   然后她就可以靠着这逆天的药玉空间,行医救人了。   她是托了女神医福的才能开启药玉空间,她过两天得去看看那个女神医。   她又想起了渣夫君赵灵杰。   前世赵灵杰是靠女神医治好了天阉,才能娶骄阳郡主做摄政王的女婿,一路扶摇直上做一品大臣——   这一世,拥有药玉空间的女神医成了她,赵灵杰还能治好不举之症迎娶郡主么?   她绝不为赵灵杰治病,绝不!   想生孩子是吧?   找他娘啊。   他娘不是还能生么,求他娘冒着高龄产子的危险多生几个给他养啊。   ……   此时此刻。   赵家。   昏睡一晚终于醒过来的赵钱氏,已经惨叫着崩溃疯魔了。 第12章 恶婆婆醒来!崩溃疯癫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赵钱氏蜷缩在角落里,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痕迹,她吓得双手紧紧抱着脑袋,不停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她发了疯一样抓挠着自己,红通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拼命往下落。   怎么会这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   明明她和儿子安排好了,昨晚应该是景飞鸢去陪那三个乞丐的啊!   为什么景飞鸢会突然得知她和儿子的计划,为什么景飞鸢会反手把药灌进她嘴里,把她丢给了那些乞丐?   她好脏。   她好脏啊。   她为夫君守了十年的清白,就这么没了啊!   景飞鸢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的清白,她的身子,她的忠贞,全都没了!   “水……”   “陈嬷嬷,去打水,我好脏,我好脏……”   “我要洗澡,我要把这些坏种留下的痕迹全部洗掉,全部洗掉!”   “陈嬷嬷,快去,快去……”   她一直抱着脑袋喊着洗澡,任凭赵灵杰和陈嬷嬷在旁边怎么劝她,她都听不进去。   用力哭着哭着,她忽然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渗流。   她一愣,缓慢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惨叫一声,哭着就要撞墙自尽。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景飞鸢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我死了做鬼都不会饶了你!”   “我做鬼都不会饶了你啊啊啊——”   赵灵杰流着泪,跟陈嬷嬷一起拼命抓住母亲,才阻止了母亲寻死自尽。   他转头遥遥望着景家药铺的方向。   那双眼睛,极其怨毒。   景飞鸢!   你害我母亲至此,你害她清白尽失,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   赵家人闹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景飞鸢正在空间悠然陪她的煜儿。   她让药玉空间帮她唤醒煜儿。   七彩的光芒一闪,小家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那双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小手一拿开,小家伙就看清了面前的娘亲,他开开心心爬起来往娘亲怀里钻,“呜呜,娘!”   景飞鸢抱紧这孩子。   明明已经四岁了,可他先天心智不足,便像个两岁的孩子一样黏人,时时刻刻都离不得娘亲。   景飞鸢怜爱地摸了摸煜儿的小肚子,“煜儿饿不饿?娘给你拿了包子和莲子羹,吃一点好不好?”   煜儿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别的他听不懂,喊他吃饭,他倒是一听就明白了。   他点头开心地笑,小手还拍着自己的肚子,“肚肚!饿饿!饭饭!”   景飞鸢笑着揉了揉他小肚肚,将打湿过的帕子拿来给他擦干净了小手小脸,然后端起莲子羹喂他。   “煜儿,来,张嘴,喝甜甜。”   “昂——”   煜儿乖乖张大他的小嘴巴,跟被投喂的小雏燕一样,嘴巴张得比勺子还大。   喝了一口莲子羹后,他眯着眼睛露出满足的模样,还舔小嘴巴,让景飞鸢看得愈发欢喜。   喂小家伙喝了半碗莲子羹,景飞鸢又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他。   他乖乖巧巧接过包子,低头小口小口啃起来。   转着圈把边上的皮吃了,他把里面的肉肉抠出来,仰头开心递给景飞鸢,“娘!吃吃!”   景飞鸢一愣。   低头看着非要将肉肉喂她嘴里的小家伙,景飞鸢心里酸酸的。   前世那个沉塘睁着一双惨白的大眼睛死在她怀里的煜儿,也是这样,不管吃到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她吃,跟她这个娘亲最最亲。   景飞鸢压着心底酸涩,将肉肉接过来,一转手塞进了小家伙自己的嘴巴里,“乖,自己吃。”   “唔。”   煜儿傻乎乎地眨巴着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己给娘亲吃的东西怎么会跑进他自己的嘴巴里,好神奇哦!   他将好吃的肉肉咽下去,开心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继续啃他的包子边边。   吃完包子,发现手指上沾了一点包子碎屑,他又把手指放嘴边舔干净了,这才伸出小手手给景飞鸢。   景飞鸢拿帕子温柔给煜儿他擦拭着手指,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   这孩子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锦衣华服还戴着麒麟玉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可是他吃着不好吃的包子边边也如获至宝,还下意识舔手指上的碎屑,这可一点也不像是被娇养大的。   反倒像是日子过得不好,才会从骨子里养成节约粮食不浪费的习惯。   奇怪,这孩子到底是谁呢?   总不能真的是摄政王家流落在外受了四年苦头的真正小公子吧?   想起昨晚离开道观时看到那些火把……   景飞鸢手指一顿。   前世没人把煜儿藏起来,所以前世也并没有发生大肆搜寻的事。   可昨晚,那些人既然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搜寻煜儿,总得师出有名吧?   她得再去道观走一遭。   她要仔细打听打听那些人搜寻的人,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景飞鸢陪着煜儿玩了会儿,吩咐药玉空间让煜儿昏睡过去。   她回她闺房拿了她的干净衣裳和被子再次进入空间,把煜儿一身染血的衣裳换下来,给煜儿盖好被子,这才放心离开。   刚回到闺房,把窗户打开,景寻鹤就跑来了。   小少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砰砰砰敲着门,激动嚷嚷,“姐姐!姐姐!我给你拿胭脂水粉来啦!”   景飞鸢打开门。   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的景寻鹤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嘿嘿笑着往房里走。   他把大包袱往桌上一放,骄傲地叉腰,“姐姐你自己拆!这么多东西,看我不乐死你!”   景飞鸢忍俊不禁,她弟弟怎么这么可爱?   她拉着弟弟坐下来,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包袱的结。   打开包袱,里面满满当当的小玩意儿挤满了她的眼睛。   几个漂亮小木盒里装着的是颜色不一的胭脂。   十几个小瓷瓶里装的是香味不一的香膏和头油。   还有许多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是簪子,珠花,耳环。   还有几个小香囊,里面装的是各种精巧的小玩具,又漂亮又有趣。   景飞鸢的手指缓缓抚过这些东西,心里暖暖的,眼眶湿湿的。   “好多礼物啊,每一个礼物姐姐都好喜欢……”   可是前世,她没有收到这些礼物。   她的鹤儿跟爹爹一起惨死在城外,所有东西被劫掠一空,连身上的钱袋子都没能留下来。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景寻鹤。   浓眉大眼的小少年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看到她喜欢,小少年比自己收了礼物还高兴,嚷嚷着说,“姐姐,你以后要用我给你买的胭脂,咱们不跟姐夫要!他抠!我和爹给你买,你用完了再找我!” 第13章 和离,不再跟人渣做夫妻   景飞鸢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啊,有弟弟真好,那姐姐这辈子的胭脂,都要赖着鹤儿给买了,以后鹤儿不给买,姐姐就哭给你看。”   景寻鹤咧嘴直笑,“才不会不给买!我最喜欢姐姐了,姐姐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会给你摘下来!”   景飞鸢弹了弹他的脑门,“去给姐姐打一盆水来,姐姐洗把脸,姐姐现在就用你的胭脂香膏和头油。”   景寻鹤眼前一亮,立刻起身拿了个铜盆就噔噔跑出去打水。   他很快端着一盆水进来,景飞鸢洗了把脸,就坐下来对镜描眉擦香膏擦胭脂。   景寻鹤眼巴巴望着镜子里的姐姐,美滋滋道,“我姐姐真好看!比仙女还好看!”   景飞鸢失笑。   她梳好发髻以后,又用拇指沾了一点头油轻轻点在发髻两边。   景寻鹤凑上去闻了闻,特别骄傲地说,“不愧是我!我挑的头油真香,真好闻呀!”   景飞鸢用没擦拭干净的手指头反手在他脑袋上擦了擦,“好了,你现在跟姐姐一样香了。”   景寻鹤开心得很,嘿嘿直乐。   他知道姐姐要换衣裳了,转身跑出门去坐在台阶上等,很快,姐姐就换了一身金红色的衣裳出来。   看着光彩夺目的姐姐,景寻鹤惊呆了。   他站起身围绕着姐姐转悠了两圈,惊讶道,“姐姐,你不是说姐夫不喜欢你穿太艳丽的颜色,以后你都不穿了吗?”   景飞鸢摇着团扇,张开胳膊转悠了一圈,“好看吗?”   景寻鹤连连点头,“好看啊好看啊!我姐姐生得如国色牡丹一般明艳,本来就应该穿颜色亮些的衣裳最好看,素的一点也不适合你!”   他噘嘴不满地说,“也就是我姐夫他这人眼瘸,你穿得艳一点他就不高兴,哼,有病一样!”   景飞鸢垂眸。   可不是有病么?   直到她死了她才知道,赵灵杰那厮不许她穿得鲜艳,不许她抛头露面,是因为那人自卑,他自己身体有病,就越发害怕妻子太漂亮吸引了别人的喜欢……   后来被女神医治好了不举之症,他娶了骄阳郡主一展雄风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想方设法打扮骄阳郡主,再也不惧怕人觊觎他的妻子,因为那时候他很自信,谁也抢不走他的妻子了。   景飞鸢眼神冰冷。   赵灵杰……   昨晚只稍微惩罚了恶婆婆,今天,她就要对付赵灵杰了。   藏藏掖掖守了十八年的天阉不举的秘密,马上就要被她揭穿了。   也不知道,当众丢尽了颜面以后,他赵灵杰还能不能保持平静的心态继续温书参加科举?   景飞鸢弯起嘴角,摇着扇子,拉着弟弟,直奔爹娘的院子。   姐弟俩进门时,李知薇正在跟嬷嬷说话,扭头瞅见姐弟俩来了,她温柔地招手。   “鸢儿鹤儿,快进屋吃饭,娘正要让人去叫你们呢。”   看着美丽的女儿走到跟前,李知薇拉着女儿胳膊笑道,“你爹和弟弟回来了,要不要让人去叫灵杰和你婆婆来一起吃饭?”   景飞鸢不想影响了亲人吃饭的兴致。   她打算饭后再说昨晚那件事,以及她要和赵灵杰和离的事。   她抬眸若无其事地望着李知薇,“不用了娘,他一心科举,咱们好心喊他来吃饭,他恐怕反而嫌咱们打扰他。”   景寻鹤也哼哼道,“就是,人家可是举人老爷,人家要考状元的,咱们升斗小民哪敢打扰他?娘,你不要请他!自以为自己是个举人老爷就傲慢清高,虽然他没直接表现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看不起我们家。”   李知薇飞快看了一眼景飞鸢,赶紧拍了景寻鹤一下,“那是你姐夫,当着你姐姐的面哪儿能这么说话?”   景飞鸢笑笑没说什么,她轻轻揉了揉弟弟被娘亲拍的地方,柔声说,“快进屋吃饭,肚子不饿吗?”   景寻鹤见姐姐没有怪他,抱着姐姐的胳膊,另一只手抱着娘亲胳膊,开开心心走进屋去。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大快朵颐。   景寻鹤吃得尤为高兴。   自从姐姐出嫁后,每次回家来身边都会跟着赵灵杰。   赵灵杰那人忒傲慢清高,跟他们说话时总透着一种他是读书人他有大出息他与世俗凡人不同的优越感,明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可赵灵杰却总能自带无形的屏障跟大家隔离开,他们问一句,赵灵杰就回答一句,他们不问,赵灵杰就自己坐在那里半个字都懒得蹦出来。   吃饭的时候呢,赵灵杰也挑剔。   荤腥他不吃,说荤腥吃多了会影响脑子的清醒,人会变得浑浊,影响他念书。   然后有葱蒜的菜他也不吃,说吃了葱蒜会有口气,他这人爱洁净,不喜欢身上有气味。   还有,吃饭不能说话,他说食不言寝不语是古圣人传下来的规矩。   还有……   反正很多很多臭毛病。   每一次他来吃饭,全家人都得将就他,吃顿饭都能吃出内伤来。   景寻鹤偷偷看了一眼姐姐。   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赵灵杰的。   一开始看赵灵杰长得俊秀又斯斯文文的,还是个有出息的举人,他是期待过这个姐夫的,可是后来一次次相处,他才发现这人多么讨人厌,多么无趣且麻烦。   可惜啊,那时候姐姐已经嫁过去了,他不想认这个姐夫不行了。   扒了一口饭,景寻鹤心想,如果这世道对女子没那么严苛就好了,如果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肆意潇洒和离,那他真希望姐姐踹了赵灵杰,重新找个姐夫!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了饭,等丫鬟收了碗筷以后,景云峰摸着暖呼呼的肚子,看向景飞鸢。   他说,“鸢儿啊,爹爹还没问你呢,你大清早的怎么会跑去虎头山下迎我和鹤儿?而且怎么就你一个人?灵杰怎么没跟你一起?还有你的贴身丫鬟杜鹃呢?”   景飞鸢正捏着弟弟给她带回来的拇指大小的藤球把玩。   闻言,她手指一顿。   她抬头看着景云峰,又看向李知薇,最后看了一眼景寻鹤。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爹,我跟赵灵杰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他和离。” 第14章 渣夫登门闹事   景云峰一怔,蓦地直起身来,“怎么回事?”   他紧张担忧地望着景飞鸢,“是不是赵灵杰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告诉爹,若是他不对,爹给你做主!”   李知薇也是一样的担忧。   倒是景寻鹤,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姐姐,眼底除了担忧之外居然还夹杂着一丝丝窃喜。   菩萨显灵了!   她姐姐终于要踹了赵灵杰,给他重新找个姐夫了!   景飞鸢抬手揉了揉额角,苦笑。   “这种混账恶心事儿本来我都不好意思张口,可他赵家偏偏就做出来了……”   她凝视着景云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爹,我嫁过去半年,至今未跟赵灵杰圆房,赵灵杰他,天阉,不举。”   景云峰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比景寻鹤还大!   他跟李知薇震惊对视,然后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儿,“怎么会这样?他真的……”   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小心翼翼道,“他真的不举?”   景飞鸢点头。   景云峰脸上情绪变幻,然后愤怒一拍桌,“太过分了!他们赵家欺人太甚!一个天阉之人竟然还敢来提亲娶我们家掌上明珠,他这是骗婚!他这是欺骗我们景家!”   愤怒拍了几下桌子以后,景云峰又气又心疼地盯着景飞鸢,“既然他是天阉,至今没跟你圆房,那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新婚第二天就跑回来告诉我们,我们早就打上门去让你跟他退亲和离了!”   景飞鸢抿唇,苦笑,“爹,赵家也一直在做戏骗我,新婚夜那天晚上,赵灵杰跟我喝合卺酒的时候,忽然拿匕首割开中指滴了一滴血进去,他端着酒杯坚定地望着我说,他赵灵杰能娶我是他三生有幸,他如今举人之身配不上我,他说他以血为誓,必定会在来年春闱高中,给我状元夫人的荣耀……所以,当晚他就搬去了书房,说要等中了状元才配拥有我。”   “……”   李知薇和景云峰双双震惊。   这赵灵杰也太会玩手段了吧?   滴血为誓,又口口声声说着那么动人的话,这也不怪女儿被他蒙骗啊!   景寻鹤这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还不懂什么是天阉不举,他懵懵懂懂一头雾水听到这儿,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气得蹦起来,跟头愤怒的小牛犊一样。   “太下作了!太龌龊了!明明是他自己不中用,他竟然还骗我姐姐白白耗了我姐姐半年的韶华!”   他撸着袖子冲过来就要拉着姐姐去找赵家算账,“姐姐,走,我们去找赵家算账,他不中用还娶什么媳妇,他不配有媳妇!”   景云峰赶紧拦住冲动的儿子,“你先别急!”   他转头看着景飞鸢,“鸢儿,你被蒙骗了半年,那你如今又是怎么知道赵灵杰天阉的真相的?你方才说起赵灵杰时满眼冷漠,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景飞鸢望着高大可靠的爹爹,忍不住红了眼眶。   赵家对她做了很过分很恶心的事,可是,前世她没爹了,没有爹爹为她做主,她被沉塘而死……   景飞鸢掐了掐掌心,还是没忍住,扑进景云峰怀中。   “爹。”   景云峰看到女儿这么委屈的模样,顿时心疼得跟有人拿刀子割他肉一样。   他手忙脚乱抱着女儿,沉声说,“赵家人到底做了什么?鸢儿你别怕,你告诉爹,有爹爹在谁也别想欺负了你!”   李知薇也快步过来,拥抱着女儿,“鸢儿你告诉爹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怕,他赵灵杰即便是举人老爷,也不能欺负了我们的女儿!”   景寻鹤也气呼呼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脑袋,瓮声瓮气,“姐姐你说,鹤儿去帮你打死他!”   景飞鸢含泪看着三个最爱她的亲人,又难受,又感动。   她不想让家人担心,擦干眼泪用平静的语调将昨天的恶心事说出来。   “昨天一大早,我婆婆说她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便带我和赵灵杰去城外的白云观求个心安,还说要在道观里住一晚上。”   “天黑以后,我本打算歇息了,婆婆忽然让她身边的陈嬷嬷来请我去她房里一趟,我过去以后,她递给我一碗药,说喝了这药能生孩子。”   “而那药,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药,那药里加了极重的蒙汗药,喝了能让人昏睡一整晚。”   “不止如此,她还在她房间的内室里绑了两个脏兮兮的乞丐,那两个乞丐被她下了烈性药,能把女人折磨得死上几回……”   景云峰和李知薇是几十岁的人了,听到这儿,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了然。   可是,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夫妻俩震惊对视一眼,李知薇抓紧景飞鸢的胳膊,艰难说道,“鸢儿,你是说,你婆婆要骗你喝蒙汗药,她想把你丢给那两个被下了重药的乞丐糟践…σw.zλ.…”   景飞鸢点头。   她望着李知薇,“很难相信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对吗?可她就是做了,她儿子赵灵杰天阉不举,一直不跟我圆房迟早会露馅,她和赵灵杰想遮掩此事,就想把我扔给乞丐借/种,到时候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糟践了,赵灵杰往我身边一躺,我自然会以为是赵灵杰跟我圆房了。我若是有了孩子,生下来以后谁都会以为这就是赵灵杰的骨肉,自然就能彻底掩盖赵灵杰不举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是我昨晚警觉,跑了,恐怕我现在已经……”   李知薇听得摇摇欲坠。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听到女儿说出这么残酷的事实,她还是感到头晕目眩。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混账恶毒的人?   景云峰也气得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他捧在掌心的女儿,赵家人竟敢如此践踏,赵家人怎么敢啊!   他再次问道,“你的丫鬟杜鹃呢?谭嬷嬷呢?她们俩难道也被赵家母子俩收买了?”   景飞鸢想到杜鹃,眼神复杂。   杜鹃这丫头打从她六岁就跟着她了,她自认为这些年对杜鹃并不薄,可这丫头却因为赵灵杰一个妾室的承诺就背叛了她,后来更是当众帮赵灵杰母子俩指认她偷人,无情害死了她……   景飞鸢抬头看着爹爹,说,“四天前,杜鹃和谭嬷嬷打了一架,谭嬷嬷被杜鹃揭了短,脸上挂不住,当晚就收拾包袱哭着离开了,我怎么留都留不住,毕竟她老人家不是我们家签了死契的奴仆,她是自由身,我留不住她。谭嬷嬷走后,杜鹃见我生气,跪下来哭着跟我说她不该一时怒气上头跟谭嬷嬷打架,她跟我说她去给谭嬷嬷赔罪,一定要把谭嬷嬷请回来,我便让她去了。”   她嗤笑,“如今看来,这一架打得很蹊跷,恐怕是杜鹃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把忠心耿耿的谭嬷嬷从我身边支开,方便赵灵杰母子俩害我。”   景家三人愈发愤怒了。   景云峰红着眼眶,转头看向已经泪汪汪的景寻鹤,恨声道,“去!立刻去!去叫上家里所有伙计,抄家伙跟我去赵家!”   景寻鹤重重一点头。   他一抹泪跑出门,就见一个小厮惊慌失措跑进院子里。   “老爷不好了老爷!姑爷气势汹汹的带着他们赵氏宗族的人,打上门来了!” 第15章 他前世宠别的女人入骨   一听这话,景云峰都愣住了。   赵灵杰带着赵氏宗族打上门来了?   他没听错吧?   赵灵杰和他寡母做了这么恶心人的混账事,竟然还敢来景家闹事?   反应过来后,景云峰怒不可遏,撸着袖子恶狠狠道,“这是欺负我景家没人是不是?看老子不去打爆他的狗头!”   景飞鸢听见赵灵杰打上门来了,有些惊讶。   这是来给恶毒婆婆算账来了吧?   她立刻伸手拉住景云峰,“爹!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   景云峰大声说,“鸢儿你先等着!有什么事等老子去打完了赵灵杰再说!”   景飞鸢一把拦住景云峰,低声说,“爹爹,这件事很重要,您不想知道我昨晚是怎么逃脱的吗?”   景云峰脚步一顿。   他低头望着景飞鸢,“怎么逃脱的?”   景飞鸢抬头默默望着爹爹,小声说,“我,我把那碗药反手灌给了婆婆,又把婆婆扶到内室丢给那两个乞丐,然后我就悄无声息爬出窗户跑了……赵灵杰这会儿打上门来,恐怕是因为他母亲受辱,他来跟咱们拼命的。”   “……啥?”   景云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默默低下头,不敢跟爹对视。   她知道,她这样做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离经叛道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婆婆可以磋磨儿媳妇,儿媳妇敢反抗就是不孝。   她昨晚的举动何止是反抗啊,她直接将寡妇婆婆守了一辈子的清白给毁了……   在没有人知道她前世凄惨遭遇的情况下,光论她昨晚这一件事,谁都会说她做得不对。   景飞鸢以为会迎来爹爹训斥的时候,没想到,爹爹一巴掌重重拍她肩上,大笑道,“干得好!你老子之前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爽快!难怪赵灵杰要怒气冲冲找上门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   景寻鹤也扒拉着门一脸崇拜地望着景飞鸢,“姐姐你好厉害!不愧是我姐姐!就该这样以牙还牙,她活该!”   父子俩高兴坏了,李知薇却有些上火。   她狠狠瞪了一眼父子俩,抓着景飞鸢的手轻声说,“鸢儿,娘知道你委屈你恨她们,可她毕竟是你婆婆啊,你对你婆婆做出这种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谁敢娶你?”   景寻鹤骄傲挺起小胸膛,“他们不敢娶就不娶呗,我和爹爹养姐姐一辈子!爹爹养姐姐上半辈子,我养姐姐下半辈子!嘿嘿我就知道我比姐姐小八岁是有道理的,看,我就是来给我姐姐养老的!”   景飞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知薇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飞鸢抬手覆住李知薇的手背,温柔说,“娘,您别担心以后的事,咱们先顾眼下,既然赵灵杰找上门来了,我们就出去跟他论一论,我今天必须把他天阉之事说给众人听听,免得以后有别家的姑娘再受害。我今天还要当众跟他和离,他们赵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景云峰点头,“好,我们景家家大业大,还怕养不起一个和离回家的女儿吗?鸢儿你尽管和离,和离了也是爹娘的女儿,有爹娘在,你就有家!”   说到这儿,景云峰免不了自责,“都怪爹当初看错了赵灵杰,把你嫁进了这么个贼窝里,要是早知道他赵灵杰是天阉,他们跟媒婆进门的时候我就把他们打出去了!”   景飞鸢摇头安抚爹爹,“您别这样说,他们赵家人心机如此之深,隐藏得如此之好,谁知道他有这种隐疾?这不怪您。”   景云峰见女儿的确不怪他,才放下心来。   他拉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走,咱们一家人出去会会那不要脸的东西!”   景飞鸢乖乖跟着爹往前走。   她望着家门口的方向,有些疑惑。   赵灵杰自诩是举人,最要脸面,昨晚他寡母被两个乞丐玷污了,按理说他们母子俩会为了颜面闭口不言吃了这哑巴亏,他们怎么会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呢?   想到昨晚那群追杀煜儿大肆搜查道观的人,景飞鸢微微眯眼。   难道是因为那些人撞破了婆婆的丑事,赵家已然遮掩不住这丑闻了,才破罐子破摔来找她麻烦?   若是这样,那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片刻后,景家人率领着家里十几个伙计和丫鬟嬷嬷来到前面药铺门口。   此时,赵家三十来号人已经将药铺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周围还汇聚了百十来个看热闹的路人。   看到景家人出来,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在围观路人的嚷嚷声中,站在最前面的赵灵杰,缓缓抬起头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秀才长衫,头戴方巾,愈发衬得他身姿颀长,容貌俊秀,明明站在百十人里,独他鹤立鸡群。   景飞鸢站在药铺门槛里面,隔着一丈距离跟他遥遥相望。   这是她前世曾经朝夕相处五年的夫君。   她因这个男人享受了状元夫人的荣耀,也因这个男人受了娼妓之辱,最后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她身败名裂被诬陷了荡/妇的污名被沉塘……   她死后,亲眼看着这个男人用她景家的财产充做聘礼迎娶了骄阳郡主,亲眼看着这个男人把骄阳郡主捧在掌心里疼。   骄阳郡主孕吐,他能不眠不休照顾伺候。   骄阳郡主孕后期脚浮肿,他把骄阳郡主的脚放自己腿上轻轻揉按,眼里满溢着心疼。   骄阳郡主临盆,他冒着倾盆大雨跪在院子里陪骄阳郡主受苦,仿佛骄阳郡主去了,他也活不成了。   不像她当初怀煜儿时。   她孕吐,这男人在书房里不看一眼。   她想吃点酸的,这男人充耳不闻。   她腿脚浮肿腰痛,这男人整日在外面陪同僚喝酒对她不闻不问。   她挣扎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煜儿,可这一天一夜里,这男人说衙门里忙,任她在鬼门关挣扎,彻夜不归……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   她在闺阁时不曾对男子动过心,后来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这个男人以后,她是喜欢过这个俊秀的满腹诗书的夫君的。   可如今重生归来,她心中爱慕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腔恨意,只有让这个男人下地狱的决心!   景飞鸢眼中的情绪散去,她平静又冷漠地看着赵灵杰,缓缓道,“你还有脸登我景家的门?”   赵灵杰盯着眼前这个一身金红色长裙明艳美丽的妻子,眼中恨意滔天。 第16章 当众揭穿打脸   就是这个贱人害了他母亲!   明明应该是这个贱人被乞丐糟蹋的,可这贱人却把他母亲推进了火坑里!   今早母亲醒过来,看到满身的痕迹,惨叫一声就哭着要撞墙自尽,要不是他拦着,母亲这会儿已经没了!   可就算他拦住了母亲寻死,母亲的精神也崩溃了,眼神呆滞地蜷缩在床角,不肯吃饭不肯喝水不肯说话,一直用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无声流着泪……   明明人还好好的,可是却像已经没了半条命。   想到母亲的凄惨可怜,赵灵杰死死盯着景飞鸢。   这贱人害他母亲至此,他一定要让这贱人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缓缓开口,嗓音嘶哑。   “我是没脸!”   他颤抖着手,指着景飞鸢,“我竟然娶了你景飞鸢这样生性淫/荡的女子进门,你竟然把我灌醉后在我隔壁房间里跟两个男人私通,还被道观里那么多人撞见!你让我赵灵杰声名扫地,你让我赵家列祖列宗蒙羞,我们赵家祖宗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哪里还有脸?我哪里还有脸?”   景飞鸢听到赵灵杰这话,瞳孔紧缩。   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赵灵杰今日为何敢带着这么多人登门闹事。   呵。   原来昨晚赵夫人跟两个乞丐的丑事果然已经被人撞破了。   而赵灵杰这厮显然是要当众把昨晚的事栽赃到她头上,污蔑跟乞丐厮混的人是她,用她的身败名裂来保住赵夫人的清白。   呵。   果然阴险毒辣,果然无耻龌龊!   景飞鸢伸手拦住愤怒的爹娘和弟弟,她目光平静地越过赵灵杰,落在他身后那些赵家族人身上。   那些族人满脸怒火,显然赵灵杰已经提前污蔑过她了,那些族人也相信了赵灵杰的污蔑之词,个个都认定了她景飞鸢是个荡/妇。   景飞鸢微微眯眼。   巧了。   这些族人全都是熟人。   前世赵灵杰也是叫的这些族人来为助威,这些族人把她和煜儿以及哑巴奸夫狠狠打了一顿后,塞进猪笼里沉塘。   景飞鸢收回视线,盯着赵灵杰,红唇微启。   “赵举人,你在这儿跟我玩什么颠倒黑白?昨晚白云观里跟那两个乞丐厮混的,不是你母亲赵夫人么?你想保住你母亲的清白,就污蔑昨晚做了丑事的人是我,做人怎么能这样无耻呢?”   赵灵杰眼睛通红地盯着景飞鸢。   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赵氏宗族就气急败坏跳脚了。   “好你个小贱人,你真是又坏又毒!”   “你自己做了丑事被人撞破了,如今竟然想栽赃到你婆婆身上,你怎么如此黑心啊?那可是你婆婆,是你的娘啊!你这么污蔑她,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灵杰果然没猜错,方才这一路过来他就说,你这个小贱人为了脱罪,多半会把昨晚的事污蔑到你婆婆身上,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你竟然真的污蔑你婆婆,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你就该浸猪笼!”   赵家人多势众,有人愤怒大骂景飞鸢,也有人转过身跟围观路人大声解释。   “诸位老少爷们,你们可不要听信景飞鸢这贱人胡说八道!”   “灵杰的母亲赵钱氏是赵氏宗族有名的贞烈女子,她绝不可能跟人私通!”   “街坊四邻都知道,灵杰他八岁那年丧父,那时候赵钱氏还年轻,她本可以改嫁,可是她没有!她一个人带着灵杰清清白白到如今,期间多次有媒人登门劝她改嫁或者招个赘婿分担压力,可她都没有答应!试问,一个这般贞烈的女子,她连改嫁都不肯,又怎么会跟人私通呢?”   “一个为死去的夫君守了这么多年的贞烈女子,和一个妖妖艳艳不甘寂寞的年轻女子,老少爷们你们来评评理,你们说昨晚跟人私通的到底是谁?”   围观路人看了看赵灵杰和义愤填膺的赵氏宗族,又抬头看着药铺里面的景飞鸢。   他们上下打量景飞鸢,眼神闪烁。   如果……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自然是那为夫婿守了十来年仍旧贞烈的妇人更值得信任。   景飞鸢任由路人打量。   她看着赵氏宗族和赵灵杰,平静道,“谁说赵夫人是主动跟人私通了?你们说她贞烈,呵,她贞烈又如何,她贞烈不表示她这人的心肠不恶毒!她赵钱氏昨晚是想作恶害人,结果自食恶果了。”   围观路人闻言激动地望着景飞鸢。   哟呵!   好像还有更大的秘密!   想听!   景飞鸢看着围观路人,扬声道,“你们想知道昨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丑事吗?”   路人们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扯开嗓子喊着想知道。   景飞鸢瞥了一眼赵灵杰,薄唇微勾。   藏了十八年的秘密,马上就要被揭开遮羞布了。   做好准备了么?   景飞鸢伸手,直直指着赵灵杰。   “诸位看好了,眼前这位举人老爷名叫赵灵杰,他是我的夫婿,我们俩半年前成亲,可成亲至今他却未曾与我圆房!”   “我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举人老爷,他是天阉之人,他生来不举!”   “他和他母亲为了遮掩他不举的事实,昨晚把我诓骗到城外白云观,试图给我下/药把我丢给乞丐糟践!”   “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我连夜逃了,可他恶毒的母亲没逃掉,他母亲想害人失贞,结果自己落入乞丐手中自食恶果了!”   景飞鸢话音刚落,围观人群齐刷刷看向了赵灵杰。   所有人眼中都是惊奇和玩味。   嚯!   举人老爷也有这样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疾啊?   这可太稀奇了!   有隐疾也就罢了,居然还为了遮掩隐疾而把明媒正娶的妻子丢给乞丐,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若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举人老爷可真是该死啊!   还有那个恶毒婆婆!   她自己都知道贞洁有多重要,她自己十年如一日守着贞洁,结果竟然要害儿媳妇被人糟践,什么人啊?   也该死!   被所有人盯着的赵灵杰没有丝毫慌乱。   他挺直脊梁站在那里,平静得很,任由大家打量。   他昨晚就很清楚,既然他和母亲想找乞丐借种的事情败露了,那景飞鸢必定也知道了他不举的事。   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他掸了掸袖子,漆黑眼眸凝视着景飞鸢。   他缓缓开口。 第17章 脱了!验明正身   “景飞鸢,你竟然因为我不跟你圆房,你就以为我不举?呵,难怪啊,难怪你那么大的胆子,住在我隔壁房间都敢明目张胆地乱来!合着你是以为我赵灵杰不举,你以为我有把柄在你手里,我不敢揭露你做的丑事,是不是?”   他摇头冷笑。   “可是你错了,我赵灵杰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以为的把柄根本就不是我的把柄!我之所以不跟你圆房不是我不举,是因为我以科举为重!”   “当年我爹去世的时候,我就跟他发誓一定要考中进士,考不中进士我不配做人!”   “跟你成亲那天晚上,我也跟你说让你等我!”   “我说我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能沉迷女色分心,而你生得那么美丽,我若是跟你圆房了,恐怕我会天天都想往你房里钻,那样子我还如何温书?所以我就想等我来年春闱高中之后再跟你圆房!”   “我只是想考中进士光宗耀祖,所以冷落了你这个新婚妻子,这跟不举有什么关系?”   “呵,就因为你好几次打扮得妖艳放浪闯入我书房,像个青楼娼妓一样对我上下其手想跟我圆房,我没顺了你的意,你就以为我不举?”   “我是堂堂举人,你来撩拨我我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我还考什么科举?”   “你景飞鸢自己生性浪/荡守不住寂寞,跑去跟人私通,如今竟然反过来污蔑我不举,你自己的丑事被人当众撞见了,你就反过来污蔑我娘跟人私通,你可真狠毒啊景飞鸢,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又无耻的女子?”   他一甩袖,冷声道。   “我赵灵杰,今日就要休了你!你这种荡/妇,不配登我赵家门,我不会再留你来糟蹋我赵家的名声!”   他又看向围观众人,大声道,“大家可要瞧好了,我这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蛇蝎妇人,我休了她之后你们谁敢娶她回去,她就是第二个潘金莲!到时候她跟她奸夫一碗砒霜毒死了你们全家,一家子可就白死了!”   赵灵杰这番狡辩的话一说,围观路人的态度又变了。   他们惊疑不定地盯着景飞鸢。   他们不知道这小两口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觉得这两边说得都有道理。   他们既怀疑赵灵杰不举,又怀疑是景飞鸢自己不甘寂寞跟人私通冤枉了赵灵杰……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确定,再看看。   而景家人,已经被赵灵杰这番话气得七窍冒火。   景云峰早就想教训赵灵杰了,被女儿一再拦住,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抢过伙计手中的棍棒就跨出门槛冲向赵灵杰!   “你这个畜生!我让你诋毁我女儿,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你这畜生和你那黑心烂肺的娘不干人事,恶毒设计害我女儿,现在事情败露了你竟然还如此诋毁我女儿,我真是瞎了眼,我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畜生!”   “你口口声声说昨晚跟人私通的是我女儿,那你敢不敢把你那被乞丐糟蹋得不成人样的母亲叫出来让大家看一看?你今天带着这么多人登门闹事,那你娘为什么不跟着来?”   “恐怕,她是跟三人大战,累得下不了床了吧?”   “还有!你说我女儿冤枉你,你不承认你是天阉之人,那你有种把裤子脱了让大家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天阉!”   景云峰一边愤怒叫嚷,一边挥舞着棍棒想去打赵灵杰。   可赵氏宗族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青年才俊,他们又怎么会让景云峰打坏了他们族里的举人老爷?   赵氏宗族几十号人举着棍棒拦在赵灵杰面前,景云峰带着儿子和伙计想拼命,可根本就近不了赵灵杰的身。   赵灵杰站在赵氏族人后面,冷冷盯着景云峰。   他一拂袖,冷声道,“粗蛮匹夫!有辱斯文!不讲道理!”   他抬手一指景飞鸢,对景云峰怒道,“我堂堂一个举人,你让我当众脱裤子证明自己不是天阉,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求她景飞鸢当众脱了衣裳验证一下她身上有没有昨晚浪/荡留下的痕迹?”   赵氏族人一听,也立刻跟着起哄——   “没错!你们要灵杰脱裤子,那你们家景飞鸢那贱人也脱了裤子给大家看看!”   “这里人多着呢,让他们俩站一块儿,一起脱!让大家好好看看,到底谁脱了以后的身子好看!”   “对!脱!让你女儿一起脱!咱们今天非得看看到底是灵杰天阉不举,还是你们家景飞鸢身子不干净!”   景家人见赵家欺负了景飞鸢还当众说这么粗俗侮辱人的话,哪里还能忍?   他们气冲云霄,当即就红着眼睛跟赵家人动起手来。   药铺门槛里,景飞鸢扶着摇摇欲坠的娘亲,冷冰冰盯着人群中的赵灵杰。   她知道赵灵杰这厮无耻,可是她没想到,这厮能无耻到这种境地。   她好歹与他夫妻一场,竟然当众说这种侮辱她的话!   可垂眸一想,也正常,这男人都能给她下了药扔给乞丐糟践,当众说几句羞辱她的话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景飞鸢看了一眼两家人打成一团的乱象,和跳起来看热闹的路人们。   她转身去拿了柜台上称药材的铜秤盘,走到药铺门口拿木槌“咚咚咚咚”一连敲了十几下。   堪比敲锣声的巨大声响响起,正在打架的两家人同时停下来,抬头看着药铺里的景飞鸢。   景飞鸢淡淡扫了一眼所有人。   “昨晚到底是我景飞鸢跟人私通还是赵钱氏跟人私通,他赵灵杰到底是不是天阉之人,光我们嘴上争来吵去的确没有意义,那我们就脱了衣裳好好验明正身。”   “不过——”   “不是在这大街上脱了验,我们去官府,让青天大老爷亲自找几个嬷嬷在衙门后堂好好为我们验证!”   景飞鸢看向赵灵杰,平静的跟景云峰说,“爹,别跟赵家人打了,咱们报官,既然他们赵家污蔑我景飞鸢偷人,我就让青天大老爷来为我做主!她赵钱氏昨晚跟两个乞丐私通,身上必然留下了痕迹,我今儿就陪赵钱氏和赵灵杰母子俩进衙门,好好验个清楚明白!” 第18章 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景云峰和景寻鹤听到这话,顿时恢复了清醒。   没错。   打架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   他们行得正坐得端,他们可以去找官老爷伸冤!   可人群中的赵灵杰听到景飞鸢这话,蓦地掐紧手掌心,瞳孔紧缩!   他震惊地盯着景飞鸢。   报官?   这贱人竟然要报官?   这贱人怎么敢!   他以为今日他带着赵家族人来闹上一场,把景飞鸢推上风口浪尖之后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谁知道景飞鸢竟然这么刚烈,直接要跟他对簿公堂!   赵灵杰死死掐着掌心,强作镇定。   他怒斥,“荒谬!衙门是处理人命官司的地方,区区私通之事有什么资格去公堂?”   景飞鸢凝视着他,“你不敢去?你心虚了?”   围观路人也齐刷刷盯着赵灵杰,眼中浮现出丝丝怀疑。   景家姑娘都敢去公堂,为什么赵举人不去?   难道景家姑娘才是清白的,赵举人在心虚?   赵灵杰对上大家的质疑视线,手指甲又掐进掌心一分。   他死死盯着景飞鸢,眼中恨意翻腾。   该死!   景飞鸢这贱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先是昨晚把母亲推入地狱,现在又当众跟他辩驳,还要跟他一起去衙门,这贱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勇气?   他的天阉,根本就禁不起查证,只要裤子一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发育不全……   母亲的清白也根本禁不起查证,昨晚那两个乞丐跟疯了一样,在母亲身上留下了诸多淤痕,一旦让人看见了,母亲就没法活了!   景飞鸢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盯着赵灵杰,“赵举人,你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口若悬河嘴皮子利索得紧么,怎么喊你上公堂对质,你不敢了?”   不等赵灵杰说话,她又步步紧逼,“心虚了是不是?你不敢去,因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公堂可不比这大街之上,公堂不是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地方!”   围观路人见景飞鸢这么自信,愈发觉得景飞鸢是清白的。   他们玩味地盯着赵灵杰,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声喊,“赵举人,走啊,上公堂啊,我们陪你去!”   赵灵杰手指甲已经快要掐破掌心。   掌心的疼痛让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努力平静地望着景飞鸢,斥道,“荒谬!我一个举人,怎么能轻易跟人进衙门?还要与你一同脱了衣裳让人验证,此举未免太荒唐!”   景飞鸢寸步不让,“是,赵举人身份的确尊贵,那么你不是更应该去衙门洗刷你天阉不举的污名么?你更应该跟我一起去证明你母亲的清白,否则拥有这样一个失贞的母亲,你还如何考功名做官员?”   围观路人纷纷给景飞鸢助威,让赵灵杰有胆子就去公堂。   赵灵杰虽然还在竭力维持着平静,可他的手指甲已经把掌心掐破了,鲜血将指甲缝都浸透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难堪的场面。   哪怕是昨晚,他都没有这么难!   他自己清楚自己的隐疾,他绝对不能去官府,一旦闹到了官府,让官府的人替他验明正身,那就是向全天下宣告他赵灵杰是天阉,堪比太监!   即便天阉不举并不影响他考科举做官,可是有了这个污名,今后他还如何与同僚相处,他还敢跟人争吵吗,一争吵别人就会拿这件事拿攻击他,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不能去!   死都不能去!   可是……   一直犟着不去,他又要怎么面对这些质疑他的人?   死活都不肯去官府,这不是证明了他的心虚,证明了他的天阉么?   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他不举的事明天照样会传到街坊四邻耳中,他照样会成为众人取笑的对象,照样会抬不起头来。   两种选择的下场不停在他脑子里打斗,闹得他脑子嗡嗡嗡的,快要炸开了。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景飞鸢,此时此刻的他犹如一头濒死的困兽,陷入了绝境之中无法挣脱。   他恨极了景飞鸢!   他掐着掌心一遍遍在心中立誓——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今日景飞鸢赐他之耻,他都牢牢记下了!   他若是有朝一日做了官,他一定要让景家家破人亡,他要让景飞鸢这贱人沦为娼妓,受尽蹂躏,永不超生!   景飞鸢淡然跟赵灵杰对视。   赵灵杰眼中的恨意,她丝毫不惧。   想弄死她?   她前世已经死过一回了,她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还怕赵灵杰恨?   她掸了掸袖子,看向围观路人和赵家族人。   “赵举人的心虚,诸位可都看见了?”   “他今日与我的争执,到底孰是孰非,想必诸位心里也已经有了明断。”   她缓缓说完,又凝视着赵灵杰的眼睛,嗓音铿锵,尽是决绝。   “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赵灵杰,自己天阉不举,还伙同他母亲赵钱氏给我服用那下三滥的药作践我,若不是我逃了,昨晚代替他母亲赵钱氏受尽娼妓之辱的就是我景飞鸢了!”   “他们母子二人如此待我,我景飞鸢再不认他这个夫婿,再不认赵钱氏这个婆婆!今日我要跟他赵灵杰一刀两断,从今以后赵灵杰不再是我景家姑爷,我景飞鸢再也不是他赵家媳妇!”   “今后我们二人,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景飞鸢说话时,景家父子俩和伙计们一直注视着她。   这会儿她说完,景寻鹤立刻领着伙计们一起鼓掌,激动嚷嚷。   “好!”   “好!”   “好!”   瞅见景家人这样激动,围观路人也跟着喝彩叫起了好。   赵灵杰站在人群中,被大家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又恨又气,气得脑子晕眩眼前发黑,恨不能找个地洞让他钻下去。   赵家那些族人也是懵逼又难堪的状态。   他们也不知道赵灵杰这个有出息的举人老爷竟然会撒谎欺骗他们啊,他们是真的以为昨晚偷人的是景飞鸢这贱人,谁能相信赵钱氏那个贞烈的女子竟然,竟然……   唉,悔死他们了!   早知道就不该来,净丢人现眼了!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闹剧就此结束时,忽然,人群外面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女声——   “等等,你们不是要上公堂么?既然要分辨个是非对错,又怎么能这般草率定案?不如就由本郡主亲自来为你们验明正身。”   听到“郡主”二字,景飞鸢瞳孔紧缩。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第19章 第二个重生者!   只见人群外面,一个身穿金色宫装仅有十多岁的小姑娘手执团扇袅袅婷婷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嬷嬷,还有四个虎背熊腰的家丁威武拱卫着。   看清那姑娘的模样,景飞鸢狠狠掐紧了掌心。   骄阳郡主!   这就是前世她死后,赵灵杰用她景家的遗产风风光光娶回家的骄阳郡主!   她死后做鬼那几年一直跟在赵灵杰身边,对于这个被赵灵杰捧在掌心的爱妻,她再熟悉不过。   即便如今的骄阳郡主只有十一岁,脸上还有属于小女孩的婴儿肥,比起六年后要青涩稚嫩许多,可她的眉眼,景飞鸢绝对不会认错!   景飞鸢凝视着骄阳郡主,心底生出一丝丝不安。   不对。   骄阳郡主不该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儿。   还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今日是赵灵杰心虚溃败,可这骄阳郡主为什么还要横插一杠子?   她怀疑,骄阳郡主是专程来这儿守护赵灵杰的。   她怀疑,重生的可能不止她一个。   骄阳郡主也重生了。   景飞鸢死死掐着掌心,心脏骤然紧缩。   在景飞鸢盯着骄阳郡主看时,骄阳郡主一边示意身后侍卫上前帮她分开人群,一边轻轻摇着团扇抬头看向了台阶之上的景飞鸢。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见景飞鸢如今的仙姿佚貌窈窕身段后,眼中嫉妒一闪而过。   骄阳郡主薄唇微勾,对景飞鸢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眼神,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   仿佛,景飞鸢曾是她的手下败将一般。   景飞鸢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看到骄阳郡主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景飞鸢已经有了八分确定——   骄阳郡主也重生了。   意识到这一点,景飞鸢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一个有权有势的郡主,背靠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这样一个高贵的郡主也重生了非要帮赵灵杰弄死她,身为卑微商户女的她要如何抵抗?   就比如现在。   她明明已经摁死了赵灵杰天阉不举的事实,可骄阳郡主非要来拉偏架袒护赵灵杰。   若是等会儿骄阳郡主强行让嬷嬷给她和赵灵杰验身,σw.zλ.再让嬷嬷诬陷她说她身上有与男子亲密的痕迹,她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郡主之威,她眼下根本反击不了。   景飞鸢沉默间,骄阳郡主的四个护卫已经上前开道,并且高声说,“我家主子乃安亲王长女,圣上亲封的骄阳郡主,郡主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行礼?”   围观路人得知来的竟然是那位传闻中被皇帝当亲女儿宠爱的骄阳郡主,个个都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远远退让开,然后弯腰低头拱手行礼。   景飞鸢虽然知道骄阳郡主来者不善,可她不想一见面就给骄阳郡主惩治她的借口,她藏起心思,立刻扶着娘亲走出药铺,跟景家其他人站在一起行礼。   “免礼。”   小小年纪的骄阳郡主走进人群里,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贵女的优雅贵气。   “本郡主只是恰好路过,听见这里热闹得很,见你们迟迟吵不出个结果,就带着人上前来为你们主持公道。”   她摇着团扇站在赵家人和景家人前面。   目光掠过景家人,落在赵家人那边,然后,她便盯着一身儒雅长衫身姿笔挺的赵灵杰不肯移开视线了。   她静静凝视着赵灵杰,那双远比十一岁女孩更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她拿着团扇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   赵灵杰……   她终于又来到这个宠了她半生的男人面前。   这个男人相貌好,有出息,从状元郎一步步做到了一品大臣,却一直没有变心。   他把她捧在掌心,给了她世上最浪漫最美好的感情和姻缘,让她度过了最最甜蜜幸福的岁月……   重来一次,她还要嫁给这个男人。   那样甜如蜜的爱情,只有一世哪够?   不论重来多少次,她都要嫁这个男人。   她嫁定了。   所有阻挡她奔向幸福之路的人,她都会一一除掉。   骄阳郡主眼睫轻轻颤了颤,在众人发现她的异样之前,她飞快收回视线低下头。   除了一直在暗暗观察她的景飞鸢,在场所有人没谁察觉到她的异样。   骄阳郡主低头几息调整好情绪以后,再次抬起头来。   她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对赵灵杰和景飞鸢说,“方才便是你们夫妻俩在对峙?不是要上公堂找人做主么,本郡主现在来了,你们就随本郡主的侍卫和嬷嬷去检验一下吧。”   她冲身后一招手,“安嬷嬷,你去给这位姑娘检查身子,高侍卫,你去为那个举人检查身子。喏,你们就去旁边这空着的药铺里检查吧。”   骄阳郡主的话,让景飞鸢和赵灵杰同时紧张起来。   赵灵杰不认识骄阳郡主,自然那以为骄阳郡主真的是来主持公道的,他这种天阉之人怎么敢跟人进屋去检查?   他满心都写着抗拒,他的神情已经绝望!   他抬头盯着骄阳郡主,想恨,又不敢得罪这样的权贵,他只能闭上眼睛,一副认命的模样。   而景飞鸢盯着骄阳郡主,一颗心在缓缓下沉,直至沉到谷底。   她果然没猜错。   骄阳郡主要袒护赵灵杰!   这个郡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她,毁去她的清白!   景飞鸢咬紧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行礼道,“民女多谢郡主愿意主持公道,可方才赵举人不敢去公堂已经证明了他的心虚,今日之事已经有了论断,民女不敢再为这等小事麻烦郡主——”   骄阳郡主微抬下巴睨着景飞鸢,“不去公堂就是心虚?好啊,那本郡主现在反问你,你不肯跟安嬷嬷进去检查,是不是也证明了你心虚?”   六神无主的赵灵杰听到这话,蓦地睁眼望着骄阳郡主。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小郡主。   怎么回事?   他怎么觉着……   这郡主好像是来帮他的?   赵灵杰眼神闪烁,捻着手指。   不确定,再看看。   骄阳郡主察觉到赵灵杰的注视,耳根微红。   她越发骄傲地挺直脊梁,对景飞鸢说,“官府升堂还要看个罪证齐全呢,本郡主就见不得你们红口白牙冤枉人!你们要判人的罪,就得大大方方亮出证据来,‘公道’二字哪儿容得肆意践踏?”   她一副大人模样,负手而立,“所以这位姑娘,你要是不心虚就立刻跟安嬷嬷进去检查,你自认为你清清白白,那又为何怕检查这一次?”   景飞鸢垂眸,“回郡主,民女不是怕,民女只是觉着,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民女不想对一个陌生的嬷嬷宽衣解带让人观瞻自己的身体——”   骄阳郡主打断景飞鸢的话,傲慢道,“嗤,刚刚你不是口口声声喊着要去公堂要验明正身吗?现在真要给你验,你又不敢了?你这种人啊,真的是,逼迫人家脱衣裳验明正身的时候比谁都厉害,让你自己脱,你又不肯了。”   她得意地冲围观群众说,“大家都看清楚了么?这个景家姑娘自己也不肯脱呢!她自己都不肯脱,那么那个举人不肯去公堂的心态也可以理解了吧?他也跟景姑娘一样啊,他也只是不想对人宽衣解带让人观瞻自己的身体而已!” 第20章 对渣女用毒!让她手掌溃烂   赵灵杰此时也已经确定了小郡主是来帮他的。   他一改方才的紧张,对骄阳郡主拱手道,“多谢郡主仗义执言!小人是朝廷认可的举人,小人将来是要报效朝廷投效君王的,哪儿能轻易踏入衙门大门,轻易对人宽衣解带让人观瞻?”   他转头看着景飞鸢,朗声道,“景飞鸢,你不是要验明正身么?好,我陪你一起进你们家药铺,让郡主身边的人来验!我身为举人不可去官府,可在这里验我无惧,我赵灵杰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我不怕跟你验这一场!”   围观路人也纷纷看着景飞鸢。   他们也很疑惑,为什么这景家姑娘不肯去验了?   这么好的机会,能由郡主作证,当众证明她的清白,她为什么不敢呢?   难道,她身上也不干净,她也怕?   景家人不知道景飞鸢的顾虑,轻轻拉着景飞鸢的袖子疑惑看着她,“鸢儿?”   景飞鸢死死掐着掌心,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   她凝视着一脸得意的骄阳郡主,又看向重新恢复自信而且还反过来逼迫她的赵灵杰,然后看向所有围观的路人们。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对骄阳郡主笑言,“既然郡主您如此公正仗义,那民女便不再推脱了,否则岂不是浪费了郡主一番好心?”   她话音一转,“不过民女以为,既然要验,那么就多找几个人一起进去做见证!免得将来赵家人不甘心,出去说今日验证的结果不公平——”   骄阳郡主和赵灵杰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景飞鸢看了一眼他们变化的脸色,含笑指着围观的路人们。   “正好这里有百十号人,男男女女都有,我们不妨从这些人里各挑二十个女子二十个男子,让他们随民女和赵举人一同进去做见证!有郡主作证,还有这不相识的二十个路人作证,我想,验出来的结果绝对公正,将来即便有人不甘心出去胡说八道,想必也不会有人信了。”   “……”   骄阳郡主没想到景飞鸢会提出这样的建议,顿时愣住了。   她下意识看向围观路人们。   这些人都是她不认识的,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可能公然收买恐吓这些人帮她做假证!   若是真的让这些人进去检查了,后面的结果可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赵灵杰天阉之事就彻底被坐实了!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骄阳郡主急了,赵灵杰也同样得意不起来了。   他僵着脸死死盯着景飞鸢。   该死!   贱人!   这贱人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   好歹夫妻一场,这贱人是非要置他母亲于死地不可吗?   景飞鸢察觉到赵灵杰的注视,她转头看向赵灵杰。   她忽而一笑,勾唇一字一顿道,“对了赵举人,你不是说你母亲冰清玉洁么?不如让人去赵家把她也请过来,咱们三个人一起进去验一验,如何?”   赵灵杰听到这话,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这贱人!   他和他母亲是彻底毁在这贱人手里了!   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在新婚之夜就该掐死这贱人!   赵灵杰气得手指头都在颤抖,可是又拿景飞鸢毫无办法,那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的模样,让一旁的骄阳郡主心疼得要命。   夫君……   她怎么忍心看着这个把她当成宝宠爱了半辈子的夫君被景飞鸢这贱人欺辱至此?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她转头愤怒盯着景飞鸢,大声说,“景姑娘你心里还有没有孝悌二字?你和赵举人的事你为何非要攀扯你婆婆?你口口声声非要将你婆婆喊来验身,那你怎么不让你娘也去验一验?你爹不是也出去行商半月了么,你要验自然也得给你娘验一验啊,否则谁知道她整天跟一群大夫伙计住在一起,有没有不守妇道!”   “骄阳郡主!”   景飞鸢蓦地抬起头望着骄阳郡主,眼神冰冷!   她没想到这郡主为了帮赵灵杰出气,竟然敢如此肆意妄为胡搅蛮缠!   她娘体弱受不住刺激,骄阳郡主怎么敢把她冰清玉洁的娘拉进这摊浑水里!   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母亲,景飞鸢又心疼又愤怒,要不是一耳光打过去会被治个藐视皇家的罪,甚至会连累全家,她现在就想狠狠赏赐骄阳郡主一个耳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望着骄阳郡主,一字一顿,“郡主,您是金枝玉叶,还望您慎言,莫要做出有损您身份的事!”   骄阳郡主现在只想给赵灵杰出口恶气,她哪顾得上其他?   她扬手想打景飞鸢耳光,“放肆!你区区一个卑贱商户女,竟然也敢教训本郡主?”   景飞鸢看着骄阳郡主跳起来打她耳光,真想一脚将这个十一岁的小矮子踹飞出去!   可她卑微商户女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反抗,她不能殴打皇家人,她不能连累了父母。   她转身躲闪开。   眼看着骄阳郡主咄咄逼人又追来举起手掌扇过来,她眸子一暗。   她冷冰冰在心里飞快吩咐药玉空间,“小玉!她要打便让她打!等她的手落在我脸上时,你往她手掌上撒毒粉!让她手掌溃烂的那种毒粉!”   药玉空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拼命应声,“好的好的好的!”   于是,景飞鸢再也不躲了。   她一动不动,眼看着骄阳郡主的手距离她脸颊越来越近——   在骄阳郡主的手掌即将落在景飞鸢脸颊上时,忽然,一道细微的破风声响起。   景飞鸢蓦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巧的胭脂盒子,嗖地从右手边飞过来,一下子就击中了骄阳郡主的手腕!   “啊——”   骄阳郡主的手被胭脂盒子打中,力道之大竟然打得她的手也向左边偏移了两寸!   骄阳郡主当即痛得惨叫出声。   景飞鸢也失望极了,啧,差一点就能让骄阳郡主自食恶果,手掌溃烂了……   “郡主!”   四个护卫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   他们嗖一下拔出腰间佩刀,冲上前冷冰冰扫视四周,“是谁?出来!竟敢打伤骄阳郡主,你是想死吗?”   护卫们张狂的话音刚落,人群后面就响起一道清冷低沉却如昆山玉碎般动听的嗓音。   “是本王。” 第21章 摄政王霸气!   随着这道嗓音响起,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人群慢慢移动,露出了站在最外围那个男子。   他在一个胭脂摊前负手而立,穿一身玄色绣金线的蟒袍,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威严。   他高大挺拔,脸上戴着巴掌大一块黑色的面具,从额头遮掩到鼻下,只露出眼睛和嘴唇下巴,可仅凭这露出半张脸的线条,也依稀能看出他的英俊无匹。   所有人都在震惊于这男子的强大气势,可景飞鸢不同。   她错愕望着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那双冰冷宛若野兽的眼睛,像极了昨晚那个看上了她并且不要脸地趴下来跟她求/偶的野兽男人的眼睛!   还有这个人的身形气势,也像极了昨晚那人!   可是……   可是昨晚那人衣衫褴褛是个乞丐,脑子还像有问题,不会说话只会如野兽一般呜咽,那人怎么会是眼前这尊贵无匹的王爷?   大概是……   大千世界,人有相似,眼神也有相同?   景飞鸢盯着男人看了又看,然后目光落在那碍事儿的面具上。   若是能取下他的面具仔细看看,就好了……   景飞鸢盯着安亲王时,安亲王从怀中掏出银子放在胭脂摊上,赔他方才扔出去那一盒胭脂。   然后,他那双深邃的眼冷冰冰望着骄阳郡主,薄唇微启。   “骄阳,过来。”   他一开口,四个仿佛被冻结住的护卫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神色大变,齐刷刷跪下行礼。   “王爷!”   “属下们不知是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安亲王淡淡瞥了一眼四个护卫,继续盯着骄阳郡主。   骄阳郡主也没想到打她的人会是她父王。   她捂着疼痛的手,都愣住了。   她怔怔盯着安亲王好一会儿,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她藏起眼底的复杂,咬紧嘴唇,一步步走向安亲王,恭恭敬敬行礼。   “父王您什么时候进城的?女儿正要出城迎接您呢。”   安亲王低头看着这个五年不见已经极其陌生的女儿。   他没有问,若是真心要出城迎接他这个在边关五年未归的父亲,为何要在这里因为不相干的事耽搁这么久?   他问骄阳郡主,“你可有母亲?”   骄阳郡主一愣,抬头怔怔望着安亲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母亲,难道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安亲王凝视着她,再次问道,“回答本王,你可有母亲?”   骄阳郡主抿了抿唇,“有。”   安亲王又问,“那么,那赵钱氏可是你的母亲?”   骄阳郡主瞳孔微缩。   她错愕望着安亲王,飞快遮掩住眼中的慌乱,摇头说,“自然不是。”   安亲王缓缓说,“既然与景家姑娘有矛盾的赵钱氏并非你的母亲,你为何要跳脚肆意辱骂景夫人?你信口胡言污蔑人家母亲不守妇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有母亲之人?若今日有人污蔑你母亲,你是何心情?”   骄阳郡主抬头望着安亲王。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赵钱氏是我前世的婆婆,待我如珠似宝处处捧着我哄着我,她比你这个父亲还疼我,她怎么不是我的母亲!景飞鸢那贱人当众羞辱我婆婆,我为什么不能跳脚!   可是这重生之言,骄阳郡主不敢说。   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说,“父王,是那景家姑娘太可气,那是她婆婆,她怎么能如此咄咄相逼……”   安亲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那是她婆婆,不是你婆婆,人家亲儿子站在那里都不曾跳脚,要你一个看热闹的外人冲上去强出头?”   骄阳郡主抿唇,无话可说。   安亲王朝景家人那边抬了抬下巴,“过去,道歉。”   骄阳郡主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安亲王,“父王!”   安亲王冷冰冰盯着她,“你是人人追捧的郡主,你可知道你今日那一句‘不守妇道’会对那位母亲造成何等伤害?你自以为你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可这句话却会毁了两个孩子敬爱的母亲,你会让他们一家人一辈子抬不起头,你不该道歉吗?”   骄阳郡主掐着掌心,犟着脑袋,不肯去道歉。   她绝对不会跟景飞鸢那贱人道歉!   不会!   安亲王没理会她眼中的泪光,见她梗着脖子站着不动,安亲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说,“别逼本王在这里扇你。”   “……”   骄阳郡主听到这话,又畏惧又委屈,眼中的泪啪嗒啪嗒掉落。   她不想去道歉,可是她更不想当众被扇一巴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行礼哽咽道,“父王息怒,女儿这就去。”   她抹了一把泪,转过身带着满腔恨意走向景飞鸢。   她不光恨景飞鸢,她也恨安亲王!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那个最爱她的夫君为何只陪了她半辈子!   因为在她前世二十八岁那年,她的父王,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亲自将她的夫君送入诏狱,亲自下令砍了她夫君的头!   她为了给夫君报仇,一怒之下失去理智,给这个素来不亲近她的父王下了毒……   结果!   父王抓住她以后,竟然残忍的把毒酒反手灌入了她嘴里!   她成了个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废人,硬生生在床上痛苦煎熬了十年才死去!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和弟弟根本就不是父王亲生的!   她和弟弟只是故人之子。   所以,父王从来不亲近她和弟弟。   所以父王才会冷漠对她夫君痛下杀手,甚至连她也没逃过悲惨下场……   呵,不是亲生的,永远不会真心以待。   她本以为重来一世,只要她好好孝敬这个父王就能改变父女间的恶劣关系,没想到刚重生回来,这个父王就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父王竟然要她去跟景飞鸢道歉,凭什么啊!   她恨父王,她恨!   骄阳郡主泪眼朦胧地盯着景飞鸢。   她恍惚想起。   前世她夫君的十大罪状里,有一条就是“谋害发妻”。   她的父王查明了十多年前景飞鸢被污蔑偷人的真相,还了景飞鸢一个公道,又让人将景飞鸢母子俩的尸骨从泥塘里捞出来葬在西山脚下,然后反手就将她夫君赵灵杰送入大牢砍头!   父王倒是给景飞鸢母子俩平反了,却害得她这个女儿没了相爱半生的夫婿,让她膝下的一双儿女没了父亲!   而且…… 第22章 王爷一见她!心就怦怦跳   而且不知为何,从父王为景飞鸢平反那一年开始,父王每个月都会去景飞鸢母子俩的坟墓前祭拜,好好一个摄政王,搞得好像他才是景飞鸢的奸夫一样。   而她这个女儿瘫痪在床,父王却能狠心十年不曾来看她一眼!   她的父王啊,从来就只会帮别人,不会帮她!   既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父王都只肯帮别人,不要她这个女儿,那么从今以后,她也不会再对这个父王有任何期待。   等父王保她夫君再次做了一品大臣以后,她定要提前动手杀了这人!   ……   骄阳郡主压下前世种种记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站在景飞鸢和李知薇面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哽咽道歉。   “对不住,景家姑娘,对不住,景夫人,请你们原谅我年纪小性子冲动,我不是故意污蔑景夫人的,我是一时口不择言了……”   她仗着自己现在是小孩子的皮囊,仰起头泪汪汪示弱,“方才我父王已经教训过我了,我知道错了,对不住。”   李知薇看着高贵的郡主跑到跟前泪汪汪赔礼道歉,怒气消退了不少。   这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啊,跟她家鹤儿一样大呢。   李知薇也是一个母亲,她不忍苛责一个知道错了诚心悔改的姑娘。   她欠身行礼,温柔说,“多谢郡主愿意道歉还民妇一个清白,让民妇不用面对流言中伤,民妇不怪您了。”   景飞鸢早已经收回了打量安亲王的眼神。   她看着泪汪汪的骄阳郡主。   在所有人眼中,这只是一个十一岁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她知道,这皮囊里是个成年的灵魂,而且这人根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只是碍于安亲王逼迫才不得不前来道歉。   景飞鸢不想在众人眼中留下个得理不饶人的形象,便也欠身行礼,“郡主言重了。”   骄阳郡主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乖巧地说,“你们接受我的歉意了,那我回去了哦?”   她瞥了一眼景飞鸢,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她又转头看着赵灵杰,又心疼又愧疚。   父王在这里盯着,她帮不了夫君了。   她只能……   只能装晕,制造混乱,让夫君趁机离开。   想到这儿,骄阳郡主转过身准备走向安亲王。   刚走两步,她忽然一个趔趄,身子摇晃两下过后就闭上眼睛“晕厥”过去!   “郡主!”   跟在她身后的嬷嬷赶紧伸手将她抱住,抬头惊慌望着安亲王。   安亲王见状,眉头微皱。   他吩咐嬷嬷和身后仆从,“回府。”   王府下人们立刻起身走向安亲王,准备回府。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   装晕给赵灵杰解围是么?   她立刻上前。   “王爷——”   她来到安亲王身后,行礼道,“突然晕厥这种病症拖不得,若不立刻施救,恐怕会因闭气而损伤头脑。”   她抬头望着安亲王,“方才蒙王爷出手相救,民女才免于受罚,民女一家才免于受流言侮辱中伤,民女深感王爷恩德,民女家的药铺就有大夫,民女想让他们为郡主诊脉施针,以报王爷之恩。”   安亲王停下脚步,侧眸看向景飞鸢。   方才隔得远,他没细看,如今这姑娘站在他身边,近距离一看,他忽然有些愣。   奇怪。   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姑娘,为何,他像是在哪儿见过这姑娘似的?   而且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庞,他心里为何有一种古古怪怪说不上来的欢喜?   那种欢喜,好像一只小鸟在他心里左突右撞,随时都要蹦出来。   安亲王身边侍卫见他盯着景飞鸢,以为他在质疑景飞鸢的善意,立刻低声说,“王爷,景家药铺虽小,在这条街却颇有名声,是一家良心药铺,大夫医术也挺好。”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安亲王蓦地回神。   他藏起心头古怪的悸动,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点头说,“好,那就让你家大夫为骄阳诊脉吧。”   景飞鸢恭敬示意安亲王随她进药铺,“王爷请。”   安亲王颔首,领着身后仆从一同走入药铺。   人群中,赵灵杰见骄阳郡主晕倒,景家人忙着招呼王爷去了,他眼神一暗,立刻转身悄然离开。   虽然就此离开,必定会坐实了他天阉不举的事,可是他宁可人们含糊议论,也不愿意脱了衣裳被人清清楚楚看到他那发育不全的丑东西。   ……   景家药铺里。   安亲王优雅坐下,景家人站在一旁。   王府的嬷嬷将骄阳郡主背进门放在铺着白布的床上,年过半百的两个老大夫赶紧过去给骄阳郡主诊脉。   景飞鸢望着骄阳郡主,薄唇微勾。   装晕是么?   恐怕是没尝过被银针扎人中的剧痛。   啧,既然小郡主跟赵灵杰这么夫妻情深,这么想帮赵灵杰逃脱今日的窘境,那就好好替赵灵杰受一回苦吧。   想到这儿,景飞鸢转头看了一眼药铺外面。   赵灵杰和赵家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无所谓,今日闹这一场,赵灵杰的天阉不举已经坐实了,而她的清白名声也保住了,她可以去官府和离了。   而且,赵家母子俩的事并没有结束。   赵钱氏那个恶婆婆,会不会像她前世一样怀上孩子呢?   如果怀上了,那可就好玩了。   怀不上也没关系……   正好明天她要去赵家搬回自己的嫁妆,到时候,她让药玉空间给她一枚假孕药给恶婆婆服下……   她要让恶毒婆婆挺着孕肚受尽折磨,尝尽她前世之苦!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长随拨开人群挤进来。   他还不知道药铺里有贵人,一看到景飞鸢就笑着嚷嚷,“大小姐,您让小的去买的两千个馒头,小的已经买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药铺里所有人的目光。   安亲王也侧眸看过去了。   他看了眼长随,又看向景飞鸢。   本来还正常的心跳,一看到这姑娘美丽的脸庞,就雀跃得砰砰直跳!   他抬手装作没事人一样按着心口,一向寡言少语的他,破天荒主动问景飞鸢,“两千个馒头?” 第23章 王爷脸上的巴掌印!她打的   景飞鸢正偷偷挥手让长随别打扰了贵人,忽然听见安亲王开金口,她愣了愣。   她转头看着安亲王,如实回答。   “回王爷,民女的父亲和幼弟出去行商今日归来,民女怕有恶人会拦路抢劫,于是请了城外的八十个流民随民女同去保护爹爹,为此许诺了那八十个流民一人十个馒头,连续给十天,这些馒头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安亲王颔首。   心想,这姑娘还挺聪明,知道用流民来对付流民。   话题本该就此打住,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又没话找话般问道,“一人十个,八十人也只需八百个,你定两千个是为何?”   他的没话找话,让站立在他身边的侍卫都惊讶多看了他一眼。   什么情况?   他们家王爷这棵老铁树开花了?   二十八岁了终于春心萌动了?   侍卫偷偷看了一眼景飞鸢。   唔,这姑娘只能做个侍妾,可做不了王妃。   区区商户女,又还是二嫁之身,哪里做得了王妃?   景飞鸢不知道侍卫的打量,她垂眸恭敬回答安亲王。   “昨晚民女雇佣流民帮忙时,远不止这八十个人愿意帮民女,那里还有许多只要一个馒头就肯卖力气的可怜人,民女想着,他们虽然没被民女选中同去虎头山,可他们踊跃报名帮忙的这份心,值得民女怜惜,就让人多买了些。”   安亲王凝视着景飞鸢。   这姑娘倒是心善。   不过,他不能看,一看就心怦怦跳。   他正胡思乱想,景飞鸢忽然抬头看他。   “……”   他的眼眸跟景飞鸢撞上,他的心不知怎地又是猛地一跳,立刻飞快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的骄阳郡主。   移开视线后,他又有些懊恼。   躲什么?   他又没做坏事,这姑娘也不是老虎,他为何这么怕人家?   察觉到景家姑娘清凌凌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他脸上,他的心又不争气地一跳,他默默抬手,假装揉眉心,挡住景家姑娘看他的视线。   刚挡住,他就听见景家姑娘忽然低声问他,“王爷脸颊上好像有红痕,请问,王爷是受伤了吗?”   “……嗯?”   安亲王闻言一愣,蓦地看着景飞鸢。   景飞鸢深深凝视着安亲王的脸,她抬手指着自己左边脸颊处,示意道,“王爷您这里,这面具边缘处的肌肤,似乎有点红——”   安亲王抬手摸了摸,转头看着身边的侍卫,“张玄?”   侍卫张玄立刻弯腰看了看,忙说,“是有点红!王爷您要不要进内室去看看?莫不是咱们行军路上被虫子咬了吧?”   安亲王刚想说不用,景飞鸢便指着右手边的帘子说,“王爷,那边是单独隔出来的房间,里面无人,也干净。”   安亲王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景飞鸢,点头,起身走向帘子。   张玄笑嘻嘻向景飞鸢伸手,“姑娘,借个镜子给咱们家王爷用用?”   景飞鸢从怀中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西洋镜递过去。   看着侍卫也掀开帘子走进去,景飞鸢眼眸骤深,她垂在袖子里的手指一根根狠狠握紧!   昨晚那个野兽一样的男人亲了她,她一怒之下打了那人一耳光!   正好就是打的左脸!   安亲王的左脸也有一处红痕……   而且安亲王给她的感觉又有几分像昨晚那个野人……   这……   这一切是巧合吗?   ……   隔间里。   安亲王确定这里只有他和心腹侍卫张玄两人,才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转头看着张玄,“如何?”   张玄目瞪口呆看着他,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张玄的表情过于夸张过于震惊,安亲王皱了皱眉,伸手将张玄手中的镜子拿过来。   这一看,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脸上,怎么会有一个巴掌印?   这巴掌印都红了,他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哪有人被打了耳光一直不疼的?   “王爷……”   张玄眨了眨眼睛,伸出自己的手指,默默跟安亲王脸上的巴掌印比了比,然后得出结论,“王爷,打您的这只手很小,应该是个女子。”   安亲王冷飕飕看了一眼张玄。   张玄贱兮兮地笑,低声说,“王爷,您这次发病忽然消失了两天一夜,这两天一夜里,您不会遇到您命中注定的王妃了吧?您是不是做了对不住王妃的事,所以才得了这一个巴掌的赏赐?还有还有,咱们那位神秘的王妃肚子里不会已经有咱们家小王爷了吧?”   “……”   安亲王觉得颇为荒谬。   他清醒的时候都没有对女子动过心,神志不清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会看上别人?   他皱眉抚了抚脸上的印痕,淡淡对张玄说,“闭紧你的嘴,少胡说八道,本王只是行军途中被树枝划伤了脸,记住了么?”   张玄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他心想,他又不傻。   他怎么会跑出去满世界嚷嚷,说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昨晚被某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给打了一耳光?   那人家不是要怀疑他们家王爷对人家姑娘干了禽/兽之事吗?   他们家王爷的英明还要不要啦?   安亲王再次将面具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隔间。   他一出去,就迎上了景飞鸢的视线。   他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怦怦跳,若无其事地说,“无妨,本王检查了,是昨天行军途中偶然被树枝刮伤。”   景飞鸢一愣,紧紧掐着的手指缓缓松开,整个人如释重负。   那应该是她想多了。   这是王爷,是率领十万大军回京的王爷,人家一直跟十万将士在一起,又怎么会是那个出现在白云观的傻子野人?   她欠身行礼,“王爷稍等,民女去为您拿一盒药膏。”   安亲王颔首,“多谢。”   他坐下来看着景飞鸢在药柜后面翻找的身影,努力移开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禁怀疑自己脸上这巴掌印会不会是景家姑娘赏赐的?   昨晚他清醒的时候在距离白云山不远的官道上,这景家姑娘昨晚就在白云观……   而他对任何女人都心如止水,为何一见到这景家姑娘,就莫名欢喜?   是不是他昨晚,对这姑娘做了什么……   要不是怕丢人,他简直都想把自己的脸凑上去,拿脸上的巴掌印来跟景姑娘的手掌比一比大小了σw.zλ.! 第24章 我们配不上王爷,也不做后娘   想到这儿,安亲王的背脊绷得愈发紧,越发直了。   不行,他堂堂王爷不能做这样荒唐不要脸的事。   而且景姑娘应该也没有被人欺负。   之前赵家那举人跟景姑娘争论时,景姑娘不是坦坦荡荡,说要跟赵举人去公堂之上验明正身么?   景姑娘要是失去了清白,必然不敢去公堂的。   想到这儿,安亲王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两个老大夫给骄阳郡主诊完脉了。   两人对视一眼,细微摇头,都没看出这郡主有什么病。   思索过后,两个老大夫拱手说,“王爷,郡主应该是方才当众道歉受了委屈,一时堵了心才晕厥,小人拿银针为郡主扎上一扎,郡主就能顷刻苏醒过来。”   安亲王蓦地抬头看着大夫。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压下心底杂乱的思绪,慢悠悠道,“好啊,多扎几针。”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床上的骄阳郡主,果然,他说多扎几针时,他看到那孩子心口起伏忽然缓了缓,应该是吓到了屏住了呼吸。   他眼神微冷。   他最厌恶装病吓唬人的行径。   能被一个人装病所吓到的必然都是最在乎她的亲人,动不动就故意装死让亲人为她着急上火,这种行为绝对惯不得!   眨眼间,老大夫已经从药箱里掏出了银针。   而床上装晕的骄阳郡主,此刻眼睫拼命颤动,显然也被吓得快要演不下去了。   在大夫一手拿银针,一手轻轻按住骄阳郡主人中时,骄阳郡主再也绷不住了。   她眼睫一颤,就慢慢睁开眼睛,装作忽然苏醒过来的样子。   “你是谁啊?你捏我鼻子做什么?”   她假装茫然,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老大夫。   看到老大夫手中的银针,她装作吓坏了的模样,嗖一下就跳下床,惊慌嚷嚷道,“你拿针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害我?”   她躲在嬷嬷身后,一副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模样。   “……郡主醒了啊?”   老大夫默默看着这个小郡主,差点就笑了出来。   装病的小孩子他见多了,演技这么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转头看向安亲王,忍着笑,说,“王爷,郡主已经苏醒了。”   安亲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平静凝视着骄阳郡主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演得挺好。   反应这么快,演戏演得这么真,恐怕这孩子已经演过很多次了。   他一言不发,整个药铺的空气都好像随之凝滞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就连骄阳郡主也低着头惴惴不安,根本不敢跟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对视。   安亲王安静了十几息,才站起身来。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骄阳郡主面前。   骄阳郡主抬头看他时,正好瞧见他伸手从老大夫手中拿过银针。   骄阳郡主吓得脸都白了,“父王……”   她以为安亲王要扎她一针,安亲王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然后拉起她的手将银针放在她掌心。   安亲王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第一次犯,本王可以不下你的脸,但是你要长记性,同样的事不要犯第二次。”   他缓缓合紧骄阳郡主的手,淡淡道,“以后便把这根银针随时戴身上吧,若是再晕了,也好派上用场。”   骄阳郡主手指颤抖着,紧紧握住了掌心里冰冷的银针。   被笼罩在这个威严的男人气息里,她有一种心惊胆战的畏惧。   前世被这个男人扼住脖子亲自灌下毒药的画面再次浮上脑海,她打了个寒战,泪汪汪望着这个男人。   她相信,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次警告过后,她以后要是再敢装晕,这个男人一定会亲自握着银针把她扎出满身的血窟窿!   她咬牙强忍着内心的惧怕,乖乖点头,“骄阳记住了,骄阳再也不敢了,父王您别生气。”   安亲王瞥了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走吧,回府。”   他转身走在前头,骄阳郡主赶紧跟上。   景家人将他们两位贵人送出门,正在这时,街道尽头有人骑着枣红色大马飞奔而来。   安亲王抬头看着那纵马而来的人。   他停下脚步。   马儿一停下,马背上的人就飞快落地,满脸喜色的飞快走到安亲王面前,“王爷!小公子找到了!他和他养父母就在城外白云观!”   安亲王一怔过后,脸上浮上喜色,立刻领着一行人匆匆赶赴白云观。   药铺门口——   景飞鸢刚拿着一盒药膏准备追出来给安亲王,却只看到了安亲王一行人离去的背影。   她手指紧紧捏着药膏,眼中难掩惊喜。   白云观!   安亲王家的小公子在白云观!   那么,她之前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她药玉空间里的煜儿恐怕才是真正的王府小公子,如今白云观那个是冒牌货。   景飞鸢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转头对景云峰和李知薇说,“爹,娘,我去城外送馒头,然后我可能会去白云观一趟,你们别等我,我忙完就回来。”   景云峰皱紧眉头,“你去白云观做什么?”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安亲王离开的方向,想到方才女儿跟安亲王说话,又去关心安亲王的脸上是不是受了伤,还殷勤给人家拿药,他不由有些纠结,“鸢儿,你不会是……你不会是……”   景寻鹤歪着脑袋看了看爹爹,立刻笑嘻嘻抱着姐姐的胳膊嘀咕,“姐姐姐姐!我知道爹爹想问什么!爹爹想问你不会是看上了高大英俊又威武的安亲王,想去追求安亲王给我做姐夫吧?”   景飞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的确是追着安亲王去白云观,可是她的目的跟爹爹所想的不一样,她不是对安亲王一见钟情了,她只是想看看那个取代煜儿进入王府的冒牌货而已。   景飞鸢笑道,“爹您想多了,昨晚我有东西落在白云观了。”   景云峰这才如释重负,低声说,“那就好,那就好,你没看上安亲王就好,安亲王是天潢贵胄,他的王妃必须出自世家名门,那种贵人不是咱们家能高攀得上的,爹爹是怕你到时候失落难过……”   李知薇也摸着景飞鸢的头发,温柔说,“没错,咱们身份卑微,连赵灵杰区区一个举人都敢糟践我们,何况是堂堂王爷?他若是也欺负你,咱们上哪儿说理去?尤其王爷家里还有个那样的郡主,你若是去给郡主做后娘,那日子可真不好过,你会被欺负死的。” 第25章 冒牌货儿子来认亲   景飞鸢温柔抱了抱二老。   她说,“爹娘请放宽心,经过了赵灵杰,我如今只想再找个听我话的、知冷知热的普通人做夫君就好。”   景云峰和李知薇心疼地拍了拍景飞鸢的肩,说,“去吧,去白云观拿你的东西,多带两个伙计,我怕赵家那混账母子找你麻烦。”   景飞鸢点头。   景寻鹤在一旁听到,立刻跳起来举手嚷嚷,“爹,娘,我陪姐姐一起去,我也要去白云观玩一玩。”   景飞鸢侧眸好笑地问他,“你刚回家,不累吗?不需要好好睡一觉歇一歇吗?”   景寻鹤抱着姐姐的胳膊笑,“不累!跟姐姐一起玩,我一点都不累!”   景飞鸢只好由着他,“那你跟陈叔在这里等等,我进去拿点东西。”   说完,景飞鸢走进药铺。   谁也不知道出门会不会遇到飞来横祸,所以出发之前她得把药玉空间需要的药材多准备一些,才能应对未知的紧急突发事件。   景飞鸢径直来到后院库房里。   她家是开药铺的,这库房里自然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除了今天爹和弟弟带回来的几大车珍贵药材,库房柜子里还有许多以前囤积的常见又普通的药材。   景飞鸢飞快打开每一个药屉,把里面的药材取三分之一放进药玉空间。   她不能全部取走,否则等会儿有病人来就诊却没有药材,那就耽误人家治疗了。   将每一种药材都取了一点后,景飞鸢在心里问药玉空间,“小玉,我暂时先取了一百多种常见且基础的药材给你,应该能应对一些突发紧急的病症了吧?”   药玉空间听到“小玉”二字,愣了愣,然后哼哼唧唧道,“勉强能应急了。”   景飞鸢放心了。   她来到药铺门口,跟景寻鹤和去买馒头的陈叔汇合,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往城外走去。   ……   城门口。   八十个流民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凑在一起翘首以盼,生怕景飞鸢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用完他们就把他们抛之脑后,忘记给他们准备馒头了。   他们望着城门口,等啊等啊,终于,有人看到了景飞鸢。   “景小姐来了!她没有骗我们!她还带了好多馒头!”   八十个流民激动地嚷嚷起来。   他们饿着肚子大半夜跟着跑去三十里外的虎头山,又饿着肚子走回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此刻又累又饿,要是等不到这些馒头,他们要哭死了。   “让大家久等了。”   景飞鸢出了城,笑着朝八十个流民拱手。   她没有废话,直接说,“我知道大家都饿了,今天给大家发十五个馒头!大家把昨晚我给你们的布条缠绕在手腕上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凭布条发馒头了。”   居然又能多拿五个馒头,大家欣喜若狂,纷纷将布条缠绕在胳膊上。   景飞鸢姐弟俩从水囊里倒出水来洗干净了手,为流民发馒头。   领到馒头的流民抱着一大堆还温热的馒头,又骄傲又高兴地奔向自己的家人。   来回走了六十里路他们本来累得脚打颤,可这会儿抱着馒头,他们一点也不疲惫了,他们恨不能飞起来。   他们大口大口咬着松软带甜味的馒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城墙边上那些没领到馒头的流民,纷纷捂着饥饿的肚子望着他们,见他们吃得香,大家不停咽口水。   真羡慕啊。   昨晚他们也去排队了,可是景小姐只要八十人,他们没被选中,现在只能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眼馋咽口水。   那么白的馒头,那么大,咬一口肯定甜滋滋的吧?   真想吃啊……   很快,景飞鸢和景寻鹤就将一千二百个馒头分完了。   后面板车里,还剩下八百个。   景飞鸢看向角落里那些流民,大声说——   “我知道昨晚有很多人都想跟着我去帮忙,只是我要不了那么多人,才没挑上你们。为了感谢你们的热心肠,我多带了些馒头来,你们可以来领一个稍稍填一填肚子。”   角落里的流民听到这话,同时愣住。   下一刻他们反应过来,惊喜地起身奔向景飞鸢!   景飞鸢和景寻鹤让伙计帮着维持秩序,让流民们排好队,挨个发馒头。   流民拿了馒头,纷纷弯腰行礼道谢。   “多谢景小姐!”   “景小姐您慈悲,您是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谢谢景小姐!”   景飞鸢含笑点头。   剩余的八百个馒头,总算是将这些流民全部发了个遍,没有落下谁。   到最后筐子里还剩下了几十个。   景飞鸢和景寻鹤挑了几十个老弱病残送出去了。   彻底送完,景飞鸢跟景寻鹤就带着两个伙计和陈叔往白云山走去。   白云观。   景飞鸢领着人刚走入道观里,迎面就走来几个年轻的小道士。   他们本来笑脸迎人,可是看到景飞鸢的脸,几个小道士愣了愣,同时垮下了脸。   他们伸手拦住景飞鸢的去路,“你不能进去。”   景飞鸢看着冷漠的小道士,隐隐猜到了七八分。   一定是昨晚那些人闯入赵家院子发现赵钱氏偷人,赵灵杰为保护赵钱氏的清白,当众污蔑了她。   她面不改色,礼貌问道,“几位小道长为何不许我进去?”   几个道士厌恶地看了一眼她,“道观清净之地,容不得腌臜污秽进入。”   景寻鹤一听这话就要跳脚,景飞鸢伸手拦住他。   景飞鸢看着小道士,“几位小道长这是何意?我景飞鸢行得正坐得端,腌臜污秽之事,我生平从未做过。”   几个小道士气急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人!昨晚你在那房里做的丑事被那么多人撞见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行得正坐得端?”   景飞鸢莞尔,“果然如此,是赵灵杰当众污蔑我了吧?”   她问几个小道士,“几位可曾进屋,亲眼看见那屋里的女子是我景飞鸢?你们恐怕只是听赵灵杰说,并未亲眼得见吧?毕竟,那床上的妇人,根本就不是我。”   几个小道士一听,愣住了。   他们懵逼望着景飞鸢,“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飞鸢不想留下任何污名,她耐着性子解释。   “几位小道长有所不知,我夫君赵灵杰生来天阉不举,我婆婆为了遮掩此事,昨晚便想给我服用那下三滥的药将我扔给那两个乞丐。我看穿了她的意图,翻窗跑了,她留在房里自食恶果,所以你们撞破那丑事时,床上之人是我婆婆,并非是我。”   “昨晚我翻窗离开以后就下了山,我是独自一人抵达城墙门口的,我还叫了八十个流民跟我一起去了虎头山,那些流民可为我作证,城门口的官兵也可为我作证。”   她对三个小道士笑道,“你们昨晚就没人奇怪么,我们来时是我婆婆、我、我夫君、还有嬷嬷,一共四人,为何他们离开的时候只有三人了?你们昨晚谁看到我婆婆了?”   几个小道士瞪大眼睛,彻底傻掉了。   竟然……   竟然是这样吗?   昨晚赵家人离开的时候,好像的确只有三人,赵举人和那嬷嬷背着一个被披风蒙住脸的人离开了,难道那人就是赵举人的母亲?   景飞鸢扫了一眼几个小道士,又说,“今早,赵灵杰带着赵家族人来我景家登门闹过一场,还想再次栽赃诬陷我,让我替他母亲背黑锅,我和他已经当着上百人的面辩出了孰是孰非,几位小道长进城一打听就能知道。”   她欠身行礼,“所以,还请几位小道长能遏制谣言,顺便帮我跟道观其他人辩驳一二,莫要让小女子被人冤枉,留下一身污名。”   几个小道士愣了愣,赶紧点头,“哦哦哦,好的好的好的,你若真是清白的,我们肯定会帮你解释清楚的。”   说完,他们又惭愧地行礼,“对不住景姑娘,昨晚我们的确没有进门看到床上之人是谁,是那几位大人进去搜查的,也只有他们看到了床上之人。后来赵举人冲进去以后就将门关上了,在里面又摔东西又骂人的,句句骂的都是景姑娘,所以……”   景飞鸢莞尔,“几位小道长莫要自责,如今分辨清楚了就没事了。我不打扰几位小道长清修了,我去昨晚的院子看一看,我有东西落在那儿了。”   几个小道士赶紧让开路。   看着景飞鸢一行人进门,几个小道士对视一眼,飞快溜去找师兄弟们说这个足以震惊他们全家的大消息!   景飞鸢领着人往昨晚的院子走去。   经过供奉神灵的大殿时,她惊讶发现,安亲王一行人就站在大殿里。   安亲王挺直脊梁站在神龛前,手里拉着个锦衣华服粉雕玉琢的四岁小娃娃。   大殿另一边跪着几个锦衣华服的人,个个都身材圆润,一看就是富贵人。   其中一个美貌妇人正在哆哆嗦嗦磕头认罪,“王爷,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公子,奴婢让小公子流落在外受了四年的苦,奴婢罪该万死!”   安亲王淡漠看着那妇人,“宋奶娘,你这四年去了何处?” 第26章 王爷有病,无药可治   宋氏抖若筛糠,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身边的男人见状,便替她开口了。   “王爷,小人是安远县的土财主,小人名叫郑勋。”   “四年前,小人带着妻子去乡下检查田地,在溪边捡到了一个抱着小婴儿的妇人,那妇人后脑勺磕破了流了很多血,眼看着要没命了,小人和妻子便将她带回家里医治。”   “她就是宋氏。”   “宋氏醒来后,竟失去了记忆,她不知她是谁,不知能去何处,于是跪下来求我和妻子给她一口饭吃。”   “我见她生得貌美,问她可愿意给我做妾,只要她愿意,她带来那个小婴儿我可以替她好好养着。”   “她答应了,从此在郑家住下来,安安分分跟我过日子,她带来的孩子我也认下了,取名郑知恩,希望这孩子能知恩图报的意思。”   “这安稳日子过了四年,直到一个月前,宋氏她忽然恢复了记忆。”   “她说她是安亲王府的奶娘,她当年带着的孩子是安亲王的骨血,她要把孩子送回王府,于是我们带着郑知恩来了京城。”   “结果,还没进京城呢,就出事了。”   “也怪我们自己嘴巴不紧,昨晚在城外客栈歇脚时不小心透露了我们带着的孩子是安亲王府的小公子,昨晚我们歇息后,便有黑衣人破窗而入抢走了郑知恩。”   “我们吓得要命,立刻让有武功的家丁赶紧追,就这样你追我赶地追着他一路来到白云山下。”   “然后,我们遇到了那些官爷,我们大声喊着贼人抢走了安亲王府的小公子,求他们出手相救,他们便追着贼人上了白云山。”   “等我们气喘吁吁跑上白云山,听说贼人已经跳崖伏诛了,官爷们和道长们搜遍了整个道观,也终于在这神龛底下找到了只受了点轻伤的郑知恩小公子。”   郑勋说完,抬头眼巴巴看着安亲王。   几个大内侍卫也点头为郑勋作证。   “没错,王爷,昨晚皇上命令卑职率人去城外某位大人的庄子里查一查赃物,不料,卑职等经过白云山下瞧见一黑衣人抱着个孩子飞快奔跑,身后跟着几个人追赶,他们说贼人抢了安亲王的小公子,求我们出手相救,我们一听说是王爷您的孩子,就立刻追着贼人上了白云山……”   安亲王静静听完郑勋和大内侍卫的话,低头凝视着手中牵着的小娃娃郑知恩。   小娃娃生得圆润白嫩,长得也极好看,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好好养着的,跟郑家人个个圆润的体态的确像是一家人。   安亲王问他,“那边那些人,都是谁?”   郑知恩偏头看着郑家人,奶声奶气却口齿伶俐的挨个儿喊人,“我爹!我娘!我大娘!我姐姐!张嬷嬷……”   安亲王又问,“昨晚那个黑衣人抱着你上山,为何将你藏在神龛底下?他为什么没有动手杀你,嗯?”   郑知恩仰头望着安亲王,一脸茫然。   骄阳郡主揉了揉郑知恩的脑袋,笑着说,“父王,瞧您这话问的,弟弟他才四岁呀,他哪里知道黑衣人为什么要把他藏神龛底下?他哪里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杀他?”   骄阳郡主蹲下来,一把抱住郑知恩,“弟弟,我也是你姐姐,我是你亲姐姐,我叫姬桑宁,今年十一岁。”   郑知恩歪着脑袋茫然地望着骄阳郡主,“可是,我听他们叫你郡主哇。”   骄阳郡主笑道,“骄阳郡主只是我的封号,我的名字叫姬桑宁,你以后也会有封号的,等爹为你请封世子,他们也会叫你安亲王世子,叫你小王爷!”   郑知恩眨了眨眼,仰头望着安亲王,眼底有些许期待,“你,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安亲王凝视着这小娃娃,没有说话。   他是不是这孩子的爹,还得再查。   几息后,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对身后随从说,“先回王府吧,把郑家人也带回王府好好安置。”   随从拱手应是。   安亲王转身领着一双儿女跨出大殿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外面院子里的景飞鸢一行人。   安亲王看着景飞鸢的脸,捂着又开始不争气砰砰直跳的心。   奇怪,这姑娘怎么也在这儿?   是巧合,还是跟着他来的?   “给王爷请安,给郡主请安——”   景飞鸢欠身行礼,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了被骄阳郡主牵着小手的四岁小娃娃身上。   她很确定这小娃娃是个冒牌货。   方才宋奶娘郑家人以及大内侍卫都在说谎。   昨晚分明是大内侍卫在追杀煜儿,怎么成了救人了?   还有,掉下悬崖的那人应该是煜儿的小舅,小舅怎么会是行凶的坏人?   这时候,她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药玉空间疑惑的嗓音,“咦,这个小娃娃身上有古怪……”   景飞鸢瞳孔微缩。   她只知道这孩子是个被人利用的冒牌货,可药玉空间竟然说这孩子本身也是有古怪的!   她在心里问道,“何处古怪?”   药玉空间说,“我只能依稀感觉到一丝古怪和违和,要想弄清楚他的古怪之处,还需要主人你找个机会接近他,让我给他诊下脉。”   景飞鸢垂眸应了一声。   她与药玉空间结束对话时,安亲王正好带着人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安亲王漆黑眼眸凝视着她,“景姑娘,好巧。”   景飞鸢知道安亲王在怀疑。   她抬头坦然淡定地望着安亲王,“是挺巧的王爷,民女昨晚在这白云观里被婆婆赵钱氏和夫君赵灵杰设计,险些遇害。民女翻窗逃跑离开道观时,隐约看见许多人持着火把在道观里搜查,民女一整晚都在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正好民女有东西落在了昨晚的房间里,得闲了就来这里看看。”   安亲王点头,为她解惑,“昨晚是他们在搜寻本王身后的孩子,并无其他大事。”   景飞鸢微微偏头看了看安亲王身后的郑知恩,露出温柔的笑容,“小公子长得真好,不过小公子长得不像王爷,大概是像王妃吧?”   安亲王听到这句“不像”,他漆黑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   昨晚这姑娘也在道观里,这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安亲王没说话,他身后的侍卫张玄立刻说,“景姑娘,我们家王爷至今未曾娶妻,安亲王府并无王妃。”   说到这儿,张玄偷偷看了一眼安亲王,王爷对景姑娘有点不一样,他必须让王爷在景姑娘心目中保持美好形象!   景飞鸢听到张玄的话,有些惊讶。   安亲王没有王妃?   那骄阳郡主和这个四岁的孩子……   难道是侍妾所生?   景飞鸢看了一眼安亲王,欠身行礼,“是民女失言,王爷恕罪。”   “无妨。”   安亲王对她礼貌颔首,领着人离开。   走了几步,安亲王环视一圈这白云观,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这道观好眼熟。   他好像来过。   可是他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难道,是他昨晚发病的时候曾经跑来过这里?   他脚步一顿。   如果他昨晚来过白云观,那么,那个在他脸上留下巴掌印的会不会真是景姑娘?   安亲王想回头看看景姑娘。   可是一想到他那每个月必犯一次却至今无药可治的病症,他眼中闪过一抹自我厌弃,绷紧背脊更加冷漠地往前走去。   他这种人……   配不上任何好姑娘。   他注定一生孤独,他谁也配不上。 第27章 找皇帝做她靠山   骄阳郡主牵着弟弟紧随安亲王身后。   经过景飞鸢身边时,骄阳郡主侧眸冷冰冰看了一眼景飞鸢,满含恶意地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景飞鸢抬头凝视着骄阳郡主,“民女也知道郡主的秘密。”   骄阳郡主冷嗤,“你知道又如何?我是高贵的郡主,你是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你给本郡主等着!”   景飞鸢目送骄阳郡主离去。   她知道,这位郡主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必须尽快给自己找个能与骄阳郡主相抗衡的靠山。   否则她一个卑微的商户女,只能犹如案板上的鱼肉,被骄阳郡主肆意残害。   想到六天之后就会驾崩的老皇帝……   还有什么样的靠山比皇帝更大呢?   景飞鸢垂眸,在心里问药玉空间,“小玉,皇帝重病濒死,朝廷在征集天下名医,我想去揭皇榜救皇帝,你有把握救他吗?”   药玉空间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主人,你可以让我帮你救天下所有人,唯独皇帝,我宁可沉睡万年也不救。”   景飞鸢刚要问为什么,药玉空间就冷冷说,“我八百年前那个主人也跟你一样,她想求皇帝庇护于是跑去给皇帝献药,成了皇帝的宠妃,后来皇帝发现了她的秘密,用诛她九族来逼她说出秘密,她为了保九族之人性命,竟然想出卖我将我交给皇帝!我侥幸弄死了她逃脱,可我却因为噬主沉睡了八百年,元气大伤——”   药玉空间一字一顿,“所以主人不要逼我,同样的错,我再也不会犯第二次!”   景飞鸢怔愣。   原来药玉空间沉睡八百年,竟然是因为被主人背叛出卖了……   景飞鸢告诉药玉空间,“好,你不救皇帝那我们便不救他,我以你为重。我不找皇帝做靠山,还可以找其他权贵,可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才是我的底牌,你比什么都重要。”   药玉空间听到这话,沉默了几息,才缓缓说,“谢谢主人,你比我上一个主人好多了,她很蠢,很狂妄,最终害了我也害了她九族。”   景飞鸢在心里无声安慰着药玉空间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然后,她望着安亲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既然不能找皇帝做靠山,那么,她能不能找安亲王?   去以色侍人勾搭安亲王,去使尽浑身解数做骄阳郡主的后娘来跟骄阳郡主抗衡,这种事她是做不到的。   不过,她药玉空间里的煜儿应该可以帮上她的忙。   只要煜儿认祖归宗回到安亲王府,她有煜儿这个小世子撑腰,何愁不能跟骄阳郡主抗衡?   可她要怎么证明煜儿是安亲王的儿子?   她要怎么证明郑家人和奶娘在撒谎,要怎么证明安亲王带走的那个孩子是冒牌货?   景飞鸢摸了摸藏在衣裳里的麒麟玉。   这麒麟玉虽在煜儿身上,可麒麟玉应该不是安亲王府的信物——   否则上辈子那些人杀了煜儿以后早就把麒麟玉这个信物带走了,又怎么会让麒麟玉留在煜儿身上,后来被那个女神医捡漏?   这麒麟玉……   没准是煜儿口中那个小舅的东西。   想到那个小舅,景飞鸢缓缓抬起头。   是不是只有找到那个小舅,才能证明煜儿是安亲王的血脉?   景飞鸢压下心绪,带着弟弟,七拐八拐奔向后面那偏僻的院落。   刚来到院落里,景飞鸢就瞧见了方才遇到的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正在扫院子,他开心说道,“景姑娘,我师兄刚刚准备来收拾房间,我想起你说你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我就自告奋勇来这儿帮你盯着了,你放心吧,里面的东西还没人动过,你快去找吧!”   景飞鸢莞尔,“多谢小道长。”   小道士挠挠头,“不用谢,我们之前冤枉你了,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你快去找你的东西吧,你找完了我要收拾房间了。”   景飞鸢点头,走了两步,她装作无意地问,“小道长,我方才见到安亲王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小公子了,听说昨晚还有人胆大包天挟持了小公子,是真的吗?”   小道士拼命点头,“是真的是真的,不过昨晚那些大内侍卫追着那黑衣人去了后山悬崖,黑衣人已经掉落悬崖伏诛了!”   景飞鸢捂着心口做出有些怕的模样,“是后山哪个悬崖啊?”   小道士转身往后山偏左的方向指,“那里,那个山崖叫鹰嘴崖,长得像老鹰的嘴巴,山崖深不见底,雾气翻涌,谁也不知道山崖底下是什么情况,反正掉下去的人多半都活不了。”   景飞鸢眼神微闪。   她又跟小道士聊了几句,便带着景寻鹤走进房间里。   景寻鹤兴冲冲问道,“姐姐你掉的是什么呀?我帮你一起找。”   景飞鸢点了点他的脑门,“女孩子家的东西,你不要问。”   景寻鹤乖乖哦了一声,女孩子家的东西他不好意思去找,就蹲在门口看着姐姐。   景飞鸢在房里找了一圈,伸手到被子底下假装拿了个什么小东西的样子,偷偷藏进袖子里。   她转头望着景寻鹤,景寻鹤正托腮望着她笑,“找到啦?”   她煞有介事地点头,“找到了。”   景寻鹤站起身,“那我们回去吧姐姐。”   景飞鸢朝景寻鹤招招手,“鹤儿你过来。”   景寻鹤纳闷地歪歪头,小跑到景飞鸢面前,“怎么啦姐姐?”   景飞鸢低声说,“鹤儿,你和爹之前不是好奇姐姐是怎么认识的避世神医么?”   景寻鹤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景飞鸢附在弟弟耳边低声说,“那高人就住在鹰嘴崖下。”   景寻鹤震惊地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继续说,“昨晚姐姐差一点被赵灵杰和赵钱氏扔给乞丐,姐姐其实有一瞬间的想不开,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一个山崖边,打算自尽。可是姐姐跳下去后被那高人救了,他劝我想开一点,见我跳崖时手上剐蹭到了有淤青,又给了我一盒去淤的药膏,然后就把我送上来了。”   景寻鹤瞪圆眼睛。   下一刻,他激动地嚷嚷起来,“啊啊啊话本子果然没有骗我!跳崖之后果然必有奇遇!姐姐姐姐,你跳过一次了,该我了!等会儿我也去跳一下!” 第28章 悬崖下濒死的小舅   “……”   景飞鸢默默看着她家蠢弟弟。   欢欢喜喜想跳崖?   怎么想的?   不愧是才十一岁的少年啊,就是这么天真,这么勇敢,这么不怕死。   她微笑着拍了拍蠢弟弟的脑袋,“乖,我跳了没死是我运气好,你跳了死了,可就没人下去给你收尸了,毕竟高人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悬崖边上等着接人的。”   景寻鹤一愣,随即沮丧地垂下脑袋。   他遇不到高人了,呜。   景飞鸢温柔说,“鹤儿,等会儿我要再下鹰嘴崖一趟,你在鹰嘴崖上帮我打掩护,好吗?”   景寻鹤蓦地抬头望着景飞鸢,急忙说道,“姐姐你下去做什么?σw.zλ.不要去!万一高人不在,他没接住你,你摔死了怎么办?”   景飞鸢拉着景寻鹤细弱的胳膊,低声说,“鹤儿,娘因为生你伤了身子,这十多年一直缠绵病榻,你也因为早产身子孱弱,想去学武都学不了,所以姐姐想再去找一找高人,让他给你和娘一颗药丸子,帮你们俩调理好身体。”   小少年红着眼眶抱住姐姐,呜咽道,“姐姐,我不要你去,我怕你会摔死,我宁愿一直这么孱弱,我也不要你去……”   景飞鸢低声说,“高人教了我一个下鹰嘴崖的办法,那底下有窍门,姐姐可以任意下去,不会死。”   景寻鹤的哭腔一顿。   他泪汪汪望着景飞鸢,“真的?”   景飞鸢弹了弹他脑门,“姐姐会骗你吗?姐姐才十八岁,年轻着呢,再说了姐姐刚受赵家的侮辱,姐姐还想给你重新找个比赵灵杰好十倍的姐夫扬眉吐气呢,姐姐可不会找死。”   景寻鹤认真盯着姐姐看了看,然后乖乖点头,“我信姐姐。”   景飞鸢说,“那你跟姐姐去鹰嘴崖。”   景寻鹤乖乖跟着姐姐走。   经过院子水井边上,景飞鸢发现了一圈很粗的绳索,等会儿应该用得上。   她若无其事地跟景寻鹤说,“鹤儿,你去屋里拿个盆来,姐姐打水洗把脸。”   景寻鹤飞快跑进屋。   景飞鸢跟药玉空间确定了院子里再没其他人,她在水井边蹲下来假装整理仪容,飞快将绳索放进药玉空间里。   景寻鹤拿着盆出来,完全没察觉到水井边少了什么。   姐弟俩打井水分别洗了把脸,便来到院子外面跟伙计们挥手告别,朝后山走去。   路上,药玉空间说有人跟踪。   景飞鸢不动声色,拉着弟弟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在山路上摘一朵花,扯一根草,玩得很开心。   景寻鹤当真以为姐姐在跟他玩,揪着花朵非要往姐姐头发上插,景飞鸢拎着裙摆笑着往前跑,景寻鹤在后面嘿嘿笑着追。   整个山路上,都回荡着姐弟俩快乐的笑声。   山道底下几个悄悄跟随的人见状,转身离开。   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姐弟上山玩耍罢了,没什么可怀疑的,不用跟踪,他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搜寻一下昨晚那个离奇失踪的小崽子吧。   景飞鸢和景寻鹤玩了挺久,才来到鹰嘴崖。   景寻鹤有些恐高,根本不敢往悬崖边上靠。   看到姐姐要往前走,他吓得一把拉住了姐姐,“姐姐,你确定你有办法下去?”   景飞鸢点头,“我确定,你别怕,坐在那边干净的石头上打个盹,姐姐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景寻鹤盯着姐姐,再三确定以后,才撒开了手。   景飞鸢走到悬崖边上。   她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小玉,帮我勘察一下周围有没有人盯着。”   药玉空间说,“方才山道底下有人跟踪,如今没有。”   景飞鸢安心了。   她纵身往下一跃,跳入蒸腾的云海之中。   她的身子飞快往下跌落,悬崖峭壁上的一切在她眼前风驰电掣般掠过,这种极致的失重感让她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强忍着寒风迎面吹来的剧痛,强忍着风和雾吹进眼睛的疼痛,她紧紧盯着悬崖底部。   在即将抵达悬崖底部时,她倏忽一下,进入了药玉空间里。   有了药玉空间为她缓冲,她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又闪身离开药玉空间,往下跌落一段距离后,她又一次进入了药玉空间。   借着空间再一次缓冲过后,她稳稳落到悬崖底部。   她的绣鞋,踩在半人高的杂草中。   看着四周荒芜到几近阴森的环境,景飞鸢抬手捂着心口,小声呢喃,“小玉,我有点害怕。”   药玉空间傲娇地哼了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大胆地往前走,我帮你看过了,周围没有毒蛇也没有猛兽。”   景飞鸢莞尔,“谢谢小玉陪我。”   她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有人爬行过的痕迹。   半人高的荒草被压倒,一路往前蜿蜒,而这草痕还很新鲜,看来应该就是昨晚落下悬崖的“小舅”了。   他很幸运,摔下来也没有当场死亡。   只不过看这爬行的痕迹,他应该伤得很重很重。   景飞鸢拎着裙摆,循着这条压出来的草路一路往前追。   走了大约十几丈,景飞鸢终于看到了荒草丛中趴着一动不动的人。   那人身量不高,身形瘦小,看着是个比煜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少年着一身粗布黑衣,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是割裂的伤口。   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处有蚂蚁和虫子在吸食他的血液,还有苍蝇在飞,恐怕人已经……   死了。   景飞鸢见到这一幕,手指紧紧捂住了心口。   她来晚了。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对死人的恐惧,缓缓走到少年身边。   她弯腰折断一根小树枝扒拉开少年肩上的蚂蚁和虫子,然后握着少年的肩,用尽力气将人翻转过来。   谁料,刚一翻转过来,她就看到了少年那双睁着的眼睛。   她吓得踉跄后退。   她以为她看到的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结果她发现,她后退的时候,那眼珠子动了动!   景飞鸢一愣,随即惊喜上前,“你还没死?”   少年满脸血污看不清模样,只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景飞鸢,那眼神,仿佛一个落入黑暗的人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那一束光。   他意识已经模糊了,盯着景飞鸢看了好几息,他才迟钝反应过来,眼睛又眨了一下。 第29章 嫁给他,要聘礼   景飞鸢确定了这少年没死,才放下心来。   她蹲下来看着少年,少年不止背上的伤口有蚂蚁和虫子在爬,就连前胸的伤口也有虫子。   景飞鸢看得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这少年一个人在这阴森荒凉的地方趴了这么久,心里是怎样的绝望。   他明明没死,他还能睁眼,却浑身动弹不得,他只能任由虫子在他身上爬,只能睁着眼睛绝望等着死亡来临。   景飞鸢心疼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别怕,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在这儿,不会——”   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景飞鸢。   那双已经绝望黯然的眼里,仿佛落入了一束最美丽的星光,将他已经隐入黑暗的人生瞬间照亮。   他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景飞鸢的模样烙印在眼里,便闭眼放任自己晕死过去。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敢晕,他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就彻底死了,可现在有仙女姐姐来救他了,他可以放任自己脆弱一次。   景飞鸢见他晕死过去了,这才抓着少年的肩,将人带入空间。   刚一进去,药玉空间就嚷嚷着炸毛了。   “啊啊啊啊好脏好脏!好多虫子好多虫子!杀死杀死杀死!”   几乎是眨眼间,少年身上的虫子就被药玉空间碾死,化作齑粉。   景飞鸢抱歉地说,“对不住,他身上虫子太多了,我一个一个去捉干净了再带他进来恐怕他会没命,不过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把虫子带进来了。”   药玉空间见景飞鸢态度诚恳,哼哼一声作罢。   它替少年检查一遍过后,告诉景飞鸢,“这人伤得太重了,手脚俱断,五脏六腑俱损,浑身都是伤,如今的药材不够治愈他,只能勉强吊住他的命。”   景飞鸢闻言松了一口气,“能吊住他的命就是万幸了,小玉,给我一颗药丸吧,他不能死。”   药玉空间应了一声,景飞鸢眼前出现七彩光芒闪烁。   下一刻,她摊开的掌心里就出现了一枚漆黑的药丸。   她拿着药丸翻看了一下,弯下腰塞进少年嘴里。   药丸仍旧是入口即化,几乎是眨眼间,少年身上的伤就流出混着脓水和毒水的鲜血,这脓水一流干净,伤口就慢慢结了一层痂,只需要养个半月,应该就没事了。   至于内里那些看不见的脏腑,那就需要更多药材来治疗了。   景飞鸢看了一眼少年身上破破烂烂满是泥土和血痂的衣裳,她只犹豫了一瞬,就直接上手开始扒。   药玉空间有点惊讶,“主人你很不错哦,你的心态比我上一任主人好,我上一任主人花了两个月才强迫自己忘记了男女大防,从此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景飞鸢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笑道,“倒也不是我心态好,而是因为眼前这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瘦又小都没发育好,比我家鹤儿大不了多少,我便不纠结。若他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人,像安亲王那样的,身形高大又有型,什么都发育好了,我恐怕就无法淡定上手扒了。”   药玉空间笑了出来,“主人你倒是实诚。”   景飞鸢说,“因为你是我的小玉啊,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隐瞒。”   药玉空间愣了愣,然后轻轻哼哼两声,明显听得出害羞傲娇。   景飞鸢把少年扒拉干净以后,又去水井边打了一桶水,用自己的帕子将少年擦洗干净。   药玉空间又哼唧,“主人干嘛像伺候儿子一样伺候他?打几桶水往他身上一冲就行了。”   景飞鸢说,“因为,我怀疑他才是麒麟玉的真正主人,是他将麒麟玉给了煜儿,才让我捡到了麒麟玉拥有了小玉你。”   她说,“若是这样,那我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对他自然应该稍微细致上心一些。”   药玉空间一愣,恍然大悟。   “难怪主人你要冒险到这悬崖底下来救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紧接着,它又嘀咕起来。   “这麒麟玉是逆天仙宝,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通常来说只有身负大气运者,才能拥有这麒麟玉……难道这少年也是出自王孙贵族家的沧海遗珠?或者,他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代枭雄?”   景飞鸢手指又是一顿。   她低头审视着这少年。   大气运者?   王孙贵族家流落民间的遗珠?   未来的一代枭雄?   合着她重生一回,救的个个都是气运逆天的大人物吗?   景飞鸢惊讶时,药玉空间忽然又激动嚷嚷起来,“主人主人主人!你说麒麟玉是他的,那你可不要把麒麟玉还给他啊!不要还不要还不要还!你把我还给他了,他一个男子又用不了我,我就只能再次沉睡了!我不要沉睡!我想跟温柔善良的主人一起行医救人!”   景飞鸢垂眸,愧疚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还给他……我很卑劣,小玉这么神奇,我想一直拥有小玉,我想从别的地方尽全力弥补他。”   药玉空间这才踏实了。   好险。   差一点就要失去主人,再次沉睡了。   它化作一道光围绕着地上的少年转悠了一圈,忽然说,“有了!主人你嫁给他!你让他把麒麟玉当做聘礼送给你!这样子,他以后是你的人了,他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你就能心安理得拥有麒麟玉和我啦!”   “……”   景飞鸢攥着帕子,鬼使神差地去擦拭少年满是血迹和脏污的脸颊。   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少年的脸颊展露出来。   这是一张昳丽到堪称蘼艳的脸,比她见过那些权贵人家鲜衣怒马的美少年还要好看三分。   景飞鸢一直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可是看着这个少年,她想,即便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这般的风采照人。   莫非,这真的是哪个王孙贵族家的小公子?   景飞鸢惊讶于少年的美貌,药玉空间也惊艳了,忙说,“主人,他长得好好看啊!他是我被你唤醒以后所见第三个能配得上你的男人了!”   景飞鸢失笑。   刚笑,她意识到不对,“第三个?那前面两个男人是谁?” 第30章 大狼狗,小奶狗,你爱谁?   药玉空间说,“就是那个像狼一样的野人,还有那个王爷啊!”   景飞鸢沉默。   安亲王的魅力之大,大周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爷能被小玉看中,她不惊讶。   可是那个像狼一样的野人……   这也能算?   药玉空间兀自嘀咕,“主人,那个野人虽然蓬头垢面,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就是脑子不好,不然,他也配得上你的。至于那个王爷嘛,虽然他戴着半块面具遮掩了容貌,不过露出来的半张脸依然有着绝代风华!”   药玉空间越说越开心,“我觉得主人你跟王爷和眼前的美少年最般配,不过他们俩各有优缺点,王爷是成熟又沉稳的刚毅硬朗之俊美,又权倾天下,你嫁给王爷就是王爷保护你,不过他好像有儿女了,不干净,你嫁过去得做后娘!而这个少年是雌雄莫辨极其精致的少年美,虽然他极有可能来自王孙贵族家,可是至少目前,他给不了主人你想要的保护,反而需要主人你保护他——”   药玉空间暗搓搓地说,“超有安全感的大狼狗,和美貌软绵绵的小奶狗,主人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景飞鸢笑得不能自已,“我哪一个都不喜欢,我只想做个女神医,名垂青史。”   药玉空间略表遗憾。   事业得有,爱情也得有啊。   景飞鸢在药玉空间的唠叨中,给少年擦干净身体,然后费力地半拖半拽将少年拽到了木屋二楼。   将少年放在床上后,她让药玉空间把煜儿唤醒。   她得让煜儿确认一下,这少年是不是小舅。   七彩的光芒围绕着煜儿一闪烁,煜儿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就被躺在身边的人吸引了注意。   他慢慢转头,看到旁边少年的脸庞时,他开心得像个小兔子一下子就蹦起来趴在少年身上了,“小舅!小舅!小舅!”   景飞鸢赶紧伸手去拉他,“小舅身上有伤,别压坏小舅了。”   煜儿乖乖随着娘亲的拉扯而后退,他看了一眼小舅,又转头看了一眼娘亲,那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想不通为什么睡一觉起来就能同时拥有娘亲和小舅!   景飞鸢看着这可爱的傻小子,忍不住抱过来亲了亲。   等她不忙了,她一定要天天陪着这孩子玩。   她对药玉空间说,“既然已经确认了小舅的身份,就让他跟他小舅一起睡过去吧,我没进来之前,不要让他们醒过来。”   药玉空间答应。   看着一大一小都沉睡了,景飞鸢这才离开空间。   她回到荒芜的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回悬崖底下,仰头望着高高的悬崖。   绕着悬崖峭壁走了一圈,她在悬崖另一边发现了一条可以往上攀爬的藤蔓,藤蔓有手腕粗细,藤蔓后面的悬崖上有人工敲击出来的坎,可以上脚踩,应该是采药人悄悄弄出来的不为人知的一条天路。   景飞鸢弯唇。   她就知道这悬崖肯定有路上去。   毕竟前世那个女神医就经常下来采药,还在这里捡到了麒麟玉。   她将裙摆扎起来,抓着藤蔓往上攀爬。   藤蔓湿滑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爬起来很受罪,景飞鸢咬牙强忍着,一步,一步,拼尽全力往上爬。   哪怕手掌心已经被磨破了皮,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也没有放弃。   终于,在她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她距离悬崖顶部只有两丈高了。   而藤蔓到这里就结束了。   景飞鸢抬头大声喊——   “鹤儿!”   “姐姐!”   景寻鹤担心姐姐,一直蹲在那里不敢走远,悬崖底下一传来姐姐的声音,他立刻就听见了。   他强忍着害怕,哆嗦着靠近悬崖边,往下喊,“姐姐,你在哪儿?”   景飞鸢说,“我在悬崖下面两丈处,我马上扔一条绳索上来,你把绳索绑在大树上,我抓着绳索上来。”   景寻鹤大声答应,“好。”   景飞鸢一手紧紧抓着藤蔓,一手从空间取出之前偷偷拿的绳索。   她攥着绳索一头,又将绳索另一头绑上一条小树枝,然后抬脚一踹山壁,抓着藤蔓往后一摆,借着这摆出去的位置往上一抛绳索。   绳索被她轻松抛上去。   一直趴着等绳索的景寻鹤看到绳索扔上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树枝。   “姐姐你等等,马上就好!”   他抓着足够长的绳索飞快奔向悬崖边的大树,将绳索绕着大树绑了两圈,打了个死结,然后又用力扯了扯,确定不会松开,这才跑到悬崖边上。   “姐姐,可以了!”   “好。”   景飞鸢应了一声,抓着绳索拼命往上爬。   绳索比藤蔓更割手,她本就已经破皮的手,被绳索割磨得鲜血淋漓。   她忍着这蚀骨剧痛,终于爬到悬崖边上。   弟弟趴在悬崖上朝她伸手,她笑着一手抓绳索,一手抓弟弟的手,在弟弟哭着拽她的力量下,终于爬到了悬崖上面。   “呜呜呜姐姐……”   她刚坐稳,景寻鹤就颤抖着抓住她的手,哭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鲜血淋漓,看着的确很吓人。   不过比起她的收获,这点伤不碍事,回家以后避着人偷偷用药玉空间就治好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景寻鹤脸上的泪,温柔说,“别哭了,乖,姐姐从神医那里给你带药回来了,你吃过药身子就好了,到时候你就能去学武,做你想做的将军,姐姐后半生的荣华可就靠你了,小少年,你要加油啊。”   景寻鹤将袖子拿下来,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泪蒙蒙地望着景飞鸢。   他用力点头,含泪的眼中一片坚毅,“好!我一定要做将军!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为我受的罪!”   景飞鸢不想让人知道她下过悬崖,让弟弟去将绳索解下来扔到了悬崖底下。   毁灭证据后,弟弟搀扶着她离开悬崖。   她一边走,一边让药玉空间凝结一枚能粗浅治疗弟弟体弱之症的药丸子出来。   药玉空间说,“现在药材还不够齐全,凝结出来的药丸只能小幅度改善他身体,主人还需要多准备人参灵芝这种好药。”   景飞鸢应了。   下一刻,一枚漆黑的药丸就出现在她垂落下去的那只手掌里。 第31章 当年被扔狼窝!却成团宠   她低头瞥了一眼,攥紧拳头假装从怀里掏出药丸,递给景寻鹤,“鹤儿,这就是姐姐问神医拿的药,你吃下去。”   景寻鹤低头看着沾染了姐姐鲜血的药丸,眼泪又飚飞出来。   他抹了一把泪,低头抓起药丸子就塞进嘴里,含着泪望着姐姐。   姐姐为他受这么大的罪,他不需要磨叽不需要假客套,他需要做的是,养好身子,去学武,做个威武的将军,保护姐姐!   药丸入口即化。   温暖的药液随着唾液流淌到胃里,又流转到全身各处。   才扶着姐姐往前走几步,景寻鹤脚步就是一顿。   他低头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姐姐……”   他愣愣望向景飞鸢,“我,我感觉到我脚步好像比以前轻盈了,我,我呼吸的时候心口也没有窒塞的难受了……这神药,这么厉害吗?”   景飞鸢笑道,“不然姐姐为何要冒险下去给你和娘求药?就是因为神医他很厉害啊。姐姐这里还有几颗药呢,你先养一养,等隔几天再服用几次,身子就彻底好了。”   景寻鹤开心点头,通红的眼里亮起了光。   他的身体真的能好,他再也不怕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景飞鸢又低声说,“等会儿咱们跟人说,我摘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山坡了,我的手是被山坡的荆棘刮的,记住了吗?”   景寻鹤乖乖记住,“我知道了姐姐,我一定会跟你统一口径,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   景飞鸢知道弟弟乖巧,不再多嘱咐,姐弟俩慢慢往山下走去。   两刻钟后,两人回到白云观他们的院子里。   伙计和陈叔正在屋檐下躺着打盹儿,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到景寻鹤搀扶着景飞鸢回来,三人吓坏了!   “大小姐!”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冲到景飞鸢面前,围绕着景飞鸢转。   景飞鸢懊恼地说,“我看上了一株好看的花,鹤儿都说了那里危险,我非要去摘,结果脚下踩空了摔下山坡,手也被荆棘刮伤了。”   伙计们又心疼又气恼,“大小姐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咱们快回家包扎!”   景飞鸢点头。   离开院子时,景飞鸢看着正在门口浇花的小道士,忽然问道,“敢问道长,昨晚跟我婆婆赵钱氏一起那两个乞丐,可有被赵家人伤害?他们如今在何处?”   小道士说,“赵举人拿花瓶砸了他们的脑袋,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晕了几个时辰,今早他们起来就摸着肚子晃晃悠悠出门下山了。有师兄拦着他们问了几句,可是他们脑子好像不太好,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景飞鸢微微皱眉。   昨晚看到站在窗外那个凶戾如野兽的男人,她就怀疑赵钱氏找来的三个乞丐都是脑子不好使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赵钱氏真是愚蠢。   只想着脑子不好的乞丐好蒙骗,不会泄露昨晚的秘密,可是赵钱氏找这些乞丐来的目的是借/种啊,找几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借/种,是想生个同样脑子不好使的孙子吗?   她的儿子赵煜前世不是个傻子,可真算得上是老天保佑了。   景飞鸢知道那两个乞丐没在道观里,就没多问了。   对于那两个乞丐,她的心态是复杂的。   前世曾被玷污,她是恨这些玷污她的人的,可是理智又告诉她,那乞丐也只是被赵钱氏绑来下了药的无辜受害之人,她应该恨赵钱氏和赵灵杰,没理由恨这些乞丐……   理智和情感交织,让她根本不知如何面对。   既然这两个乞丐已经下山隐入茫茫人海,那她就此忘记这两人吧,只有忘记这些不愉快,她才能好好拥抱今生。   想到这儿,景飞鸢又想到了昨晚那个野兽一般的男人。   那张脸,跟她前世的儿子赵煜有几分相似,她确定那个男人就是她亲生儿子的生父,不知道昨晚她抛下那个男人离开以后,那人现在在何处?   对于这个男人,她的心情更复杂一些。   毕竟她前世精心养育儿子四年,而那人,是她儿子的生父啊。   但愿,那个男人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不想再跟前世种种不幸,有任何牵扯。   ……   此时此刻。   景飞鸢不想再见的男人,正坐在皇宫龙床边上。   安亲王姬无伤垂眸看着不过四十七岁就已经身体破败濒临死亡的皇兄,他眼神极冷漠,好像将死之人不是他亲哥一般。   老皇帝痛苦地咳嗽着,见姬无伤一直垂手坐在旁边不管他,他艰难说道,“你,就不能帮朕拍一拍?”   姬无伤慵懒抬手在老皇帝心口拍了一下,就飞快收了回来。   老皇帝气得瞪着他,“让你拍一下你就只拍一下?”   他淡淡道,“还要怎样?”   老皇帝又气又难受,“姬无伤,朕就要死了!”   姬无伤平静凝视着老皇帝,“嗯,知道,莫催,炮竹我已准备好了,等你一死,我就放炮竹庆贺。”   老皇帝红着眼眶望着姬无伤,“朕是你亲哥哥!”   姬无伤依然平静地看着老皇帝,“嗯,亲手将我丢进狼窝,毁了我一生的亲哥哥。”   老皇帝剧烈咳嗽几声,眼泪扑簌簌直掉,“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   姬无伤轻笑,“可你现在,不还是得死在我前头?”   老皇帝又咳嗽一声,帕子上染了血。   他攥紧帕子,看着气息奄奄命不久矣的自己,又看着意气风发高大英俊的姬无伤,忽然涌上了无限悲哀。   他呢喃道,“要是早知道被扔进狼窝以后能被群狼当儿子宠,学会这样一身好本领,朕当时就自己跳下去了……”   姬无伤又笑了。   他凉凉地说,“你对你有多讨人厌这件事,至今没数么?我在狼窝,能被狼族当儿子养,可你若是在狼窝,你是万人嫌,你当孙子都没狼搭理你。”   “……”   老皇帝又想吐血了。   他觉得他会这么快死,跟姬无伤这些年总是气他有关系。   他不想再跟姬无伤吵架。   他闭上眼睛,说,“你再怎么恨我都没关系,等我死后,你好好做摄政王,守住咱们姬家的江山。要是我儿子是个废物,不够格当皇帝,你可以废了他,立你自己儿子当皇帝,反正我人都死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姬无伤平静看着老皇帝,“我儿子?那是我儿子么?你敢拿你儿子的狗命对天发誓,保证我今天领回王府的是我儿子?” 第32章 失踪十多年的国师后人!   “……”   老皇帝蓦地睁开眼睛望着姬无伤。   姬无伤也凝视着他。   姬无伤慢悠悠地说,“真巧,我儿子刚一回京就遇到了贼人,真巧,你就在那时候派大内侍卫去城外办事,又那么巧,你的大内侍卫就碰上了贼人抢我儿子,最巧的是,贼人被你的大内侍卫追杀落入悬崖死了,可他抱着我儿子跑了那么久愣是没杀了我儿子——”   姬无伤笑了笑,“你说,是这个贼人太蠢,还是我太蠢?”   老皇帝盯着姬无伤。   姬无伤也平静凝视着老皇帝,他问,“如今在我安亲王府的那孩子,到底是谁?”   老皇帝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是你儿子。”   姬无伤笑了笑,站起身来便走,“好啊,那你便撑着一口气熬久一点,等我把证据甩你脸上。”   老皇帝气得怒吼,“姬无伤!你放肆!”   姬无伤头也不回,嗓音冷漠,“放肆?十万大军驻守城外,本王还能等你自己咽气,没拧断你的脖子提前送你上路,本王已经足够给你脸了。”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迎着金色的阳光走出大殿,阳光落满了他一身,他如神灵一般,飘然而去。   老皇帝看着姬无伤的背影,颓然倒下。   过了会儿,他又大声笑起来,笑声堪称癫狂,让人头皮发麻。   大殿外面。   姬无伤站在白玉扶栏前面。   听着大殿里的癫狂笑声,他手指握着白玉扶栏用力一捏,白玉扶栏瞬间化作齑粉。   他问侍卫张玄,“去打听过了么?这么些年过去,皇兄到底有没有找到国师后人?”   张玄垂眸说,“打听过了,皇上确实没有找到人,不过这也正常,国师后人身上并无其他凭证,只有饮酒之后他们背部才会出现银白色的圣莲图案……可当年被国师临死前送走那个孩子如今不过十四岁,这种少年又怎么会饮酒?”   姬无伤缓缓闭上眼睛。   当年太医说,他的怪病或许只有精通巫蛊的国师后人能治,可国师十四年前惨死,国师后人至今下落不明……   那孩子,如今到底在何处?   他身负这种怪病,即便掌控几十万大军,他也无法登基为帝。   登基之后一旦他发病,神志不清落入别人手中,他只会死得更快。   ……   景飞鸢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山脚下,一个背着小背篓的青衣姑娘正要上山,跟景家一行人迎头碰上。   景飞鸢不经意的一瞥,忽然瞳孔紧缩。   是她!   这是前世那个捡到麒麟玉的女神医,苏婉儿!   景飞鸢蓦地停下脚步,凝视着青衣姑娘苏婉儿一步步爬梯子靠近。   看到苏婉儿眼眶通红,景飞鸢愣了愣,立刻问道,“这位姑娘,我见你眼眶红红,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若是有麻烦不妨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   苏婉儿正抓着背篓系带埋头往前走。   她愣了愣,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她左右望望,然后指着自己鼻子,“小姐是在问我吗?”   景飞鸢点头,“对,是你。”   苏婉儿没想到这个陌生美丽的小姐居然真的是在问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她望着景飞鸢身上的锦衣华府,又望着景飞鸢身后的几个伙计。   确定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苏婉儿才抱着一丝丝希冀,轻声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我叫苏婉儿。”   “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娘见我爹出门后久久不归,就满村子寻找,结果撞见我爹跟村里一个风流寡妇不清白,我娘本就怒火中烧,谁料那寡妇还讥讽我娘,说她自己身子弱伺候不了男人,总不能就让男人一直做和尚不沾荤腥吧?那寡妇还说,她跟我爹已经来往许久了,没准肚子里已经有儿子了,让我娘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赶紧收拾包袱滚蛋给她腾地儿。”   “我娘气得当时就晕过去,回家后我爷奶也数落她,还放那寡妇进门气她,身子一直不好的她就这样含恨而死。”   “我爹假模假样为她哭了几嗓子,一副薄棺就把她给埋了,如今我娘尸骨未寒,他竟然就想跟那气死我娘的寡妇成亲。”   “不仅如此,那寡妇要十两银子的彩礼,他也欣然答应,昨晚他就想把我只有三岁的妹妹卖给人牙子换五两银子,再拿我娘辛苦攒下来的五两银子去给那寡妇做聘礼。”   “我去求爷爷奶奶,可爷爷奶奶说,我娘还没给苏家生个儿子就死了,就留下两个没用的女儿能顶什么事?我爹没儿子,必须得再娶,还说那寡妇跟之前的夫君连生两个都是儿子,我爹要是娶了她,就能为苏家留后了。”   “所以他们不光支持我爹卖了我妹妹,还说过两年那寡妇要是给我爹生了儿子,他们就要把我嫁出去换彩礼,拿来养我弟弟……”   说到这儿,苏婉儿抹了一把泪。   她哽咽道,“我今天早上跪在爹面前求了又求,他才勉强松口,说暂时不卖我妹妹,只要我能在半个月里弄来五两银子给他娶媳妇,他就留下我妹妹。”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景飞鸢,“所以我就带上干粮上山了,我想去采药换银子救我妹妹……姑娘家被卖了就没几个能落个好下场的,我不能让她被卖。”   景飞鸢听到这些,怜悯苏婉儿遭遇的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明悟。   难怪前世苏婉儿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会冒死爬到悬崖底下去采药,机缘巧合之下捡到σw.zλ.麒麟玉……   原来是迫不得已。   她是在拿自己的命在搏,她想给妹妹搏一个好前程。   景飞鸢凝视着眼前这个泪汪汪的绝望小姑娘。   虽然麒麟玉是煜儿和小舅的,并不属于苏婉儿,她提前捡走麒麟玉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不算夺走苏婉儿的东西,可是,她到底是沾了苏婉儿的光的。   如果她前世没有听到苏婉儿嘀咕那些话,她根本不知道要用血浸染麒麟玉开启药玉空间,她就算捡到了麒麟玉也没用。   药玉空间本该是苏婉儿的机缘,她借着苏婉儿的光提前拿走了这个机缘,她对苏婉儿多少有愧。   她必须尽全力给苏婉儿最好的一切,稍稍弥补。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现在要回城里包扎我的手,你跟我一起回城里吧,我好好想想怎么救你出苦海。”   景飞鸢温柔解释,“本来你需要五两银子,我可以直接给你,可是你拿了银子给了你爹,等那寡妇过门成了你后娘,你和你妹妹的日子恐怕会更难熬,若是那寡妇真的生了儿子,就冲你那样的爷奶和爹,你和你妹妹最终怕是也难逃被卖的下场。”   苏婉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姐是真心想帮她,才会为她想这么多。   她又激动,又不安,“小姐您真的愿意帮我?可是我们素不相识,您,您为什么要帮我?” 第33章 她温柔救赎   景飞鸢温柔说,“因为我一看你啊,就知道你是个乖女孩,长得漂亮,又善良,又负责任,这样的好姑娘,谁能忍得住不帮你呢?”   “小姐……”   苏婉儿怔怔望着景飞鸢,哇的一声就抱着景飞鸢哭了出来。   景飞鸢低头看着这个哭得直打嗝的小姑娘。   疼爱她的娘被气死了,爹要娶那个气死了娘亲的寡妇,三岁的妹妹又要被卖了,为了保护妹妹她要爬下那万丈悬崖去搏命——   一个无依无靠的十三岁小姑娘突然被这么沉重的山峦压在背脊上,这一路走来,应该是极委屈极恐惧的吧?   所以这会儿压力骤然减去,这小姑娘才会抱着一个陌生人哭得这么大声。   ……   景家药铺。   景飞鸢为了不引人怀疑,她没有提前用药玉空间的药处理伤口,她忍着痛让药铺的大夫给她清创撒药粉包扎。   包扎好了,景飞鸢道了谢,问老大夫,“张爷爷,我爹娘呢?”   张老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东家出门月余,一路奔波,你们一走他就回去歇着了,夫人应该是在陪着他。”   景飞鸢点头。   既然娘跟爹在房里,那她等会儿去找娘。   她叫上景寻鹤跟苏婉儿来到药铺后面的院子里。   她示意苏婉儿坐下,温柔说,“婉儿,我想了想,要让你和你妹妹逃离苦海,只有让你们姐妹俩离开那个注定会压榨你们剥削你们的家,你先告诉我,你敢不敢彻底抛弃那个家,舍不舍得离开那个家?”   苏婉儿望着景飞鸢,眼神有些茫然。   她还没有想过。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家,虽然爷奶和爹不好,可是她的娘很好很好,她是在那个家里,被娘一口奶一口饭养大的。   娘如今尸骨未寒,她就要离开那个家吗?   景飞鸢见苏婉儿犹豫,摸着她的头发缓缓跟她说。   “婉儿你要知道,你爹那种人,你将来没有出息则罢,你以后若是有出息了嫁了个好夫婿,他必定会带着寡妇和他儿子上门来找你,要你这个女儿养他们全家,你甘心吗?”   “养他也就罢了,你甘心养那个气死了你母亲的寡妇吗?”   “你愿意让他们一家子来破坏你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小家吗?”   “可你要是不养你爹他们啊,旁人骂你不孝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说不准,连你夫婿你公婆甚至你的儿女都会厌恶你的无情,你会众叛亲离……”   苏婉儿听得打了个寒颤。   景大小姐说的这些事,她相信,将来一定会发生。   因为她爹和寡妇就是那么无耻的人。   她日子过得不好,爹和寡妇会作贱她,可她日子过得好了,那两人必定会贴上来,闹得她不得安宁……   她抬起头泪汪汪望着景飞鸢,“小姐,您说的我听进去了,我不怕离开那个家,我只是怕离开了以后无家可归,无法养活我和妹妹。”   景飞鸢指了指景家药铺,“若是让你和你妹妹从此留在景家药铺,你在铺子里帮忙做伙计挣银子,你妹妹可以在铺子里玩耍,从此这里就是你们姐妹俩的家,你愿意吗?”   苏婉儿震惊地望着景飞鸢。   小姐让她从此留在这里?   她下意识看了看这明亮干净的大院子,又低头看着铺着青砖石没有一点泥土的干净地面。   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在苏家住的是脏兮兮又狭小的房间,睡的是缝缝补补还漏风的被子,屋顶是茅草经常会漏雨,出门就是满脚的泥土。   她还要天天去挑水,洗全家的衣裳,烧火做饭,还要带妹妹,还要下地干活,做完这么沉重的活偶尔抽点时间去采药挣点银子想攒着,一不留神还要被爹将银子搜刮去买酒喝,还要经常挨骂……   可这里不一样。   这里干净,这里不用她挑水洗衣裳烧火做饭下地干活,她可以在铺子里打杂,可以一门心思跟大夫们学医术,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苏婉儿越想越向往,扑通一声就跪下来。   “小姐要是愿意收留我和妹妹,我,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   景飞鸢赶紧拉她起来。   “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城里春香院的老鸨……”   景飞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苏婉儿。   苏婉儿一开始有点怕,有点慌,可后来越听越高兴,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等景飞鸢说完,苏婉儿抬起头,眼神坚定,“大小姐,我听您的!”   景飞鸢轻轻揉了揉她脑袋,“饿了没有?我和鹤儿要去吃饭了,你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去找老鸨。”   苏婉儿低头看着自己打满布丁又沾着泥土的衣裳和鞋子,她这样邋遢哪里能去人家干干净净的饭堂呢?   她连忙摇头说,“我不饿,我吃过了饭的。”   景飞鸢将她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温柔说,“好,那你坐在这里等会儿,我吃过了饭就与你去找青楼老鸨帮忙。”   苏婉儿乖乖点头。   景飞鸢拉着景寻鹤离开。   走远了,景寻鹤抱着姐姐的胳膊悄悄跟姐姐说,“姐姐她撒谎的,她肯定没吃饭,她肚子在咕咕叫,我听到了。”   景飞鸢弹了弹他脑门,“对啊,所以我们去厨房,让人给她端一碗饭菜过去。”   景寻鹤纳闷,“干嘛这么麻烦,为什么不叫她跟我们一起吃啊?”   景飞鸢笑道,“人家说不饿,就是觉得跟我们不认识,和我们一起吃饭她不自在,她会如坐针毡,这样子她怎么吃得好?还不如端给她一碗饭让她自己坐在没人的院子里安安心心的吃,她自在,我们也自在。”   景寻鹤恍然大悟。   他蹭了蹭姐姐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姐姐,“姐姐你真好。”   景飞鸢莞尔。   ……   同一时刻。   安亲王府。   骄阳郡主坐在小榻边上,她刚刚找回来的四岁弟弟昨晚受了点轻伤,这会儿大夫正在给弟弟包扎伤口。   看着大夫手中疗效普通的金疮药,她忽然想到了前世那个女神医苏婉儿。   她摇扇子的手指一顿。   不行,她得尽快将苏婉儿收入囊中!   毕竟她夫君赵灵杰的天阉不举,还需要苏婉儿来帮忙治愈呢,否则她岂不是只能守着个太监夫君过日子,再也不能生出前世那对聪明伶俐的儿女? 第34章 她要再次生下前世的孩子   想到前世跟赵灵杰度过的那些个夜晚,骄阳郡主红了脸颊。   夫君……   真的很会很会……   她一直一直很快乐。   她必须要治好夫君的病,她还要再感受夫君带给她的快乐!   然后再一想到那对可爱的儿女,骄阳郡主羞涩尽去,满脸都是温柔。   她不仅要再嫁给宠爱她的夫君赵灵杰,她还要再一次把那两个孩子生出来,那是她的宝贝,今生今世,她们一家四口必定能幸福快乐活下去的。   不过,骄阳郡主虽然想将苏婉儿收入囊中,但她此刻并没有立刻让人去找苏婉儿。   她要等到四天以后再去。   她记得四天之后,苏婉儿会失去最疼爱的妹妹。   她要去救下苏婉儿的妹妹,让苏婉儿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骄阳郡主眯着眼望着墙壁,陷入回忆里。   她记得,苏婉儿成为鼎鼎大名的神医后,苏婉儿的爹带着继母和年仅三岁的弟弟找到了苏婉儿,理直气壮要求苏婉儿赡养他。   当时苏婉儿的父亲混得很惨,为了挣钱养妻儿,他去码头扛货,结果一条腿断了,胳膊也残了,浑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苏婉儿的继母和弟弟日子也不好过,那个三岁的弟弟有病,一不顺着他导致他情绪激动了他就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大概是因为有病在身经常吃不下,那个小孩子看上去非常瘦弱可怜,胳膊跟细竹竿一样。   当时苏爹这一家子落魄人找上门,苏婉儿直接冷脸将这一家子拒之门外。   不知道父女过往的人都开始攻讦苏婉儿,骂苏婉儿枉为神医,枉费老天爷赐了她一身好医术,可她没道德,应该天打雷劈……   苏婉儿受不了这样的谩骂,出来红着眼睛告诉围观者——   她娘就是被她继母和她爹偷情给活生生气死的,她妹妹也是被她爹和继母害死,她永远不会原谅这两人。   苏婉儿的爹和继母一听这话,立刻跪下来给苏婉儿赔罪,继母还一声声喊冤。   继母哭着说,苏婉儿妹妹的死怪不着她和苏爹,分明是苏婉儿去采药一走就是四天不回来,苏家人以为苏婉儿出事了,于是到处去找苏婉儿,以至于家中没人看着那三岁的妹妹,妹妹自己出来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怎么能怪她和苏爹?   继母这么一哭诉,所有围观路人又开始骂苏婉儿——   自己害死了妹妹,怎么能蛮不讲理迁怒亲爹和继母?   如今亲爹手断了腿瘸了,弟弟又有这种病,她日子过得好就应该接济一下亲爹,她医术好就应该治好弟弟的病,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   从手指缝里抠出一点点银子就能改变亲爹和亲弟弟的命,竟然也能狠下心不管,这种不孝顺爹不友爱弟弟的人活该天打雷劈……   ……   想到这儿,骄阳郡主叹了一口气。   唉。   正是因为苏婉儿和亲爹一家之间的矛盾,苏婉儿虽然成了神医,却备受诟病,最后还因为声名狼藉而被人害死。   否则她前世也不会瘫痪在床整整十年,要是苏婉儿没早逝,她早就找苏婉儿这个神医解了她的毒,治好她的病了。   不过如今她重生了,她一定能改变苏婉儿的命,也能让苏婉儿为她所用。   骄阳郡主薄唇微勾。   她要用苏婉儿,就得在苏婉儿最危难之时伸出援手。   如果她现在就去找苏婉儿,苏婉儿根本就不会有多感恩,最多找她借点银子,到时候银子一还就恩情两清,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要等苏婉儿的妹妹掉进河里濒死之时把那小孩救起来带回王府医治,然后再透露风声让苏婉儿哭着找到王府,苏婉儿回家找不到妹妹肯定会以为妹妹已经死了,结果浑浑噩噩之时忽然发现妹妹被人救了,这样一来,苏婉儿不就会对她感恩戴德了么?   到时候她再用权力帮苏婉儿解决了渣爹和渣继母,苏婉儿是不是得越发感恩?   有了这样的恩情在,她就能顺理成章将苏婉儿收入麾下,让这个女神医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骄阳郡主按了按上翘的嘴角,努力藏起自己的得意。   她一点也不担心景飞鸢会跟她抢苏婉儿这个神医。   景飞鸢死的时候,苏婉儿还没什么名气,景飞鸢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神医,又怎么会跟她抢?   她就耐心等着四天之后去救苏婉儿的妹妹就行了。   这一世,她手握苏婉儿这样的神医,她又有重生的判断力,她跟夫君一定不会再落到前世那悲惨的结局!   她一定会弄死她的王爷爹,弄死小皇帝,她想做那至高无上的女皇恐怕也不是不可以。   ……   房间外面。   安亲王负手而立。   他冷漠的眸光停留在骄阳郡主身上已经很久了。   骄阳郡主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发现他的注视。   他深深看了一眼极其得意还隐约透出一股子狠意的骄阳郡主,转身悄然离开。   来到院墙之外的长廊上,安亲王冷声吩咐身后侍卫。   “去找几个隐匿功夫好的人,替本王好好盯着景家姑娘,以及赵家那位举人。”   侍卫惊讶抬头。   “王爷,您这是……”   安亲王没解释什么,抬手吩咐侍卫立刻去办。   侍卫离开后,他侧眸看着骄阳郡主的院落,眼神微凉。   今天街上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很怪异。   赵举人、赵钱氏跟景家姑娘今日的争执分明不关骄阳的事,为何骄阳要跟着上蹿下跳?   骄阳对赵家母子俩的袒护,就好像骄阳才是赵家的儿媳妇一样。   尤其是骄阳对景家姑娘的恨意,他总觉得莫名其妙。   可若说骄阳是在跟景家姑娘争风吃醋,他又觉得过于诡异荒谬了些,毕竟骄阳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刚刚在窗外看到骄阳那种种变幻的神情,他竟恍惚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必须得弄清楚,骄阳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那景家姑娘……   安亲王垂眸看着自己的心口。   他也想弄清楚,为何他一见到那景家姑娘,这心就变得不正常,就总觉得欢喜?   他神志不清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遇到了景姑娘?   只要让人盯着景家姑娘,他总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第35章 黑心烂肺的老东西   景家。   景飞鸢姐弟俩站在厨房里。   这会儿已临近晌午,厨房里的饭已经蒸熟,凉拌菜已经拌好,小炒菜则是备好了还没有下锅。   不过,灶上一直都有专门给伙计和大夫们准备的大锅的卤菜卤肉,这是每天早早就卤好的。   景飞鸢对厨房的大叔说,“阿叔,给我盛一碗满满的饭,上面盖一个卤蛋,两块卤五花,再加点卤豆干和萝卜块,淋一勺卤汁。对了,再把那凉拌的折耳根夹一点放上面。”   “好嘞!”   大叔笑眯眯答应,立刻去忙活起来。   他拿了个大海碗,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米饭,盖上肉蛋菜淋上卤汁,再夹了两筷子凉拌折耳根,“小姐,好了。”   景飞鸢笑眯眯喊来大叔家八岁的小儿子,“虎头,来,帮姐姐把这碗饭端去铺子后面的院子里,递给那个叫苏婉儿的姐姐。”   “好的姐姐!”   虎头嗖一下跑来,端着饭碗和筷子,开心跑了。   景飞鸢看了看今天备的素菜,让大叔给她和弟弟炒了一个蘑菇片,姐弟俩又去夹了点卤味和凉拌菜,就在厨房门口搬了个小桌子吃起来。   景寻鹤一边吃一边望着景飞鸢笑。   “跟姐姐一起吃饭好开心啊,以后我又能天天都跟姐姐在一起啦!姐姐,我喜欢你回家,嘿嘿。”   “姐姐也喜欢跟你们一起啊,快吃吧,吃完了去睡觉,你也累了这么多天,该歇歇了。”   “我不睡觉,我要跟姐姐一起,我要看姐姐救苏婉儿和她妹妹,这样的姐姐像菩萨一样在发光,超好看的!”   “你呀,就你嘴甜。”   ……   姐弟俩坐在厨房门口吃饭时,虎头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来到院子里。   他偏头看了看规规矩矩坐在石凳上的苏婉儿,慢腾腾走到苏婉儿面前,脆生生问道,“你是苏婉儿姐姐吗?”   苏婉儿连忙侧眸。   看见是个陌生的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她露出笑容,“对,我是,小弟弟你有什么事吗?”   虎头立刻将碗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姐姐吃饭!还热着呢,你快吃吧。”   苏婉儿愣愣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饭碗。   白白的米饭,微红的大肉和鸡蛋,还有白嫩的细碎的折耳根,这样一碗饭就在距离自己鼻子一点点的地方,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苏婉儿受宠若惊地望着虎头,“是景大小姐让你给我送来的?”   虎头点头,笑着将碗塞给苏婉儿就转身跑去铺子里忙活了。   苏婉儿捧着热乎乎的饭,眼里又一次凝聚起了泪光。   大小姐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才没叫她去厨房一起吃饭,又怕她肚子饿,所以单独给她送了一碗来,对吧?   她喜欢大小姐,呜。   苏婉儿握着筷子,先尝了一口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的肉。   这肉真好吃,没有一点腥膻味,她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   鸡蛋也好吃,香喷喷的。   大米饭也好吃,不像她家,吃的是掺了豆面和细糠的三色饭。   大口大口扒拉着饭,苏婉儿望着这个漂亮的院子,听着前面药铺里伙计们打闹的笑声,她也不由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喜欢这里。   她相信,妹妹也一定会喜欢的。   苏婉儿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人,胃口好,饭量大,一碗饭她吃得一粒米都没剩下。   见碗里还有亮红的卤汁,她有些心疼,真想舔干净。   可惜啊,这是别人家里的碗,她不能上嘴去舔,不能做这么没教养的事。   她压下心底的不舍,将碗筷放在桌子上。   等了没一会儿,景飞鸢和景寻鹤就来了。   苏婉儿立刻站起身来。   她感激地说,“大小姐,谢谢您的饭菜!您家的饭菜真好吃,比我家过年都吃得好!”   景飞鸢温柔说,“等你来了咱们家,不光顿顿都有可口的饭菜,每一年还会发冬夏两季的新衣,是铺子里统一的衣裳,后面绣着景字。”   苏婉儿低头看看自己打满补丁洗得快烂掉的衣裳,期待问道,“那我过两天来了,也能领新衣裳吗?”   景飞鸢点头,“可以。”   苏婉儿已经迫不及待了,“大小姐,我们去找老鸨吧,我想脱离我爹,我想带着我妹妹来您这儿干活!那样好吃的卤肉卤蛋和白米饭,她还没吃过呢,我也想让她尝一尝!”   景飞鸢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牵着小姑娘的手一同出门。   景寻鹤跟在后头哼哼唧唧,他姐姐被抢走了,呜。   ……   青楼。   春香院二楼。   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正在数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有伙计敲门,谄媚地禀告,“妈妈,外面有个姑娘想请您出去一见——”   老鸨哼了一声,爱答不理地说,“什么姑娘啊,咱们这是男人来玩的地方,姑娘家来凑什么热闹?让她走。”   伙计迟疑了一下,又说,“可那姑娘说,她是景家药铺的大小姐,她说妈妈您应该认识她的。”   老鸨一听这话,立刻将银票揣进怀里站起身来。   她走过去打开门,踹了一脚伙计,“是景大小姐你不早说!走走走,妈妈我出去见见她。”   很快,老鸨笑着跨出门,来到景飞鸢和景寻鹤面前。   她笑得极殷勤,“哎哟喂是景大小姐和景家小公子啊,今儿是什么春风把你们这俩贵人给吹来了?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啊?”   景飞鸢温柔说,“曹妈妈,我在对面茶楼定了个雅间,咱们去坐下说?”   老鸨欣然答应,“好,走吧。”   三人一前一后,来到酒楼雅间。   一进门,老鸨就看到了束手束脚站在门后的苏婉儿。   老鸨下意识用挑楼里姑娘的眼神打量了一遍,笑着说,“这姑娘生得可真标致,五官生得好,身材也好,就是晒得黑了点,肌肤也略糙,要是能捂着养个半年,把肤色养白养细腻了,那就是个小美人儿了。”   苏婉儿愣愣地望着这个四十来岁花枝招展的老鸨,一张脸通红,“谢,谢谢您夸赞。”   老鸨笑着跟景飞鸢一起坐下来。   景飞鸢给老鸨倒了一杯茶,低声说起了苏婉儿的事。   老鸨得知苏婉儿的娘是被渣爹和寡妇气死的,现在渣爹还想卖了苏婉儿和她妹妹,顿时气得直拍桌子!   “这种黑心烂肺的老东西,真该把他自己给卖了,让他去试试卖他的屁/股是什么滋味!” 第36章 他对她,一见钟情   苏婉儿站在一旁抹了一把泪。   景飞鸢低声说,“曹妈妈,我想帮婉儿脱离苦海,现在需要您来帮个忙,您能不能抽个空,去婉儿她们村子里走一趟,就说要买婉儿和她妹妹……”   老鸨听完景飞鸢的计划,毫不犹豫答应了,“行啊,不过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一早就赶到那村子里去,保证让这姑娘和她妹妹跟家里断绝关系,再不让她们的爹欺负她们压榨她们!”   景飞鸢松了一口气,“多谢曹妈妈帮忙,不知您的辛苦费要怎么给……”   老鸨嗔了一眼景飞鸢,笑道,“景大小姐您这是说什么话?我们青楼女子没人看得起,以前病了痛了都没有大夫愿意给咱们看病开药,只能自己熬,熬不过去就等死,可你们景家药铺不一样,你们把我们青楼女子也当人,有事儿一喊你们,你们就来帮咱们诊脉,我们楼里的姑娘包括我本人都受过你们景家药铺的恩惠,我们正愁没机会报答呢,如今景姑娘你有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收辛苦费的道理?”   她爽朗道,“不要辛苦费,只要景家药铺今后还能把我们当个人看待,不嫌咱们脏,继续给咱们治病,咱们就感激不尽了!”   景飞鸢温柔说,“自然,只要景家药铺不倒,就会一直为所有来就诊的病人治病,我们景家的祖训是,行业有贵贱,可人命没有贵贱。”   老鸨眉开眼笑,“所以我们都喜欢景家人呢!”   景飞鸢莞尔,又跟老鸨喝了会儿茶,商定了细节,然后便各自离开了。   景飞鸢让人把茶楼里的糕点打包拿上,交给弟弟帮她拎,她拉着苏婉儿的手走在前头。   景飞鸢问,“方才咱们商量的具体细节,婉儿你都记住了吗?”   苏婉儿乖乖回答,“记住了大小姐,我一定不会节外生枝。”   景飞鸢会所,“好,那我找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苏婉儿连忙摆手婉拒,“不用了不用了——”   她红着眼眶说,“大小姐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能再让您破费!”   景飞鸢拉着她的手,温柔说,“必须要,如今城外流民多,其中有些不是好人,你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孤零零走在路上,若是被人盯上了怎么办?我让马车把你送到你们村外头隐蔽的路上,不会让你们村子里的人看见的,你自己避着人回家就行了。”   苏婉儿抿唇泪汪汪望着景飞鸢,“大小姐……”   景飞鸢摸了摸她脸颊,“以后叫我姐姐吧。”   苏婉儿咬了咬嘴唇,明知道自己不配,可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景飞鸢含笑应了,“乖,以后就这么叫。”   苏婉儿心里一颤,彻底认定了这个姐姐。   景飞鸢去雇佣马车的南市找了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熟人,她放心。   把苏婉儿交给赶车的大爷后,她挥手含笑送苏婉儿离开。   看着马车慢慢隐入人群消失不见,景飞鸢才带着景寻鹤转身。   景寻鹤说,“姐姐,我们回家吗?”   景飞鸢低声说,“姐姐还要去找个人。”   景寻鹤迷茫望着她,“找什么人?”   景飞鸢说,“姐姐总觉得今天拦截你和爹那些流民有点蹊跷,姐姐想找人把那个领头的疤脸抓起来,偷偷审问一下。”   景寻鹤一脸震惊,“姐姐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是被人收买故意拦我和爹的?”   景飞鸢看向赵家的方向,“把人抓住了问一问就知道了。”   景寻鹤重重点头。   景飞鸢领着弟弟穿过了半个城,来到一个门前挂着把黑金大刀的庄子前。   这是金刀镖局。   她们进去找到管事的,给了十两银票的定金,让镖局的人帮她们去城外虎头山下抓一个率众抢劫的疤脸男人来,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两银子。   镖局一听只是抓个没用的暴民,这么简单的小事儿能拿三十两银子,立刻答应了。   景飞鸢办完了这件事,才跟弟弟回景家。   路上,她又去烧鸡铺里买了一罐子香喷喷的黄芪鸡汤,整只鸡都在里面的那种,又买了一碗八宝饭,还买了些蜜饯零嘴。   谁让空间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她填呢?   景寻鹤看得啧啧称奇,“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馋嘴啦?”   景飞鸢若无其事地说,“这半年在赵家被赵灵杰和他娘约束久了,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自然要重新体验一回吃零嘴的快乐。”   景寻鹤立刻信以为真,噘嘴说,“赵家人最烦了,自己家里穷,就不许你花钱,明明咱们家有的是钱,可以让姐姐敞开了花,他们偏要管着你,让你一个大小姐跟他们一起过清贫日子,烦死了!”   景飞鸢笑着附和,“就是,烦死了,还是我爹和弟弟好,不光不约束我花钱,还拼命给我塞银子生怕我不够花,这世上的男人啊,只有我爹和鹤儿是最爱我的。”   景寻鹤一脸骄傲。   他和爹当然是最爱姐姐的,他的银子都要给姐姐花!   毕竟他可是在姐姐背上长大的,小时候爹爹要忙铺子里的事,娘身子不好,他从小就是姐姐背着他到处玩耍的。   他超爱姐姐。   回到景家,景飞鸢就推着景寻鹤去歇着了。   她拎着一路买的东西,回到自己房间里。   关上门窗后,她进入药玉空间,径直来到二楼。   刚一上楼,她就听见煜儿的笑声。   “小舅,咯咯咯……”   景飞鸢脚步一顿,缓缓抬头看着那床上。   少年和煜儿刚刚苏醒,煜儿一边揉着困倦的眼睛一边扑腾到少年身上,少年则睡眼惺忪地看着煜儿在他身上胡闹,满脸宠溺。   忽然察觉到有人,少年蓦地抬眸。   那双漆黑眼眸,瞬间落在景飞鸢身上。   昏迷前那最后一眼,他已将眼前的人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此刻一打照面,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他眼里有激动,有感恩,还有一丝丝羞怯。   他低头看了一眼光溜溜裹在被子里的自己,红着脸颊特别小声地说,“姐姐,是,是你帮我脱衣裳帮我擦身子的吗?” 第37章 他背后竟有圣莲图纹!   景飞鸢看了一眼他被子没盖住的肩,努力让自己坦然一些。   她一边靠近床,一边说,“是我,当时你伤得太重了,身上又有许多虫子,我怕你伤口感染,就为你擦洗干净敷了药——你如今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许多了?”   少年看着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姐姐靠近自己,他脸颊越发的红,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措,恨不得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去。   他努力忍住缩回被子里的念头,垂着眼睫乖乖巧巧回答,“好很多了,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不用谢。”   景飞鸢拿来一把竹椅子坐下,将拎着的东西放在旁边桌上。   刚坐下,煜儿就抛弃了小舅,爬起来一个飞扑,开心扑进景飞鸢怀里,“娘!”   景飞鸢笑着搂紧煜儿,亲了一口小家伙的脑门,然后把药酒拿来递给少年,“这是药酒,我抱煜儿出去尿尿,你自己拿药酒擦擦伤口。”   少年捧着药酒,有点纠结。   从小到大爷爷就三令五申跟他说,不许喝酒,一滴酒也不许沾……   可是,可是这是药酒哎!   爷爷只是说他不能喝酒,擦一擦药酒应该没关系吧?   受伤了哪有不擦药的道理?   少年见景飞鸢出去了,立刻坐起身来,将药酒倒在手掌心里抹向全身上下的伤口。   他擦得很快,景飞鸢抱着煜儿回来,他已经擦完躺好了。   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背部明明没有擦药酒,可是背部在发烫,烫得他有点难受……   景飞鸢在床边坐下,问道,“你背上的伤自己能擦到药酒吗?要不然你趴着,我帮你擦?”   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景飞鸢,飞快摇头,撒谎说道,“我,我,我自己擦到了,谢谢姐姐。”   景飞鸢见他不好意思,一笑作罢。   少年羞答答望着景飞鸢,又看了看依偎在景飞鸢怀里喊着娘的小家伙,他小声问道,“姐姐,小宝为什么喊你娘啊?你难道是小宝的亲生母亲?”   景飞鸢闻言一顿。   她抬眸看着少年,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我是景家药铺里一个普通的姑娘,名叫景飞鸢,昨天晚上机缘巧合之下在白云观大殿的神龛底下救了浑身是伤的煜儿,他大概是与我投缘,一见我就扑进我怀里抱着我喊娘亲,让我白得这么大一儿子。”   说完,她又问少年,“你呢,你是谁?”   少年越发懵了。   这都不是小宝的生母,小宝怎么会抱着人家喊娘?   傻乎乎的孩子都是这么乱认娘的吗?   少年压下心底疑惑,乖乖说,“姐姐救了我和小宝,我不会瞒着姐姐我和小宝的身份来历。”   他娓娓道来。   “小宝是安远县财主郑勋的养子。”   “郑勋前几年捡了一个带着婴儿的美貌妇人,他把美貌妇人纳做妾以后,就把妇人带来的婴儿养在膝下,这就是小宝了。”   “小宝两岁的时候郑家人发现他心智不足,是个傻子,郑家人心生厌恶,便随意把他交给家里一个有孙儿的奴仆养着,饿不死就行了。”   “因此小宝的日子过得挺不好,经常饿着肚子,傻乎乎的他饿极了还捡过土里的虫子吃。”   “我们家是开镖局的,正好是郑财主的邻居。”   “去年小宝饿昏头了,迷迷糊糊跟着一只狗爬出了郑家的狗洞,σw.zλ.顺着我们家的狗洞爬进来,当时我跟爷爷奶奶正吃饭,一身泥土脏兮兮的小宝摇摇晃晃走到我们跟前,眼巴巴看着我们。”   “他很饿,肚子一直咕咕叫,可是他也很乖,他没有扑上来抢东西,他就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一直流口水。”   “我有点不忍心,就拉着他走到一边,拿我的饭喂给他吃。”   “这小东西很粘人,依偎在我怀里吃得饱饱的,吃完又乖乖坐在一旁看我练武,玩到晚上又跟着我们混了一顿夜宵,我才把他塞回郑家的狗洞里。”   “谁料,这小东西傻归傻,可找吃的他是一点都不迷糊,第二天这小东西又乐颠颠爬狗洞进来了。”   “一进我们院子他就直冲我而来,一把抱住我的腿,黏着我不撒手。”   “谁能拒绝这么个漂漂亮亮又乖巧粘人的小孩子呢?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养着了,他知道我待他好,也就越发亲近我,明明还不会喊爹,可听到我亲戚家的孩子喊我小舅,他愣是学会了喊小舅。”   “我纠正过很多次,他死活不肯改口,一直小舅小舅的叫我,我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景飞鸢终于明白了。   她揉了揉煜儿小宝软乎乎的小脸颊,抬头温柔看着少年,“你是个好人。”   少年被美人姐姐夸赞,顿时脸颊通红,手足无措地低着头不敢看美人姐姐。   “饭饭,娘,饭饭。”   煜儿等了这么久,娘没给他喂饭,他轻轻拉了拉娘亲的袖子,仰头软糯催促。   “好,给你吃饭饭。”景飞鸢笑着把他抱在膝上,从黄芪鸡汤的整只鸡上扯了一个鸡腿递给他慢慢啃,然后抬头望着少年。   她不动声色试探道,“你们既然在安远县,怎么会来到京城,又怎么会重伤至此呢?”   少年继续往下说。   “一个月前,郑财主捡来的那个美人侍妾恢复记忆,突然说她是安亲王府的奶娘,小宝是安亲王的骨肉。”   “郑财主欣喜若狂,立刻就要带着小宝上京城攀亲。”   “可他们郑家这几年对小宝不闻不问甚至称得上极其苛刻,小宝跟郑家人谁也不亲近,郑家人要带他走,他哭哭啼啼抱着院里柱子一直朝我们家这边喊着小舅。”   “郑家人只好请我过府,陪小宝一路上京城。”   “我本来也不想跟郑家人来京城,可是低头看着一直躲在我身后抱着我的腿死活不肯跟郑家人走的小宝,我狠不下心不管他。”   “我抱着小宝同骑一匹马,随郑家人上路,有了我陪伴,小宝就很乖了,让干嘛就干嘛,一路都没闹过。”   “终于,我们抵达京城。”   “可就在昨晚,我们在城外客栈歇脚时,有一群黑衣人找上了郑家人。” 第38章 对她脸红,赠她美玉   “他们说他们是皇上的人,皇上要用另一个小孩来顶替小宝回到安亲王府,他们要郑家人把小宝交给他们,还要郑家人把他们带来那冒牌货小孩当成养了四年的儿子,配合那个小孩去欺骗安亲王……”   “他们威胁郑家人,若是敢抗旨不遵,就把郑家人全部杀了,到时候他们照样能用那个假冒的小孩去顶替。”   “郑家这样一户乡下土财主,哪里敢跟皇权对抗?”   “卷入这样一场风波里,他们只求活命,于是流着泪哆哆嗦嗦答应了。”   “可我不想答应。”   “他们要用别的小孩来顶替小宝,那么小宝的下场肯定难逃一个‘死’字。”   “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小宝去死?”   “一年前小宝来到我家时还是个骨瘦如柴的小东西,我用了一年才将他养得白白胖胖,这是我亲手养大的崽崽啊,他整天赖在我怀里喊我小舅啊,我必须要保护他。”   “所以我趁着那伙人还在跟郑家人说话,悄悄带着小宝逃了。”   “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人太多了,我抱着小宝拼尽全力逃跑,落得遍体鳞伤,我知道我难逃此劫,最后我只能拼死杀出血路来到道观里将小宝藏在神龛底下,独自引开追兵。”   “我想着,道观里只要有善心人能帮一帮小宝,小宝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虽然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我引开了追兵,小宝还是有很大可能会被他们找到杀死,可是那种情况下我和小宝已经走到绝境了,我没得选,我只能赌一赌。”   说到这儿,少年眼睛亮亮地望着景飞鸢。   他说,“幸好我赌赢了,我和小宝遇到了姐姐,姐姐不光救了小宝,还救了濒死的我,姐姐你是我和小宝的救命恩人!”   景飞鸢轻轻叹息一声。   这是因为她重生了,刚好赶上了。   可前世,小宝和少年都死了,没一个活下来。   但当时那种情况,少年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那些人是皇帝派来的人,少年不论是找客栈里的人帮忙还是大声嚷嚷喊道观里的道士帮忙,都没有用,那些大内侍卫一亮出腰牌就能仗着崇高的身份反口污蔑少年是抢孩子的贼人,少年只会死得更快。   这就是权力压迫下,身为普通人的无奈。   如这少年,找再多人帮忙也抵抗不了皇家大内侍卫的权威。   如她自己,区区商户女根本抵抗不了骄阳郡主的权威。   不过现在不怕了。   她和少年都有靠山了,只要让小宝成功回到安亲王府跟安亲王认亲,做了王府小世子,她们从此就不惧怕被人残害了。   景飞鸢抬头看着少年,“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着美人姐姐那一声“少侠”,羞得手指头一下子攥紧了被子。   他红着脸颊,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看了一眼景飞鸢,低着头小声说,“姐姐,我叫燕离澜。”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姐姐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不要叫我少侠,我,我不是少侠……”   景飞鸢笑着说,“你怎么不是少侠呢?一个人,还抱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能从那么多大内高手追杀下一路从客栈逃到白云观,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燕离澜羞得都抬不起头了,“就,就比一般人好一点。”   景飞鸢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燕离澜乖乖软软地回答,“十四。”   景飞鸢说,“才十四岁就有这么高的武功,你还说自己不厉害?你要是上战场啊,必定是第二个安亲王姬无伤。”   燕离澜耳朵尖都红透了,手指越发无措地攥紧被子。   他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姐姐,他也没有被这么好看的人夸赞过,他,他,他真的要飘起来了!   唔,他背上的烫意也越来越明显了。   好像背部长了什么东西一样,又烫又痒,好想狠狠挠几下。   到底长了什么啊,怎么那么刺挠?   景飞鸢见小少年害羞了,便不再说。   她将带来的那碗八宝饭打开盖子,拨了一点点饭到盖子里给煜儿小宝留着,然后将碗递给燕离澜,“来,吃饭,我今儿没工夫准备其他的菜,你就用这黄芪鸡汤泡着白米饭先对付一顿,好吗?”   燕离澜乖乖双手接过碗,“好,谢谢姐姐。”   他捧着碗,景飞鸢拎着鸡汤罐子往碗里倒了许多鸡汤,金灿灿的鸡汤泡着粒粒分明的白米饭,香喷喷的,又好看。   景飞鸢催促他,“快吃吧,吃了饭再把这只鸡吃了。”   “好的姐姐。”   燕离澜红着脸颊望了一眼景飞鸢,点头乖乖用勺子吃饭。   景飞鸢见少年开始吃了,她搂着煜儿小宝,装作不经意地说,“我昨晚救煜儿小宝的时候,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一块紫色的麒麟玉,那玉是燕公子你的还是煜儿的?”   燕离澜闻言抬头。   他说,“是我的,我从小就戴着,昨晚我知道自己去引开追兵可能会活不成了,就把麒麟玉戴在小宝脖子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在煜儿小宝脖子上搜寻他的那块玉。   景飞鸢深深凝视着燕离澜,“燕公子,你那块玉,我很喜欢,我想——”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燕离澜就赶紧说,“姐姐喜欢那就送给姐姐好了。”   景飞鸢一愣,人家的爽快,愈发衬得她卑劣。   她揪着手指,低声说,“可那是你的东西,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戴着的……就这么送给我,你不会舍不得吗?”   燕离澜清凌凌的目光望着景飞鸢,说,“那玉是我的没错,可我和小宝要是死了,这玉还不是会让人捡走吗?说不定人家捡走了玉却连给我和小宝埋葬尸骨都不会做。姐姐你菩萨心肠,又有好医术妙手回春,是你救了我和小宝的命,你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姐姐你不过是喜欢我一块玉,我有什么舍不得?”   他揉着通红的耳朵,软乎乎地说,“姐姐你就是想要我这个人,我也可以给姐姐的……”   景飞鸢还没说话,药玉空间这小淘气就故意在她脑子里“哇喔”怪叫了一声。   怪叫完,药玉空间又激动地跟她说悄悄话,“主人主人!这个美少年我喜欢,又软又乖又听话还会撩,主人你就让他把麒麟玉当聘礼吧,你们原地成亲好啦!” 第39章 他就是国师后人!圣莲图纹   景飞鸢垂眸。   成亲?   人家十四岁的俊俏少年,这般年轻,而且身份来历成谜,说不定是哪家王孙贵族的公子哥儿,她哪里配得上人家?   燕离澜见美人姐姐没接话,他有点懊恼。   爷爷骗他。   爷爷说他长得这么好看,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只要他装得乖乖的软软的,就没人能忍得住不喜欢他。   可是眼前的美人姐姐就不喜欢他。   燕离澜鼓了鼓腮帮子,低着头说,“这块玉我送给姐姐了,不过姐姐,我爷爷奶奶说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脖子上就挂着那玉,那应该是我爹娘的信物,如果将来有人通过那麒麟玉找到姐姐的话,我希望姐姐能告诉我一声,我想知道我的家人是谁。”   景飞鸢点头,“好,多谢你啊,燕公子。”   她看着这少年,眼神柔软。   这样敞亮而明理的少年,她很喜欢,跟她家鹤儿一样,都是最可爱最可爱的孩子。   她既然拿了药玉空间,那她一定要从别的地方十倍百倍地还给这少年。   燕离澜害羞得不得了。   他心想,谢什么呀,他是当定情信物送出去的呀。   美人姐姐收了他的玉,他一定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定能把美人姐姐娶回家给爷爷奶奶看的。   他喜欢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在他濒死之时如神灵出现,他对姐姐一见钟情,特别喜欢。   他吃了几口饭,偷偷看了看美人姐姐,没话找话轻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叫他煜儿啊?”   景飞鸢手指一顿。   她自然不会说煜儿跟她前世亲儿子之间有渊源。   她若无其事地告诉燕离澜,“昨晚捡到他,听到他喊我娘亲,我问他叫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就索性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景煜。”   燕离澜弯起嘴角,软软夸赞,“姐姐你好会取名字呀,景煜可比郑知恩好听多了,我以后也跟姐姐一样喊他煜儿,可以吗?”   景飞鸢莞尔,“好啊。”   燕离澜看向煜儿,学着景飞鸢喊,“煜儿?”   “昂?”   煜儿茫然抬起头看着小舅。   燕离澜笑眯眯看着煜儿,心想,他救煜儿是救对了,煜儿很能干地跑去自己找了一个娘,他以后不想做小舅了,他想做爹爹。   “小舅?”   煜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小舅,见小舅奇奇怪怪望着他,好像没有什么事,他又低头继续啃骨肉。   他啃得贼卖力,张着小嘴巴大口大口吃,鸡腿肉已经被他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嗦骨头上残留的肉。   小嘴巴上,都是油。   燕离澜下意识伸手想去帮煜儿擦嘴角,恰好景飞鸢也拿帕子去擦煜儿的嘴巴,两人的手指在煜儿的嘴巴前面相碰——   燕离澜看着自己摸到了美人姐姐的手指,愣了愣,害羞地将手指收回来了。   美人姐姐的手指,好软。   他想光明正大牵着这只手,牵一辈子。   “吃饱了吗?”   景飞鸢见燕离澜埋头把饭吃完了还不敢抬头,忍不住笑了。   害羞的少年,有点可爱。   她将燕离澜手中的碗拿过来,又把鸡汤罐子递给燕离澜,“再吃一点,这鸡汤鸡肉都是你的,你抱着罐子慢慢吃。”   燕离澜抱着暖呼呼的罐子,默默望着美人姐姐。   他好想说,他不是饭桶,他吃不完,但是美人姐姐对他笑得那样好看,他说不出口。   他,他会努力做个饭桶的。   等燕离澜把鸡肉吃完鸡汤喝完,景飞鸢温柔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干活了,燕公子你好好躺着,若是想要方便,就下楼去木屋后面,不过——”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不过燕公子你千万不要乱走,这院子外面看似是一层层的迷雾,实际上这是一个绞杀阵法,你触动了阵法会丢掉性命的。所以请你务必要听我的话,只能带着煜儿在院子里活动,不要离开。”   燕离澜立刻点头答应,“姐姐你放心,这是你家,我和小宝被你救回家自然应该听你的话,你不让我们去的地方我们绝对不会去。”   景飞鸢这才放心。   她拿帕子擦拭干净煜儿小宝油乎乎的小手和嘴巴,又将帕子递给燕离澜,“擦擦手,那我就先走了?”   燕离澜点头。   景飞鸢下楼,站在小木屋外。   她在心里问药玉空间,“没有我的带领和准许,他们无法离开空间回到现实世界,是吗?”   药玉空间说,“对,只有主人抓着他们,他们才能出入。”   景飞鸢放心了,又嘱咐药玉空间,“不要让他往院子外面探索,不能让他发现这里是一个密闭空间,他只要一靠近院子边缘的屏障,就让他晕过去。”   药玉空间再次答应。   景飞鸢刚走,少年燕离澜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翻过身趴在床上。   他伸手不停抓挠着自己刺挠的背部。   他喊煜儿,“煜儿小宝,快帮小舅看看,小舅背上是不是长东西了?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痒啊?”   煜儿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望着小舅。   干啥?   他迷迷瞪瞪看着小舅不停抓挠的背部,忽然他眼前一亮!   哇!   花花!   小舅背上有一朵好好看的花花,白色的,好漂亮!   小宝嗷了一嗓子,贼激动地扑在燕离澜背上,小胖手轻轻摸着花花,嘴里直嘀咕,“花花!漂漂!”   燕离澜扭头懵逼望着小东西。   花花?   他背上有花花?   这傻孩子,他背上怎么会有花花呢?   他拉着煜儿的手,耐心问道,“煜儿小宝,小舅背上有什么?”   煜儿抬头望着他,指着他的背重复,“花花!”   燕离澜想笑,点了点他的小鼻梁,“不许闹,到底是什么?”   煜儿噘嘴,委屈重复,“花花!花花呀!”   燕离澜扶额放弃了。   花花就花花吧,啧,他背上能有什么花,皮开肉绽绽放出的花吗?   ……   翌日。   景飞鸢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饭厅里,默默看着对面三个空位,然后抬头默默看着摆饭的梁嬷嬷。   “爹娘还没起?”   梁嬷嬷忍不住好笑。   她老人家温柔说,“小别胜新婚嘛,姑娘您是大姑娘了,您懂的,对吧?”   景飞鸢被嬷嬷打趣,脸颊一下子红了。   这时候,小厮跑进来说,“大小姐,春香院的曹妈妈来了,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 第40章 天生贱皮子   景飞鸢立刻看向小厮,忙说,“你去请曹妈妈进来坐会儿,我吃过早饭马上就出发。”   小厮挠头,“我们请了,曹妈妈说她身份贱,不进来,就在外面马车里等您。”   景飞鸢无奈,“那你去跟她说,我马上出去。”   等小厮走了,景飞鸢拿上一盘包子边吃边走向景寻鹤的房间。   昨天鹤儿说了,要跟她一起去秀溪村看热闹。   她抬脚轻轻踹门。   “鹤儿,鹤儿,姐姐要去秀溪村了。”   “鹤儿,曹妈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喊了几声,房间里传来景寻鹤迷迷糊糊的回应。   “呜,姐姐你等我,我马上起来。”   景飞鸢等了会儿,景寻鹤打开门,揉着眼睛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了。   “姐姐,等会儿你帮我梳头发。”   他打着哈欠,一边洗脸一边哼哼唧唧撒娇,“我不想动弹呜呜呜……”   景飞鸢宠溺地看着他,“好,等会儿姐姐在马车里帮你梳。”   景寻鹤冲姐姐龇牙笑。   做个有姐姐疼的弟弟,真幸福呀。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脸漱了口,跟着姐姐出门。   两人笑着跟曹妈妈打招呼,坐上了曹妈妈后面那辆景家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秀溪村而去。   马车里,景飞鸢拿着牛角梳,看着趴在自己膝上打盹的弟弟。   小时候弟弟也是这样,因为身子弱经常疲倦缺觉,玩着玩着就把玩具丢了,小碎步蹭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家弟弟啊,乖巧又粘人,她从小就很喜欢弟弟,特别喜欢。   景飞鸢含笑给弟弟梳理头发,她手上太过温柔,哪怕靠近秀溪村的山路变得坎坷,马车震动,景寻鹤也没有醒,仿佛姐姐怀里就是他安睡的摇篮。   直到马车停在秀溪村里的晒谷坝上,景飞鸢轻轻推了推他,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他下意识蹭了蹭姐姐的腰,“到了啊?这么快?”   景飞鸢好笑地揉了揉他脸颊,“马车都走了两刻钟了,哪里快了?是你睡得太香了。”   景寻鹤嘿嘿笑,伸着懒腰坐起来。   刚坐好,景飞鸢就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还没吃早饭呢,来,吃个包子。”   景寻鹤咬着温热的包子,知道姐姐一定是用油纸包裹着揣在怀里帮他捂着的,他忍不住又蹭了蹭姐姐的肩,“姐姐你真好呜呜呜!”   景飞鸢笑着捏他鼻子,拉开车帘看向外面。   前面那辆马车里,曹妈妈已经下来了。   她走到景家马车旁边,笑道,“大小姐小公子,你们就在马车里等吧,这种场面你们不适合露面,等着我把人给你们带来就行了。”   景飞鸢点头笑道,“多谢曹妈妈,您又行善积德了。”   曹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我就喜欢景小姐,人漂亮又和善,菩萨一样的玉人儿!”   她转过身吆喝一声,带着三个五大三粗的龟奴,雄赳赳气昂昂去行善积德。   ……   苏婉儿家。   一大早苏婉儿就起来了。   扫鸡圈喂鸡,挑水,生火做饭,这些活儿她一样不敢落,一旦没做好,又要挨奶奶的骂。   可就算她已经这么安分勤快了,还是没逃过奶奶的魔音贯耳。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跟你那死鬼娘一个样!”   “我们说要把你妹妹卖了,让她去好人家做丫头过富贵日子,你非不让,你非要逞能说你采药也能挣回五两银子!”   “我们依了你,可结果呢?”   “银子呢?药材呢?”   “昨天一大早就背着竹篓出门,还带走了我足足八个粗面馍馍,结果下午你空着手回来了,药材没采到,你还把竹篓和粗面馍馍给弄丢了!”   “你知不知道那竹篓咱们家用了多少年了啊,我用了十年都舍不得扔,你出趟门把它给弄丢了,你这个贱丫头怎么这么败家?你知道买一个新的背篓要多少钱吗?”   “还有那粗面馍馍,那可是足足八个啊,你说丢就丢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   “还想吃饭,吃个屁!”   “你这三天的饭就是那八个馍馍,你自己把你的饭弄丢了,那你接下来三天就甭吃了!”   苏婉儿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堂屋里,低着头忍受奶奶的责骂。   爷爷奶奶和爹坐在桌边,拿着她一大早蒸的馍馍吃得香,她和妹妹却一点也吃不着。   她等奶奶骂完了,才将三岁的妹妹推上前,“爷,奶,爹,我不吃,你们给妹妹半个馍吧,她昨晚就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   奶奶将筷子一摔,又骂起来,“她吃什么东西?饿着!”   奶奶刻薄的眼扫了一眼三岁的苏秀儿,“哼,要是嫌咱们家待她不好,嫌在咱们穷人家吃不饱,那就老老实实去富贵人家做丫头去!人牙子花了足足五两银子买她呢,只要她跟着人家走,到时候就是去贵人家里顿顿吃白米饭,哪里用得着来跟我们讨这半个粗面馍馍?”   苏秀儿被奶奶的眼睛一瞪,吓得立刻退回苏婉儿身后,紧紧抱着苏婉儿的腿,眼泪大颗大颗掉还不敢哭出声来。   哪怕她才三岁,她也已经在多次挨揍的经历中明白了,她若是哭出声吵到爷爷奶奶和爹了,这三人是会打她的,挨揍很疼很疼,她不想挨揍。   她紧紧攥着姐姐的裤腿,摇着头弱声弱气地说,“姐姐,我不吃饭,我不想去过好日子,我不想吃白米饭,我要跟姐姐一起。”   奶奶气得直骂,“你就是个天生的贱皮子!给你吃白米饭你还不要,那你就跟你姐姐一起饿着,饿不死你们!”   苏秀儿不敢看奶奶,瑟缩着将小脑袋埋在姐姐腿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苏婉儿低头看了眼被家里人欺负得胆小怯懦的妹妹,又抬头看着刻薄的奶奶,冷漠的爷爷,和巴不得甩掉她和妹妹这俩累赘的亲爹——   她心底愈发坚定了要离开这儿的念头。   她牵着妹妹的手,低声说,“我带妹妹去山上割猪草,奶奶你们吃了饭把碗筷放锅里,我回来洗。”   说完,她拉着妹妹转身离开了。   即便离开,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奶奶骂骂咧咧的嗓音。 第41章 一家子极品,心肠恶毒   走出家门,苏婉儿站在泥泞的小路上,遥望着路尽头。   也不知道景大小姐和曹妈妈来了没有?   她去路口等着。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家了。   以前她还能熬,现在有了盼头有了出路以后,她多待一刻钟都觉得煎熬。   苏婉儿刚带着妹妹靠近晒谷坝,就见到了花枝招展的曹妈妈。   曹妈妈正在跟村里最爱说长道短的宋婆婆说话。   曹妈妈说,“老大姐,你们村里有没有长得标致的姑娘啊?我是春香院的,我们楼里缺姑娘了,我下乡来碰碰运气买几个人回去。”   宋婆婆虽然爱说人长短,可她心不坏。   她瞅了一眼曹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住了啊,我们村里没有标致的姑娘,您去别的地儿找吧,我们村子里没有人卖姑娘!”   曹妈妈不在意宋婆婆的恶意。   不肯把姑娘卖给她的才是好人呢。   啧,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去做青楼女子啊,不都是没有遇到好爹娘被人卖了才落入了那种不光彩的泥潭里么?   她也希望她当年能遇到这么护犊子的爹妈,若是有人护着,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曹妈妈对宋婆婆笑,“老大姐您是善心人,您不愿意卖闺女,可指不定别家愿意呢,我到村子各处走一走,再见啊老大姐!”   说完,曹妈妈就带着人往前走。   刚走两步,曹妈妈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的苏婉儿苏秀儿姐妹俩。   曹妈妈眼前一亮。   她拍着大腿故作激动,大声嚷嚷道,“哎哟喂谁说这里没有标致的姑娘啊,这姐妹俩不就是美人胚子吗?哎哟瞧瞧这水灵的大眼睛这美丽的脸蛋,瞧瞧这窈窕的身段,到了我们青楼里我稍微一调教,那就是能让男人豪掷万金的花魁啊!”   曹妈妈围绕着苏婉儿姐妹俩转悠一圈,故意夸张地说,“哎呀就是这胸有点小,摸起来没手感,没事儿,进了我们楼子里,妈妈我多给你吃点好东西,保证让你低头看不到脚!”   “……”   苏婉儿目瞪口呆地望着曹妈妈,脸颊红透了。   哎呀这妈妈演得也太好了吧,听听这荤话说得,太招人恨了,把逼良为娼的坏老鸨模样演得真真儿的!   看看那边的宋婆婆,已经恨不得脱了鞋子狠狠打曹妈妈了!   苏婉儿强忍着心底想笑的冲动,装作无措又茫然地望着曹妈妈,“您是谁啊?您想干什么?”   曹妈妈勾唇,“青楼听过吗?妓院听过吗?我是青楼的人,我来你们这儿买姑娘。”   苏婉儿吓得一把抱住妹妹,转身就往回跑,“我不去青楼!我要回家了,您别跟着我!”   曹妈妈见状,立刻振臂一挥,“你们几个,跟我追上去!这么标致的姑娘,我必须得去问问她家里人卖不卖!”   苏婉儿在前面逃命一般飞跑,曹妈妈带着三个大汉飞快追上去。   宋婆婆见状,急得一拍大腿,也追了上去。   造孽哦!   她必须得去看看,否则苏家那一家子豺狼肯定会把婉儿姐妹俩给卖了!   她不光自己追,她还一路嚷嚷着喊人——   “快来人啊,咱们村里来了个青楼老鸨子,她看上了婉儿秀儿姐妹俩,她要去苏家买人了!”   “大家伙儿快来啊,别让老苏家偷偷摸摸把这么好的姑娘给卖了,好好的姑娘进了青楼可就完了啊!”   “大家伙儿快去苏家,快!”   有了宋婆婆这个热心肠,村里人许多都飞快跑到苏家看热闹。   于是,等苏婉儿气喘吁吁跑回院子,曹妈妈也带着人追进院子里时,外面四面八方都走来了村民。   苏婉儿看了一眼那么多叔叔阿姨爷奶,眼神微闪。   人多才好办事。   尤其是看到人群里还有那个妖艳寡妇时,她更满意了。   她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堂屋里的爷奶和爹大声喊,“爷爷!奶奶!爹!有人想买我和婉儿!他们追到院子里来了!爹!爹!”   堂屋里的三人一听这话,惊讶对视一眼,立刻满面喜色地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花枝招展的曹妈妈,三人皱了皱眉。   不是人牙子,是个老鸨子啊?   老鸨子倒是出得起钱,可是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把女儿卖给老鸨子,他们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曹妈妈没给他们犹豫的机会,豪气地说,“你们就是这俩姑娘的亲人啊?我看上这俩姑娘了,把她们卖给我吧!大的那个,我出三十两银子!小的那个,我出十两银子,你们考虑考虑吧,要是满意我就把人带走了!”   苏家人正犹豫要不要赶人,忽然听到这话,三人同时愣住了。   三十两……   十两……   这加起来就是四十两银子了啊!   他们家省吃俭用这么多年也才存下来五两银子,只要卖掉两个赔钱货,就能赚回来四十两?   有了这四十两银子,拿十两给寡妇做聘礼,生个大胖小子,然后再拿十两翻新一下新房子,全家人住进干净不漏雨的房子里过好日子,剩下的银子就留给胖孙子好吃好喝将来再上个好学堂,要是胖孙子争气啊,他们家指不定还能出个秀才呢!   三人看看老鸨,又看看人群中的寡妇,眼神逐渐灼热起来。   虽然把女儿卖给青楼老鸨子,会被戳脊梁骨,可是他们家没有儿子继承香火也一样在被人戳脊梁骨啊!   再说了,一月前他们和寡妇闹出的事儿已经让全家人成了村中笑柄了,大家反正在嘲笑他们,还怕再被嘲笑一回吗?   拿着银子过好日子才是最要紧的,等他们吃香喝辣住青砖瓦房抱着孙子玩乐时,恐怕全村人都得嫉妒他们呢!   苏家三人对视一眼。   他们都从彼此灼热激动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而这时候,被四十两银子诱惑的孙寡妇也激动拨开人群走进院子里来。   她一进门就摸着肚子扬声说,“苏老大,我肚子里已经有你的种了,你到底啥时候准备好十两银子娶我过门啊?你总不能让你儿子生下来是个野种吧?”   她妩媚地乜了一眼苏爹,“你要是还不娶我,我可就把你儿子打了,不要你了啊!”   苏家人一听,喜出望外。   他们激动围绕着孙寡妇,异口同声,“你当真有了?” 第42章 往死里作贱她   孙寡妇哼了一声,“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来你们这儿之前刚去找赤脚大夫看过了,他说孩子得有俩月多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摸着肚子说,“而且我还爱吃酸,跟我生前头那两个小子一样的,都说酸儿辣女,我这一胎肯定又是个儿子。”   她瞅着苏家三人,“你们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就真去打了,省得肚子大起来了还没人娶我过门,我不是成了村里的大笑话?”   苏爹赶紧抓住孙寡妇的手,“要!当然要!我儿子我怎么会不要?”   成亲十几年就只生了俩女儿,他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来,可这会儿知道孙寡妇怀上了他的儿子,他马上就是有后的人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   他能扬眉吐气了!   跟儿子比起来,两个注定要嫁去别人家的赔钱货算得了什么?   卖!   今天必须卖!   他要拿四十两银子来养他的宝贝儿子,这才是他苏家的根苗啊,才是能给他苏家传宗接代的宝!   不止苏爹激动,苏爷爷苏奶奶也一样激动得合不拢嘴,不停围着孙寡妇转悠。   苏家三口激动得要命,可苏婉儿姐妹望着孙寡妇的肚子,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们的娘尸骨未寒,苏家又要添人进口了。   多讽刺啊?   苏家没人管角落里的姐妹俩,兀自沉浸在苏家有后人的喜悦中。   苏奶奶小心翼翼扶着孙寡妇的肚子摸了又摸,笑着呢喃了一声“乖孙”,然后雄赳赳气昂昂上前。   她叉着腰对曹妈妈说,“我们家婉儿就是因为长得漂亮你才会看上她,既然她长得漂亮,那你买去了她可就是你的摇钱树了,你想三十两银子就买走她,我们不大愿意,除非你再加一点。”   曹妈妈皱着眉盯着苏奶奶,“加多少?”   苏奶奶见有戏,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头,“十两!”   曹妈妈嚯了一声,“十两?那不就是要四十两买你家孙女?你σw.zλ.也好意思开口,你这辈子见过四十两吗就敢跟我要四十两!我是花钱买姑娘伺候客人啊,还是买个祖宗回去供着啊?你知道我要多久才能从她身上赚回来这四十两吗?”   苏奶奶有些心虚,可是她为了多拿点银子养她即将出世的孙子,她还是鼓足勇气分辩,“我听说你们青楼里那种会伺候人的姑娘一晚上就要几两银子呢,你买回去一个月就回本了。”   曹妈妈冷笑,“那你知道我们要花多少心血和精力才能调教出那样的姑娘吗?能一晚上赚几两银子的姑娘,那都是能满足客人变态的癖好的!有的人喜欢用鞭子抽姑娘,抽得鲜血淋漓满地打滚!有的人喜欢掐啊咬的,也是把姑娘弄得满身淤青!一晚上下来,等客人走了,姑娘半条命都没了,接一次这种客人起码要休息半个月,不是谁都愿意做这种姑娘接这种客人的!”   苏奶奶指着苏婉儿说,“我孙女就可以啊!她从小干活,皮糙肉厚,她也扛得住折磨!别的姑娘接了这种客,要休息半个月,她没这么娇气,她可以只休息三天就继续接客!”   “……”   苏婉儿流着泪望着苏奶奶,身子都在发抖。   虽然她早就知道奶奶不想要她这个孙女,只想要孙子,可是亲眼看到奶奶为了拿她换银子养孙儿,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糟践她时,她还是心痛得要命。   这就是她的亲人。   呵,真是无情啊。   围观的村民也都被苏奶奶的话气到了。   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出声骂苏奶奶不厚道。   苏奶奶瞪了一眼这些外人,“我卖的是我孙女,又不是你们孙女,关你们屁事!我卖她进青楼,你们卖女儿给男人家要彩礼,不是一样的卖?”   苏奶奶没理会那些人,继续跟曹妈妈讨价还价,“你再多出十两银子,到时候人给了你,你可以多让她接客从她身上讨回这十两银子来,你绝对不会亏本的!”   曹妈妈哼了一声,“那谁知道会不会亏本?要是你孙女不听话,不肯做那种伺候特殊客人的姑娘,她只做寻常生意,每天晚上只挣个几百文钱,那我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挣回本啊?”   她啧啧道,“我们青楼女子就那么几年青春,老了就没人要了,就只能沦为下等姑娘,去伺候那些年老体臭还没钱的穷酸,就是那些码头扛货的,做脏活下苦力的,个个都是满身汗渍一口大黄牙,亲个嘴都能恶心吐的那种……伺候一回,就挣几十个铜板,这能挣什么钱啊?”   苏奶奶也不怕臊了,她跟曹妈妈理论,“伺候这种人是挣不到几个钱,但是这种人也有好处不是吗?他快啊!年轻人得半个时辰,这种人半刻钟就完事了,省时间啊!到时候你就让我孙女多接客嘛,两刻钟三个,一晚上也能接三十个客人呢,这不就有一二两银子了?”   苏奶奶丝毫不在乎村民们厌恶的眼神,冲曹妈妈摊开手掌,“一共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把两个孙女卖给你!”   曹妈妈也是真的见识了。   她见过很多卖儿女的,也曾见过很多可憎的面目,可今天这个苏家婆子,是真的没皮没脸又黑心烂肺,不是个玩意儿。   她强忍着心底的厌恶,转头看向苏婉儿。   苏婉儿搂着妹妹摇摇欲坠。   她察觉到曹妈妈看她,她知道该她出声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妹妹扑通一声跪下来。   她一边膝行着靠近苏奶奶,一边大声哭泣。   “奶奶,求您不要卖了我!我不要去做妓女,我不要去伺候那些男人!我是你们家清清白白的孙女啊,我怎么能去青楼?奶奶您把我留下吧,我想留在家里,求您了奶奶,婉儿求您了!”   她拍着心口哽咽着又说,“我保证我以后会更勤快的!我早上起来喂鸡,我挑水,我做饭,我给你们洗衣裳,做完以后我立刻就去地里干活,我保证不会歇着,我会拼命干活的,不干到天黑我不回家!天黑了我也可以去采药,我可以换银子补贴家用的!奶奶,我会卖力干活孝敬你们,求你们不要卖了我!” 第43章 这恨!至死方休   苏奶奶冷冰冰看着她,无动于衷。   她抹了一把泪,又绝望地说,“我知道爹娶后娘缺银子,您……您可以把我嫁人的!我可以嫁人,我嫁!您不是说邻村有个瘸子想花银子娶我吗,只要您别把我卖去青楼,我嫁人给爹换银子还不行吗?”   说话间她已经爬到苏奶奶跟前。   她一把抱住苏奶奶的腿,可苏奶奶却跟嫌臭狗屎一样踢开了她。   苏奶奶冷笑,“你干活能换几个铜板?你嫁人又能换几两银子?那瘸子是想娶你,可他只肯给四两银子的彩礼,而现在你能卖四十两!你要是能找到一个愿意花四十两银子娶你的人,我这就把你卖给他,不让你去做妓女!可你能找到吗?谁会花四十两银子买你?”   苏婉儿被踹得狼狈摔倒在地。   她不顾疼痛,上前又抱住苏奶奶的腿,哭着说,“奶奶,我会努力上进的,我会努力给您挣四十两银子,您别卖我,求您了!”   苏奶奶又一脚踢开她,“呸,让你去挣五两银子你都挣不回来,还把我的背篓和八个馍馍给弄丢了,指望你挣四十两银子,猴年马月啊?”   苏婉儿见苏奶奶不肯通融,她又流着泪跪着上前抱住了苏爹的腿。   她哽咽道,“爹,我和秀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我们是您亲生的,您不能把我们卖进青楼啊爹!”   苏老大还没说话,孙寡妇就凉凉地说,“是啊,不能卖亲生女儿,那就把亲生儿子给打了吧,谁让女儿会说话会卖惨,儿子还在肚子里不能吭声呢?”   孙寡妇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唉,可怜了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是没机会出生看你爹你爷奶长什么样了,你也没法被你爹抱着冲他笑,没法被他扛肩上到处溜达了!谁让你命不好呢,娘只能把你打了——”   孙寡妇这话一说出口,苏爹那仅有的一丝丝犹豫也瞬间溃散了。   他要儿子!   他要抱着儿子笑,他要扛着儿子满村子骄傲地溜达!   他一把抓着孙寡妇的手,连声说,“不许胡说!我不会让你把我儿子打掉的!这可是我的种,是我们老苏家的种,必须生下来!”   孙寡妇哼了一声。   苏爹哄好了寡妇,扭头就冷冰冰一脚踹飞苏婉儿,“滚!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也是时候报答老子了!今天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银子我们要定了!”   一直没吭声的苏爷爷,这会儿也开口慢慢说道,“没错,婉儿你懂点事,你孙姨肚子里可是你亲弟弟,你为你亲弟弟换点银子怎么不行了?当姐姐的本来就应该为弟弟牺牲的,等你弟弟将来念书考了功名,他一定会把你赎出来,接你回家过好日子的。”   苏婉儿被踹倒在地。   手掌心被划破皮,生疼。   苏婉儿缓缓直起身来,看着苏家人。   她绝望地喊,“爹,爷爷,奶奶,你们当真不要婉儿了吗?”   回应她的,是三人冷漠的眼神。   她抹着眼泪惨笑道,“好,好!你们今天若是非要把我卖去青楼,那么从今以后我苏婉儿跟你们恩断义绝!我再也不会认你们这些无情冷血的亲人!”   苏奶奶气得一巴掌打她脸上!   苏奶奶骂骂咧咧道,“好啊你!果然是个养不熟的贱皮子!就你这种白眼狼,养在家里还有什么用?你不想认我们,我们还不想认你呢!将来我们家宝贝孙子若是出息了,让别人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姐姐,他还嫌丢人呢!”   苏奶奶推搡着苏婉儿,恶狠狠道,“滚!赶紧滚!你不认我,我们也不想认你!滚蛋!”   苏婉儿护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妹妹,流着泪望着这一家子人。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大声对妹妹说,“秀儿!磕头!爹生养我们一场,我们磕了这个头,给他们苏家换回银子,从今以后我们就再不亏欠他们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没爹没爷爷奶奶的孩子,我们只有娘!”   说完,她带头主动磕头。   苏秀儿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抹去眼泪跟着姐姐一起拼命磕她的小脑袋。   苏婉儿给三人磕了三个头,然后拉着妹妹站起身来。   她转身看着院子外面的村民。   她哽咽道,“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大家看到了,今天不是我不孝,是我爹我爷奶不要我和妹妹了,我们哭了,求了,好话说尽了,可没用啊,我们就是进青楼的命!从此我和妹妹就是青楼的人了,我们一双贱脚再也不配登苏家的门了!”   她抹着泪,“今后我们姐妹俩不论是被客人打得伤残还是被客人折磨惨死,我们都不会再回苏家!我们宁可抛尸于乱葬岗,我们也不会再踏苏家大门一步!”   苏家有多愤怒,外面的村民就有多可怜苏婉儿。   大多数女子都捂着眼睛哭了,甚至都不敢看苏婉儿姐妹俩绝望的模样。   这姐妹俩太惨了。   她们要是有许多银子,她们肯定会帮一把,可是她们无能为力啊。   男人们则握紧拳头冲苏家人破口大骂,骂苏家人干这种缺德事,就算能生儿子也必定没屁/眼。   苏家人梗着脖子,扛着锄头跟外面人愤怒对骂,就连孙寡妇也跟苏家统一了阵线叫骂起来。   一片混乱中,曹妈妈示意身后的龟奴拿出五十两银票。   她扬声道,“苏家的人,这是五十两银票,你们大姑娘四十两,小姑娘十两,想要我把银子给你们,你们就得跟我按手印画押,你们得确定把女儿卖给我们青楼!”   苏家人顿时顾不上跟村民吵架了。   他们忙不迭凑上来,立刻就要按手印画押。   曹妈妈让村民作见证,然后让念过几年书的龟奴当场书写了自愿卖女儿的契约。   她和苏家三人全部都按了手印,又让苏婉儿和苏秀儿来按手印。   苏婉儿看着苏家三人迫不及待按手印的模样,心头冷意彻骨。   她抹掉眼泪,拉着妹妹的手,沾着红得像血的印泥,毅然按上了她们俩的拇指印。   从今日起,她苏婉儿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妹妹。   苏家人拿了她的卖/身钱,今生今世直到她死,苏家人都休想再从她身上拿一个铜板! 第44章 哄她?我该怎么哄?   曹妈妈和苏家人各自拿了两份契约,然后曹妈妈就把银票给了苏家人。   “好了,我们走吧,今天买到这么两个美人,运气可真好啊!”   曹妈妈笑眯眯让龟奴押着苏婉儿苏秀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苏家院落。   村民们虽然愤怒,虽然心疼,可是人家亲爹都卖了女儿,青楼的人也跟苏家银货两讫了,他们再愤怒也没用,只能握着拳头红着眼睛看曹妈妈带苏婉儿姐妹俩离开。   曹妈妈领着苏婉儿姐妹来到晒谷坝,指着景家的马车低声说,“去那个马车,景大小姐在里面等着你们。”   苏婉儿轻轻嗯了一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苏家的方向。   然后,她带着重获新生的喜悦和释然,扔掉了心中的疼痛和难过,抱着妹妹大步走向景家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钻入马车里,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景飞鸢和景寻鹤。   景家姐姐依旧那么美丽,那么和善,一看到这个姐姐,苏婉儿苦苦压制的委屈就忽然爆发出来,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姐姐……”   她两步走到景飞鸢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了景飞鸢的腿。   她埋头在景飞鸢腿上放声大哭。   景飞鸢见她跪下,被吓了一跳,刚想扶她起来偏生又被抱住了腿,动弹不得。   景飞鸢只能弯腰轻轻抱住她,温柔哄道,“哭吧,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离开了这样的一家人,你和你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婉儿呜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紧紧抱着景飞鸢的腿,泣不成声。   苏秀儿看到姐姐哭得这么大声,她也憋不住了,左右望了望,转头就抱着旁边景寻鹤的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呜哇……呜……”   她刚刚就被吓坏了,又一直不敢放声哭,她怕奶奶打她,一直憋着,现在姐姐哭了,她也要哭,呜呜呜。   “……”   景寻鹤低头看着这个脏兮兮瘦巴巴的小姑娘抱着他腿哭,他茫然极了,手足无措地望向姐姐。   呜。   干嘛抱着他哭啊?   他都不认识这个小姑娘。   景飞鸢一边拍着苏婉儿的背脊,一边抬头看景寻鹤。   看到这一幕,景飞鸢忍不住笑了,她冲弟弟做口型:哄哄。   景寻鹤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知道怎么哄啊,他没哄过小孩。   他看了看姐姐,然后学着姐姐的样子,弯腰抱着小姑娘的腰背,笨拙的轻轻拍着小姑娘背脊。   马车晃晃悠悠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将这秀溪村的一切抛于身后。   马车里,苏婉儿哭了很久才停下来。   她抓着景飞鸢的裙子抽噎着说,“姐姐,我,我把你裙子打湿了,回去了我给你洗——”   景飞鸢温柔应道,“好,婉儿洗的裙子肯定又香又干净。”   苏婉儿抬起头望着温柔依旧的姐姐,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说,“姐姐,你救了我和妹妹,你比观音菩萨还好,谢谢你!”   景飞鸢心想,她可当不起这个夸赞。   她甚至是愧对婉儿的。   婉儿并不知道她从婉儿这儿得到了多大的恩惠,要不是前世做鬼时从婉儿这里知道了开启药玉空间的办法,她根本无法拥有这样的机遇。   她摸了摸苏婉儿的脸颊,温柔说,“你和你妹妹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她转身拿起油纸包,“来,我带了包子过来,还剩两个,你们先一人吃一个垫垫肚子,回了铺子里再好好吃饭。”   “好,谢谢姐姐。”   苏婉儿没有矫情,乖乖接过。   景姐姐花了五十两银子为她赎身,姐姐对她这么大的恩惠她都已经受了,还矫情什么?   她以后要多多亲近姐姐,她要报答姐姐。   她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妹妹苏秀儿。   苏秀儿有点害羞,松开景寻鹤的腿呲溜一下回到苏婉儿身边,然后抱着苏婉儿的胳膊,接过包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啃着。   她偷偷看了一眼景飞鸢和景寻鹤,然后拉着苏婉儿的袖子示意苏婉儿低头。   等苏婉儿低头了,她小声糯糯地问,“姐姐,她们是谁呀?是我们亲戚吗?她们为什么要对我们好,为什么给我们吃这么好吃的包子?”   小姑娘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殊不知,马车里的人都听见了。   景飞鸢和景寻鹤笑了出来,苏婉儿也搂着可爱的妹妹笑了。   她抱着妹妹,认真说道,“秀儿,这个是景姐姐,那个是景哥哥,他们以前不是我们的亲戚,但是以后他们是了,今天就是他们从爷爷奶奶和爹手里救了我们,否则我们要被爹卖给人牙子,从此你再也见不到姐姐,姐姐也见不到你,我们会被很多坏人欺负,我们会过得很惨。可是今天景姐姐救了我们,我们以后就能过上不饿肚子不挨打的好日子了,我们要一辈子感激哥哥姐姐一家,知道吗?”   “好,知道了姐姐。”   苏秀儿抬头看了看景飞鸢和景寻鹤,乖乖巧巧点头,用心记下。   她将包子啃完,然后偷偷转身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张望。   她还是第一次出门,马儿跑起来好快啊,外面的山好好看啊,她看得好高兴的。   而且她姐姐说了,以后她和姐姐能过上不饿肚子不挨打的好日子了,她更高兴了。   不挨打,真好。   能吃饱,真好。   ……   京城。   安亲王府。   安亲王姬无伤坐在书房里,心腹侍卫张玄推门而入。   他放下手中代皇帝批阅的奏折,抬眸看着张玄。   目光在张玄那沾满了泥土的脚上打了个转,他问,“去哪儿了?”   张玄拱手,“回禀王爷,卑职远远跟着景大小姐去了一趟城外的秀溪村。”   姬无伤眉头微皱,“秀溪村?本王记得,那是京城属下最贫穷的村子,她一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张玄眼睛亮亮地望着姬无伤,“王爷,景大小姐是去秀溪村救人的!属下在那儿亲眼看到景大小姐是如何高明的……”   他刚说到这儿,忽然,他跟姬无伤同时转头看着门口。   书房门口有人。   姬无伤凝视着紧闭的门口,缓缓靠在椅背上,嗓音低沉,“门外是何人?”   书房门外。   骄阳郡主端着一碗汤站在那里,满眼震惊!   她刚刚没听错吧?   秀溪村?   景飞鸢那贱人去了秀溪村? 第45章 王爷偷偷帮她收拾渣前夫   侍卫还说景飞鸢是去救人的?   景飞鸢去救谁了?   前世那个神医苏婉儿吗?   骄阳郡主手指紧紧握紧汤碗,拼命摇头。   不!   不可能!   景飞鸢被沉塘的时候苏婉儿还没什么名声,景飞鸢怎么会知道苏婉儿这个人,并且还抢在她前头去把人找回来了?   该死!   景飞鸢这贱人简直该死!   昨天那么恶毒地坏了灵杰的名声,让灵杰和婆婆身败名裂,今天又抢了她的神医苏婉儿,这贱人活着就是来坏她的事的!   明明再过三天苏婉儿的妹妹就要淹死了,明明三天以后才是去秀溪村救人施恩的最佳时期,景飞鸢为什么要这么蠢,为什么要提前行动?   现在帮了苏婉儿姐妹,这姐妹俩能有多感激啊?这区区恩情哪里比得过救命之恩?景飞鸢那贱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最佳时机?   自己愚蠢没讨到好,还破坏了别人的计划,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   骄阳郡主越想越愤怒。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景家药铺去弄死景飞鸢!   正在她的恨意直直攀升到巅峰时,书房里那道低沉的嗓音仿佛夹带着漫天冰雪,冷飕飕钻入她耳中。   她的理智一下子被冻醒。   她飞快藏起自己的情绪,装作乖巧的模样,甜甜喊道,“父王,是我,厨房说您今儿还没吃午饭,我给您端了一碗开胃口的汤来,我可以进来吗父王?”   书房里沉默了几息,她才听到父王说,“进来吧。”   骄阳郡主推开门,端着汤笑容满面走进书房里。   她看了一眼站在书桌前面的侍卫张玄,然后来到姬无伤身边,将汤碗递给姬无伤,“父王,您喝汤。”   姬无伤修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放这儿吧。”   骄阳郡主眼神一暗。   看。   父王对她的态度就是如此。   她好像始终跟父王隔着一层,不论她多么乖巧亲近父王,父王都始终是那清清冷冷的样子,好像极不喜欢跟她亲近。   可她明明是父王的女儿啊,就算她不是亲生的,也不该这样冷漠吧?   骄阳郡主藏起自己的情绪,装作好奇地问张玄,“大哥哥,我刚刚在外面好像听到你说秀溪村,你和父王要去秀溪村吗?去那里干嘛呀?”   张玄没回答,默默看向姬无伤。   姬无伤侧眸看着骄阳郡主,眼神幽深。   三息后,他慢条斯理地说,“本王让他去那边山头替本王瞅瞅,有没有适合做陵寝的宝穴,结果他在秀溪村看到了跟你有冲突的景家大小姐,还说景家大小姐在那儿救了人。”   说到这儿,他看向张玄,“救的是什么人?”   张玄拱手回答,“是一对姐妹,好像叫苏婉儿,苏秀儿。”   姬无伤一直凝视着骄阳郡主,此刻,他漆黑的眼眸将骄阳郡主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对张玄说,“详细说来本王听听。”   张玄点头。   “回禀王爷,苏婉儿的爹跟村中寡妇有染,合伙气死了苏婉儿的娘,如今那寡妇似乎有了身孕,苏爹要卖了苏婉儿姐妹俩换银子来娶亲。”   “景大小姐昨天偶遇了苏婉儿,她怜悯苏婉儿的遭遇,于是出手相救。”   “景大小姐很聪明,她去找了春香院的老鸨子,故意让老鸨子假装去秀溪村买妓女,然后故意跑去苏家人面前说给他们四十两银子买苏婉儿姐妹俩。”   “苏家人见钱眼开,当着全村人的面将苏婉儿姐妹俩卖给了老鸨子,而且还说尽了恶心人的无情言语。”   “苏婉儿顺势哭求了一番,被苏家人屡次无情抛弃后,她当众与苏家恩断情绝。”   “银货两讫后,她们姐妹拿着卖/身契跟着老鸨子走了,后来又坐上景大小姐的马车,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那个吃人的家。”   说完,张玄忍不住感慨,“景大小姐真是善良至极,又聪慧至极,也不知道赵灵杰那人渣怎么会舍得糟/蹋这样的妻子,竟然把人丢给乞丐,简直该死……”   姬无伤听着张玄的描述,眼中浮起了笑意。   的确是个聪慧的姑娘。   尤其是这种善良,真的很难得。   听到张玄最后一句话,姬无伤眼中的笑意一瞬间消失。   他摩挲着扳指。   是啊,真是该死。   娶了人家又如此糟践,这种人还妄想考科举做官?   这种不修私德的人若是也能做官,岂不是让满朝文武跟着蒙羞?   啧,过几日,他便革除此人功名。   “父王,您和侍卫哥哥肯定还有正事要说,骄阳就先退下了,父王您记得要喝汤哦。”   骄阳郡主听完了事情经过,现在已经恨极了景飞鸢,她只想立刻去找景飞鸢算账,哪里还愿意留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给安亲王行礼,然后转身若无其事离开。   一走出书房,她的眼神就变得冷漠,狠毒。   她迟早要弄死景飞鸢!   至于现在么,她要立刻去景家药铺,把苏婉儿这个女神医抢过来!   她是堂堂郡主,是天之娇女,苏婉儿如今无依无靠,跟着她这个郡主走可远比跟着景飞鸢这个商户女有前途。   她就不信苏婉儿那么瞎,不跟她这个郡主走!   ……   书房里。   姬无伤凝视着骄阳郡主端来的这一碗汤,回想着方才骄阳郡主听到景飞鸢救的人叫苏婉儿苏秀儿时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这个女儿,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举人赵灵杰,赵钱氏……   景飞鸢……   现在又多了一个苏婉儿苏秀儿。   这些人明明不应该跟他身为郡主的女儿认识,可他这个女儿却似乎格外在意这些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无伤抬手将汤碗递给张玄。   张玄已经习惯了。   除了最信赖的亲近之人,其他人送的饭菜和汤王爷从来不会动一口,向来都是便宜他们这些身边人。   姬无伤看着张玄美滋滋喝汤,说,“喝完了就出去盯着骄阳,她若是出门了,立刻来禀告本王。”   张玄一听,赶紧将汤一口喝光,然后拱手领命出去。   姬无伤慵懒靠在椅背上。   骄阳必定会去景家找人家麻烦,等会儿他得跟着去。   他要看看骄阳和景飞鸢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虽然他很忙,但是,他不介意为骄阳和景飞鸢景姑娘耽搁一点时间。   毕竟一个是他女儿,一个是他每次见了都会心怦怦直跳的姑娘。   “呼……”   书房里响起姬无伤无奈又苦恼的叹息声。   每一次见到景姑娘,他都得努力忽视心脏砰砰直跳的异样,还得强装没事人一样,真的很麻烦。   不行,他得弄清楚景姑娘到底是谁,等会儿见到了景姑娘,他必须让景姑娘跟他单独留下。 第46章 王爷要跟她摊牌   他今天,必须好好试探试探景姑娘那天晚上是不是见过神志不清的他!   即便他这种有怪病的人配不上任何好姑娘,可他也必须问明白自己做过的事,他不能对不住人家姑娘。   ……   安亲王府侍卫快马加鞭抄近道回了王府,这边,景飞鸢一行人才刚到景家药铺。   景飞鸢领着弟弟和苏家姐妹下了马车,微笑看着曹妈妈出来。   曹妈妈将契约交给景飞鸢,笑道,“景大小姐,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这是苏婉儿姐妹俩被卖的契约,给您。”   景飞鸢接过两张契约,一张是苏婉儿的, 一张是苏秀儿的。   她看了一眼就递给苏婉儿,“拿着婉儿,这是你和妹妹自由的凭证,将来你们出息了被你爹你继母缠上了,你们要靠它来堵住悠悠众口的。”   苏婉儿看了一眼契约,转手又塞回了景飞鸢手中。   她说,“姐姐,我怕弄丢了,姐姐你帮我放着好不好?我自己揣着,恐怕要一直提心吊胆怕它丢,放在姐姐那儿我更安心。”   景飞鸢愣了愣。   她知道这姑娘是心思太重,得把卖/身契放在她手里,这样才能安心留在景家铺子里干活。   想到这儿,景飞鸢便没有推拒。   她温柔说道,“好,那我先帮你揣着,等你有钱了,置办了自己的宅子,有偷偷藏东西的地方了,你就来把它拿回去自己藏着。”   苏婉儿开心点头。   景飞鸢又拿了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曹妈妈,“辛苦您了,曹妈妈,让您跟着跑这么一趟,耽误您歇息了。”   曹妈妈接过银票笑眯眯地说,“不辛苦不辛苦,我今天还去开了一回眼界呢,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足够我回去跟楼里的姑娘们谈论一整天了。”   她转头温柔对苏婉儿和苏秀儿说,“你们姐妹俩摆脱了那样的家人,其实是好事,你们以后就靠自己的双手好好生活吧,不要怕苦,不要怕累,能不落到青楼里,其实就很幸福了。”   苏婉儿拉着苏秀儿给曹妈妈深深鞠躬行礼,“多谢您,曹妈妈,等我发了工钱,我去看您,您今日的恩情,婉儿和妹妹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您。”   曹妈妈笑道,“好啊,那你就在药铺好好学医术,以后我们这些被人瞧不起的姑娘们有个病啊痛的,就指望你了,婉儿——”   苏婉儿重重点头,“好。”   曹妈妈看着这么乖的姐妹俩,非常欣慰。   拯救了这样一对好姑娘,她很开心,回去得痛快喝几杯。   她温柔摸了摸小秀儿的脑袋,告辞离开。   景飞鸢一行人目送她们远去,才回到铺子里。   铺子里大夫们正给人看病,伙计们在给人抓药,景飞鸢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回到后院。   她领着姐妹俩来到自己闺房里。   她打开柜子,指着里面那些衣裳,温柔对苏婉儿说,“婉儿,我这儿有些前几年穿的衣裳,如今我长高了穿不了了,婉儿你都拿去,一半自己穿,一半改一改尺寸给秀儿。”   苏婉儿受宠若惊。   这些衣裳哪怕是姐姐穿过的,都比她过年时做的新衣裳好看!   颜色鲜艳,干干净净,摸起来又软又滑,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她抬头望着景飞鸢,连忙摆手推拒,“姐姐,我,我拿铺子里伙计的衣裳就行了,你这些衣裳太好看了,我觉得我穿了糟蹋了……”   景飞鸢自己把柜子里的衣裳全都抱出来塞苏婉儿怀里,温柔说,“拿着,本来应该给你们做新衣裳的,不过我怕婉儿你一看到我花银子就会压力大,所以你先穿我的,等你在铺子里干了活,有了工钱,你可以自己去买更好看的新衣裳。”   苏婉儿抱着一大堆衣裳,红着眼眶望着景飞鸢,“姐姐,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我怕我下辈子都还不了。”   景飞鸢失笑,“傻话,你努力做最美好的苏婉儿,让我看到我对你的帮助开出了最美丽的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苏婉儿的泪,夺眶而出。   她心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能比景姐姐对她更好了。   她认定景姐姐了。   就算是天皇老子来请她,她都不要离开景姐姐!   景飞鸢想早点安顿好苏婉儿姐妹俩,她等会儿还要赶着去渣夫君赵灵杰家里拿回她的嫁妆——   因此她没耽搁,又温柔拉着苏婉儿胳膊出门,来到她院子里最外面的一间房前面。   她推开门走进去,含笑对苏婉儿说,“以后你和秀儿就住在这儿吧,不要去跟伙计们挤,他们都是男人,你们姑娘家住着不方便。乖,就住我院子里,这里距离院门近,方便出入,白天你去铺子里干活,晚上回来咱们还能在院子里聊聊天说说话彼此做个伴。”   苏婉儿站在门口,怔怔不敢进去。   这房间好漂亮啊。   地上铺着青砖石,屋里有两扇窗,亮堂堂的。   靠墙边摆着一张干净的床,床顶有天青色的帐子,床边有柜子,不远处还有桌子,小板凳,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桌子可以吃饭,梳妆台可以梳头打扮,这就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家,什么都有了。   这样好的房间,她怎么能住呢?   景飞鸢在房里走了一圈,见苏婉儿还站在门口,笑道,“鹤儿,轻轻推她一把。”   景寻鹤嘿嘿一笑,食指戳着苏婉儿的背脊轻轻一推,“进去进去。”   苏婉儿无措地回头看着景寻鹤,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跟猫瞳一样。   景寻鹤咧嘴一笑,“别看我!是我姐姐让我推你的!我们都要听姐姐的话!”   说完,他手指又用了一分力,推苏婉儿进门。   苏婉儿迫不得已走进屋子里,苏秀儿亦步亦趋跟随。   姐妹俩站在这个漂亮的房间里,无从下脚。   景飞鸢笑道,“喜欢吗?以后这就是你们姐妹俩的房间了。你们今天好好歇歇,我和鹤儿先走了,等会儿我让虎头弟弟给你们送饭菜来,你们若是想熟悉环境,可以让虎头弟弟带你们四处溜达。”   她笑着挥了挥手,“走了。”   苏婉儿和苏秀儿站在门口泪汪汪望着景飞鸢姐弟俩离开。   她们好像从地狱来到天上了。   景姐姐太好了。 第47章 打上前夫家!拿回她嫁妆   苏婉儿抹了一把泪,回到屋子里,找到针线给妹妹改衣裳。   苏秀儿依偎在姐姐身边,用小手轻轻摸了摸衣裳,仰头望着姐姐笑σw.zλ.,“姐姐!这衣裳好滑溜,好软,好舒服啊!而且全都是新的,没有补丁!我还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新衣裳呢!景姐姐真好,跟观音菩萨一样!”   苏婉儿点头,深以为然。   可不就是观音菩萨么,景姐姐是最美的菩萨。   苏婉儿刚把衣裳改好,虎头弟弟就端着两碗饭来了。   “苏姐姐,吃饭啦!”   “谢谢虎头,快坐。”   苏婉儿招呼虎头弟弟坐。   苏秀儿趴在桌边,这个从出生就没吃过好东西的小姑娘看着碗里的肉肉和鸡蛋,眼睛都不会动了。   她努力吸着香香的味道,馋得好像有十万只小猫在挠她的心肝肺一样。   苏婉儿看到妹妹这样,心酸得要命。   妹妹在苏家饭都吃不饱,何况是吃蛋和肉这样的好东西?不过如今她们来景家了,妹妹以后会吃得白白胖胖,再也不会是这瘦骨嶙峋的模样。   “秀儿,快吃吧,吃了咱们跟虎头哥哥一起去熟悉熟悉新环境。”   “嗯!”   苏秀儿立刻端着饭碗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肉肉,然后,她满足地说,“好好吃啊,原来肉肉这么好吃,我只看爷奶和爹吃过。”   她咂咂嘴,又说,“难怪爹不让我和姐姐吃,肉肉这么好吃他肯定要一个人全部吃掉了,还是景姐姐好,我爹都不给我吃肉,景姐姐给我吃啦!”   苏婉儿心里酸溜溜的。   景姐姐给了她和妹妹好日子过,她要一辈子留在景姐姐身边。   哪儿都不去。   ……   景家正院。   景飞鸢跟景寻鹤陪着爹娘一起吃了晌午饭。   吃完饭后,景云峰伸了伸懒腰,转头对景飞鸢说,“鸢儿,爹今天精神养足了,走,爹陪你去找赵家人算账,拿回你的嫁妆!”   景寻鹤激动地跟着嚷嚷,“我也去我也去!咱们一个杯子都不能留给赵家!”   景飞鸢看着护崽的爹爹和乖巧的弟弟,对于和离,她再无一丝丝顾虑,只有满心的欢喜和解脱。   她点头笑道,“好啊,今天拿回嫁妆,明天去衙门迁户口,从此我跟赵灵杰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父女三人跟娘亲李知薇说了一声,让娘亲留着看铺子,他们三人带着身强力壮的伙计,抓着扁担,浩浩荡荡出了门。   ……   而此时此刻赵家。   赵灵杰一身颓败的气息,顶着两个黑眼圈,缓缓进屋看他母亲赵钱氏。   他母亲昨晚怎么都不肯睡觉,他不忍心看母亲受罪,便让陈嬷嬷给母亲灌了一碗安神药,所以母亲这会儿还在沉睡中不曾醒来。   赵灵杰在床边坐下,看着憔悴的母亲,眼里又涌上泪光。   他握着母亲的手,喃喃自语。   仿佛是说给沉睡的母亲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娘,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应该勇敢面对,咱们应该抱着把景飞鸢那贱人踩脚下的决心好好生活,怎么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呢?”   “您这样折磨自己,只会让景飞鸢那贱人越发高兴,她把我们害成这样,我们绝对不能让她太得意!”   “我们要无视周围那些庸俗嘴碎之人的冷嘲热讽,我们应该挺直脊梁漠视他们……”   “您瞧着,他们也只敢在我们弱小时欺负我们,等我考中了进士,等我成了比他们身份高的贵人,他们谁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瞧不起我?”   “等您做了诰命夫人,谁还敢说您曾经的事?”   “所以娘,您要振作,您的儿子一定会有出息的,咱们母子俩一定能翻身的!”   “娘,您儿子我昨晚痛定思痛过后,已经让自己振作起来了,您要跟儿子一样,振作起来,请您一定要好起来……”   赵灵杰缓缓俯身,将额头抵着母亲的手掌心。   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受欺负了,回来被母亲拍着额头轻哄一样。   门外,陈嬷嬷看着赵举人对着沉睡的老夫人自言自语,也不由红了眼眶。   夫人是她几十年的主子,举人是她看着长大的,这母子俩落到这般田地,她真的心疼啊!   今天早晨她出门买菜,左邻右舍那些碎嘴子就聚在一起指着他们家指指点点,还在偷偷地讥笑,她不用问都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难听话。   她根本不敢跟那些说什么,低着头就跑了。   她一个仆人都这么难堪,不知道举人和老夫人内心该有多难过呢?   她觉得老天爷好不公平,她们家举人将来是要做大官的,老天爷怎么就要让举人遭受这般的奇耻大辱呢?   而且,她发现,老夫人身上好像还发生了一件更难堪更严重的事。   若这是真的,恐怕老夫人会愈发不想活下去了。   想到这儿,陈嬷嬷抹了一把泪,犹犹豫豫走进门,轻声喊,“赵举人——”   赵灵杰听到声音,飞快抬手擦去眼中的泪,装作没事人一样抬头看着陈嬷嬷。   他淡淡道,“什么事?”   陈嬷嬷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老夫人,低声说,“举人您跟我出来一下,我悄悄跟您说。”   赵灵杰一见陈嬷嬷这样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带着点不安,起身跟着陈嬷嬷走出房间。   陈嬷嬷站在廊下,搓着手尴尬又不安地望着赵灵杰,“举人,我今早给老夫人擦身子的时候,好像,好像……”   赵灵杰见她这般难以启齿,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他沉声道,“到底怎么了?你痛快说。”   陈嬷嬷哎了一声,凑近赵灵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给老夫人擦身子的时候,发现老夫人身下好像长了红点……我怀疑,那两个乞丐身上不干净,老夫人被他们染上脏病了。”   “……”   赵灵杰脑子嗡的一声。   他震惊抬头望着陈嬷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脏……   脏病?   怎么会这样?   赵灵杰怔怔回想起那三个乞丐。   糟糕,他和母亲找乞丐的时候,根本没细挑!   他们只是从乞丐窝里挑了三个傻乎乎的而且不会说话不会泄露他们秘密的乞丐,他们根本没有检查那些乞丐的身子!   毕竟谁能想到乞丐这种穷得根本没法碰女人的人会有脏病啊!   脏病不是要花银子去窑子里碰那些女人才会染上的吗?   这些乞丐肚子都填不饱,又是几个傻子,还不会说话,谁能想到这种落魄之人竟然也有脏病? 第48章 恶婆婆得了脏病!报应   陈嬷嬷瞧见赵灵杰的震惊和茫然,她小声说,“举人,我听说有些乞丐是滥赌成性把家产输光了,受不住这刺激,才会一夜之间疯癫沦为乞丐……若是这样的人,没落魄前有银子去青楼也正常,他们染上脏病,也很正常……”   赵灵杰闻言,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他踉跄后退两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他死死抓着柱子才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后,他从这种头晕目眩之中努力平静下来,抬头红着眼眶望着陈嬷嬷。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确定,娘身上长红点是染了脏病?”   陈嬷嬷皱着眉头说,“我以前听人说过,女人刚开始染脏病是那一处长红点,严重了会溃烂……我给老夫人擦身子的时候的确看到了红点,但我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脏病,所以我跟举人您说一声,您还是去给夫人请个嘴巴严一点的大夫来给夫人看看吧,若是那个病,早点治或许还有救,若不是那个病,咱们也好安心。”   赵灵杰握紧拳头深深吸气。   是啊。   是啊。   早点治还能治,若是一直捂着这件事儿,一直拖下去,到时候娘可就没救了!   赵灵杰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慌和绝望,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身就走。   “陈嬷嬷,你暂时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娘,你跟没事一样好好照顾着她老人家,我去城南请大夫,那里的人不认识咱们,不会说漏嘴。”   说完,他脚步越发快了几分。   走出大门,望着湛蓝的天和金灿灿的太阳,他眼眶微酸。   他后悔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听娘的话,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现在景飞鸢平安无事,他和娘身败名裂了,娘还极有可能会染上这无法见人的病!   怎么办……   他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这是他和娘做这种坏事的报应吗?   刚有了一丝丝悔意,赵灵杰又猛地甩头。   他看向景家药铺的方向,眼神怨毒。   不。   他不相信报应。   这一切分明都是景飞鸢这贱人害的!   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把娘推出去替她承受这样的恶果?   明明被乞丐糟践的人应该是景飞鸢这贱人,明明染上脏病的也应该是景飞鸢这该死的贱人啊!   景飞鸢……   他一定要弄死这贱人,他这辈子跟景飞鸢不死不休!   ……   赵灵杰刚离开一会儿,景家人就来到了赵家门口。   景飞鸢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宅院。   相比起景家的富贵,赵家是极其寒酸的。   赵爹活着的时候,赵家日子还算过得去,家里除了陈嬷嬷还有一个长工,可赵爹去世以后,赵家没有了经济来源,先后辞退了陈嬷嬷和长工,卖了宅子,租赁了小屋子居住,赵钱氏还不得不放下夫人架子做起刺绣换银子,赵灵杰也抄录起书籍变卖换银子——   正是因为家中寒酸至此,所以哪怕赵灵杰考中了举人,他也高攀不上更好的姑娘,只能娶商户女。   不过就算是娶商户女,赵灵杰也还是挑了的,景家是开药铺的,哪怕是行商,这医者始终比普通商户高贵,所以赵家才会主动登门求取景飞鸢。   赵灵杰图景家的钱,景家图赵灵杰这个人有出息,这婚事自然成了。   景飞鸢带着丰厚嫁妆嫁到赵家以后,她抱着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态,不出半个月就把赵家当初变卖的宅子买回来记在自己名下,然后把赵灵杰和赵钱氏重新接回宅子里居住。   赵钱氏过上了舒坦日子,自此不肯再做刺绣换银子,还冠冕堂皇地说儿媳妇过门了她这个当婆婆的就把管家之权交给儿媳妇。   嗤,说什么管家之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哪里需要人来管家?   说白了就是要景飞鸢掏银子养活一家人而已。   景飞鸢自然也恶心过这种行径,可是她夫君是举人,她是盼着夫君能高中进士的,花点银子让夫君能吃好喝好专心考科举,她便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赵灵杰自此再也不用抄录书籍换银子,过上了不愁吃喝一心念书的日子。   成亲半年,赵家的日常开支,全都是景飞鸢掏的银子。   赵家母子俩一开始身形清瘦面色苍白,这半年下来被她养得白白胖胖,可这母子俩吃她的穿她的喝她的,不仅不感恩,反而要将她送上乞丐的床!   尤其是上辈子!   赵灵杰高中状元以后,这母子俩就百般刁难她,整日里嫌弃她这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配不上状元郎夫人的身份,不论有何种宴会,赵灵杰从不带她出席,甚至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门都不许她出。   后来赵灵杰治好了不举之症,更是直接残忍害死了她,又把把景家的遗产和她的嫁妆占为己有,拿去娶了骄阳郡主过门!   站在小院门口,景飞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她要把她的所有东西全部拿回来。   还有,这宅子是她花银子买回来的,她要赵家母子从她的宅子里滚出去!   “去撞门。”   景云峰侧眸看见女儿眼眶微红,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然后吩咐身后伙计。   高高大大的伙计扛着扁担就怒气冲冲上前了。   “开门!”   “姓赵的,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就把门撞开了!”   “我数三声,一,二……”   伙计刚数到二。   门后面就响起了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你们敢!”   陈嬷嬷在宅子里趾高气扬地说,“这可是举人老爷的家!你们区区商户,若是敢私自撞开举人老爷的家门,损坏举人老爷的东西,我们举人老爷是要送你们去吃官司的!呵,识相的就赶紧滚,你们再在这里吵吵,我们就报官了!”   听到陈嬷嬷的话,景家人都震惊了。   他们面面相觑。   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说这话之前要不要先看看他们住的是谁的屋子?   这可是他们家大小姐自己花银子买回来的宅子,这房契上落的是大小姐的名字,他们有什么资格霸占? 第49章 她把恶婆婆撵出去!   景飞鸢也被赵家人的无耻气笑了。   呵。   赵灵杰和赵钱氏这是享受了半年主人的滋味,便忘记了他们只是寄人篱下的穷鬼了么?   景飞鸢可不惯着他们。   她冷笑,“爹,让伙计们上前强行把门撞开!我们景家人出入我们景家的宅子,还要经过他们这两个寄人篱下的穷酸来同意不成?他们赵家有本事就去告,这天下还不是他们赵家人的天下呢,由不得他们张狂!”   景飞鸢一说撞门,伙计们都激动了。   干这活儿,他们爽啊,要不是怕东家到时候换门破费,他们直接把门砸了冲进去信不信?   伙计们撸着袖管兴冲冲上前。   连景寻鹤都忍不住凑这个热闹,嘿嘿笑着凑上前跟大家一起去撞门。   “嘿哟嘿哟嘿——”   “嘿——”   “嘿——”   大家挤在一起同时使劲儿,坚固的门被撞得一晃一晃的!   躲在门后的陈嬷嬷吓得尖叫起来,“你们竟然真的敢撞门!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粗鲁这么蛮横!”   跳着脚数落过后,陈嬷嬷看着已经在扑簌簌往下落灰尘的门,吓得一转身就跑了。   边跑还边嚷嚷,“老夫人!老夫人他们景家人不讲道理,他们在撞咱们家的门啊!”   外面的景家人被逗得齐声大笑。   左邻右舍都被这动静引得探出脑袋看起了热闹。   ……   此刻赵家内宅里。   赵钱氏已经被吵闹的动静吵醒,可她因为那天晚上的遭遇,觉得没脸见人,心如死灰,醒了也一动不动躺在华美的拔步床上,根本不想去管外面是何人在闹。   她看上去了无生趣,好像随时都会寻死一般。   这时候,陈嬷嬷一边哭喊一边进门,嘴里大声嚷嚷着,“老夫人!景飞鸢带着景家一群伙计来咱们家闹事了!”   一动不动的赵钱氏忽然听到这话,僵硬的眼珠子终于动了。   她蓦地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陈嬷嬷。   “景飞鸢来了?”   她嗓音嘶哑。   陈嬷嬷急得直拍大腿,“是啊老夫人,您快起来去看看吧,景飞鸢那贱人可凶了,她要翻天了,她正在让人砸咱们家的门呢!”   赵钱氏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方才还想死,现在她浑身充满斗志。   她要去跟景飞鸢这个害了她的贱人同归于尽!   “扶我起来!”   赵钱氏伸出手,一字一顿。   “哎!老夫人您慢着点!”   陈嬷嬷赶紧上前扶着赵钱氏起床,又用最快的速度给赵钱氏穿好衣裳。   赵钱氏抬手理了理鬓发,然后搭着陈嬷嬷的手走出门。   看见院子里没人,她问陈嬷嬷,“灵杰呢?”   陈嬷嬷一愣。   她低头飞快地偷偷看了赵钱氏身体那一处,想到那脏病,她眼神躲闪,含糊地说,“举人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在家里。”   赵钱氏根本不知儿子是去偏远之地给她请大夫了,她还以为儿子是去赴友人的约,便点点头不再问。   她继续往前行走。   一进的宅子不大,不多会儿主仆俩就来到门口。   此刻,景家人已经将门撞开了。   坚固的大门都破了,歪歪斜斜靠在墙上,随着风吱呀摆动,看着极凄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赵钱氏死死掐着陈嬷嬷的手,满脸怒容。   景飞鸢跟爹和弟弟正要进门,忽然看到赵钱氏来了,景飞鸢停下脚步。   她站在门外跟赵钱氏对望。   两天前,这个婆婆还风光得意得很,可如今,眼看着就憔悴了不少,那眼窝一片青黑,显然是两天没睡好了。   看着这样的恶婆婆,景飞鸢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夹带着前世的恨意,淡淡问恶婆婆,“婆婆,自食恶果的滋味,舒坦吗?看您这憔悴的样子,您这两日应该痛不欲生吧?自己亲身尝过了这样的苦,您后不后悔那样害我呢?”   赵钱氏恨恨望着景飞鸢,要是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已经将景飞鸢碾成肉泥了。   想到自己身上那些无法见人的痕迹,她气得直哆嗦。   她红着眼眶指着景飞鸢怒骂道,“景飞鸢,不论怎么说我都是你婆婆!你这样对我,你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景飞鸢淡漠凝视着赵钱氏,一字一顿,“天打雷劈又如何?我宁可天打雷劈,也不愿意让你和赵灵杰这两个欺辱我践踏的人好过!”   景飞鸢说,“只要你们得到惩罚了,只要你们下地狱了,我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能笑着受了。”   赵钱氏看清景飞鸢眼中的恨意,不由心惊。   她不过是安排景飞鸢跟乞丐借个种而已,而且还没成功,为什么景飞鸢会对她有这么深沉刻骨的恨意?   反应过来以后,赵钱氏越发愤怒。   这贱人还敢恨她?   凭什么恨她啊?   替这贱人承受地狱般的折磨的不是她吗?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赵钱氏含着泪怨毒地盯着景飞鸢,“贱人!景飞鸢你这个贱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替灵杰求娶你这么恶毒的贱人!你这种亲手将婆婆送进地狱的坏种,毒妇,我倒要看看今后还有哪家好男儿要你!”   景飞鸢没理会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她坦然跨进门槛,走向赵钱氏。   她慢悠悠说,“你何止瞎了眼啊,你还黑了心肝,否则,你怎么会做出将儿媳妇送到乞丐床上的事?”   她继续说,“至于我今后会不会有人要,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我不过是让你把你自己设计的一切好好亲身体验一回罢了,若在世人眼里这算恶毒,那我认了这恶毒之名又何妨?若世人眼中的温良恭顺是要听从恶婆婆的话含泪去跟乞丐借/种,自毁清白名节,那么我宁可不要这温良恭顺!若这世上无一人懂我怜我,那我不嫁人又如何?没了男人,我是活不下去了么?”   她不想跟赵钱氏再废话,直接指着门口,淡淡道,“赵钱氏,废话不多说,我今儿是来收回我的东西的,请你和你儿子赵灵杰于一刻钟内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滚出去!”   赵钱氏瞪大眼睛望着景飞鸢。   这贱人竟敢让她滚?   这贱人疯了吗?   赵钱氏气急败坏地骂道,“景飞鸢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我们赵家的宅子,该滚的人是你,你没资格把我们赶出去!”   景飞鸢含笑打量着赵钱氏,“赵家的宅子?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跟我装糊涂?我嫁进你们赵家的时候你们母子俩住的是西街那破落的八人合租院,你们赵家哪儿还有宅子?”   她转头含笑看向景云峰,“爹,把咱们的房契拿出来让赵钱氏过过目——” 第50章 婆婆打她!她三倍奉还   景云峰大步上前。   他从怀中掏出房契,展开冲赵钱氏挥了挥。   “看清楚了么老毒妇?这宅子是我女儿于半年前的三月十七日购买的,有官府盖的大印,这上面落的是我女儿的名,不是你们赵家人!”   赵钱氏错愕地望着景云峰手中的房契。   她急得想上前去拿,“不可能,给我看看!这上面怎么会是景飞鸢的名字?不可能啊!”   景云峰高高将房契举起来,嗤笑道,“滚远点!老子会那么蠢让你把房契拿过去?你们这种下作的人,指不定会撕了老子的房契!”   赵钱氏踮起脚尖也拿不到景云峰高举着的房契,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   她蓦地转头望着景飞鸢,崩溃怒吼。   “景飞鸢你这个贱人!你当时明明说你要在房契上落灵杰的名的!你明明说了,这房子是你为灵杰买的,你说你只是暂时替他收着房契,等他中了进士以后你会把这房契给他当做贺礼的!”   景飞鸢缓缓笑了出来。   她凝视着赵钱氏的眼睛。   “你儿子赵灵杰跟我成亲后一直不跟我圆房,我虽然有八分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可我也没蠢到毫不设防。他不是说,他要等高中进士以后再跟我圆房么,那我凭什么就不能等他高中进士以后再与他去官府改房契的名字?他一日不与我圆房,我与他的夫妻情分就一日充满了变数,一朝发达后休妻的负心汉多了去了,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会将这价值几百两银子的宅子白送给他。”   说到这儿,景飞鸢轻轻笑起来。   “说来,也怪你儿子自己,他要不是个天阉废物,他要是中用一点,跟我做了真正的夫妻,我说不定还真的会沉溺进去,让这房契写他的名字,将我的嫁妆全部送给他挥霍……可惜啊,他从根儿上就不行,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赵钱氏气得浑身发抖。   她和儿子赖以生存的房子没了。   这恶毒贱人还如此羞辱她儿子!   她癫狂怒吼,“景飞鸢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她大吼一声过后就疯了一样冲上去,抓着景飞鸢的胳膊把人狠狠一扯,抬手就要扇景飞鸢耳光!   景飞鸢已经不拿赵钱氏当婆婆了,自然不会忍让。   景飞鸢抬手抓着狠狠赵钱氏手腕,正要将她推开,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药玉空间震惊的嗓音——   “主人!主人快松手!你的这个恶婆婆染上了脏病,小心她把脏病过给你!”   “……”   景飞鸢懵了。   脏病?   她没听错吧?   她下意识松开手,错愕地望着眼前癫狂的赵钱氏。   怎么会染上脏病呢?   赵钱氏的夫君死了十年,一个为亡夫守了十年的老妇人怎么会……   难道是那天晚上那两个乞丐身上有脏病,所以过给赵钱氏了?   不应该啊!   明明她前世也被恶婆婆送到乞丐床上被糟践了一晚上,可她并没有染上脏病!   一瞬间的愣神过后,景飞鸢猜到了几分。   这是不是又侧面印证了,她前世没有被那两个身怀脏病的乞丐玷污?   欺负她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占有欲极强的野人?   景飞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她被夫君和婆婆设计玷污已经很惨,若是还不幸染上了脏病,那她前世的下场只会更可悲。   “贱人!我跟你拼了!”   赵钱氏见景飞鸢不知为何愣神,连忙趁机挣脱了景飞鸢的桎梏,一巴掌眼看着就要狠狠扇景飞鸢脸上!   景飞鸢飞快回神。   她眼神一冷,一手抓住赵钱氏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甩手就是一耳光重重打在赵钱氏脸上!   “啪——”   这一声脆响,让准备冲上前保护她的景云峰和景寻鹤都愣住了。   景飞鸢冷笑一声。   她的手并没有就此停下。   她趁着赵钱氏护痛反抗不及,又扬手两个耳光重重扇去!   “啪——”   “啪——”   两个耳光一扇,景飞鸢抬脚就将赵钱氏给踹出去了。   看着赵钱氏头晕眼花地被她踹倒在地,景飞鸢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冷笑。   “我已不是你儿媳,你竟还敢跟我动手?我爹娘养我十八年都不曾打过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还手?”   扫了一眼外面对她指指点点的围观邻居,景飞鸢眼神微闪,又慢慢说道,“我嫁进你赵家受了你半年磋磨,如今要是还任由你打骂不还手,岂不是显得我景飞鸢懦弱可欺吗?”   景云峰和景寻鹤一人怒气冲冲狠踹了赵钱氏一脚,然后搀扶住景飞鸢,呈保护姿势将她护着。   赵钱氏捂着被踹得隐隐作痛的肚子,整个人蜷缩着侧躺在地上。   恍恍惚惚听到景飞鸢的话,她震惊抬头。   她什么时候磋磨过景飞鸢?   她根本没有!   赵钱氏看着外面指指点点的邻居,顿时捶着地面破口大骂,“景飞鸢你这贱人!我从来没有磋磨过你,你血口喷人!你竟敢污蔑我,你会不得好死的!”   景飞鸢厌恶地凝视着赵钱氏。   这辈子,这老东西的确还没来得及磋磨过她,可前世赵灵杰高中状元以后,赵家母子俩对她五年如一日的磋磨,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她转头对景云峰说,“爹,让人把她扔出去吧。原本看赵灵杰不在家,我觉得她一个老人被赶出去挺可怜,还想给她一点时间出去租房然后再搬家,可她住着我的宅子还不念我的好,口口声声骂我贱人,还想打我耳光,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我何必要对她留一丝一毫的情意?她根本不配。”   “你们几个!”   景云峰立刻挥手招呼伙计上前,“把这老虔婆撵出去!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嬷嬷,一起丢出去!”   赵钱氏慌了神。   看着冲过来的伙计,赵钱氏转头怨毒地望着景飞鸢。   这贱人真的要把她强行撵走!   不可以!   如果从这里离开了,她和儿子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她儿子过了年就要考科举,她们现在要是无处可去了,儿子哪有安安静静的书房可以温书?   而且,她儿子翻阅的那些历届进士优秀文卷也是景飞鸢这贱人掏银子买的,这贱人根本不会让他们把书籍和书卷带走,没了这些,儿子上哪儿去找这么珍贵的书籍来看? 第51章 恶婆婆寻死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半年都是靠景飞鸢掏银子养着,根本没人去挣钱,现在离开了这儿,他们一日三餐怎么办?   要是整日里为生计发愁,饿着肚子,儿子还怎么念书?   儿子念书念不好,来年还能考中进士出人头地吗?   景飞鸢已经让她和儿子身败名裂了,儿子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考科举,若是儿子名落孙山,再等下一次科举就是三年后了,那,他们还怎么翻身啊?   不,她绝对不会离开。   她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她也得帮儿子留在这里!   眼看着伙计们已经走上来想拖拽她了,赵钱氏心中一急,当即就出了昏招。   她翻身爬起来,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抵着脖子,厉声道,“你们谁敢过来!”   她一狠心,手中的发簪便刺破肌肤,一滴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她红着眼眶望着伙计和景飞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威胁,“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   伙计们看到赵钱氏这样,吓得同时停下脚步。   他们齐刷刷看着景云峰和景飞鸢。   嘿,这死老太婆不要命,他们怎么撵人啊?   弄出人命来,东家怕是要被告上公堂吧?   景飞鸢也被赵钱氏不要命的举动惊讶到了。   转念一想,她明白了赵钱氏这是为了什么。   赵钱氏是怕离开了这里会影响赵灵杰考科举吧?   毕竟只有她这里有名家文卷和价值不菲的书籍,离开了,赵灵杰去哪儿弄这些东西?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可是,她怎么会让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再次成为赵灵杰这人渣考中状元的助力?   她要的就是赵灵杰考不上。   她绝对不会让这母子俩再次做状元郎和诰命夫人,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景飞鸢上前一步。   她淡淡说道,“我劝你把发簪放下来,你跟我玩以死相逼这一套没用,你住在别人的宅子里,还以死威胁宅子主人必须让你继续住下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转身看向外面的人,“若今儿赵钱氏死在我宅子里,官府判我景飞鸢有罪,那么诸位也可以学她赵钱氏这般撒泼。今儿你们看上了王府,你们可以大摇大摆拖家带口住进王府去,然后威胁王爷,只要他赶你们走你们就死给他看。明儿你们看上了皇宫,你们照样可以闯入皇宫赖在地上以死相逼,说皇帝若赶你们走你们就死给他看。反正你们受伤了出事了官府会判他们有罪,你们怕什么呢是不是?”   看热闹的邻居全都笑了出来。   还有人为景飞鸢鼓掌喝起了彩。   景飞鸢轻轻一笑,她温柔问大家,“你们说,若她赵钱氏今儿是在王府和皇宫这般撒泼,王爷和皇上是会依着她,还是直接一刀捅死她这种蛮横不讲理之人?”   大家笑着纷纷应和。   “皇上和王爷英明着呢,人家才不会被这种无赖行径吓唬住!”   “她要是敢去王爷和皇上跟前闹,她不光自己得死,她还得诛九族!”   “景姑娘不要怕,你有房契在手,你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你可以把房子给任何人住,也可以驱赶这宅子里任何人!”   “她赵钱氏要是死在这里,我们去官府给你作证,不是你景姑娘欺人太甚,是她赵钱氏倚老卖老不讲道理!”   景飞鸢笑着欠身行礼感谢大家仗义执言。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赵钱氏。   她讥讽道,“赵钱氏,你可都听到了?像你这般无赖泼皮行径,你以为官府当真会昏头站在你那边?你觉得官府敢开这个先例吗?不会,所以你今儿就算当真死在我的宅子里,我也不用为你抵命——”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转,“最多嘛,判我给你一点丧葬费,不过这银子我愿意给,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你一条命,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欢喜得很。”   “……”   赵钱氏流着泪望着景飞鸢,眼神绝望。   她本以为她以死相逼能有一点效果,可谁知道,景飞鸢竟然连她的死活都不顾了。   她握着发簪的手指颤抖起来。   她以死相逼都没有用,那,那她还能用什么法子留在这宅子里?   离开这儿过上颠沛流离的贫苦日子,她儿子的前程可怎么办啊,她要怎么才能保住儿子的前程啊?   赵钱氏一筹莫展陷入绝望的时候,景飞鸢见镇住了赵钱氏,招手吩咐伙计。   “你们进屋去,把赵钱氏和赵灵杰的东西全都扔出来。”   她看向赵钱氏,慢悠悠道,“我本想给你留脸,让你自己进屋收拾东西,可你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无情了。等这些男子进了你的屋子,把你那些贴身衣服翻出来扔到院子里让人σw.zλ.观瞻,你可别哭天抢地。”   赵钱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一想到她的肚兜和亵裤还有月信巾子会被扔得满地都是,她就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绝不能!   赵钱氏顾不得寻死了,她立刻尖叫起来。   “不!你们不能进我的房间!”   她丢了簪子扑过去挡住伙计们的路,大声咆哮,“你们不许进去!”   伙计们早就受够了这个老虔婆!   见大小姐暗暗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尽管动手不必客气,他们咧嘴一乐。   “滚!”   他们伸脚一踹,就将赵钱氏掀翻在地。   他们居高临下睨着赵钱氏,耻笑道,“你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啊?这是我们家大小姐的宅子,我们家大小姐才是主人!你既然不识相不肯滚,那就只能我们来撵了!”   赵钱氏摔得头晕眼花。   她很想爬起来跟人打一架,可面对四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她根本打不过。   她只能趴在地上哭天抢地。   “土匪啊!强盗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哪有这样虐待折磨婆婆的儿媳妇啊!老天爷啊,你管管这个恶毒贱妇吧!”   扑在地上哭了一通,赵钱氏又指着景飞鸢,大骂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赵家人了,可你和我儿子还没正式去官府和离呢!你的户籍如今还落在我赵家呢!就算你不认,你也还是我赵家儿媳妇,你这样对待你的婆婆,你景飞鸢没人性,你丧良心啊!”   景飞鸢拨了拨鬓发,对赵钱氏的控诉和撒泼无动于衷。   她说,“我如今是落户于你们赵家,不过赵灵杰他失德在先,我今日拿回了嫁妆,明日便可独自前去官府将户籍迁移出来,此事无须你们同意。”   她平静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自己去收拾东西滚,还是我让伙计替你扔出来,你自己捡?” 第52章 郡主为渣男撑腰,与她作对   “……”   赵钱氏的哭声一顿。   她对上景飞鸢那冷漠无情的眼神,心里非常清楚,景飞鸢这是给她下最后通牒了。   她若还不去收拾东西,景飞鸢会真让人把她那些肚兜等物扔出来让人观瞻。   她相信景飞鸢做得出来,这个贱人都能狠心恶毒的将她扔给乞丐,又怎么会做不出来扔她衣裳的事?   赵钱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抹着泪,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她最后怨毒地恨了一眼景飞鸢,转身佝偻着背脊往房间走去。   一直蹲在旁边装鹌鹑的陈嬷嬷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景飞鸢看着赵钱氏的身影,又冷冰冰说道,“赵钱氏,你听好了,只许拿走我跟赵灵杰成亲之前你们母子俩置办的东西,其他的不许拿。”   景飞鸢扬声说给外人听,“毕竟我跟赵灵杰成亲这半年来,你们吃我的,穿我的,你们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我掏的银子,甚至就连你们长胖的这些肉都是我拿银子养出来的,我虽不至于落井下石要你们把一身肥膘折成银子补给我,可是,我也不会让你们拿走我一样东西。”   她慢悠悠说,“毕竟咱们两家都成仇人了,我要是还让你们大包扛走我景家的东西去当铺换银子过好日子,那我景家祖宗怕是都要气得活过来。”   围观群众纷纷叫了一声好。   喝彩声中,赵钱氏手指死死抓着门扉,气得身子直发抖。   贱人!   景飞鸢这贱人竟然如此下她和儿子的脸面!   等会儿她若是脱下了这一身华服,换上半年前的粗布麻衣,挎着个小包袱狼狈走出来,这不是明显告诉了世人,这半年她和儿子是在吸儿媳妇的血过日子么?   左邻右舍要怎么看她和儿子啊?   她一口血哽到喉头,她手指甲掐着掌心,惨白着脸缓缓望着景飞鸢,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她咬牙切齿道,“景飞鸢,你不要欺人太甚!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莫要把事做绝了把路走绝了!”   景飞鸢淡定凝视着赵钱氏。   她说,“跟你们母子俩这样的豺狼,为何要留一线?留着你们下一次又来下/药害我么?把事儿做绝了才好,彻底断绝了来往,你们便害不了我了。”   围观群众又忍不住鼓掌叫好。   赵钱氏看着景飞鸢,又看着那些邻居们丑恶的嘴脸,她的心,快要被恨意扭曲到变形。   她狠狠掐着掌心,咬紧牙关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   看这样东西,是景飞鸢后来添置的。   看那样东西,是景飞鸢买来送她的……   再看向其他的,还是景飞鸢买的……   整个屋子,属于她的东西没有几样。   她该怎么收拾?   这根本没法收拾啊!   赵钱氏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院子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悦耳的嗓音。   “景家姑娘,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对一个老人家咄咄相逼,你不觉得你做得过了么?”   骄阳郡主拨开人群走进院子里。   她冷冷凝视着景飞鸢,“就算老人家曾经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她好歹是你婆婆,是你叫了半年母亲的人!你对你昔日的母亲竟然也能如此狠心,如此恶毒,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   景飞鸢蓦地回头看去。   又是这个郡主!   她真没想到,哪哪儿都少不了这个骄阳郡主。   呵,还真是个护夫宝啊。   就算赵灵杰前世对这个郡主再好,可赵灵杰和赵钱氏如今已经身败名裂了,母子俩犹如阴沟里的臭老鼠人见人厌,这种情况下这郡主为什么就非得凑上来,把自己也弄成跟赵家母子俩一样臭不可闻的人?   蠢不蠢?   景飞鸢平静凝视骄阳郡主三息,然后跟随所有人一起对骄阳郡主行礼。   行过礼后,景飞鸢直起身。   她不卑不亢地说,“郡主又是来帮赵家人的么?”   骄阳郡主自然不肯承认,她如今才十一岁,她可不敢跟赵灵杰传出什么事。   她怒道,“你胡说什么!本郡主不是帮赵家人,本郡主是见不得你这么欺负人,站出来打抱不平罢了!”   景飞鸢轻笑,“欺负人?郡主您是不是没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指着这个宅子,说,“半年前我嫁给赵灵杰的时候,赵灵杰母子俩住的是西街的破落院子,是我见那院子里嘈杂影响赵灵杰念书,于是拿我自己的嫁妆银子买下了这个院子,把赵灵杰母子俩接到这儿享福。如今赵家母子恶毒害我,我与赵家人恩断情绝,郡主难道认为,我收回我自己的宅子不应该?郡主难道认为,他们赵家母子俩还有资格厚着脸皮赖在我的宅子里?”   她凝视着骄阳郡主,一字一顿,“难道,郡主是想逼我这个被赵家母子俩加害过的苦主,继续当冤大头拿银子供养着他们不成?”   不等骄阳郡主说话,她又慢慢说道,“安亲王英明神武刚正不阿,郡主是安亲王之女,想必郡主也定如安亲王一般公正,不会凭着自己喜好肆意欺压百姓吧?”   骄阳郡主被问得一噎。   她自然不能承认。   她就算再想弄死景飞鸢,她也不能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个黑白不分、无理取闹的蠢人,泼妇。   她咬牙盯着景飞鸢,冷哼一声,“本郡主何时那么说过?本郡主说了只是见不得你欺人太甚,我见不得你对一个老人过于苦苦相逼,这才挺身而出。”   她心里清楚,她今天跟景飞鸢争论再多,她也没法占理,毕竟这宅子是景飞鸢的,人家要收回去天经地义。   那么,她让这宅子不是景飞鸢的不就行了?   骄阳郡主眼珠子一转,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我不跟你争论那些,我瞧着你这个院子环境挺不错,我看上了。”   她睨着景飞鸢,得意洋洋地说,“这院子本郡主要了,你出个价吧。”   景飞鸢闻言一愣,随即眼神微暗。   骄阳郡主这是想买下她的院子,然后继续给赵灵杰和赵钱氏居住?   拿银子砸她,把她的院子继续交给她厌恶的仇人住,等于强行摁头让她服软,这郡主真的很会恶心人。 第53章 嫁给你王爷爹,做你后娘   不过……   只要银子给到位了,其实这事儿也不是那么恶心。   她四百两银子买的院子,一千三百两反手卖给骄阳郡主,白赚这冤大头九百两银子不好么?   她是个看得开的人。   反正就算她今天跟骄阳郡主死杠,骄阳郡主还是能买下隔壁的几个院子送给赵灵杰来狠狠打她的脸,她何必杠呢?   杠到最后不仅得不到银子,还要继续跟赵灵杰母子俩做邻居,白白把这宅子给砸手里,反而更恶心。   景飞鸢抬头凝视着骄阳郡主,“郡主要我出价,那我便出价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伸出三根手指。   骄阳郡主眉头微皱,“四百两?算你识相……”   她话音未落,景飞鸢就微笑着摇头说,“不,是一千三百两。”   骄阳郡主一愣。   她蓦地睁大眼睛错愕望着景飞鸢,怒道,“你说什么?一千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这周围一进的院子最多也就卖个五百两,你敢要本郡主一千三百两?”   景飞鸢从容回答,“郡主,四百两银子是这房子的价,一百两银子是我为赵家母子俩置办的衣服鞋袜,至于那八百两么……买的是民女的骄傲。”   骄阳郡主气急败坏,正想说谁要买你的骄傲,就听景飞鸢慢悠悠说——   “郡主,众所周知,我今儿是来收回宅子赶赵家母子俩离开的,我是来扬眉吐气的,可郡主要买我的宅子,我无法再赶走赵家人,只能灰溜溜离开,我的骄傲岂不是被郡主踩在了脚下?”   景飞鸢凝视着骄阳郡主,“郡主不让我赶走赵家人,那您总得给我一点心理慰藉吧?在我赶走他们扬眉吐气,和拿银子息事宁人之中,郡主总得成全我一样吧?”   骄阳郡主咬牙切齿盯着景飞鸢,冷笑,“那你的骄傲可真值钱!”   景飞鸢莞尔,“不值钱,区区八百两而已,郡主若是舍不得,那,不如让民女拿八百两银子来买郡主您今日退后不插手此事?”   骄阳郡主冷笑,“笑话!本郡主的骄傲是你八百两银子能买的?你就是八千两八万两,也买不来本郡主的骄傲!”   她微抬下巴睨着景飞鸢,带着点倨傲,“不就是八百两么,好啊,本郡主给你!”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立刻给她一千三百两银子!”   丫鬟有些犹豫,“郡主,这不值得……”   骄阳郡主嗤了一声,“当然值得!”   她故意扬声说道——   “本郡主瞧着赵家那位举人是有大才之人,来年科举必定能高中进士,说不定状元也可以一搏!若是再让景家姑娘这样闹下去,赵举人还如何考科举?他要是名落孙山,岂不是会让我朝损失一个栋梁之材?”   她嗤道,“区区几百两银子,能为我朝保住一个状元之才,有什么不值得的?”   她示意丫鬟,“掏银子。”   丫鬟不敢再违抗,立刻从怀中掏出银票,数出五张递给景飞鸢。   “景姑娘,两张五百两面值,三张一百两面值,一共一千三百两,您收好。”   “多谢。”   景飞鸢收了银票,转头冲景云峰眨了眨眼,“爹。”   景云峰忍着笑,没好气地瞅了一眼这个女儿,上前将房契交给骄阳郡主。   骄阳郡主拿着房契,满意极了。   她睨着景飞鸢,她觉得这一场交锋,是她赢了,她把景飞鸢的骄傲践踏了。   景飞鸢捏着银票,淡定看着骄阳郡主。   真正的尊严和骄傲她不会出卖,可像这样不值一提的骄傲,她还有一箩筐,她可以全都卖给骄阳郡主这个冤大头。   她慢慢对骄阳郡主说,“郡主,宅子卖给您了,可我的嫁妆我得拿回去,郡主应该没意见吧?”   骄阳郡主淡淡道,“自然,本郡主还会贪图你那点嫁妆么?”   她示意景飞鸢赶紧去取,傲慢道,“一刻钟内取完,取完赶紧走。”   景飞鸢没与骄阳郡主多说什么。   她和弟弟微笑搀着爹,带着伙计一起往她存放嫁妆的地方走去。   景寻鹤边走边低声哼唧,“这个郡主好讨厌!怎么总跟咱们作对?安亲王那样的大英雄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景飞鸢冲他晃了晃银票,笑道,“她来做冤大头给咱们送银子,你还不高兴?”   景寻鹤噘嘴,“可是姐姐被她欺负了……”   景云峰拍了拍他脑门,“傻小子,你姐姐今天没吃亏,你到时候出去听听人家出去说起今天的事是说你姐姐憋屈,还是说她骄阳郡主蠢,上赶着给别人送银子?”   景云峰转头看着景飞鸢,笑道,“区区意气之争,不必在意,咱毕竟是斗不过权贵的,可咱得了银子,得了实惠,就是美事一桩。”   景飞鸢点头。   她也是这样想的。   进门之前,她回头看了骄阳郡主那边——   骄阳郡主已经拿着房契走向赵钱氏,对赵钱氏说,“赵夫人,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住着,直到赵举人来年高中。”   赵钱氏被这峰回路转的发展惊呆了。   她以为她跟儿子今日必定要难堪狼狈地离开,没想到,竟然有个仙女一样的郡主下凡来救她们了!   赵钱氏喜不自胜,噗通一声跪下来给骄阳郡主磕头,“多谢郡主大恩大德!”   “不必多礼。”   骄阳郡主立刻将人搀扶起来。   赵钱氏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扭头看向景飞鸢。   方才被景飞鸢逼到绝境,如今有了郡主撑腰,她自然要出口恶气。   她扬声骂道,“景飞鸢,你真是瞎了眼!郡主都说我儿子来年必定能中进士,偏偏就你瞧不起我们母子俩,还恶毒害我们母子俩到这种地步!等我儿明年春闱高中,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冷笑,“到时候,我儿子风风光光迎娶高官家的美娇娘,而你景飞鸢这种残花败柳只能嫁个又丑又穷又没本事的老鳏夫,这就是你景飞鸢该得的报应!”   骄阳郡主也睨着景飞鸢,故意说道,“景姑娘,你真的错了,你若是能善待赵举人和赵夫人,你明年就可以做官家夫人了,可是,你鼠目寸光,自己把路走到了这种难堪境地,你还能上哪儿找个比赵举人更好的夫婿?”   骄阳郡主话音刚落,宅子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嗓音——   “景姑娘,我们家王爷邀您移步前去杏花楼一见!”   “……”   听到这话,所有人同时扭头。   看清说话之人是安亲王府的侍卫张玄,骄阳郡主惊呆了。   比她更惊的是围观的百姓们。   有人瞧了瞧张玄,故意大声问道,“郡主啊,您三番两次针对景姑娘,难道是景姑娘要嫁入王府做您后娘了,您不喜欢这个后娘才故意跟她闹?啧啧啧,您刚刚还说景姑娘离开了赵举人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夫婿了,瞧瞧,人家转头就找你父王啦,您父王不比赵举人好百倍千倍啊?” 第54章 王爷问她,那晚看见什么了   骄阳郡主听到“后娘”二字,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景飞鸢。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   景飞鸢死后十年,父王为景飞鸢翻了案,查明景飞鸢偷人一事是赵灵杰和赵钱氏设计陷害,景飞鸢母子俩是被赵灵杰母子冤死。   父王惩治了赵灵杰母子俩以后,又把景飞鸢母子俩的尸骨从池塘里捞起来,好生葬在西山脚下。   之后每年,父王都会去景飞鸢母子俩坟墓前祭拜,搞得好像他堂堂摄政王才是景飞鸢儿子的亲生父亲……   前世她从未怀疑过父王和景飞鸢的关系,毕竟父王没有对外承认过景飞鸢母子俩的身份,所以她以为父王只是怜悯景飞鸢母子俩……   可现在,她忽然有点慌了。   父王对景飞鸢,不会真的有情吧?   前世景飞鸢直到死都是赵灵杰的夫人,所以父王跟她之间没有可能,可如今景飞鸢跟赵灵杰恩断情绝,父王会不会真的趁机跟景飞鸢在一起?   景飞鸢这个贱人,不会真的要嫁入王府,做她的后娘吧?   不……   不可能!   她父王可是堂堂王爷,怎么会看中景飞鸢这个残花败柳?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骄阳郡主掐紧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底的不安,她恨了一眼景飞鸢,又扫了一眼围观群众,大声问张玄,“父王见景姑娘做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父王认识景姑娘?”   张玄拱手笑道,“郡主,王爷的事,您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毕竟当年咱们轮番劝您留在边关您也不干,您哭着闹着死活要回京城,您与王爷已经五年未见了,您对他的了解还不如卑职多呢。”   骄阳郡主闻言顿时怒了,“张玄!你放肆!”   张玄拱手笑笑,“是,卑职在边关无拘无束放肆惯了,乍然回京,一时改不了这性子,请郡主多包涵。”   说完,他不再看骄阳郡主,转头看着景飞鸢。   他含笑再次相请,“景姑娘,王爷在杏花楼等着您,您现在可方便前去见王爷一面?这儿的事,卑职可以留个人帮忙。”   “……”   景飞鸢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个安亲王要见她。   她有些疑惑,安亲王见她做什么?   她和这位久居边关的王爷也就仅见了两面而已。   虽疑惑,可王爷要见她,她不能不去。   她迈着步子准备过去。   “姐姐,我陪你去。”   景寻鹤拉了拉景飞鸢的袖子,像个小男子汉一样,非常有担当地站出来保护姐姐。   景飞鸢回头看了一眼他,略略思索,点头道,“也好,你随我一起去,避嫌。”   她从怀中掏出薄薄的单子递给景云峰,“爹,我的嫁妆单子给您,辛苦您了。”   景云峰点头,嘱咐两个孩子小心一点,目送两个孩子走出人群随着王府侍卫离去。   他瞅了眼满目震惊的骄阳郡主和赵钱氏,得意地笑了一声。   “赵钱氏,我女儿能不能嫁个好人家,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儿子吧!”   他嗤笑道,“一个天阉不举之人,他就算能中进士,又有哪家贵女愿意嫁给他?谁家贵女会眼瞎上赶着嫁给他守活寡啊,也不怕让全家人跟着一起被笑话?”   “……”   赵钱氏和骄阳郡主同时愤怒盯着景云峰。   景云峰被骄阳郡主瞪得一愣。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话又怎么得罪骄阳郡主了。   总不能骄阳郡主愿意上赶着嫁给赵灵杰守活寡吧?   他摸着后脑勺一脸莫名其妙,赶紧去清点女儿的嫁妆了。   他带着伙计前脚刚走,骄阳郡主后脚也匆匆走了。   不行,她得去杏花楼!   她得去看看,父王为什么要见景飞鸢!   ……   杏花楼。   景飞鸢跟着张玄一路来到二楼。   站在雅间门口,景飞鸢对景寻鹤说,“鹤儿,你在外面等姐姐。”   景寻鹤乖乖点头。   张玄推开门伸手相请,景飞鸢袅袅步入雅间之中。   看着张玄将门关上,她才抬头,看着站在窗边的男人。   高大挺拔。   贵不可言。   她欠身行礼。   “民女景飞鸢,拜见王爷。”   “免礼。”   一身玄衣的安亲王姬无伤转过身来。   他漆黑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果然,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的轻轻跳动着。   明明他非常确定他没有对这位景姑娘动心,可这颗心,总是违背他这个主人的意愿,肆意妄为。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若无其事在桌边坐下。   他摊手,“景姑娘请坐。”   景飞鸢有些惊讶,谢过之后,坐在姬无伤对面。   姬无伤修长手指拎着小茶壶,给景飞鸢倒了一杯茶,推到景飞鸢面前。   然后,他抬头问景飞鸢,“景姑娘,前两日深夜你在白云观,可有看到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   景飞鸢蓦地抬头看着姬无伤。   她瞳孔微缩。   王爷是察觉到他带回王府那孩子是冒牌货,所以特意来向她这个当天晚上曾在白云观的人打听内情么?   可是,白云观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当晚住在那儿的香客也挺多,为什么要来问她呢?   姬无伤一直凝视着景飞鸢,自然将景飞鸢一瞬的僵硬尽收眼底。   他说,“景姑娘果然看到了,是么?”   景飞鸢手指摩挲着茶杯,有些犹豫。   她想让煜儿认亲,可是,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认亲最好的时机。   她垂眸思索几息,抬头平静问道,“王爷,民女可以信任您吗?有些事涉及皇室,民女若是说了,破坏了人家的计划,民女和民女的家人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姬无伤一听到她那句“涉及皇室”,就知道,这姑娘的确知道内情。   姬无伤说,“景姑娘大可放心,本王那位皇兄活不了多少时日,本王即便如今从景姑娘口中知道了一些东西,也会按兵不动,等着该死的人死了再行动。所以,景姑娘不必担忧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本王可以向你承诺,国丧之后,京城才会变天。”   景飞鸢抬眸望着姬无伤。   姬无伤静静凝视着她,整个人显得无比可靠,无比沉稳。   景飞鸢与他对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民女可以先将消息透露给王爷知晓,等民女能安然活到国丧之后,民女再让王爷见您该见的人。”   姬无伤眯着眼盯着她,“本王该见的人?莫非,本王的孩子在景姑娘手中?” 第55章 王爷逼她,说她和他的过往   景飞鸢点头。   她说,“那天晚上,我被赵灵杰和赵钱氏算计,翻窗逃脱时,经过大殿隐约嗅到了血腥味。我循着血腥味进去,在神龛底下救了一个濒死的四岁孩子。民女抱着那孩子离开以后,便有许多人在道观里大肆搜寻,民女不敢去问发生了何事,偷偷将那孩子藏起来以后就下山了。”   姬无伤身子前倾,瞳孔紧缩,“那孩子如今可好?”   景飞鸢说,“我为他止血上了药,再养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顿了顿,她又说,“请王爷恕罪,民女胆小,怕死,民女想用那孩子保命,等国丧之后一切太平时,民女再带他来见您。”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许久,他才露出一丝笑。   他点头,“好,景姑娘救了本王的儿子,本王自然不会威逼胁迫景姑娘。若是那孩子在你手中能让你安心,那你便替本王好生照顾他几日,到时候一切太平了,本王亲自去景家接他回家。”   景飞鸢也如释重负。   这个王爷看着冷漠,但是真的很好说话。   她端起茶杯,“多谢王爷体谅。”   说完,她一饮而尽。   姬无伤又问,“景姑娘可知,那晚落下悬崖之人是谁?”   景飞鸢点头。   “那人名叫燕离澜,他是郑勋郑财主家的邻居。”   “王爷您的孩子在郑家过得并不好,这一年多都是燕离澜在照顾他,所以他与燕离澜感情极好,一直喊燕离澜小舅。”   “此次郑家入京,那孩子只肯要燕离澜陪同,郑家人便邀请燕离澜一同上路。”   “不料,前两天晚上在京城外客栈,大内侍卫找到了郑家人。”   “他们让郑家人将孩子交给他们,再配合他们用他们带来的孩子冒名顶替欺骗王爷,郑家若是不从,就要郑家满门性命。”   “郑家人被迫答应。”   “可燕离澜与那孩子感情深厚,他知道孩子落到大内侍卫手中只有一条死路,就抱着孩子逃走了。”   “大内侍卫一路追杀,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即便他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抗,逃到白云观时已经浑身是伤。”   “他知道他难逃此劫,所以将同样负伤的孩子藏在了神龛底下,祈祷有好人能救孩子,然后他自己引开追兵,去往后山悬崖,一跃而下……”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这个燕离澜,也没死,他跟王爷您的孩子在一起,到时候王爷可以让他跟郑家人对质。”   姬无伤点头。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   他就说么,若真是有贼人想抢他的孩子,既然都抱着他的孩子跑了一路了,为什么不杀了他的孩子?   为什么贼人自己落下悬崖了,他的孩子还平安无事?   他慢慢喝着茶水,轻笑一声。   他的皇兄是真的急了,只想着杀他儿子斩草除根,都顾不得能不能自圆其说了。   景飞鸢见姬无伤笑,她小心翼翼问出心中疑惑,“民女斗胆请问王爷,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杀您的孩子,用一个假孩子来冒名顶替?”   姬无伤看了一眼景飞鸢。   本来这种事,他不应该跟这姑娘多说,可是……   可是他这颗一见了人家就怦怦直跳的心啊,就是这么不争气,就是不想拒绝人家。   他缓缓说,“皇兄濒死,朝中几位大臣狼子野心,他知道他那八岁的太子斗不过朝中大臣,所以半个月内连发十几道圣旨召本王回京,要本王摄政,保护他儿子。”   他嗤道,“可他既要本王摄政,又信不过本王,他怕本王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所以他让人杀了本王的儿子,断绝本王后路。至于他为什么要弄个假的来蒙骗本王,自然是怕本王得知儿子死于他手,一怒之下扔下他和他儿子不管,重返边关,所以他才会找个假的来暂时安抚本王,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景飞鸢有些不明白,“民女想不明白,皇上杀了王爷的儿子有什么用呢?王爷若是真想做皇帝,您完全可以自己登基做皇帝,为什么皇上就认定您非得扶持儿子登基?”   姬无伤手指一顿。   他低垂着的眼底藏着一抹自嘲,“自然是因为,本王无法登基称帝……”   他不想谈及自己每个与必发一次的怪病,这是他一辈子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他转移话题,“景姑娘,那天晚上你在白云山,除了见到这件事之外,还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   景飞鸢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识趣不再追问。   她说,“民女那晚见过许多人,王爷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姬无伤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一根根握紧,带着点紧张,不安,也有一丝丝难掩的期待。   他缓缓问景飞鸢,“景姑娘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人?”   景飞鸢呢喃着“怪人”二字……   她下意识想到了那个野兽一样的男人。   她蓦地望着姬无伤,一字一顿,“王爷说的是什么样的怪人?王爷为什么要问这个人?”   姬无伤对上景飞鸢的视线。   他心中一紧。   景姑娘的确遇见了怪人!   若是没遇到,景姑娘只会摇头,不会这样追问。   姬无伤又掐了掐手指,平静地信口胡诌,“有人来报,说那天晚上白云山附近出现了一个怪人,他披头散发,双目通红,如同野兽,狂躁,暴戾,一看就极其危险,随时都可能会杀人,他们求官府将其捉拿。本王不确定这传言是真是假,便让人四处打听。若白云山真有这样一个危险之人藏匿,那本王必须尽早将他捉拿处死。”   景飞鸢听到这话,没有任何怀疑。   那天晚上她都能几次遇到那个神出鬼没的野人,别人同样遇见了那野人也不奇怪。   只是——   处死?   她望着姬无伤,“王爷真要将他处死?”   姬无伤反问,“难道景姑娘觉得,他不该死吗?”   景飞鸢抿紧嘴唇,低垂着眼眸。   那野人是她前世儿子的父亲。   即便是前世,那野人也并未主动伤害过她,是赵钱氏把他和另外两个乞丐抓去下了药,他也是受害者……   重生一次,她改变了命运,那野人此次更是未曾伤她分毫。   最多,最多就是在山路上误解了她的意思后,咬了她嘴唇……   可她当时也打了那野人一个耳光,她严厉呵斥后,那野人就没再跟着她……   这样懵懂的人,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抓捕,被处死吗? 第56章 那晚,就已喜欢上了你   景飞鸢低着头沉默,姬无伤的一颗心也跟着起伏受煎熬。   他掐着手掌心盯着景飞鸢,大气都不敢喘。   他此刻就像个无意识中犯了罪,正等着人家来唾骂控诉他的罪人,到底是死刑还是无罪,一切就在景飞鸢开口之间……   好一会儿,景飞鸢才抬头看着姬无伤。   她缓缓说,“民女的确见过他,可民女所见的他,很乖,很听话,他虽然看似暴戾,危险,可他并没有伤人的迹象。”   她说,“民女所见的他,不该被处死。”   “……”   姬无伤背脊蓦地僵硬了。   很乖?   很听话?   景姑娘形容的确定是他?   他又不是没发过病,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病发以后是什么样子。   每次病发以后他就会恢复狼性,而且是疯狼的狼性,他内心充满破坏欲,极其暴戾,身边心腹如张玄几人都曾被他重伤,甚至险些被他打死——   所以后来病发之时他便索性提前用铁链将自己绑起来,不用铁链捆着,八个心腹都制不住他,他必定会跑出去闯祸。   可现在景姑娘竟然告诉他,他那天晚上很乖?很听话?没有伤人的迹象?   怎么可能?   他要是能乖,他还有必要用铁链把自己栓起来?好好一个人,谁又愿意像被当成畜生一样栓起来?   姬无伤手指甲用力到快要掐破了手掌心,他黑沉的眼眸盯着景飞鸢,一字一顿,“本王怀疑,景姑娘遇到的并非那野人,其他人口中的野人,可一点也不乖。为了不抓错人,景姑娘可以跟本王详细说说他的特征么?”   景飞鸢仔细想了想,说,“就是王爷说的那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眼睛通红,仿佛野兽。他不会说话,也好像听不懂话,他只会嗷呜嗷呜叫。对了,他还会像野兽一样在地上摇摆着他的胯跟人求/偶,被凶了还会委屈巴巴翻肚皮示弱……”   “……”   姬无伤的背脊越发僵硬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他不σw.zλ.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求/偶?   委屈巴巴翻肚皮示弱?   等等,他在跟谁求/偶?   姬无伤的眼珠子都快要不会转动了。   他盯着景飞鸢,艰难开口,“容本王打断一下,景姑娘是说,那野人在跟景姑娘求/偶?”   景飞鸢也忽然沉默了。   她清凌凌的眼对上姬无伤震惊的眼神,她后知后觉地有些难堪起来。   被个野人盯上了,还被野人用野兽的方式求/偶,这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抬手拨弄着鬓发,掩饰尴尬,艰难承认,“是……是的。”   姬无伤跟景飞鸢沉默对视。   景飞鸢只是尴尬,姬无伤却是羞耻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难堪。   那种脚趾头都快要抠断了的尴尬,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   他怎么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看上了一个姑娘,还对人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明明他活了二十七年都没有对女子动心过,为什么那天晚上就忽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对人动心了?   如果他是个滥情的人倒也罢了,见一个爱一个就显得正常,可他很清楚,他就算是在神志不清的狼性状态下他也绝不会见一个爱一个,他们狼都是忠贞的动物!   他必定是真心喜欢人家的。   可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景姑娘?喜欢一个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姬无伤努力装作局外人,问道,“景姑娘,本王不是质疑你,本王是觉得好奇,为何那野人对别人显露了伤人的举动,可对你,他却翻肚皮跟你呜呜示弱?”   他盯着景飞鸢,“景姑娘能否详细说说,你和那野人是如何认识的?你是不是救过他,或者做过什么,才会让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景飞鸢颇有些无地自容。   她尴尬地挠了挠鬓发,深吸一口气,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姬无伤。   “王爷已经知道了,我夫君赵灵杰是天阉之人,他和我婆婆为了遮掩他不举的事,找了乞丐来借/种。”   “其实他们那天晚上找的不是两个乞丐,而是三个,那野人就是他们抓来的乞丐之一。”   “那天晚上,我婆婆把我叫到她房里,想灌我喝药,我反击之后在她房里见到了床上两个被绑着的乞丐,不经意一低头,我又见到了地上一圈被挣断的绳索。我正疑惑,忽然一扭头,就看到那野人站在窗外。”   “他明明已经准备逃跑了,可一看到我,他便死死盯着我不肯移开视线了,而且还试图翻窗进来。”   “我被他吓到了,立刻拿起花瓶吓唬他,他委屈呜呜一声后就飞跃到屋顶逃走了。”   “后来,我在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他。”   “他一直弓着腰鬼鬼祟祟跟着我,被我发现以后,他就冲我无辜地嗷呜叫,我拿起石头吓唬他,他急了,忽然就趴地上冲我扭着胯求/偶,又冲我翻身露出肚皮示弱……”   “我朝他扔石头,他委屈得直哭,一副气坏了又不敢咬我的模样,只敢啃着地上的草撒气……”   “再后来,我就甩掉他,跑下山了。”   姬无伤沉默听着景飞鸢的描述。   他眼睛发直。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脚趾头,已经快要把上好的鹿皮靴子给挠破了。   他无法相信,他竟然真的干了这么丢人的事。   趴在地上扭胯,一定很辣眼睛吧?   翻肚皮示弱,一定极傻吧?   尤其是,他竟然还去啃草,他是狼不是羊,他为什么要去啃草,他脑子真的有病对吧?   竟然还委屈哭了,他在战场上被敌人一剑捅了个对穿,他也没有哭过,他竟然在景姑娘面前那么不争气地哭了!   他的脸,彻底丢尽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如今戴着面具,景姑娘不知道坐在对面的王爷就是那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姬无伤艰难抬头望着景飞鸢,再次追问,“既然他一直跟着你,又怎么会被你轻易甩掉?景姑娘,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景飞鸢心虚了,她下意识摸了下嘴唇。   这里被咬破的地方虽然已经结痂,可还有痕迹。   姬无伤看到她这样,一瞬间紧张得再次绷紧了背脊,“他咬你了?” 第57章 得知真相,王爷尴尬挠墙   景飞鸢破罐子破摔,平静嗯了一声。   她说,“他当时被赵钱氏下了药,我觉得他也挺可怜,怕他死在荒野,就想给他吃一枚药丸,谁知道他竟听不懂我的话。我只能指着我的嘴唇示意他学我张嘴……结果,他大概是误以为我接受了他的求/偶,就扑过来了。”   景飞鸢指着嘴唇,皱着眉头说,“这就是他啃咬的,不过我推开他以后打了他一耳光,又骂了他,让他不许再跟着我,之后他就乖乖停下了,再也没有跟上来。”   “……”   姬无伤看着景飞鸢被咬破的嘴唇。   他的心虚和愧疚,一瞬间达到顶峰。   难怪他面具底下还顶着巴掌印。   果然是景姑娘打的。   果然是他轻薄了人家,才得到的惩罚。   这个耳光挨得不冤枉。   他该打。   现在,他终于理解景姑娘为什么会说他很乖很听话了,因为,他可耻地看上人家了,他单方面把人家当媳妇了。   再野再狂的狼,遇见了想守护的媳妇,都会变成只会摇尾巴撒欢的狗。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见景姑娘,他的心就不受控制怦怦直跳。   他清醒的时候虽然什么也不记得,可是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已然把人家当媳妇了,他的眼睛,他的心,都在替他记着这个媳妇,所以一见人家就好欢喜。   姬无伤偷偷看了一眼景飞鸢。   他虽然明白了他心跳异常的缘故,可他还是不懂,神志不清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对景姑娘一见钟情。   景姑娘的确很美,天姿国色,可这样的美人他以前也见过,为什么没动心?   为什么独独景姑娘,让他一见钟情?   头痛……   大概只有等他下个月神志不清的时候又跑到景姑娘面前撒欢,他才能弄清楚缘由了。   姬无伤藏起心虚,尽量用最平静的口吻,说,“原来如此,本王清楚了,看来这个野人之所以对景姑娘跟对其他人不一样,是因为他看上了景姑娘,所以他才会收起自己的攻击性。可对其他人而言,他仍旧是危险的,本王还是得将他捉拿才行。”   他又建议景飞鸢,“景姑娘,这种野人是没有什么礼义廉耻的,他们心中只有兽性,他们也不懂如何尊重人,所以,若景姑娘下一次又遇见了这野人,他又对景姑娘举止轻薄,本王建议景姑娘不要手下留情,一巴掌拍死他。”   “……”   景飞鸢怔怔望着姬无伤。   她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尴尬。   亏她之前还因为这个王爷的眼睛和身材跟野人有几分相似而怀疑过这王爷是不是那个野人……   她真是想多了!   王爷怎么可能会是那个野人呢,他要是那个野人,他会真诚建议让人家打死他自己吗?   景飞鸢彻底打消了对姬无伤的怀疑。   她笑道,“但愿不会有下一次了,民女打从心底里希望,今生今世不要再见到他。”   姬无伤闻言一愣。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景飞鸢,看清景飞鸢眼里的淡漠,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堵。   原来,景姑娘一点都不喜欢他,还极其厌恶他。   也是……   像他这种人,又有谁会喜欢呢?   他注定是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姬无伤捏了捏手掌,压制住内心遭人嫌弃所生出的难受。   他点头平静地说,“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就差点被轻薄,这对景姑娘而言是不好的记忆,能一辈子不再见到他,的确是最好的。”   他给景飞鸢又倒了一杯茶,举杯说,“本王祝景姑娘,平安,如愿。”   景飞鸢立刻端起茶杯,“多谢王爷。”   她喝了茶,又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民女方才与您所说之事,您能不告诉别人吗?虽然民女嫁过人,在许多人眼中已经不清白了,可民女还是不希望在这之上又增添些流言蜚语,民女不想越发声名狼藉。”   姬无伤点头,郑重承诺,“景姑娘安心,本王绝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他心想,景姑娘的人品,当真是如同美玉无瑕。   她被野人求/偶,她被野人轻薄跟野人有了肌肤之亲,她明明可以为了保全名节什么都不说,可是她觉得野人罪不至死,她怕王府的人杀了无辜的野人,她便还是沉静的将当晚之事和盘托出了。   她在乎自己的清白名声,可是,她更在乎人命。   她家中不愧是开药铺的,她有着菩萨心肠。   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轻薄了景姑娘的野人,姬无伤隐晦看了一眼景飞鸢嘴唇上的伤,他修长手指默默摸向了腰间令牌。   他不想透露自己有怪病的秘密,他不可以承认他是那晚的野人,可他既然轻薄了人家,就还是应该对景姑娘有所补偿。   好好一个姑娘,大半夜被他跟随,又被他咬了嘴唇,肯定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他被赵钱氏和赵灵杰下了药,是人家景姑娘心地善良怕他死才给他吃了解药,才让他没有跑出去犯更大的错,他应该记着景姑娘这份恩情。   手指摩挲着令牌,犹豫了一瞬,姬无伤毅然将其扯下来。   他握着令牌放桌上,推到景飞鸢面前。   “这是可以自由出入安亲王府的令牌,本王麾下的八个心腹也认得它,景姑娘请收下,若是家中遇到了什么急事,可以拿着令牌来王府寻本王。”   景飞鸢看着面前只有食指长、两指宽的黑金令牌,受宠若惊地望着姬无伤。   “王爷,这……”   姬无伤又将令牌往她面前推了推。   姬无伤说,“收着吧,皇帝的人还在四处搜寻本王儿子的下落,难保不会搜查到你身上,你拿着令牌才能保护好你的家人和本王的儿子。”   景飞鸢思索一瞬,就伸手拿起了令牌。   她站起身,行礼谢恩。   “民女多谢王爷庇护。”   “不必,本王还得谢你救了本王的儿子。”   姬无伤示意景飞鸢坐下。   景飞鸢再次坐下。   姬无伤看了看她,又好奇问道,“景姑娘,你跟本王的女儿骄阳郡主,是不是有什么仇怨?本王怎么觉着,她好似一直在针对你——” 第58章 郡主吼王爷!不要女主做后娘   景飞鸢眼睫微颤。   重生的事,她自然不能说。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惊讶道,“王爷也察觉到了吗?民女还以为是我自己想多了,其实我昨天就觉得骄阳郡主好像很厌恶我。”   说到这儿,她又装作不解的样子,疑惑道,“可我以前并不认识骄阳郡主,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冒犯郡主的事。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户女,家里开药铺的,做的是行医救人的事,没有作奸犯科,我唯一能让人妒忌的,好像……”   她皱紧眉头,喃喃道,“好像也只有我那夫婿了吧?赵灵杰生得英俊好看,又有文采,若是来年能高中状元,那么他必定会是达官贵人抢破头的夫婿人选……”   她望着姬无伤,试探道,“王爷,您说您家骄阳郡主会不会是看上了我的夫婿?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在不分黑白对错的偏帮赵灵杰……”   姬无伤看着景飞鸢,脑子里只有她夸赞赵灵杰“生得英俊好看又有文采”这句话一直盘旋。   他淡淡道,“赵灵杰也算得上英俊好看么?瘦巴巴的没二两肉,风一吹就倒,长得一副猴子模样,他哪一点生得好看了?”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又慢慢说道,“还为他抢破头,一个天阉不举之人,他也配?”   景飞鸢默默看着姬无伤。   她嘴角越翘越高。   果然啊,岳父看女婿,真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虽然她也觉得赵灵杰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罪该万死,但是赵灵杰的皮相是真的挺好,堪称芝兰玉树,不然她爹当初也不会把她嫁给赵灵杰,不然骄阳郡主也不会重生一次还对赵灵杰情深不悔。   可到了安亲王这个岳父嘴里,赵灵杰就是那峨眉山上的猴子,又丑又讨人嫌了。   景飞鸢见王爷说完了,眉眼含笑,附和道,“王爷说得没错,赵灵杰那样的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王爷风华绝代?”   “……”   姬无伤默默看了一眼景飞鸢,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他心头又是噗通一跳。   他垂下眼眸,耳根微红。   景姑娘夸赞他风华绝代了。   景姑娘说她前夫远不如他。   姬无伤的视线默默飘向窗户,努力遮掩自己内心的愉悦。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静默间,外面忽然响起了骄阳郡主的吵闹声——   “里面是我父王,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张玄你放肆!”   “你赶紧给本郡主滚开!本郡主要去见父王!”   “滚开!你没听见方才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已经在胡说八道说我父王看上景飞鸢那个残花败柳了,这种情况下,父王怎么能跟景飞鸢再独处一室?这不是要加剧谣言传播吗!”   “快给本郡主让开!本郡主得进去守护父王的清白!”   “父王他英俊威武,权势滔天,他绝对不可以被景飞鸢毁了!他要娶的女子必须是权贵家知书达理清清白白的女儿,绝对不可以是景飞鸢这样的卑微商户女,还是个已经嫁过人的残花败柳!”   雅间里。   姬无伤和景飞鸢同时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听着骄阳郡主越说越过分,两人同时开口——   姬无伤说,“景姑娘,骄阳说的可是真的?外界真有人议论本王看上景姑娘了?”   景飞鸢说,“王爷,民女以为,您应该好好管教管教骄阳郡主了,民女虽然是残花败柳,可民女从未高攀王爷,何至于被郡主如此羞辱?”   两人说完,同时看向对方。   愣了愣,两人又各自回答——   姬无伤点头说,“好,本王定会好生管教骄阳,不会让她再污蔑景姑娘。”   景飞鸢则解释道,“王爷,外界无人议论您,只是有人玩笑。方才骄阳郡主和赵钱氏当众羞辱民女,说民女错过了赵灵杰这个好夫婿,这辈子再也不会找到更好的人了,恰好王爷您的下属就来到院子门口说王爷邀民女一见,于是就有见不惯骄阳郡主的人冲她开玩笑,说郡主莫非是因为我要做她后娘了,才如此屡次三番针对我……”   说完,景飞鸢坦然望着姬无伤,“所以王爷不必介怀,只是路人的一句戏言,并无其他人议论。其实大家都很清楚,王爷是天潢贵胄,民女是商户女,是残花败柳,王爷哪里会看上民女?”   姬无伤皱紧眉头。   听着景飞鸢自嘲说她是残花败柳,姬无伤没来由的心疼起来。   这姑娘明明这么好,她只是被赵家人坑害了,她何错之有呢?   姬无伤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景飞鸢,一字一顿道,“景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景姑娘心地善良,你配得上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包括本王。”   景飞鸢怔愣望着姬无伤。   撞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她被这个男人喜欢着……   在景飞鸢愣神的时候,姬无伤已经站起身来。   他转身走向房门,伸手将门打开,冷漠看着外面吵闹不休的骄阳郡主。   “闭嘴!”   他沉声道,“谁许你在此放肆!”   骄阳郡主看到高大威武的父王打开门站在面前,神情不辨喜怒,顿时被吓到了。   刚刚还吵闹不休的她,瞬间安静如鸡。   她规规矩矩站在门外,一脸无辜地望着姬无伤,“父王,骄阳不是故意打扰您的,骄阳是听到外面有人胡说八道,怕您再跟景姑娘独处一室会传出更离谱的传言……”   姬无伤淡漠看着她,“即便传出离谱传言又能如何?莫非你以为,本王对景姑娘负不起这责任么?”   骄阳郡主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一脸错愕!   负责任?   父王已经在想着如何对景飞鸢负责任了吗?   不是,堂堂王爷哪里需要对一个残花败柳负责任啊?   父王能说出这样的话,要说他对景飞鸢一点意思都没有,鬼都不信!   骄阳郡主心中越发惶恐不安了,她急忙说道,“父王!女儿就是怕您碍于责任,委屈自己娶了景飞鸢啊!”   她目光越过姬无伤,看向已经起身来到姬无伤身后的景飞鸢。   她咬牙切齿道,“她景飞鸢现在被赵举人抛弃,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夫婿了,万一她动歪心思打父王您的主意怎么办?万一她故意散播谣言说她跟您之间有情,闹得满城风雨,然后借着这流言逼着您娶她怎么办?” 第59章 景姑娘是你嫡母!不是后娘   不等景飞鸢开口辩驳反击,姬无伤就冷声呵斥!   “住口!”   他黑沉眼眸凝视着骄阳郡主,缓缓说道,“本王认识的景姑娘,绝对不是你口中那种人,她绝不会做这种卑劣之事。”   他微眯着眼,又说,“可若是有人自作聪明,故意去散播我与景姑娘有染的流言,然后又嫁祸给景姑娘,想让本王厌恶景姑娘,那此人恐怕是要失望了——因为,本王向来一身反骨,若真有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让本王厌恶景姑娘,那本王偏偏就要娶了景姑娘,让背后使阴招之人吐血三升。”   “……”   景飞鸢蓦地抬头望着姬无伤。   方才骄阳郡主句句羞辱,她已经忍不住要出口争辩了,结果,竟然被这个男人抢了先。   她怔怔望着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看着男人黑色面具遮掩不住的英俊容貌,听着男人句句维护她、冷声警告骄阳郡主的话在耳边盘旋,再想起这个男人方才在屋里说那一句,景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景姑娘配得上天底下任何人,包括本王……   景飞鸢的心突然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除了爹爹和弟弟,还没有人这样站在她面前如高山一样保护她。   哪怕是她的夫君赵灵杰,也从未这样维护过她。   她没有从夫君那里得到的安全感,竟然,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   景飞鸢愣神时,骄阳郡主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   姬无伤的眼神太冷,太犀利,被他这样盯着,骄阳郡主胆战心惊。   她知道!   父王是在警告她!   父王知道她打算偷偷去散播流言毁了景飞鸢的名节,再嫁祸景飞鸢,所以父王在提前警告她,若是她真这样做了,景飞鸢可就真要成她后娘了!   她嘴唇哆嗦,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姬无伤。   她想起自己如今才十一岁,立刻用年龄优势来向姬无伤撒娇哭求。   她泪汪汪扑进姬无伤怀中,脆弱可怜地哭喊,“父王你不要生气,女儿不会出去乱说的,女儿只是不想你娶景飞鸢,父王你不要娶她好不好,我不要景飞鸢做我的后娘,我不要这样的后娘呜呜呜……”   姬无伤皱紧眉头,冷冷伸手揪着骄阳郡主的后襟,将人从自己怀中拉离开。   这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一直记着避嫌。   骄阳郡主扑腾着想要再次扑进他怀中。   “父王,我真的不喜欢景飞鸢,我不喜欢!她这个人心机深,又坏,她都能那样害她婆婆,又怎么会善待我们?父王你要是让她做了我的后娘,她肯定会折磨死我和弟弟的!父王,我相信不光是我不喜欢景飞鸢,我那刚回府的弟弟也不会答应让景飞鸢做我们的后娘的!京城里明明有那么多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父王你娶她们好不好啊,你不要景飞鸢好不好?”   姬无伤看着又扑腾过来的骄阳郡主,直接抓着她后襟像转陀螺一样,揪着人转悠着塞进了张玄怀里。   他收回手,淡淡道,“想哭闹是么,抱着你张玄叔叔哭。”   “……”   张玄手忙脚乱按住王爷塞过来的孩子,幽怨地看了一眼王爷。   过分。   不想喝郡主熬的汤,塞给他。   不想被郡主抱着哭,也塞给他。   他是收垃圾的吗?   骄阳郡主被父王无情地扔给侍卫,她哭得更大声了。   她泪眼朦胧望着姬无伤,崩溃大喊,“父王!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景飞鸢啊,你要是不想娶她,那你承诺我一声又有何难?”   姬无伤平静凝视着她,薄唇微启。   “第一,你懂什么叫后娘么?本王娶了妻,妻子死后再娶,对你而言那叫后娘。可本王至今未曾娶过妻。本王即便跟景姑娘成婚,她也是本王的正室嫡妻,她是你该跪下恭敬敬茶的嫡母,不是什么后娘,还轮不到你来嫌弃。”   “第二,本王是你父亲,本王喜欢谁,想娶谁,这是本王的自由,由不得你来横加阻拦干涉。你若是非要哭闹着跟本王扛,好,那咱们父女俩就杠着,我可以终身不娶,可我一日不娶,你便去庙里剃了头发做一日的尼姑,咱们父女俩这日子,谁也甭好过。”   “第三,景姑娘并非你口中恶毒之人,她夫君他婆婆婆婆恶毒在先,她为何不能反击?若是她反击了伤害她的人就叫恶毒,那么你父王我,也是一样的恶毒,你父王我生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眼里同样揉不得沙子。”   “第四,本王与景姑娘发乎情止乎礼,本王今日请她相见,只是因为你三番两次针对她,本王想问问,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就这么一次私下里接触,你就跟本王哭闹不休,还肆意诋毁羞辱景姑娘,这就是你皇伯父对你的教养么?”   “姬桑宁,本王当年奉命驻守边关,你受不得苦非要哭着闹着跟你皇伯父派去的使者回京城,抛下为父,咱们父女一别五年未见。这五年里,是我这个父亲失职,对你疏于管教,让你养成了这副骄纵蛮横无理取闹的模样,从今日起,本王会好好管教你,希望你做好准备。”   “现在——”   姬无伤伸手指着身后的景飞鸢,一字一顿呵斥骄阳郡主,“立刻为你方才对景姑娘的无端羞辱和诋毁,向她赔礼道歉。”   骄阳郡主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她父王。   父王这一条一条冷静又掷地有声的斥责,仿佛六月飞雪一样落在她头顶,她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了。   父王说……   父王说他从不曾娶妻,他若是娶了景飞鸢,景飞鸢就是正室嫡妻,是她姬桑宁应该跪着敬茶的嫡母,根本不是能任由她欺负的后娘……   那……   那若是景飞鸢为父王生了孩子,她和弟弟是不是就要成庶子庶女了?   景飞鸢生的孩子才是府中嫡出,一出生就踩在她头上,高她一头?   凭什么啊!   她好端端一个郡主,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做了几十年的高贵郡主,凭什么她要因为一个景飞鸢就得被迫变成连她自己都嫌弃的庶女!   父王还说,她要是胆敢阻挠父王娶景飞鸢,就去尼姑庵剃了头发做姑子……   父王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酷?   凭什么景飞鸢这前世被沉塘而死的贱人就能被父王维护,就能十里红妆做王妃,她这个郡主却要去做尼姑?   父王还要她堂堂郡主当着酒楼这么多看热闹之人的面给一个卑贱商户女道歉,父王怎么可以这么作贱她! 第60章 他舍不得离开景姑娘   骄阳郡主望着半点颜面都不给她留的姬无伤,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连张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都于心不忍了,可姬无伤不为所动。   姬无伤冷冷道,“自己滚过来赔罪道歉,还是本王揪着你脖子押着你道歉,嗯?”   张玄轻咳一声,试图打圆场,“王爷,郡主年纪还小呢,您就……”   姬无伤冷冷看向张玄,“她年纪小?是,让她赔罪她年纪小,可她骂人的时候倒是挺张狂,那张嘴,比起几十岁的刻薄婆子也不差分毫!”   一直跟鹌鹑一样靠着墙角站着的景寻鹤,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黑溜溜的眼睛满溢着流光,极其灼热地望着姬无伤。   王爷好威武!   王爷好厉害!   王爷这么维护姐姐,那,就算让姐姐嫁过去给人家做后娘,他也觉得没什么了,反正王爷会护着姐姐的呀!   听到景寻鹤的笑声,景飞鸢也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她的目光落在姬无伤身上。   姬无伤方才一条一条跟骄阳郡主讲道理那几个点,对骄阳郡主而言有多么让人绝望,对她而言就有多让人欢喜。   骄阳郡主之前是如何唾骂她羞辱她的,这个男人就用更犀利的言辞更霸道的气势将她的脸面给找回来了。   这个男人故意当众抬高她的身份,说她连王爷正妻也做得。   这个男人又当众说,她跟她婆婆赵钱氏之前的恩怨纠葛,是赵钱氏恶毒在先,她才反击,她的反击从来就算不得恶毒,因为他这个王爷也跟她一样睚眦必报。   有了王爷发话,以后必定不敢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恶毒加害恶婆婆了,毕竟王爷都说了她无错不是么?   最后,这个男人又说了一句,他跟她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今日请她来此只是询问她和郡主之间是否有误会,这话彻底还了她清白。   她今日从这里走出去,谁也不敢再嚼舌根说她景飞鸢勾搭王爷。   瞧瞧,她怎么能不欢喜呢?   虽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个王爷结为夫妻,可是她真心觉得,这个王爷一定会是个好夫婿。   一个会心疼妻子,会维护妻子,永远不会纵容女儿欺负妻子的好夫婿。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悸动。   她转头平静地望着骄阳郡主,等着骄阳郡主给她赔罪。   她的脾气,好的时候能很好说话,可不好的时候她脾气也很硬很臭。   骄阳郡主屡次刁难她,方才又那么羞辱她,她绝对不会装贤良淑德装大度说算了不用道歉了。   她要骄阳郡主给她道歉。   王爷都为她撑腰了,她为什么要忍受着委屈,当个没原则的软柿子轻易作罢?   这个道歉,是她应得的,她分毫不让。   “本王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姬无伤盯着骄阳郡主,冷冷拂袖,“看来,你是想让本王揪着你赔罪了,是么?”   骄阳郡主看着姬无伤伸来的手,哭着躲在张玄身后。   她仗着年仅十一岁的优势,崩溃大吼。   “父王我讨厌你!你说你若是娶了那个女人,那她就是你的嫡妻正室,她是我的嫡母,那我娘算什么啊?”   她泪汪汪望着姬无伤,“我娘为你生了我和弟弟,我娘陪你征战沙场,我娘是为你挡了毒箭才死的,她跟了你那么多年,她为你付出了生命,难道在你眼中她就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   姬无伤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   即便骄阳郡主提到了逝去之人,他还是那么冷漠,无情。   他对骄阳郡主说,“你没资格提你娘,你娘若是知道她的女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恐怕八百斤的棺材板都压不住她。”   停顿了一下,姬无伤隐晦看了一眼身后的景飞鸢。   他又慢慢说道,“还有,你娘生你和你弟弟,是为她自己而生,并非为了本王所生。她巾帼不让须眉,是个顶天立地像男儿一样洒脱的女子,她之所以要孕育你和你弟弟,是因为她觉得她那样好的血统不能失传了,若是没有后人继承她的血统将会是这天地的损失,所以她才想多生几个。”   说到这儿,姬无伤笑了笑,“所以,你娘就是你娘,她不是本王的外室,也不是本王的妻,她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伟大母亲,是你和你弟弟的母亲,仅此而已。”   骄阳郡主死死揪着侍卫张玄的衣裳,含泪望着姬无伤。   她内心的恨意,化作了最毒的毒水。   她都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战死的娘搬出来了,这个男人竟然还不给她留脸面!   听听,听听那隐晦跟她们母子三人撇清关系的话,多无情啊?   要不是为了保全她死去的娘最后那点颜面,这个男人恐怕已经当众说出她和弟弟不是姬家血脉,而是父不明的野种了吧?   骄阳郡主死死掐着掌心压制住心底的恨意。   她不敢继续逼迫姬无伤,她害怕姬无伤一怒之下说出她是野种的真相。   她只能哭喊,“父王,我娘是为了救你才死的,我和弟弟是因为你才没有了娘的!我和弟弟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要逼我当众给景飞鸢赔礼,我不要面子的吗?我虽然才十一岁,可是我也要面子的!”   姬无伤耐心告罄。   他上前一步,抬手揪着骄阳郡主的衣襟,不顾骄阳郡主的扑腾,把人揪到景飞鸢面前。   “正是因为你娘为我而死,我才更应该好好管教她的女儿,若是任由你变成个肆意妄为的女纨绔,我如何向你娘交待?”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摁着骄阳郡主的脑袋往下压。   他淡淡说道。   “低头。”   “赔罪。”   “拿出你之前骂人时一口一个残花败柳,一口一个卑贱商户女的气势来,向被你辱骂的人赔罪。”   “哭什么,本王让你赔个罪你便觉得颜面无存了,人家呢?”   “人家好好一姑娘,未曾招惹过你,却被你几次三番针对,今日又被你当众如此叫骂羞辱,说她勾搭你父王,而后你又故意千般嫌弃万般践踏说她不配做你后娘,她的颜面又何在?”   姬无伤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摁着哭哭啼啼的骄阳郡主,强行摁着骄阳郡主的头颅下压。   他强行让骄阳郡主当众给景飞鸢鞠躬赔罪三次。   然后,他才揪着骄阳郡主的后襟把人丢给张玄。   他整理着袖子,抬起头,漆黑眼眸望着景飞鸢。   他理应告辞了。   可是,他有点舍不得离开。 第61章 你能生儿子,一胎生八个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舍不得,也得走。   景姑娘不是他这种身染怪病之人的温柔乡,不该他来沉溺。   姬无伤若无其事地说,“景姑娘σw.zλ.,今日给你添麻烦了,是本王教女无方,本王这就带她回府好生管教。”   他颔首示意,“告辞了。”   景飞鸢立刻欠身行礼,“多谢王爷为民女主持公道,还了民女一个清白,民女感激不尽。”   她再次行礼,“恭送王爷。”   姬无伤最后看了一眼景飞鸢,扑通扑通跳动的内心满满诉说着对这个姑娘的喜欢,他却要藏起内心的不舍,强迫自己离开。   他微微一颔首,拂袖转身带着张玄和骄阳郡主下楼梯离去。   景飞鸢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也轻轻一拂袖,将心头那一缕不该有的悸动拂去。   王爷虽好,却不是她能放在心上的。   她只是个商户女,如今的她高攀不上的人和东西,她不想枉费心力。   正在这时候,被强迫带走的骄阳郡主,回头恨恨看向了景飞鸢。   眼神里的恨意,比之前还要浓烈几分。   她恨景飞鸢占据了她夫婿赵灵杰的原配之位!   她恨景飞鸢抢走了她夫君以后又抢走了能治夫君天阉不举之症的女神医!   她恨景飞鸢如今竟然还要来跟她争抢父亲!   她恨不得,让景飞鸢立刻就去死!   景飞鸢站在楼梯口,平静与骄阳郡主对视。   现在就这么恨她了?   不至于。   毕竟几天以后她还要带骄阳郡主的亲弟弟去安亲王府认祖归宗呢,到时候郡主看到亲弟弟抱着她景飞鸢的腿一声声喊着娘亲抱抱,这郡主岂不是要吐出一大盆血来?   想到这儿,景飞鸢忽然有点期待起来。   骄阳郡主一而再再而三欺辱她,她很想看到骄阳郡主气得吐血跳脚。   有了煜儿这个小崽崽,骄阳郡主若是再敢针对她,煜儿就会跳出来骂骄阳郡主是坏人,啧,那种情景下,骄阳郡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景飞鸢笑了笑,目光落在姬无伤的背影上,她的表情又僵住了。   看骄阳郡主吃瘪倒是痛快了,可到时候她要怎么面对这个王爷呢?   煜儿是这个王爷的儿子,煜儿却一声声喊她娘,这个王爷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教唆煜儿的吧?   到时候煜儿喊这个王爷爹爹,转头又喊她娘,她该怎么应付?   “姐姐——”   景寻鹤走到景飞鸢身边,拉着景飞鸢的袖子开心地说,“安亲王真的好威风,好厉害呀!看他修理那个刁蛮跋扈的郡主,真的太解气啦!”   景飞鸢飞快藏起心事。   她点头笑道,“是啊,希望他能好好约束骄阳郡主,不要再让这个郡主来咱们跟前晃悠。”   她转过身看着景寻鹤,有些担心,“方才骄阳郡主在外面吵闹,有没有伤到你?”   景寻鹤默默将手藏到身后,摇头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呀,我都没有上前,我躲着那个疯丫头呢!”   景飞鸢摁着他,把他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看着弟弟手背上擦破皮的印痕,她心疼地说,“你是不是上前阻拦她了?你被她暴力推倒,擦伤了是不是?”   不等景寻鹤说话,她就敲着景寻鹤的脑门说,“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点,你又没武功,不是白给人家送人头么?”   景寻鹤乖乖点头答应,然后跟着姐姐下楼梯离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满不在乎。   谁说没有武功就得做怂包啦?他没有武功也一样要保护姐姐。   就算是送人头又怎么样,他能去做个拖延敌人的绊脚石,就能让姐姐多一分逃走的希望嘛。   ……   不一会儿,姐弟俩来到赵家人居住的院子前。   爹爹景云峰已经率人将她的嫁妆清点好了,挺多大件也已经搬到了巷子里,这会儿正在收拾小件。   爹爹一边扛着椅子一边大声吆喝——   “大家不要嫌弃东西不值钱,只要是鸢儿的,咱们就全都得搬走!哪怕是一个杯子,一个扫帚,咱们也不能留给赵家人!”   伙计们也笑着附和——   “东家说得对!扫帚是不值钱,可是咱们拿走了,他们想用就得自己去掏银子买啊!杯子不值钱,他们想喝水也得自己买啊!”   “郡主只买下了这个宅子和赵家母子俩的衣裳鞋袜,其他的东西都是咱们家大小姐的,咱们全都得拿走,一样都不能给赵家母子俩留下!”   “走,跟我去厨房里看看,锅碗瓢盆咱也得拿走!咱们拿着这些东西是没用,可咱们拿走了,赵家人就没锅碗瓢盆用了啊,想想就爽快大家说是不是?”   “是!筷子也得拿走!让他们吃饭用手抓!”   “对对对,瓮里的米,面,还有鸡蛋,腊肉,通通拿走,有宅子住又怎么样,他们没饭吃啦!”   “……”   景飞鸢站在巷子里,跟着看热闹的群众一起默默看着院子里闹腾的伙计。   她弯唇笑得特别快乐。   不愧是她们景家人,这雁过拔毛的抠门劲儿,这故意给赵家人添堵的行径,真是太合她心意了。   而同样站在人群里的赵钱氏,已经被气哭好几回了。   看着景家人这么粗鲁不讲理,非要把宅子里的东西全都搬空,她气得直骂街,想杀人。   可偏偏安亲王府那个张玄留了个小侍卫在这里盯着,她根本不敢上前找景家人胡搅蛮缠,她只能抹着泪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家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不经意的一瞥,她发现景飞鸢回来了。   她一怔,见景飞鸢身后没跟着王府的人,立刻气势汹汹拨开人群来到景飞鸢面前。   “景飞鸢你还舍得回来啊?”   她不敢大声污蔑王爷,只敢用一双小眼睛恶狠狠盯着景飞鸢小声质问,“贱人!你是不是早就勾搭上安亲王了?”   景飞鸢淡淡睨着她,“你脑子被那两个乞丐吃了?安亲王在边关五年,我上哪儿勾搭?我跟王爷清清白白,再胡说八道,当心王爷抓你去吃牢饭。”   景飞鸢一提起那两个乞丐,赵钱氏就疯了。   她根本不听景飞鸢说的“清白”二字,她红着眼眶指着景飞鸢怒骂。   “你这贱人不就是嫌弃我儿子不能生才去勾搭安亲王吗?我告诉你,你就算勾搭上了安亲王,你也不会落什么好!人家王爷儿女双全,他根本不会要你一个残花败柳给他生孩子!你也就只配当个外室让人家玩玩,玩腻了就是被扔到窑子里的下场!你这贱人因为我儿子不能生孩子而抛弃他,我诅咒你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你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你就算生了儿子也没屁眼!”   景飞鸢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啊,我不能生,我把能生的福气让给你,你去给那两个乞丐生儿子,一胎生八个。”   本来得知赵钱氏染上了脏病,她觉得老天爷已经给了这老毒妇报应,她没打算再给这老毒妇吃药了。   可这老毒妇,非要来找死。   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在心里跟药玉空间说—— 第62章 她猜到王爷有隐疾!治病   “小玉,麻烦给我一枚能让赵钱氏假孕的药。”   “啊?为什么要让她假孕?为什么不让她真怀孕?”   药玉空间疑惑问道。   景飞鸢告诉药玉空间。   “我只是想折磨赵钱氏和赵灵杰,我并不想因为我们的仇怨而弄出一个无辜的孩子来世上受苦。赵钱氏那人无情又冷血,若她到时候抛弃了孩子,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历经坎坷饱受欺凌一生悲凉,让那孩子来这世上的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可若是要我去帮赵钱氏养孩子,我也绝对做不到,所以,我可以让赵钱氏假孕受苦,但我不能真的用药让她生个孩子来受罪。”   她垂眸,想起她前世不被赵灵杰疼爱的儿子。   那个跟她一起沉塘而死的孩子,短短四岁的一生,那孩子经历了太多的不幸。   她不想因为自己对赵钱氏赵灵杰的报复,再制造出这么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来世上受苦。   她只要赵钱氏出现假孕的症状,而且还怎么都堕不了胎,这就足够让赵钱氏和赵灵杰陷入绝望里。   药玉空间听到景飞鸢这话,愣了愣,随后对这个新主人肃然起敬。   它喜欢主人的坚守原则。   即便要报复,也不牵连无辜。   它飞快利用空间里的药材凝聚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落入景飞鸢掌心里。   “主人你拿去,这枚药丸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你让赵钱氏时服用下去,一个月后赵钱氏就会干呕恶心呈现出有身孕的状态。”   “之后七八个月,她会停止行经,她的经血会因为药性而储存在她子宫里,形成一个肉瘤,而且肉瘤会越长越大。体现在她外表上,就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像怀着好几个胎儿一样,就像主人你说的,一胎八个宝,吓死她。”   “等到九个月后,这肉瘤会自行脱落而出,可她不知道啊,她还会以为是她作恶多端生出了个怪胎,吓死她!”   景飞鸢听完,暗暗称奇的同时,也尤为满意。   这个药丸的确满足了她的要求。   既能把赵钱氏这个满脑子只想着生儿子的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又不用制造出无辜的生命来世上受苦。   景飞鸢勾起嘴角,抬头看着赵钱氏。   赵钱氏被景飞鸢方才那句“给乞丐生儿子”刺激得更疯了,即便被景寻鹤和路人拦着,她无法对景飞鸢动手,她也仍旧在拼尽全力恶毒地骂骂咧咧。   景飞鸢捏着掌心里的药丸,琢磨着怎么喂这恶妇毒人吃下去。   看着这妇人唾沫横飞的嘴巴,景飞鸢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   她弯起嘴角,蹲在地上伸手抠了一点泥土,借着袖子的遮掩将药丸也混入泥土里。   她站起身袅袅婷婷走上前,一手抓着赵钱氏的下巴,一手将泥土塞进赵钱氏嘴里。   “你嘴太臭了赵钱氏,吃点净化心灵的泥土,好好洗干净你这张破嘴吧。”   她一边说,一边合上赵钱氏的嘴,让她无法张嘴。   在赵钱氏惊恐愤怒的挣扎中,景飞鸢握着赵钱氏下巴用力一抬,泥土混着药丸全都滑入了赵钱氏喉咙里。   看着她咽下去,景飞鸢才将手收回来。   周围的人早就受不了赵钱氏这张臭不可闻的破嘴了,这会儿见景飞鸢这样做,大家都笑着拍手称快。   “贱——”   赵钱氏怒不可遏地望着景飞鸢,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她满嘴都是泥土,刚动一下嘴巴就觉得硌牙,简直没法开口。   她气得直喘粗气,浑身颤抖,眼睛通红。   她极其怨毒地盯着景飞鸢三息,飞快转身跑进院中厨房漱口去了。   景飞鸢拿帕子擦拭着手指,望着赵钱氏远去。   她薄唇微勾。   药已经给赵钱氏服用下去了,她等着赵钱氏一个月后发现竟然怀上了乞丐的儿子,会如何哭喊发疯。   这老毒妇处心积虑想毁了儿媳妇的清白让儿媳妇找乞丐借/种,结果借到了自己肚子里,这才是该得的报应。   还有赵灵杰。   自己不能生,就要作贱明媒正娶的妻子去借/种,现在有“身孕”的成了他母亲,他会是什么样的崩溃心情呢?   这样的孩子,他喜欢吗?   ……   景飞鸢带着自己所有的嫁妆,眉飞色舞地回到景家。   刚踏入药铺,一个伙计就凑上前神神秘秘地说——   “大小姐,方才你们走了以后,骄阳郡主来了!她一来就气势汹汹让我们把苏婉儿交出来,我们都被她吓了一跳!幸好后来她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有人来叫她,她立刻急匆匆走了——”   伙计奇怪道,“大小姐,骄阳郡主怎么会认识苏婉儿?这个苏婉儿不是个普通乡下姑娘吗?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景飞鸢脚步一顿,蓦地望着伙计。   来了。   骄阳郡主果然还是来找苏婉儿了。   她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不怕骄阳郡主抢夺苏婉儿,她怕的是,等她过几天暴露了高超医术以后,骄阳郡主必定会发现是她抢夺了苏婉儿前世的机缘。   前世苏婉儿是女神医,今生她景飞鸢是女神医,骄阳郡主只要不蠢,一动脑子就知道,这神奇的医术肯定是能被人抢走的东西,人人都可以据为己有……   到时候,骄阳郡主若是来抢夺麒麟玉,她该怎么应付?   虽然麒麟玉已经认主,她活着的情况下无人能抢走,可还有一种恶毒的办法叫“杀人夺宝”,她死了,空间就是无主之物了,谁都能抢走。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去找达官贵人亮出医术的缘故,自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时却身怀巨宝,犹如三岁小儿抱金砖过闹市,必会惹来杀身之祸,空间的上一个主人八百年前就是这么死的。   她得挑一个能绝对护得住她的靠山,再行动。   这个靠山不仅要位高权重,能让骄阳郡主无法杀她抢她的麒麟玉,还有一点——   这个靠山必须要绝对的正直,有原则,就算将来骄阳郡主被逼急了,将她重生和药玉空间的秘密说出去,这个靠山也能正直地保护她,不杀她夺走药玉空间。   一般人还真无法符合这样的条件。   因为这世上很多人都受不住诱惑,一旦知道她的医术是能夺走的东西,恐怕那些人自己就会将药玉空间夺走,杀她灭口。   想到这个靠山……   景飞鸢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安亲王姬无伤的身影。   不论是她前世做人做鬼那几年听说过的安亲王事迹,还是重生后跟这个王爷的接触,这个王爷都是个正直可靠的男人。   她能不能让安亲王来保护她呢?   可是只靠煜儿来做她和安亲王之间的纽带怕是不够。   真正的利益相连生死相关,最好是安亲王自己有病需要她救治,这样他们才能牢牢绑在一起。   想到这儿,景飞鸢忽然想起之前,她问姬无伤为什么不自己登基做皇帝……   当时姬无伤神情落寞,嘴角隐约有几分自嘲,他说,“自然是因为本王无法登基称帝……”   景飞鸢瞳孔微缩。   这个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她缓缓摩挲着姬无伤送给她的令牌。   她必须再一次接近这个王爷,她得跟王爷有身体接触,好好探一探这个王爷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63章 用空间改变身体,美如仙女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   伙计的嗓音,唤回了景飞鸢的思绪。   她回神望着伙计,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在想,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骄阳郡主,她为何非得想尽办法找我的麻烦?现在连我带回来的婉儿都盯上了,也不知道她想怎样对付婉儿……”   说到这儿,她又庆幸道,“幸好安亲王及时出手,将她带走了,接下来几天安亲王应该会把她关在王府里好好教规矩,她暂时分不出心思来找我们麻烦。”   伙计一听,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大小姐,你们遇到安亲王啦?安亲王收拾那个跋扈郡主了?快跟我讲讲,快讲讲!”   景飞鸢失笑,“我得去整理我的嫁妆,让鹤儿告诉你们吧,他也在场。”   说完,景飞鸢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自己挽着爹爹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景寻鹤挥挥手送走了姐姐和爹爹,然后跟伙计们凑一堆,将王爷是怎么维护他姐姐,又是怎么收拾骄阳郡主的,全都告诉了伙计们。   伙计们听得热血沸腾。   他们期待地小声嘀咕,“小公子,你说,王爷会不会是喜欢我们家大小姐啊?我们家大小姐会不会嫁入王府做王妃啊?”   景寻鹤也满眼激动。   他也想啊!   他想要安亲王做他的姐夫!   安亲王是大英雄,是他一直崇拜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姐姐要是能嫁给王爷,那他保证会做天底下最乖最听话最讨姐夫喜欢的小舅子!   如果姐姐能再跟王爷生个外甥女就好了,骄阳郡主就不再是唯一的郡主,就得意不起来啦!   以后他就抱着奶乎乎香喷喷的外甥女,天天跑去跟骄阳郡主吵架,他要骂死骄阳郡主那疯丫头!   ……   景飞鸢跟爹爹告别后回到自己院子里,刚一踏入院门,就看到焕然一新的苏婉儿坐在台阶上等着她。   她含笑打量苏婉儿。   苏婉儿挑的是一件黑色的衣裳,如今苏婉儿的肤色还有点黑,穿白的粉的其实都不如这黑色好看。   景飞鸢夸赞道,“哎呀,哪里来的小美人儿啊?原来是我们家婉儿,啧, 我们家婉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样一打扮,迷人得很。”   苏婉儿欢欢喜喜站起身来。   她飞快跑到景飞鸢面前,脸颊红扑扑的,“姐姐,真的好看吗?”   景飞鸢点头,她轻轻捏了捏苏婉儿的脸颊,“真的,我们婉儿将来啊,一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苏婉儿埋头在景飞鸢怀里,又开心又害羞。   景飞鸢想起骄阳郡主方才来找苏婉儿的事。   她眼神微暗。   她抚摸着苏婉儿发黄毛躁的头发,问道,“婉儿,如果有人想把你从姐姐身边抢走,你会离开姐姐吗?”   苏婉儿对骄阳郡主方才来找她的事一无所知,茫然问道,“谁会跟姐姐抢我啊?我又不是什么抢手货——”   景飞鸢轻声说,“有个郡主特别恨我,她如今在垂涎我的人渣前夫,恐怕到时候又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抢走一切我所珍惜的人……”   苏婉儿眼睛亮亮的,“我也是姐姐珍惜的人吗?”   景飞鸢点头,“当然是,你跟我的鹤儿一样,都是我想捧在掌心里疼的弟弟妹妹。”   苏婉儿心花怒放。   她抱紧景飞鸢的胳膊,贴着景飞鸢,软乎乎地说,“我不走,谁来跟姐姐抢,我都不走,我这辈子只认姐姐一个人,什么郡主什么皇妃都跟我没关系!”   她仰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景飞鸢,“姐姐,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长大了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我要保护姐姐一辈子,就像姐姐保护了我和秀儿一样。”   景飞鸢听得心里软软的。   她抱紧苏婉儿,“好,姐姐等你来保护我——”   她低头看了一眼乖乖的小姑娘,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小玉,婉儿这些年应该受了不少苦,你帮我检查一下她的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暗伤,我想给她调养调养。”   药玉空间一边检查一边纳闷地问,“主人,你为什么要对这个苏婉儿这么好啊?”   景飞鸢不能说前世药玉空间是苏婉儿的机缘。   她只能用缘分来解释。   药玉空间哦了一声,又哼唧道,“你只顾着给你弟弟你娘亲和苏婉儿调养身体,你怎么不给你自己调养调养?”   景飞鸢疑惑,“我?我身体很健康。”   药玉空间说,“才没有!主人你宫寒,你体虚,你血气不足肝气旺盛,虽然肝气旺盛可能是被赵灵杰母子俩气的,不过也是需要调理的!”   景飞鸢有些懵。   她竟然还有这么多毛病?   虽然她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不过既然小玉都说她身体有毛病了,那她等会儿就好好给自己调养调养吧。   等到药玉空间给苏婉儿检查完身体,景飞鸢便温柔哄苏婉儿去药铺里跟大家玩,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   关上门窗,她坐在小榻上,低声说,“给婉儿的药,药效不要太明显,如今咱们不能引人生疑,毕竟老皇帝病危,若是这时候暴露了我们医术超神的事,他恐怕会把我请进宫里为他治病。你不是不允许我跟皇帝有来往么,正好,我也不想救这个恶毒的皇帝,等他死了我们再使用医术救天下人。”   药玉空间开开心心答应了。   景飞鸢又笑着说,“你方才说我身体不好,那麻烦你为我调养一二。”   药玉空间美滋滋地说,“主人你躺下,你是我主人,我直接用药力改善你的身体,保证让你一觉醒来白里透红,美若天仙——”   景飞鸢失笑,“好啊,我倒要看看,我会被小玉变得怎样的美若天仙。”   她脱了鞋子,躺在小榻上。   刚躺好,她衣裳里的麒麟玉便隐隐露出一丝丝亮光,那光芒很快贴着她身体将她全身上下笼罩在其中。   温暖的光芒,像母亲的手拍哄着小婴儿一般,暖融融的,极舒适,让她忽然就有了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她没有抵抗这种昏睡,放任自己入了梦乡。   ……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很惊讶,自己竟然从半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且中途没有起来如厕。   她还来不及检查被药玉空间调理之后的身体,就听到外面传来爹爹和弟弟的嗓音。   弟弟焦急地嚷嚷,“爹,我们把门撞开瞧瞧吧,姐姐昨天晚饭都没出来吃,这都大早上了也还不见人,她不会昏迷了吧?”   爹爹说,“你姐姐这是太累了,她在赵家受了欺负,这两天又跟那母子俩吵了几回,她心力交瘁,终于回到自己家了,一放松就难免多睡会儿。让她睡吧,没事。”   弟弟小声哼唧,“可是姐姐说她今天要去官府迁户籍的呀,她自己都说了,她户籍一日还在赵家,她就一日还是赵家的人,她觉得恶心……可她要是再不起来,今天官府办理户籍的人都下值啦,又得等明天才能办理啦。” 第64章 她玲珑无垢,让人想亲   房里。   景飞鸢抬手遮住落在床上的阳光,在这种暖融融的光芒里听着弟弟和爹爹在她门外低声交谈,她感到久违的踏实安心。   她坐起身来,扬声对门外说,“爹爹,鹤儿,你们等我会儿,我这就起来了。”   她一说话,门外的声音忽然停了。   然后,传来弟弟懊恼又开心的嗓音,“爹爹你听!我姐姐果然没事!可是,可是我好像把姐姐吵醒了……”   景飞鸢隔着门安抚他,“没事儿,姐姐已经睡醒了,鹤儿要是不好意思,去帮姐姐端点早饭来,多拿点,姐姐饿坏了。”   景寻鹤一听到姐姐喊他做事,立刻就顾不上懊恼自责,转身跑了。   景云峰看着傻儿子的背影,无奈摇头,又温和地对景飞鸢说,“鸢儿,你不要急,衙门的人下午才走呢,咱们慢慢去也来得及。”   说完,他转身放心离开。   景飞鸢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她惊讶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层黑泥一样的东西。   而且她总觉贴身的衣裳好像湿漉漉油腻腻的,好像高烧时出了一场大汗,满身都是脏兮兮的汗水和油腻的脏东西。   她立刻将袖子扒拉开。   果然。   她的胳膊上也有一层黑泥一样的脏东西,衣裳上都沾染了一层,难怪她觉得湿漉漉油腻腻的难受。   她快步走到镜子前面。   凑近了一看,镜子里的她已被薄薄的黑泥弄脏了脸颊,连眼睫毛上都沾染着污渍,看着跟个大花猫一样。   她惊讶又茫然地搓揉着脸上的泥,“小玉,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黑泥?这都是你帮我从体内逼出来的脏东西吗?”   药玉空间骄傲回答,“对呀,是我帮主人排毒了呀!我可是逆天的仙宝,搁千万年前,那是能利用天材地宝轻轻松松帮修真者洗髓伐骨打通体内奇经八脉的!”   它遗憾道,“虽然现在这世上已无灵气,也没有天材地宝了,不过简单的帮主人排出体内毒素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它又说,“主人去洗个澡吧,你从小到大不论是吃的饭菜还是生病喝的药,都是含有微量毒素的,只是有的毒素多一点点,有的极少极少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些身体无法净化的毒素长年累月堆积在身体里无法排出,就会影响身体。昨晚我已经用药力将主人体内的毒素都排出来了,主人现在就是玲珑剔透的无垢之体,不论是谁看到主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主人冰清玉洁特别干净的!”   景飞鸢觉得药玉空间肯定是夸张了。   她只是排出体内毒素了,又不是从人变成妖精了,怎么可能会让天底下所有人一见她就觉得她冰清玉洁特别干净?   药玉空间哼唧道,“主人你别不信!你如今干净得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儿,小婴儿招人喜欢吧,谁看到小宝宝都会觉得好干净啊,连小婴儿的脚丫子都想亲一口——主人现在就是这样的,这是独属于无垢之人的吸引力。”   景飞鸢若有所思。   若是这样解释,那她有几分相信了。   等会儿她便看看鹤儿见到她是什么反应吧。   景飞鸢去院子里打了水,回到屋里仔仔细细将身上的污渍洗干净。   走出浴桶换上干净衣裳,她低头一看浴桶,啧,脏得哟,像是十年没洗澡的猪进来滚了一圈。   她伸展腰肢和腿脚,仔细感受了一番身体的变化。   然后,她惊喜地说,“小玉,我的身体果然轻盈健壮许多了!这几天谭嬷嬷和杜鹃不在,我自己拎水洗澡,几桶水拎下来便会觉得腰酸手软,可今天,我一点都不酸软了!而且,之前我累了会心口咚咚跳,会大口喘气,偶尔还会眼前发黑,今天也没有那般娇弱了。”   药玉空间愈发骄傲,“当然!主人拥有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是以前那个柔弱无能的弱鸡?主人要是去学武,有我用药物为主人保驾护航,保证主人你不用一年就能变成高手!”   景飞鸢闻言,顿时心动了。   谁不想拥有绝世武功,拥有自保能力?   她要是会武功,她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她谁都不怕,反正谁也伤不了她。   “姐姐!早饭来啦!”   这时,门外响起景寻鹤开心的嚷嚷声。   景飞鸢微笑着去打开门。   十一岁的少年开心站在朝阳里,手里端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早饭,那好看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景飞鸢伸手接过来,温柔笑道,“谢谢我最勤快的弟弟,我去吃饭,你去跟爹一起准备准备,等我吃完,我们就一起去官府迁户籍。”   景寻鹤点头。   景飞鸢刚要转身,景寻鹤叫住了她。   “姐姐——”   景寻鹤奇怪地盯着景飞鸢上下打量,有点茫然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景飞鸢挑眉,“哪里不一样了?”   景寻鹤眨巴着眼睛望着景飞鸢那张脸。   他越看越喜欢。   越看越觉得姐姐不像凡人。   他忍不住蹭了蹭姐姐的胳膊,仰头笑嘻嘻地说,“姐姐,我觉得你今天好好看啊!脸颊白白的,白里透红,好像特别干净,你就像,你就像神话里的仙女,冰清玉洁一看就不食人间烟火!”   他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景飞鸢看着弟弟跑远,她真的惊讶了。   小玉还真没有骗她。   洗髓伐骨后的她,当真拥有这么干净的气场吗?   平日里再淡定,这会儿她也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药玉空间,真是个稀世珍宝。   她将门窗关好,然后端着早饭进入药玉空间。   刚来到空间里,她一眼就看到饿了一天一夜的甥舅俩正头对头蹲在院子里,做贼一样偷偷扒拉院中的草药。   煜儿嘴里软乎乎地嚷嚷着,“吃!吃!”   燕离澜穿着他那一身破烂衣裳,呸呸呸吐出嘴里的东西,郁闷地说,“这个不能吃,苦的。”   煜儿见小舅吐出来了,歪了歪脑袋,又低头去抠了几下,扒拉出一个根茎状的东西塞给小舅,“吃吃。”   燕离澜狠狠揉了一把他脑袋,又好气又好笑,“你呀你呀,你自己怎么不吃?你就会喊我吃!说你傻吧,这种时候你狡猾得很,自己吃了一口,被苦怕了,就让我来尝百草是不是?”   煜儿迷糊地望着小舅,甩甩脑袋听不懂,然后傻笑着继续将草根递给小舅,“吃吃。”   燕离澜看着怼到自己嘴边的小手和草根,好笑得要命。   这是个什么傻崽崽啊!   肚子饿了就忍一忍嘛,他们不过是一天没吃饭而已,多喝几口水忍一忍就过去了,何至于非要吃草根呢? 第65章 渣前夫拦她路!吃醋吃疯了   他拍了拍煜儿,哼道,“我不吃,这么好的东西,让你娘吃。”   煜儿眨眨眼,然后开心地喊,“娘!娘!”   燕离澜挠着耳朵,“别喊了,你娘没来,你喊也喊不来的。”   煜儿没再搭理燕离澜,他已经张开胳膊特别欢喜地站起身哒哒哒奔向他娘亲,像脱笼的小鸟一样,恨不能飞起来!   “呜呜呜娘!”   小家伙扑过来一把抱住景飞鸢的腿,小手抱着就不肯松开了,一副想将自己绑在娘亲腰带上的架势。   景飞鸢看着这么粘人这么想念自己的小崽崽,满心都是快乐,“煜儿是不是想娘亲了?快松松手,娘端着的东西要掉了——”   煜儿听不懂,也不松手,他咯咯笑着,像小狗一样在娘亲腿上拱啊拱的,能这样跟娘亲贴贴,他感到超级快乐。   景飞鸢无奈极了。   正在这时,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将漆盘从她手中接过。   她抬头,看着燕离澜那张红扑扑的美人脸放大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燕离澜眼里水汪汪的,又开心又不好意思,轻声喊,“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了,我还以为姐姐不要我们了……”   景飞鸢想起刚刚美少年饿得带着煜儿啃草根的画面,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燕公子,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我不是故意不来给你们送饭的,我昨天是真的忙晕头了。”   燕离澜飞快摇头,着急说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没有人怪你的,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能一天来看我和煜儿一次,我和煜儿就很满足了!”   景飞鸢看着少年乖巧软绵地望着她,心里不由一软。   长得好看,又乖巧,这样的弟弟谁能不喜欢?   就是吧,这话听着有点奇奇怪怪的。   怎么好像是,卑微可怜的父子俩在等着她偶尔的垂怜一样?   景飞鸢努力挥散心中奇σw.zλ.怪的念头。   她一把将煜儿抱起来,对燕离澜说,“进屋吃饭吧,饭还热着呢,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   燕离澜看着美人姐姐抱着煜儿走在前面,他笑弯了眉眼,美滋滋端着漆盘跟上去。   好开心啊。   美人姐姐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红着脸想,美人姐姐抱着他们的儿子,陪他和儿子吃饭,真好,嘿嘿嘿……   要是能天天都跟美人姐姐生活在一起,那就好了。   景飞鸢在小木屋里坐下来,抬头就看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脸颊红透了。   她有些惊讶,“你很热吗?”   燕离澜将漆盘放桌上,飞快摇头,“不热,就是,就是……”   他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景飞鸢,小声说,“就是姐姐今天好好看,好像比昨天更好看了,我都不好意思看姐姐……”   景飞鸢失笑。   看来她如今真的像小玉说的那般干净剔透,谁都觉得她好看。   她招呼燕离澜坐,温柔说,“来,快吃饭吧,你们都饿得吃草根了,饭菜摆眼前还不吃吗?”   燕离澜觉得丢人,顿时害羞地指着煜儿道,“是他不争气,才饿一天就非要拽着我去吃草根,我是不想吃的姐姐!”   煜儿赖在娘亲身上,根本不搭理小舅的指控。   景飞鸢好笑得要命,她拿了个花卷递给煜儿,“煜儿,吃饭饭了。”   她又递给燕离澜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送到嘴边。   煜儿很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乖乖蹭了蹭娘亲的脸颊后,就抓着松软的花卷大口大口吃。   当娘亲给他拿第二个花卷时,他歪着脑袋看着这花的图案,忽然指着燕离澜说,“花花!花花!”   景飞鸢一愣,蓦地看着燕离澜。   这一看,就把燕离澜正偷看她的小眼神抓了个正着。   燕离澜偷看被抓包,吓了一跳,立刻红着脸颊无措地低下头去,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脑袋直埋进怀里了。   景飞鸢看着他这样,若有所思。   这少年,不会是喜欢她吧?   煜儿还在嚷嚷,“花花,花花!”   景飞鸢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煜儿,“什么花花呀?为什么要指着小舅说花花?小舅身上有花花吗?”   煜儿眨眨眼迷茫地望着景飞鸢,然后呲溜一下从景飞鸢怀中挣脱,来到燕离澜身后。   他小手指轻轻戳着燕离澜的背脊,歪着脑袋对景飞鸢说,“花花!”   景飞鸢一脸疑惑,起身走到燕离澜身后看了看,“没有花花。”   煜儿嘟囔着花花,又将胖手指伸到燕离澜衣裳的破洞里,使劲儿抠,一副要把衣裳扯坏的架势。   燕离澜听到刺啦一声,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被煜儿撕得更烂了。   他也顾不得害羞了,赶紧转身将煜儿抱进怀里,不许他捣乱。   燕离澜抱住煜儿后,抬头一脸无辜地跟景飞鸢说,“姐姐,你儿子坏,他撕我衣裳,你也不管管他……”   景飞鸢失笑,“他是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外甥?”   燕离澜看着景飞鸢迷人的笑脸,红着脸颊低声说,“他不是我外甥……”   他摸着煜儿的发旋,心里有一个声音偷偷补充,他是我儿子,姐姐是他娘,我是他爹,他是我们俩的儿子……   景飞鸢哪里知道这少年单纯的外表下藏着多么闷骚的心,她见煜儿还在嘟囔着花花,问燕离澜,“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说花花?”   燕离澜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昨天就指着我的背部说花花,可是我背上没有花,一颗痣都没有,哪里来的花花?”   景飞鸢仔细回忆了一下。   她之前给昏迷的燕离澜擦伤口时,的确没看到他背部有花。   大概是煜儿的理解力跟他们不一样吧。   景飞鸢没再多想。   她跟甥舅俩一起吃完早饭,就跟两人告别离开。   她来到正院。   景云峰和景寻鹤已经等她很久了。   见她过来,景云峰也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两眼,然后,老人家骄傲地想,不愧是我女儿,越长越好看了。   景飞鸢挽着爹爹胳膊,边走边问,“爹爹,陈叔去城外送馒头了吗?”   景云峰笑着说,“去了,一大早就去了,那些心善的流民救了爹和弟弟的命,我们都记着呢,不会让他们饿肚子的。”   景飞鸢放下心来。   ……   三人不多时就来到官府。   谁料,在官府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赵灵杰。   赵灵杰听到脚步声,转身看过来。   他盯着跟离开他以后愈发容光焕发的景飞鸢,盯着那张比往日里更娇艳动人的脸,他眼神变得极阴鸷。   离开了他,这贱人就这么快乐吗?   不对,这贱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怎么会突然就美得不像凡人了?   难道这贱人昨晚爬上了某个男人的床,被那个男人滋润了一晚上?   他一步步走到景飞鸢面前,沉声问道,“你跟安亲王,是怎么回事?” 第66章 渣男威胁她回家!她一招制敌   他一边问,一边用凶狠的眼神在景飞鸢身上到处找。   他想找到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一想到他娶了半年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的妻子,昨晚竟然在安亲王身下辗转承欢,还被人家滋润得容光焕发,他就呕得心口疼,想吐血!   景飞鸢见到赵灵杰,皱着眉头停下脚步。   出门没挑日子,遇恶狗拦路,真晦气。   她冷冰冰盯着赵灵杰,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   她嗤道,“干你何事?无论我跟安亲王是怎么回事,都跟你赵灵杰没有关系,这天底下谁都可以问我,唯独你赵灵杰,没有资格质问我。”   赵灵杰冷笑,他掸了掸袖子,恶狠狠盯着景飞鸢,“我没资格?只要你户籍还在我赵家,我就有资格!”   景飞鸢抬头看着官府大门,淡淡道,“是吗?别着急,马上就不在你赵家了。”   说罢,她就准备往官府大门走去。   赵灵杰伸手拦住她去路,阴恻恻道,“这么急啊?怎么,昨晚跟野男人上了床,这肚子里怀上了野男人的种,等不及了?”   赵灵杰话音刚落,怒不可遏的景云峰就上前,一拳头将他放倒。   “老子打死你这个狗杂种!”   景寻鹤也跟着跑上前,对着他的脚连踹三下!   “我和我爹还在这里呢,你就敢羞辱我姐姐,你当我们死了是吧?”   赵灵杰硬生生挨了一拳头外加三脚,愣是没还手。   他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抬头阴鸷盯着景家三人。   “岳父,小舅子——”   他一字一顿,“你们打得可过瘾?”   他阴冷一笑,指着自己被揍得凄惨的脸,说,“你们若是过瘾了,咱们可以一起进衙门了。你们呢,进去告我赵灵杰无德,强行跟我和离,迁出户籍,我赵灵杰则告你们殴打举人,送你们一顿板子,再送你们去蹲几天大狱。”   他一边说,一边慢腾腾爬起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景飞鸢,整个人都透着疯狗的疯狂劲儿。   直到此时此刻,景云峰和景寻鹤才反应过来。   他们大惊失色。   该死!   上当了!   这狗杂种故意等在这里,又故意出言不逊肆意羞辱,就是为了激怒他们动手,然后以此威胁逼迫他们!   景飞鸢也蓦地沉了脸。   她没想到赵灵杰这疯狗现在是一点颜面也不顾了,什么下作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不怪爹爹和弟弟冲动,赵灵杰如此故意羞辱她,谁能忍得住不动手?   这不是爹爹和弟弟的错,是赵灵杰这厮太会恶心人!   景飞鸢抬手安抚爹爹,强压怒气冷笑道,“赵举人,你真行,枉费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却只会使这种阴毒下作的招数来胁迫人,你就不怕传出去会叫你那些同窗看不起么?”   赵灵杰冷嗤一声,“你已经把我害得身败名裂,你觉得,如今的我,还有几个人看得起?我已无所畏惧,反正我赵灵杰已经是阴毒下作的龌龊小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淡淡扫了一眼景云峰和景寻鹤,又看向景飞鸢。   他嗤笑道,“娘子,你确定还要进衙门吗?你若非要进去,那你爹你弟弟可就得去牢里走一遭了。”   景云峰气得红了眼,指着赵灵杰破口大骂,“进牢狱就进牢狱!别拿老子来威胁鸢儿!你不过是个举人,你还不是官员呢,老子打你最多被关个三五天就放出来了,老子怕什么!”   赵灵杰淡淡看着景云峰,“岳父,我劝您三思,您一把年纪了,若是挨了杖刑,再被扔进牢狱,在那种地方伤口感染了,您可未必能活着出来。”   他又慢悠悠对景飞鸢说,“娘子,岳父他年纪大了脾气躁,他不在乎能不能活着出来,可你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父亲去送死吧?”   景飞鸢心底怒火翻腾。   她掐着手掌心,定定地盯着赵灵杰。   前世她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个男人狠毒起来能有多恶心,没想到,重生以后还能再次见识到他更无耻卑劣的一面!   她缓缓说道,“赵灵杰,你用尽手段百般阻挠我,是打算把我留在你们赵家,跟你娘一起往死里折磨我,是么?”   赵灵杰挤出一丝笑,假模假样道,“娘子说的哪里话?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你瞧,我如今已经身败名裂,这辈子怕是再也娶不着妻子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妻,你说,我又怎么会折磨你呢?”   景飞鸢看着这个男人,嗤笑出声。   她慢悠悠说,“你以为你勉强挤出三分笑,我便会放松警惕,信了你的鬼话,受你胁迫,跟你回赵家?不,我若跟你走,那么我回的不是赵家,我去的是你们母子俩给我准备好的坟墓,你们母子俩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沦为了世人笑柄,你们又怎么会放过我?”   赵灵杰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他冷冷盯着景飞鸢,阴恻恻道,“所以,娘子是打算不听我的话,继续进衙门,送你爹和你爹爹去吃牢饭了?”   景飞鸢摇头平静地说,“怎么会?他们不会去吃牢饭。”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赵灵杰。   在赵灵杰以为她已经妥协的时候,她来到赵灵杰跟前,踮起脚尖附在赵灵杰耳边低声说——   “赵举人,你威胁人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自己身上擦干净了再说?你母亲的病,你不会以为无人知道吧?”   赵灵杰一怔。   他心口蓦地一慌,强装镇定盯着景飞鸢。   景飞鸢凝视着赵灵杰的眼睛,勾唇慢慢说道,“你母亲染了脏病,我知道,你呢?你应该也知道吧?”   “……”   赵灵杰心底的侥幸一瞬间破碎。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景飞鸢,一瞬间绷紧了背脊。   景飞鸢见他这样,顿时放心了。   这男人知道就好。   知道就会有所顾忌,就不敢肆意妄为了。   景飞鸢掸着袖子,退后一步,淡淡问道,“赵举人要送我爹和弟弟去吃牢饭对吧?好啊,我便礼尚往来送你娘一副薄棺如何?我爹和弟弟吃几天牢饭没关系,我使点银子就出来了,可你娘得了脏病的事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她可就活不了了!”   她慢条斯理道,“到时候,我来衙门欢欢喜喜接我爹和弟弟出狱,你哭红了双眼肝肠寸断为你娘扶棺下葬,咱们俩若是迎头碰上了,赵举人你可千万别让漫天的纸钱撒我身上,我啊,嫌脏。” 第67章 求你!不要离开   赵灵杰死死盯着景飞鸢,方才的嚣张劲儿一瞬间无影无踪。   他背脊窜上一丝丝凉意,心里发慌!   他没想到这贱人竟然真的知道他母亲染了脏病的事!   这件事不是只有陈嬷嬷和他知道吗?   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这贱人是怎么会知道的?   难道是那个大夫说漏了嘴?   可他都专门绕路到城南去请大夫了啊,他多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就是为了守住秘密,为什么还是没守住!   景飞鸢这贱人黑心无情又恶毒,如今母亲的把柄又被这贱人捏住了,他和母亲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注定这辈子都逃不脱这贱人的阴影和残害了?   不……   不!   景飞鸢见赵灵杰僵住了,心里就痛快了。   见赵灵杰再也嚣张狂妄不起来了,景飞鸢淡淡瞥了眼他,转身喊,“爹,鹤儿,我们进去。”   她迈着步子走在前头,景云峰和景寻鹤跟上。   这一次,赵灵杰再也没有伸手阻拦景飞鸢。   他狠狠掐着手掌心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然后咬着牙抬步跟上去。   ……   景飞鸢跟爹和弟弟来到县衙后堂,找到办公的主簿大人。   办理户籍这种事不用劳烦县令大人,找主簿就行了。   如今衙门里这位崔主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瘦长脸,一副清高书生的模样,颇有些疏离,一瞧就不太好相处。   景云峰上前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崔主簿,脸上堆满了笑,“大人,小女与夫家和离,前来迁户籍回娘家,还请主簿大人行个方便——”   崔主簿皱眉看向景云峰,又看向景飞鸢。   他淡淡问道,“因为何事和离?女子既然嫁了人,就应该贞静贤良,好好服侍夫君,孝敬公婆,怎的一个不顺心就要薄情寡义跟夫君和离呢?夫君在外挣钱养家不容易,做妻子的就不能多一点包容和忍让?”   景云峰眉头微蹙,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也心下一沉。   这个主簿,好像颇有些大男子主义,在他这里似乎男子就生来高人一等,女子就该臣服,由不得女子抛弃夫君。   景飞鸢压着心头不适,欠身行礼,如实相告。   “主簿大人,不是民女薄情寡义,是民女的夫君和婆婆对不住民女,是他们无德加害民女在先……”   她将夫君天阉不举,伙同恶婆婆将她送上乞丐床的事娓娓道来。   本以为听了这种事,这主簿大人应该会怜悯她,谁料,主簿的反应跟大多数正常人不一样。   崔主簿狠狠一拍桌子,怒斥景飞鸢。   “好哇,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女子!就是你不识大体,将家丑外扬,害得你夫君身败名裂!”   “你可知道他十年寒窗考中举人有多么不容易?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来,几乎是要断了他的仕途毁了他的一生?”   “他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他怎么能受这等奇耻大辱?本官问你,他天阉不举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病人而已,你为何要因为他得了这种病就作贱他,让他颜面无存?”   “你已经心狠手辣将他害到这种地步了,你也出了气了,你若是还有一点点良心,你现在就应该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怎么能直接来官府跟他和离?你怎么能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抛弃他将户籍迁出去?”   主簿大人的一番怒斥,让景家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糊涂官啊?   这种人是怎么做官的?   尾随而来站在门口的赵灵杰听到崔主簿的怒斥,却是眼前一亮。   他立刻挺直了他的脊梁。   他快步走进来,冲崔主簿拱手行礼,“多谢主簿大人仗义执言!”   他哽咽道,“大人明鉴,小生不愿意与娘子和离,还请大人不要让她离开小生!虽然娘子她害得小生声明尽毁,可小生愿意看在半年的夫妻情分上,不予计较,只要她跟小生回去,小生必定会与她好好过日子!”   崔主簿点点头,“很好。”   他指着赵灵杰,对景飞鸢颐指气使地说,“瞧瞧,你夫君都已经不计较你对他的残害了,他都愿意大度让你回家了,你还闹腾什么?他是举人,你一个商户女能嫁给举人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最好是识趣一点,赶紧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别再让本官教训斥责你!”   景飞鸢凝视着崔主簿。   看着崔主簿那丝毫不掩饰的对卑贱商户的嫌弃,和对同为读书人的赵灵杰的偏袒,她脸色冷了下来。   果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呵,在某些读书人的眼里,就只有读书人是高贵的,其余都是卑贱之人。   景飞鸢望着崔主簿,缓缓说道。   “方才主簿大人说,他赵灵杰寒窗十年不容易,可他不容易是他自己选的,跟我们景家有什么关系?他嫌受罪他可以不读书啊,他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才寒窗苦读么,怎么就得让我来体谅他的不容易呢?我是我爹娘的女儿,我只知道我爹娘含辛茹苦养育我十八年不容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我爹娘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女儿在婆家受欺辱,我不能让他们为我着急上火哭得肝肠寸断!”   “大人说我薄情寡义,非也,我有孝心有善心,只不过我的孝心只会对疼爱我的父母,我的善心只会对同样对我抱有善意之人!”   “她赵钱氏不慈,他赵灵杰不善,我的孝心和善心不会用在这母子俩身上,我定要跟他们赵家划清界限,我绝对不会再踏入赵家大门一步!”   “大人还说,他赵灵杰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他不能受辱,他不能受辱便要让民女去替他受辱是么?他不能受辱,他想偷偷要孩子,就得让民女被下了药糊里糊涂去做那娼/妓之事受尽屈辱?大人,民女只是商户女,民女不是贱籍,商户也是规规矩矩缴纳税额的百姓,商户女也是受律法保护的!”   崔主簿没想到景飞鸢这般伶牙俐齿。   他怔怔望着景飞鸢三息,然后勃然大怒!   “放肆!”   他指着景飞鸢,怒道,“这里是衙门,你这是在咆哮公堂,你这是对本官不敬!你好大的胆子!” 第68章 王爷霸气出场守护她   景飞鸢凝视着崔主簿,“民女哪里对大人不敬了?民女可以与大人去县尊面前理论理论。”   崔主簿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去了县令跟前,他不占理。   他没跟景飞鸢多说,只冷声道,“本官不与你这小小女子纠缠!你想迁移户籍,本官不会帮你办理,你的夫君并没有犯什么太大的过错,他只是有病,何至于被你抛弃?”   景飞鸢气笑了。   她冷声问,“在大人眼中,他和他母亲将民女当成娼/妓使,也不叫过错?”   崔主簿皱紧眉头,“他只是一时糊涂!你身为他的妻子,你应该体谅他才是,他有那种病,他本来就敏感自卑,他是为了求子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如今他也后悔了,也得到惩罚了,你怎么就揪着这事儿不放呢?”   景飞鸢侧眸看了一眼赵灵杰,“他可不是一时糊涂。”   景飞鸢慢慢说道,“六天前,他和赵钱氏便收买了我娘家带去的婢女杜鹃,让杜鹃跟我那忠心耿耿的谭嬷嬷打了一架,故意逼走了谭嬷嬷,又让杜鹃离开我身边,他们就是为了让我身边无人可用,方便去道观实施他们的计划——大人您瞧,他们母子俩从六天前就开始谋划,并非一时一日的算计,他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对我心软,也没有放弃这个计划,这还叫一时糊涂?”   说到这儿,景飞鸢补充,“他这叫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崔主簿一时哑口无言。   他又换了种说法,“就算他是处心积虑想要做这件事,他也情有可原啊!你瞧,他和赵钱氏故意给你下了药,就是不想让你难堪,不想让你知道你的孩子并非赵家骨肉,他们是想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怀上孩子,到时候他们母子俩才好隐瞒此事把你的孩子当成他的亲骨肉来养啊!他虽然害了你,可是他愿意对你和孩子负责,他愿意一辈子养着你和你的孩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波折,这不是挺好吗?”   他谴责道,“说来说去,都是怪你自己,你不光对不住他们母子俩的用心良苦,你还把一切弄成了这么糟糕的局面,搞得景赵两家都颜面大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   景飞鸢沉默看着崔主簿。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这人是真的迂腐大男子主义,还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这种没脑子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想跟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理论了。   她欠身行礼,温婉笑道,“大人说得是,民女受教了。”   她抬头看着崔主簿,又慢慢说,“民女见大人与赵举人惺惺相惜,大人对赵举人也颇为同情怜悯,不如大人开恩让民女与赵举人断绝关系,然后大人您去做赵举人的岳父,您把您家贤良淑德的掌上明珠嫁一个给赵举人?”   崔主簿没想到景飞鸢会这样说,顿时气得一个倒仰!   他指着景飞鸢怒骂,“你这女子!牙尖嘴利!尖酸刻薄!你若是不改改你的脾性,你迟早会被夫家打死!”   景飞鸢微笑,“大人您怎么生气了?您也不愿意嫁女儿给赵举人是么?原来,您也知道赵家是虎狼窝,去不得啊,那您为何要大义凛然地推民女进那虎狼窝呢?”   崔主簿气得脸色极其难看。   他死死盯着景飞鸢。   这贱人!   对夫君不敬,对婆婆不孝,对他这个县衙主簿出言顶撞,他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这贱人,他官威何在!   让这么个商户女骑在头上,他们读书人的清高何在?   崔主簿冷冷盯着景飞鸢三息,一拍桌子扬声道,“来人啊!把这个刁民给本官拿下!”   一直沉默的赵灵杰听到这话,蓦地侧眸看着景飞鸢。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一副等着看景飞鸢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得意模样。   景飞鸢不慌不忙地回头看着两个冲进门来的衙役。   她冲爹爹和弟弟摇头表示不要担心,然后,在衙役冲到跟前,在崔主簿得意洋洋的时候,她抬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她将令牌高举。   “安亲王令牌在此,谁敢放肆?”   她冲衙役亮了亮令牌,见衙役惊慌止步之后,她又转身面向崔主簿。   她亮了亮手中令牌,淡淡道,“主簿大人,安亲王府的令牌,您不会不认识吧?”   崔主簿吓得慌忙站起身来,抬头盯着景飞鸢手中令牌。   他眼神闪烁,忽然指着景飞鸢说,“你一个卑贱商户女,手中怎么可能有安亲王府的令牌?你少扯虎皮拉大旗,少在这儿装腔作势吓唬人!”   他看向衙役,大声道,“别被她吓唬到了,咱们见过的达官贵人多了,她这么个装腔作势的商户女也能把你们吓唬住?上!把她抓起来重打三十大板!”   两个衙役神色迟疑,“大人,要不要——”   崔主簿冷笑,“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你们只管上!”   衙役们盯着景飞鸢手中的令牌,迟疑着往前走了一小步。   景飞鸢冷眼看着崔主簿,轻嗤一声,“看来,主簿大人今天是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跟民女过不去了?”   她不再与崔主簿废话,转身看向衙役。   她平静说道,“两位官爷,你们若是不认识我手中的令牌,不妨请县令大人来辨认一二?民女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听从崔主簿的话动我简单,可到时候承受安亲王的怒火,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王爷之怒,不是他区区一个主簿就能担得下的!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景飞鸢这话,让两个衙役愈发坚信了她手中的令牌是真的。   否则,她不敢让县令大人来辨认。   他们恭恭敬敬冲景飞鸢拱手,“姑娘稍等,卑职这就去请县令大人前来辨认。”   崔主簿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糊涂!你们竟然被一个商户女骗得团团转,简直太糊涂了!”   崔主簿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   “是糊涂,你这种跳起来找死的糊涂虫,本王每见一次,就得皱着眉头捏死一次。” 第69章 王爷对她的偏爱,太过明显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   来者自称本王,恐怕,他就是……   大周朝唯一的王爷!   安亲王!   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身黑衣高大挺拔的男子从碧绿的门扉里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和身穿官服的县令大人。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过庭院的青砖石,修长手指拎着袍角,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如他的表情,冰冷,无情。   见到他出现,屋子里所有人同时跪下行礼。   “草民拜见王爷!”   景飞鸢抬头望着安亲王,眼眸里闪烁着惊喜。   看着高大英俊的男人缓步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像神灵,每一次都会出现在她危难之时。   一旁,赵灵杰打从安亲王出现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再次变得阴鸷。   他一边跪下行礼,一边死死盯着安亲王看。   被安亲王身边的侍卫张玄冷飕飕扫了一眼过后,他蓦地收回视线,然后,他又不甘心地转头盯着景飞鸢。   将景飞鸢的欢喜尽收眼底,他心里的醋意夹杂着恨意,翻腾得让他脸色扭曲。   明明他才是景飞鸢的夫君!   可这贱人竟然对着别的男人露出那么欢喜的表情!   贱人!   而在场最恐惧最害怕之人,莫过于崔主簿了。   他吓得脸色惨白,腿脚发软。   他惊恐地望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安亲王,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是仗着安亲王不会来这儿,才故意质疑景飞鸢手中的令牌,故意装糊涂跟景飞鸢作对!   哪知道,哪知道日理万机的王爷竟然会出现在这儿,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眼神注视下,安亲王姬无伤跨进门槛。   他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景飞鸢身上。   见景飞鸢正望着他,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将背脊挺得更直了。   糟糕,他对景姑娘的喜欢是不是更深了?为何今日一见景姑娘就觉得,景姑娘愈发像仙女下凡了?那么美丽,纯洁无瑕,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浑身都透着剔透玲珑的洁净……   是他这个有病的男人配不上的洁净……   姬无伤偷偷又看了一眼景飞鸢,这才移开视线,说,“景姑娘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   他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张玄默默抬手扶住了脑袋。   啊,王爷是不是也做得太明显了?   屋里这些人只要不傻,应该都知道了吧,在王爷眼里,“景姑娘”和“大家”是不一样的,所以要把“景姑娘”单独拎出来说。   “……”   屋里的人也的确察觉到了这区别对待。   结合之前景飞鸢手中的安亲王府令牌,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落在了景飞鸢身上。   景飞鸢作为被大家盯着的人,也有一瞬间的讶然。   不过她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绝不可能会被王爷青睐,所以她瞬间又平静下来,谢恩后扶着爹站起身。   崔主簿也哆哆嗦嗦随着大家起身。   刚站起一半,就听到王爷冷淡道,“本王让你起了么?”   崔主簿一愣,吓得又扑通一声跪下。   他哆哆嗦嗦望着姬无伤,“王爷!求王爷恕罪!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小人是真的没认出来景姑娘手中的令牌是王爷赐予,求王爷恕罪!”   姬无伤负手而立,冷冰冰睨着他。   “不论你是蔑视本王故意为之,还是当真有眼无珠没认出来,这主簿一职,你都不必再做了。”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县令,冷声吩咐,“给本王撤了他的职,区区一个无品无级的主簿,竟然也敢如此张狂放肆,我大周人才济济,多的是一腔抱负想热忱为民办实事的有志之士,你稍后就去从上一届落榜学子里挑一个有才学、品行好又谦恭的举人来接替。”   崔主簿一听这话,吓得瘫软在地。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姬无伤。   王爷竟然要撤了他的职?   他今日固然有错,可罪不至此啊!   他连忙磕头求饶,“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小人知错了,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王爷!”   “闭嘴!”   县令上前一脚踹开崔主簿,连忙冲姬无伤拱手应道,“王爷息怒!是下官失职,竟让这等尖酸刻薄自大狂妄之人来掌管户籍刁难百姓!下官一定会好好挑一个举人来接替,下官再也不会让这等狗眼看人低的事再发生!”   姬无伤点头应了一声。   他没理会哭嚎的崔主簿,转头看向景飞鸢和赵灵杰。   目光落在景飞鸢身上时有多么温软,落在赵灵杰身上时就有多冷漠厌恶。   他吩咐县令,“你亲自去,将景姑娘的户籍迁回景家。再有,赵灵杰无德,肆意欺辱作贱发妻,德行败坏,不堪为我朝清贵举子,自今日起废除赵灵杰举人之身,永不录用!”   县令一愣,随即飞快点头,“是,王爷。”   他立刻跑到桌案后面,叫景云峰过去办理迁移户籍盖章之事。   景云峰喜出望外,赶紧跑过去。   景家人欢喜,赵灵杰如遭雷劈。   废除举人之身?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考功名中状元,王爷废了他举人之身,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姬无伤。   对上姬无伤那双冰冷的眼眸,他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小人冤枉!”   他克制着心底对王爷威压的惧怕,努力挺直脊梁望着王爷,据理力争。   “王爷,小人的确有过错,可小人并非德行败坏!小人的确做了对不住娘子的事,可小人不会抛弃她和孩子于不顾,小人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到时候她有了身孕,小人必定会将她生下的孩子当成亲骨肉抚养,待她们母子俩如珠似宝,小人会用余生来补偿她,所以小人绝不认‘德行败坏’这个罪名!”   景飞鸢听着赵灵杰的辩解,眼神冷漠至极。   她前世的凄惨,印证了赵灵杰此刻所说全都是屁话。   她厌恶地说,“如今我不曾被人玷污,你自然说得好听,若我那晚当真被几人玷污了,你怕是只会嫌我肮脏嫌我恶心,更不会将σw.zλ.我的孩子当成你的亲生骨肉,你只会觉得他是个让你蒙羞的野种,他是你终身的耻辱,从此会将你天阉不举的怒气发泄在我这个被糟蹋的妻子和野种儿子身上,你会用尽手段折磨我和孩子,至死方休!”   她冷声道,“你也就是仗着你是我夫君,做下这等恶事还能逃脱罪责,你若是个与我毫无关系之人,你和赵钱氏如此害我,我必定能将你告上公堂!只可恨,我当时与你的夫妻关系成了你们行凶的倚仗,让我无处可告,无冤可申!”   说到这儿,她沉沉吐出一口气。   从古至今,律法对女子就是这么不公平,女子被外人殴打可以告上公堂,可被夫君和婆婆殴打磋磨伤害却无处可告,上了公堂都没人理。   也只有人死了,才能上公堂立案。   正在叹息女子生来悲苦,忽然,耳边响起姬无伤低沉的嗓音——   “你若要状告赵灵杰和赵钱氏,那便去告,本王来替你做主。” 第70章 她对王爷动心了   “……”   听到这话,景飞鸢一愣。   她蓦地抬头望着姬无伤。   姬无伤漆黑沉静的眼眸凝视着她,慢声说,“景姑娘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你占理,本王便不会让你求告无门受委屈。”   景飞鸢怔怔撞入这双深邃的眼眸里。   耳边回荡着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字眼,那每一个字眼,都仿佛重重落在了她的心湖里,激荡起一圈圈让她灵魂颤栗的涟漪!   她安静凝望着姬无伤,尽管已经用力掐紧了自己的掌心控制自己,可是,这个强大的男人带给她的悸动,又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起伏。   她又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   她眼底发潮,嗓音也微哑,“王爷……”   她轻声说,“王爷,我真的可以告赵灵杰和赵钱氏吗?即便他们伤害我时还是我的夫君和婆婆,我也可以告他们吗?”   姬无伤看着景姑娘这副无依无靠小白兔一般向他寻求庇护寻求依靠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发软,发疼。   想伸手摸摸景姑娘头发的念头,快要冲破心脏。   他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掌心,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了摸摸头的冲动。   他颔首,嗓音极温柔,“可以,任何人伤害你,你都可以反击,不论他们是你的夫君,婆婆,还是其他什么人,谁都没权力伤害你。你怕这世上衙门森严不对你敞开,无妨,本王来让他们为你打开。”   景飞鸢前世受尽了被人作贱欺负的苦,没人能理解她此刻有多感激眼前男人的庇护和偏爱。   她眼含泪光深深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跪下行礼谢恩。   “民女叩谢王爷!”   “景姑娘!”   姬无伤没想到这姑娘说着说着又要给他跪下,他来不及管着自己的心,下意识就伸手握住景飞鸢的胳膊将人拉住不许跪。   景飞鸢低头看着胳膊上这只修长的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姬无伤,飞快在心里对小玉说,“小玉,速速帮我检查一下安亲王的身体!”   小玉答应了一声。   景飞鸢怕姬无伤将手收回去,让小玉检查不了,于是她又作势挣扎着要跪下,“王爷,民女不跪,民女心里难安。”   姬无伤刚要把手收回来,结果这姑娘又要跪下去了。   他只得再一次紧紧握住这姑娘的胳膊,温柔里带着两分无奈,“起来。”   景飞鸢泪汪汪望着他,“王爷,民女应该跪的。”   姬无伤又心软又好笑,“哪有强行让人家受你的礼的?不许跪,否则本王便不为你做主了。”   景飞鸢深深望了一眼他,这才直起身来,“多谢王爷。”   姬无伤将手收回来,“不必道谢。”   他负手于身后,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下意识摩挲了两下,那指尖,还残留着景姑娘胳膊上的温度,让他留恋。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一愣。   他心虚地飞快看了一眼景飞鸢,然后低头冷冰冰对赵灵杰说,“赵举人,你可以回去了,自今日起不得离开京城一步,随时等候衙门传唤。”   “……”   赵灵杰望着姬无伤,如遭雷击。   他没想到这个王爷竟然要为景飞鸢公开审理这个案子,明明衙门根本就不会受理这种家庭纷争的!   这个王爷是要为了景飞鸢,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哪家后宅里没有公婆夫婿欺压女子的事,王爷把这种事拿到公堂上来审,这分明是在挑衅天下男人的权威!   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天下男人还怎么管教家里的妻子,公婆还怎么管教儿媳妇?当媳妇的受欺负了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效仿景飞鸢上公堂?   赵灵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盯着姬无伤。   他一字一顿,“王爷,您当真对景飞鸢偏爱至此?您就不怕流言蜚语,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姬无伤冷漠瞥了一眼赵灵杰,“本王倒要看看,何人敢戳本王脊梁骨。”   他对张玄动了动手指,“让他滚。”   张玄拱手,立刻上前揪着赵灵杰的后襟,像揪小鸡崽一样把人给拖了出去,丝毫不留颜面。   景飞鸢看着赵灵杰狼狈的样子,弯起嘴角。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见景飞鸢嘴角上翘,他也不由悄悄弯了弯嘴角。   看来,景姑娘对赵灵杰已经没有任何夫妻情分了。   这么个德行败坏的男人,不值得景姑娘放在心上。   她心里,应该装着更好的男人。   景飞鸢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蓦地看向姬无伤。   姬无伤来不及将视线收回去,索性坦然望着她。   她愣了愣,然后轻声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姬无伤没有隐瞒,“衙门这边说找到了本王想找的人,本王前来辨认。”   景飞鸢见王爷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接着往下问,“是王爷要找的人吗?”   姬无伤摇头,“不是。”   景飞鸢见王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想了想,又问,“敢问王爷找的是什么人呢?以后民女可以帮您多留意——”   姬无伤莞尔,“那就多谢景姑娘了,本王找的是国师后人。”   景飞鸢一愣,“国师后人?十四年前被先皇灭门的国师离家?”   姬无伤点头,“正是。”   景飞鸢惊讶道,“当年还有人逃出生天了?”   姬无伤再次点头,“不错,当年国师还有个刚出生的儿子侥幸离开,这些年皇室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可惜,他身上的印记太隐秘,一般很难得见,以至于至今仍无人发现他的踪迹。”   景飞鸢好奇问道,“是什么印记?”   姬无伤回答她,“国师后人若是饮酒,背部会浮现圣莲图纹。”   景飞鸢微愣。   饮酒后背部会浮现圣莲图纹?   那不饮酒的话,他身上就没有任何印记可证明身份了?   这确实很难寻找,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不到日日饮酒的年岁。   “王爷——”   这时,县令大人走过来,拱手行礼,“景姑娘的户籍迁出去了,景家拿来的婚书下官也已经盖章作废,从此景姑娘与赵家再无任何关系。”   姬无伤点头。   他看向景飞鸢,“恭喜景姑娘脱离苦海,祝景姑娘今后得遇良人。”   他的侍卫张玄在后面默默瞅了一眼他,心想,还祝什么啊,你自己不就想去做那个良人吗,别光想啊,有本事你上啊。 第71章 皇帝薨!王爷来找她接儿子   张玄的腹诽无人知道。   景飞鸢对姬无伤欠身行礼,“多谢王爷。”   她知道姬无伤和县令还有事要说,于是识趣说道,“王爷,民女不打扰您了,民女一家告辞了。”   姬无伤点头。   景飞鸢扭头深深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崔主簿,跟弟弟一起扶着爹爹离开。   景飞鸢刚走,姬无伤就转身看着崔主簿。   他冷冷道,“谁指使你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猜测。   果然。   在他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崔主簿不敢隐瞒,哆哆嗦嗦磕头回答,“是……是骄阳郡主。”   姬无伤冷笑。   果然是他的好女儿,这是想让景姑娘被赵灵杰带回去,死在赵家母子手里吧?   呵,他都让骄阳禁足了,又将骄阳身边的人全部看押起来,没想到这个女儿还能跟外界接触。   看来,他五年没回来,这王府里某些人已经不是他的奴仆,等老皇帝死后,他得好好肃清一下后院。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看着景飞鸢离开的方向。   他若是也有个贤内助,能帮他肃清后院管理后宅,就好了……可惜,他这种有怪病的人,配不上人家好姑娘。   他垂眸,将不该有的妄念全部藏起。   他的思绪重新落回女儿骄阳郡主身上,既然罚骄阳禁足抄佛经还不足以让她平静下来,那就,跪祠堂吧。   跪个三五天的,若是还不长记性,那就去守皇陵。   她不是跟她皇伯父关系最好么,她皇伯父死了,出于孝道她怎么也得去披麻戴孝守个三五年吧?   孤零零住在那里无法接触到外人,就不会再整日里琢磨着害人了。   ……   县衙门口。   景飞鸢跟爹和弟弟一起坐在马车里,看着爹爹和弟弟在对面捧着户籍开心,她也笑了。   她在心里问药玉空间,“小玉,安亲王可有什么隐疾?”   “唔……”   小玉难得迟疑了一下。   景飞鸢有些奇怪,“怎么了?”   小玉苦恼地说,“安亲王身体的确有毛病,可是,他得的似乎不是病,我粗略看了一下,他好像是中了诅咒。”   景飞鸢瞳孔紧缩,“诅咒?什么诅咒?”   小玉说,“诅咒与病症不一样,病症能通过脉象体现出来,可诅咒这种东西,不到他自己表现出症状,我便无法弄清楚那个诅咒是什么样的,主人可以多接近安亲王,让我多观察一下。他中了诅咒就必定会体现出来,多观察些日子就能发现了。”   景飞鸢皱紧眉头。   难怪。   难怪安亲王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称帝的打算。   他明明有称帝的实力和野心,可是,他始终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没有登上那至尊之位。   原来是因为他身体里有诅咒。   得知安亲王体内有诅咒,她忽然就明白了安亲王为什么要寻找国师后人。   巫蛊诅咒,据说是国师一族精通的术法。   安亲王所中的诅咒,没准就是国师或者其族人为安亲王下的,然后皇家有人不想安亲王恢复,又残忍杀了国师一族,断了安亲王的后路……   景飞鸢问小玉,“安亲王所中的诅咒,你能治吗?”   小玉说,“术业有专攻,巫蛊诅咒跟医术不是一类的,我能为他治标,但是不能治本。也就是说,他发病的时候我可以用药治好他,可是他下次还是会继续发病。要想彻底拔除诅咒,我做不到。”   景飞鸢听后,倒也没多少遗憾。   安亲王所中的诅咒,应该是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的,所以他前世始终没有登基做皇帝。   如今她的小玉能为安亲王控制病情,这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说句不该说的阴暗之言——   安亲王的诅咒无法根治,对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因为这样一来,安亲王就必须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镇压诅咒,安亲王跟她的利益关系就必须绑定一辈子,至死方休。   这么一来,安亲王就不会伤她性命。   他根本离不开她。   景飞鸢笑道,“多谢小玉,知道安亲王中了诅咒,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简单了,再过三天老皇帝就驾崩了,等老皇帝一死,我就带着煜儿去安亲王府认亲。煜儿心智不足,必然离不开我,我便能趁机留在安亲王府照顾煜儿。这样一来,我便能跟安亲王朝夕相处,他所中的诅咒是什么,我们很快就能摸清楚了——”   小玉也高兴,“没错没错!等弄清楚安亲王中的诅咒是什么,我们就能为他治病,然后跟他合作了!到时候,主人就可以借着他的权势为天下人治病,我药玉空间终于又要发光发热,治愈天下所有受苦的病人了!”   景飞鸢也笑了。   拥有这样一个逆天的仙宝,若是藏着掖着只拿来给自己一个人用,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她得了这样的宝物,本就该在保全自己秘密的情况下去造福天下百姓,为受苦受难的黎民苍生带去解脱。   世间所有人都只有一次生命,可老天爷却大发慈悲让她能得以重生一回,这是何等的荣幸?她既然蒙受了老天爷的馈赠,就不能只局限在个人私情里,她重生一回就不能只是为了对付赵灵杰母子俩,她的重生得有意义,得不辜负老天爷的恩赐。   “姐姐,摆脱了赵家你也很高兴吧?你笑得真好看!”   景寻鹤正在开心,忽然看到姐姐在对面笑,他忍不住扑腾到姐姐身边,抱着姐姐的胳膊,嘿嘿直笑。   景飞鸢低头,“是,姐姐很高兴,姐姐终于脱离了赵家这苦海,姐姐终于再不用受他们加害。”   景云峰看着女儿,红着眼眶自责地说,“都怪爹,是爹识人不清,把你嫁给了这么个畜生!”   景飞鸢拉着爹爹的手,温柔说道,“爹,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咱们家当初跟赵家定亲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祝贺我许了个好人家,您瞧,那么多人都没有看清赵灵杰的真面目,都以为他是好夫婿,您没看清他您又有什么错?”   她抬手摸了摸爹爹的眉心,笑道,“除非您这里像二郎真君一样,长了第三只眼睛,否则啊,您也只是个普通老父亲,您别想做那能看清人心的二郎真君,别想把什么过错都揽自己头上。”   景寻鹤也嘿嘿笑着摸爹爹的眉心,“就是!爹爹让我和姐姐多摸摸,也许爹爹就长第三只眼睛了!”   景云峰被调皮的姐弟俩这么一逗,顿时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的鸢儿,从小就懂事。   所以,他就越发舍不得让鸢儿受一点点委屈。   可是她的鸢儿刚逃出虎狼窝,好像又被那个王爷盯上了!   他十八岁的女儿要是去王府给十一岁的小姑娘做后娘,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苦头吃呢。   唉,但愿老皇帝赶紧死!   老皇帝死了,那个王爷就得为兄长守孝,他就可以趁着这机会赶紧将女儿许个好人家了。   等王爷出了孝期,他女儿早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   景家已经准备好了诉状,可老皇帝病危,整个朝廷都忙得不可开交,这种纠纷自然得拖延到国丧以后才能受理。   三日后。   老皇帝果然如景飞鸢记忆里那般,于晌午驾崩。   景飞鸢本以为安亲王好歹做做样子给老皇帝办完丧事才会来找她,没想到当天下午,安亲王就派张玄来了景家药铺。   张玄拱手行礼,“景姑娘,摄政王让卑职来告诉您一声,他明日会来接小公子回府,请姑娘做好准备。” 第72章 权倾天下,却只爱她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景飞鸢眉梢一动。   果然。   安亲王这几日的按兵不动是对的,老皇帝没有改变遗嘱,安亲王还是如同前世一样成了摄政王。   老皇帝死了,新帝八岁,手握重兵又大权在握的安亲王现在才是真正的至高无上,他想做的事,再也无人能挡。   景飞鸢点头说,“好,请侍卫大人转告王爷,民女今晚就会去白云观,将小公子从藏身之地带出来,王爷明日可到白云观接小公子。”   张玄应了一声,“辛苦景姑娘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眯眯地说,“景姑娘以后叫我名字吧,我叫张玄,叫侍卫大人怪别扭的。”   景飞鸢垂眸,“民女不敢——”   张玄意味深长地看着景飞鸢,“景姑娘以后是有大福气的,您叫我大人,我才不敢答应。”   说完,他也不等景飞鸢说什么,留下四个信得过的侍卫保护景飞鸢,然后就纵马离开。   景飞鸢看着张玄的背影,微微眯眼。   大福气?   她能有什么大福气?   想到安亲王,景飞鸢心底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又被她飞快拂去。   那不是她能匹配的人。   她给守在铺子门口的四个侍卫行过礼,然后转身回了铺子里。   爹娘和大夫伙计以及苏婉儿姐妹正凑在一起裁剪白布,剪麻绳。   皇帝驾崩,到时候临街铺子里的人必须披麻戴孝跪在街道两边为皇帝送行,他们景家药铺就是临街的铺子,逃不过这一遭。   好在,也就皇帝棺椁经过街道时那一会儿工夫,并不麻烦。   看到景飞鸢进来,景云峰额头翘起了触角,警惕问道,“鸢儿,王府的人找你做什么?”   景飞鸢说,“爹,娘,鹤儿,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那天晚上我在白云观,救了一个人。”   她微笑望着家人,“我救了一个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才是安亲王真正的儿子,如今皇上驾崩,安亲王让人来通知我,他明天要来接小公子回府了。”   景家人惊呆了。   大夫伙计苏婉儿也惊呆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姑娘,竟然偷偷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这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难怪安亲王态度对大小姐的很奇怪,还给大小姐送了王府令牌防身,原来竟然是因为他儿子在大小姐手中!   景飞鸢笑着说,“爹,娘,鹤儿,你们在家准备,我随那四个侍卫大人去白云观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景家人这才艰难回过神来。   他们又惊喜,又担忧,“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景飞鸢摇头说,“不用,那孩子的藏身之地有点复杂,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景家人知道景飞鸢这是有秘密,就没有再多说。   他们只是嘱咐景飞鸢,千万要小心,要注意安全,然后就目送她离开。   景飞鸢在四个侍卫陪同下,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白云观。   她对四个侍卫说,“小公子的藏身之地我不想暴露,等会儿我一个人去后山,诸位在山下等我可好?”   四个侍卫迟疑了一下,他们担忧地望着景飞鸢,“景姑娘,天黑了山上怕是不安全,您一个人能行吗?”   景飞鸢点头,“我可以,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四个侍卫见她这么自信,于是答应了在山下等着。   景飞鸢一个人撑着火把上了后山。   她来到鹰嘴崖,又将药玉空间里的绳索拿出来绑在大树上,然后再次跳下了鹰嘴崖。   她像上一次一样,借着药玉空间做了几次缓冲,才平稳落地。   落地后,她告诉小玉,“让燕离澜和煜儿昏睡过去。”   小玉应了一声。   景飞鸢确定两人昏睡以后,才进了空间。   她来到小木屋二楼,见到了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甥舅俩。   燕离澜躺着,手里拿着一根草药,煜儿靠在他怀里,还抓着他的头发,甥舅俩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晕过去的。   景飞鸢莞尔。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燕离澜的外伤已经痊愈了许多。   至于内伤么,她暂时还没帮他治好。   一是人参灵芝这样的药材她没有,二是把这人的病治好了,这人就不会乖乖待在空间里了,必定会给她找麻烦。   现在她终于可以让甥舅俩离开空间了,接下来就可以好好为燕离澜治内伤了。   景飞鸢上前搀扶着燕离澜,将人扶出空间。   让燕离澜靠着岩石躺好,她又进空间将煜儿抱出来。   把甥舅俩并排放好,她才在两人对面坐下,笑着让小玉把两人唤醒。   一阵光芒闪过,两人悠悠转醒。   看到坐在对面冲他们温柔微笑的美人,两人同时欢喜地爬起来!   “呜!娘!娘娘娘!”   煜儿一看到他的宝贝娘就开心得要命,扭着小身子飞快扑进娘亲怀里,八爪鱼一样缠着娘亲不肯撒手了。   燕离澜只能眼巴巴望着小家伙。   他也想扑进姐姐怀里,他也想跟美人姐姐贴贴,呜。   眼馋地看了看姐姐,忽然,燕离澜警惕地发现了环境的变化。   他蓦地睁大眼睛望着四周,然后惊奇地望着景飞鸢,“姐姐,这是哪儿?我记得我睡觉前还在小木屋里,怎么忽然间就……”   景飞鸢若无其事地说,“煜儿的王爷爹爹明天要见他,我就把你们俩从我的秘密小木屋里带到这儿来了。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约束你们的阵法,你们可以自由行动了。”   燕离澜呆呆望着景飞鸢。   好神奇!   姐姐的秘密小木屋到底在哪儿啊?距离这里有多远?姐姐是怎么把他这么沉的人扶到这儿来的?   他虽然心里极其疑惑,但是不该问的他没多问。   姐姐故意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才带他离开,就是不想暴露那个小木屋在何处,他又怎么会不识趣多嘴去问呢?   他站起身环视四周,当他看到身后的悬崖峭壁时,他忽然说,“姐姐,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当日坠崖的地方。”   景飞鸢点头,“没错,这里就是白云观后山的鹰嘴崖下面。”   燕离澜仰头看着高高的峭壁,转头问景飞鸢,“姐姐,我们要怎么上去呢?” 第73章 美少年抱她!被王爷撞见   景飞鸢抱着煜儿,走到峭壁不远处的藤蔓下面。   她指着藤蔓说,“从这里上去。”   燕离澜跟在她身后,这才发现峭壁上长了一丛粗壮的藤蔓。   他转头看着景飞鸢,心疼地说,“原来姐姐是从这里下来的,姐姐不会武功,每次下来上去都很辛苦吧?”   景飞鸢自然不会承认她天天都从这里下来。   白云观的人根本就没瞧见她天天来,这谎言会不攻自破。   她故作神秘,“不,我不是从这里下来的,我还有一个近道,不过那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燕离澜没有问近道在何处,他望着景飞鸢软乎乎地笑,“那就好,姐姐若每天都是这么危险地爬下悬崖来看我和煜儿,那我要内疚死了。”   他抬头看着藤蔓,说,“姐姐,我带你和煜儿上去吧。”   景飞鸢问他,“你能一下子带两个人吗?”   他点头,很自信,“我可以,就是……就是……”   他红着脸颊看了看景飞鸢,害羞地小声说,“就是,我得搂着姐姐的腰,姐姐抱着煜儿,这样才好上去。”   景飞鸢说,“无妨,我们上去吧。”   她抱紧了怀中的煜儿,坦然示意燕离澜动手。   燕离澜早就想跟她贴贴,可如今真的能抱她的腰了,燕离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他低着头深深呼吸,脸颊都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才抖着手,一点一点放在了景飞鸢腰上。   刚一碰到那温热的腰肢,他又烫到了一般,猛地将手缩回来。   景飞鸢见她这样,不由失笑,“阿澜,你在害羞什么?你跟我弟弟一般大,你跟姐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几日相处下来,燕离澜已经靠着软乎乎的撒娇,让她从“燕公子”改口叫了“阿澜”,她也叫习惯了。   燕离澜红着脸颊望着景飞鸢,眼睫飞快颤动。   弟弟?   哼。   他才不是弟弟。   他是立志要做姐姐的小夫君的。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将手放在了景飞鸢腰间。   这一次,他没有再将手缩回来。   他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将景飞鸢揽过来贴着怀中,然后另一只手抓着藤蔓,他足尖一点,就抱着景飞鸢和煜儿腾空而起!   他稳稳抱着景飞鸢母子,另一只手抓着藤蔓飞快在峭壁上腾挪,手脚配合,很快攀藤而上。   “呜哇!”   突然飞起来的感觉,让煜儿这个傻崽崽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张望,看着峭壁飞快往下退,感受着夜风拂面,小家伙乐得直嗷呜叫。   景飞鸢紧紧抱着嗷呜嗷呜的小家伙,笑着将他抱得更紧了,生怕小家伙扑腾下去。   然后,她也忍不住低头借着月色看脚下的高空。   这就是飞起来的感觉吗?   她也想拥有武功和轻功,她也想跟安亲王和燕离澜一样,天下之大哪里都困不住他们。   燕离澜低头。   看着美人姐姐和煜儿靠在他怀中这么开心的样子,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男人啊,果然还是要有能力!   他要是不会武功,他现在就没法带着姐姐和儿子飞啦,他以后还要做个更有能力的人,让姐姐和儿子能一辈子依靠他!   燕离澜心情升起了万丈豪情,他抓着藤蔓飞快往上腾挪,终于来到了藤蔓尽头。   他刚一停下,就看到了旁边垂落的绳索。   他一瞬间松开藤蔓,眨眼之间又抓住了绳索,身体还来不及下坠,他的脚一踢峭壁就再次提气飞起来!   几个纵跃,他就飞身来到了悬崖上。   他稳稳落地,又抱着景飞鸢后退几步来到远离悬崖的安全之地,才不舍地松开了景飞鸢。   “姐姐,我们上来了。”   刚说完,他就捂着心口难受地弓起了腰。   他内伤还没好,刚刚动用内力,牵动了脏腑的伤,疼得要命。   景飞鸢立刻上前扶着他,“没事吧?”   他弓着腰缓了缓,等心口里的难受劲儿消退了些许,这才抬起头望着景飞鸢,“我没事,姐姐,你别担心。”   景飞鸢见他这样,还是不放心。   她将煜儿放下来,一手拉着煜儿,一手扶着燕离澜,“走,我们下山,去白云观里歇歇。”   燕离澜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走,但是被姐姐搀扶住了胳膊,他忽然就不想逞强了。   逞强有什么好,逞强了就没有姐姐可依靠。   他想要跟姐姐贴贴。   他眼神闪了闪,然后装作柔弱地任由姐姐搀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   景飞鸢扶着他,又低头看着旁边的煜儿。   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想夸她儿子,下山的路这么不好走,可是小家伙却没有哭闹,自己乖乖攥紧她的手指,稳稳地一步步走着。   虽然偶尔会脚滑,偶尔会踉跄,可是小家伙愣是没哼唧,自己听话地走着,没吵着要娘亲抱。   三人就这么伴着月色,缓缓下了山。   靠近山脚,看到那里亮起的火把光芒,景飞鸢隐约觉得不对。   不是四个侍卫吗?   怎么好像有七八个火把?   她刚要仔细辨认,她身边的燕离澜忽然柔弱一歪,整个人靠在了她怀里,“姐姐,我伤口忽然好疼,快喘不上气了……”   “阿澜。”   景飞鸢立刻收回视线,伸手紧张地搀扶着燕离澜。   燕离澜仗着年纪小身形不高,非常完美地将自己嵌入了她怀中,然后仰起头,那双一向亮晶晶的眼睛涌上了泪光,“姐姐,我难受,我疼……”   景飞鸢着急得不得了。   她刚要蹲下去将燕离澜背起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穿透夜风,低低传入她耳中。   “景姑娘,他是谁?”   “……”   景飞鸢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蓦地抬头看去,只见高大挺拔的男子一甩披风,撑着火把拎着袍角一步步走上山路,他强大的气势,优雅的举止,让崎岖泥泞的山路都被衬托得仿佛华丽起来。   她看着火光映照下那黑色的面具,看着那面具遮掩不住的半张英俊脸颊。   火光随着夜风摇曳,让那张脸颊忽明忽暗,这种光影的变幻,忽然让她有一种如坠梦里的不真实感。   安亲王?   姬无伤?   不应该啊,皇帝今天刚驾崩,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他应该在忙着国家大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4章 光棍王爷爱上她   景飞鸢正为安亲王的出现感到恍惚,靠在她怀里的美少年燕离澜忽然也娇娇气气问道,“姐姐,他是谁啊?”   耳边响起的嗓音,让景飞鸢蓦地回过神来。   她看着站在对面两尺之外不辨喜怒直勾勾盯着她的高大男人,又低头看着怀中捂着心口娇弱喊疼的美少年,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头皮发麻的直觉。   她努力平静地做介绍。   她指着姬无伤,说,“这位是安亲王,煜儿的亲生父亲。”   她又指着怀里的燕离澜,说,“这位是燕离澜,是护着煜儿长大,又为了保护煜儿甘愿跳崖险些身亡的小舅。”   说完,她又将一直乖乖抱着她腿挨着她站她身后的煜儿拉到跟前,“王爷,这是煜儿,他就是您失散四年的亲生儿子。”   对面。   姬无伤淡淡看了一眼靠在景飞鸢怀中的少年。   盯着少年那张绝美蘼艳到雌雄莫辨的脸,他微微眯眼,心底升起了属于男人的排斥和危机感。   景姑娘介绍他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可是介绍这少年却说了几十个字。   景姑娘好像很喜欢这个少年。   比喜欢他多。   而这少年,应该也是极喜欢景姑娘的。   方才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年自己明明走得好好的,可看见山下的他们以后,这少年便故意假装柔弱依偎进景姑娘怀里了,呵,装模作样。   姬无伤盯着燕离澜看时,燕离澜也盯着姬无伤。   燕离澜瞳孔微缩。   这个王爷让他很有危机感,他下意识让自己显得愈发柔弱,又往景飞鸢怀里缩了缩,手指攥紧景飞鸢的衣裳,好像在宣誓主权。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王爷可能会抢走他的美人姐姐。   他要死死抱着姐姐。   他不会让姐姐被任何人抢走!   两个男人目光交汇三息,同时移开。   姬无伤平静低头,看向被景飞鸢推到跟前的四岁小娃娃。   小娃娃白白嫩嫩,长得非常漂亮,这会儿正歪着脑袋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望着他,跟他四目相对后,小娃娃好像被他的面具吓到了,转身就飞快抱住了景飞鸢的腿,然后……   脆生生喊了一声——   “娘!”   “……”   小娃娃的这一声“娘”,让整个山道都寂静了。   姬无伤怔愣望着小娃娃,反应过来后,他目光缓缓上移,落在景飞鸢脸上。   他眼睫微颤。   嗯?   这小东西管景姑娘叫什么?   他没听错吧?   姬σw.zλ.无伤盯着景飞鸢和煜儿看了又看,然后,他嘴角一点点上翘,转头问身后的张玄,“张玄,本王的儿子,管景姑娘叫什么?”   张玄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王爷嘴角那根本压不下去的弧度,快要笑死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回答,“王爷!您儿子管景姑娘喊娘!他在喊娘!他喊您爹!喊景姑娘娘!”   姬无伤强忍着心头的愉悦,故作平静地望着景飞鸢,“景姑娘,这是什么情况,本王有点糊涂了,景姑娘可否为本王解惑?”   “……”   景飞鸢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尴尬的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还是有点扛不住。   真的,扛不住。   尤其是对面王爷噙着笑意故意跟她装糊涂的口吻,还有张玄故意的大声嚷嚷,让她真的想就此死了算了。   她低头跟抱着她腿的小崽崽四目相对。   她有点恼,轻轻动着腿,想让小崽崽松开她。   可是小崽崽歪着脑袋望了望她,却以为娘亲是在陪他玩,小手抱娘亲抱得更紧了,还拿小脸蹭娘亲的腿,嘴里糯糯地喊,“呜呜呜娘!抱抱!娘抱抱!”   “……”   景飞鸢拿这个气人的小崽崽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红着脸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姬无伤正含笑望着小崽崽缠人的画面,此刻看到景姑娘羞得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他根本克制不住心底的愉悦,修长手指抵着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景飞鸢见他这样,愈发尴尬,愈发的慌。   她红着脸解释,“王爷,不是我教小公子的,真的不是我教的!”   她又急又羞,飞快说道,“那天晚上我在神龛底下一见小公子,他就扑过来抱着我喊娘,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真的!王爷您相信我!是您家小公子自己喊的!若不是他喊了一声娘,我也不敢在那么多人追杀他的情况下冒死救他,您说是不是?”   姬无伤漆黑眼眸含笑望着景飞鸢,宠溺道,“好,景姑娘别急,本王相信景姑娘。”   他身后,张玄帮腔大声笑,“哎呀,是小公子自己要喊的呀?那不是更说明景姑娘和王爷有缘分了吗?王爷的儿子从茫茫人海里给自己选了个娘,一选就选中了景姑娘,这莫非就是天意?”   张玄身后那些侍卫一见他这样,也都跟着笑嚷起来,“就是就是!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啊!”   景飞鸢被他们取笑得都要把脑袋埋怀里了。   姬无伤见状,笑着抬手冲身后侍卫们挥了挥。   侍卫们瞬间闭嘴。   姬无伤噙着笑对景飞鸢说,“景姑娘,既然已经接到了孩子和燕公子,今晚就不必住在白云观了,先回王府吧。”   景飞鸢有些惊讶。   她努力藏起尴尬,抬头望着姬无伤,“回王府?我也去吗?”   姬无伤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崽崽的脑袋,如愿收获了小崽崽凶巴巴地扭头冲他龇牙瞪眼。   他收回手,笑道,“景姑娘您瞧,他像是能乖乖跟我走的样子吗?怕是得辛苦景姑娘陪他一起回王府了。”   景飞鸢低头看着煜儿。   小崽崽凶巴巴瞪完姬无伤,就乖乖软软继续抱着她腿撒娇了,真是,对亲爹有多凶,对她这个假娘就有多亲。   她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煜儿的小脸蛋,柔声说,“煜儿,不许对爹爹那么凶,那是你爹爹。”   煜儿茫然看了一眼景飞鸢,继续抱着景飞鸢撒娇。   景飞鸢无奈,只得伸手搂紧了他。   对面。   姬无伤漆黑的眼眸,一瞬变得深而沉。   方才景姑娘捏着他儿子的小脸蛋柔声说不许对爹爹那么凶,那一刹,他的心忽然控制不住的一阵悸动。   就好像,景姑娘真的是他孩子的娘,景姑娘在教他们的儿子,不许对爹爹凶,景姑娘在护着他……   这样一家三口的温暖既视感,怎能不让他这个二十八岁的老光棍犯迷糊? 第75章 她察觉了王爷对她的爱意   他手指头轻轻掐了掐掌心,看向燕离澜——   唯一碍眼的,就是这个一直靠在景姑娘怀里装柔弱的小少年了。   偏偏,这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藏起心底的醋意,对燕离澜拱手道谢,“多谢燕公子对犬子的呵护与保护,姬无伤铭记于心,请燕公子随我一同回王府养伤。”   说完,他转头对张玄说,“景姑娘力气小,哪里扶得动燕公子,你去背着燕公子下山。”   张玄立刻上前。   燕离澜看了一眼姬无伤和张玄,默默站稳身子,逞强道,“我自己能下山,不要人背。”   张玄笑着一把将他反手摁在背上背起来,“燕公子别不好意思,受伤了不能行走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您要是一直逞强自己走,让伤口变得更严重了,反而要让景姑娘和小公子担心。”   他扭头看向景飞鸢,“对吧景姑娘?”   景飞鸢点头,温柔劝燕离澜,“阿澜,听话,别让姐姐担心。”   燕离澜本来还想下来,见景飞鸢这样说,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趴在张玄背上不动弹了。   张玄背着人率先走在前面,把落在后面说悄悄话的机会让给王爷。   他们一走,姬无伤便也撑着火把看向景飞鸢,“景姑娘,请——”   景飞鸢点头,跟姬无伤并肩往前走。   煜儿还是攥着她的手指,很乖很乖自己走着。   只不过现在,他走两步会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看姬无伤。   姬无伤一看他,他又会嗖一下缩回景飞鸢身边。   走两步后,他暗搓搓以为姬无伤没看他了,又探头去望,姬无伤再一看他,他又呲溜一下缩回脑袋。   这样玩了几次,他还来劲了。   他就跟藏猫猫一样,一会儿从景飞鸢身后探出脑袋去看姬无伤,一会儿又出其不意从景飞鸢前面探头去望姬无伤——   一开始跟扭头的姬无伤对上眼,他还只是无声躲回去,后来再跟姬无伤对上眼,他就咯咯咯笑起来。   这不,他又故意等了等,然后才从景飞鸢身后探出小脑袋。   刚探出去,姬无伤就又快又准扭头看向了他。   他捂着嘴巴直笑,“哈哈哈哈!”   他笑着将脑袋缩回来藏在景飞鸢身边,小脸颊猛蹭景飞鸢,这举动满满都在诉说着他的开心和快乐。   景飞鸢拉着小崽崽,感受到小崽崽的愉悦,她忍不住扭头看着姬无伤。   姬无伤侧眸温柔看她,“景姑娘看什么?”   景飞鸢说,“我以为,王爷是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王爷也会故意逗孩子,您是在故意跟他玩哄他开心,对吧?”   姬无伤嘴角微翘,景姑娘这是在夸他吗?   他愈发喜欢这个四岁的小崽崽了,可比骄阳招人喜欢多了。   这哪里是便宜儿子,这分明就是老天爷送来撮合他和景姑娘的小仙童吧?   即便他知道有病的自己配不上景姑娘,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景姑娘。   他温柔说道,“他很可爱,本王很喜欢他。景姑娘方才说,他叫什么名字?”   景飞鸢愣了愣,挠着耳朵尴尬道,“郑家人为他取名叫郑知恩,阿澜管他叫小宝,我……我当时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给他取了一个名儿,跟我姓,叫景煜,‘日晶熠煜,萤骇电走’那个煜,愿他如光芒,驱散黑暗,永远亮堂。”   姬无伤呢喃着“景煜”二字。   然后,他偏头喊了一声,“煜儿?”   煜儿正在跟娘亲撒娇,忽然听到姬无伤喊他,他探着脑袋迷茫地看向姬无伤,“昂?”   姬无伤看着可笑的小崽崽,对景飞鸢说,“既然他习惯了这个名字,那以后就这样叫他吧。”   景飞鸢惊讶望着姬无伤,“王爷不为他改名了吗?”   姬无伤似笑非笑望着她,“改什么?姬煜?不论是‘觊觎’、‘机遇’还是‘鲫鱼’,都不好听吧?”   他慢条斯理道,“跟我姓,叫鲫鱼,跟景姑娘姓,叫鲸鱼,这鲫鱼哪里有鲸鱼好?景姑娘你说是么?”   景飞鸢怔愣望着他,脸颊一瞬间红透了。   哪有……   哪有让自己儿子跟别人姓的道理?   王爷这话,简直像极了在暗示什么……   她努力望着前方,即便冰凉的夜风拂面,也带不走她脸上的滚烫。   她故作镇定,说,“那就叫姬景煜吧,小公子是您的孩子,没有跟民女姓的道理。”   姬无伤见景姑娘脸红了,弯唇应了,“好,听景姑娘的。”   姬无伤察觉到山风袭来,看了一眼景飞鸢单薄的衣裳,立刻抬手将肩上披风取下,递给景飞鸢,“夜里山风大,景姑娘莫着了凉。”   景飞鸢看着修长手指递过来的披风,没名没分,她哪儿敢要?   她红着脸婉拒,“王爷您身份尊贵,您更不能着凉,您快披上吧。”   姬无伤看了看她,笑道,“好,那就快披上——”   说完,他直接伸手将披风抖开,披在了景飞鸢肩上。   见景飞鸢怔愣看着披风,站着不走了,他将火把递给身后侍卫。   他靠近景飞鸢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景飞鸢。   他近距离看了看火光下美丽至极的景姑娘,克制着心底的悸动,静静垂下眼眸,修长手指将披风系带系上。   系好以后,他温柔看了一眼景飞鸢,“好了,走吧景姑娘。”   见景飞鸢被他的突然靠近弄得低着头僵着身子不动,他弯腰一把捞起已经跟他混熟了的煜儿,低声说,“煜儿,喊娘走。”   煜儿懵逼地被王爷爹爹抱起来,他怕自己会摔下去,立刻紧紧抱着王爷爹爹的脖子,无措地冲景飞鸢喊,“娘!呜呜呜娘!”   他害怕这个人把他抱走了,他要娘!   景飞鸢攥着身上还残留着男人温度的披风,缓缓抬头。   看着煜儿朝她伸着小手喊她,又看着姬无伤抱着儿子含笑往前走去,她摸了摸烫热的耳朵,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强装镇定跟了上去。   等到她再一次跟姬无伤并肩,姬无伤怀里的煜儿如愿拉住了她的衣裳,小崽崽这才安静下来,乖乖趴在姬无伤肩上,扭头望着娘亲咯咯笑。   姬无伤侧眸看着脸颊通红,连耳根都红了的景姑娘,眼底满是愉悦。   这样,更像一家三口了,对吗?   景飞鸢察觉到男人的注视,身子又僵了僵。   她望着前方,有些迷茫。   好像不是她自作多情……   王爷好像,真的对她有意……   ————   【注:古代就有“鲸鱼”一称哦,鲸鱼并不是现代才有的词,先秦称大鱼为鲸鲵,雄曰鲸,雌曰鲵。汉代就开始称为鲸鱼了,标注一下,不然会有人觉得古代人叫鲸鱼很奇怪~】 第76章 王爷撩她,牵她小手   可是,她区区一个卑微商户女,又是个刚和离的女子,还跟前夫和婆婆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那么难看,在许多人眼中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这样的她,王爷怎么会对她有意呢?   一个权倾天下让无数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趋之若鹜的王爷,即便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还是能娶朝中任何大臣的女儿,这样尊贵的男人,怎么会对她有意?   她们的身份悬殊,总是让她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而男人的偏爱和照拂,男人的一举一动,又总让她觉得,她不是在自作多情,她没有会错意……   她心里像小猫在挠,可她不敢问,也不敢戳破。   她只能被动等着。   她卑微的身份,让她根本不敢多问什么。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山路上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很快,一行人下了白云山,来到官道上。   景飞鸢看着停靠在路边的华美马车,又脚步微顿,她难道要跟王爷同坐一辆马车吗?   姬无伤察觉到景飞鸢的局促,笑着将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的煜儿交给景飞鸢,“景姑娘抱煜儿上去吧,本王骑马。”   景飞鸢抬头望着这个男人。   原来如王爷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也可以做到如此体贴,远比她的渣前夫好千倍万倍。   景飞鸢清楚自己不会骑马,就没矫情推辞,“多谢王爷,民女不会骑马,那民女就听从王爷安排了,辛苦王爷——”   姬无伤莞尔,“本王不辛苦,劳烦景姑娘半夜来白云山接孩子,景姑娘才是真的辛苦了。”   他示意景飞鸢上车。   景飞鸢踩着凳子,钻入马车里。   抱着煜儿坐在舒适柔软的马车垫子上,鼻尖萦绕着独属于姬无伤的熏香,看着马车里属于男人的一切用具,景飞鸢有些不适应。   除了前夫赵灵杰,她是第一次置身于别的男人标记过的地界。   她抬头,透过晃动的车帘望着外面的男人。   看着男人翻身上马,挺直脊梁在前面优雅贵气地骑行,她不由想,这样完美的男人,他为什么至今没娶妻呢?   就连骄阳郡主和煜儿的娘,都好像不是他情愿的。   前几日这个男人曾在酒楼说,骄阳郡主的娘是不舍得断绝自己的血脉才为自己生下了一双儿女,并不是为这个男人生的,这个男人还说,骄阳郡主的娘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妾,那只是个伟大的母亲而已——   这个男人若爱着骄阳郡主的娘,他不会当众说这样的话,若深爱着,哪怕没名分他也会承认那是他的妻子才对……   “呜,娘——”   马车颠簸让煜儿迷迷糊糊醒过来。   小崽崽蹭了蹭娘亲的脖颈,然后转头循着香味看向面前小桌上的一盘盘点心。   他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一边望景飞鸢,一边慢吞吞伸出小手想去拿。   景飞鸢下意识抓着他的手。   他仰头迷茫望着娘亲,“呜?吃吃?”   景飞鸢亲了亲他的小手,温柔说道,“这些点心是糯米做的,晚上吃了不消化,你的小肚肚会难受的。”   煜儿听不懂,但是娘拉着他的小手不许他去拿点心,他就乖乖缩着手不拿,只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点心不转眼。   马车外面,姬无伤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他让马儿放慢步子,来到马车右边。   他用马鞭掀起车帘,微微弯腰问景飞鸢,“景姑娘,怎么了?”   景飞鸢侧眸无奈望着忽然出现的男人。   她都已经很小声了,怎么还是听见了?   她说,“煜儿想吃点心,可我怕他人小,吃了不消化。”   姬无伤笑道,“没事,景姑娘可以陪他一起吃,这些点心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山药和薏米做的,松软好消化,不怕积食。”   说完,他便要放下车帘。   可一抬头,他看到前面跟张玄共骑一马的美少年又在回头警惕盯着他,好像随时都会炸毛——   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冲美少年勾唇一笑。   然后,他低头向景飞鸢伸出手掌,“景姑娘,可否给本王一块?”   景飞鸢一愣,立刻给他拿了一块雪白的糕点。   刚放进他手掌心,景飞鸢又迟疑道,“王爷要吃哪一种?”   姬无伤漆黑眼眸凝视着她,含笑将糕点和她的手指一同握紧,“这个就挺好。”   “……”   景飞鸢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男人的手指握紧,一瞬的恍惚后立刻红着脸颊将手抽了回来。   她飞快看了一眼姬无伤,手指抓着车帘拉下来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挡住了,她还能听到姬无伤在外面低沉愉悦的笑声,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阿澜在前面骂谁臭不要脸的叫骂声。   笑声如同就在耳边响起,她看了看自己被人家抓过的手指,指尖轻轻蜷了蜷,红着脸颊低头埋进煜儿的小怀抱里。   王爷这是怎么了?   明明前几天还是个正经人,跟她也保持着距离和分寸,怎么今晚一见,这个男人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是他皇兄死了,他心情好?   或者是没有了恶心人的老皇帝在一旁虎视眈眈,今后再没人能威胁到他,他就彻底放开了?   还是说,燕离澜之前赖她怀里的画面刺激到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无师自通的跟燕离澜较上劲了?   不管是哪种,这个男人的变化,都让她手足无措。   煜儿见娘亲埋头在他怀里,他立刻扭头看小桌上的点心,偷偷摸摸伸小手拿了一块,飞快塞进嘴巴里,跟小仓鼠一样偷偷咀嚼。   哼,马车外面那个人都能吃,他也能吃。   他要吃。   趁娘亲不注意,多偷吃几块。   于是,等景飞鸢调整好情绪,从儿子怀中抬起头来,就发现儿子的小嘴巴鼓鼓囊囊,桌上的牛乳糕已经少了一半。   发现她抬头了,这个小崽崽还狡猾地停下嘴巴不再咀嚼,乌溜溜的的眼睛看着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又好笑又无奈地亲了亲小崽崽脑门。   啧,这哪里是个小鲸鱼,这分明是个小馋猫。   ……   安亲王府。   景飞鸢拉着煜儿的小手,跟随高大的姬无伤步入王府,径直来到一个清幽的院子里。   景飞鸢和煜儿四下打量院子,姬无伤在母子俩身后含笑跟着。   他承认他存了私心,故意将景姑娘母子俩安置在自己正院旁边的梧桐苑里。   以后,他走几步就能看到景姑娘了。   他止步于房门口,站在廊下对景飞鸢说,“皇兄驾崩,宫中事务繁忙,本王得回宫坐镇,景姑娘就在王府好生歇息,明日本王再回来看你和煜儿。”   景飞鸢虽然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暧昧,但是她不好点破,便若无其事地点头应了。   她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缓缓说,“民女今晚陪煜儿进王府是因为煜儿离不开我,可旁人不知道,未免旁人说三道四,诋毁民女不自爱,上赶着攀附王爷,还请王爷对外说,民女是景家药铺的医女,此次随煜儿进王府是为了给煜儿治病。”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煜儿的袖子,露出结痂却还未脱落的伤疤。   姬无伤摸了摸煜儿的小伤疤,看了一眼行事沉稳冷静的景姑娘。   他心想,这样的姑娘,谁能忍得住不喜欢呢? 第77章 郡主见她入王府,气哭   他温柔应下,“好。”   他回头吩咐侍卫,“张玄,立刻告诉管家,明日便通报全府,景姑娘是小公子的医女,谁也不得诋毁景姑娘清白。”   景飞鸢欠身行礼道谢。   想起屡次跟她作对的骄阳郡主,她又问,“王爷,您女儿骄阳郡主那边?”   姬无伤眉头都没动一下,“不必管她,等会儿她要随本王进宫给她皇伯父守灵,不论是她还是她手底下的人都不会来找你。你和煜儿安心住着,当府里没她这个人就行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万事无绝对,为了安全起见,本王让张玄留下来,他会守在院子门口保护你们母子俩。”   景飞鸢点头答应,“好。”   她心里清楚,这王府虽然是安亲王的家,可安亲王离家五年刚回来,骄阳郡主却在这里住了多年,府里的奴仆到底是更亲近骄阳郡主还是更听安亲王的话,谁也说不准,多个心眼防备着总是没错的。   她不会逞强让自己面临危险,更不会让煜儿陪着她一起面临危险。   而且她觉得,光有张玄保护她还不够,她还得把对她她忠心耿耿的谭嬷嬷叫来照顾她和煜儿,算算日子谭嬷嬷也该回来了。   景飞鸢藏起心思,低头看着围绕着柱子转圈圈玩耍的煜儿。   她问姬无伤,“王爷,皇上驾崩,骄阳郡主都得去守灵,煜儿不用去吗?”   姬无伤看了一眼小崽崽,温柔说,“他不用去,守灵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给皇帝守灵,跪几天下来膝盖落下终身病根的妃嫔都大有人在,大人都受不了这苦,何必让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去受苦?”   他看向景飞鸢,低声说,“本王那皇兄不是故意找了个冒牌货来顶替煜儿么,就让他亲自挑的孩子去为他守灵好了,他根本不配让煜儿去给他行礼。”   景飞鸢看着这个腹黑的男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之前小玉说过,那个冒名顶替的孩子身上也有古怪,或许那孩子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无辜孩子,让那孩子去守灵,不必过多心疼。   景飞鸢问姬无伤,“阿澜呢?他住在哪里?”   听到“阿澜”二字,姬无伤眉头一挑。   他盯着景飞鸢看了看,慢悠悠说,“燕公子是外男,本王这后宅有骄阳那样的女眷,燕公子自然不适合住进来,本王让他住东厢房了。景姑娘若想看他,明日本王带你去。”   景飞鸢知道燕离澜被好好安置着,就放心了。   她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抖齐整后,双手捧着披风还给姬无伤,“王爷,夜深露重,您把披风披上吧,莫要着凉。”   姬无伤垂眸看着纤纤玉指捧着的披风。   明明这是他自己的披风,可是此刻由景姑娘捧着递给他,他便有一种这披风价值万千的贵重感,格外珍惜。   他抬眸看着景飞鸢。   真想让景姑娘给他披上,踮起脚尖为他系上……   不,不用景姑娘踮起脚尖,他可以弯腰,让景姑娘为他系。   可惜,他没资格要求景姑娘像个妻子一样为他披上披风。   他对景飞鸢一笑,伸手将披风接过来,扬手披上。   “那,本王走了?”   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景飞鸢,“景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跟本王说的吗?”   景飞鸢抬头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屋檐下的八角宫灯洒落了无数橘黄的光芒,光芒落满男人一身,淡化了他面具的冰冷,让他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   被他这样深邃的眸子凝望着,景飞鸢飞快低下头。   景飞鸢薄唇轻抿,轻声说,“王爷节哀,您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您一定要为了天下万民,好好保重身体。”   姬无伤听到这话,终于如愿以偿。   他含笑望着景飞鸢,心里淌过涓涓暖流。   为天下万民保重身体?   景姑娘也在这天下万民之中,对吧?   他会为了“天下万民”好好保重身子的,一定不会让“天下万民”担心。   他颔首应了一声,“好,那本王走了,景姑娘,明天见。”   景飞鸢望着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在她面前展现出依依不舍婆婆妈妈的一面,她不由弯唇笑了。   她轻轻挥手,无声告别。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一步步往后退着离开。   退了三步以后,他才弯唇一笑,转身走向院子门口。   景飞鸢随着他的离去看向院子门口,这才突然惊觉,院子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盏灯笼。   奴仆簇拥之中,摇摇欲坠的骄阳郡主用力搭着嬷嬷的胳膊,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眸正死死盯着她。   景飞鸢与骄阳郡主四目相对。   那一刹,景飞鸢感受到了骄阳郡主那扑面而来的浓烈恨意。   可是景飞鸢没有怕。   骄阳郡主最怕她登门,她来了。   骄阳郡主最怕她做这王府的主人,最不愿意认她做嫡母,或许,她也可以一试?   她本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她也不愿与人为恶,可是,若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与她作对想要作践踩死她,那么,她只会迎难而上,反过来将那人踩在脚下!   “……”   骄阳郡主看到景飞鸢的笑,愈发用力掐紧了嬷嬷的胳膊。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这个蛊惑父王的女人撕碎!   方才她都看到了!   就是这个女人在扭捏作态故作娇羞蛊惑父王,就是这个女人勾引得父王失去了前世的英明,竟然大逆不道的在皇伯父丧期把这女人接到府里安置在正院旁边!   皇伯父今天晌午才刚死啊,尸骨未寒,父王不在皇宫为皇伯父守孝,竟然大老远跑去把景飞鸢这贱人接到府里来,这哪里是一个弟弟在兄长丧期该做的事,这荒唐举止一定是景飞鸢勾引父王的!   这贱人,这贱人……   前脚与赵灵杰和离,后脚就勾引了她的父王,这贱人为什么非要跟她过不去,为什么!   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不会!   骄阳郡主看到迎面走来的姬无伤,飞快垂下眼眸,藏起了眼中的恨意。   那天崔主簿的事暴露,父王惩罚她在祠堂跪了三日三夜,要不是皇伯父驾崩,她现在还不能起来!她的腿现在还在打颤,她知道这个父王狠起来有多无情,她绝对不能再当着父王的面找景飞鸢的麻烦。   她不能再犯蠢。   她会偷偷的对付景飞鸢,再也不会明着来。   “父王——”   骄阳郡主抬头喊了一声姬无伤,然后装作无措地问,“景姑娘她怎么会来我们家?” 第78章 她想让小萌宝去死   姬无伤没打算隐瞒骄阳郡主。   他坦然说道,“那天咱们从白云观带回来的孩子不是你亲弟弟,你亲弟弟被景姑娘救了,如今就在那儿。”   他转身指着围绕着柱子撒欢的煜儿,“那里。”   骄阳郡主闻言一愣。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姬无伤,又猛地转头看着景飞鸢和她身边那个孩子。   她亲弟弟?   怎么可能?   她亲弟弟不是死了吗?   骄阳郡主盯着煜儿看了又看,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皇伯父跟她说过,她的亲弟弟是个心智不足的傻子,留着根本没用,做不了世子,也做不了她的依靠,这样的傻子弟弟不仅帮不上她任何的忙,还会扯她后腿拖累她一辈子……   与其接这么个傻子回家让父王嫌弃,还不如换个聪明伶俐会讨父王喜欢的孩子来顶替。   所以前世,那个傻子弟弟死了,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从白云观接回了皇伯父安排过来的假弟弟,跟假弟弟相亲相爱了一辈子。   她的假弟弟不愧是皇伯父安排的人,聪明伶俐,极其会讨人喜欢,也对她极好,处处帮她偏袒她,亲弟弟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她重生而来,她以为,这个弟弟绝对不会出现变故,她还是会跟这个弟弟相亲相爱一辈子,可谁知道,景飞鸢竟然又一次改变了她的命运!   景飞鸢竟然救了这个本该死去的傻子,还把这个傻子带回王府了!   一个傻子怎么能做王府世子,怎么能做她的依靠?   该死!   景飞鸢简直该死,这贱人就是故意来跟她过不去的!   骄阳郡主掐着掌心。   此时此刻,她恨毒了景飞鸢。   这贱人故意将小傻子带回王府来,一定是存心要赶走她聪明伶俐的弟弟郑知恩!这样一来,就没人跟这贱人的儿子抢夺世子之位了!到时候这贱人嫁给父王生了孩子就能直接做世子,毕竟一个傻子根本不会跟这贱人的儿子抢世子之位!   不仅如此,这贱人恐怕还打着好算盘,想借着照顾小傻子的机会假装出一副慈母模样给父王看,这贱人就是想利用小傻子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子来迷惑勾引父王!   骄阳郡主此刻不止恨景飞鸢,她还恨那个拉着景飞鸢袖子玩耍的小傻子。   该死!   这明明是母亲给她生的弟弟,这个弟弟本应该帮她本应该成为她的助力,可现在呢,这傻子居然跑去帮景飞鸢了,这样敌我不分的傻子活着干什么,他怎么不去死!   “骄阳,你好像很厌恶你弟弟?”   骄阳郡主心中恨意沸腾,这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冰冷嗓音,犹如冰雹劈头落下,将她所有愤怒浇灭。   她蓦地抬头望着姬无伤。   她装作迷茫的样子,说,“父王,您是不是被人骗了?他怎么会是我弟弟?我弟弟早就被我们接回王府了,有宋奶娘和郑家人证明,他才是我的弟弟啊。”   不等姬无伤说话,她抬手厌恶地指着煜儿说,“这个骗子绝对不可能是我弟弟!我的弟弟叫郑知恩,又乖又聪明伶俐,特别粘我特别听我的话,郑知恩才是我的弟弟,里面这个是被人利用的骗子!”   姬无伤淡淡瞥了一眼骄阳郡主。   这可不像是听到里面那孩子是她亲弟弟的正常反应。   一般而言,正常人应该会在迷茫震惊过后,迟疑着走进去跟煜儿好好确认确认,不会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一口咬定人家是骗子。   骄阳对景姑娘的厌恶,这是让她连亲弟弟也不想认了?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骄阳郡主,说,“事关你亲弟弟,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所以本王将煜儿的存在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今后有的是机会让你验证。”   姬无伤转身往外走,“如今你且先随本王去皇宫为你皇伯父守灵,等你皇伯父出殡以后,本王会让撒谎欺骗你的郑家人来跟你弟弟见个面,把一切原原本本说给你听。”   走了两步,姬无伤又吩咐张玄,“让人保护好郑家人,小公子回府的事,暂时不要让郑家人和那个假冒的孩子知道。”   姬无伤转身走了,他身后的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骄阳郡主咬着牙齿冷冰冰看了一眼景飞鸢,让嬷嬷搀扶着,快步追着姬无伤离开。   一大群人哗啦啦走了,院子门口只剩下张玄和另一个小侍卫。   张玄冲景飞鸢遥遥拱手,“景姑娘,时候不早了,您和小公子先歇息吧,卑职就在这里守着,任何人都别想闯进去伤害您和小公子。”   景飞鸢颔首道谢,“辛苦张大人。”   她拉着煜儿的小手往屋子里走。   煜儿看了看高高的门槛,他不想自己爬,就抱着门槛挂上面眨巴着眼睛望着娘亲,要娘亲帮他。   景飞鸢噗嗤笑出了声,她弯腰将小崽崽抱起来,“你呀你呀,怎么越来越会耍赖了,嗯?”   煜儿被娘亲抱住,开心得直蹭娘亲脖子,还美滋滋轻轻晃着他的小腿。   景飞鸢带他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张玄遥遥看着那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他坐在院子门口的青石上,啧啧道,“之前我想着,景姑娘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咱们家王爷,可是现在看到小公子拿她当亲生母亲一样肆意撒娇,那么依赖她,亲近她,我忽然觉得,她做咱们王府的主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旁边的小侍卫连连点头,“景姑娘要不是真心对小公子好,小公子不会这么粘着她,不会这么自然地跟她撒娇,景姑娘是个好人。”   张玄勾唇,“谁说不是呢,明知σw.zλ.道咱们家小公子当时被那么多人追杀,她还敢将小公子藏起来护着,若不是心善,谁会豁出命去救一个陌生孩子?”   两个侍卫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房里,景飞鸢用奴仆早已经备好的热水把自己和煜儿洗干净,抱着香喷喷的煜儿睡下。   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床,还有今晚姬无伤的越矩行为,让景飞鸢翻来覆去不好睡。   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可是怀中抱着个软乎乎的小崽崽,她没困扰多久就跟小崽崽一块儿入了梦乡。   而同一时刻,远在皇宫的姬无伤却毫无睡意。   阴森凄凉的灵堂里摆放着华美的棺椁,数不清的妃嫔跪在灵堂外面的庭院里,每一个人都在拿帕子捂着嘴呜呜的哭,可是大多数人脸上的悲伤都是装出来的,只是跪在这里走个形式过场。   与其他人跪在地上不同,姬无伤在棺椁旁边放了张太师椅,他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   他拎着一只青花瓷的酒壶,时不时仰起脖子喝一口酒,悠闲随意,仿佛棺椁里躺着的不是他的哥哥,不是一国之君,只是个与他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八岁的小皇帝跪在灵前哭红了眼睛。   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姬无伤,小皇帝抹着眼泪,小声说,“皇叔,您这样坐在父皇灵前饮酒,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79章 皇叔的女人是天下第一美人   姬无伤淡淡一眼瞥向小皇帝。   小皇帝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一扫,立刻低下头噤声。   小皇帝默默给铜盆里扔了一沓纸钱,望着黑金色的棺材,小声碎碎念。   “父皇,我,我,我已经尽力了,我帮您说过好话了,可是皇叔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您可别怪我没用啊,您还是皇叔的哥哥呢,可您活着的时候不照样管不住皇叔吗?您都不行,我一个侄儿能有多厉害?您也别对我有太高的要求了,咱们呢,将就将就凑合凑合过去了就得了,是吧?往开了想,皇叔他只是坐在这里喝酒,他又没有劈您的棺,又没有掘您的墓,他做得也不算过分,是吧?”   姬无伤武功高强,他是何等的耳聪目明啊,又怎么会听不见小皇帝的碎碎念?   他拎着酒壶的手指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皇帝,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这小崽子,倒是比躺棺材里这人可爱多了。   他吩咐身后侍卫,“去,搬个小板凳来。”   侍卫扭身就去拿了个小板凳来,放在姬无伤身边。   姬无伤冲小皇帝招了招手,“姬明曜,过来。”   小皇帝一边想他如今已经是皇帝了皇叔怎么能大逆不道地直呼他大名呢,一边爬起来就屁颠屁颠跑向皇叔身边。   姬无伤指着小板凳,“坐着,小小年纪别把膝盖跪坏了,以后瘫了,还怎么做皇帝?”   小皇帝眨了眨眼,扭捏道,“棺材里是我父皇哎,我坐在这里,不好吧皇叔……”   姬无伤瞅了眼他,勾唇,“是不好,那你回去继续跪着吧。”   小皇帝一愣,然后一甩脑袋就转身抱着小板凳,若无其事地凑过去挨着姬无伤坐下了。   姬无伤噗嗤笑出了声。   他修长手指轻轻揉了揉小皇帝脑门,“你比你父皇,招人喜欢得多。”   小皇帝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他哭了一下午,跪了一下午,早就累了,索性没骨头一样靠在皇叔怀里,轻轻揪着皇叔的衣裳,像攥住了自己已经崩塌一半的世界。   他的父皇已经死了,他只剩下皇叔了。   要是皇叔也不要他,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会被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活生生咬死的。   姬无伤轻轻拍着怀中小孩子的背脊,轻声说,“不要怕,皇叔只是单纯厌恶憎恨你父皇,我跟他的恩怨与你没关系,我恨他归恨他,可只要你乖,并不影响我喜欢你。”   小皇帝愣了愣,然后愈发抱紧了他的皇叔。   他小声问道,“皇叔,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父皇啊?”   姬无伤望着棺椁,“你知道你父皇这个人,有多恶心吗?”   他淡淡道,“曾经他为了讨好你皇祖父的宠妃,狠心将我这个亲弟弟扔给群狼撕咬,用我的死来换取他在宠妃手底下过好日子。同样恶心的事,今儿晌午又发生了一次。你那濒死的父皇,给了你年纪轻轻的母妃两条路——第一,让你母妃为他陪葬。第二,让你母妃来勾引我,让你母妃用美色俘获我,好叫我这辈子誓死效忠你。”   小皇帝闻言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姬无伤。   姬无伤垂眸看着小皇帝,继续说,“在你母妃进门之前,你父皇还假惺惺说敬我最后一杯酒,让我跟他一笑泯恩仇。而那杯酒里,他下了剂量挺重的药,我要是喝了,恐怕你闯进来的时候就会看到我欺辱你母妃的一幕,你会一辈子恨我这个欺辱你们孤儿寡母的奸贼,这仇恨会使你强大,会使你长成他想看到的冷血无情的帝王。”   姬无伤看着惊呆了的小皇帝,修长手指轻轻拍了拍小皇帝的脑袋,“你父皇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学他,你若是学他,你这辈子就废了,姬明曜。”   小皇帝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太能震碎他的心灵了。   他盯着姬无伤看了看,然后扭头看着跪在灵前的母妃,他颤抖着说,“母妃,皇叔说的是真的吗?”   贵妃娘娘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捂着脸不敢看小皇帝,哽咽道,“你父皇,不是人!”   不是人……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小皇帝的心忽然破碎了。   皇叔说的是真的!   父皇为了能让他坐稳皇位,竟然真的逼迫母亲去向皇叔搔首弄姿摇尾乞怜……   父皇怎么能这样做!   父皇到底懂不懂啊,他是母妃的儿子,他最喜欢母妃了,他宁可不做这皇帝,他也不要母妃去受这种羞辱!   要不是……要不是皇叔警惕,他母妃是不是已经被欺负了?   小皇帝抹着眼泪哽咽望着姬无伤,明知道有些话不该问,可是他还是固执想要一个答案。   他揪着姬无伤的袖子,一字一字问道,“皇叔,你,你永远都不会欺负我母妃的,对不对?”   姬无伤颔首,“皇叔永远不会。”   小皇帝抿了抿唇,哽咽道,“可是,可是我母妃是世上最美的人,当年她就是京城第一美人,现在她还是最美最美的,听说她跟皇叔你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皇叔你真的……”   姬无伤拍了拍小皇帝的脑门,温柔说道,“皇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母妃在你心里是最美的,可是,皇叔喜欢的人在皇叔心里也是最美的,比你母妃还美。”   小皇帝瞪圆眼睛望着姬无伤,愣了愣。   皇叔有喜欢的人了?   他快要有皇婶了?   他怎么不知道?   他迷茫了一瞬,忽然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有比我母妃还美的人!”   姬无伤戳他脑门,“有,皇叔的心上人是最美的。”   小皇帝不信,固执地说,“不可能!皇叔你把她带来给我看看!”   姬无伤慵懒靠着椅子,慢悠悠道,“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晌午皇叔把你父皇穿戴好放进棺材里以后,立刻出宫把她接到了王府里,皇叔就等着亮瞎你这双眼睛了。姬明曜啊,你等着吧,等你父皇丧事办完了,皇叔带你去王府见一见她,到时候你发现有人比你母妃还美,可不要哭鼻子。”   小皇帝脸颊鼓鼓的,“等着就等着!我母妃,绝对是最好看的!”   姬无伤轻笑,“不,皇叔喜欢的姑娘才是最好看的。”   小皇帝要气哭了,“不是,我母妃最好看!”   姬无伤笑意愈浓,“不是,皇叔喜欢的姑娘才最最好看,她天下第一,你母妃,天下第二。”   小皇帝气呼呼地望着皇叔,皇叔怎么这么幼稚,为什么不能让着他这个小孩子,就非要争赢他嘛呜呜呜…… 第80章 他现在就想娶景姑娘过门   他转过身望着自己最美丽的母妃,生闷气。   贵妃娘娘看着姬无伤故意逗她儿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含泪看着姬无伤。   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强大,那么从容,就像十年前得胜归来打马游街时,如天神一样落入了她心底,成为了她可望不可即的梦。   这个男人镇守边关多年,一直在守护家国,如今,这个男人又回京守护起了她和皇儿。   这个男人,会是她和皇儿此后半生的依靠。   她很感激男人此刻用最平静从容的口吻坦坦荡荡将今天的事告诉了皇儿,又故意接了个姑娘到王府里住下掩人耳目,此刻他跟皇儿这样平静玩闹着将此事摊开了,以后即便有人在皇儿耳边胡说八道,说她和这个男人有染,皇儿恐怕也不会再信了。   这样就好。   她是个母亲,她不希望有朝一日在儿子心目里忽然成了个淫/荡的女人,她不希望儿子厌恶她,记恨她。   她深深看了一眼姬无伤。   她很好奇,这个男人接回王府的姑娘,真的是他喜欢的姑娘吗?   恐怕,只是为了找个人来跟她这个贵妃撇清关系吧?   当年她曾求着父亲把她嫁给这个男人,父亲放下脸面主动找到这个男人以后,这个男人却婉拒了,这人冷漠到连她京城第一美人都看不上,如今又怎么会回京几日就随随便便就对人动心?   王府那姑娘,应该只是个可怜的棋子罢了。   可怜啊。   姬无伤察觉到秦贵妃的注视。   他淡淡看了一眼秦贵妃,颔首示意过后,他便继续搂着小皇帝,继续喝酒,继续在脑子里想着他的景姑娘。   夜已深,也不知道景姑娘有没有在他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睡着?   煜儿小崽崽有没有闹腾,吵得景姑娘睡不着?   不过,他早已提前让人在房里点了安神香,希望景姑娘能好睡一点……   小皇帝自己生了会儿闷气,还是憋不住了,扭头看着皇叔。   见皇叔好像在走神,他抱紧皇叔,小声问,“皇叔你在想什么?”   姬无伤瞅了一眼小皇帝,慢悠悠说,“想府里的姑娘。”   小皇帝眨了眨眼,“那你什么时候娶她?”   姬无伤手指一顿,“现在就想娶,可是,皇叔配不上她。”   小皇帝纳闷了,“啊?可是你是我皇叔哎,你是摄政王,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有你配不上的姑娘?”   姬无伤叹息一声,“你不懂。来,喝口酒?”   小皇帝看着递到面前的酒壶,跃跃欲试。   他偷偷看了一眼秦贵妃,然后将小嘴巴凑到壶嘴前,吧唧喝了一口。   刚喝完他就吐着舌头喊辣,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靠在姬无伤怀里睡着了。   姬无伤看着睡得死沉的小崽子,忍不住笑了。   小崽崽都这么好玩吗?   回去他也得逗一逗他和景姑娘的小鲸鱼,就怕小煜儿晕晕乎乎喝趴下以后,护犊子的景姑娘会跳起来跟他急眼……   啧。   不过即便是急眼的景姑娘,也一定是最好看的模样。   ……   安亲王府。   景飞鸢一大早就起来了。   住在别人家里,总是会有一种让自己都惊叹的自律,再懒惰的人都会努力早早爬起来,免得被主人家笑话。   旁边的煜儿天还未亮就醒了,只是见娘亲还在睡,他便趴在旁边乖乖玩自己的手指和头发,不发出一点动静,这会儿见娘亲一起来,他立马跟着爬起来,想下地玩耍。   景飞鸢带着他洗漱完毕,张玄便领着人端着早饭进来。   “景姑娘,小公子,早啊。”   张玄笑着打招呼,指着身后鱼贯而入的丫鬟们说,“王府的早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所以王爷交代了多拿几样来,你们挑着喜欢的吃点,若有什么不满意的,跟丫鬟们说一声,下回咱们再改进。”   景飞鸢看着那十几个丫鬟,每个丫鬟捧着的漆盘里都摆着四样精致的膳食,加起来得有四五十道膳食。   这,就是王府的排场吗?   会不会太奢侈浪费了?   景飞鸢只是腹诽,不会没礼貌地说出来,她对张玄说道,“辛苦张大人了,我和煜儿都不挑食,一定吃得惯。”   等丫鬟们放下膳食离开后,景飞鸢仔细一看,发现其中多半都是掺了肉的,她惊讶望着张玄,“国丧期间,不用吃斋吗?”   张玄轻笑,“王爷说了,若他将来死了,景姑娘能为他吃七日的斋,他不胜荣幸,至于旁的什么人嘛,您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当回事。”   景飞鸢一愣,脸颊又微微泛起了红。   她垂眸轻声说,“王爷一定会福寿绵长,绝不会死在我前头。”   她又问张玄,“王爷还没回来吗?”   张玄挠头说,“应该快了吧,景姑娘您带着小公子先吃,不用等王爷,厨房为王爷热着饭菜呢。”   景飞鸢点头,拉着煜儿坐下来。   她拿了一块她最喜欢的藕盒递给煜儿,“尝尝,娘最喜欢吃这个了。”   煜儿乖乖接过娘亲递来的藕盒,咔嚓咬了一口,脆脆的,香喷喷的,他欢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娘!”   他举起小手,迫不及待要跟娘亲分享好吃的。   景飞鸢又拿了一个,说,“娘也有,煜儿自己吃。”   煜儿看了看娘亲,美滋滋将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   景飞鸢转动桌子,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拿给煜儿尝,见小零食吃得差不多了,她端起一碗粥喂煜儿。   煜儿很配合,娘亲的勺子一喂到嘴边,他就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犹如小雏鸟,一边吃一边冲娘亲笑。   “真乖。”   景飞鸢拿帕子擦了擦他的小嘴,又继续温柔喂他。   直到小半碗粥见了底,景飞鸢才侧过身子放碗。   侧身她才发现,高大挺拔的男人静静伫立在门外含笑看着她和煜儿,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王爷,您回来啦?”   她惊讶地放下碗站起身来。   “嗯,来看看你和小鲸鱼。”   姬无伤含笑点头,走进屋里。   其实,他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一来就看到景姑娘那么温柔地照顾小鲸鱼,这样温馨唯美的画面让他不忍打扰,他想静静多看一会儿。   只有这样静谧的时刻,他才能贪心的将自己代入夫君和父亲的角色,卑鄙地短暂拥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虽然,这么美好的“妻子”根本不是他能肖想的妻子,这儿子也根本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一无所有。 第81章 告诉王爷,她能治他的病   “昨晚突然换了陌生的地方,景姑娘你睡得可好?”   姬无伤站在景飞鸢身边,温柔问道。   景飞鸢点头,“一开始有些辗转难眠,后来抱着软乎乎的煜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姬无伤凝视着她的眼眸,笑道,“是吗?本王也想抱着睡——”   景飞鸢一愣。   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她一时不知道,男人说想抱着睡的是煜儿,还是她……   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垂眸问道,“王爷您吃过早饭了吗?桌上很多东西都还没动过,王爷要是不嫌弃……”   姬无伤打断她的话,“怎么会嫌弃呢?一点都不嫌弃。”   低头看了一眼不敢跟他对视的景姑娘,他轻笑一声,然后走到煜儿身边。   这小崽崽趁着爹娘说话的时候,又偷偷伸长胳膊在桌上捏了个酥酥脆脆的藕盒,一口一口咬着吃。   姬无伤蹲在小崽崽面前,轻声问道,“小鲸鱼,给爹爹吃一口好不好?”   煜儿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姬无伤,然后呲溜一下跳下椅子跑到景飞鸢身后站着,一副跟爹爹不熟的模样。   景飞鸢好笑地揉了揉煜儿的小脑袋,温柔说,“煜儿乖,给爹爹吃一口。”   煜儿眨了眨眼,他听懂了“吃”这个字。   他立刻举起小手将藕盒塞给景飞鸢,“娘,吃吃!”   景飞鸢失笑,她蹲下来搂着煜儿的小肩膀,指着姬无伤说,“娘不吃,你给爹爹吃,爹爹肚子饿了——”   煜儿看着对面的姬无伤,扭头就将脑袋埋进景飞鸢脖颈里了,摆明了不想搭理爹爹。   景飞鸢又好笑又无奈,正要再劝劝小崽崽,就听见对面男人温柔说,“他或许是没听懂,景姑娘可以做个示范,教教他。”   景飞鸢闻言一愣。   她抬头看着姬无伤,有点反应不过来?   做示范?   教一教?   怎么做示范?   难道要她拿着东西喂这个男人,让煜儿跟着学?   不行,她怎么能拿着食物喂一个大男人,这过于暧昧了吧?   她拨了拨鬓发,“王爷,这是不是不太好?”   姬无伤笑道,“那就算了,可能是本王这辈子注定没有享受父子乐趣的荣幸吧。”   景飞鸢看着他轻声叹息过后就准备起身,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她说,“王爷你等等。”   她从桌上拿起最后一个藕盒,拉着煜儿的小手,温柔说,“煜儿你看娘,你跟娘学,好不好?”   她一边看煜儿,一边拿着藕盒递到姬无伤嘴边。   姬无伤漆黑眼眸凝视着景姑娘,如愿看到景姑娘将藕盒喂进他嘴里。   他轻轻咬了一口。   藕盒散发着淡淡的油酥香味,可这香味却诱惑不了他,反而是景姑娘指尖的淡淡香气更让他心旌神摇。   他垂眸看着距离自己的嘴唇只有两指距离的葱白手指,眼睫微颤。   好想……   一口咬进嘴里。   这么漂亮的手指,他可以咬着玩一天都不还给人家。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姬无伤耳根微红,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即便是清醒的状态下,也有狼的疯狂特性。   真是让人唾弃。   他飞快看了一眼景飞鸢,藏起见不得人的念头,若无其事地看向煜儿。   景飞鸢也在期待地望着煜儿。   她晃了晃手中还剩一半的藕盒,“煜儿,把你的给爹爹吃一口好不好?”   煜儿在爹娘注视下,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他默默伸出小手,将自己舍不得吃的半块藕盒喂到姬无伤嘴边。   “昂——”   他轻轻催促一声,示意姬无伤张嘴。   姬无伤看着他的便宜儿子这不情不愿的样子,笑着将藕盒咬进嘴里,又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小鲸鱼,爹爹的小鲸鱼——”   煜儿猝不及防被爹爹抱在怀里,他呆了呆,立刻扭头看着娘亲。   他想挣扎。   但是他娘亲太懂他了,立刻就拿着零嘴塞到他嘴边。   他眼前一亮,立刻就放弃了挣扎,乖乖任由爹爹抱他,他只负责伸着小嘴巴吃娘亲喂的小零嘴。   姬无伤静静抱紧他的小鲸鱼,看着他的景姑娘蹲在旁边含笑逗小鲸鱼,这一幕像极了一家三口在玩闹,他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丝丝让他心口都发疼的渴望。   他想留住这一幕。   他想跟景姑娘做夫妻。   他想跟景姑娘一起养他们的小鲸鱼。   他还想跟景姑娘再给小鲸鱼生个弟弟妹妹……   他真的好想。   可是一想到他每个月必犯的病,他就只能强迫自己压制心底的渴望。   人人都以为他权倾朝野,想娶谁就能娶谁,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谁也不配不上,尤其是这么好的景姑娘。   他这辈子,都配不上!   大概是姬无伤的眼神太灼热,太明显,正全神贯注逗煜儿玩耍的景飞鸢都察觉到了。   她蓦地看着姬无伤。   姬无伤来不及收回视线,景飞鸢刚好就将他眼中那份灼热夹杂着哀伤的眼神尽收眼底。   景飞鸢一怔。   这个强大的男人,怎么会流露出这样哀伤脆弱的眼神?   他在哀伤什么?   他在为什么而脆弱?   是因为……   他体内不能对别人说的诅咒吗?   他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王爷……”   景飞鸢轻轻喊了一声,还没说话,自惭形秽的姬无伤就躲避开她的视线。   姬无伤垂眸抱着煜儿站起身来,说,“景姑娘一直在照顾小鲸鱼,自己还没吃吧?本王也还没吃,咱们将就着吃一点。”   景飞鸢看着他逃避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也起身在旁边坐下来。   她端起粥碗,握着小勺子慢慢喝了一口粥,抬眸望着对面英俊无匹的姬无伤。   她心想,老皇帝死了,她也带着煜儿来了安亲王府,关于安亲王的病,关于她跟安亲王的交易,也到了可以说的时候了吧?   她没再犹豫,对姬无伤说,“王爷,您应该看出来了吧,煜儿他先天心智不足,他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姬无伤一怔。   他蓦地低头看着趴在他怀里玩他头发的小鲸鱼。   他轻声说,“本王隐约察觉到了,他远不如前几天接回来的郑知恩聪明伶俐,不过本王以为他只是比一般孩子长得慢,再大一些了就正常了,谁知……”   景飞鸢说,“郑家为他找过许多大夫,阿澜也带他看过,所有大夫都说他先天心智不足,这是娘胎里带的,治不好。”   姬无伤心疼地抱紧怀中的孩子。   怎么能治不好?   这是他和景姑娘的小鲸鱼,这么可爱的小鲸鱼,怎么能一直做个傻子呢?   景飞鸢松开手中勺子,含笑凝视姬无伤,“不过,那是煜儿以前没遇到我,煜儿的病,我能治。” 第82章 她说,王爷你值得我相救   姬无伤又是一愣。   下一刻,他蓦地抬头望着景飞鸢。   他漆黑眼眸里满是惊讶,“景姑娘会医术?”   见景飞鸢点头,他迟疑道,“景姑娘说,你能治小鲸鱼的病?可是据本王所知,先天心智不足导致的痴傻之症没有大夫能治。”   景飞鸢弯起嘴角。   她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一字一顿,“王爷只知这世上普通大夫的医术有限,那王爷可知,这世上还有人拥有更高明更绝妙的医术?”   她轻轻笑道,“或许王爷可以了解一下我的医术?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能治的病,不论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难不住我。”   “……”   姬无伤耳边回荡着那一句“天底下,没有我不能治的病”,他彻底被景姑娘这句霸气的话震住了。   他握紧勺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景飞鸢。   一时间,他不知道景姑娘是在跟他开玩笑说大话,还是真的拥有神奇医术,真的什么病都能治。   景飞鸢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慢慢喝粥。   她说,“之前我曾替王爷把过脉,王爷似乎也有病,而且那病极其罕见,不过我不知道王爷的病症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王爷能否告诉我一二?也许,我能治王爷的病。”   姬无伤猛地捏紧手中勺子,死死盯着景飞鸢!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怪病被景姑娘知道!   可现在景姑娘竟然说,她知道他体内有怪病,她还能治他的病,只要他把病症告诉景姑娘,他就能摆脱折磨了他十几年的噩梦,他就能得到解脱!   可是……   这是真的吗?   景姑娘真的拥有宫廷御医都不及的医术?   若景姑娘真的拥有这么高明的医术,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名声不显?她若当真是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的神医,她早就名震天下了吧?   “王爷!”   姬无伤沉默的时候,站在门外的张玄已经快要激动疯了!   景姑娘能治王爷的病!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可是,王爷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试试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没准景姑娘真的能治呢!   张玄立刻窜进门槛,激动嚷嚷,“王爷,您不如就让——”   “张玄。”   姬无伤冷冷出声打断张玄的话。   他侧眸看着张玄,示意张玄闭嘴,不许再说。   张玄一愣,只好遗憾退到门外。   姬无伤重新看着景飞鸢。   景飞鸢含笑望着他,“王爷是不信任我吗?”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摇头说,“本王不是不信景姑娘,只是……”   他用力握紧勺子。   他一想到自己那个病,一想到自己前不久曾化身为疯狼在景姑娘面前求过偶出过丑,他就难以启齿。   他可以在下一次发病的时候懵懵懂懂跑到景姑娘面前让景姑娘自己发现,可是,他不能现在说。   他怕他说了,景姑娘现在就会厌恶他,甩手离他而去。   他明明拥有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勇气,可是,他却不敢对喜欢的姑娘坦诚自己就是那个亲吻过景姑娘的疯狼。   姬无伤深深吸了一口气。   “景姑娘,本王这个病……颇有些难以启齿,景姑娘若真想知道本王发病时是什么样子,你不妨在王府住一个月,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   上次他发病以后,景姑娘说他很乖很听话,他想试试看这是不是真的。   他想知道,他下一次发病时若呆在景姑娘身边,他是不是真的能乖乖的,是不是只要今后有景姑娘陪着他,他这辈子就再也不用被铁链锁着了?   他很渴望能有人帮他镇压这怪病。   不论他上次在景姑娘面前那么乖是因为景姑娘的医术,还是因为他喜欢景姑娘甘愿臣服在景姑娘脚边,他都想在下一次发病的时候去找景姑娘。   他受够了被铁链束缚的日子。   他受够了神志不清的丢人模样。   但凡有一丝丝希望,他都得去试一试。   他虽然一直都在自我厌弃,可他从未放弃治疗,他比谁都想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景飞鸢见姬无伤松口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答应,“好,那我就陪着煜儿在王府住上一个月,我其实特别好奇,王爷体内的病症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情况。”   “……”   姬无伤听到这话,突然背脊一僵。   他都不敢抬头看景飞鸢。   他低垂着脑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可怜巴巴地说,景姑娘不用好奇,你上一次就见过了,而且,你还很嫌弃,你还说,但愿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那样的我……   不知道过些日子再次见到发病的我冲到你面前,你会不会冷着脸一巴掌拍死我……   反正,我已经做好被你打上几十个耳光,肿成猪头的准备了。   “景姑娘——”   门外,张玄见王爷和景姑娘都没再说话,他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跳进门来举手问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景飞鸢抬头看着他,面带微笑,“好啊,张大人请问。”   张玄挠着头问道,“景姑娘既然拥有超神的医术,天下什么病都难不住您,那,前些日子皇上重金悬赏天下大夫进宫为他治病,景姑娘为什么不去救皇上呢?”   姬无伤也抬头看着景飞鸢。   他也对此很好奇。   景飞鸢的目光在姬无伤脸上扫了一下,弯起嘴角轻笑道,“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出手相救的。”   张玄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他家王爷。   然后,张玄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问景飞鸢,“所以景姑娘的意思是,我们家王爷值得?”   景飞鸢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姬无伤和他怀中的煜儿,坦然道,“是,煜儿值得,王爷也值得。”   “……”   姬无伤默默望着景飞鸢。   对上景姑娘那清凌凌的眸子,他眼睫微颤,心如鼓噪。   他看似平静,可他的手指已经用力捏紧了勺子,他脸颊也一瞬间涌上热意,热意飞快蔓延到耳根,耳根后面通红一片。   景姑娘竟然说,他值得!   他值得!   景姑娘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   他的感情,是不是并非一厢情愿?   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可能也对自己有好感,姬无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如坠云端。   他从未这么干渴过,渴得他浑身都像是要被烧干了。   他忽然抬手端起桌上温热的粥,送到嘴边一口喝了个精光。 第83章 她扑进王爷怀里寻求慰藉   直到一碗粥见底,才勉强缓解了他的干渴。   他努力让自己稳重一点将碗放桌上。   然后,他抬头望着景姑娘,带着一丝丝隐秘的欢喜,故作镇静地问,“那,景姑娘的前夫赵举人呢?他也有天阉不举之症,他可值得景姑娘为他……”   景飞鸢轻笑一声,“他不值得,他根本就不配,看他一眼我都嫌脏。”   姬无伤望着景飞鸢,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发出了欢喜雀跃的呼喊。   他确认了,景姑娘一点都不喜欢她前夫!   那个赵灵杰,根本就没有在景姑娘心里占据独特的位置,只要他的病能治,那么他随时可以攻城略地,拥有景姑娘!   他高兴得想立刻抱着他的小鲸鱼原地转圈圈。   不,如果能换成景姑娘就更好了,他想把景姑娘抱起来转圈圈!   他的欢喜那么明显,让景飞鸢无法忽视。   景飞鸢眼睫微颤,心里也涌动着难以言说的甜意。   她转动圆桌,将没动过的几样膳食转到姬无伤面前,“王爷,您守夜熬了一晚上,消耗大,您多吃点。”   姬无伤嘴角又翘了翘,“好。”   他低头拿起炸得酥酥脆脆的鸡块,放进嘴里。   他觉得今天的膳食好像格外的好吃。   他活了二十八岁,今天才知道,原来有喜欢的姑娘坐在对面陪着一起吃饭,是这样的快乐,是这样的令人欢喜。   平日里吃腻了的饭菜,都好像因为那姑娘的存在而变得重新美味起来。   有了那姑娘,就连这个世界都一瞬间变得温暖可爱起来。   张玄早已经默默退到了门外。   他扭头看了一眼浑身都透着愉悦气息的王爷,忽然,他靠在门扉上,抬手轻轻覆住了眼眶。   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极少看到王爷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   就连打了胜仗,王爷都是内敛的,所有人都在疯狂嚎叫庆祝的时候,王爷总是一个人拎着酒壶坐在远处望着他们,静静地笑。   他们一直觉得,王爷哪怕置身于千万人的军营中,王爷哪怕拥有几十万下属,可王爷的心是孤寂的,他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了所有人无法触碰的角落,谁也跨不过去,谁也温暖不了他。   可此时此刻,他看到王爷向景姑娘敞开了心扉。   景姑娘像一道明亮炙热又极其美好的火光,温暖了王爷,驱赶了王爷心底的阴霾和孤寂。   王爷终于走下了冷冰冰的雪山神坛,融入了红尘,真好啊。   ……   吃过饭以后,姬无伤离σw.zλ.开梧桐苑,回去洗漱沐浴。   在灵堂待了一晚上,身上满是香烛纸钱的味儿,他自己都觉得难闻。   洗漱完以后,他本该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歇息,可是扭头看着隔壁的院落,他根本克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他想过去。   他的景姑娘,他的小鲸鱼,都在那边。   他想过去。   张玄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见王爷站在院子里像望妻石一样望着隔壁院子,又不敢过去,他不由笑出声来。   他走到王爷身后,低声说,“王爷,您虽然把您儿子接回来了,可是您儿子还没叫您一声爹呢,您是不是太失职了?您把小公子弄丢了四年,总不能等着年幼的小公子来接近您吧,您这个当爹的是不是得努努力?”   姬无伤一愣,蓦地回头看着张玄。   对上张玄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他勾唇,“你说得有道理,本王如今看你,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张玄嘿嘿直笑,压低嗓音说,“顺眼不顺眼的不重要,以后王爷您有了亲生骨肉,赏个脸认我做义父,我就心满意足了!”   “……”   姬无伤脚步一顿。   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心里难以抑制地涌上一丝丝甜蜜。   他认真想了想张玄的话,然后慢悠悠地说,“你跟本王说没有用,这得孩子娘说了才算。”   张玄瞅着王爷高大的背影,啧啧一声。   好歹是个王爷,这么没地位的吗?   还没成亲就把自己放得这么低?   不过是让亲儿子认个义父而已,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了主?   唉。   他高看王爷了。   以后必定是个没用的耙耳朵。   ……   隔壁梧桐苑。   景飞鸢陪着煜儿蹲在院子里的泥土旁,看煜儿拿着个小锄头在泥土里挖呀挖。   挖到石头,煜儿要捡起来擦干净递给他的宝贝娘。   挖到一棵草籽,煜儿要捡起来递给宝贝娘。   挖到一个小肉虫子,他又拿起来递给宝贝娘。   景飞鸢正在想事儿,见煜儿伸手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然后,肉肉的东西落在了手指上,还扭曲了一下……   这过于熟悉的触感,让她蓦地回神。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青色肉虫子,吓得惊叫一声,“啊啊啊——”   她一边跳起来一边飞快抖着手,手都快挥舞出残影了!   姬无伤刚一进门,就看到景姑娘吓得尖叫无助后退!   他心口猛的一紧,身形一闪就飞快来到景姑娘身后!   “怎么了?”   他一把握住景姑娘的胳膊和腰肢,无比紧张地望着吓得花容失色的景姑娘。   景飞鸢满脑子都是那青色肉虫子在手掌里扭动的恶心画面,她抬头看着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一时不过脑子,像小时候见到了肉虫子吓得躲进爹爹怀里一样,下意识扑进姬无伤怀中。   “有虫子……虫子……”   她一边呢喃,一边把她被肉虫子碰过的手指拼命在姬无伤心口的衣裳上摩擦,反反复复用力摩擦,试图将那黏腻恶心的触感擦拭掉。   她真的讨厌且害怕那种虫子。   老鼠她不怕,有硬壳的甲虫她也不怕,她唯独就怕那种肉乎乎会扭动的软虫子。   她记得小时候跟爹一起山上采药,树上掉了个肉虫子到她衣襟里,肉虫子爬动的痒痒让她下意识抬手一抓,结果虫子在她手心里爆了浆 ……   这是她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从那以后她就好害怕虫子,一看就恶心肉颤,一摸更是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她的手指在姬无伤身上擦了又擦,才勉强从那种恶心里回过神来。   然后,她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她竟然扑进王爷怀里了,她还把她脏兮兮的手在人家华美的衣裳上擦拭……   景飞鸢愣愣抬头望着姬无伤,“王爷……”   一抬头,就撞入了姬无伤温柔宠溺的眼里。   “嗯?”   姬无伤应了她一声,然后,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着她后脑勺,将她按入怀中。 第84章 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紧接着,男人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响起,明明看着那么冷酷的人,却在努力安抚受惊的她。   “不怕……”   “景姑娘不要怕……”   “没有虫子了,虫子已经被小鲸鱼踩死了……”   男人看了一眼高高的梧桐树,又说,“对不住,事先不知道景姑娘这么害怕虫子,若早知你怕,我就不带你来梧桐苑了,这梧桐树枝叶茂盛,难免就虫子多了些……等会儿我便让人把梧桐树砍了,把这块土填平,以后这院子里不许再栽树栽花,这样便不会再有虫子跑进院里吓着你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轻声询问,“景姑娘,你是只害怕这种肉乎乎的虫子,还是所有虫子都怕?可还有什么其他讨厌害怕的东西?不妨全都告诉我,我让他们好好排查排查,再也不让那些讨厌的东西跑你面前。”   景飞鸢直愣愣被这个男人按在怀中拥抱着,小心翼翼呵护着。   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满溢着心疼和歉意——   听着男人问她的喜好,跟她保证再也不会让她厌恶的东西跑她跟前吓到她——   不知怎么的,她眼眶突然变得潮潮的。   她安静靠在男人身上。   知道她怕虫子,爹爹会保护她,看到虫子会提前弄走碾死,弟弟知道她怕虫子也会提前留意,一看到虫子就会偷偷碾死不让她看到。   可她嫁入赵家之后,她在赵家原本那个破房子里上茅房时,看到满地爬的蛆虫吓得连连后退,赵灵杰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非常纳闷她一百斤重的人怎么会怕还没手指头大的虫子,还打趣她是不是故意装柔弱给他看?   她否认过后,赵灵杰还在吃饭的时候去抓了几个大青虫故意放她跟前,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害怕。   她恶心得午饭都没吃下去,躲在房里虽然生气虽然委屈,可心里又隐约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外面的男人没有陪伴她成长,不知道她是真的打从骨子里害怕这种东西,想试探试探她也没有什么奇怪。   她告诉自己,她不能要求一个刚认识的夫君能像陪伴了她十多年的父亲和弟弟一样包容她疼爱她,理解她的所有脆弱并且呵护她的脆弱,那是奢望——   可是现在,一个不是她夫君的男人,却温柔抱着她,心疼她被吓到,纵容她拿他华贵的衣裳擦手指,并且要为了她填平院子里的泥土砍了高大的树木,说以后再也不会让一个虫子跑到她面前让她害怕。   两相一对比,她才忽然发现——   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赵灵杰一样。   原来,真正会怜惜她的人,哪怕并不理解她对小虫子的害怕,也会包容她。   真正会怜惜她的人只会心疼她被吓到了,又怎么会执着于弄清楚她为什么害怕虫子,又怎么会故意拿着她害怕的东西来试探真假?   景飞鸢额头轻轻抵着姬无伤的心口。   她抿紧嘴唇,有些惭愧,“王爷,你不觉得我矫情,不觉得我软弱吗?”   姬无伤低头怜爱地望着她,“怎么会呢?一个能冒着被杀手发现的危险也要救下煜儿的姑娘,一个敢在半夜三更带着那么多人去虎头山接父亲和弟弟的姑娘,怎么会是软弱无能的?”   他温柔安抚,“本王从未觉得景姑娘软弱,也不会觉得你矫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强大到无懈可击。”   他轻轻拍着景飞鸢的背脊,“别人怕蛇是怕,怕老鼠是怕,你怕虫子也是一样的怕,难道这害怕还要分个三六九等,怕蛇的就比怕虫子的高贵一些吗?”   景飞鸢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抬头,微红的眼望着姬无伤,“可是王爷,我也怕蛇。”   姬无伤宠溺地说,“好,那本王吩咐他们,以后梧桐苑不仅不许虫子靠近,也不许蛇靠近,咱们景姑娘怕。”   景飞鸢没想到,自己又怕虫子又怕蛇,他不仅不笑话,反而用这样体贴的方式化解她的尴尬。   这个看似对谁都极冷漠的男人,竟然对她如此用心。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的眼睛,心在慢慢往他那边偏移。   这个男人好像有魔力。   让她不由自主就陷了进去。   “娘……呜呜呜娘……”   煜儿抓着自己的小铲子泪汪汪站在边上,他睁着大眼睛恐慌地望着娘亲,整个人都写着无措和不安。   他不知道娘怎么了,但是他知道,他闯祸了。   他把娘扔出去的石头和草籽埋回土里了,把虫子也碾死埋进土里了,他方才怎么把那些东西挖出来的他又原样填回去了,娘可不可以不要生他的气,别不要他?   他怕娘不要他。   呜,他真的不是故意让娘生气的。   他只是想把他挖到的宝贝都给娘。   景飞鸢听到煜儿的呜咽声,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孩子被她方才的失态吓到了。   她立刻从姬无伤怀中起来,两步上前蹲在煜儿面前。   “煜儿乖,不怕不怕,娘没事,娘是不是吓到你了?乖,没事了,没事了——”   她温柔摸了摸煜儿的脸颊,擦掉煜儿的泪珠,然后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乖乖,没事的,是娘自己怕虫子,煜儿又不知道对不对?不关咱们家煜儿的事,不哭了,乖啊。”   煜儿丢掉小铲子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哇哇大哭。   刚刚他太害怕了,怕得连哭都只敢小声呜咽,都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娘亲更加讨厌他。   现在被娘抱住了,他才敢放声大哭。   他紧紧抱着娘亲,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娘没有打他,娘也没有不要他。   他还是有娘的娃娃。   景飞鸢听着煜儿的哭声,心疼得不得了。   这么个四岁的孩子懂什么呢,他没被人珍惜疼爱过,以前也没人教他不能把虫子当礼物送人,他只是想把他觉得好玩的东西都送给他最喜欢的娘亲而已,他懂什么?   “乖,不哭,煜儿不哭……”   景飞鸢心疼的把小崽崽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她的手始终轻轻贴着小崽崽的后脑勺摩挲,没有松开。   姬无伤静静站在旁边,看着景姑娘哄小鲸鱼。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柔情似水。   他忽然就明白了,小鲸鱼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娘亲。   景姑娘明明被小鲸鱼吓得魂都要飞了,却还能保持稳定的情绪,不迁怒不呵斥小鲸鱼,她理解小鲸鱼的年幼,对小鲸鱼疼爱到了骨子里,小鲸鱼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娘亲?   连他,都为之动容。   他好喜欢这样的景姑娘。   喜欢得要命。 第85章 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   一会儿后,煜儿趴在景飞鸢肩上,停止了哭泣。   可是刚刚那么一吓,他忽然变得比之前更粘人了,怎么都不要离开娘亲。   他不想去玩,不想再去拿小铲子挖土,他哪儿都不要去,他就要抱着娘亲。   刚刚,他的娘亲差一点就不要他了。   “擦擦眼泪,咱们家小鲸鱼都哭得像小花猫了。”   景飞鸢抱着煜儿在院中石桌边坐下来,拿帕子轻轻擦拭着煜儿的小脸蛋。   煜儿仰着脸乖乖让娘擦,被泪水洗刷过的眸子像黑曜石一样,又闪又亮。   景飞鸢把煜儿擦干净了,这才发现,张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扛了个躺椅进来,就放在石桌边,还搬了小桌和茶水放在躺椅边上,好像他的王爷今天就要在这里歇息了。   景飞鸢看了看躺椅,又抬头疑惑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姬无伤,“王爷?”   姬无伤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说,“小鲸鱼还不认识我,我想在这里陪着小鲸鱼,让他早一点叫我一声爹。”   他凝视着景飞鸢,询问道,“可以吗景姑娘?”   景飞鸢张了张嘴,视线撞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她脸颊微热,垂下眼眸。   这里是安亲王府,这个男人是王府主人,他可以留在任何地方。   可是她觉得,这个男人留在这里,不全是为了小鲸鱼吧?   就……   就有点……   不知所措。   毕竟她这才刚进王府,这个男人就寸步不离围着她转,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恭敬礼貌地请这个男人离开,她应该跟这人保持距离,可是……   当这个人怀揣着小心翼翼的情感试探着靠近她的时候,她并不想将这个人和这份情意踩死,碾灭。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摄政王姬无伤是个哪哪儿都好的人,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膝下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可她前世活到了五年之后,死后又做了三年的鬼,直到她重生前,姬无伤都孑然一身,没有一个通房侍妾,她用前世八年的时光见证了这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膝下有一双儿女,也好过那些婚后纳妾的男人吧?   她可以嫁一个清清白白没有儿女的男人,可是,这样的男人就一定能在婚后对她始终如一,不变心,不纳妾?   而姬无伤,她确定这个男人不会变心纳妾。   前世的八年之后,他已经三十六了,可三十六的他仍旧后宅干净,这个男人在前半生最容易冲动的几十年都没有找一个通房侍妾,他生性如此,他是个干净的人。   他有儿女,却比很多人都干净。   景飞鸢藏起思绪,抬头望着姬无伤。   看着男人那双眼中对她星星点点的期待,她吐出一口气,莞尔。   “好啊,王爷随意。”   看着男人因为她这句话而欣喜,眼里一瞬间为她亮起了光,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别人说的几句闲话,哪有眼前这个真实有温度的人重要?   她过去没有因为别人说闲话就放弃跟赵灵杰那个人渣和离,同样的,她现在也不会因为别人说闲话就把这个正小心翼翼靠近她的男人拒于千里之外。   这个男人是王爷又怎样,她与他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又怎样,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有结果呢?   得到景姑娘的允许,姬无伤愉悦地在躺椅上坐下来。   他侧眸看着景姑娘和小鲸鱼。   他张开手笑道,“小鲸鱼,来爹爹怀里,爹爹抱抱。”   小鲸鱼噘嘴望了望他,然后将小脑袋埋进娘亲怀里,哼哼唧唧喊着娘,除了娘他谁也不想要。   景飞鸢笑着搂紧小鲸鱼,温柔对姬无伤说,“他刚刚吓到了,这会儿只想待在能让他有安全感的怀抱里,王爷与他刚认识,他恐怕不会愿意过去——”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不过王爷不要着急,小孩子都这样,一开始都认生,多跟他处几天,熟悉了就好了。其实小孩子是最好哄的,只要你是真心对他好,他能感觉得到。”   姬无伤点头应了一声。   他问景飞鸢,“景姑娘好像对养孩子颇有心得?可是,景姑娘今年也才十八,不是么?”   景飞鸢一愣。   她现在是才十八,可是前世,她曾生育了煜儿,还养了煜儿四年,她做了四年的母亲,事事亲力亲为,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呢?   她若无其事地说,“嗯,因为家中有个比我小七岁的弟弟。我娘生他以后体弱多病,我爹要去挣钱给娘和弟弟买珍贵的药,爹娘都不能带他,他是我带大的,所以我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姬无伤立刻说道,“原来如此。景夫人体弱多病,景老爷一直辛苦挣钱,两位长辈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可两位在这样糟糕的日子里却还能始终携手彼此相爱,真是极其难得。最难得的是景姑娘,爹爹忙碌娘亲多病,都顾不上你,你还要辛苦照顾弟弟,可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长成这样心善又美好的模样,真是让人敬佩——”   “……”   景飞鸢默默看着姬无伤。   这吹捧得,是不是太过了?   这就让人敬佩了?   那世上得有多少让这个男人敬佩的人和事?   还有……   他竟然说,两位长辈……   她爹娘今年都只有三十八岁,而这个男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是怎么对两个只比他大十岁的人坦然喊出“长辈”二字的?   大概是景飞鸢的表情太明显,站在不远处的张玄嘿了一声。   他故意冲姬无伤嚷嚷,“王爷,叫错了吧?您的年纪应该可以管景老爷景夫人叫大哥嫂子,您叫‘长辈’,这不是把景姑娘都整无语了么,是吧景姑娘?”   “……”   姬无伤一怔,随即冷飕飕转头盯着张玄。   那眼里的杀气若是能化作实质,张玄这会儿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景飞鸢也没想到张玄会这样神来一笔,噗嗤笑出了声。   她促狭望着姬无伤,等着姬无伤说话。   姬无伤咬牙盯着张玄看了三息,才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看着景飞鸢,“景姑娘,你也觉得本王年纪大了么?”   景飞鸢轻轻眨眼,忍着笑,温柔说道,“没有啊,王爷你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华。”   姬无伤被张玄扎破漏风的心,被景姑娘一句话愈合了。   他耳根微红,轻声说,“那本王称呼景姑娘的父母一声长辈,也没有错吧?”   景飞鸢一愣,耳根也红了。   她也轻声回答,“嗯,王爷比我爹娘小十岁呢,自然可以称呼他们长辈。”   不远处,张玄又默默插了一嘴,“是啊是啊,王爷比景姑娘的爹娘小十岁,就像景姑娘,您也足足比王爷小了十岁,您也可以管王爷叫一声长辈,是吧?”   景飞鸢没忍住,又噗嗤笑出了声。   她怀里的煜儿虽然啥也听不懂,但是看娘亲笑得贼好看,他也跟着嘿嘿直笑。   张玄和景飞鸢及煜儿都在笑,只有被屡次扎心的姬无伤笑不出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生无可恋地指着门口,“滚,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 第86章 什么!王爷睡在她房里了?   “好嘞,属下滚了!”   张玄啧啧两声,然后麻溜滚了。   他可不是故意要扎王爷的心啊,他这是提前让景姑娘和王爷面对相差十岁的现实问题,他这样轻轻松松说出来,总好过今后别人阴阳怪气提醒景姑娘吧?   毕竟这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里,这是回避不了的事实。   他相信,有了他今日插科打诨这事儿,以后别人再提起年龄差距,景姑娘就有心理准备了。   看着张玄滚了,姬无伤无奈地揉了揉脸,“景姑娘……”   景飞鸢忍着笑,温柔说,“王爷您快歇息吧,昨晚守夜肯定没能睡觉,您该歇歇了,再熬下去,身子熬不住的。”   姬无伤闻言,表情一僵,他默默望着景飞鸢,“景姑娘也觉得本王年纪大了,身子熬不住了?”   景飞鸢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她看着英俊的男人用委屈的眼神望着她,愈发好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鲸鱼,轻声说,“我不是觉得王爷老了,我是怕王爷熬垮了身子,小鲸鱼会心疼的——对吧小鲸鱼?”   煜儿一脸茫然地望着娘亲。   虽然听不懂娘亲在说啥,但是娘亲跟他说话他就高兴。   他小手紧紧抱着娘亲,非常高兴地蹭娘亲脖子。   一旁,姬无伤幽怨尽去,嘴角缓缓翘起。   小鲸鱼会心疼他?   真的是小鲸鱼心疼他吗?   他深深看了一眼景飞鸢,不论是小鲸鱼心疼他,还是小鲸鱼的娘亲心疼他,他都得听话,不能让母子俩担忧他的身子。   他点头应道,“好,本王歇息一会儿。”   说完,他便愉悦地躺在舒适的躺椅上,盖上一条薄被,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熬夜过后太困了,还是身边有景姑娘和小鲸鱼陪着让他很安心,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景飞鸢直到察觉到身边男人呼吸沉稳了,才敢侧眸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在男人脸上梭巡,想起自从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她含笑将男人的模样烙印到了骨子里。   前半生她从未想过给人做后娘,她觉得那是很亏的事,吃力不讨好。   可是,如果是给小鲸鱼做后娘,如果是小鲸鱼家这个温柔又体贴的爹爹陪她度过余生,那,她觉得做一回后娘也无妨。   至于骄阳郡主……   若这个男人能像前几次一样,始终站在公正的立场,不偏心骄阳郡主,不让她受委屈,那她又何必为了一个骄阳郡主就把这么好的男人拒之门外?   ……   芭蕉院。   骄阳郡主一觉睡醒,刚揉着眼睛坐起来,身边的罗嬷嬷就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郡主,奴婢跟您说一件事,您听了别不高兴……”   罗嬷嬷立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看了看她,轻声说,“王爷今儿,歇在那位景医女院子里了。”   骄阳郡主还有点犯困,一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人都跳起来了。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说什么?父王歇在景飞鸢那贱人房里了?”   不等罗嬷嬷回答,她就气得拍桌怒吼,“该死!景飞鸢那贱人竟然如此不要脸!打着医女的幌子借着照顾孩子的由头住进王府,刚进府就爬上父王的床了,她还有没有一点自尊?还有父王,皇伯父尸骨未寒,他怎么可以在皇伯父丧期跟狐狸精厮混?”   罗嬷嬷见骄阳郡主误会了,连忙说,“郡主您别急,王爷是歇在梧桐苑的院子里了,但没有跟那位医女姑娘回房里。”   骄阳郡主怒气未减分毫。   她冷嗤道,“昨晚那贱人才入府中,今天父王就在她院子里歇着了,进她房里不是迟早的事?哼,什么东西,也只有那种没人要的贱妇才会这么不要脸,上赶着跑到陌生男人家里住着!她是嫁不出去了吗,她是缺男人吗,她就非得这么不要脸地跑到别人家里,没名没分地住着?”   她冷冰冰看着罗嬷嬷,“父王还在景飞鸢院子里吗?”   罗嬷嬷说,“宫中什么事都等着王爷拿主意,王爷一刻钟前已经离开王府去皇宫了。”   骄阳郡主转过身看着梧桐苑的方向,冷嗤一声。   既然父王不在,那她便去会会景飞鸢那贱人吧。   重生以后,她和景飞鸢已经多次碰面交手,可是她们至今还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呢!   “去梧桐苑。”   ……   梧桐苑。   景飞鸢刚吃完午饭,拉着煜儿的小手在院子里消食。   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她心想,她得跟王爷说一声,不要砍这梧桐树,这么大一棵树,留着夏日里乘凉也挺好。   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张玄的声音——   “郡主,您不能进去,王爷吩咐了,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打扰景姑娘和小公子。”   景飞鸢蓦地转过身看向院子门口。   只见一身白衣佩戴白花的骄阳郡主站在门口,十一岁的她身材矮小,可她的气势却有八丈高。   她冷冰冰盯着张玄,“这是本郡主的家,凭什么不让本郡主进去?再说了,父王不是说里面那小孩是我亲弟弟吗,我去看我的亲弟弟,凭什么不可以?”   张玄笑眯眯看着小郡主,“不行哦郡主,王爷说您不能进去您就不能进去,毕竟,您不像小公子那样乖,您会欺负景姑娘的。”   骄阳郡主气得一脚踹在张玄腿上,“放肆!你不要仗着父王倚重你,就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   张玄皱眉掸着袍子上的尘土,笑容淡了下来。   他冷冷道,“郡主请离开吧,否则等会儿我要跟王爷告黑状了,我会说,您又故意来找景姑娘麻烦,我不让您进去您还踹了我七八下,到时候您要是又被王爷惩罚去跪祠堂,您这膝盖可就要废掉了。”   骄阳郡主气得死死掐着掌心。   该死!   该死!   这人是跟随父王很多年的心腹,一定也知道她和弟弟根本就不是父王的亲生骨肉,所以这人对她只有虚浮于表面的那点尊敬,实际上这人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觉得这狗东西对景飞鸢都比对她忠心!   梧桐树下,景飞鸢听到骄阳郡主被姬无伤惩罚去跪祠堂,惊讶了一瞬,眼底浮上丝丝笑意。   王爷是因为那天崔主簿的事,惩罚了幕后指使的骄阳郡主吗?   她弯唇笑着,牵着煜儿走到院子门口,“张大人,麻烦你带着煜儿在门口玩会儿,让郡主一个人进院里来吧,我也正好有话要跟郡主说。”   张玄有些担心,“景姑娘……”   景飞鸢笑着说,“没事,你别离开就好了,你在门口守着,没人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第87章 她怒扇郡主四个耳光   张玄想想也是,就点头答应了。   景飞鸢将煜儿的小手递给张玄,煜儿一把就甩开张玄的手重新奔到她身边,“娘,呜呜呜娘!”   “煜儿乖——”   景飞鸢弯下腰亲了亲煜儿的脸颊,“跟张玄叔叔玩会儿,娘亲跟你姐姐说会儿话,好不好?你乖乖的,听话。”   煜儿噘着小嘴可怜巴巴望着景飞鸢,非要回娘亲身边。   再一次被娘亲塞到张玄叔叔手里,他隐约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他瘪着小嘴轻轻地亲了娘亲一下,然后才不情不愿将小手塞进张玄手掌心。   景飞鸢和煜儿的互动,看得一旁的骄阳郡主眼睛珠子都红了。   她掐着掌心死死盯着煜儿!   小傻子!   这个该死的小傻子!   跟景飞鸢亲近就算了,竟然还喊娘!   这到底是她弟弟还是景飞鸢的儿子啊,怎么会蠢成这样?   有这么个傻儿子被景飞鸢捏在手心里,难怪父王会被蛊惑得晕头转向!气死她了!气死了!   这傻子怎么没像前世那样去死呢,这种没用的傻子为什么要活着拖她后腿!   骄阳郡主越想越生气,她指着煜儿怒吼起来。   “谁让你喊她娘的?是不是她教你的?你有娘,你娘根本不是她!”   “呜——”   煜儿平白无故被骄阳郡主指着鼻子凶,他吓了一跳,立刻窜到景飞鸢身后躲着了。   景飞鸢低头看着她可怜的小鲸鱼。   她好不容易才劝动煜儿去跟张玄玩,好嘛,骄阳郡主这个亲姐姐凶巴巴一吓唬,前功尽弃,煜儿肯定不会再离开她了。   她将煜儿抱起来,一边拍着儿子的小背脊,一边冷冷对骄阳郡主说,“有什么冲我来,别对你弟弟这么凶,他先天心智不足,听不懂你的话,他只能感受到你的恶意被你吓到。”   骄阳郡主听着景飞鸢这话,愈发气得想吐血。   这简直就是恶毒后母欺负前妻留下的可怜女儿的场景!   什么叫“有什么冲我来别对你弟弟这么凶”?   景飞鸢说这句话时把自己摆在什么立场?   摆在王府女主人的立场?   摆在她姬桑宁长辈的立场教训她是吗?   她已经想象到了景飞鸢这贱人嫁给父王生了儿女以后,她的日子会有多难过了!   这贱人必定会天天抱着孩子欺负她,一会儿说她吓哭弟弟妹妹了,一会儿说她欺负弟弟妹妹了,天天跑去父王跟前告黑状!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她,绝对不会让这贱人嫁给父王生下孩子,她绝对不答应!   见景飞鸢抱着傻子进院子里去了,骄阳郡主咬牙跟了上去。   她身后的奴仆想跟随,被张玄伸手拦住。   景飞鸢在院中石桌边坐下来。   骄阳郡主冷笑着坐在景飞鸢对面。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讥讽道,“景飞鸢,你还真是够不要脸,为了接近我父王,你竟然费尽心机教一个傻子管你叫娘,你竟然利用一个傻子来达成目的,你就不觉得丧良心吗?”   景飞鸢把煜儿横着抱怀里,手指早已经捂住了煜儿的耳朵。   她冷冰冰盯着骄阳郡主,“你厌恶我归厌恶我,不要对你弟弟有这么大的恶意,他再傻,也是你亲弟弟,你父王都不嫌弃他,你怎么能一口一个傻子这般伤害他?”   骄阳郡主的神情越发讥讽了,“哟,演戏还演上瘾了?真把自己当他亲娘了?呵,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把别人生的儿子当个宝,你也不害臊?”   刚说到这儿,她话音一转,“哦,也不是,我忘了你是生得出儿子的,你以前不就生过一个父不明的野种儿子么?可惜啊,那小野种摊上你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娘,小小年纪就跟着你一起被浸猪笼沉塘了,听说那小野种死了以后还惊恐地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呢,不过那也是他该得的报应,他是你生下来的贱种,他就活该惨死……”   景飞鸢打从听到骄阳郡主提到她前世的儿子,她的眼神就变了。   她冷冷看着骄阳郡主,见骄阳郡主不仅不知收敛,还一口一个小野种越说越过分,她冷笑一声,倾身向前一个耳光就甩骄阳郡主脸上!   “啪——”   一声脆响,让骄阳郡主都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景飞鸢,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她捂着脸颊愤怒盯着景飞鸢,“你敢打我?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说着就要起身还回去。   目光瞥见院子门口的张玄,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能还手。   她跟景飞鸢互相殴打,父王只会各打五十大板就轻飘飘将这事儿揭过去,可如果是景飞鸢单方面扇她好几个耳光呢?   景飞鸢这贱人住在父王的家里还敢打父王的女儿,父王还会护着这贱人不成?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种事发生吧?   骄阳郡主眼神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她倾身凑近景飞鸢,满含恶意地说,“你有本事继续打我啊,我就骂你了怎么样?你儿子就是个野种,你就是个被乞丐糟蹋的残花败柳!”   景飞鸢冷冷看着送到眼前的这张脸。   她没有犹豫没有畏惧,扬手又是一个耳光甩上去!   “啪——”   一耳光打得脆响。   骄阳郡主咬牙忍受着疼痛。   想到自己堂堂郡主竟然还要靠着故意挨耳光才能离间这贱人和父王的感情,她又气又恨,愈发口不择言——   “你生气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啊贱人,我后来舒舒服服依偎在你夫君怀里的时候,曾听你夫σw.zλ.君用厌恶鄙夷的口吻说起你,他说你当时被那三个乞丐糟/蹋得可凄惨了,浑身上下都是淤青,他说他连你的手都没碰过,因为他嫌你脏,他说你那天晚上已经被人玩烂了,他可不想跟几个乞丐共用一个下贱的女人……”   “啪——”   景飞鸢沉着脸,又扬手一个耳光甩在骄阳郡主脸上。   见骄阳郡主那无比得意的模样,景飞鸢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又是反手一耳光甩过去。   看着骄阳郡主这张脸红肿起来,景飞鸢才垂眸慢悠悠摩挲着自己发麻的手掌。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方才故意激怒我扇你,是打算等会儿哭哭啼啼跑去你父王面前告我的状,让你父王一怒之下赶走我,是么?” 第88章 给她和王爷做媒!   她抬眸淡淡看着骄阳郡主,“你觉得,你能如愿么?”   骄阳郡主看着景飞鸢这丝毫不惧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这贱人凭什么这么淡定!   她是父王的女儿,这贱人凭什么就笃定她这个女儿在父王心里还不如这贱人重要?   骄阳郡主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咬牙冷笑。   “我当然会如愿,我是我父王的宝贝女儿,而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轻蔑地睨着景飞鸢。   “我父王不过是被你蛊惑了多看了你几眼,你就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他喜欢的是我娘,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我娘!”   她想狠狠刺痛景飞鸢的心,逼景飞鸢知难而退,于是满怀恶意地“编造”起了她娘和她父王的过往。   “你不知道我娘是谁吧?我娘是边关的一个女参将,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武功高强!”   “即便女子天生比男子力气小,她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赶超了一大批男人,让许多男人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她性子好,心肠好,她在军中很受欢迎,所有人都喜欢她,我父王也喜欢她,她曾无数次跟我父王并肩作战杀敌,她也无数次帮我父王挡过刀,她是唯一一个能站在我父王身边陪父王说笑的女子,她为父王先后生了我和弟弟!”   “后来,她为父王挡毒箭而死,从此她就永远活在了我父王心里。”   “自她死后,我父王就绝了娶妻的心思,他这几年为我娘守身如玉,前世更是为了我娘终身未娶,直到我二十几年后死去的那天,五十岁的他仍旧是孤身一人!”   说到这儿,骄阳郡主冷冷看着景飞鸢。   “所以你赶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跟我娘比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娘才是我父王一生挚爱,而你么,你不过是用卑鄙手段利用我弟弟才让我父王短暂多看了你几眼而已!”   “醒醒吧贱人,我父王对你好,只是因为我弟弟!他只是因为我娘为他生的宝贝儿子被你蛊惑了,他才被迫忍着你!”   景飞鸢平静地听着骄阳郡主炫耀她父王和她母亲之间的感情。   心底若说没有一点点难受,是假的。   可是,她并不嫉妒。   煜儿的娘陪着姬无伤征战沙场的时候,她还是个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根本不认识姬无伤是谁,也不懂情爱,那是属于姬无伤和那个女子的传奇岁月,她插不进去,也不必为此黯然神伤。   而如今,那个传奇女子早已经为了守护家国为了守护姬无伤而战死,忠骨埋他乡,她即便对姬无伤有意,她也没有理由没有权力去嫉妒去怨恨一个战死多年的女英雄。   她生在被英雄们守护的和平地界里,却为了一个男人跑去跟一个战死的巾帼英雄争风吃醋嫉妒人家,那不是爱,那是自私狭隘,那是拉低了人家女英雄的格局。   她景飞鸢,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她若是跟煜儿的娘争风吃醋,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景飞鸢抚平自己的心,抬头盯着骄阳郡主。   “你母亲是个伟大的女子,你父王前世愿意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这是她该得的,她值得你父王深爱。”   她问骄阳郡主,“可是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前世种种,与我有何关系?”   骄阳郡主恶狠狠盯着她,“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跟我装糊涂?我父王前世为我娘终身未娶,你听了就该知道他有多爱我娘了!他这样深爱着我娘,你觉得你真的能抢走他吗?你若是识趣就赶紧离开,别纠缠到最后被我父王抛弃,把自己闹成一个笑话!”   景飞鸢看着骄阳郡主,缓缓笑了。   她慢条斯理道,“不明白情况的是你吧?你以为你告诉我,王爷前世终身未娶,这对我而言会是一种打击?不,这对我而言恰恰是一种鼓励。”   她轻笑,“你瞧,前世你父王没有遇见我,他一生都没娶妻,可今生他与我相遇了,短短数日他就对我动心为我神魂颠倒,一改前世不娶的命运,这不正是我的魅力所在,不正是我跟他缘分使然,不正说明了我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   她凝视着骄阳郡主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父王他前世终身不娶,那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我而已。”   不等骄阳郡主说话,她又笑着说,“我很感谢郡主,原本呢,你父王一个权倾天下的王爷忽然喜欢我,我还有些不安和迟疑,可现在郡主你说的话让我安心了,你让我确定,我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他用前世的终身未娶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会随便动情的人,他既然对我动情,那就一定是真心真意。”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含笑递给骄阳郡主,“所以,多谢郡主今日来做媒啊,我会好好珍惜你父王,到时候我跟你父王大喜之日,我一定得拉着他给你这个女儿敬上一杯酒——这杯‘谢媒酒’,你受之无愧。”   她心想,之前她只知道姬无伤前世直到三十六都未娶,可现在骄阳郡主告诉她,姬无伤前世直到五十岁仍旧是孤身一个人。   这样心如磐石的的男人为她动了情,她为什么不要?   她是真的感激骄阳郡主,感激小郡主来做媒。   “……”   骄阳郡主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她被彻彻底底震住了,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以后,她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她这叫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愤怒得一口血差点喷出喉头!   她用力推开景飞鸢递来的茶杯,在茶杯的碎裂声中,她指着景飞鸢鼻子破口大骂,“贱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下贱这么不要脸的人!”   景飞鸢平静擦拭着手指上的茶水,“是吗?那你以后可以多见见开开眼,毕竟,我们大概是要在一个家里生活一辈子了,乖女儿——”   骄阳郡主被这一声“乖女儿”叫得差点呕血。   险些被气哭的她死死掐着手掌心,怨毒地骂道,“景飞鸢,你就这么缺男人,你就非要抢别人的男人吗?”   景飞鸢抬头看着她,神色微冷,“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你才十一岁,你就这么缺男人?我不要的赵灵杰,你还要上赶着抢?”   不等骄阳郡主说话,她又说,“你娘去世四年,我才跟你父王相遇,可你呢,我跟赵灵杰几日前还没和离你就跑来跟我抢,到底是谁不要脸,到底是谁缺男人,嗯?”   骄阳郡主怒不可遏。   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想把景飞鸢的脸抓花! 第89章 你不该动手打她   景飞鸢看了看已经要出离愤怒失去理智的小郡主,慢悠悠说,“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跟我吵,不如赶紧去想想办法救你的好夫君吧。”   她轻笑,“那日,你父王亲口承诺了我,只要我写状纸告赵灵杰和赵钱氏,他可以让衙门为我敞开,只是你皇伯父死得不凑巧,耽误了我的正事儿。等你皇伯父的丧期过了,我会和赵灵杰对簿公堂,到时候赵灵杰输了官司,他可就再也无法考科举了,你的状元郎,这辈子再也做不了状元——”   骄阳郡主一愣。   反应过来后,她惊慌后退一步,死死按住了心口。   怎么会这样?   这种小小的家庭纷争何至于闹上公堂?   别人家里把媳妇打瞎了打残废了都没人管,赵灵杰和赵钱氏只是想让景飞鸢去借个种,区区小事凭什么要被告上公堂?   骄阳郡主恶狠狠盯着景飞鸢。   该死!   她的父王真是被景飞鸢蛊惑得糊涂了,他为景飞鸢撑腰,是怕唾沫星子淹不死他吗?   一个老光棍和一个名声不好的残花败柳互相看对眼,勾勾搭搭滥用权势加害举人前夫,这种传闻很光彩吗?   这事儿若是传得天下皆知,父王今后走哪儿都会被戳脊梁骨的!   父王非要昏了头为景飞鸢败坏自己的名声,自己找死跟她没关系,可她的灵杰怎么办?   她前世的状元郎夫婿若是被告上公堂,就再也没法考科举做状元,她和灵杰就再也无法成为全京城人人羡慕的佳偶了!   不行。   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她不能让景飞鸢和父王毁了灵杰的前途!   骄阳郡主怨毒地盯着景飞鸢,然后冷着脸甩手离开。   景飞鸢看着她离去,才将按在煜儿耳朵上的那只手松开。   她低头怜爱地亲了亲煜儿的脸颊,“是不是吓坏了?”   煜儿探出脑袋害怕地看了看远去的骄阳郡主,然后用小手紧紧抱着娘亲,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凶凶……凶凶……”   景飞鸢拍着他的小背脊,“不怕,姐姐凶没关系,你还有爹爹,你还有娘亲,我们疼你,我们最喜欢小鲸鱼了,永远都最喜欢小鲸鱼……”   煜儿眨巴着眼睛望着娘亲咯咯直笑。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小宝是他,煜儿也是他,小鲸鱼也是他,都是他。   娘喜欢小鲸鱼,小鲸鱼也喜欢娘。   最喜欢!   “景姑娘——”   张玄看着骄阳郡主离开,才飞快跑到景飞鸢面前。   他刚刚在院子门口,没听清景姑娘和郡主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人剑拔弩张还动了手。   他挠着头盯着景飞鸢,震惊问道,“您刚才……您刚才打了郡主四个耳光,是吧?我没有看错吧?”   景飞鸢看了看他,淡定点头,“是,我打她了。”   张玄围绕着她转悠了一圈,然后蹲在她面前,纠结又小心翼翼说道,“这样不好吧景姑娘,郡主虽然刁蛮任性嘴巴刻薄,可是,她毕竟是王爷的女儿,您这样一言不合就跟她动手,哪里像个长辈呀?您这样,会让王爷难做的……”   景飞鸢看着张玄,露出得体不失礼的微笑,“是吗?我若让王爷难做了,那我等王爷来亲口跟我说。”   张玄跟景飞鸢对视三息,挠着头无奈退出去了。   他发现了,景姑娘看上去温柔得跟个没脾气的菩萨一样,可是,景姑娘其实很倔,性子也很强硬……   唉,也不知道王爷等会儿回来得知景姑娘打了郡主,会怎么处理。   ……   皇宫。   景飞鸢打完骄阳郡主不久,宫里的姬无伤就得知了此事。   他正在处理积压的政务,听到心腹禀告此事,他放下奏折,皱紧眉头看着第二心腹陈嵩。   “你说,景姑娘打了骄阳四个耳光?”   “是的,王爷。”   陈嵩抬头看着王爷,心想,郡主毕竟是王爷的女儿,哪怕不是亲生的,可就算看在郡主逝去母亲的情面上王爷也是疼这个女儿的,如今景姑娘动手打了郡主,王爷心里必定会不舒服吧?   姬无伤的确是心里不舒服了。   不过,不是冲着景飞鸢,而是冲着骄阳郡主。   他活动着手腕,冷冷说道,“本王不是交待了张玄,除了本王之外,其他人谁也不能进入景姑娘的梧桐苑?骄阳是怎么进去的?”   陈嵩一愣。   看了看王爷不愉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说,“郡主在院子门口闹腾,还踹了张玄一脚,景姑娘见状就抱着小公子跟张玄说,让郡主一个人进去……谁知道,郡主进去跟景姑娘没说几句话,景姑娘就动手打了郡主,而且一耳光接着一耳光,连打四下。”   姬无伤听到这儿,忽然揉着眉心厌烦地说,“你说,桑榆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怎么会生出这么愚蠢刻薄又讨人嫌的女儿呢?一天天的闹个没完,她是真想去守皇陵么?”   陈嵩惊呆了。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姬无伤,“王爷,挨打的是郡主,不是景姑娘啊!”   姬无伤淡淡看着陈嵩,“本王没聋,本王知道挨打的是骄阳。”   陈嵩缩了缩脖子,“那您还骂郡主……”   姬无伤说,“你觉得,凭骄阳那嚣张跋扈的脾性,若是景姑娘毫无道理地欺负她,她会不还手?早在景姑娘打她第一个耳光后,她就把梧桐苑给掀了,还会乖乖任由景姑娘继续打她三耳光?”   姬无伤嗤笑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今儿是故意激怒景姑娘打她,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挨打给本王看,她无非是想用苦肉计来逼本王处置景姑娘为她做主罢了。”   陈嵩惊呆了。   啥……   苦肉计?   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哎!   他可真是连王爷的脚趾头都不如啊,他哪里能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会有这般心眼?   他和其他人只顾着心疼十一岁的小孩子被景姑娘打了四个耳光,忽略了事情的真相,差一点就冤枉了景姑娘!   想到这儿,陈嵩不由给王爷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王爷!不愧是景姑娘信任依赖的王爷!”   姬无伤闻言一愣。   景姑娘?   他心中一动,立刻眯着眼睛竖着耳朵问道,“景姑娘说什么了?” 第90章 王爷给他未出生的女儿取名   陈嵩见王爷这小动作,内心极好笑。   他努力严肃地说道,“张玄当时看到郡主挨打,自然不能啥也不管是不是?他进院子小心翼翼地跟景姑娘说,她不该动手打郡主,她这样会让王爷您难做……结果景姑娘平静得很,她回答张玄说,是吗,我若让王爷为难了,那我等着王爷来亲口跟我说——”   他啧啧道,“景姑娘一定非常非常相信王爷的人品,她知道王爷是公正的,她知道王爷不会冤枉她委屈她,所以那么坚定地等着王爷!”   “……”   姬无伤怔怔望着陈嵩,眼睫轻颤。   然后,他一颗心无法抑制地扑通扑通直跳,耳根也慢慢红了。   他默默捏紧手中的朱笔,垂眸想,他真是好喜欢景姑娘,景姑娘这样的信任他,这样的依赖他,又对他儿子那么好,还帮他管教女儿,景姑娘真是满足了他对妻子的所有期待!   不知道,以后他若是能跟景姑娘生出他们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会不会比骄阳乖,会不会跟小鲸鱼一样可爱?   他虽喜欢小鲸鱼,可是,骄阳和小鲸鱼毕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更想要景姑娘给他生的小娃娃……   “王爷您在想什么呢,脸都红了,不会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吧?”   陈嵩瞅见王爷这样,故意问道。   姬无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下一哂。   见陈嵩想看他笑话,他反而坦然了,直言道,“本王在想,景姑娘这么通情达理这么善良温柔,她若是能为本王生下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会不会是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小棉袄。”   陈嵩惊呆了。   他只是随口打趣一下,王爷还真说啊!   这种事有必要跟他说吗?   王爷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人家景姑娘答应嫁给他了吗,他就在想女儿了?   陈嵩没好气地拱手建议,“那王爷您可得抓紧时间,把您女儿的名字给起好了,不然怎么对得住那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小棉袄?”   姬无伤想了想,点头应了,“嗯,你说得不错,等本王处理完这些奏折,本王就来想名字。”   唉,他还没给人取过名字呢。   骄阳的名字是桑榆自己取的,桑榆当年给女儿取名叫桑宁,他在前面加了个姓氏就完事儿了。   至于小鲸鱼的名字,是景姑娘取的,他只负责取了个小名儿。   现在,他得为他家未出世的小棉袄取名字了。   有点激动,有点害羞,还有点紧张。   要是名字取得不好听,小棉袄将来泪汪汪揪着他头发奶声奶气怪他这个父王没用,说名字没有小鲸鱼哥哥的名字好听,非要说父王坏,这可怎么办啊?   唉。   陈嵩看着他家王爷在那里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叹气,他已经没眼看了,他转过身默默望着窗外的蓝天。   唉。   唉。   唉!   当谁不会叹气是吗,他也来几个。   ……   安亲王府。   傍晚时分,门房跑进来跟张玄低声说了几句话。   张玄愣了愣,让门房等会儿,他进院子里跟景飞鸢禀告,“景姑娘,门房说您爹爹娘亲和弟弟来了,他们还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说有重要的事儿要见您。”   景飞鸢蓦地抬头。   嗯?爹娘弟弟来了?   还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   奇怪,这是唱哪一出?   景飞鸢略略思索,便松开手中的笔,拉着煜儿说,“娘出去会儿,小鲸鱼你自己拿着毛笔玩会儿,等娘回来再继续教你画小鱼,好吗?”   “呜呜……”   煜儿立刻扔了毛笔,转身就扑进娘亲怀里,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娘亲的挂件,走哪儿都得带着。   张玄看着小公子这样,笑道,“小公子怎么这么粘人呢?我就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孩子,景姑娘,您不会嫌小公子烦吧?”   景飞鸢轻轻揉了揉煜儿的脑袋,“不烦,我喜欢他这样粘着我。”   她越跟这孩子相处,越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她前世的亲生儿子。   她前世的煜儿也是这样,寸步都不能离开她。   因为赵灵杰和赵钱氏不喜欢那孩子,动辄就斥责打骂,那孩子只要一溜出去玩离开她身边就会带着伤回来,所以后来那孩子学乖了,不离开她了,她走哪儿那孩子就跟着去哪儿,她上茅房那孩子都得蹲在门口抓着门板等着,生怕离开她。   别的孩子四岁了早就出去到处撒欢了,爹娘喊都喊不住,一不留神就跑得没影了,可她的儿子不一样,她的儿子被赵钱氏和赵灵杰吓得如胆小的小鹌鹑,一会儿不见她,就会惊慌失措到处找她。   前世一直在冷冰冰的赵家跟那样粘人的可怜儿子相依为命,她习惯了有个孩子依偎在她身边取暖。   所以煜儿粘着她,她真的不烦,她喜欢。   “走吧。”   她笑着拉起煜儿的小手,温柔说,“娘带你一起出去,咱们走一走,就当散散步了。”   煜儿被娘亲牵住了小手,开心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就乖乖跟着娘亲一起出门。   张玄跟在两人身后,不由感叹,景姑娘其实是个好嫡母,只是,跟郡主二人好像前世有仇,天生不和。   景飞鸢跟着门房在华美的建筑里绕来绕去,走了半刻钟才来到府门口。   一跨出门槛,她就看到了在府门口等着的十来个人。   她定睛一看,站在前面的是她爹她娘她弟弟,而他们身后,站着她阔别多日的谭嬷嬷和贴身丫鬟杜鹃。   目光落在丫鬟杜鹃身上,景飞鸢脑子里立时就浮现出前世五年后这丫头帮着赵灵杰指控她偷人,害她沉塘的画面……   她深深看了一眼这无情背主的丫头,抬眸看向最后面的位置。   站在最后面的就是张玄所说的凶神恶煞之人。   他们是金刀镖局的人。   两个凶恶的镖局大哥抓着狼狈不堪的大汉,遥遥冲她拱手行礼。   景飞鸢含笑颔首回礼,然后看向那个狼狈大汉。   那就是她要镖局帮她抓的疤脸男人吗?   前世那疤脸男人横尸荒野,她没能问出害死她爹和弟弟的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今生重来一次,她可以好好问个清楚了!   景飞鸢压着心底激动,微笑着喊了一声。   “爹,娘,鹤儿——” 第91章 王爷见岳父,心慌忐忑   “姐姐!”   景寻鹤听到姐姐的声音,抬头一看,立刻开开心心跑上台阶。   他想要抱住姐姐,可他刚来到姐姐面前,一个小崽崽就从姐姐身后探出脑袋,占有欲特别强地张开双臂抢先抱住了他姐姐的腿,让他只能停下脚步。   他懵逼站在姐姐面前一尺处,低头看着霸占了他姐姐的小崽崽。   他伸手指着小崽崽,茫然问姐姐,“他是谁?他干嘛抱你啊姐姐?”   景飞鸢轻轻揉了揉小鲸鱼的脑袋,笑着对景寻鹤说,“这是王爷家的小公子,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前些天偷偷救下来的那个小公子。”   景寻鹤越发茫然了,“王爷的儿子干嘛跟你这么亲?”   不等姐姐回答,他又酸溜溜地哼唧道,“这个小不点居然还抱着你的腿霸占你,还冲我龇牙示威,嘿,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姐姐啊!你是我的亲姐姐,他个小不点居然还跟我抢?”   景飞鸢听着弟弟酸溜溜的嗓音,笑出声来。   她柔声解释,“小鲸鱼是在被人追杀受重伤的时候被我捡到的,大概是我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就把我当成了他娘亲,特别粘我,连王爷这个亲爹都不要,就只要我。”   她又弯腰将小鲸鱼抱起来,指着景寻鹤对小鲸鱼说,“煜儿,你叫我娘,那这个也是你小舅,乖,叫小舅。”   煜儿歪着脑袋迷茫地望着景寻鹤。   小舅?   这不是他小舅哇。   他小舅不长这样,他认识小舅的。   景飞鸢见他不喊人,又轻声哄他,“煜儿你乖,喊小舅,这是小舅……来,咱们喊小舅——”   煜儿眨了眨大眼睛,然后靠在景飞鸢脖颈边上,轻轻喊,“小舅。”   景寻鹤听着这一声软乎乎的小舅,顿时觉得一股子酥麻从背脊直击天灵盖!   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他居然,做小舅了!   虽然这不是他亲外甥,但是这个崽崽喊他小舅了哎!   他顿时忘记了小崽崽跟他抢姐姐的心酸,咧嘴灿烂笑着,飞快伸手捏了捏煜儿的小脸颊,“乖!再喊小舅一下!喊小舅!快点!”   煜儿眨巴着眼睛望着这个好像有点傻乎乎的小舅。   虽然他听不懂太多的话,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傻舅舅要他喊小舅。   于是,他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又喊,“小舅。”   景寻鹤高兴坏了,伸出手非要把煜儿抢过去抱,“给我抱抱!姐姐,给我抱抱他!我要抱!”   景飞鸢失笑,亲了亲煜儿的脑门稍作安抚,然后就松手将煜儿递给了弟弟。   景寻鹤自己也才十一岁,抱着四岁的小崽崽略显吃力,可他非要抱着。   他见小崽崽离不开姐姐,在他怀里挣扎着要扑到姐姐那边去,他就亦步亦趋跟着姐姐,让小崽崽抓着姐姐的衣裳,这样他就能稳稳抱住小崽崽了。   他跟着姐姐一起下了台阶来到爹娘面前,得意地冲爹娘说,“爹娘你们看,这个崽崽管我姐姐叫娘,管我叫小舅!他叫我小舅哎,哈哈哈哈!”   景云峰看着傻儿子,额角青筋直跳。   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乐得跟什么似的,这儿子越来越傻了!做了便宜舅舅还这么高兴,这傻小子难道真想送他姐姐去做后娘吗?   个糊涂蛋,小蠢瓜!   李知薇没景云峰想得多,她挺惊讶王爷家的小公子居然会跟她女儿这么亲,她颇为受宠若惊,忍不住温柔捏着煜儿的小手,笑着逗煜儿玩。   不远处——   刚从皇宫回来的男人,抬手示意马车停下。   他静静坐在马车里,修长手指揉按着眉心,一双漆黑眼眸含笑望着府门口的一幕。   那个十一岁的少年,就是他未来小舅子了吧?   他小舅子果然跟姐姐景姑娘一样可爱。   那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好哄的孩子。   旁边岳母大人是一副菩萨面相,逗小鲸鱼的样子特别温柔,这么心软的长辈应该也很容易攻下。   但是……   他岳父大人好像不太好对付。   老人家明摆着嫌弃他和小鲸鱼,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不过他能理解。   十八岁的女儿被二十八岁的老光棍盯上了,老光棍膝下还有一双儿女,女儿嫁过去就得帮别人养孩子,没有哪个老父亲能高兴得起来。   换做是他,若是他跟景姑娘有了一个乖乖巧巧的漂亮女儿,女儿却偷偷看上了个大十岁的老光棍,还要去给人做后娘,他也不会答应。   所以他理解岳父大人,并且已经做好了被岳父刁难的准备。   若是不久之后他的怪病真的能治好,那么他立刻就要倾尽家财求娶景姑娘,他会用真心和诚心感动岳父,让岳父开开心心把景姑娘嫁给他。   “王爷——”   骑马随行的侍卫陈嵩弯下腰掀开车帘笑嘻嘻道,“您岳父岳母小舅子在那边,您不过去见一见?”   姬无伤抬手按着自己的心口,缓缓说,“再等等,本王还没做好准备,本王有些紧张,本王还在鼓励自己。”   “……”   陈嵩愣了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来。   王爷也太实诚了吧?   这种没面子的话也说?   啧啧,看来天下就没有不怕岳父的女婿,哪怕是他们家仪表堂堂威武不凡的摄政王,面对岳父的时候都挺不直腰杆子。   ……   王府门口。   景家人谁也没发现远处的马车里坐着王府的主人。   景飞鸢见娘亲和弟弟逗得小鲸鱼咯咯笑,她温柔摸了摸小鲸鱼的脑门,然后转头看着爹爹景云峰。   她挽着爹爹的胳膊,笑道,“爹,您别绷着脸,怪吓人的,您笑一笑。”   “……你也要我笑得出来啊!”   景云峰发愁地盯着女儿,低声说,“鸢儿啊,爹爹不是跟你说了么,咱们高攀不上王府,以前安亲王还只是个亲王咱们都高攀不上,更别说现在他是摄政王了!”   他看了一眼巍峨的安亲王府,叹气,“摄政王如今的权力堪比皇帝,为了讨好他,那些权贵会争着抢着把女儿嫁给他,他不是皇帝却能拥有皇帝的三宫六院!”   他指指景飞鸢,又指指自己,“你说说,我们这样的商户,在那些权贵面前哪里有我们说话的资格?一个举人一个主簿都能欺负我们,何况是朝中大臣?到时候人家嫌你挡了他们的路,想尽办法欺负你,我们只能任由人家欺负,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第92章 岳父躲王爷!如躲瘟神   景飞鸢笑容慢慢退去。   她看着为她发愁的爹爹,忽然有些自责。   她只想着自己,只想着温柔体贴的王爷是个值得她喜欢的男人,却忘了,家里的两位老人家是会担心她的。   别说她现在只是以照顾小公子的医女名义住在王府,她就算真成了姬无伤的未婚妻,爹娘也还是会担心她挡了大家闺秀的路被人害死。   她跟赵灵杰闹成这样,已经让爹娘跟着操心了,她不能再在这当口,让养育她十八年的爹娘更加担忧她,为她寝食难安着急上火。   她垂下眼眸。   罢了,在姬无伤没有对她表明心意的情况下,她还是不要告诉爹娘她已经对姬无伤生出一丝丝感情了,她不能让爹爹睡不着觉。   于是,景飞鸢若无其事地说,“爹,您老人家想多了,女儿并不是来王府追逐王爷的啊,女儿是因为王府这位小公子离不开我,我才以医女的名义来王府照顾小公子,王府上下都知道我是景家药铺的医女,我和王爷清清白白。”   她指着身后即便被娘和弟弟逗得咯咯笑仍旧要抓着她的衣裳才能安心的小鲸鱼,笑道,“您看,这孩子除了我不肯再要任何人,我一走他就哭,您忍心让这么个小崽崽被抛弃哭哑嗓子啊?”   景云峰怀疑地盯着她,“当真?摄政王他高大威武又英俊有权势,你真的没有对他动心?”   景飞鸢点头,乖乖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跟安亲王之间的所有来往都只是因为我的小鲸鱼,小鲸鱼是我救下的孩子,而王爷是小鲸鱼的父亲,我得让小鲸鱼开开心心接受他这个父亲再离开,仅此而已。您放心,等过几天小鲸鱼接受王爷以后,等小鲸鱼再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我就会离开王府。”   见爹爹还有些怀疑,景飞鸢失笑。   “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女儿说过,经过赵灵杰以后,女儿对这些身份高的男子死心了,女儿只想找个乖巧听我话的,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这样女儿今后才不会受欺负,您说是吧?”   景云峰听到这儿,终于放下心来。   他终于露出笑容。   “你能这么想就好,爹就放心了,爹就怕你去奢望咱们根本无法触及的人和物,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他拍着女儿的手背,“好,你这样想就好,好!”   景飞鸢笑吟吟望着爹爹。   哄爹啊,她有的是法子,看,爹爹愁眉舒展,重绽笑颜了吧?   景飞鸢没发现,她身后不远的张玄皱紧眉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望着不远处的马车露出同情的眼神。   唉,搞半天,王爷是在自作多情啊。   景姑娘根本就不喜欢王爷……   他等会儿要不要将景姑娘说这些话告诉王爷呢?   王爷知道了,怕是……   唉!   无人知道张玄的纠结。   景云峰心情舒畅了,转头看小鲸鱼,忽然觉得这小崽崽唇红齿白格外可爱。   他爽朗笑道,“你还别说,没有顾虑以后,爹爹再看这个小公子,就觉得这小公子顺眼多了,又乖又漂亮,真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好看!”   景飞鸢噗嗤笑出声来。   她爹真是很现实了。   见爹爹也去逗小鲸鱼了,景飞鸢转身看向谭嬷嬷和杜鹃。   她想先去问候在赵家受委屈离开多日的谭嬷嬷,可红着眼眶望着她多时的谭嬷嬷却指着身后,慈祥地说,“小姐,那边两位壮士等您很久了,您先去跟他们说话,我不急。σw.zλ.”   “好。”   景飞鸢点点头,转身来到金刀镖局的人面前。   镖局两人冲景飞鸢拱手。   “景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拖了这几日才将您要的人给您送来。”   两人指着被麻绳绑着的疤脸男人,冷哼道,“都怪这家伙太会藏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贼心虚,那天带人拦路抢劫以后就一个人跑进山里躲起来了,我们到处找,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找到,总算不辱使命,把他给您带来了。”   景飞鸢忙欠身行礼,“辛苦两位大哥了。”   镖局两人摆手说,“不辛苦不辛苦,拿了您的银子,本就该帮您抓到人的。”   景飞鸢从怀中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含笑递给两人,“这是当日说好的尾款,多谢两位大哥。”   镖局两人将银票收下,又冲景飞鸢抱了抱拳便离去。   景飞鸢目送两人走远,才转头冷冰冰看向疤脸男人。   她是把这凶徒带回王府审讯,还是她先跟着爹娘回景家药铺,在自家好好审讯?   正犹豫间,景飞鸢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子嗓音——   “景老爷和景夫人来了?张玄,怎么不请两位长辈进去坐?”   “……”   景飞鸢一愣,蓦地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丈之外的姬无伤。   一身黑衣的他噙着笑沉稳走向景家人,一边责怪张玄礼数不周,一边温和地对景家二老说,“景老爷,景夫人,请两位进府喝杯茶——”   说完,他温柔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对上他的眼神,红着脸颊默默移开视线。   大庭广众之下,这副热情友好邀请岳父岳母进屋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还看她,看她做什么?   要她配合一起邀请吗?   王府又不是她的家……   景飞鸢腹诽的时候,她爹爹景云峰盯着含笑走来的摄政王,再次警惕起来!   什么情况?   这权倾天下的王爷竟然在邀请他一个身份卑微的商户进去坐?   要知道他这样的商户连踏入王府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值得王爷笑吟吟地亲自邀请?   连赵灵杰一个举人都可以不将他这个身为商户的岳父放在眼里,眼前这位可是王爷啊,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   眼看着王爷已经走到面前,景云峰立刻弯腰诚惶诚恐地行礼,“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来这儿见见鸢儿,小人这就要走了!”   姬无伤态度温和,“景老爷是长辈,长辈来了我府上,自然应该进去坐坐,哪儿能茶水都没喝一杯就走?请您随我进府——”   景云峰越发惶恐不安了!   这王爷!   肯定是不安好心!   这杯茶他渴死都不喝!   景云峰一边后退一边飞快说,“多谢王爷抬爱!小人不敢!万万不敢!小人身份卑贱不敢踏入王府大门,小人这就走了!等鸢儿把您家小公子安顿好了,小人再来王府接鸢儿回家!”   他跟躲瘟神一样躲开姬无伤以后,飞快转头看着景夫人和景寻鹤,“走!” 第93章 他在克制,忍忍就过去了   景夫人看着气势强大的王爷也很害怕,她更不敢踏入这森严的王府,见夫君喊走,她立刻就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景寻鹤倒是想乖乖跟上去,可是他怀里还抱着小鲸鱼呢,他追不上啊!   他艰难抱着小鲸鱼,跟小鲸鱼懵逼对视两息,然后转过头迟疑地将小鲸鱼递给旁边的姬无伤,“王爷,您儿子……”   姬无伤含笑伸手。   结果小鲸鱼看了看半天没见的爹爹,他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埋头就趴在景寻鹤肩窝里了,“小舅……”   景寻鹤看着赖在自己身上不肯走的小鲸鱼,又看着越走越快的爹爹和娘,十一岁的少年急得直跳脚,欲哭无泪——   “爹娘你们等等我啊!等等我!”   姬无伤看了一眼岳父岳母埋头飞快跑远的滑稽背影,再看看被抛下的可怜小舅子,没忍住笑了。   他温柔说,“既然追不上景老爷景夫人了,鹤儿不如就留在王府住上几日,陪陪你姐姐和小鲸鱼?”   景寻鹤抬头懵懵望着姬无伤。   啊?这说话的立场怎么像是他姐夫?   还喊他鹤儿,干啥喊他鹤儿啊,这是听姐姐这样喊他,也跟着喊吗?   这王爷是不是真的想做他姐夫啊?   景寻鹤眨巴着眼望着王爷看了又看,他可不敢随便答应住在王府,他怕给姐姐添麻烦。   他立刻转头问姐姐,“姐姐,爹娘跑了,我怎么办哪?”   景飞鸢也快要被爹娘笑死了。   她一边看爹娘越跑越远的背影,一边走到弟弟面前。   她伸手将小鲸鱼接过来,温柔对弟弟说,“去追爹娘吧,我过两天回去看你们。”   景寻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冲王爷行礼过后,撸着袖管撒丫子奔向爹娘。   姬无伤看着他的岳父岳母小舅子都走了,有些无奈地看向景飞鸢,“景姑娘,我看得出来鹤儿不想离开你,你何不让他在府里住下陪你呢?”   景飞鸢抬头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不方便,我自己都是以医女的身份暂留王府照顾煜儿,又怎么能再让我的家人住在王府?我若拖家带口住您府上,恐怕会有人胡言乱语,对您对我的名声都不好。”   姬无伤望入景姑娘清凌凌的眼眸里。   他心底有一种冲动,让他想立刻就给景姑娘名分!   可是,不行。   现在还不行。   他还没有确定他的病能不能治,他还不知道过些天景姑娘看到他发病后的疯狼模样会不会厌恶他,他得再等半个月。   半个月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毕竟他若现在就向景姑娘求亲,那么他跟赵灵杰那人渣有什么区别?   赵灵杰隐瞒了天阉不举的事欺骗景姑娘,他姬无伤隐瞒自己每个月都会变成疯狼的事欺骗景姑娘,不是一样的卑鄙下作?   姬无伤压制着心底的冲动,冷静自持地看向那个被麻绳捆着的疤脸男人,“那是何人?”   景飞鸢没有隐瞒,“数日前我爹和弟弟购买药材回来,在虎头山遇到了一伙暴民拦路,当时那伙暴民被人煽动想活活打死我爹和弟弟,若不是我带着人去得及时,恐怕他们已经没命了……”   她冷冷看向疤脸男人,“回来以后我想了想,我怀疑这背后有人指使,所以请镖局的人出手帮我把为首之人抓来了——”   姬无伤皱紧眉头,“这事儿可不小。”   他抬手示意陈嵩上前,对景飞鸢说,“审讯这种血腥的事景姑娘不必沾手,景姑娘若放心本王,可将他交给我麾下陈嵩去审讯,以往在边关,来刺探军情的探子都熬不住陈嵩的审讯,这么个刁民,陈嵩必然能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景飞鸢惊喜地望着姬无伤,“那就多谢王爷和陈大人了!”   姬无伤莞尔,“举手之劳。”   他示意陈嵩,“人交给你了。”   陈嵩摩拳擦掌目露精光,“好嘞!闲了好久了,终于可以让我好好玩一玩了!”   他飞快上前揪着疤脸男人离开。   姬无伤这才有工夫看他的小鲸鱼。   他伸手想摸小鲸鱼的脑袋,见小鲸鱼小气地往娘亲怀里躲,就是不让他摸,他失笑,“这小子,刚见面的小舅说喊就喊,怎么对见了好几次的爹爹就这么不友好呢?才半天没见,就不认识了?”   景飞鸢也好笑。   她温柔说,“或许是因为煜儿本来就有一个小舅吧,他会喊小舅,我让他喊鹤儿小舅他很轻松就喊出口了,可是他以往并没有一个爹爹,他也不会喊爹,这种情况下他便迟迟不会喊您,您别着急,慢慢教他,他肯定能喊您的。”   姬无伤含笑点头,“好,本王不着急,本王会耐心等着小鲸鱼。但愿我的小鲸鱼能早点开口,早点喊我一声爹。”   他身后的张玄听到他这话,立刻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王爷啊!   您可别但愿了,您知不知道啊,您儿子喊爹的那天,就是您的景姑娘离开您的那天啊!   您还是祈祷您儿子永远都不会喊您吧!   姬无伤一无所知,与景飞鸢并肩走入王府。   景飞鸢回了梧桐苑。   姬无伤想跟着她一起进去,可他没资格。   他只能带着不想回自己房里的苦恼,默默走向自己的院子。   ……   梧桐苑里。   景飞鸢将煜儿放在房间小榻上,直起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谭嬷嬷。   看着这个前世一别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的老人家,景飞鸢红了眼眶。   “谭嬷嬷,您可回来了!”   她飞快走到谭嬷嬷身边,紧紧抱着谭嬷嬷的胳膊,“这十来天少了您在身边,我做什么都不方便,我还被人欺负了,您看着长大的鸢儿被赵家人欺负了……”   她红着眼眶哽咽道,“嬷嬷,您以后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您再也不要丢下鸢儿了,好不好?”   谭嬷嬷是个圆脸盘身材丰满的四十几岁妇人,她老人家早在看到景飞鸢的时候就红了眼眶。   这会儿没有外人了,景飞鸢又抱着她胳膊撒娇,她再也憋不住了。   她抓住景飞鸢的胳膊就哭起来,“小姐,您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怒之下离开赵家,让赵家那对豺狼母子俩有了伤害您的机会!我要是还在,我就是拼死也得护着您,他们哪儿敢这样算计您啊!”   丫鬟杜鹃见状,立刻扑通一声跪下,泪汪汪地说,“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那天不该昏了头跟谭嬷嬷吵架,更不该把她当年被继父奸污的事当着左邻右舍那么多人的面揭破,害得她没脸见人连夜离开!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 第94章 她儿子也重生了!   景飞鸢冷冷瞥了一眼杜鹃这个背主的丫头。   她没搭理杜鹃,轻声哄着谭嬷嬷,“嬷嬷您千万别自责,您没有做错什么,您当年是受害者,前些日子跟杜鹃吵架被揭伤疤您依旧是受害者,您不想再留在赵家有什么错呢?分明是我没管教好杜鹃,才让杜鹃那样伤害您……”   谭嬷嬷摇头哽咽,“小姐您别这么说,您那天已经打了杜鹃两个耳光又惩罚了她,您已经给我出气了,可是我觉得没脸见人,还是半夜三更收拾包袱丢下您走了,是我对不住小姐,是我……”   景飞鸢柔声说,“嬷嬷,您只是来景家帮佣,您不是没有自由的奴仆,您有随意去留的自由,一把年纪还被杜鹃如此伤害,您心里委屈想走,何错之有?”   她又说,“嬷嬷,我一直都知道,早在十年前您儿子就想接您回家颐养天年了,您是喜欢我心疼我才会照顾我这么多年,您是真心对我好,您跟我娘一样疼我。”   景飞鸢靠在谭嬷嬷肩上,又说,“嬷嬷,好嬷嬷,您最疼我了,我也最喜欢您了,您再疼我几年好不好,等您老了我给您养老,您再陪陪我,您不要离开我了,我离不开您的——”   谭嬷嬷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小姑娘,心软得一塌糊涂,眼泪哗啦哗啦掉。   她紧紧抱着她陪伴了八年的小姐,哽咽道,“好,嬷嬷再也不离开我的小姐了,嬷嬷一直陪着我的小姐,再也不走了。”   景飞鸢伸手给谭嬷嬷擦拭眼泪。   看着谭嬷嬷破涕为笑,景飞鸢也笑了。   前世的今天,谭嬷嬷也跟杜鹃一起回来了,后来老人家陪伴她生下煜儿,伺候她月子,帮她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煜儿,陪了她整整三年。   她在赵家后宅被做了官的赵灵杰和婆婆赵钱氏磋磨,是谭嬷嬷一直护着她,还为了她多次被赵钱氏毒打,可即便这样,谭嬷嬷也不肯丢下她和煜儿离开。   后来是她见不得谭嬷嬷留在赵家陪她受苦,才狠心将谭嬷嬷赶走了。   再后来,她和煜儿被沉塘,也只有谭嬷嬷会每年偷偷给她和煜儿烧纸钱,半夜三更跑到塘边撒一碗水饭烧几件纸衣,怕她和煜儿在地底下饿着冻着。   可惜她死后第三年,谭嬷嬷一家忽然被昔日仇人害死,抛尸乱葬岗……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谭嬷嬷的仇人害死这个老人家!   “小姐——”   谭嬷嬷不想让她的小姐陪着她哭,便故意指着小榻上的煜儿打趣道,“小姐您可真厉害呀,我才走十天,小姐您孩子都这么大了!”   景飞鸢转头看着乖乖坐在小榻上的煜儿,笑出声来。   她在煜儿身边坐下,指着谭嬷嬷温柔哄煜儿,“煜儿,这是从娘十岁就开始照顾娘的谭嬷嬷,是个非常非常好的老人家,以后娘跟谭嬷嬷一起照顾你,好不好?”   煜儿正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裳,听到娘说话,又见娘指着面前的谭嬷嬷,他抬头,黑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谭嬷嬷。   看着看着,他忽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他眨巴着眼睛好像很认真地在想什么,忽然,他冲谭嬷嬷张开胳膊,“嬷嬷!”   他摇晃着小身子亲近地喊,“抱!抱抱!”   “……”   谭嬷嬷正琢磨着要怎么哄这个小公子,忽然看到小公子冲她张开胳膊要她抱,她都惊呆了。   她这么有小孩缘的吗?   这小孩子连亲爹都不要,可是一见她,就要她抱啦?   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喊着要抱抱,谁能忍得住不抱他呢?   谭嬷嬷咧嘴笑了一声,赶紧就丢了包袱,弯下腰一把将小公子抱起来。   “哎哟喂,不会叫爹,却会叫嬷嬷,是吧?这么喜欢嬷嬷呀?嬷嬷也喜欢你,你是我们家小姐的儿子,嬷嬷今后会像喜欢小姐一样喜欢你的!”   “……”   景飞鸢也傻眼了。   她怔怔望着煜儿和谭嬷嬷。   怎么会这样?   煜儿只肯亲近她和燕离澜,连亲爹和亲姐姐都不要,他怎么会对刚见面的谭嬷嬷这么喜欢?   他只会叫娘叫小舅,连爹都不会叫,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叫“嬷嬷”?   看着煜儿在谭嬷嬷怀里仰头冲谭嬷嬷咯咯直笑,还伸小手抓谭嬷嬷的耳环,一副好像跟谭嬷嬷认识很久很久的熟悉样子,一个荒谬却又让人惊喜的猜想,突然涌上景飞鸢脑海——   这孩子!   难道真的是她前世的儿子?   不是她之前以为的轮回,而是,她前世的儿子跟她一起重生了!   那个跟她一起沉塘而死的孩子,和她一起重生回来了!   所以当日在神龛底下,这孩子一见她就扑过来喊娘!   所以今日这孩子一见到前世曾经照顾了他几年的谭嬷嬷,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亲近地喊嬷嬷抱抱!   这一定是她的儿子!   只不过她儿子重生到了先天心智不足的孩子身上,受这具呆傻的身体影响,她儿子也变傻了,所以无法表达,只知道傻乎乎黏着娘亲和嬷嬷,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做……   景飞鸢眼底忽然涌上热泪。   她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一旁跪着的杜鹃,“谭嬷嬷,你快!你快抱着煜儿看看杜鹃,看他喜不喜欢杜鹃——”   前世杜鹃虽然背叛了她,可是在她被沉塘之前,杜鹃是一直在她房里伺候着的。   杜鹃对煜儿虽然不如谭嬷嬷那般好,可也是陪伴了煜儿几年的人,按理说煜儿应该会记得!   “好嘞。”   谭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抱着煜儿来到杜鹃面前。   她弯下腰,拉着煜儿的小手,指着杜鹃温柔说,“小公子,喜不喜欢这个姐姐呀?这个姐姐是你娘亲的贴身丫鬟,你喜不喜欢她?”   煜儿窝在谭嬷嬷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杜鹃看了又看。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扭头望着景飞鸢。   等他再次回头看向杜鹃时,他飞快伸出小手恶狠狠抓破了杜鹃的脸颊!   “啊啊啊啊——”   杜鹃正满脸期待地看着这个王爷家里的小公子,忽然被小公子抓破脸颊,她猝不及防尖叫出声!   谭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抱着煜儿站起身来,惊慌地望着景飞鸢,“小姐,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他怎么抓人啊?” 第95章 问她,你要做我妻子吗?   景飞鸢早在煜儿抓破杜鹃脸颊那一刻就已经站起身来!   她含泪看着出手恶狠狠伤了人反而被吓得缩在谭嬷嬷怀里的小崽崽,眼泪夺眶而出。   这就是她前世的儿子!   就是!   对从小照顾他的谭嬷嬷亲近依赖,对背叛她们母子俩害得她们沉塘而死的杜鹃如此凶恶,这不是她前世的儿子是谁?   这就是她怀胎十月又养到四岁的亲儿子!   “煜儿!”   景飞鸢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她流着泪上前一把将煜儿抱过来,紧紧将这孩子抱在怀里。   “煜儿!”   “煜儿……”   “你是娘亲的煜儿……”   “你真的是娘亲的煜儿……”   她低头看着煜儿的小脸,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煜儿回到娘亲怀里本来很高兴,可是看到娘亲哭了,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伸出小胖手胡乱帮娘亲擦着眼泪,见娘亲的眼泪把他的手都打湿了还擦不完,他小嘴一瘪,也跟着哭出声来。   “呜哇……娘……”   小崽崽伸手紧紧抱着娘亲,跟娘亲哭作一团,都成了泪人。   谭嬷嬷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这是怎么了啊?   小姐哭了,小公子哭了,杜鹃也哭了,让她老人家如何是好啊?   正无措地围绕着小姐团团转,忽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男子低沉又急切的嗓音——   “景姑娘!景姑娘!”   “哎!”   谭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走到房间门口把门打开。   望着站在院子里高大挺拔的王爷,她吓得立刻跪下,“王爷……”   姬无伤快步走上台阶,“景姑娘怎么了?本王在隔壁院子听到尖叫声,是不是景姑娘出事了?”   谭嬷嬷忙说,“不是小姐出事了,是小公子伸手抓伤了小姐的丫鬟杜鹃,小姐正抱着小公子哭呢!”   姬无伤闻言一愣。   小鲸鱼抓伤了景姑娘的丫鬟?   小鲸鱼那么乖,好好的他为什么会伤人?   姬无伤偏头看了一眼房里,迟疑了一下,他迈进门槛,走到景飞鸢身边。   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姬无伤又心疼又无措。   “怎么了景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为景姑娘擦眼泪,可手伸到一半,又强迫自己收了回来。   他将手指放在身后,狠狠紧握成拳。   他克制着心底想将母子俩拥入怀中安抚的冲动,轻声说,“景姑娘,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本王,你别哭坏了身子——”   说到这儿,他低头看向跪在一旁捂着脸颊的丫鬟。   殷红的鲜血从丫鬟手指缝里流淌,看着伤得不轻。   姬无伤皱了皱眉,轻声问景飞鸢,“是不是小鲸鱼无故伤人,你吓到了?来,把小鲸鱼交给我,我来教育他——”   “不!”   景飞鸢正沉浸在母子重逢的悲伤里,忽然看到姬无伤来抢人,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立刻躲开姬无伤伸来的手,转过身将小鲸鱼藏在自己怀里。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红着眼眶强调,“这是我儿子,是我的,我儿子。”   姬无伤愣住。   他惊讶地望着景飞鸢。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他的儿子吗,景姑娘一个十八岁未曾生育的姑娘,怎么突然露出一副要跟他抢儿子的架势?   看着这样的景姑娘,他真是……   心疼之中,带点滑稽好笑。   他不想再做个外人了。   身为外人,他连景姑娘哭泣都没有立场将人拥入怀里。   他明知道如今时机不对,可景姑娘的眼泪灼疼了他的心,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微微俯身望着景姑娘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睛,柔声问道,“小鲸鱼是你儿子,嗯?”   景飞鸢抱紧儿子,“是!”   姬无伤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可是景姑娘,这分明是我儿子啊,只有我的妻子才能霸占我儿子,只有我的妻子,才能跟我抢儿子——”   他喉头艰难动了动,他用玩笑的口吻,问出了自己渴望到心口疼的那句话,“景姑娘,你难道想做本王的妻子,嗯?”   景飞鸢一愣,下意识将儿子抱得更紧了。   煜儿被娘亲勒疼了,也没有吭声。   他感觉到了娘亲的不安和难过,他乖乖缩起自己的手手脚脚,将自己努力塞进娘亲怀里。   景飞鸢低头看着乖巧的儿子,又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无伤。   她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一句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望着姬无伤三息,在姬无伤漆黑眼眸注视下,她忽然握紧手指说,“王爷,我想带煜儿出趟门。”   姬无伤定定盯着她三息,轻轻叹了一口气。   景姑娘没有回应他。   唉。   他带着点无法言说的难过,温柔退后一步,若无其事地说,“好,你要去哪儿,我让张玄送你。”   景飞鸢抿紧嘴唇,“赵家。”   姬无伤一愣,蓦地抬头盯紧景飞鸢,“哪个赵家?”   景飞鸢垂眸,“赵灵杰家。”   一瞬间,姬无伤放在身后的手指一根根狠狠握紧。   他盯着景飞鸢,缓缓问道,“景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景飞鸢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她想带着煜儿去做最后的确认。   她想知道,煜儿见到赵灵杰和赵钱氏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确定煜儿就是她前世的儿子,那么,她今生今世做定煜儿的娘了!   景飞鸢的沉默,让姬无伤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静静凝视着景飞鸢,手指狠狠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眼底忽然有些自嘲。   他心想,赵灵杰再混账再差劲也是景姑娘的前夫,而他是个王爷又怎么样,他连个“夫”字的边儿都沾不上。   所以景姑娘哪怕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受,哪怕他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这里,景姑娘也不肯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非要出门去找赵灵杰……   景姑娘难受了,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赵灵杰!   景姑娘嘴上说着恨赵灵杰,可是,她心里必然也是爱着赵灵杰的,对吗?   有爱,才会恨。   姬无伤黑沉的眼眸凝视着景飞鸢三息,然后,他转身离开。   “好,本王让人去备车。”   他维持着自己的王爷矜贵,平静走出去。   他负手站在院外,侧眸遥遥看着敞开的房门。   过了几息,他才缓缓松开手,而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何时已赫然被他碾成了粉末。 第96章 王爷被她伤了心,离开   随着他手指的松开,粉末一点点往下倾洒。   洒落的尘屑,每一粒都是他的黯然神伤。   他想。   他可真是天真愚蠢。   见到景姑娘对赵灵杰表现出憎恶,就兀自开心地以为景姑娘不爱赵灵杰,却没有深想,年少夫妻,相处半年,这两人之间又怎么会没有半点情愫?   尤其是没有暴露恶劣真容之前的赵灵杰,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年轻举人,满腹诗书,人又长得好看,曾身穿红衣满脸是笑八抬大轿迎娶景姑娘过门,又斯文儒雅体贴备至地做了景姑娘半年的夫君……   景姑娘跟这个样样都极好的少年夫君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半年之久,又怎么会真的毫无感情呢?   即便如今景姑娘对赵灵杰失望透顶,与之和离了,景姑娘心里仍旧是有赵灵杰的。   而他,他才与景姑娘相识多久?   他又为景姑娘做过些什么?   他就算是王爷,又有什么了不起?   在景姑娘眼中,他不过是个比她大了十岁,还有女儿有儿子的老男人而已。   可笑的是,他竟然毫无自知之明,他竟然现在就想取代赵灵杰在景姑娘心中的位置,妄想让景姑娘做他的妻子,真是……   离谱又荒唐。   “王爷——”   张玄默默往角落里缩了缩,硬着头皮轻轻喊了一声。   他刚才一直就站在门口,可王爷出来以后好像看不见他这个大活人一样,浑身低气压地站在那里,还把玉扳指都捏碎碾成粉末了,这模样真的很吓人。   他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塞进墙缝里去,他一点都不想直面此刻这个吓人的王爷。   可是没办法,他没有缩骨功,他必须硬着头皮主动跟王爷打招呼。   他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景姑娘怎么了?您跟景姑娘吵架了?您这是……”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您这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您之前就已经听到景姑娘跟她爹说的话了?”   姬无伤蓦地转身看着张玄。   他微微眯眼,沉声道,“景姑娘之前跟她爹说什么了?”   张玄一愣,“您没听到啊?”   他顿时懊恼起来。   早知道王爷没听见,他就不该说。   这下好了,瞒不住了……   姬无伤冷飕飕盯着他,“说。”   张玄扛不住王爷这强大的气势和冷漠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如实交代。   “之前景老爷说,景家高攀不上王府,王爷将来是会有三妻四妾的,会有许多大臣将闺女嫁给您,景家不过是区区商户,若是拦了那些权贵的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后景姑娘就说……”   “她就说,她不是来王府追逐王爷的,她只是为了小公子而来。她跟景老爷再三保证,她对王爷您没有丝毫动心,她跟您之前所有来往都只是因为小公子,她只是因为您是小公子的爹才会跟您来往,仅此而已……”   “她还说,等小公子接受了您,再也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哭得肝肠寸断,她就会离开王府,离开您。”   “她还说经过了赵灵杰以后,她对身份高的男子已经死心了,她只想找个乖巧听她话的,这样以后日子才能过得轻松……”   姬无伤怔怔望着张玄。   张玄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耳边不断盘旋。   景姑娘对他,没有丝毫动心……   景姑娘跟他所有来往,都只是因为小鲸鱼而已……   等小鲸鱼接受了他,景姑娘就会离开王府,离开他……   景姑娘对身份高的男子已经死心了,只想找个乖巧听话的……   这些话不断在耳边盘旋,与此同时,这些日子跟景姑娘仅有的几次相处,也一点一滴浮现在眼前。   他恍惚发现,好像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难怪他方才问景姑娘是否要做他妻子,景姑娘没有回答。   原来,景姑娘对他并无丝毫动心。   是他自以为景姑娘对他有意,是他在自作多情,景姑娘只是因为他是王爷,害怕得罪他,才不敢明确拒绝他而已。   景姑娘喜欢的,曾经是赵灵杰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则是燕离澜那样明媚而乖巧的少年,而不是他这样沉默寡言冷冰冰没趣味的老光棍。   意识到这一点,姬无伤心底忽然一阵闷疼。   他好像除了王爷身份,真的没什么值得景姑娘喜欢的。   他就是个无趣的,一无是处的人。   还身兼怪病。   姬无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心底汹涌澎湃的阴暗,冷声吩咐张玄。   “景姑娘要去赵灵杰家,备车。”   说完,他握紧拳头迈着大步离开,径直回了他自己院子里。   张玄抬头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   啥?   喜欢的女人要去看前夫,王爷还上赶着备车?   冤大头啊?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一把将姑娘拉进怀里,握着她下巴霸道地说——不许去!有了我,你休想再看任何男人,尤其是你前夫!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们家王爷这么懦弱啊!   拿出在战场上吓哭敌人的架势来啊!   不要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啊!   张玄又急又气,可王爷的吩咐他又不能不照做,只能狠狠捶了一下墙壁,带着满身怨气去准备马车了。   ……   一刻钟后。   景飞鸢抱着煜儿,在谭嬷嬷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她能察觉到张玄看她的眼神有点幽怨,可她现在只想去赵家做最后的确认,她根本不想去管其他。   马车离开安亲王府,直奔赵灵杰家。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赵家外面的巷子里。   景飞鸢掀开车帘静静看着赵家的院落。   尽管她是为了确认煜儿的身份而来,可是想到马上就要见赵灵杰那渣滓,她还是有些恶心。   她低头看着乖乖依偎在她怀里的煜儿,亲了亲煜儿的小脸蛋,轻声说,“委屈你了,煜儿。”   小家伙抬头望着娘亲,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用小手轻轻碰了碰娘亲红肿的眼睛,然后愈发乖巧地抱紧娘亲。   景飞鸢又心疼又欣慰。   当她意识到这是沉塘而死又重生的亲生儿子时,她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疼,她时时刻刻都在心疼这个跟她受了太多苦的孩子。   她亲了亲煜儿的脑门,抱着煜儿走下马车。   谭嬷嬷紧随其后。   来到赵家门口,景飞鸢抬手敲门。 第97章 她狠狠殴打前夫   很快,赵钱氏的仆人陈嬷嬷来开了门。   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景飞鸢,陈嬷嬷吓了一跳,她连退三步,然后抖着手指着景飞鸢,“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景飞鸢平静看着她,“让赵灵杰和赵钱氏出来。”   陈嬷嬷一愣,眼神变得有些诡异,“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跟我们家举人破镜重圆吧?”   景飞鸢淡淡说道,“告诉赵灵杰,他跟赵钱氏若是立刻出来,我可以撤销诉状,不跟他对簿公堂。”   陈嬷嬷一听这话,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哎哟喂!   这贱人肯定是离开她们家举人老爷以后后悔了,又来讨好举人老爷了!   哼,她就说么,这残花败柳离了她们家能考状元的举人老爷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王爷能看上这么个贱货?   怎么样,前几天心高气傲非要离开,如今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   陈嬷嬷微抬下巴得意地看了看景飞鸢,“等着,我去给你叫人!”   说完,她迈着夸张的步伐跑进屋里喊人。   “举人,老夫人……”   景飞鸢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赵灵杰和赵钱氏母子俩就出来了。   两人出来得格外匆忙。   赵灵杰走在前头,赵钱氏紧随其后,母子俩这几日明显的又憔悴了许多,显然是在为即将跟景家上公堂的事发愁,所以这会儿听到景飞鸢要撤销诉状,两人不敢迟疑,飞快跑出来了。   来到院子门口,赵灵杰开口就问,“我出来了,你当真答σw.zλ.应撤销诉状?”   赵钱氏也急急说道,“景飞鸢,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不能食言,言而无信是会祸及家人的!”   景飞鸢盯着这两个前世害惨了她和煜儿的恶人。   她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低头拉着煜儿的小手,指着对面两人说,“煜儿,看看这是谁?”   煜儿正趴在娘亲肩上好奇地到处张望。   忽然听到娘亲说话,他抬起头看着娘亲。   见娘亲轻轻掰他下巴让他扭头看人,他懵懂扭头看向院子里的两个人。   夕阳的光影里,精致漂亮的小崽崽慢吞吞歪着脑袋盯着门里面两个人看,看看赵灵杰,又看看赵钱氏,来回看,来回瞧。   这样来回看了十几下以后,小崽崽忽然瞳孔紧缩,背脊一僵。   他蓦地将小身子向前探,瞪着大眼睛盯着赵灵杰和赵钱氏看了两眼,忽然,他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捂着自己的眼睛,嗖一下将小身子埋进娘亲怀里!   “娘……娘……”   他一边无助害怕地喊着娘,一边用力将自己藏进娘亲怀里,不止嗓音在颤抖,连小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煜儿……”   景飞鸢低头看着害怕无助拼命躲藏的小崽崽,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煜儿每次一见到赵灵杰来院子里就吓得赶紧往她怀里躲的画面。   赵灵杰只要在外面喝醉了酒,就会满身酒气冲到她们院子里,抓着煜儿就打,谁敢拦着,他就打谁!   她和谭嬷嬷为了保护煜儿,多次被赵灵杰打过。   好多次她都想杀了赵灵杰一了百了,可她娘家无人,她和赵灵杰一起死了以后,她儿子就会落到恶婆婆赵钱氏手中,她儿子会被赵钱氏害死……   她恨死了赵灵杰,可她对儿子的爱和留恋,让她一次次忍了下来。   她想着,只要她忍着,忍到儿子长大了,她就能跟赵灵杰同归于尽了,可到头来,她的儿子还是没有好好长大的机会。   她的儿子还是死在了四岁那年,被活活淹死,死不瞑目。   “景飞鸢你说话啊!”   赵钱氏见景飞鸢不搭理她和儿子,她急了,立刻上前想抓景飞鸢,“你说了要撤销诉状的,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你要是说话不算话,老天爷会惩罚你让你们景家灭门,会让你生儿子为奴为女儿为娼的!”   景飞鸢缓缓抬头看着这个跨出门槛来到跟前的老妇人。   这个老毒妇,呵……   在赵钱氏靠近景飞鸢那一刹,景飞鸢忽然抬脚重重踹在赵钱氏腹部,将人踹得连退三步摔倒在地!   一声闷响,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景飞鸢会突然踹人。   赵钱氏摔得头晕眼花,她震惊望着景飞鸢,剧痛都没能让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赵灵杰最先反应过来。   “娘!”   他心疼地喊了一声,飞快将赵钱氏搀扶起来,然后怒不可遏地指着景飞鸢,破口大骂,“景飞鸢你疯了?你跑到我们家就是来发疯的?你竟然敢踹我娘,你想死是不是?”   他说着就要撸袖管上前拉扯景飞鸢。   谭嬷嬷立刻挡在景飞鸢跟前,她啐了赵灵杰一口唾沫,怒骂道,“黑心烂肺的狗东西,竟然趁着我不在欺负我们家小姐,你会不得好死的!”   说完,她又扯开嗓子大声喊,“举人老爷打女人啦!大家快来看啊,咱们大周朝的举人老爷竟然也要打女人打小孩啦!”   赵灵杰刚擦掉脸上的唾沫,他被恶心得要命,正要动手教训谭嬷嬷,就见谭嬷嬷扯开嗓子开始撒泼喊人了。   他手指一顿,蓦地看向左右邻居。   发现邻居家已经有了开门的动静,他眼神一暗。   该死!   这个老泼妇!   把大家都招来了,他还怎么动手?   要知道跟人打架是有辱斯文的事,一般读书人都不屑做,更别提打女人了!   他强压愤怒,指着谭嬷嬷和景飞鸢厉声道,“你们主仆俩别在这里颠倒黑白!今儿是你们登门找我们麻烦,是景飞鸢先踹了我娘一脚!我身为儿子,不该为母亲出头吗?”   而随着他开口说话,景飞鸢怀中的煜儿立刻害怕地用小手捂住了耳朵,小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   可见,前世赵灵杰对煜儿到底造成了多大的阴影,才会连重生了都害怕听到赵灵杰这个魔鬼的声音!   景飞鸢抱紧儿子,心口一阵阵的疼!   既然已经确认了煜儿的身份,她就不会再让煜儿置身于赵灵杰的恐怖阴影里。   她深深看了一眼赵灵杰,转身离开。   任凭赵灵杰如何叫骂,她也没理会。   她来到马车前面,看向倚靠在马车旁边的张玄。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张大人,可否麻烦您找几个人,今晚潜入赵家替我狠狠殴打赵灵杰一顿?越惨越好!” 第98章 她答应嫁给王爷   张玄一愣,蓦地直起身看着景飞鸢,“景姑娘你说啥?”   他掏了掏耳朵,“你让我去教训你夫君?你舍得啊?”   景飞鸢淡淡纠正,“是前夫,畜生前夫。”   说完,她回头憎恶地看了一眼赵灵杰,“若不是嫌他死得太快会太便宜他,我现在就想要他的命!”   张玄惊讶地上下打量一眼景飞鸢,然后拍着胸脯说,“好嘞,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他看起来伤得不重,实际上疼得下不来床!”   景飞鸢欠身行礼,“多谢张大人。”   张玄笑得合不拢嘴,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教训人渣我最高兴了,今晚我亲自来!”   他心想,谢什么啊,他还得谢谢景姑娘呢,景姑娘对人渣前夫这么不留情面,等会儿他回去跟王爷一说,王爷肯定会高兴得飞起来!   景飞鸢踩着凳子上马车时,身后传来赵钱氏歇斯底里的怒吼——   “景飞鸢!”   “你说话不算话会天打雷劈的!你说了会撤销诉状的,你要是言而无信,那我诅咒你全家暴毙,你会不得好死的!”   “景飞鸢,你必须撤销诉状,你听见了没有!”   景飞鸢回头淡淡看了一眼赵钱氏和赵灵杰,便钻入马车车厢。   谭嬷嬷跟着钻进车厢里。   她挨着景飞鸢坐下,皱紧眉头轻声问道,“小姐,您真要撤销诉状啊?”   景飞鸢低头看着怀中的煜儿。   小崽崽刚刚被赵灵杰和赵钱氏吓坏了,眼泪已经打湿了她衣裳,这会儿,小崽崽跟鹌鹑一样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小身子时不时地抽抽一下。   她温柔抚摸着煜儿的小脸蛋。   她现在已经确认了,这就是她前世的儿子。   她儿子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前世沉塘而死的时候,她最自责的就是对不住她的儿子,她这个娘没用,身份卑微,被困于后宅受制于人,被身为朝廷官员的赵灵杰加害之时毫无反击之力,才害得儿子跟她一起惨死。   如今,她的儿子跟她一起回来了,她终于能弥补她的儿子了。   这一切,仿佛是天意——   她改变了被乞丐糟蹋的命运,她的儿子无法再回到她肚子里,于是她儿子重生到了摄政王前世死去的儿子身上,而恰好,摄政王姬无伤竟然也对她有意……   只要她跟姬无伤成了亲,她就是怀中这孩子名正言顺的母亲了。   她可以把这孩子记在名下当做嫡子抚养。   她可以把亲儿子该有的一切全都给这孩子,她可以倾尽一切补偿这孩子,再续母子缘分。   可她要是不嫁给姬无伤,姬无伤到时候娶了别人,这孩子就会成为姬无伤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她连靠近这孩子都没资格。   若是姬无伤娶的妻子是个自私凉薄的,这个天生痴傻的孩子落在那样的嫡母手中,恐怕,又会重复前世惨死的命运……   景飞鸢爱不释手地搂着她失而复得的儿子,抬头看着谭嬷嬷。   她平静地说,“回去我便告诉王爷,我会撤销诉状。”   谭嬷嬷怔怔望着景飞鸢,“赵家母子俩这般害您,您真的要放弃状告他们?小姐,您就不会不甘心吗?”   景飞鸢靠在谭嬷嬷肩上,低声说,“嬷嬷,您不知道吧,王爷的女儿骄阳郡主喜欢赵灵杰,知道我要状告赵灵杰,她正在焦头烂额为赵灵杰奔走。我可以跟她谈条件,我撤销诉状放赵灵杰一马,而作为交换,她必须同意她父王娶我过门,乖乖给我敬茶叫我一声嫡母——”   景飞鸢嘴角微翘,“我知道其实即便我不妥协,王爷也能想办法逼迫骄阳郡主同意我们的婚事,可他逼迫骄阳郡主同意,哪里有我亲自出手逼迫骄阳郡主向我低头更痛快?再说了,他那么忙,我自然得为他分忧,这种我能解决的小事,就没必要让他操心了。”   谭嬷嬷惊呆了。   她只知道小姐住在王府,她哪里知道小姐跟王爷之间有戏啊!   她今儿上午还在心疼她的小姐和离了,怕小姐今后找不到好人家,结果小姐不光已经找到了好人家,还是个王爷!   她的小姐,要做王妃了!   怔怔几息后,从惊喜中反应过来的谭嬷嬷赶紧说,“这样说来,这交易划算得很!”   她低声说,“赵灵杰母子俩已经身败名裂,您即便跟他们上公堂也不能整死他们,所以这上不上公堂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出口恶气而已。可是您用撤销诉状换来郡主同意您进门做王妃,这就不一样了,您做了王妃以后大权在握了,到时候您想弄死赵灵杰和赵钱氏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么?”   她又笑道,“而且,王爷若是知道您为了他,不惜委屈自己撤销诉状来哄他女儿开心,他一定会更加喜欢您的……”   景飞鸢含笑点头。   “嗯,撤销诉状并不意味着我放弃报复赵灵杰了,今日放过他一马,来日会有千般万般惩罚等着他——就像今晚,他就得在张玄大人手上好好受一回皮肉之苦,痛不欲生。”   她抬头看着谭嬷嬷,促狭道,“而且,他和骄阳郡主日后必定会成为夫妻,他们家那么穷,自然不会是骄阳郡主去他家,而是他来王府做赘婿,到时候他进了门,跟骄阳郡主一起叫我母亲,我这个母亲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谭嬷嬷的眼睛也唰的一下亮了!   对哎!   小姐前脚跟赵灵杰这混账和离,后脚就摇身一变成了赵灵杰的岳母大人!   嘿,到时候赵灵杰进门得憋屈的给小姐磕头,得管小姐叫一声“母亲”!   哎哟喂,想想就美死了!   就连赵钱氏,到时候小姐都能笑眯眯管这个曾经的婆婆称一声“亲家”,这不得恶心死赵家母子俩啊?   谭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小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您和摄政王成亲的那一天了!咱们气死赵家母子俩,恶心死他们!”   景飞鸢也笑起来。   她低头挼着儿子柔软的小手,拿到嘴边亲了亲。   她原本就对姬无伤有一丝丝好感,如今又有这诸多因素在,她忽然觉得,她和姬无伤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   马车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安亲王府。   景飞鸢刚回到梧桐苑,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骄阳郡主哭哭啼啼告状的声音。   “父王您看我的脸,我被景飞鸢打得好惨啊!她如今还没嫁给您就敢趁您不在王府的时候这般下死手打我,您要是真的娶了她,以后您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欺负死我的!”   景飞鸢脚步一顿。   她侧眸看着高高的院墙。   亲女儿捧着一张红肿的脸跑到那个男人面前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告状,那个男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99章 她的亲生父亲在哪儿?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姬无伤没什么起伏的平静嗓音。   “姬桑宁,你今年十一岁,可本王不止十一岁,不要整天用你那十一岁的愚蠢脑子来糊弄本王,到底是景姑娘恶毒,还是你故意使苦肉计陷害她,你真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景飞鸢听到这儿,一愣过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就知道,这个能统率千军万马的男人,连敌人的阴谋诡计都能看穿,又怎么可能看不穿骄阳郡主这小小伎俩?   要是能轻易被个小姑娘骗得失了智,他也不可能从诡谲的战场活着走下来。   ……   隔壁。   骄阳郡主听到姬无伤这话,不禁抬头一脸错愕地望着姬无伤。   她没想到她顶着红肿的脸来到父王面前告状,父王竟然也能无动于衷!   父王竟然还在偏心景飞鸢!   骄阳郡主扑到姬无伤面前,泪汪汪地说,“父王您为什么总帮着外人,您为什么不信我?我没有使苦肉计,我没有陷害她!我只是见她不要脸地哄骗我弟弟喊她娘,一时怒气上头口不择言说了她几句,她就对我动手了,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残忍地把我打成这样!”   她揪着姬无伤的袖子,哽咽道,“父王,这一次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是她景飞鸢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哄我弟弟喊她娘?那明明是我娘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弟弟啊,那是我娘的儿子,她景飞鸢为什么要卑鄙无耻地哄我弟弟管她喊娘?您说我娘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她该有多难过,该有多冤啊!”   姬无伤从骄阳郡主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他淡漠看着骄阳郡主。   “嗯,你弟弟不该认别人做娘,你弟弟活该死在白云观,活该做个没娘疼爱的孩子,活该受人欺负,然后凄凄惨惨去九泉之下跟你娘母子团聚,对吧?”   骄阳郡主看着这个毒舌的男人,惊呆了。   姬无伤不等她说话,继续往下说。   “姬桑宁,你从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疼的郡主,你在你母亲的疼爱下长到六岁,你哪里知道你弟弟这几年受的苦?”   “他被人打,被人骂,冬日不暖,三餐不继,饿极了甚至还吃过地里的虫子,他要是有个娘亲护着,何至于过得这么凄惨?”   “你不要用你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的天真思维去强迫你弟弟,你快快乐乐长到十一岁了,你如今可以不要娘亲疼了,可他不行,年仅四岁就饱受欺凌的他,需要娘亲疼爱他。”   “你只想着他如今认景姑娘做母亲,是背叛了你们九泉之下的亲生母亲,你可曾为他想过?他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为什么要用一生无人疼无人爱的凄惨和苦楚来向九泉之下的母亲证明他的孝顺?”   “你说,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得知你弟弟认别人做娘会委屈会难过,可你知不知道,她最难过的是她儿子这几年在郑家受的苦,她最难过的是她儿子没人疼!”   “我告诉你,你娘她已经不在人世,能有人替她照顾她的孩子,如珠似宝地护着她的孩子平安长大,她不会委屈,她只会觉得欣慰。”   说完,姬无伤挥挥手赶人。   “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见不得你弟弟亲近景姑娘,你娘不在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又嫌他痴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如母亲一般疼爱他,那你有什么资格对疼爱他的景姑娘指手画脚?今天的事过去了,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等会儿随本王去皇宫为你皇伯父守夜。”   骄阳郡主含着委屈的眼泪望着姬无伤。   她父王怎么可以这样!   她父王怎么可以就这么赶她走?   她的脸被景飞鸢打成这样,这个男人身为她的父亲,竟然一点都不心疼?   就算这个男人要护着景飞鸢,可是看到女儿这么凄惨的样子,也该适当斥责景飞鸢几句吧?   景飞鸢对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凭什么能安然无事?   骄阳郡主不甘心自己白挨了耳光,她抹着眼泪哭诉道,“父王,景飞鸢把我的脸打成这样,难道您要我就这么算了吗?她凭什么这样打我啊!她凭什么不用付出代价!”   姬无伤盯着她,“就凭你自己上门找打。”   骄阳郡主一噎,哭得更大声了,“父王你偏心!你怎么可以这样!”   姬无伤淡淡说道,“偏心?本王若真是偏心于她,恐怕你还得再挨本王四个耳光这事儿才算完。”   他再一次冷声撵人,“还不走?你是想把本王的耐心耗尽?”   骄阳郡主看着男人冷漠的眉眼,心里的委屈和绝望快要将她淹没。   她为什么要有个这样冷血残忍的父亲!   她的亲生父亲在哪儿啊,她为什么要给这种不配拥有孩子的人做女儿!   这种人既然不会当爹,那就请老天爷让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孤独终老,他不配有亲生骨肉!   骄阳郡主握紧拳头狠狠掐着掌心,然后抹去眼泪飞快跑出去。   ……   隔壁梧桐苑。   景飞鸢笑着听完了全程。   这个男人,果然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他清醒理智,内心强大,他一定会是最好的夫君。   听到骄阳郡主跑出来的动静,景飞鸢想了想,立刻将怀中煜儿交给谭嬷嬷,转身走出去。   她在梧桐苑不远处的小道上拦住了骄阳郡主。   骄阳郡主睁着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景飞鸢。   她又怒又难堪,“你故意来看我笑话是不是?呵,看到我父王那么偏心你,可把你这贱人得意坏了吧?”   景飞鸢看了一眼骄阳郡主这模样,心里的确有几分痛快。   这郡主屡次找她麻烦,看到这郡主被骂,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藏起心底情绪,压低嗓音说,“郡主,我们做个交易吧。”   骄阳郡主冷笑,“我堂堂郡主需要跟你这种贱人做交易?”   景飞鸢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撤销诉状,我也可以让你父王不革除赵灵杰的功名,这个条件,足不足以跟你做交易?”   骄阳郡主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咽了回去。   她微微眯眼,警惕地盯着景飞鸢,“你要我做什么?”   景飞鸢慢悠悠地说,“很简单,你不能阻挠你父王跟我的婚事,我过门那天,你得跪下来乖乖给我敬茶喊我一声母亲。” 第100章 你夫君最爱的是我   骄阳郡主一听这话就跳脚了,“你休想!”   她愤怒地指着景飞鸢,讥讽道,“你还真是不要脸啊景飞鸢!我父王还没向你求亲,你就自己琢磨着过门做我嫡母的事了?你凭什么认定我父王会娶你?”   景飞鸢弯起嘴角,“就凭你父王喜欢我,就凭你父王一个时辰前刚在我的梧桐苑里问我是否要做他的妻子,是否要跟他一起照顾你弟弟。”   骄阳郡主猛地睁大眼睛,错愕道,“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以后,她飞快摇头,不肯相信这件事,“不!不可能!你撒谎!”   景飞鸢拨弄着头发,笑道,“你方才没发现吗,你父王这会儿情绪不太好,对你没有半点耐心,你觉得他是为什么情绪不好呢?”   她望着骄阳郡主,缓缓说,“因为,他方才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时,我心中有顾虑,我没有回答他。”   骄阳郡主瞳孔紧缩。   难怪……   难怪刚刚父王对她那么冷漠,那么不客气!   难怪她进门的时候父王站在院子里沉默望着梧桐苑的院墙,浑身都透着难言的寂寥和难过。   原来竟然是因为景飞鸢没有回应父王,父王自己在生闷气!   景飞鸢凝视着骄阳郡主的眼睛,继续说。   “你父王对我的心意,我想,你几次三番在他那里碰的壁应该足以让你心中有数了。只要我回应了你父王的情意,你父王会自己排除万难娶我过门,你的反抗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既然你横竖都阻拦不了你父王娶我,何不乖乖答应我的条件呢?至少,你还能保住你喜欢的赵灵杰,不是么?”   她轻笑道,“你若不与我做交易,也没什么关系,你那铁血手腕的父王照样会镇压你所有的反抗,欢欢喜喜娶我过门,而你心心念念的赵灵杰会被我亲手摧毁,他会灰溜溜离开京城,你到最后,一无所有,父王和夫君你都将失去——”   骄阳郡主死死掐着掌心,脸色惨白。   她不想承认景飞鸢这些话,可是,她心里早已经清楚父王对景飞鸢的情意,否则,她堂堂郡主又何必使用苦肉计来陷害景飞鸢?   她就是太清楚景飞鸢的威胁,才会忍痛挨耳光。   她盯着景飞鸢那胜券在握的样子,踉跄后退一步。   难道……   她真的要跟景飞鸢做交易吗?   难道她真的要妥协,乖乖跪下来给景飞鸢敬茶,叫这个贱人一声嫡母吗?   不,她不想妥协!   可是……   可是她不妥协又能怎么样呢?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根本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   父王绝对不会为了她的哭闹而放弃景飞鸢。   毕竟只要娶了景飞鸢,父王就能跟景飞鸢生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了,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哪里比得过心爱的妻子和亲生的儿女?   所以只要父王铁了心要娶景飞鸢,她这小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她终究还是得乖乖给景飞鸢敬茶喊一声嫡母。   她要是不听话一直闹,父王还有可能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今后连这仅有的郡主威风都保不住……   既然,不论她怎样做景飞鸢都会进王府大门,她又何必固执呢?   不如答应跟景飞鸢做交易,至少在父王和即将中状元的夫君中间,她还能拥有一个,不是么?   骄阳郡主沉默很久,才艰难做出了决定。   她盯着景飞鸢,嗓音艰涩,“你为什么要跟我做这个交易?既然你认定父王会用铁血手腕娶你过门,既然你认定我阻拦不了你和父王的婚事,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跟我做交易?”   景飞鸢弯起嘴角,笑道,“因为我不像你啊,你只会上蹿下跳给你父王找麻烦,而我会心疼他,我既然下定决心要跟他在一起,我就会体谅他的为难处境,我会提前解决你这个麻烦,不让他太过操心。”   骄阳郡主听到这话,气得一个倒仰。   该死!   这贱人褒奖自己也就算了,还要顺便踩她一脚,这贱人可真会气人!   她咬紧嘴唇恶狠狠盯着景飞鸢,逼迫自己忍下了这口气。   她冷笑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方才说的交易是真的?我不信你会放过赵灵杰,除非你现在就去跟父王说,你要撤销诉状,你去让父王收回革除赵灵杰功名的命令——”   景飞鸢摇头笑道,“不,我没有那么蠢,我若现在就跑去跟你父王说让他收回成命,你到时候见赵灵杰平安了就反悔怎么办?”   她说,“这样吧,我可以跟你父王说,我暂时不打算告赵灵杰了,以此向你表明我的诚意,但是真正撤销诉状让你父王收回成命,得等我跟你父王成亲那天。”   骄阳郡主手指甲嵌入掌心。   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听景飞鸢摆布。   她冷笑,“好,我答应你。”   景飞鸢听见她答应了,不由挑眉笑道,“郡主对赵灵杰可真是一往情深啊,为了他,可以这般忍气吞声。”   骄阳郡主回想起前世跟赵灵杰的种种恩爱,眼中露出一丝得意。   她睨着景飞鸢,“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夫君对我有多好,他对你有多冷漠多厌恶,他对我就有多宠爱。”   她勾唇炫耀,“你以为我父王对你就很好了?呵,那是你不知道男人疼爱起一个女人来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赵灵杰对我,比父王对你好千倍万倍!”   景飞鸢当然知道前世赵灵杰为了讨好这个摄政王家的郡主有多么殷勤。   以前她曾羡慕过,可现在,她心如止水。   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何必去跟赵灵杰和骄阳郡主比?   若真要比——   赵灵杰看上的是骄阳郡主的权势,而姬无伤看上的是她这个人,姬无伤的这份真心,至少赵灵杰就给不起。   她没有与骄阳郡主争论,平静转身,“我这就去跟你父王说。”   骄阳郡主见状,也跟了上去。   景飞鸢很快回到梧桐苑。   她示意骄阳郡主在梧桐苑等着,她来到正院大门外,对守卫说,“请通报一声,我想见王爷。”   守卫立刻进院子里禀告。   很快,守卫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高大英俊的姬无伤。   他的心意是那么明显,他喜欢的姑娘来了,他都不愿意坐在院子里等着,他要亲自来迎。 第101章 让她跟王爷断绝父女关系   “景姑娘回来了?”   即便之前还在因为景飞鸢要去看赵灵杰而吃醋而黯然难过,可这会儿他还是能平静温和地说话,不带一丝丝冷漠和暴躁情绪。   他打量景飞鸢一眼,见景飞鸢这会儿已经变得平静,不像之前抱着煜儿哭泣时那么脆弱那么悲伤,他放下心来。   可是,他又免不了有些难过。   景姑娘果然还是喜欢赵灵杰的,景姑娘悲伤的情绪只有赵灵杰能安抚。   他就不行。   他在景姑娘心里只是个不值得喜欢的老光棍,只是个外人。   景飞鸢点头,“是的王爷,我和煜儿刚回来。”   她望着姬无伤,小心翼翼道,“王爷,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姬无伤点头,“你说。”   景飞鸢迟疑了一下,然后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撤销诉状,我暂时,不想告赵灵杰了。”   “……”   姬无伤一愣。   随即,他眼眸蓦地暗下来。   撤销诉状?   不告了?   他知道景姑娘还喜欢赵灵杰,可他不知道,景姑娘对赵灵杰喜欢得这么深!   明明被赵灵杰伤害了,明明亲眼见到了赵灵杰那不是人的恶心行径,可她只是嘴上说着恨,实际上她还是狠不下心毁了赵灵杰!   明明她们景家连诉状都写好了,甚至已经递交过衙门一次了,可现在才几天时间过去,她就心软了,她就要放赵灵杰一马了!   姬无伤的手指狠狠掐着掌心,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景飞鸢,“景姑娘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本王都答应你为你做主了,本王都跟衙门打过招呼了,你竟然说你不告了?”   景飞鸢看着姬无伤那一瞬间变得冰冷的眼神,心想,这个男人吃醋了是么?   不过没关系,等张玄带着人从赵家回来,这个男人得知她让张玄殴打赵灵杰的事以后,必定会瞬间愉悦起来吧?   这种时候她不宜解释,得让这个男人心里的妒火慢慢发酵一会儿,然后经由别人的口告诉他是他自己误会了,他才会愈发惊喜,懊恼之中带着无限的甜蜜。   因此,景飞鸢垂眸没有看他难过的模样,也没有多解释。   她低声说,“王爷,过些日子我再告诉您缘由,现在,我不想告赵灵杰了,请您不要生气,好吗?”   姬无伤握紧手指盯着景飞鸢。   他怎么能不生气!   景姑娘怎么能对那样一个人渣心软!   为什么不能将这份心软用在他身上,为什么不能抬头看看他!   他虽然比赵灵杰年纪大,他虽然不是嫩生生的青葱少年了,可他权倾朝野,他也长得好看,为什么就不能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为什么不能把爱意给他!   他比赵灵杰正直,他比赵灵杰会疼人!   若是景姑娘愿意嫁给他,他永远都不会伤害景姑娘!   姬无伤心中的声音已经快要冲破心腔。   可在景姑娘轻轻喊他一声“王爷”过后,他心里快要造反的动静无声无息消失了。   他沉默盯着景姑娘三息,然后克制着情绪,平静地“嗯”了一声。   “好,本王不生气。”   景飞鸢望着这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男人,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   他怎么能这么听话?   明明是个在战场上说一不二杀人如麻的铁血王爷,明明在别人面前冷漠又威严,可为什么在她面前,这个男人竟听话成这样?   这种反差,真的格外让人心痒啊。   “娘——”   忽然,隔壁传来煜儿的声音。   景飞鸢看了一眼院墙,忙对姬无伤说,“王爷您马上就要进宫守夜了吧?我先回梧桐苑了,明天见——”   姬无伤刚迈开步子准备跟景飞鸢一起去梧桐苑看煜儿。   听到这话,他默默将脚步收了回来。   他点头应了一声,“好,明天见。”   景飞鸢跟他告别后就匆匆回了梧桐苑。   刚一跨进门,就看到骄阳郡主瞪了一眼她,怒气冲冲离开。   她惊讶望着骄阳郡主离去,然后快步走进院子里。   她伸手将呜呜喊着娘的煜儿接过来,低声问谭嬷嬷,“郡主欺负煜儿了?”   谭嬷嬷摇头笑道,“没有,方才您和王爷在隔壁说话,郡主扒着墙根听,结果听到王爷对您言听计从对您特别纵容,郡主气得直跺脚,又凶巴巴踹墙,小公子见她这样,被吓到了,就呜呜喊着娘——”   说到这儿,谭嬷嬷笑意更深。   她继续说,“然后郡主一听到小公子喊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跟你抢夺小公子的心思,走过来就要抱小公子哄,结果小公子拼命往我怀里躲,伸着小手胡乱拍她打她,她本就红肿的脸颊又挨了一巴掌,气得骂骂咧咧跑了。”   景飞鸢听完,也不由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   她低头看着在她怀里格外乖巧的煜儿,忍不住亲了亲,“煜儿,娘的好儿子,娘的乖儿子——”   煜儿好像能听懂娘亲夸他,他摇晃着小身子冲娘亲甜甜地笑。   看着这样的小崽崽,景飞鸢满眼都是温柔。   恍惚间,她又想到了隔壁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是,在别人面前凶巴巴的,可是面对她,就乖得不像话……   她抿唇笑了笑,深深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然后便跟谭嬷嬷一起回房。   房间里,丫鬟杜鹃捂着已经止血上药的脸颊,趴在桌上睡着了。   谭嬷嬷去点亮了烛火,景飞鸢走到桌边,借着烛火,低头静静凝视着着杜鹃。   这丫头前世背叛了她,可她现在不会处理这丫头。   因为,她得留着这丫头来钓骄阳郡主。   她嫁入王府以后,骄阳郡主必定会收买她身边的人来跟她作对,甚至下黑手害她。   与其处死杜鹃重新换一批不知底细的丫鬟来,然后整天费心去猜测怀疑骄σw.zλ.阳郡主收买了哪一个丫鬟,倒不如只留着杜鹃。   她比谁都清楚杜鹃的不可靠,她知道杜鹃必定会被骄阳郡主和赵灵杰收买,她只需要让谭嬷嬷盯死杜鹃就行了。   到时候,只要骄阳郡主敢收买杜鹃害她,她和谭嬷嬷必定能抓个现行,让骄阳郡主自食恶果……   想到这儿,景飞鸢弯唇笑了。   这么好用的棋子,一下子捏死了多浪费?   她要放长线,钓大鱼。   她会等着骄阳郡主出招。   这郡主不恶毒害她倒也罢了,她可以跟这个女儿和平相处,毕竟院门一关就各过各的日子,互相碍不着谁,她不会主动把这个女儿当仇人,可这个女儿若敢黑了心肝利用杜鹃来害她性命,那么,她必定会一击必杀,让姬无伤彻底跟这个女儿断绝关系! 第102章 王爷中毒   于是,景飞鸢没有揭破杜鹃前些天被赵灵杰收买,故意跟谭嬷嬷吵架赶走谭嬷嬷的所作所为。   她装起了糊涂,只当这是一场巧合。   她叫醒杜鹃,在杜鹃忐忑的注视下,慢慢说道,“出去守夜吧,十日前你跟谭嬷嬷吵架,你揭了谭嬷嬷的伤疤,我当日打了你两个耳光,又罚你跪了一晚上,这件事差不多就过去了。眼下,你已经将谭嬷嬷请回来了,谭嬷嬷都原谅你了,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出去吧,以后好好做事,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杜鹃连忙跪下磕头谢恩,“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开恩!奴婢一定老老实实做事,再也不敢争强好胜跟谭嬷嬷抢功劳吵架了!”   她又向谭嬷嬷磕了个头,如释重负地起身跑出去。   景飞鸢看着她离开。   等门关上以后,景飞鸢低声对谭嬷嬷说,“嬷嬷,以后你便多辛苦,替我盯死了杜鹃。”   谭嬷嬷一愣,忽然错愕地望着景飞鸢,“小姐的意思是……”   景飞鸢盯着谭嬷嬷,“我怀疑她那天是被赵家母子俩所收买,故意找茬跟您吵架,故意让您离开赵家。您对我忠心耿耿,有您留在赵家,那母子俩自然无法害我,所以他们才让杜鹃赶走您……”   谭嬷嬷气得直发抖,低声恨恨道,“这个黑心肝的小娼妇!她怎么敢背主!她当年差一点就被她赌鬼爹爹卖到窑子里去了,是小姐您买了她才救了她的命!您这些年对她如同亲姐妹,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她怎么敢帮着赵家母子俩一起害您啊!”   景飞鸢平静道,“没什么奇怪的,我对她再好,她也只是我身边一个丫头,可她要是跟了赵灵杰,以后赵灵杰考中状元做了官,纳了她为妾,她就从奴婢变成主子了——”   她慢声道,“对这种心比天高的丫头而言,跟着赵灵杰,自然比跟着我更有前途。”   谭嬷嬷愣了愣,随即沉默。   是啊。   赵举人当时还没暴露天阉不举的事,那么好看一翩翩公子,又满腹诗书有出息,杜鹃被对方甜言蜜语一哄,昏了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可怜小姐,十年情意,喂了狗。   景飞鸢挽着谭嬷嬷的手,低声说,“嬷嬷,今后我进了王府,想对付我的人只会更多,嬷嬷您是我永远不会怀疑的人,谁也无法收买您,可杜鹃……啧,嬷嬷您就帮我盯死她吧,咱们用她来钓大鱼。”   谭嬷嬷点头,“好,小姐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让她伤到您,我保证到时候给她来个人赃并获!”   景飞鸢抱了抱谭嬷嬷,“辛苦您了。”   谭嬷嬷温柔说,“您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亲闺女一样,能保护您,我很高兴,一点都不辛苦。”   “嬷嬷您真好——”   景飞鸢像小孩子一样抱着谭嬷嬷撒娇。   煜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娘亲,也学着娘亲的模样,咯咯笑着扑腾到谭嬷嬷怀里肆意撒娇。   谭嬷嬷搂着一大一小两个宝贝,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喂,小姐粘她也就罢了,这个小公子怎么也这么粘着她呢,简直就像上辈子认识她一样,好玩极了!   ……   皇宫。   姬无伤照样坐在棺椁旁边,照样喝着酒。   外面的嫔妃、宗亲和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可一门之隔的灵堂里面,小皇帝跟秦贵妃围着烧纸钱的铜盆坐着,美滋滋往里面扔银杏子烧着吃,谁也没有将棺椁里的老皇帝放在眼里。   银杏子爆开,露出里面绿莹莹的果仁,散发着清香味。   小皇帝拨拉了一颗烤熟的银杏子出来,剥开外壳,拿着果仁屁颠屁颠跑到姬无伤身边献殷勤。   “皇叔,你吃一个!”   他开开心心举着果仁递到姬无伤嘴边,“很好吃的!糯糯的,有点甜又有点苦,回味无穷的哦!”   姬无伤看了看乖巧可爱的侄儿,张嘴吃下。   他搂着侄儿,“不困吗?”   小皇帝摇头。   他偷偷看了一眼棺材,然后小声说着对死鬼父皇不敬的话,“不仅不困,我还觉得这样守灵有点好玩呢,我没玩够!本来我还想去拿几个地瓜来烧着吃的,但是母妃说地瓜的气味太大了,烤熟了甜滋滋的,外面的大臣能闻到香味……她不许我烤,哎。”   姬无伤看着小侄儿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   他弹了弹小侄儿的脑门,“我以为,你父皇死了只有我一个人高兴,没想到你这个亲儿子也这么高兴。”   小皇帝老老实实地说,“本来之前我还有点难过的,但是皇叔和母妃说他那么坏,我就不难过了,我现在有点恨他。”   姬无伤搂紧小侄儿,“恨他归恨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快乐,继续去烤银杏子吧,去玩,去找你的快乐。”   小皇帝点头,准备跑。   刚迈出脚步,小皇帝又重新抱住姬无伤的胳膊。   他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迷惑,“皇叔,你今晚是不是不开心啊?我觉得你今天晚上跟昨天不一样。”   姬无伤一愣。   这么明显吗?   他侧眸看着小皇帝,“有什么不一样?”   小皇帝说,“昨晚皇叔你一看就很高兴,就算喝酒也是高兴的喝,好像遇到了很开心的事,你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他话音一转,“今晚不一样,皇叔在喝闷酒,你喝每一口酒都好像是在喝黄连水一样,你也不笑了,好像谁把你的快乐抢走了一样。”   姬无伤长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这么明显。   连个八岁的孩子都看出来了。   他的确不高兴。   的确有人把他的快乐抢走了。   昨晚他为景姑娘住到了他家里而高兴,今晚他为景姑娘深爱着赵灵杰而黯然苦闷。   赵灵杰把他的景姑娘抢走了,把他的快乐也抢走了。   他以前从未想过,他姬无伤一世英雄,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赵灵杰这种混账畜生而喝闷酒,他竟然会比不过一个混账畜生……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个混账从景姑娘心里拔出去?   好几次,他都对赵灵杰动了杀心。   他想除掉赵灵杰这个情敌,让景姑娘彻底放下这个人。   可是,他生而为人的底线,让他无法草菅人命。   而且,他也怕赵灵杰死了以后,会永远活在景姑娘心里,成为景姑娘再也无法遗忘的故人。 第103章 王爷再次恢复疯狼本性   “皇叔,你别难过了,你吃个小鱼干吧,我偷偷藏的,给你吃!”   小皇帝见姬无伤这么不开心,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香酥鱼干,递给姬无伤。   姬无伤平时是不会吃小孩子的食物的,可今晚在王府他因为景姑娘去了赵家而食不下咽,这会儿有点饥饿。   他接过小鱼干,就着酒,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小皇帝又给了皇叔几个小鱼干,见皇叔全都吃了,他忽然就懂了投喂的快乐。   他噔噔蹬跑到母妃身边,把母妃烤的一大堆银杏果捧起来就跑到皇叔身边,然后坐在小板凳上,一颗一颗剥,又一颗一颗丢进皇叔嘴里。   看皇叔全都吃了,他笑得牙不见眼。   姬无伤低头看着蹭在他怀里的小侄儿,也笑了出来。   多可爱的小侄儿啊,希望这孩子能永远这么快乐,善良。   姬无伤正准备再喝一口酒,忽然,他脸色一变。   他蓦地抬手摁着心口。   不对。   他好像中毒了。   他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小侄儿,又看了看兀自烤银杏果的秦贵妃,皱眉思考一瞬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堆银杏果壳。   沉默一瞬后,他低低骂了一声。   该死!   为情所伤,真的会误事儿!   他竟然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银杏果!   银杏果本就有微毒,不能多吃,他还跟鱼和酒一起配着吃,他真是脑子坏了找死!   “姬明曜,你跟你母妃继续守夜,本王有事先回府了。”   姬无伤立刻放下酒壶,沉着脸站起身来,大步转身离开。   小皇帝懵逼看着皇叔。   怎么忽然就有事了?   什么事啊?不能再陪他玩会儿了吗?   姬无伤不敢再玩了,再玩会把命玩丢。   他把厚重的门一开,强压着心中翻涌的难受,挺直脊梁在妃嫔和百官一声声“摄政王”中飞快离开了太极殿。   走出宫门时,他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月照耀下,他的眼珠子,已经从漆黑变成了微微的红!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他没有理会跟他请安的侍卫,飞快上马,纵马直奔王府!   他中毒与别人不一样,他中毒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会死。   第二种,会引发他体内的怪病,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狼性,因为狼的骨子里就有主动寻觅草药求生的本能,狼性状态下他会糊里糊涂去找解药救自己的命,这是他的身体在自救。   方才在灵堂前他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谁能想到呢,他这次中这么点根本不会致命的毒,竟然该死的引发了那怪病!   所以他根本不敢去太医院找大夫解毒,他直接出宫回王府。   他的王府有地牢,有景姑娘,不论是在病发之前把自己关进地牢用锁链锁住,还是去找景姑娘,都可以!   唯独,不能留在皇宫!   他绝对不能让文武大臣发现他的怪病!   夜风拂面,姬无伤沉着脸用最快的速度纵马回王府,浑身的气压低得让人恐惧!   不远处纵马跟随着他的侍卫都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哪怕极其担心,也不敢靠此刻的王爷太近。   终于,在姬无伤眼珠子即将变成血红之前,姬无伤回到王府敲开了门。   他保持着仅剩不多的理智,低着头飞快进府。   一路上他不敢与任何奴仆有眼神对视,他不敢让人看到他血红的眼眸!   一路疾速前行,然后,他站在去地牢和回梧桐苑之间的岔路口,抬手擦拭着嘴角溢出的一丝血线,陷入了挣扎之中。   去地牢?   还是去见景姑娘?   他之前以为距离他发病还有半个月,他想在这半个月好好跟景姑娘相处,有了一点感情基础后,他发了病再去找景姑娘就会多一点被景姑娘怜惜的胜算……   可现在,他发病发得这么突然。   他的景姑娘至今深爱着赵灵杰,根本就不爱他。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去梧桐苑暴露了自己就是那晚的兽人,是一头啃咬过景姑娘嘴唇并且丢人的扭胯求过偶的疯狼,景姑娘会怜惜他么?   景姑娘会不会将他的脑袋打爆?   一定会吧,毕竟上一次在酒楼里他就跟景姑娘说了,如果景姑娘下一次再见到那不懂尊重人的野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往死里打……   他自己作的死,他记忆深刻。   所以,他现在绝对不能去见景姑娘,如今景姑娘还不喜欢他这个人,贸然去了,他会被景姑娘厌恶,疏远,他会彻底失去景姑娘的!   他绝不可以失去景姑娘。   姬无伤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就坚定地擦拭掉嘴角的鲜血,转身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他快步来到假山前面,按动机关,顺着往下蜿蜒的台阶走入地牢里。   他的心腹属下陈嵩正在地牢里审讯虎头山下的疤脸男人。   地牢里充斥着血腥味,疤脸男人气息奄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陈嵩翘着脚翻阅着一大篇审问出来的记录,洋洋自得。   看。   他把这凶徒七岁偷了邻居阿奶一枚铜板,钻进阿奶家的鸡窝偷了两个鸡蛋的事都逼问出来了,他可真是厉害极了!   他准备继续在这个凶徒身上过过虐人的瘾,忽然,地牢的石门轰隆一声打开!   微微的火光里,他家王爷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惊讶站起身。   正要打趣王爷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来替景姑娘要供词,忽然,他发现了王爷的不对劲!   他盯着王爷血红的眼睛,惊愕道,“王爷您发病了?”   他飞快走出铁牢,震惊极了,“可距离您上一次发病不是才十来天吗?至少还得半个月才会再次发病,怎么会……”   姬无伤脸色惨白,眼神凶戾。   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回答陈嵩,“中毒了。”   说完,他就飞快窜进铁牢里,并且粗暴将锁在铁架子上的疤脸男人一把扯出来扔到铁牢外面。   他转过身靠在铁架子上,脱下外面属于王爷的华美蟒袍,又抬手飞快将独属于他的面具摘下,用脖子上的绳索串起来,藏进衣裳里——   除去了身上所有王爷的象征以后,确保他即便失控跑出去也不会被外人认出他是姬无伤,他才两只手举起来挨着铁架子放着,冷冰冰命令陈嵩。   “来,捆住本王。” 第104章 王爷盯着她,要偷亲   陈嵩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幕。   “……是,王爷。”   他带着难以言说的心痛,飞快踏过疤脸男人走进铁牢里,抓着上面手腕粗的铁锁链,将王爷的四肢一圈一圈牢牢捆起来。   他一边捆王爷,一边咬牙问道,“是哪个活腻了的狗东西敢给王爷您下毒?属下带人去弄死他全家!”   姬无伤仰起脖子绷紧身子,拼命忍受着体内的难受。   听到这话,他沉默了一瞬。   他带着点羞耻,尴尬,努力淡定地说道,“是本王自己。”   陈嵩震惊望着姬无伤。   他张了张嘴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又觉得这种事不好问,他用难以理解的困惑眼神看了一眼王爷,闭上嘴低头继续捆绑。   终于,彻底捆好。   他退出铁牢,悲痛地望着即将变化的王爷。   一息……   两息……   三息……   忽然间,王爷睁着血红的眸子猛地冲牢笼外的他凶狠嚎叫了一声,“嗷——”   血红的眼珠,瘆人的狼嚎,彻底宣告了王爷的变化。   此时此刻的王爷,已经不再是那个清醒睿智的王爷,他变成了神志不清连话都不会说的疯狼。   还是会暴戾伤人的狼。   陈嵩手指紧紧抓着铁栏,哽咽,“王爷……”   回应他的,是牢笼里一声又一声狼嚎!   他的王爷在铁链下用力挣扎,想要挣脱锁链冲出来将他咬死,撕碎!   哪怕早已经见惯了王爷这个样子,可是每一次见到,他们这八个心腹属下都会心痛得要命。   他们尊贵的王爷!   率领他们镇守边关守护家国的英雄!   这个男人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不该被老天爷如此苛待!   陈嵩狠狠捶了捶铁栏,在王爷的吼叫声中红着眼眶将牢门锁上。   然后,他恶狠狠转身将地上昏迷不醒的疤脸男人拖拽起来。   他得把这个狗东西弄出去!   绝对不能让这狗东西醒过来看到他们家王爷的样子!   陈嵩像拖死狗一样将疤脸男人拖出地牢,走出假山,然后将人带到自己房间里,用拇指粗的麻绳绑好,关死了门窗以后才离开。   他重新返回假山。   返回地牢。   可一打开地牢的石门,他就傻眼了!   “王爷!”   他错愕地望着里面那空荡荡的铁牢,左右环顾一圈,整个牢房里都没有看到王爷的踪影!   铁牢的铁架子上只剩下被挣断的锁链,地上只有王爷的华服。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那么大一个王爷,被他亲手绑死在那里的王爷,竟然不见了!   陈嵩吓得慌了神,赶紧跑出地牢,他得立刻去召集其他七个心腹侍卫,共同寻找王爷的下落!   王爷一发病,就会有整整两天时间会神志不清,谁也不知道这两天里王爷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谁也不知道,暴戾的王爷又会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   此时此刻。   梧桐苑。   景飞鸢搂着煜儿在拔步床上安睡。   外面院子里的高墙上,一个挺拔的男人像鬼魅一样灵巧窜下来,轻盈落在院子里。   他弓着身子,鬼鬼祟祟,一步一步靠近那亮着微弱烛光的房间。   他走上台阶。   忽然,他扭头看到了廊下守夜的丫鬟。   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守夜的丫鬟——   他血红的眸子迷茫眨了眨,然后,他飞快窜到丫鬟身边,抬手劈在丫鬟后颈,毫不客气将丫鬟打晕过去。   看着丫鬟软绵绵倒在地上,他才转身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一条缝,他缩手缩脚跳进门槛里。   他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想要往里间继续走。   刚走两步,他又看到了躺在外间小榻上的老嬷嬷。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又抬手将老嬷嬷劈晕。   成功放倒了两个人,他才美滋滋推开里间的门,窜入他梦寐以求的房间里。   他绕过屏风,蹑手蹑脚来到拔步床边。   他看着拔步床上熟睡的姑娘,血红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呜!   他找到他的媳妇了!   他开开心心蹲在床边,脑袋搭在床沿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媳妇。   媳妇在睡觉,睡得好香啊,都没发现他来!   呜,想亲亲媳妇,想抱抱媳妇,想舔舔媳妇……   可是,他不能吵醒媳妇,媳妇会打他的。   他不想挨打,上一次挨打就好痛。   他就蹲在这里看着媳妇吧,他会乖的。   他歪着脑袋美滋滋看了看,又蹑手蹑脚重新挪到媳妇枕头边,重新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看他媳妇,看了一会儿,他又挪动身子后退,继续换角度看他媳妇。   他不同方位换来换去,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这样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舍得将目光落在媳妇怀里的小崽崽身上。   他歪着脑袋一脸迷茫。   这是媳妇给他生的崽崽?   他什么时候有的崽崽?   他直起身,弓着腰努力靠近小崽崽,鼻尖微动,上上下下来回嗅着小崽崽的气味。   几息过后,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这不是他的崽崽。   他闻得出来,这崽崽身上没有他的气味。   他委屈地望着熟睡的媳妇。   难过,他媳妇竟然有崽崽了,崽崽不是他的,是别的狼的!   好欺负狼,跟别人生了崽崽还要抱着别人的崽崽躺在他的窝里,让他养,呜呜呜媳妇好坏……   他盯着小崽崽看了看,然后伸出爪子,想将小崽崽挠死。   这种没有他血脉的小崽崽,不应该住在他和媳妇的窝里,要丢出去,要挠死,挠死了这个大的,媳妇才能跟他生小的!   他血红的眼里出现了一抹凶戾的杀气,他飞快朝小崽崽的脑袋伸出手,想要一巴掌将这个脑瓜子给拍碎!   可是,当爪子落在崽崽脑瓜子上时,他又迟疑了。   他转头望着媳妇。   媳妇把崽崽搂得好紧。   媳妇好像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小崽崽。   他要是挠死了小崽崽,媳妇会不会打死他,然后去找别的狼?   呜……   他默默收回手,纠结地重新蹲在床边,眼巴巴望着媳妇和小崽崽。   这是媳妇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崽崽,他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能杀了媳妇的崽。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媳妇自己一个人养这个崽崽,他只负责养媳妇和他们今后生的崽!   唔……   要是眼前这个小崽崽懂事听话,愿意喊他一声爹,他也可以偶尔施舍这个小崽崽一只兔子……   要是崽崽不仅懂事听话还很愿意亲近他,他,他也可以帮媳妇养一养这个崽崽,反正这么个小东西,给点东西就养活了……   他越想越美,他又一次直起身来。   他得看看这个小崽崽长得好不好看,身子壮不壮,好不好养活。   他非常小心地将小崽崽从媳妇怀中扒拉出去,然后将小崽崽扒拉一圈,翻来覆去地打量。   越看越满意。   这小崽崽很壮实,长大了肯定是一头好狼!   他正扒拉得高兴,没留意到,躺在小崽崽旁边的人已经缓缓醒过来。 第105章 她发现狼人就是王爷!   景飞鸢醒了。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人,而且她怀里像小火炉一样温暖的儿子也似乎不见了,她怀里空了,这种变化,迫使她从梦中醒来。   然后……   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黑影弓着腰站在她床前,正在低头扒拉她身边的煜儿。   她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过后,她忽然睁大眼睛,惊叫出声!   “啊——”   刚短促地叫出声来,她又怕这个近在咫尺的黑影会一怒之下拧断她脖子,她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紧紧捂着嘴,惊慌失措地望着这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房里的黑影!   这是什么人?   什么时候来到她房里的?   这个人要干什么?   景飞鸢被吓到的时候,黑影姬无伤也吓了一跳。   狼性状态下的他正在美滋滋玩他媳妇的小崽崽,忽然发现他媳妇醒了,还被他吓得尖叫,他蓦地转头看了一眼媳妇,飞快退后两步!   他抱着脑袋嗖一下蹲在了地上。   他在努力向媳妇展示他的无害。   他还睁着大眼睛,努力发出了一声柔软的“嗷呜——”   “……”   景飞鸢嗓子里剩下的声音就这么消散了。   她怔怔望着这个蹲在床边两步之外的黑影。   听着这一声熟悉的嗷呜,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前白云山的那个夜晚。   她走在下山的路上,也是这么一个黑影忽然窜出来,冲她软绵绵的嗷呜叫唤,还趴在地上冲她扭胯求偶……   景飞鸢怔愣一瞬,然后蓦地坐起身来。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定睛仔细看。   看清那双血红的眼睛后,景飞鸢确认了。   这就是那晚出现在白云山的狼人。   可是,这头狼怎么会从白云山跑到王府里?   他不怕死吗?   他这么多天都无声无息,他躲藏在何处?躲藏这么久的他,为什么会在今天晚上追到王府里来?   景飞鸢看了看窗外。   她知道安亲王在捉拿这个危险的狼人,所以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外面的人。   她掀开被子,披上外衣,下床端起旁边柱子上的烛台,一步一步走到狼人面前。   她将烛台靠近狼人,借着明亮的烛光,看清楚这个男人的模样。   不同于上一次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今晚这个狼人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也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是个落魄的乞丐。   再看他那英俊的容貌,那深邃的眼,那惊为天人的完美五官,配上这么一身装扮,他今晚倒像是个权贵家的人……   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景飞鸢眼中有一丝丝怀念。   因为,今晚这个干干净净的狼人,愈发像她前世的儿子了。   她前世死后就没有再见过她儿子的魂魄,她儿子的模样在她心里已经模糊起来,此刻看着这张酷似儿子的脸,她忽然格外怀念。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张脸,怎么……   怎么有点像安亲王姬无伤?   景飞鸢心中一跳!   她飞快蹲下来靠近男人,紧紧盯着男人的脸。   这张脸,真的像!   姬无伤虽然平日里戴着面具,可那么一小块面具只遮住了半张脸,他的眼睛,嘴唇,下巴是没有遮住的,此刻这张英俊的脸,真的有一种姬无伤在面前的既视感!   “你……”   景飞鸢皱紧眉头,轻轻出声。   “呜呜——”   狼人乖乖冲她呜呜叫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想去舔她的手指表示亲近。   随着狼人这一低头,景飞鸢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黑色绳索。   那藏在衣裳里面的黑色绳索,绷得很直,好像下面坠着什么东西。   景飞鸢眯了眯眼,忽然低声说,“别动。”   狼人一愣,乖乖不动了。   景飞鸢伸出手,靠近狼人的脖颈。   指尖轻轻抓住狼人脖颈上的绳索,一拽就将藏在衣裳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   盯着那在她手指下面摇摆的东西,她忽然,她瞳孔紧缩!   那是……   黑色的面具!   那么熟悉的面具!   那赫然就是安亲王姬无伤的面具!   景飞鸢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蓦地攥紧手中的绳索,缓缓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狼人。   狼人被她忽然攥紧绳索扯得脖子都要断了,却一声不吭,只乖乖往前面倾了倾身,自己偷偷缓解脖子上的难受。   景飞鸢怔怔看着这样乖巧的狼人,陷入了一种灵魂都被震碎的荒谬里!   怎么可能呢?   这狼人,竟然是安亲王姬无伤!   清冷矜贵不苟言笑极有威严的铁血王爷,怎么会是这个傻乎乎蠢兮兮活得像个笑话一样的狼人?   上一次在酒楼里,安亲王姬无伤不是还绷着脸跟她一起骂狼人,不是还建议她下一次遇到了狼人可以往死里打,不必留情么?   姬无伤怎么会是……   怎么会……   景飞鸢怔怔望着这个冲她龇牙笑得极傻的男人。   她很艰难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然后,她又有了新的迷茫。   这狼人分明是前世那三个乞丐之一,是她前世儿子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   她前世的儿子竟然是安亲王姬无伤的亲生骨肉?   她那个在赵灵杰手底下受尽折磨最后还被沉塘而死的儿子,竟然本该是安亲王府的小公子,本该是赵灵杰倾尽一切去讨好的骄阳郡主的亲弟弟?她的儿子,本该如骄阳郡主一般的尊贵?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她前世要是知道她儿子是安亲王的亲骨肉,她早就抱着儿子去求安亲王救命了,又怎会带着儿子在赵家受尽欺凌甚至还丢了命?   要是她能找到安亲王,就算安亲王厌恶残花败柳的她,至少会保护那个长得像他的亲生儿子,只要安亲王肯认儿子,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就能豁出去跟赵灵杰赵钱氏同归于尽!   可是,这个可恨的男人偏偏戴了面具!   这个男人多年来一直戴着面具,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大概轮廓!   这么一张不清楚面容的脸,谁能把他和年仅四岁的赵煜往一块儿想!   呵,就连曾经跟她儿子赵煜有过一面之缘的骄阳郡主都没有认出来,赵煜长得像郡主她那遮掩了容貌的父王!   当女儿的都不能发现端倪,何况是她这个被困于赵家后宅难得出去一回的妇人?她上哪儿知道安亲王就是她孩子的生父?   景飞鸢死死捏着手中的面具,又气又恨又心痛。   她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就是命!   这就是她和儿子的命!   明明有机会逃出生天,明明有机会活下去,可是区区一个面具就断绝了她和儿子活下去的生机!   “嗷呜——”   狼人看到景飞鸢哭了,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他小心翼翼靠近景飞鸢,拱着脑袋轻轻蹭着景飞鸢的脸颊。   呜,媳妇别哭。   别哭。   媳妇再哭,他也要哭了。 第106章 秀恩爱,惊呆所有人   他偷偷瞅了一眼媳妇,见媳妇没有排斥他的蹭蹭,他犹犹豫豫伸出手,小心将媳妇圈进怀里抱着。   见媳妇还是没有反抗,他又高兴又心疼,用力将媳妇抱紧了。   “呜……”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媳妇的头发,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还轻轻拍着媳妇的背脊,笨拙地哄着他媳妇。   景飞鸢无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任由这个男人将她抱在怀中。   她摩挲着面具,又看着神志不清只会哼哼唧唧嗷呜嗷呜的安亲王,姬无伤。   她在心里问药玉空间。   “小玉,这就是姬无伤体内诅咒发作的表现,是么?他的诅咒发作起来,会让他变成这个懵懂的野兽?”   小玉听到景飞鸢的声音才苏醒。   它立刻为姬无伤检查。   检查过后,它迟疑着说,“应该是诅咒发作了,不过我看他体内好像有微毒,主人要为他解毒吗?”   景飞鸢望着狼人姬无伤,眼神复杂。   男人高高兴兴冲她笑,然后又偷偷摸摸蹭她的脸颊。   景飞鸢抬手拨开这个蹭她的大脑袋。   谁料,这大脑袋又一边偷偷看她一边哼哼唧唧不要脸的凑上来。   景飞鸢又推了两下,结果大脑袋又蹭了上来。   男人见她只是用手推,并没有打人,于是得意的将她抱紧,“嗷呜嗷呜嗷呜……”   景飞鸢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缓缓低头望着脚边的烛火。   世的种种,与今生跟姬无伤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脑子里不停闪现,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最后,她还是不忍心让这个男人死去。   她叹息一声,在心里对小玉说,“给他解毒吧。”   小玉应了一声,很快就凝结了一枚药丸落在景飞鸢掌心。   景飞鸢捏着药丸子,抬手按了按男人的嘴唇,“张嘴。”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   她将药丸子放在男人嘴唇上,往里面摁压。   男人一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张嘴将药丸吞下去了。   景飞鸢看他吞得那么痛快,轻声说,“让你吃你就吃,真傻,也不怕我害你。”   男人没听懂她说什么。   他吃了媳妇给的药丸子,他血红的眼睛就死死盯住了媳妇的嘴唇。   上一次吃药之前,媳妇给他亲亲了。   这一次……   是不是也可以亲?   他都很乖的吃了媳妇给的东西,媳妇是不是也应该乖乖给他亲?   他暗搓搓盯着媳妇看了看,趁着媳妇不注意,就准备去咬媳妇的嘴唇。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景飞鸢蓦地扭头望着窗外。   隐约看到火光晃动,她飞快推开男人,站起身走到窗边。   偷亲失败的男人沮丧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捶得特别用力,好像疼的不是他自己。   捶完了,他又哼哼唧唧站起来跟着媳妇走,σw.zλ.像个黏人的大狼狗。   景飞鸢拉开窗户,看见张玄等人正举着火把从她院子门口经过,一行人行色匆匆。   景飞鸢扭头看了一眼又凑到她身边的男人,若有所思。   张玄他们,是不是发现这个男人不见了,正在搜寻?   景飞鸢将男人按到窗户底下蹲着,扬声喊道,“张大人。”   张玄一行人正要去隔壁正院看看王爷有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忽然听到景飞鸢喊他,他脚步一顿。   他转身,透过半人高的院门望着景飞鸢。   他努力藏着心底的焦急,平静问道,“景姑娘,夜深了,您怎么还没睡?”   景飞鸢问他,“你们不是也没睡?大半夜的不睡觉,举着火把是在找什么?”   张玄不能说他们家王爷发病了还失踪了,他若无其事地说,“王爷有东西丢了,我们在帮王爷找东西。”   景飞鸢听到这儿,不由勾起嘴角慢悠悠问道,“你们王爷什么东西丢了?脑子丢了么?”   八个男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齐刷刷扭头看着景飞鸢!   张玄最先反应过来,一愣过后他忽然紧张地盯着景飞鸢!   他心底有了几分猜测,飞快踢开院门冲进来。   他站在台阶下面望着窗户里的景飞鸢,带着满满的期待,小心翼翼问道,“景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飞鸢勾唇问他,“你们家王爷是不是跟他的脑子一起走丢了?”   张玄心底一喜,立刻着急追问,“景姑娘,您见到王爷了?”   景飞鸢看了一眼张玄,又看向那七个举着火把涌进院子里的人。   然后,她低头看着脚边。   男人被她按下去以后就乖乖蹲在那里,这会儿正仰着头假装无辜地望着她,其实啊,这狗东西心眼贼多,正竖着耳朵抓奸一样偷听她跟人讲话。   她好笑的轻轻揉了揉男人的脑袋,然后拎着他后襟将人拎起来。   高高大大的男人缩手缩脚任由景飞鸢拎着站起来,飞快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和那些有点眼熟的人,又转头继续美滋滋盯着景飞鸢看。   景飞鸢松开揪住男人后襟的手,看向张玄,“这是你们家王爷吗?”   景飞鸢刚松开手,她身边的男人就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然后非要让她继续抓自己衣襟!   景飞鸢一愣,又将手收回来。   结果男人还不干了,呜呜叫着,非要拉着景飞鸢的手去抓他衣裳,还主动弯下了腰,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   景飞鸢沉默了。   她被迫抓着男人衣襟,僵硬转头看着台阶底下那八个人。   那八个人也沉默了。   他们艰难看着他们家傻里傻气的王爷冲景姑娘撒娇,还非得强迫景姑娘抓他,好像他的衣裳是什么宝贝,人家不抓他,他就委屈得直呜呜叫……   八个人艰难对视一眼。   他们可不可以不承认这是他们家王爷?   承认了的话,好像会有点丢脸。   可是,不承认也不行啊。   万一景姑娘把王爷当成登徒子给丢出来了,那不是更丢脸?   他们抹了一把脸,同时望着景飞鸢。   他们拱手,“景姑娘,王爷中了毒,这会儿脑子不太好,您把他交给我们,我们带他回去——”   景飞鸢还没说什么,他们家王爷自己不干了。   “嗷呜!”   他这会儿明明神志不清听不懂话,可偏偏就理解了这些人想要绑走他的意思!   这些人该死!   他凶戾地冲窗外嚎叫一声,立刻就要窜出窗台撕碎这些人!   八个人吓了一跳。   他们以为又要跟王爷展开一场恶战了,他们已经做好了负伤的准备,结果,景姑娘居然神奇地拉住了他们家发疯的王爷! 第107章 父子相认   “回来!蹲下!”   景飞鸢抓着神志不清的姬无伤喊了两声,他身子一僵,明明都已经爬到窗户上去了,又委委屈屈慢吞吞放下脚爬下来。   他睁着无辜的眼睛冲景飞鸢呜呜一声,然后抱着脑袋乖乖蹲下。   台阶下。   八个心腹侍卫沉默看着窗户,窗户那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王爷的身影,他们王爷已经听话蹲在了窗台底下,蹲在了景姑娘脚下。   他们看不见王爷了,可王爷抱着脑袋蹲下的画面还在眼前浮现。   他们又震惊,又茫然。   王爷就这么听话蹲下了?   他们用锁链都困不住王爷,可景姑娘一说话就把王爷给镇压住了?   这就是……   爱情的力量?   耙耳朵相公在妻子面前的地位,这是彻底暴露无遗了吧?   八人艰难看向景飞鸢,小心翼翼问道,“景姑娘,王爷他……没有伤害您吧?”   景飞鸢摇头,“没有,他不敢。”   八人听到这话,一瞬间的复杂过后,他们又陷入了狂喜!   太好了!   景姑娘能让王爷听话!   他们现在不用再把王爷捆在地牢里了,他们不用眼睁睁看着王爷受折磨了,只要让景姑娘陪着王爷,王爷就会乖乖的哪儿也不去!   他们激动望着景飞鸢,央求道,“既然王爷不会伤害景姑娘,那能不能请景姑娘陪伴王爷两日?您什么也不用做,就守着王爷让他不要出去伤人就行了!”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们同时单膝跪下抱拳行礼,“请景姑娘收留王爷!请景姑娘帮我们照顾王爷两日!”   景飞鸢微微皱眉,“两日?”   八人点头,沉痛道,“王爷会保持这样的状态两日,两日过后就会清醒。”   景飞鸢看着垂头丧气蹲在她脚边轻轻抠她鞋尖珠子撒气的姬无伤。   难怪上一次这男人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被赵钱氏当成乞丐抓到道观里。   原来他会保持这样的状态,整整两日。   “嗷呜?”   大概是景飞鸢的视线太有存在感,正干坏事的姬无伤察觉到了,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她。   眨了眨眼,姬无伤默默将他刚刚抠下来的珠子重新按在景飞鸢鞋尖上,一副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的样子。   可刚把珠子放下,珠子就从景飞鸢鞋尖滚落下去了。   他呆呆看着滚动的珠子,傻眼了。   完啦!   他把媳妇的鞋抠坏了!   要挨揍啦!   他不肯承认这是他干的坏事,他立刻指着那珠子无辜地冲景飞鸢呜呜叫,好像在说,不是他的错,是珠子自己要跑的。   景飞鸢沉默看着这个丢人现眼的摄政王。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理解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数十年如一日的戴面具。   他体内有诅咒,经常会失去神智变成这个傻里傻气的狼人,然后做出各种丢人现眼的事,这样的他,敢用真面目见人吗?   幸好他一直戴着面具,没让人看到他安亲王姬无伤长什么样,这么多年下来他才艰难保持住了他安亲王的颜面。   他要是暴露了真容,他早就在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时被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请景姑娘收留王爷!”   景飞鸢跟姬无伤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八人的央求。   景飞鸢伸出手掌。   姬无伤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她,然后乖乖将脑袋凑到她手下面,轻轻蹭了蹭,还软乎乎地哼哼,“嗷呜呜——”   景飞鸢心软了。   她对外面八人说,“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我在房里守着他。”   八人顿时欣喜若狂,“多谢景姑娘!”   说完,他们立刻退到院子门口去。   景飞鸢见他们走了,这才将窗户关上。   她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往外间走去。   她来到外间小榻上看了看谭嬷嬷,确认谭嬷嬷只是被打晕过去,没有受伤,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瞪了一眼亦步亦趋的姬无伤,迈着步子向床榻边走去。   方才她跟人说话这么大的动静,煜儿应该醒了。   果然。   她来到床边就看到小崽崽抱着小枕头乖乖坐在她的被窝里,不哭不闹,一见到她就开心喊道,“娘!”   景飞鸢笑着坐在床沿上,伸手将煜儿搂过来,“哎呀,都把我们家煜儿吵醒了啊?既然醒了,那先尿个尿,然后接着睡,好不好?”   煜儿任由娘亲抱他起来,他趴在娘亲肩上,好奇望着跟在娘身后的姬无伤。   他歪着脑袋。   这个人是谁呀?   为什么会在他和娘亲房里?   他不认识。   娘亲给他把尿的时候,他又扭头盯着凑过来的姬无伤看。   等尿完了,他靠在娘亲怀里,小手直直指着姬无伤,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啊?啊啊?”   景飞鸢低头看了看小崽崽,又看向跟过来蹲在她身边的姬无伤。   她凝视着姬无伤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眶,亲着煜儿的小手指,哽咽道,“煜儿,这是你爹。”   她拉着煜儿的小手,轻轻去触碰姬无伤的脸颊。   姬无伤看到小崽崽的手伸过来,一瞬间绷紧了背脊!   他蹲着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弄伤了柔软的小崽崽。   看着煜儿的小手指在姬无伤脸上轻轻戳,景飞鸢眼里浮上泪光。   这就是缘分吗?   不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姬无伤都是煜儿的爹。   前世的爹,今生的爹,都是姬无伤。   她也是如此。   前世她失身于狼人状态下的姬无伤,为姬无伤生下了孩子,今生她虽然改写了被乞丐欺负的事,可阴差阳错,她又认识了清醒状态的安亲王姬无伤,已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对姬无伤暗生情愫。   前世今生煜儿都是姬无伤的儿子,就像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姬无伤的人。   就像是老天爷注定了的缘分,不论怎么改变,她们一家三口都始终会团聚。   景飞鸢吸了一口气,低头对煜儿说,“小鲸鱼,让爹抱抱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煜儿递给姬无伤。   煜儿明显不想让姬无伤抱,下意识往她怀里躲,可是姬无伤却欢喜得不得了,开开心心伸出手,将小崽崽接过来抱在怀里。   “嗷呜嗷呜!”   姬无伤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媳妇递给他的小崽崽,吧唧亲了一口。   媳妇把崽崽给他了,呜!   以后这就是他的崽崽了,他要和媳妇一起养崽崽!   煜儿刚被姬无伤抱住还有点慌,有点怕,他转头向娘亲伸手要抱抱,他要回娘亲怀里!   可是……   听到姬无伤嗷呜嗷呜叫,他愣了愣。   他扭头重新望着姬无伤。   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他忽然张开小嘴巴,奶声奶气地吼,“嗷呜?嗷呜?” 第108章 狡猾的男人!竟欺骗她   姬无伤听到小崽崽学着他嗷呜嗷呜叫,他愣了愣,忽然,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飞快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小崽崽的额头,又叫了一声,“嗷呜呜?”   小崽崽也用力抵着他的脑门,冲他咯咯笑,还奶声奶气学他,“嗷呜呜?”   姬无伤又惊喜又茫然。   哇!   这个小崽崽怎么这么喜欢他,还回应他的狼嚎!   他开心得立刻将小崽崽放在旁边,然后在地上打了个滚!   扭头看到小崽崽也趴在地上学他打滚,一边滚一边呜呜叫,他简直快要乐疯了!   他宣布,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崽崽!   他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小崽崽也飞快学他,他乐得一把抱住小崽崽,把小崽崽放在肩上,然后兴奋地扛着小崽崽上蹿下跳满屋子乱窜!   景飞鸢坐在床沿上,怔怔看着这父子俩疯。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之前清醒状态下的姬无伤明明那么迷人,那么像个稳重可靠的父亲,可煜儿一点也不亲近他,反而是现在,姬无伤变成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疯样子,煜儿偏偏跟他看对了眼,跟着他玩得贼开心!   这……   这就是那妙不可言的缘吗?   煜儿如今先天心智不足,所以,小家伙更喜欢跟他一样傻乎乎疯疯癫癫的人?   如今的姬无伤,就刚好疯到了小家伙钟爱的领域?   景飞鸢想不明白这父子俩是怎么互相看对眼的,不过,只要这父子俩能亲密起来,就是她最想看到的局面。   她靠坐在床头,一边温柔望着父子俩,一边在心里问小玉。   “我们现在已经看到了姬无伤诅咒发作的模样,小玉,你能制作出镇压他病情的药物吗?”   小玉正在忙碌。   “我在研究,主人你等会儿!”   小玉又啧啧道,“真是奇怪,以前我还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诅咒呢,居然会让人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唔,依我存世几千年的见识来看,变成疯狼模样一定跟姬无伤自己的经历有关系,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想变成这样的……”   景飞鸢跟小玉说,“他自己想变成这样?不应该吧,我看他好像挺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怎么会自己想变成这样?”   小玉也纳闷,“这谁知道?也许他小时候受到了什么创伤,也许他真的曾经做过狼并且喜欢做狼,主人你以后问问他就知道了,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呈现出这个样子。”   景飞鸢应了一声。   等这个男人恢复清醒以后,她会好好问问。   景飞鸢抱着胳膊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可那父子俩玩起来就没个玩,大的一嗷呜,小的就跟着嗷呜,简直像她养了一群狼在屋里嚎——   她揉按着眉心,有点扛不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姬无伤身边。   她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来,把煜儿给我,煜儿该睡觉了。”   “呜……”   姬无伤紧紧抱着坐在他肩上的煜儿,煜儿也紧紧抱着他的脑袋,父子俩一同委屈地望着景飞鸢,好像景飞鸢是个剥夺了他们快乐的坏人。   景飞鸢失笑。   她伸手温柔挨个摸了摸父子俩的脑门,“好了,不早了,睡觉好不好?”   被她这样温柔一摸,父子俩同时一愣,然后就乖了。   姬无伤蹲下来,将煜儿从脖子上放下。   煜儿也乖乖跳下来,一把抱住娘亲。   “走,睡觉。”   景飞鸢抱着打赤脚的儿子走到床边,坐下来给儿子擦了擦脚丫子,然后将儿子塞进被窝里。   她轻轻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闭上眼睛,睡觉觉,明天再跟爹爹玩,好不好?”   煜儿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娘亲,又看向蹲在床边眼巴巴望着的姬无伤。   望着望着,他忽然张嘴,小声喊,“爹!”   “……”   景飞鸢愣住了。   姬无伤听到这奶乎乎的小嗓音,整个人高兴得要疯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媳妇,然后嗷嗷叫着扑上了柔软的超大的拔步床,嗖一下就趴在儿子身边睡下了。   他伸出胳膊紧紧圈着他乖乖的小崽崽,软乎乎地嗷了一声。   煜儿开开心心依偎在他怀里,又喊,“爹!”   姬无伤红着眼睛感动地呜呜叫着,低头轻轻舔了舔煜儿的小脸蛋。   煜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懵了懵,他忽然闭上嘴巴不喊了。   爹爹不好。   爹爹在他脸上吐口水。   不好玩。   他不要跟爹爹玩了,他要睡觉觉。   煜儿偷偷看了一眼爹爹,确保爹爹不会再舔他,他才安心靠在爹爹怀里,又伸手拉着娘亲的手,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看到煜儿闭上眼睡了,姬无伤也不再出声。   他温顺地乖乖趴在儿子身边,眼也不眨地望着儿子,浑身都透着一种开心和满足。   景飞鸢坐在床沿,看着这父子俩。   早在煜儿喊爹那一刻,早在姬无伤高兴回应煜儿那一刻,她的眼眶就红了。   她就说么,她的煜儿见到谭嬷嬷的第一眼就会喊“嬷嬷”,前世喊了赵灵杰无数次爹爹的小家伙又怎么会不会喊爹呢?   他会喊。   他只是从骨子里恐惧那个爹爹,他不想喊,他排斥爹爹这个称呼。   而今晚,疯疯癫癫的姬无伤误打误撞打开了煜儿向往爹爹的那扇门,姬无伤的陪伴让煜儿感受到了小孩子被爹爹宠爱的快乐,煜儿那种藏在骨子里的恐惧忽然消散了,于是,他愿意对姬无伤敞开心门,喊出这一声爹爹。   景飞鸢看着煜儿安安心心被姬无伤圈在怀里睡觉,这美好宁静的画面,让她心里暖暖的,无数情绪像水一样温柔流淌。   她和姬无伤都没有说话,没有动,都怕吵醒了小崽崽。   坐了一会儿,景飞鸢坐累了。   可她不愿意跟姬无伤这么大个男人同躺在一张床上,于是小幅度揉按着腰背,努力撑着。   对面,姬无伤偷偷看了一眼他媳妇。   媳妇好像很难受。   是他在这里,媳妇不敢睡吗?   他想了想,慢慢闭上眼睛,搂着小崽崽睡着了。   景飞鸢又等了一会儿,见姬无伤跟煜儿一块睡得昏天暗地,她犹豫一会儿,才敢悄悄靠着床沿躺下。   那个男人都睡着了,她躺在边缘应该没事吧?   躺下来后,她也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蝶翼一般的眼睫停止了颤动,她进入了梦乡。   而这时候,趴在小崽崽身边的姬无伤蓦地睁开眼睛。 第109章 她扇了王爷一耳光   他血红的眼眸盯着沉睡的景飞鸢。   他根本没有睡着过。   他在狡猾地装睡,欺骗他的媳妇,让他媳妇放松警惕。   这会儿,媳妇钻进了他的套,放松警惕睡着了,他就可以跑到媳妇身边跟媳妇一起睡了……   姬无伤咧嘴一乐,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他没有惊动小崽崽,蹑手蹑脚将小崽崽抱起来放在拔步床最里面,这样才不影响他等会儿活动。   然后,他自己大摇大摆躺在了中间。   他一点一点凑过去挨着媳妇。   他的手指先是拉住媳妇的衣角,然后,手指爬上了媳妇的腰,最后,他伸长手臂将媳妇的腰肢整个抱住——   他都这样了,媳妇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愈发惊喜,美滋滋凑过去轻轻将媳妇拥入怀里。   抱住了媳妇,他高兴得想仰天长啸。   可是不行。   仰天长啸会惊醒媳妇的。   而他,可不仅仅想这样抱着媳妇而已,他还要,跟媳妇生一个小崽崽……   旁边那个崽崽太好玩了,可是那崽崽是别人的,他也要媳妇给他生一个。   打着见不得人的如意算盘,姬无伤死死压制住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嚎叫声,他低头看着乖乖靠在他怀中的媳妇,低下头。   他鼻尖轻轻嗅了嗅媳妇的脸颊。   香喷喷的。   他鼻尖又顺着媳妇的脸颊往下,轻轻抵着媳妇的锁骨嗅了嗅。   还是很香。   他偷偷看了一眼媳妇,又慢吞吞往下挪动,鼻尖凑在媳妇心口,那最美的地方,轻轻嗅了嗅。   这里……   更香。   他眼珠子盯着那里,再也不肯动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换着角度一直盯着媳妇那虽小但是格外好看的地方看。   越看,越想一口吃下去。   呜呜呜想吃……   怎么办,真的好想吃……   可是媳妇会不会醒过来?媳妇会不会凶巴巴地打死他?   挨打很痛的,但是,但是,他想吃……   特别想。   姬无伤趴在旁边盯着看了又看,然后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身而为狼,怎么能怕媳妇呢?   为了吃这一口,他不怕挨打,打死也值得!   姬无伤盯着媳妇看了又看,然后,他鼓足勇气,毅然低下头,美滋滋地一口咬了上去!   “啊——”   景飞鸢睡得很香甜。   可是睡梦之中她隐约有一种被人靠近的感觉。   那种被人用猎食者的目光觊觎的冥冥之感,让她心底有些不安,正要从睡梦中醒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被人一口咬了!   疼!   钻心的疼直刺心口和脑子,让她一瞬间睁开眼睛!   她循着疼痛低头望去,只见姬无伤正趴在她旁边,鬼鬼祟祟地一边看她一边张嘴咬她!   她睁着惺忪的眼,震惊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隐隐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羞耻一同涌上脑海,让她天灵盖突突直跳!   她只呆滞了一瞬间就忽然反应过来!   “你疯了吗?”   她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带着满腔愤怒和羞耻,抬手一巴掌扇在还咬着她不肯松口的男人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让夜色都为之震颤。   姬无伤被打了以后,懵了。   然后他盯着凶巴巴的媳妇,又赌气一般磨了磨牙。   “啊——”   景飞鸢感觉到疼痛又一次袭来,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同时,心底的火苗也一瞬间燃烧成了熊熊烈焰!   她以为这狗东西挨了一巴掌就会像之前一样乖,立刻缩回去跳到地上不敢再靠近她,谁能想到,这狗东西变得大胆了,他竟然不松口,他还又咬了一下!   简直……   简直可恨至极!   明明清醒的时候身为王爷的他那么高冷自持,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失礼,怎么变成狼以后这么不要脸?   景飞鸢又羞又气,她恶狠狠将男人的脑袋扒拉开,然后抬脚就将男人踹了下去!   “呜呜。”   男人没有抵抗,被踹下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觉得很没面子,他趴在地上一边用力拍打着毯子撒气,一边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景飞鸢。   呜!   媳妇干嘛打他,还这么狠心地踹他!   他才咬一下,他还准备咬很多下的!   景飞鸢蜷起身子坐起来,抬手摁了摁被咬疼的地方,想到刚刚这男人在做什么,她脸颊红透了,耳根也红了。   她飞快瞥向地上的狗男人。   见男人还在拍着地毯冲她委屈呜呜叫,她又羞又气,抓住身边的荞麦枕头就扔过去,“你咬了人你还委屈?闭嘴!”   男人没有躲,任由荞麦枕头砸中他脑袋。   明明是媳妇打他,可他不敢生媳妇的气,他只敢拿枕头撒气,见枕头落到地上就立刻恶狠狠地咬着枕头边角,一边咬一边抬眼偷偷望着他脸颊通红的媳妇。   看到媳妇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他眨了眨眼,愣住。   媳妇好看。   这样的媳妇好好看哇。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捡起枕头,趴在床沿,将枕头递给媳妇,“嗷。”   “你还挑衅我是不是?”   景飞鸢没想到这男人还敢把枕头递上来,她觉得这男人是在挑衅她,接过枕头又扔向男人的脑袋。   “嗷!”   男人又被砸得嗷了一嗓子。   他捂着自己脑袋,看着落地上的枕头,又委屈又生气地将枕头丢回媳妇身边。   景飞鸢身上还痛,余怒未消的她又将枕头扔过去。   “嗷——”   男人又不闪不躲被砸中,气得跳起来狠狠踩了枕头几脚!   扭头看到媳妇正盯着他看,他立刻不敢撒气了,乖乖蹲下来,捡起枕头垂头丧气地还给媳妇。   “呜呜呜——”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他趴在床沿,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一副媳妇想打他就随便打的架势。   景飞鸢低头看着忽然变得乖巧的他,手指捏紧枕头,却没有再次下手。   她咬着嘴唇,摁着自己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红着脸生气望着别处。   这狗东西!   真是狗!   这么脆弱的地方他竟然还真的上嘴咬,他是想把她咬死吗?   景飞鸢恍惚想起前世那满身的淤青。   难怪她第二天早上起来,会那么惨……   这狗东西今天都能这么凶狠地咬她,前世被赵钱氏灌了那不该喝的东西,这狗东西会疯了一样啃咬,也不奇怪了……   景飞鸢越想越气恼,正要把这狗东西撵出去,忽然,小玉在她脑子里出声了。 第110章 来不及了   “主人,我针对安亲王的症状凝出了一枚药,你给他服用试试有没有效果,没效果我再继续研究。”   景飞鸢听到这话,到了嘴边的呵斥声无声无息咽了回去。   她家小玉这么快就把对症之药研究出来了?   果然是逆天的宝贝。   感觉到掌心里多出了一枚药丸,景飞鸢抬起手,看了看红彤彤的药丸子。   血红的药丸子,跟男人血红的眼睛一模一样。   景飞鸢低头看向乖乖趴在床边的姬无伤,有些犹豫,“小玉,这药是你第一次做,你确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药效吧?”   小玉很自信,“不会,最多是对他的病症没有用,但是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效果,主人你尽管放心吧。”   景飞鸢这才放下心来。   她压下心底对男人的恼怒,将手掌里的药丸子递到男人嘴边,“吃药。”   姬无伤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景飞鸢。   哇,他已经做好了再次挨打的准备,没想到媳妇竟然不打他了,还给他吃这么好看的丸子!   呜,媳妇真好!   他开心蹭了蹭景飞鸢的手背,张开嘴乖乖将药丸子吞下去。   景飞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看看药效。   姬无伤吃完药就见媳妇望着他,顿时受宠若惊,然后特别得意地摇头晃脑冲媳妇耍宝卖乖。   景飞鸢还生他方才胡乱咬人的气,故意没搭理他。   姬无伤眨了眨眼,愈发乖巧地哄媳妇开心。   可任凭他怎么努力,他媳妇都不想搭理他。   他抓着脑袋有点着急了。   他媳妇真的生气了。   他今天大概是闯了很大的祸了,可是他明明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呀,又没用力咬出血呜呜呜,这是他媳妇,他根本不会用力咬的,真的很轻很轻的!   媳妇别不理他……   别不理他……   “嗷呜呜——”   姬无伤越想越怕,他怕媳妇以后再也不理他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也不知是他眼泪的影响,还是吞服那药丸子的作用,他血红的眼珠子好像发生了变化,慢慢褪去血色。   他的眼珠,从血红一点点变成了微微的红。   景飞鸢盯着那眼珠子,不由露出喜色。   小玉的药丸子对姬无伤的病有用!   眼珠在褪去血色,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黑色了吧?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姬无伤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景飞鸢暗自高兴,可她没留意到,蹲在床边的姬无伤变得不对劲起来。   姬无伤混沌的脑子好像被一束光拨开了一道缝隙,他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皱紧眉头,然后缓缓盯着景飞鸢。   那双微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景飞鸢。   他的脑子恢复了一点清醒,但又没有完全清醒。   他依稀能认出来眼前的姑娘是他喜欢得要命的景姑娘,可他却还拥有方才疯狼的记忆,他知道他刚刚疯疯癫癫对景姑娘做了什么!   他竟然……   他竟然咬了景姑娘!   他目光从景姑娘脸上一点点下滑落在景姑娘心口。   糟糕的是,他不仅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他还想……   继续做!   甚至还想做更过分的事!   明明他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劝阻他,告诉他不应该那么失礼,可是体内疯狼的因素还在影响他,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疯癫狂肆!   他骨子里有股疯劲儿,这疯劲儿让他做什么都无所畏惧!   偏偏他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这一丝神智让他清楚知道,他应该怎样做坏事才能不引起景姑娘的反感!   无人知道,此时此刻这种半疯狂半清醒的他,才是最危险的他。   清醒时的他冷静自持不会出格,完全处在疯狼状态的他又懵懵懂懂会乖乖听话,偏偏这种半疯狂半清醒的他,拥有犯罪的能力,还什么也不怕!   “景姑娘——”   他视线缓缓上移,微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景飞鸢。   景飞鸢听到他这样吐字清晰地喊自己,顿时惊喜道,“王爷,你恢复清醒了?”   姬无伤没有回答,他盯着景飞鸢,眼神里带着点宠溺和温柔,又带着点想胡作非为的疯狂!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景姑娘。   他是第一次见到深夜烛光里的景姑娘。   没有梳理发髻任由黑发垂落的景姑娘,比平日里多了两分慵懒的美,少了点清冷和疏离。   他喜欢这样的景姑娘。   喜欢得,想占为己有!   他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压低嗓音,轻声缓慢问道,“景姑娘,你还疼吗?”   景飞鸢听到这话,愣住。   什么还疼吗?   感受到被咬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痛感,景飞鸢忽然反应过来!   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抬手无措地环抱着自己,红着脸颊低着头不敢看姬无伤。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轻声说,“王爷,你……你既然清醒了,那你该出去了,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姬无伤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眼里的爱意更多了几分。   他轻笑一声,“好,我马上就走。”   他盯着景飞鸢,话音一转,“不过,我得先向景姑娘赔个罪,我咬了景姑娘,我得为景姑娘缓解疼痛赔了罪再离开——”   景飞鸢听到他这话就意识到不对!   缓解疼痛……   他要怎么缓解疼痛?   景飞鸢蓦地抬起头。   对上男人那狂肆的眼神,她心中一跳!   危机感让她掐紧手指立刻就要躲开,却来不及了!   男人已经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已经覆向了她!   她看着这个忽然近在咫尺的男人,感受到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又急又气,翻身就想滚动躲开!   不料,男人早已经预判了她的行动,弯起嘴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甩着胳膊用力挣扎了一下,男人低低笑着,毫不费力就将她手腕抓起来摁在她头顶。   男人宽大的手掌握着她两只手的手腕轻轻摁着,制止了她的反抗,然后,男人低头毫不客气地袭击了她。   “呜……”   她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男人英俊的脸颊放大出现在眼前。   嘴唇上的温热,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怎么会这样?   尤其是,刚刚那个傻乎乎的王爷咬她时,是真的咬,她有一种要被咬出血的疼痛,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可是此时此刻,王爷不一样了!   他没有咬,可是他在很温柔又不容抗拒地侵袭她! 第111章 王爷告白求婚!要娶鸢儿   细细密密的触碰,让景飞鸢的脸颊红到了耳根。   偏生,她怎么都挣扎不开。   她的手想动,被男人单手抓着根本动不了,她想偏头躲开男人,却被男人握着下巴动弹不得。   男人见她挣扎,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轻声喊她,“小嘴不要咬那么紧——”   她咬紧牙关又羞又气地望着男人,男人淡定地低声又哄她,“你这样,让我怎么亲?”   她心底愈发难堪!   她刚要骂这个男人不要脸,不料,男人盯着她,在张开了嘴的那一刻,又一次抢占了先机。   她睁大眼睛,一瞬间掐紧了手掌心。   她手指狠狠掐紧,却根本抵抗不住背脊的发麻。   她好像……   已经染上了σw.zλ.姬无伤的温热。   这种从未有过的触碰,让景飞鸢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慌乱,和迷茫。   哪怕前世她生了孩子,可她怀上孩子那一次,她是处在昏迷状态,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真的。   快要窒息。   “好可怜的景姑娘……”   姬无伤察觉到她要窒息了,笑着放过了她。   看着景姑娘羞愤地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想搭理他了,他笑得愈发快乐。   景姑娘这样,真的好让人着迷。   他深深看了一眼闭眼逃避他的姑娘,缓缓下移,然后,为他方才咬过的地方,舐伤口,赔罪。   “……”   他赔罪那一瞬间,景飞鸢蓦地睁开眼睛。   她低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发现男人在做什么以后,景飞鸢绷紧了背脊。   她又慌又无措,掐紧手掌心低声喊,“王爷,不要!”   姬无伤一边含笑看她,一边更加温柔为她缓解疼痛。   说好了要赔罪,要为她缓解疼痛,怎么能食言呢?   他们狼受了伤会互相舐伤口,现在景姑娘疼,他自然也该照样为景姑娘缓解疼痛。   景飞鸢看着这一幕,又急又气又无措,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无助的呜咽。   可偏偏行凶的男人不仅不可怜她,反而越发来劲。   仿佛,要听到她更多的声音才肯罢休!   景飞鸢掐着手掌心,眼泪都要出来了。   在她快要疯掉时候,男人抬起头轻声问她,“还疼吗景姑娘?”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说,“疼……”   姬无伤弯唇,再一次为她舐伤口,为她缓解疼痛。   当那种感觉再次袭来,景飞鸢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又急又气,强忍着难受劲,赶紧改口,“我不疼了!王爷你停下!我不疼了!不疼了!”   姬无伤见她这样说,才遗憾住手。   他重新来到与景飞鸢视线齐平之处。   他低头温柔凝视着景飞鸢。   “景姑娘,我要娶你。”   “……”   景飞鸢的双臂环着自己,她偏着头无声看着一旁的烛火,这会儿,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姬无伤见她这样,又怜又爱,轻声说,“景姑娘,我要娶你,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我想做你的夫君,我想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仍旧没有说话。   姬无伤轻笑一声,又低声说,“以后,本王便不叫你景姑娘了,你是鸢儿——你是岳父的鸢儿,也是我的鸢儿。”   景飞鸢咬紧牙关,不想听他讲话。   他凝视景飞鸢三息,笑道,“好,我滚了,鸢儿方才受到的刺激有点大,鸢儿气我恼我不想跟我说话,那……我先出去会儿,免得让人发现我在你这里,有损你名节。”   说完,他起身施施然下了地。   他站在光影里,宠溺地看了一眼景飞鸢,替她掖好被子,然后才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   即便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的视线,还是粘在景飞鸢身上。   要不是怕吓坏了鸢儿,他今晚根本就不会走。   他得让鸢儿从了他!   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离开,连关门的动静都很轻。   他来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院外的八个侍卫。   八人正低声聊着天,感慨他们家王爷凄凄惨惨十几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解药,从今以后王爷再也不用被关在地牢里,景姑娘比什么牢狱都有用!   听到他们这话,姬无伤轻轻笑出了声。   八个侍卫一愣,同时回头。   看清站在夜色中的高大男人,八人同时一惊。   王爷怎么跑出来了?   糟糕,王爷要找他们发疯了吗?   侍卫们一边做好防御姿势,一边小声喊,“王爷——”   姬无伤淡淡看着他们,“本王无碍了。”   听到王爷竟然能吐字清晰地说话了,八个侍卫无比惊喜!   他们飞快凑到王爷面前,难以置信地说,“王爷您恢复清醒了?您能正常跟我们说话了?您认识我们了?”   姬无伤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说,“我恢复清醒了,但是,并没有彻底脱离狼人的状态,我能跟你们说话,但是,我行事会比平日里狂肆疯魔。”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一眼景飞鸢的房间,轻笑,“所以,我不敢继续留在这里,我怕,我会对心爱的姑娘犯罪。”   八个侍卫闻言呆住了。   就王爷最后这句话,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王爷的狂肆!   平日里那个王爷怎么会跟他们说这样的话啊?   他就算心里想对景姑娘犯罪,他也不会说出来让人听啊!   姬无伤瞅了一眼八人这没见过世面的傻样子,啧了一声,“跟本王回隔壁,不要打扰鸢儿……”   刚说到这儿他又若无其事地改口,“不要打扰景姑娘和小鲸鱼歇息。”   说完,他迈步走向隔壁。   八个侍卫看了看他的背影,沉默对视——   王爷刚刚说什么?   鸢儿?   一会儿工夫没见,王爷竟然都开始叫鸢儿了?   八人齐刷刷看向亮着烛火的屋子。   他们眼中闪烁着开心的光芒。   王爷和景姑娘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王爷都在喊鸢儿了,这个王妃肯定跑不了了吧?   哎呀,他们可终于等到王爷这个老光棍嫁出去那一天了,等王爷成亲了,他们也有着落了,他们可以天天求王妃给他们也找个媳妇!   嘿嘿!   王妃人美心善,肯定会愿意帮他们找媳妇的!   侍卫们兴冲冲转身,呼啦啦跟着姬无伤离开。   而房间里——   直到屋里没有了姬无伤这个狗男人的身影,被欺负的景飞鸢才回过神。 第112章 她带崽跑路离开王爷   景飞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衣裳,那一片衣裳被水色晕染,它的颜色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盯着衣裳看了又看,景飞鸢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想到刚刚姬无伤那狗男人趴在这里做了什么,她就没脸见人。   她咬紧嘴唇,收拢双臂紧紧环着自己,浑身还在发抖。   混账!   那个混账!   关门的动静倒是轻,可刚刚欺负她的时候一点都不近人情!   还说什么先出去会儿,免得让人发现他在这儿有损她的名节,呵,这么担心她的名节,那这狗东西方才是在做什么!   没名没分竟然这样对她,难道就不会有损她的名节了吗?   什么王爷,这人压根就是个混蛋!   混蛋!   卑鄙又无耻的混蛋!   他怎么可以这样……   “呜——”   景飞鸢越想越害羞,一声呜咽过后就将脸颊埋进了枕头里。   呜,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男人,白天看着那么正经,私底下怎么会是这种欺负人的模样!   兀自尴尬难堪羞愤了一会儿,景飞鸢缓缓抬起头,望着微弱的烛光。   她咬紧嘴唇,有些茫然,困惑。   是不是别人家的夫妻,私底下都是这样的?   是不是正常的男人,私底下都是这么卑鄙无耻的样子?   她只嫁过天阉不举的赵灵杰,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跟正常男人相处过,成亲多年赵灵杰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每次相处也都是衣衫整齐隔着桌子坐着,所以,她真的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轻/薄的事。   她不懂,若是她真的嫁给姬无伤成了这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男人是不是每天都要这样欺负她?   这样让人头皮发麻让人羞愤的事,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得经历一回?   景飞鸢抬手捂着眼睛,眼睫轻颤。   她前世是在昏迷的状态下怀上了煜儿,而且第二天醒来全身都是淤青全身都疼,极其凄惨,她一直以为,这种事是痛苦的,是一种让人害怕的折磨,可方才……   可方才……   她摁着自己心口,依稀还能感觉到属于姬无伤的温度。   她虽然很难堪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清楚,方才她并不痛苦,除了羞愤难堪之外她有感觉到快乐……   想到这儿,景飞鸢愣了愣,忽然有些唾弃自己。   她怎么可以想这些。   她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她就要变成她自己都陌生的样子了。   “呼——”   景飞鸢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眼神坚定。   明天她就离开安亲王府。   她最初住进王府的目的是为了查看姬无伤的诅咒。   她是想弄清楚姬无伤的病,然后制作出药丸子,从此用“大夫”和“病患”的关系跟姬无伤建立合作。   既然现在已经看到了姬无伤发病的样子,并且小玉已经制作出了药丸子,那她可以功成身退,离开王府了。   至于之后——   那就应该是姬无伤来景家药铺找她了。   接下来就是看姬无伤展现诚意的时候了。   不论是要她给姬无伤治病,还是要她嫁给姬无伤,都得看姬无伤自己的表现。   她不会再没名没分住进王府,不会让别人对她和家人说三道四。   打定主意,景飞鸢努力压下姬无伤那狗东西在她心里拨动的一圈圈波澜,伸手将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搂入怀里。   她温柔看着儿子可爱的睡颜,亲了亲煜儿的小脸蛋。   煜儿,你以后有家了。   前世苦了你,让你认赵灵杰那恶人喊了四年的爹,如今老天爷垂怜,让我们母子俩同时重生回来,娘已经找到你亲生父亲了。   以后,你能在你亲生父亲的陪伴下长大。   你再也不会受前世那种苦,娘和你父亲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她轻轻抱着儿子,呢喃。   “煜儿,你记住,你爹叫姬无伤,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爹,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他叫,姬无伤。”   “姬无伤……”   喃喃念着姬无伤的名字,景飞鸢缓缓入了梦乡。   她做了好多梦。   每一个梦都很短暂,但是却那么荒诞,那么光怪陆离。   每一个梦里,都有一个欺负她的狗东西。   直到天光大亮,景飞鸢才从那些太能消耗人精气神的梦里挣脱出来。   躺在她怀里的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下床去了,这会儿正蹲在地上,扒拉着烛台玩耍。   昨晚那烛台被她端去放到了地上,一晚上过去,那个她端着烛台仔细看清真容的男人不在了,蜡烛也烧完熄灭了,只剩下一地的烛泪。   煜儿就是在扒拉烛台上的烛泪,一个个捏着玩耍。   景飞鸢翻身侧躺,含笑望着她的乖儿子。   她本来就喜欢这孩子,如今得知这是她重生的亲生儿子,她更喜欢了,她爱得要命,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天下第一可爱。   瞧瞧,别人家的孩子醒了会吵闹,会让爹娘无法睡觉,可是她家煜儿就不一样,自己一个人坐那里玩,不发出一丁点动静吵醒娘亲,多乖啊?   “煜儿。”   她轻轻喊。   正玩得投入的孩子听到娘亲的声音,蓦地抬头望去。   看到娘亲醒了,连好玩的蜡烛都变得不好玩了,他扔了烛台就蹦起来撒丫子奔向娘亲。   “娘!”   他趴在床沿上,小胖手拍着床铺,冲娘亲笑。   景飞鸢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伸了伸懒腰,起身。   她跟围着她一直转的小崽崽穿戴整齐,又梳好发髻,谭嬷嬷才揉着脖子端着一盆水走进来。   看到景飞鸢已经穿戴好,谭嬷嬷懊恼地说,“哎呀我起晚了起晚了,昨晚好像落枕了睡得不好,晕乎乎的,脖子痛,人上了年纪就是这么不中用——”   景飞鸢心虚地看了看谭嬷嬷。   她怎么好告诉嬷嬷,昨晚是某个男人闯进来打晕了嬷嬷,不是嬷嬷落枕了?   她心虚地抱紧儿子,微笑着说,“嬷嬷一定是舟车劳顿太辛苦了,才会睡得沉,嬷嬷您别自责,您再睡会儿都行的。”   谭嬷嬷笑道,“不睡了不睡了,再睡就成猪了。”   她讲水盆放下,服侍景飞鸢和煜儿洗脸。   景飞鸢洗了脸,一边擦着水珠一边问谭嬷嬷,“嬷嬷,王爷在不在府里?”   她心想,那男人最好进宫了,这样她才能带着儿子偷偷跑出王府回景家。 第113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谭嬷嬷挠着头说,“好像不在,我方才去厨房里打热水,隐约听人说,昨晚王爷好像急匆匆回来了一趟,天快亮的时候又离开王府进宫了——谁也不知道王爷回来做什么,大家都在纳闷儿他不是要给皇上守灵么,半夜跑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景飞鸢手指一顿。   回来做什么?   呵,回来欺负她的。   明明是在他哥哥丧期,竟然还敢如此荒唐,他哥哥要是知道,怕是得掀开棺材板跳起来。   景飞鸢压下腹诽,抬眼看了看外面,又问谭嬷嬷,“院子门口可有人守着?”   谭嬷嬷说,“有啊,除了昨天的张玄张大人,还多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陈嵩陈大人。”   景飞鸢捏紧帕子。   一定是姬无伤那狗男人怕她偷偷收拾包袱逃跑,才又多派了一个人来盯着她。   混账!   昨晚由着性子胡作非为欺负她,现在还想约束她的行动自由,他是个什么王爷?他就是个卑鄙下流的无赖!   景飞鸢红着脸颊偷偷在心里骂了姬无伤一通,然后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拉着煜儿一起吃早饭。   吃完早饭,她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拨弄着鬓发若无其事地走到院子门口。   张玄和陈嵩立刻给她行礼。   “景姑娘早。”   “两位大人早。”   景飞鸢也给两个侍卫还礼,隐晦看了一眼张玄。   她发现了,之前张玄就对她很尊敬,现在似乎更尊敬了。   恐怕昨晚姬无伤那狗男人欺负她之后,出门就满心愉悦地对这八个心腹侍卫说过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吧?   她若无其事地对张玄说,“张大人,我和煜儿一直在王府里闷着,煜儿都闷坏了,我想带他去街上走一走,给他买点好玩的玩意儿。”   张玄惊讶地说,“景姑娘要出去?”   他迟疑道,“可是,王爷吩咐了,不能让您离开——”   景飞鸢沉默了下,然后故作凄凉地叹息,“果然,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爷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要囚禁我杀我灭口了?”   张玄和陈嵩都惊呆了。   景姑娘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不是,为什么景姑娘会想到杀人灭口这种事上面?   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又觉得,景姑娘会这样担忧也不是没道理。   毕竟王爷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昨晚在景姑娘做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景姑娘惴惴不安,怕王爷灭口,也正常。   张玄立刻说道,“景姑娘您想多了,王爷视您如珠似宝,又怎么会杀您灭口?”   陈嵩默默补充,“对,他宁可灭自己的口,也不会伤您分毫。”   景飞鸢闻言愣了愣,脸颊微红。   她没有接这茬,平静地说,“既然王爷不曾想过囚禁我,那两位大人可否通融通融?我想带煜儿出去走走散散心。”   张玄和陈嵩对视。   张玄眼神示意:放行吗?   陈嵩回他:不然呢?你来替王爷囚禁他媳妇儿?   张玄眼神又示意:可是王爷不让景姑娘出去……   陈嵩微抬下巴睨着他:王爷?王爷算什么?王爷自己在景姑娘面前都不能挺直腰板说话!他跟咱们说不许景姑娘出去,可是你让他自己来拦一个试试?让他来面对景姑娘,他会比咱们还先怂你信不信?   两人对视三息,然后愉快的一致决定:当王爷说的话是放屁,先听王妃的。   两人拱手向景飞鸢行礼,“景姑娘请,我们随行保护景姑娘。”   景飞鸢嗯了一声,“多谢。”   她牵着煜儿的小手走出院子,谭嬷嬷抱着件披风跟随其后。   至于杜鹃……   昨晚姬无伤打人的劲儿太大,那丫头晕过去了至今还没醒过来。   就让那丫头单独留在王府一会儿,才方便骄阳郡主跟那丫头接头不是么?   景飞鸢刚走到王府门口,门房就笑着上前行礼。   他笑吟吟道,“景姑娘这是要出门呀?”   景飞鸢停下脚步,侧眸望着这个陌生的老人家,她温柔笑道,“是,出去走一走。”   门房立刻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恭敬递给景飞鸢。   “姑娘,王爷吩咐了,若是看到姑娘出门,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姑娘。”   景飞鸢一愣。   看着这信,她的心怦怦跳了跳。   姬无伤那厮,又在弄什么东西?   她手指头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将信封接过来。   她撕开封口,拿出里面雪白带着松香味的信纸。   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展开,上面几行铁画银钩的字迹落入她眼眸。   那几行字是这样的——   我就知道我的鸢儿要偷偷摸摸飞走。   无妨,等会儿我带着厚礼去景家药铺找鸢儿。   鸢儿可不要避而不见啊,否则岳父岳母会狐疑多想的,他们会以为鸢儿在王府受欺负了,咱们做女儿女婿的让两位老人家担忧多不好啊是不是?   落款是——   夫君,姬无伤。   景飞鸢红着脸颊羞恼地看着这张信纸,手指将信纸都揉皱了。   目光落在那自封的“夫君”二字上,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恶!   她是第二次认识到,一个男人撕开了假面暴露出本性以后到底能有多无耻。   上一个是赵灵杰,如今是姬无伤。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怎么会以为安亲王姬无伤是个冷静自持的男人呢,这明明也是个臭不要脸的无赖!   察觉到煜儿在踮起脚尖偷偷看她的信,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里。   她对门房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带着煜儿下台阶离开王府。   姬无伤要来登她景家的门,那便来。   再多来几个王爷给他们景家长脸都行,她怕什么?   她现在只怕姬无伤疯病还没好,来了景家后当着大家的面发疯。   那她可就……   没法应对了。   景飞鸢揉着眉心,低声问张玄,“王爷如今是否已经大好了?”   张玄低声说,“没有,王爷只是恢复清醒了,可他说他还在受那病的影响,恐怕要过了这两日的病期,他才能彻底正常。”   景飞鸢一愣。   完了。   那人的疯病竟然还没好!   等会儿那人若是真的在景家当着爹娘和弟弟的面发疯,一口一个岳父岳母小舅子,会不会把全家人逼疯? 第114章 告诉她,郡主不是亲生的   景飞鸢越想越觉得心慌,她骂了姬无伤那狗男人一通后,又偷偷责怪起小玉的不靠谱。   “你还说你的药不会有其他效果,你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副狂肆邪佞的模样还不如一直做个神志不清的狼呢,至少不会这般欺人太甚……”   小玉非常冤。   它嘀咕,“我的药的确没有其他的效果啊,只是药效不够,让那个王爷一半清醒一半疯狂而已……”   想到主人昨晚被那个狗男人欺负的画面,它尴尬了一瞬,然后心虚地飞快留下一句话就溜了,“主人你别生气,我再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研究出更有效的药!”   “……”   景飞鸢听着小玉喊冤,无言以对。   的确。   没有其他的不好疗效,只是药效不够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个药效不够,把她给害苦了!   昨晚……   昨晚……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再想昨晚那件让她至今还感到羞耻的事。   见小玉已经心虚溜了,她没了谴责的对象,只好拉着煜儿的小手跟没事人一样逛街。   每一个小摊子前面她都会抱着煜儿看看,煜儿喜欢什么她就买什么。   每一次她要付银子,张玄和陈嵩就争着抢着付银子,还特别殷勤地帮她和煜儿拎东西。   “景姑娘我们来我们来!您和小公子只负责买,我们来付钱我们来拿东西!”   “就是,景姑娘您带着小公子已经如此辛苦了,哪儿还能让您亲自来拎东西?我们这俩大男人在这儿啥也不干,岂不是显得我们像废物?”   他们争着抢着,连谭嬷嬷都插不上手。   谭嬷嬷暗自好笑。   她走在景飞鸢身边,低声对景飞鸢说,“小姐,王爷一定是真心喜欢您的,若不是他的态度摆在那里,他麾下的侍卫又怎么会待您如此殷勤?”   老人家感慨道,“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欢您,您只需要看他的亲朋好友和下属待您是什么态度就心中有数了,他待您不真心,他身边的人也会对您视若无睹——”   景飞鸢脚步一顿。   她知道谭嬷嬷说的是对的。   她也知道姬无伤对她是真心。   否则昨晚姬无伤那样对她,她根本不会纵容,她早就让小玉给她一枚药丸子毒瞎那狗男人了。   景飞鸢回头看了一眼又在抢着付钱的两个侍卫,仿佛看到了姬无伤严肃地吩咐这些下属必须把她当成女主人尊敬的画面……   要是没有姬无伤特意的交代,这两人对她又怎么会比对骄阳郡主还尊重,处处对她殷勤讨好?   这种被人偏爱的滋味,让景飞鸢眼眸轻轻流转,眼底一抹欢喜飞快浮现。   她温柔拉着煜儿继续满大街地逛,然后,她在不引起两个侍卫怀疑的情况下,一点点靠近景家药铺的位置,一刻钟后,她终于来到景家药铺。   抬头看了一眼药铺牌匾,她弯起嘴角偷偷瞥了一眼身后侍卫,趁两人不注意,她一把抱起儿子就跑进去了。   张玄和陈嵩还在后面小声理论着什么,忽然嗅到药香味传来,他们下意识抬头——   看到近在咫尺的景家药铺,他们惊呆了。   他们错愕地看着迫不及待抱着小公子往药铺里走的景姑娘,然后僵硬缓慢地面面相觑——   他们好像上当了。   景姑娘在骗他们!   什么逛街,根本就是借口,景姑娘是想回景家,又怕他们不放人,才假装出来逛街!   现在完蛋了,景姑娘回到景家了,他们还怎么把景姑娘诓回王府去?   总不能强抢吧?   在景家公然强抢人家姑娘,打晕了扛起就跑,这不是要逼景家把他们和王府告上公堂?   可是景姑娘不跟他们回去王府,王爷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梧桐苑,还不得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啊?   他们急了。   “景姑娘!景姑娘您等等,您等等!”   他们立刻拎着大包小包追上去,试图阻拦景姑娘抛弃他们家王爷的绝情步伐!   可是,没用。   他们一喊,景飞鸢抱着煜儿走得更快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张玄和陈嵩,飞快迈着小碎步走入药铺里,大夫伙计们跟她打招呼,她匆匆笑着回应了一句,飞快迈出门槛跑去后院。   张玄和陈嵩想继续追,大夫和伙计见状立刻上前拦着——   “两位请留步,后院是我们东家和女眷居住之地,两位不宜前往,两位有什么事可以在铺子里等着,我们为您两位通传。”   “……”   张玄和陈嵩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可以硬闯,可这是未来王妃的家,他们敢硬闯,是不想再活了吗?   他们对视过后,陈嵩打了个手势:我回王府等着王爷,你在这里保护景姑娘。   张玄点头。   陈嵩友好地笑着跟王妃家的大夫和伙计们打了个招呼,飞快离开。   张玄也特别友好地在大堂里坐下来,对虎视眈眈的伙计们笑道,“你们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安亲王府上的侍卫,是我们王爷让我们来保护景姑娘的。你们说后院我不能去,那我就在这里坐着,你们没意见吧?”   大夫和伙计们听见这是安亲王府的侍卫,立刻赔着笑,端茶倒水让张玄舒舒服服在角落里坐着。   安顿好张玄,他们一边各自去接待病人,一边偷偷瞄着张玄——   王爷竟然还派了两个侍卫来保护他们家大小姐,他们家大小姐不会真的要做王妃了吧?   哎呀,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他们家大小姐啊,一定要做王妃!   前脚踹了赵举人,后脚就嫁王爷,以后看谁还敢羞辱他们家大小姐!   ……   景飞鸢回到景家时,姬无伤也刚好回了安亲王府。   看到人去楼空的梧桐苑,受病情影响比平日里更邪肆许多的他抱着胳膊勾唇哼笑,“果然被本王猜中,景姑娘抛下本王,跑了。”   他往院子里瞧了瞧,又笑,“啧啧,自己跑了不算,还拐跑了本王的小鲸鱼,你说她把小鲸鱼带走做什么?那崽崽又不是她生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他身后跟着八大心腹之一。   虎背熊腰的心腹凑上前,小声笑道,“王爷,小鲸鱼不是景姑娘生的,他也不是您生的啊,您这么喜欢景姑娘,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骄阳郡主和小公子不是您亲生的?” 第115章 她跟他!同母异父   姬无伤一怔,随后眼神复杂地望着骄阳郡主院落的方向。   许久,他才说,“新婚夜吧,等我跟鸢儿新婚夜的时候,我便把这事儿告诉鸢儿。”   心腹侍卫想了想,认真说道,“王爷,属下觉得您现在告诉景姑娘最好,她若知道桑榆姐只是您的属下,您从来没有过女人,膝下的两个孩子也不是您的,说不定她一高兴,明天就答应嫁给您了。”   姬无伤闻言看了一眼心腹。   世人只知他有八个忠心耿耿的铁血护卫,其实,是九个。   桑榆是九人之中最厉害的那个。   那八个男儿都得称桑榆一声大姐,所以他和桑榆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桑榆所生两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这八个侍卫一清二楚。   姬无伤一边走向自己的院子,一边回答心腹侍卫。   “不行。”   “桑榆临死前本王答应了她,会对她的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绝不会将两个孩子的身世告诉外人——只有鸢儿与本王成了亲,她也成了桑榆的主子,对桑榆来说她才不算外人。”   “若是在鸢儿还没嫁给本王之前,本王告诉了她这件事,那就是违背了对桑榆的诺言。”   “桑榆在战场上两次拼死护卫本王,最后更是拿她自己的命换了本王的命,我若连对她临终之时的承诺都背弃了,我还有什么脸受她的救命之恩?毕竟她若不为我死,她自己完全可以活着好好疼爱她的两个孩子,哪里需要我来替她照顾?”   “她死了,我蒙受她的救命之恩活下来了,我就得像她一样去疼爱她的两个孩子。”   “而你们比谁都清楚,骄阳的生父一家如今已家道中落,那一家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无赖泼皮,我若在鸢儿还没嫁入王府之前告诉她骄阳的身世,鸢儿一时没忍住又告诉了她爹娘弟弟,此事传出去了,骄阳的生父一家找上门来,骄阳后半生就彻底毁了……”   他叹息一声,“所以,等鸢儿与本王成亲后再说此事吧。”   心腹侍卫闻言沉默。   骄阳郡主的生父一家……   的确是狗皮膏药一样的存在。   郡主若是被那一家子纠缠上了,恐怕这辈子真的逃不脱那一家人的折磨了。   倒是小公子的生父一家,是一家子好人。   尤其是小公子那位叔父!   他笑道,“王爷,前几日回来后属下偷偷去打听了一下,冯家那位二公子很争气,满腹诗书,许多人都押他明年能考中三甲。”   他啧啧道,“希望他能给咱们小公子争口气,他可是小公子的亲叔父啊,有个状元叔父,小公子以后认祖归宗可就能跟着沾光了!”   姬无伤颔首,“嗯,冯家的确不错,养出的三个孩子也都极好。老大英武勇猛,虽战死沙场,却被追封了四品将军。老二年纪轻轻就是举人,明年或许能春闱高中。老三虽是个姑娘家,但也颇有才学,听说为人通情达理秀外慧中——小鲸鱼有这样一家子亲人,想必桑榆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他脚步微顿,“可惜了骄阳。”   他说,“当初桑榆能看上骄阳的生父周参将,还非要厚着脸皮拉我们大家一起帮她想办法让她与周参将春风一度,足以证明周参将是个多么优秀的人,可惜,这样优秀的男子,却有那样一家子亲人……”   心腹侍卫也感叹,“这就是歹竹出好笋吧,周家一家泼皮无赖,周参将在那样的人家长大,还能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真的不容易……可惜好人不长命,他战死了,他那些让人厌恶的家人却一个不少的活着。”   姬无伤又看了一眼骄阳郡主院子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说。   “不错,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血脉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骄阳似乎……没有遗传她娘桑榆和她爹周参将的风骨,反而,像极了那周家的泼皮……”   “刻薄,刁蛮,无理取闹,胡作非为……她是一样也没有落下。”   心腹侍卫闻言,偷偷看了一眼姬无伤。   他心想,骄阳郡主若是能遗传桑榆姐和周参将的风骨,桑榆姐也不会在骄阳郡主五岁的时候一狠心一咬牙,跑去找冯家那俊俏小参将再生一个小娃娃了……   人家说三岁看老,桑榆姐养这个女儿到五岁,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女儿的脾性,她对女儿失望了,知道女儿不成器,才想去拼个小的……   可惜,老天爷对桑榆姐有点残酷。   她那么得意于自己的血脉,那么想生一个能继承她遗风的孩子,结果,大女儿是个骄纵没用的小废物,小儿子呢又是个先天心智不足的,没一个能继承桑榆姐的遗风。   唉。   心腹侍卫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特别忧虑地望着姬无伤,喃喃道,“希望这样的不幸,千万千万不要降临在王爷和景姑娘身上。”   姬无伤回头瞧了一眼侍卫,“什么?”   侍卫笑嘻嘻地说,“属下在祈祷,希望您和景姑娘不要跟桑榆姐一样不幸,她拼了命寻找好男人生孩子,结果先后找了两个男人却接连生出了两个小废物,唉,若是王爷您的孩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可白瞎了王爷您这么好的血脉了,我们将来可就没有主子可效忠了——”   侍卫话音刚落,姬无伤就一脚踹他小腿上。   “放屁!”   姬无伤笑骂,“你的意思是,本王还得死在你们前头σw.zλ.是不是?本王都死了,你们还能健健康康身强力壮的去跟随新主子?你们的命还怪硬的,是吧?”   侍卫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他努力忍住笑,拱手讨饶,“是是是,属下说错了属下说错了,王爷您能活千岁,王爷您的命最硬,属下们一定会死在您前头的!”   姬无伤瞅了一眼侍卫,然后慢悠悠地说,“本王死在你们前头也无妨,本王相信,鸢儿为本王生的小崽崽一定是世上最聪明最厉害的,男孩能继承我的勇猛,女孩能像鸢儿一样美丽善良可爱。小姑娘若是愿意学武,在我这个王爷爹爹的教导下,她或许还能像桑榆一样做个巾帼英雄——”   他微微眯眼,啧了一声,“总之,本王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是骄阳那样。” 第116章 两个美男争抢着登她家门   听到王爷这极度自恋的话,侍卫笑得前俯后仰。   景姑娘要是听到王爷这话,能气得骂死王爷吧?   还没成亲呢,就在想生儿子女儿的事了!   含笑看了一眼王爷的背影,侍卫又想,他们家王爷如今这个样子虽然不稳重了,但是,也挺好玩的,可惜啊,明天王爷就要恢复正常了,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邪肆的王爷了,唉。   姬无伤不知侍卫的惆怅。   他满心只有他的景姑娘,他的鸢儿,他的王妃。   他豪情万丈地撸袖子吩咐侍卫,“去找管家,让他给本王准备一份礼物,等会儿本王要去景家拜访岳父岳母小舅子。”   他回头又补充,“礼物不要太过贵重,否则岳父岳母一定会惶惶不安,绝不会收。但也不要太不值钱,那会显得本王不重视鸢儿,让鸢儿不高兴。”   “……”   侍卫听到这要求就觉得脑袋疼,赶紧转身去找管家。   这种轻不得重不得的礼物可不好衡量,他办不来这种精细的事,还是得找人精似的大管家才能办好。   姬无伤目送侍卫离开,这才转身望着景家药铺的方向。   他弯起嘴角,那双还残留着些许红意的眼里荡漾着一片柔情。   “鸢儿,等着本王,本王这就来找你,你跑不掉的。”   说完,他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上沾染的纸钱灰烬。   他得立刻进去洗洗干净。   带着灵堂的纸钱灰烬和香烛气味登岳父岳母的门,不吉利,人家会厌恶死他的。   ……   同一时刻。   王府客院。   憋得头顶都快要长蘑菇的美少年燕离澜,也从王府婢女口中得知了景飞鸢一大早带着煜儿离开却许久都不见回来的消息。   燕离澜一愣,随即眼前一亮!   他兴奋地呢喃,“姐姐应该是带着煜儿小宝跑回景家了!我就说嘛,姐姐不可能一直住在王府的!既然姐姐和煜儿都跑了,那我也要跑!”   燕离澜蹭蹭跑起来。   他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他马上就跑。   他要去找姐姐!   这个破王府待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个破王爷不想让他接近姐姐就故意让人把他安排到客院,他这几天屡次想去找姐姐都被人拦住了,说王府后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外男不能擅闯,可把他给憋屈坏了!   他也好多次让人给姐姐带话,让姐姐来见他,可是那些婢女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当他放屁,根本就没有帮他传话!   气死了!   这破王府谁爱待谁待,他不住了!   他去姐姐家里干苦活儿累活儿都行,他绝对不要留在这里做个被人限制自由的座上宾!   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见燕离澜蹭蹭跑出来,惊讶道,“燕公子,您今天又要去后院门口等着景姑娘呀?可是景姑娘要照顾咱们小公子,她很忙,怕是没空见您——”   燕离澜瞥了眼侍卫。   哼。   还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他都听到了,姐姐已经离开王府了,他相信姐姐肯定不会再回来找这个王爷!   姐姐一定会是他的妻子,姐姐一定不会嫁给这个黑心肝的故意分开他和姐姐的狗王爷的!   燕离澜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对侍卫说,“我今天想去外面走走,这几天憋得骨头都要生锈了。”   几个侍卫怀疑地看了一眼燕离澜。   他们觉得这位燕公子说的不像是真话,可是他们没有理由阻拦燕公子的去路,毕竟人家燕公子又不是要擅闯后院。   人家燕公子是王府贵客,他们总不能囚禁人家吧?   思虑几番,侍卫只能笑着行礼道,“那燕公子您稍等,我为您叫几个奴仆来扶着您——”   燕离澜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有人陪着我反而不自在。”   说完,他忍着内伤未愈的疼痛,迈着小碎步蹭蹭蹭出了门。   出门走了几圈,他溜到后门。   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缀在他身后的奴仆们,他咧嘴得意一笑,拉开后院的门就呲溜钻出去,飞快跑进后巷离开。   王府奴仆一惊。   他们大声喊着燕公子,一窝蜂追上去。   可燕离澜身负武功,即便内伤未愈也仍旧是个高手,等他们追上去,哪里还有燕离澜的身影?   ……   景飞鸢还不知道,爱慕她的两个英俊的男子正兵分两路各自向景家奔赴而来。   她摆脱了张玄和陈嵩,站在自家后院的青砖石上,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回到自己家了。   现在该姬无伤来找她了。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她得为爹娘的名声考虑,她必须让男方珍而重之屡次登门,在左邻右舍眼中才能显得她足够珍贵,人家才不会暗地里骂她爹娘养了个不值钱的女儿。   景飞鸢将煜儿放下来,拉着煜儿的小手笑道,“煜儿,你看,这就是娘的家,娘终于把你拐到娘家里来了!”   煜儿正四下张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子。   听到娘说话,他仰头望着娘亲,迷茫地眨巴着大眼睛。   景飞鸢揉了揉这个傻孩子的脑袋,刚要继续往前走,就看到弟弟景寻鹤从旁边的小路上窜出来。   一见到她,鹤儿就惊喜大喊:“姐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不等她回答,鹤儿又扯开嗓子冲正院大声嚷嚷,“爹!娘!我姐姐回来了!我姐姐回来了呜呜呜!”   喊完,他飞快冲向姐姐,一把抱住了姐姐。   这个小少年抱着终于回家的姐姐呜呜呜地撒娇,正亲近着呢,忽然,他的腿也被人抱住了。   他迷茫低头一看,才发现姐姐带回来的玉雪可爱的小崽崽正抱着他的腿,也在呜呜呜地撒娇亲近他。   他眨了眨眼,然后惊喜地弯下腰一把抱住小崽崽,“哇,小鲸鱼,你也来啦?”   煜儿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头栽进景寻鹤脖颈里扭来扭去撒娇,“小舅!呜呜呜小舅!”   这可把景寻鹤高兴得要疯了。   这个连爹爹都不认的小崽崽,居然又一次认了他这个小舅!   哎呀,好可爱!   抱抱!   景寻鹤抱着软乎乎的小鲸鱼,嘿嘿笑着冲景飞鸢招手,“姐姐我们进去,快点,我们带小鲸鱼进去玩!”   景飞鸢看着弟弟开开心心抱着煜儿往前跑,她红了眼眶。   前世爹娘和鹤儿惨死,她的儿子还在她肚子里就没了小舅和外祖父外祖母,现在,她的儿子跨越时光跟小舅重逢了。   真好。 第117章 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景寻鹤抱着煜儿飞快冲进正院,与跑出来的爹娘迎头碰上。   他立刻得意炫耀,“爹!娘!你们看!姐姐把小鲸鱼带回来了!小鲸鱼竟然还认识我这个小舅哦!不过你们别嫉妒,千万别嫉妒,等会儿我就教他喊外祖父外祖母!”   “……”   景云峰停下脚步,怔怔望着儿子怀里的小崽崽。   等等,这小崽崽怎么又来了?   女儿干嘛要把别人家的崽崽带回他们家来?   还嫉妒,他嫉妒个屁啊,蠢儿子愿意做便宜舅舅,他可不愿意做便宜外祖父!这小崽崽再可爱又怎么样,又不是他女儿生的,最好这辈子都别叫他外祖父!   景云峰不想搭理蠢儿子,抬头看着他明珠一样的漂亮女儿走过来。   等女儿走近了,他压低声音责怪道,“你呀你,你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回咱们家做什么?”   景飞鸢没法解释煜儿并非别人的儿子,煜儿是她前世的亲儿子。   于是她根本没接这话茬。   她笑着挽住爹爹的胳膊亲昵撒娇,“爹,我的好爹爹,女儿好想您啊,离开家这么些天,女儿要想死您了!您想不想女儿?肯定也想的吧,毕竟我是爹爹最最最疼爱的女儿啊!”   景云峰哼了一声,“少给我灌迷魂汤!”   景飞鸢靠在他肩上,笑眯眯问道,“爹,您不想让女儿灌您迷魂汤,那您想让女儿去灌谁迷魂汤?”   李知薇笑着接话,“就是,女儿亲近你你还不高兴?难道你想看到女儿去亲近别的臭男人啊?”   景云峰没忍住笑了。   他拉着女儿走进院子,边走边问,“你把安亲王的亲生骨肉带回咱们家,安亲王知道吗?他同意吗?你等会儿是不是还得带这孩子回王府?”   景飞鸢说,“不了,我接下来就住在家里了,安亲王想接他儿子,那就自己登门来接,我不会再去王府。”   景云峰脚步又是一顿。   他转头警惕问道,“鸢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飞鸢低垂着眉眼。   之前她不确定姬无伤的心意,她不清楚姬无伤对她的喜欢到底是想纳她为美妾还是娶她为正妻,所以她没有跟爹娘透露,可昨晚……   昨晚姬无伤明确告诉了她,他要娶她。   不是纳,而是以正妻之礼娶她过门,生生世世与她在一起。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必要瞒着爹娘了。   爹娘是生了她养了她的人,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的婚姻大事,爹娘理应有知情权。   想到这儿,景飞鸢抬头望着爹爹和娘亲。   她脸颊微红,鼓起勇气说,“爹,娘,安亲王跟我表明心意了,他说他想娶我,他想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他想做……他想做你们的女婿……”   景云峰惊呆了。   虽然那天去王府,他就从王爷格外殷勤的态度窥探到了一二,可那只是他的猜测,如今王爷是直接挑明了啊!   他根本就不想让女儿嫁给王爷,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只比他小十来岁的王爷做女婿,如今他们家该如何是好啊?   旁边的李知薇也惊了。   她怔怔望着女儿,有点难以置信。   那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竟然真要娶她们家鸢儿?   虽然她这个做娘亲的觉得女儿哪哪儿都好,她觉得她女儿配得上天下任何一个好男儿,可是,可是她从来不敢想摄政王有一天会成为她女婿啊!   这样的贵人给她做女婿,这不是要吓死她吗?   她连赵灵杰那样的举人老爷都不知道如何应付,现在还要给王爷做丈母娘?   她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的女婿?   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她不想攀附权贵,她不懂跟权贵来往的各种繁缛礼节,她无法适应那个到处都是规矩让人束手束脚的圈子。   “哇,姐姐,这是真的吗?王爷真的喜欢你呀?”   相比起爹娘的担忧,景寻鹤就格外高兴了。   十一岁的小少年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劲儿,他不怕麻烦,在他看来,只要王爷是真心喜欢他姐姐,他就不怕跟王爷做一家人,有了王爷撑腰,他也不怕面对京城其他的权贵。   他抱着小鲸鱼凑到姐姐身边,激动嚷嚷,“姐姐,那你喜不喜欢王爷呀?你要是也喜欢王爷,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景云峰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一巴掌拍蠢儿子脑门上,“闭嘴!你一个小孩子,你同意有个屁用!爹娘还没同意呢!”   景寻鹤默默退到景飞鸢身后躲着。   他额头抵着姐姐背脊,小声说,“姐姐你别怕,我永远都支持你的!”   景飞鸢回头看着可爱的弟弟,笑出了声。   她轻轻揉了揉弟弟挨了打的脑门,然后重新望着爹娘。   她温柔说,“爹,娘,你们别担忧,我今天带着小鲸鱼回来,就是想与你们一起看一看安亲王对我以及我们家的诚意有几分,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值不值得你们把女儿嫁给他。我不会胡闹,我会乖乖跟爹娘一起等,等他用诚意打动你们的那天。”   说到这儿,她又话音一转,“若是他对我的喜欢不过如此,若是他对我只有虚情假意,他打动不了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那么,我一定不会踏入王府一步,我绝不会忤逆爹娘,请爹娘放心。”   景云峰和李知薇同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家女儿这么理智,这么乖巧,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能说什么呢?   劝女儿不要考虑安亲王?   可女儿说了啊,如果安亲王对她是虚情假意,她自己就会放弃,她不会嫁入王府的,何须别人来说?   而安亲王对女儿若真的是一片真心,他们难道非要逼迫女儿放弃这个好男人重新找一个?他们就能保证重新找的一定能比安亲王好吗?   唉!   女儿这么乖,他们也做不出来无理取闹的事。   他们只能压下满腔的不情愿,憋屈地陪着女儿一起看安亲王接下来的表现。   想到安亲王就要来他们家拜访了,景云峰和李知薇紧张又无措,走路都同手同脚了,好不容易才来到屋里坐下。   刚坐下,老两口就各自倒了一杯凉茶狠狠灌下,自己给自己压惊。 第118章 她要至高无上,无人能欺   景飞鸢看着爹娘这样,有些好笑,也有些自责。   都是她不好,是她让爹娘坐立不安了。   她以后会更孝顺爹娘的。   她转头看向弟弟和儿子,见她家可爱的儿子像个小尾巴一样开开心心跟着小舅舅满屋子转悠,甥舅俩玩得很愉快,她便没去管那甥舅俩。   她望着李知薇,“娘,我看您的气色好多了,我给您的药,您吃完了吗?”   李知薇连忙激动地说,“还有一颗,你不是说隔几天吃一颗吗,这药太神奇了,我没敢多吃。”   景云峰也抛却了女儿被王爷盯上的烦恼,激动说道,“鸢儿,你那药不愧是从神医那里求来的!真的很神奇!你娘吃下去以后就没以前那么畏寒体虚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以前她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现在都能去前面铺子里坐会儿了!”   李知薇摸着自己的心口,说,“以前这里总觉得像压了什么东西,都无法大口喘气,现在好多了,再也不会走几步就有那种一口气上不来的难受了。”   景云峰温柔看着李知薇,“以前啊,我总怕你们娘会油尽灯枯,把我抛下一个人去黄泉,现在看她一天天好转,我就放心了!我一定能跟你们娘白头偕老,我们一定能一起含饴弄孙,不留遗憾。”   李知薇侧眸望着景云峰,也笑了。   夫君怕,她其实更怕。   她怕死,她怕离开这么好的夫君,她怕女儿和儿子没有了娘亲受人欺负,现在她身子好很多了,她再也不怕了。   她握了握夫君的手,然后温柔看着景飞鸢。   她说,“鸢儿,那神医给的药这么好,他等同于救了我和你弟弟的命,这些天我和你爹你弟弟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给神医一点贵重的谢礼我们才能安心。”   景飞鸢惊讶道,“谢礼?不必了吧,神医已经拿了报酬了,咱们家铺子里一夜之间消失的三成药材就是神医自己来取走的,爹娘我跟你们说过,你们忘了吗?”   她心想,前些天她把药丸子交给娘时就骗爹娘说,她去悬崖底下向神医求来了救命的药,而作为交换,神医取走了景家药铺的三成药材。   当时爹娘震惊之下,立刻跑去库房查看了一番。   发现库房里所有药材竟然一夜之间离奇地消失了三成,爹娘都啧啧称奇,说神医从景家取走了这么多药材也没惊动他们任何人,不愧是隐世高人。   于是,她完美解决了她偷偷拿走药材塞进药玉空间的问题,也让爹娘安心接受了神医给的药。   可谁知道,现在爹娘发现这药效太神奇,竟然又觉得不安心了,他们竟然还想再给神医一点谢礼,这实在是……   太淳朴了。   她爹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景云峰不知他由衷感激的神医就是他眼前的女儿,他爽朗笑道,“我们当然记得,可是神医的救命之恩,哪里是那么点药材就能抵消的?”   他握紧李知薇的手,说,“我跟你娘商量后决定了,我们要把家里珍藏的一株三百年人参,还有两百年灵芝,以及两对上好的鹿茸拿出来。鸢儿,你有空了就帮我们把这些转交给神医。之前那些药材不值什么钱,这人参灵芝鹿茸才是好东西,想必神医会喜欢的。”   景飞鸢还没说话,听到“人参灵芝”的小玉就飞快跳了出来。   它在景飞鸢脑子里嚷嚷,“收下!主人你一定要收下!普通药材我有了,可是人参灵芝这种好药我缺得很!主人你快收快收,有了人参灵芝我就能调配出更好的药,你娘你弟弟还有燕离澜都能好得更快!”   景飞鸢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听到小玉这么激动央求她收下,她更不会拒绝了。   她抬头看着爹娘,装作迟疑,“那人参灵芝是爹搜寻很久才弄来的宝贝,爹娘你们真的舍得送人吗?”   景云峰笑道,“舍得,我搜寻人参灵芝是为了给你娘和弟弟吊命用的,可现在他们身子都好转了,这人参灵芝我留着也没用了,倒不如送给神医,没准他一高兴又送给你娘和弟弟几颗药丸子,让她们身子骨能再好上一些呢。”   李知薇怕女儿多心,又温柔补充,“鸢儿,你爹也给你留了,他当年就从那三百年人参上面剪了一包参须,这是给你准备的,你虽然身子骨好,可你以后毕竟是要生孩子的,到时候拿参须熬参汤喝,一定能母子平安。”   景飞鸢一愣,随即有些好笑。   娘这是怕她多心?   她没有那么小气。   娘和弟弟身子骨不好,她要是有人参她都会给娘和弟弟留着吊命,又怎么会嫉妒爹对娘和弟弟好呢?   她握紧李知薇的手,笑着点头,“好,既然爹娘都舍得将这些药材送给神医,那我就替神医师父收下了,到时候转交给师父他老人家。”   景云峰和李知薇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神医师父?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又惊喜又难以置信,异口同声道,“鸢儿,神医收你为徒了?”   景飞鸢一副不胜荣幸的样子,点头说,“是。”   她又解释道,“前些天师父还在考验我,我不确定他老人家是否能收我为徒,所以我便没有将此事告诉爹娘。这一次我按照师父的指导,帮忙治好了安亲王,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很满意,已经收我为徒了。”   “太好了!”   景云峰和李知薇激动得瞬间跳了起来!   他们知道那神医有多厉害,如今女儿竟然做了神医的徒弟,实在是太荣幸了,太自豪了!   他们景家祖坟冒青烟了!   激动之余,他们又有了几分恍然——   难怪女儿非要住进安亲王府!   原来是因为神医师父知道安亲王有病,让女儿去王府给王爷治病的!   女儿是肩负重任,如今女儿如愿拜神医为师,立刻就离开王府回家了,他们女儿果然是最乖的!   景飞鸢将爹娘激动的模样尽收眼底,眼睫微闪。   如今有了王爷撑腰,她是时候发展壮大她的声望,建立她至高无上的神医地位了,今后她即便不靠安亲王,也无人能欺。   她说,“爹,娘,神医师父说,过些天他会给我一批药丸子,到时候我便将药丸子放在咱们铺子里售卖,你们看行不行?”   她又说,“我自己是觉得挺好的,我们能为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濒死之人送去健康和长寿,他们能回馈我们金银钱财,我们好拿去买更多药材孝敬师父让师父研究出更好的药丸子,这是三赢,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第119章 小姐!有美男求见你   景云峰听到这话,顿时惊喜地一拍大腿!   “当然好啊!行啊!必须行啊!”   他激动大笑,“我们景家这是撞大运了啊!神医给的药丸子必定是有奇效的,到时候我们景家药铺替神医代为售卖那神奇的药丸子,必定会有无数病人蜂拥而至,等那些病人吃了药丸子治好了病,沉疴尽去,一身轻松,我们景家药铺定会收到无数赞誉和感激,我们景家药铺会跟随神医一起名扬天下!”   李知薇也同样惊喜。   谁能想到呢,她们竟然还能沾女儿和神医的光,让药铺名扬天下!   她女儿太厉害了,难怪王爷都喜欢她女儿!   景飞鸢含笑看着激动到脸色通红的爹爹和娘亲。   她之前就想好了。   她拥有这样神奇的药玉空间,去一个一个为病人看病,太浪费时间了,倒不如让药玉空间专门针对某一种病,一次凝结出大批量的药丸子,然后将药丸子放在景家药铺代为售卖,让那些病人自己来买药治病。   这样最节省时间,也能将药玉空间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   譬如,止血消毒的伤药算是一类。   譬如,治疗高热伤寒的药是一类。   譬如,为女子缓解痛经的药是一类。   当今之世,百姓突发意外失血过多致死,百姓感染伤寒高烧致死,是最常见而且致死率最高的两种伤和病。   尤其是感染伤寒,这种病对贫穷百姓的影响最为惨烈。   很多夫妻生了四五个孩子,却有一半都养不大,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钱买昂贵的药,而孩子体弱熬不过伤寒的折磨,最终不幸夭折。   所以,她完全可以让小玉专门制作出为伤口止血和治疗伤寒的药丸子。   有病痛的人可以买去服用康复,没病没伤的人也可以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一旦受了伤流血不止,或者感染了伤寒,就立刻掏出药丸子服用,如此一来,必定能挽救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这将会是她和小玉的大功德。   这样,才不辜负老天爷赐她机会让她重生。   至于那种为女子缓解痛经的药丸子么……   这就是她身为女子的私心了。   她前两年刚来月事的时候,每次都会痛得满床打滚,后来喝了许多药才缓解了,她了解天下女子为痛经所受的折磨,她想让天底下所有与她一样受苦的女子得到解脱。   等到以后,她积攒的钱财足够多了,她空间的药材也足够多的时候,她还可以让小玉研究一些不能救命但能帮人变得美丽的药。   譬如,为女子研制出一批祛痘的药丸药膏。   譬如,为女子研制出美白的药膏。   有空了再研制一些让人白发变乌发的药丸子。   除了这些之外,这世上还有许多许多病症,等着她和小玉去济世救人。   而她,非常愿意做这样的事。   既能帮别人解除痛苦和困扰积攒功德,又能让自己名利双收,这样的事谁又会不愿意呢?   景飞鸢正在跟爹娘说她和神医师父的事,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景飞鸢抬头看向门外。   前院药铺里的伙计小五飞快跑到门口。   他用特别惊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景飞鸢后,笑着说,“东家,大小姐,咱们药铺外面来了个可俊可俊的美少年,说是找大小姐您的!”   景飞鸢有些惊讶,“找我?”   景云峰也有些懵,他纳闷道,“可俊可俊的美少年?有多俊?有多美?”   伙计挠着头嘿嘿直笑,“我没念过书,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有多美,反正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美少年!他长得比咱们家大小姐还美,可偏偏又是个男儿身,哎哟要是往他眉心点一颗红色的朱砂啊,他都能去扮观音了!”   景云峰和李知薇又惊又好奇。   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看的美男子?   不行,他们得去看看。   而景飞鸢在听到伙计这般形容时,就已经猜到了那是谁。   燕离澜。   一定是阿澜。   因为阿澜是她生平所见最美的少年。   景飞鸢笑着对伙计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是阿澜来找我和小鲸鱼了。”   景飞鸢站起身跟景云峰和李知薇说,“爹,娘,阿澜是我之前救下的少年,他是个武功高强又心地善良的孩子,明明他跟小鲸鱼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小鲸鱼的邻居,可他却因为小鲸鱼叫他一声小舅,就能在小鲸鱼被人追杀时拼死护着小鲸鱼,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啊,是个值得敬佩的少年英雄。”   她笑着说,“我出去迎一迎阿澜,爹娘你们稍坐。”   结果,她刚迈开步子,她爹娘也站起身来。   爹爹景云峰笑眯眯地说,“走走走,一起去看看,咱们也去看看那能扮观音的美少年到底长什么样!”   娘亲李知薇虽然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此刻也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想去看看美少年。   就连景寻鹤也兴冲冲地拉着煜儿凑过来了,表示也要去看看比他姐姐还美的少年长什么样。   见大家这样,景飞鸢失笑。   凑热闹真是人的天性啊。   “行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人美心善的阿澜。”   景飞鸢扶着娘亲,陪着爹爹,身边跟着两个小尾巴,一起浩浩荡荡出门去。   不多时,一家人就从后院来到药铺门口。   刚一掀开门帘子,景飞鸢就看到十四岁的美少年阿澜拘谨坐在铺子里,正被铺子里十几个人隐晦打量。   不仅是铺子里的大夫和伙计,就连来看病的人都在盯着阿澜看。   毕竟谁也没见过这般钟灵毓秀的少年,美得让人惊叹。   一辈子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好看的人儿,谁能忍得住不多看几眼?   大家你偷偷看一眼,我偷偷看一眼,个个都盯着美人看得起劲,就是可怜了被大家盯着的美少年阿澜,他低着头拘谨地坐着,都不敢抬头了。   见到这一幕,景飞鸢没忍住笑出了声。   低着头的美少年耳朵灵光得很,一听到熟悉的笑声,猛地抬起头来。   看到站在门帘子前面的美人姐姐,燕离澜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浑身上下都透着纯纯的开心和激动!   “姐姐!” 第120章 王爷吃醋,来争宠   燕离澜呲溜一下站起身,飞快小跑到景飞鸢面前。   他眼睛亮亮地望着景飞鸢,那双比星辰还明亮的眼睛里,只有景飞鸢一个人的倒影。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家啦!我一路打听,好难好难才找过来的!路上还被好几个走路不长眼的人撞了,撞得我伤口又疼了,姐姐……”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眼巴巴望着景飞鸢,委屈地轻哼一声撒娇。   不等景飞鸢说话,下一刻他又忽然笑弯了眼。   他手指揪着景飞鸢的袖子,开开心心地说,“不过,不过现在一看到姐姐,我就不疼了!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开心啊!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你了,那个可恶的王爷不让我去见你,幸好你离开王府了,不然我现在都还见不到你呢!”   景飞鸢看着这个多日未见的柔软少年,心软极了。   可是将少年眼底的依恋尽收眼底,她又不由得心情复杂。   她能感觉到,阿澜这双眼睛里的情意。   而她……   她只拿阿澜当弟弟。   她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张玄,对燕离澜说,“进屋坐吧,阿澜,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燕离澜一愣,随即红着脸颊说,“嗯!我也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姐姐说!”   说完,他这才舍得看向景飞鸢身边的两个老人。   他拱手行礼,“两位是景姐姐的爹娘吗?”   景云峰和李知薇点头。   燕离澜又一次弯腰郑重行礼,“伯父伯母好——”   不等两人说话,他就麻溜开始了自我介绍。   “晚辈燕离澜,安远县人氏,家中是开镖局的,算不得豪富,但也小有家资,不过晚辈命苦,自幼无父无母,是慈祥的祖父和温柔的祖母将我养大。”   “伯父伯母你们别看晚辈年纪小,晚辈武功不差,以一敌十不是问题,此次晚辈是以护卫的身份护送煜儿进京。”   “只是没想到,进京后突发变故,十几人追杀我和煜儿,我为了保护煜儿,重伤濒死……幸好将死之时景姐姐她如仙女一般出现,她救了我的命!”   “伯父伯母,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的恩德我燕离澜这辈子都会牢记,我燕离澜随时可以为你们的女儿豁出性命!”   说到这儿,他脸颊微红,小声道,“所以伯父伯母,接下来我想在你们家暂住几日,报答姐姐的恩情,你们别嫌我烦,别赶我走,好不好?”   “……”   景云峰和李知薇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美少年。   这,这是什么情况?   哪有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连家里几口人都详细说给别人听的?   这,怎么像极了前来毛遂自荐的入赘小夫郎?   老两口看了看燕离澜这张俊美得让人惊叹的脸,又看看旁边美丽的女儿,然后,他们又看向燕离澜。   当看到燕离澜一眼一眼偷偷看向他们女儿时那害羞的眼神,他们忽然灵光一闪!   哎哟,这个叫阿澜的少年,不会真是想入赘他们家吧?   想到这儿,景云峰和李知薇不禁用审视的眼神仔细盯着燕离澜瞧。   家中开镖局的,小有家资……   不错,不错,自己家有钱,就不会像赵灵杰一样吃他们女儿的喝他们女儿的!   无父无母,家中只有慈祥的祖父温柔的祖母……   不错,不错,没有严肃死板的公公,没有刻薄的婆婆,就不会有赵钱氏那样的恶婆婆来害他们女儿!   至于家中有祖父祖母,不怕,一般家中长辈都是隔代亲,祖父祖母会比公婆更疼人!   小小年纪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   这就更棒了啊!   满腹诗书和武功高强,他们以前看重满腹诗书,可经过了赵灵杰那个人渣败类以σw.zλ.后,他们怕了那种满肚子黑心肠子的读心人了,他们更想跟直爽的武夫打交道!   俗话说得好,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   瞧瞧这个阿澜,为了保护煜儿都能豁出命去,这种人还不够仗义吗?   太仗义了!   绝对当得起女儿夸赞的那一声“人美心善”!   他们景家缺的就是武功高强的女婿,有个武功高强的女婿入赘他们家,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他们女儿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阿澜说了,他的命是他们女儿救回来的,他会一辈子感念女儿的恩情,他可以为女儿豁出命去——   一个蒙受了他们女儿救命之恩的孩子,一个心善知恩图报的孩子,又还这么喜欢他们女儿,这样的人伤害他们家女儿的可能性极小极小!   至少,这个人远比那些陌生人更可靠!   景云峰和李知薇上上下下盯着燕离澜看了几遍,越看越满意。   哎哟喂,这少年长得可真好。   真好啊!   哎哟瞧瞧,这少年还在一眼一眼偷偷看他们家女儿呢,那红通通的耳朵,多可爱啊?   他们喜欢这个少年。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个少年给了他们一种很淳朴很实诚很招人喜欢的感觉,他们是越看越喜欢!   可比那个安亲王好多了。   安亲王虽然好,可是二十八岁的年纪还是大了些,又久经沙场一身煞气十分吓人,往他们面前一站,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哪儿敢要这样的女婿?   让王爷做女婿,他们会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   还是眼前这个少年好。   家里开镖局的,跟他们开药铺的门当户对。   这少年性子开朗又柔软,完全没有王爷那般吓人的威严,这种才是最适合做女婿的好人选啊!   景云峰越看越高兴,他大笑着拍了拍燕离澜的肩,朗声道,“阿澜是吧?想报鸢儿的救命之恩是吧?好,那就在咱们铺子里住下,欢迎你住下!”   李知薇也笑着点头,“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房间,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景云峰又指着景寻鹤,对燕离澜说,“阿澜啊,你不是说你会武功么,有空了教我们家小儿子一点拳脚功夫行不行?”   燕离澜看到这么爽朗热情的伯父伯母,受宠若惊。   他立刻点头,“好,好!没问题!”   扭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他的景寻鹤,他笑眯眯地说,“以后弟弟的武功就由我来教了,我保证让弟弟成为高手!”   景云峰开怀大笑。   景寻鹤也乐得立刻说道,“谢谢阿澜哥!”   燕离澜看着眉开眼笑的伯父伯母,又看了眼开心的弟弟,他没忍住偷偷看向景飞鸢,兴奋得想尖叫。   瞧瞧,他一见面就博得了伯父伯母的喜欢,美人姐姐一定是他的,那狗王爷休想跟他抢!   正想着狗王爷,药铺外面忽然传来了狗王爷的嗓音——   “鹤儿想学武功?怎么,不找本王呢?” 第121章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啊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燕离澜背脊一僵。   那个恶霸王爷怎么也来了?   讨厌!   阴魂不散!   美人姐姐都带着煜儿跑了,恶霸王爷还要追来,好烦啊,不好好在皇宫为亲哥哥守孝,带着一身孝到处乱跑,晦气死了!   燕离澜一边骂姬无伤,一边抬头看向对面的景飞鸢。   他以为美人姐姐会跟他一样讨厌这个追来的狗皮膏药,可是抬头就发现了美人姐姐那一瞬间变亮的眼睛——   燕离澜愣住。   姐姐听到王爷的声音,怎么会这么高兴?   难道……   难道姐姐喜欢那个王爷?   一愣过后,燕离澜飞快压下了这个念头。   不。   姐姐不可能喜欢那个王爷的。   姐姐听到那个王爷的声音很高兴又怎样,刚才姐姐看到他坐在铺子里不是一样高兴吗?   要是姐姐高兴就能说明姐姐喜欢那个王爷,那,姐姐也一样喜欢他!   他在姐姐心里的位置,绝对不会输给王爷的!   燕离澜自己安慰了自己,然后转过身看向药铺门口,跟大家一起拱手向缓步而来的姬无伤行礼。   “草民拜见王爷——”   铺子里所有人齐刷刷行礼。   可低着头的各人,有各自不同的心情。   景飞鸢自然是怀揣着隐秘的开心。   她刚回来不久,这个男人就迫不及待追来了,这种急切,印证了她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份量,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没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英俊王爷。   对上王爷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王爷那对她势在必得的霸道神情,她心中一跳,飞快低下头去。   这么多人都在呢,这个男人干嘛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虽然大家都在低头行礼,可是保不齐有谁跟她一样偷偷抬头,那不就发现这个男人火辣的眼神了么?   可恶,这个男人半清醒半疯狂的状态真的让人害怕,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相比起景飞鸢的欢喜,景云峰和李知薇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两位老人家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王爷女婿,他们觉得自家高攀不上,所以并不看好王爷和女儿的未来,他们怕女儿卷入漩涡里不得善终。   而现在,两位老人家已经对阿澜这个乖乖女婿有了几分喜欢,他们就更不想看到王爷来纠缠他们家女儿了。   行礼的他们看似恭恭敬敬,可是低着头的他们满脸都写着烦恼不高兴。   王爷最好只是路过,最好赶紧去皇宫守孝。   他们家不欢迎,真的不欢迎,小小药铺容不下这样的贵人。   “诸位免礼。”   姬无伤不知岳父岳母对他的嫌弃,他一边看着他心心念念的鸢儿,一边从容优雅走到大家面前。   等大家直起身后,他扭头瞅了一眼燕离澜。   他故意说道,“燕公子,你这小小的年纪,小小的短腿,没想到走起路还挺快,一眨眼工夫就从王府溜到景家来了。”   “……”   燕离澜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姬无伤!   小小的年纪!   小小的短腿!   这十个字简直太气人了!   他知道他比美人姐姐小四岁!   他知道年仅十四岁的他如今也不够高!   可是他还会长啊!   这个狗王爷就非得拿他的年纪和身高来扎他的心是不是?   他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当然,在下年轻有活力,自然要比王爷走得快——王爷您完全不用跟在下比,毕竟您都快三十的人了,您女儿都只比我小三岁,您这个年纪的人走得慢实属正常!”   停顿了一下,他咧嘴笑问,“要不然下一次,我走慢点,等等您这个老人家?”   “……”   姬无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没想到,这个腼腆害羞的少年竟然有怼他的勇气!   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觉得,这个燕离澜可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软无害。   这应该是个善于伪装的小猫崽子,会挠人的那种。   这小东西是故意在鸢儿面前装出温软无害的样子,想博取鸢儿的怜惜……   呵。   有点意思。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燕离澜。   他没有发怒,毕竟这是救了他家小鲸鱼的恩人。   他轻轻笑道,“那倒不必,本王虽然比燕公子你大一些,却算不上什么老人家,不需要你刻意停下来等本王。”   他抬手指着身后几个侍卫,又说,“本王今儿之所以会落到你后面,是因为本王在府中准备礼物耽搁了一会儿,才让你抢了先。”   他故意看着两手空空的燕离澜,“说起礼物,燕公子你第一次登救命恩人家的门,就这么两手空空,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专程登门拜访,哪有不带礼物,只带着一张大嘴来吃白饭的道理?”   燕离澜脸色一僵。   他看了看姬无伤身后那些侍卫拎着捧着的大包小包。   他有些懊恼。   糟糕了。   他只想着快一点找到美人姐姐和煜儿,都忘了准备礼物了。   第一次登门,这样的确失礼。   他抱歉地对景云峰和李知薇说,“伯父伯母,是我疏忽了,对不住,请你们稍等,我这就出去买——”   “别!”   景云峰哪儿能让进了家门的人又跑出去买礼物?   让人知道还以为是他嫌人家没带礼物,故意把人赶出去的呢!   他赶紧拉着燕离澜的胳膊,笑着说,“买什么礼物啊,不用买,你这孩子我们喜欢得紧,你能来我们家玩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燕离澜感动得要命,“伯父!”   姬无伤在一旁安安静静瞅着。   他眯着眼盯着他岳父看了看。   啧啧。   他看出来了。   岳父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岳父是想隐晦告诉他,他带再多的礼物来,也不如燕离澜空手来更讨人喜欢,因为燕离澜这个人就比他讨人喜欢。   他要是识趣,要是还要脸,这会儿就该自己放下礼物离开。   可是……   他今天不要脸啊!   他疯狼状态下连趴在地上冲鸢儿扭胯求偶都能干出来,这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状态他要什么脸?   他只要媳妇,不要脸。   姬无伤弯起嘴角对景飞鸢一笑,然后他两步走上前。   他伸手握着燕离澜的肩把人往旁边一拽,他自己慢悠悠凑到岳父面前,微笑问道,“伯父,那我呢?你是否也喜欢得紧?我来你们家玩,也是最好的礼物吧?” 第122章 吓得当场跳起来   “……”   景云峰呆呆望着凑到自己跟前的王爷,难得的哽住了。   这话,是要脸的人问得出口的吗?   哪有这般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小小平民,他敢说他不喜欢王爷吗?他敢说他不欢迎王爷来他家,他敢说王爷来他家玩是他现在最厌烦的事吗?   他不敢。   他死死盯着王爷看了又看,然后艰难笑道,“自然,自然,王爷是摄政王,天下百姓无不归心,人人都敬重爱戴王爷您,草民也一样!王爷您这样的贵人驾临,景家蓬荜生辉,草民三生有幸!”   姬无伤微笑看着岳父大人。   他知道岳父的回答是违心的。   他知道岳父很勉强。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岳父不喜欢他,那是因为岳父不够了解他啊,岳父畏惧他表面的王爷威严,等他跟岳父好好处一处,他相信岳父会喜欢他这个女婿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岳父了解他,接受他。   于是,姬无伤温和地笑道,“伯父您言重了,我是晚辈,您拿我当景姑娘的朋友对待就行了,不必敬重不必爱戴。”   他话音一转,“方才我在药铺外面听燕公子说,景姑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说完,伯父就很信任他了,其实伯父,您女儿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您女儿救的不止他燕公子一个,您女儿前些日子救了我儿子,昨日又救了我,她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会毕生铭记她的恩德,可以随时为她豁出性命——”   他含笑看着景云峰,“所以伯父,不只是燕公子不会伤害您的女儿,我也不会,她也是我的恩人。”   “……”   景云峰惊呆了。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个王爷是不是脑子被驴踢坏了?   那个寡言少语清冷矜持的王爷,怎么会一改常态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景云峰呆呆盯着姬无伤看了又看,然后艰难扭头看着其他人。   到底是王爷脑子有病,还是他在臆想发癫?   然后他一扭头,发现铺子里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震惊。   而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王府侍卫张玄,还伸手捂着额头,一副没脸见人的尴尬样子!   所以,不是他发癫?   是王爷在发癫?   景云峰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接王爷这个话。   这话真的没法接啊!   还是景飞鸢看不下去了,红着脸轻声指责姬无伤,“王爷,您吓到我爹了。”   姬无伤温柔看着景飞鸢,“是吗?那有劳景姑娘在旁边多提点提点我,我努力收着点。”   景飞鸢听到这话,脸颊又红了两分。   呸!   说得好像她是他夫人一样,谁要在旁边提点他啊!   还收着点,他的疯病一日不好,他就绝对不会收着性子!   “爹,娘,王爷身份贵重,阿澜又是有伤之人,哪儿能一直在外站着?咱们请王爷和阿澜进屋坐着说话吧。”   景飞鸢实在是不想在铺子里这么多人面前陪着姬无伤一起丢脸。   她转身扶着爹娘进屋。   心想,这男人要狂野就进屋去尽情狂野吧,呵,等这男人彻底恢复清醒以后,看他怎么好意思面对,他的脚趾头能把鞋子都挠破!   有了女儿来搀扶,景云峰和李知薇忙不迭跟着进屋了。   吓死人了!   这个王爷吓死人了!   明明上一次见面时还没这么难缠,奇了怪了,今天突然跟中邪了一样,他们招架不住,他们得赶紧溜!   他们走了以后,景寻鹤偷偷看了看性情大变的姬无伤,也拉着小鲸鱼要进屋。   结果。   他拉不动。   小鲸鱼抱着桌腿站在角落里,歪着脑袋迷茫地盯着姬无伤看。   小脑袋往左边侧,眨巴眨巴眼盯着姬无伤的脸,然后又把小脑袋往右边侧,又眨巴眨巴眼盯着姬无伤的脸。   他看得都迷糊了。   呜,这个人他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这个人好像他爹爹,但是又跟爹爹不大一样。   他咬着手指头盯着姬无伤,眨了眨眼后,他试探着张开小嘴,“嗷呜?”   姬无伤本来是要跟着景飞鸢进屋的。   看到景寻鹤站着没动,他才发现了景寻鹤脚边的小鲸鱼。   见小鲸鱼在盯着他看,他便含笑任由小鲸鱼看,可谁知道,小鲸鱼忽然张开小嘴软乎乎地冲他嗷呜了一嗓子——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怔怔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对上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他忽然感觉到了血液倒流的激动和振奋!   他和鸢儿的崽崽,还认识他!正在跟他对暗号!   “小鲸鱼!”   姬无伤快步上前一甩袍角在小鲸鱼面前蹲下来,想伸手去抱小鲸鱼。   可是小鲸鱼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被他吓得立刻就往角落里缩去。   他愣了愣,随后笑着回应小鲸鱼,“嗷呜——小鲸鱼,我是爹爹,嗷呜——”   小鲸鱼听着熟悉的嗷呜声,这才确认了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爹爹。   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欢喜,他飞快从角落里跑出来,高高兴兴扑进姬无伤怀中,“爹!”   “真乖。”   姬无伤单手抱着软乎乎的儿子站起来。   瞥了一眼燕离澜,他眸光一转,故意说道,“小鲸鱼,跟小舅挥挥手打个招呼,然后爹爹带你去找娘,好不好?”   他刻意在“小舅”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像是在故意提醒燕离澜,燕离澜永远只能是个弟弟。   看到燕离澜脸黑,姬无伤愉悦地掀开帘子,抱着儿子大步朝他的鸢儿追去。   “……”   景寻鹤怜悯地看了一眼被气得心口痛的燕离澜。   真惨啊。   他总觉得阿澜哥争不过王爷,怎么办?   察觉到景寻鹤的视线,燕离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弟弟,我们也进去吧?”   景寻鹤乖乖点头,扶着燕离澜的胳膊走进后院。   ……   正院大堂里。   景云峰几次恭敬请姬无伤坐上座,姬无伤都没应,他自称是晚辈,不好坐上座,理所当然地抱着小鲸鱼坐在大堂左边。   景云峰见状,也拉着李知薇坐在大堂右侧。   姬无伤温柔看了一眼站在岳父岳母身后的景飞鸢,示意他的人将礼物送上来。   一个个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一字摆开,看得景云峰心惊肉跳。   “王爷,这,这……”   景云峰艰难说道,“这么多礼物,小人实在是不敢收,王爷您……不如让侍卫大人们拿回去?”   姬无伤莞尔,“伯父不必紧张,盒子里装的都是些寻常药材,我知道伯父是爱药材之人,便想投您所好,其实不值什么钱。”   景云峰一听是药材,又还不值什么钱,就有几分意动。   他看了看姬无伤,伸手打开了最中间的一个盒子。   本以为真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结果一打开,他吓得当场就跳起来了! 第123章 王爷强迫她接受   “王爷!”   景云峰跳起来飞快退后两步,然后指着那敞开的盒子,震惊地对姬无伤说,“这药材!您这药材是不是装错了?”   姬无伤一脸从容,淡定地说,“管家亲自装的,不会有错。”   景云峰愣了愣。   难道是他看错了?   景云峰又探着脑袋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两眼,然后眼神复杂地盯着姬无伤,“王爷,您确定这只是不值钱的药材?”   姬无伤颔首,“确定。”   景云峰抿了抿唇,然后抖着手指将药盒子拿起来递给姬无伤看,“您这盒子里可是一支人参啊王爷……”   姬无伤看了眼那人参,眼神微变,然后他继续点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错,是人参,三五十年的人参罢了。”   景云峰额角青筋直跳,“王爷!草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草民开了几十年药铺了,这三百年以上的人参草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您这支人参不论是从参香还是品相上,绝对是三百年以上的人参!”   姬无伤仍旧坚持,“您会不会是看错了呢?”   景云峰哪里能接受这种质疑?   他当即就将盒子放下,撸着袖管较劲地说,“王爷您稍等!草民这就去把家中珍藏那一株三百年人参拿来跟您对比对比!”   姬无伤无奈看着转身要走的景云峰,只能出声把人叫住。   “别去了,伯父,您没看错,这是三百年人参。”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桌边。   他修长手指缓缓打开了其他几个盒子。   “五颗十年的首乌。”   “五颗十年的党参。”   “五枚核桃大的麝香。”   “五颗十年的黄精。”   他抬头看着景云峰,“伯父您瞧,这四个盒子里都是寻常药材,晚辈没有骗您,对吧?”   景云峰皱紧眉头。   他看了看那四个盒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人参盒子,忽然明白了,“那四个盒子里的普通药材是王爷送我的礼物,这盒子里的人参,王爷是想送给鸢儿的?”   姬无伤没有否认。   也否认不了。   他笑道,“伯父,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穿了我的把戏,伯父猜得没错,其实这支人参,我是要送给景姑娘的。”   他一边说,一边温柔凝视着景飞鸢。   “我想着,景姑娘年纪小,应该不懂品参,我送她以后随便糊弄她说这是三五十年的人参,她也不会怀疑……可谁能想到伯父您运气如此之好,一伸手就刚好打开了这个放在最中间的人参盒子?”   景云峰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王爷这样做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要拿三百年的人参糊弄鸢儿?”   姬无伤转头看着景飞鸢。   他眼里只有景飞鸢一人的影子。   他说,“因为我希望景姑娘有宝药护身,我希望她一辈子无病无痛,我希望她能比我更长寿。可是景姑娘人品贵重无瑕,她定然不会收三百年人参这种礼物,我只好想办法骗她,哄着她收下。”   景云峰听到姬无伤这话,心中微微一震。   这份心意……   着实可贵。   景云峰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也被姬无伤这话震到了。   她清凌凌的眼眸与姬无伤的眼对视,看清姬无伤眼中的柔情,她心里泛起一阵阵无法压制的涟漪。   那是甜蜜的涟漪。   让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亲眼看到有个男人在想方设法对她好,这份心意,比三百年人参更珍贵,更值得她珍惜。   “景姑娘——”   姬无伤将景云峰放在桌上的人参盒子拿起来,一步步走到景飞鸢面前。   “希望你收下它,希望你此生,福寿康宁。”   “……”   景飞鸢低头看着递到面前的盒子。   盒子里那参须发达的三百年人参那么张扬地映入她眼里,晃得她眼花。   浓郁的参香钻入她口鼻,熏得她陶陶然。   她压制着满心的欢喜和感动,缓缓抬起头望着站在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她抿了抿唇,摇头轻声说,“王爷,这太贵重了……三百年人参,有市无价,多少权贵捧着金子都买不到它,它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一字一顿,“可在本王这里,没有什么能比景姑娘更珍贵。”   这话,听得景飞鸢心中一荡。   没有什么比她更珍贵……   所以,她在这个男人心里是天底下最珍贵的,是么?   哪怕她曾经嫁过人,她也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情话。   不被爱的她,情感世界极其贫瘠,她如同一张白纸,哪里禁得住堂堂王爷这般炙热又直白的情意冲击?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当着她爹娘的面,当着门外鹤儿和阿澜的面,跟她说这样的话,她更招架不住。   她的脸颊一瞬间红透了。   连耳根都泛起了红。   她不敢抬头,用力掐了掐手掌心,努力克制着心底的羞涩,小声说,“多谢王爷青睐,可是这支参,我……”   姬无伤温柔打断她的话,“我今儿若是逼景姑娘非收下它不可,景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太霸道太不讲理了些?”   景飞鸢一愣,飞快看了一眼他。   对上他眼中的坚定,景飞鸢脸颊愈发滚烫。   姬无伤见景飞鸢没有气恼他,明白了景飞鸢的态度。   他笑着转头冲小鲸鱼招手,“小鲸鱼,来。”   小鲸鱼正在偷偷拿小几上的糕点吃,听到爹爹叫他,他立刻将糕点放回盘子里,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到爹爹面前。   “昂?”   他仰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爹爹。   姬无伤弯腰将人参盒子塞进小鲸鱼怀里,小鲸鱼懵懵懂懂抱紧了人参盒子,迷茫望着爹爹。   姬无伤握着他的小肩膀朝景飞鸢推了推,“去你娘那边,抱着你娘。”   小鲸鱼被迫往前走了两步。   他眨巴着眼睛迷茫瞧了瞧姬无伤,又抬头看了看景飞鸢,他用他不大聪明的小脑袋瓜仔细想了想,然后飞快跑到景飞鸢身后躲着了。   他用小脑袋抵着景飞鸢的腿,依恋地靠着娘亲,自顾自低头抠着人参盒子。   好奇怪啊,爹爹给他这个做什么?   这是什么?   不管什么,他抱着就对了。   这么好看的盒子,谁要都不给。   唔,娘亲跟他要,他才给。   想到这儿,他用脑袋轻轻撞了撞娘亲的腿,“娘?娘?”   他抱着人参盒子冲娘亲递了递,想给娘亲。 第124章 他为了抢媳妇!疯了   “……”   景飞鸢亲眼目睹了姬无伤是如何利用傻儿子的,抬手默默扶住了额。   这会儿看着傻儿子抱着姬无伤给的宝贝不撒手,献宝一样要送给她,她更是无奈至极。   她温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自己抱着吧。”   说完,她抬头看向姬无伤。   撞入姬无伤那双深情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眼里,她甜蜜又无奈。   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她只能行礼道谢,“景飞鸢多谢王爷赠药,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王爷。”   姬无伤没有说不必报答。   他含笑望着景飞鸢,点头慢慢地说,“好,我等着景姑娘报答。”   景飞鸢听到这话,脸颊更红了。   姬无伤得逞如愿了,可一旁的景云峰和李知薇黑了脸。   这个王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当他们这俩爹娘不存在是不是?   当着他们的面招惹他们女儿,简直可恶!   偏偏……   偏偏人家是送人参的,人家希望他们女儿福寿康宁,他们想生气都觉得过于无理取闹了些。   他们憋着一口气忍了又忍,这会儿听到王爷那句暗示性很明显的话,他们实在是忍不住了!   什么叫等着景姑娘报答?   怎样报答?   一棵人参就要他们女儿以身相许是不是?   呸!   休想!   非要强迫他们女儿接受是不是,好啊,人参他们收了,女儿他们不嫁!   他们同时幽幽盯着姬无伤,同时抬手抵着嘴唇轻轻咳嗽提醒——   “咳。”   “咳咳。”   两位长辈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姬无伤蓦地转头看着长辈。   对上长辈幽怨的眼神,他没忍住笑了。   他没有端着自己的王爷架子,他拱手含笑行礼,“伯父伯母,晚辈失礼了。”   他直起身,开门见山地对两位长辈说,“如今先皇刚驾崩,我为他守孝期间,有些话不合适说,在这种时候提有些事,也同样是对景家和景姑娘的不尊重,所以,我今日什么都不说。等先皇入土为安之后,我会再次登门——”   说完,他再一次拱手,“伯父伯母,我在景家停留太久恐怕会惹人非议,我今日就先告辞了,他日,我再来拜访两位长辈。”   他含笑,“告辞了,伯父伯母。”   说完,他转身离开。   景云峰和李知薇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傻眼了!   这个王爷是直接跟他们表明态度了是吧?   这是铁了心要娶他们女儿了是吧?   可是他们不想把女儿嫁给这个王爷啊!   他不能因为他是王爷就强迫当爹娘的同意嫁女儿,没这个道理!   景云峰看了看明艳动人的宝贝女儿,他舍不得让好好的女儿去王府深宅里拘束委屈一生,一着急就紧追两步,脱口而出——   “王爷,草民已经有了最合适最喜欢的女婿人选,王爷您要是讲道理,就请尊重一下草民这个做父亲的!”   景云峰这话一出,李知薇都吓得赶紧拽住了他袖子。   而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姬无伤听到这话,蓦地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着景云峰。   虽然他没有变脸色,可是他的气势瞬间比之前慑人了些。   景云峰有点慌。   深吸了一口气,景云峰还是努力挺直脊梁面对气势逼人的王爷。   他告诉自己,身为一个老父亲,他必须保护他的女儿,他必须面对!   姬无伤跟景云峰对视三息,然后收起了气势。   他温和笑道,“最合适最喜欢的女婿人选?伯父,您看上的女婿自然是您喜欢的,可他是不是‘最合适’的,这就不一定了吧?”   不等景云峰说话,他就抬手指着站在门外的燕离澜。   他问,“伯父所说的女婿人选,是燕公子么?”   他凝视着景云峰,强势地说,“燕公子在伯父心里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他什么最合适?”   “武功高强是吗?”   “本王自认为,本王的武功不弱于他,应该还要略胜他一筹。”   “他心地善良人品好是吗?可是,难道本王的人品不好?本王活了这么多年,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在京都,谁人说我姬无伤人品有瑕?”   “伯父,燕公子他的确哪里都好,本王认,可燕公子有的,本王都有,他没有的本王也有,本王何处不如燕公子呢?”   景云峰被姬无伤这忽然强硬的态度弄得不会说话了。   刚刚还那么好说话的人,忽然就让他难以招架。   此刻直面了眼前男人的威严,他深刻认识到了,这人果然是战场上说一不二的铁血王爷,这个人,不是他能对付的。   姬无伤见老岳父被他震慑住了,顿时缓了缓气势。   他不是故意吓唬岳父。   他只是想跟岳父据理力争。   毕竟这关系到他的终身幸福。   他让自己笑得更温和一些。   他又说,“伯父,方才我说,燕公子有的我都有,燕公子没有的我也有,我仔细想想,这话其实不对,因为有一样,本王跟燕公子一样没有。燕公子他无父无母,巧得很,本王的父皇母后也早已仙逝,我们都无父无母——”   他含笑凝视着老岳父,“伯父若只是不想让女儿受公婆欺负的苦楚,那正好,本王的妻子也不用受公婆欺负,嫁过去就可以做当家主母。”   他又说,“对了,我方才在药铺外面听到燕公子说,他祖父祖母还健在是不是?啧,那我又胜了他一筹,我的祖父祖母不在很多年了,我们家就我说了算,当然,今后是我妻子说了算。”   不等景云峰说话,他又笑,“不仅我们家,就连这天下,也是我说了算,我难道还比不过燕公子吗?”   姬无伤这噼里啪啦一番话,砸得满堂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震住了。   景云峰李知薇目瞪口呆望着他,完全没想到,他这个天潢贵胄为了抢媳妇,竟然也能接二连三说出这么多“表现自己拉踩别人”的话来!   这是一个王爷该说的话吗?   他不觉得掉价吗?   王爷们应该都是惜字如金的,王爷们应该都是桀骜不驯的,目中无人的,谁会像个斗场上的公鸡一样支棱着翅膀到处扑腾着跟人展示自己有多好?   这……   这…… 第125章 她身上有我的定情玉佩   不仅景云峰和李知薇被惊呆了,景飞鸢也被姬无伤惊得无法回神。   她以为她跟姬无伤的关系还要再云山罩雾一段时间,她以为他们还要再经历一段时间的模糊,朦胧,暧昧……   结果,这个男人眨眼间就扯下了幕布,把什么都摆上台面了!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她今天刚逃回家里,男人紧随而来,按理说今天只能是正常的拜访,怎么忽然间就发展成这样的局面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切快速得让她震惊,茫然。   她掐着手掌心,努力忽视胸腔里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望着负手而立神采飞扬的姬无伤,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个男人本该是个矜持沉稳的王爷,他是在发病的影响下才会这么狂野奔放,他今天当着景家这么多人的面跟别人抢媳妇,还处处张狂展示自己的优越感,等他恢复正常以后,想起今日的一言一行,他会不会尴尬难堪得想一头撞死?   这是半夜都能突然惊醒然后坐起来扇自己两耳光骂自己有病的程度。   而他感受到了难堪尴尬之后,会不会觉得没脸见景家人,再也不来了?   “景姑娘——”   姬无伤扫了一眼静默的所有人,然后将目光落在景飞鸢身上,含笑问道,“我方才好像又忘记了收敛些,是么?”   景飞鸢这σw.zλ.才恍惚回神。   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望着姬无伤。   心想,你还知道你忘记了收敛?   你还知道你过于奔放过于狂野了?   看你过两天怎么收场。   姬无伤对上景飞鸢充满了无奈却并不恼怒的眼神,笑得愈发张扬。   他抬手敲着眉心,叹道,“失态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伯父伯母好像也被我吓到了……”   他看向景云峰李知薇,再次拱手,“伯父伯母,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晚辈一时情急失礼了,晚辈就不留这儿碍眼了,过两日再登门赔罪。”   说完,他颔首示意过后便转身跨出门槛离开。   这一次没人再出声叫住他。   也没人敢叫他。   景云峰都被吓到了,他怕他再次叫住这个王爷,这个王爷又当场发疯给他看,他招架不住。   所有人沉默目送高大的男人一步步离开,等男人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院子尽头时,燕离澜忽然拔腿追了上去。   景飞鸢心中一跳。   她怕燕离澜去闯祸,立刻出声喊,“阿澜——”   燕离澜回头看她,“姐姐,我不会打架,不会闯祸,你别跟来。”   说完,他加快脚步追上姬无伤。   景飞鸢追了两步,听到燕离澜这话,她停下了脚步。   她应该相信姬无伤和燕离澜。   这两个人都不是粗俗野蛮无礼的人,不会如她想象中那般当街打起来闹起来。   ……   药铺门口。   燕离澜追上了带着侍卫准备离开的姬无伤。   他挡在姬无伤面前,“摄政王,我们聊两句?”   姬无伤挑眉,“聊什么?”   燕离澜直言不讳,“聊你的景姑娘,聊我的美人姐姐。”   姬无伤跟燕离澜对视三息,啧啧两声。   他抬手示意侍卫们退到三丈之外。   然后,他重新看向燕离澜,“说吧,你想聊什么?”   燕离澜看了一眼姬无伤,慢吞吞说道,“之前王爷你嫌我不懂礼数,第一次登景家的门却没有带见面礼,其实,我早就给美人姐姐送了见面礼——”   他低头看着燕离澜腰间的玉佩,“王爷你的玉佩还挂在你身上,可是我的玉佩,已经被美人姐姐挂在她身上了。”   他带着两分得意三分炫耀,微抬下巴说道,“王爷,你那点礼物算什么呀?你那算是定情信物吗?我的才算,你是抢不走我的美人姐姐的!”   姬无伤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   “玉佩?”   他呢喃着这两个字,然后盯着燕离澜的眼睛,沉声问道,“鸢儿收了你的玉佩?何时?何地?玉佩在何处?”   燕离澜哼了一声,“你还以为我骗你?呵,美人姐姐救我那天,我浑身是伤,衣裳也被血染透了,美人姐姐把我扒光了用井水给我擦身子,大概是她觉得看光了我,要对我负责吧,所以她就问我要了我的玉佩——”   他仔细补充,“那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紫色玉佩,如今就戴在美人姐姐脖子上,你可以让她拿给你看。”   姬无伤眸光沉了一瞬,脸色也随之变黑。   他倒不是生气景飞鸢曾经扒拉过燕离澜的衣裳,也不是生气景飞鸢曾经给燕离澜擦拭过身子,他生气的是燕离澜此刻这种炫耀的姿态。   他冷嗤一声,“燕公子,鸢儿是医者仁心,她没法见死不救才会为你擦身子治伤,怎么被你一说,就成了你们俩私定终身了?”   他凝视着燕离澜,讥讽道,“燕公子明知道鸢儿对我有意,明知道我要娶鸢儿,却瞒着她偷偷跑到我面前说这种似是而非的挑拨之言,试图激怒我让我迁怒鸢儿,你这样做,对得住鸢儿的救命之恩吗?”   燕离澜不在乎姬无伤的黑脸和嘲讽。   他认真辩解,“我没有瞒着姐姐对你说任何挑拨的话,我也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卑劣的,反而是王爷你,如果你知道了美人姐姐曾经救我扒我衣裳为我擦身子的事就对她心生芥蒂嫌弃,那么人品不过关的恰恰是你才对。”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果你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就迁怒姐姐,放弃了姐姐,我不会为此感到自责,我会觉得我做了一件好事,因为我帮姐姐提前筛除了你这个人品不合格的狭隘小人,让她不必又一次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反之,你若是知道了姐姐为我擦身子的事仍旧毫无芥蒂地喜欢她,那,我又哪里挑拨到你们的关系了呢?”   姬无伤眯着眼盯着燕离澜。   他果然低估了这个小白脸。   看似无辜纯良人畜无害,其实,攻击性很强,而且非常擅长狡辩。   明明就是故意来挑拨的,却说得冠冕堂皇。   他得尽快将鸢儿迎娶过门。   让这种会演戏会哄人的小白脸留在鸢儿身边,他怕鸢儿会被这小东西骗了去。   姬无伤收起犀利的眼神,弯起嘴角轻笑道,“好,多谢你为鸢儿考虑,也多谢你让我感觉到了危机——”   他倾身靠近燕离澜,低声说,“等先皇一下葬,我就会来景家下聘礼,你的美人姐姐到时候会收下我的玉佩,然后把你的玉佩退还给你,她只会是我的王妃,而你,此生休要肖想。” 第126章 王爷让人把她往死里打   燕离澜眉眼弯弯一脸无害地望着姬无伤。   他说,“可是王爷你还要等先皇下葬,我不用等啊,我又没有在孝期,我又不用忌讳那些,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来下聘礼的时候,我已经是景家的上门女婿了呢?”   他慢悠悠补充,“毕竟我的玉佩是姐姐自己问我要我的,不是我厚着脸皮非要塞给她的,她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相信,姐姐她对我是有几分喜欢的,否则她为什么不要你的玉佩,只要我的呢?”   他低声说,“王爷,你承认吧,姐姐她只是碍于你王爷的权势不敢拒绝你罢了,她对我才是真心。”   “……”   听到燕离澜的叫板,姬无伤眼神又变冷了。   他暗暗磨牙。   这小白脸,装得乖乖的,说的话可一点都不中听!   鸢儿一定不知道这小白脸藏在伪装下的真面目吧?   “告退了啊,王爷——”   燕离澜笑眯眯看了一眼姬无伤,转身跑了。   他只是气不过这个王爷方才在景家的猖狂叫嚣,他想来反击一下。   如今跟王爷炫耀完了,叫嚣完了,他得回去哄美人姐姐了。   他一定要先哄得美人姐姐做他媳妇,让这个王爷只能干瞪眼。   姬无伤眯着眼冷飕飕盯着燕离澜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   呵。   小白脸!   仗着自己是小鲸鱼的救命恩人就跟他嚣张,是吧?   等他和鸢儿大婚的时候,他得亲眼看着这个小白脸哭上一场。   “王爷——”   看着燕离澜呲溜钻入药铺消失不见,张玄走到姬无伤身边,低声问道,“您不再去找一找景姑娘吗?”   姬无伤收回视线,“找鸢儿做什么?”   张玄说,“让景姑娘把玉佩还给燕公子啊!玉佩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定情的信物,景姑娘手中拿着燕公子家祖传的玉佩,终归不太好……”   姬无伤眼神微暗。   虽然他在燕离澜面前装作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心里是有点担忧的。   他不知道鸢儿为什么要向燕离澜索要玉佩。   没有任何好感的话,鸢儿不可能主动向一个男子索要玉佩……   他担心,鸢儿真的曾喜欢过燕离澜。   毕竟燕离澜的长相跟赵灵杰一样,都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样子,都是鸢儿喜欢的柔弱书生模样。   不像他。   他棱角冷硬,锋利,一看就是强势的性子,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吓唬人的威严。   他有点担心,鸢儿真的只是因为他的王爷威势不敢拒绝他才跟他虚与委蛇,他担心鸢儿会在他守孝这段时间,火速跟燕离澜完婚……   可是,即便有着这样的担心,他此时此刻也无法做什么。   他不能把鸢儿抢回王府。   他是摄政王,人人都盯着他,他若在皇帝刚死的时候就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在孝期娶鸢儿过门,恐怕,鸢儿这辈子都会被人攻讦。   那些人不敢置喙唾骂他这个摄政王,不敢说他荒/淫无道枉顾纲常,那就一定会转而去攻击鸢儿,说鸢儿不知廉耻勾搭他这个王爷,勾引他孝期失德做出糊涂事。   鸢儿前些日子逃走之时将婆婆赵钱氏扔给乞丐的事本就造人诟病,若是鸢儿刚跟赵灵杰和离不到一个月就“勾引”他这个摄政王在皇帝孝期失德,那么,世人一定会编造出各种罪名污蔑鸢儿,让鸢儿遗臭万年。   虽然他活着的时候能管着所有人的嘴,不让人非议鸢儿,可他死了以后呢?   文人的笔杆子会饶过鸢儿么?   鸢儿抛弃的赵灵杰就是个文人,这世上,像崔主簿那样站在赵灵杰的立场憎恨鸢儿的文人还有很多很多。   而自古流传下来的无数野史,都是在文人在名人死后胡乱编造的,死去的人根本没法掀开棺材板跳出来理论。   他和鸢儿死后,也同样无法阻挠后人胡编乱造。   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别给文人留下什么污点和把柄。   所以说,他如今就算再想娶鸢儿,也不能在孝期公然示爱,迎娶。   他对鸢儿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想要鸢儿好,就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鸢儿的清白和声誉,就不能害得鸢儿成为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遗臭万年。   杂七杂八想了许多,姬无伤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他转身朝王府走去。   他回答张玄,“玉佩的事,暂时不宜提及,本王今日已经把岳父岳母吓得够呛,再进去闹上一场,恐怕不止岳父岳母厌恶我,就连鸢儿也会讨厌我的强势。”   他轻嗤一声,“先让岳父岳母和鸢儿缓一缓,过两日本王再来,不过是一枚玉佩而已,本王自信到时候能让鸢儿退还给燕离澜。”   张玄应了一声。   姬无伤又说,“等会儿你和陈嵩商量商量,看看谁留下来在景家药铺帮着打杂做几天小伙计,你们给本王盯死了燕离澜,本王的王妃要是被人抢走了,本王拿你们是问,知道吗?”   张玄本想自告奋勇留下来,可听到后面这句警告,他有点迟疑了。   这任务不好做啊。   燕离澜那么会演戏,那么狡诈,不好防备啊!   往前走了几步,姬无伤又敲了敲眉心,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转身望着张玄,“你不是说,昨晚你带人去狠狠打了赵灵杰一顿么?”   张玄赶紧点头,“是,打得很惨,本来只是想让他稍微吃点苦头,谁知道一个没控制住,当时就让他吐了血……”   张玄轻咳一声,“多半留下内伤了,得找大夫好好治疗才能痊愈,否则,会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姬无伤弯起嘴角,“打得好,他活该。”   姬无伤话音一转,“不过他伤成这样,他母亲赵钱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猜到赵灵杰挨打跟鸢儿有关,一定会来药铺找鸢儿的麻烦——”   姬无伤吩咐张玄,“你让人在赵家和景家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只要赵钱氏敢来找鸢儿的麻烦,就给她套上麻袋打一顿,打一顿就走人。若是她不长记性,还要来景家找麻烦,就给她套上麻袋再打一次,她来一次,打一次,多挨几次揍她就知道鸢儿是她招惹不起的人了。”   张玄一愣,随后咧嘴笑了。   他以为他毒辣,结果王爷比他更毒!   不过,他喜欢!   王爷要是对待这种欺负自己媳妇的恶人还心慈手软,那就不是他们家杀伐果断的王爷了!   什么不打女人不打老人,这种说法在他们这里不存在,欺负了自己媳妇的人,那就是该揍的人! 第127章 王爷出手虐她渣前夫   不过……   张玄凑到姬无伤面前,小声问道,“王爷,您让我们去教训赵钱氏,那您有没有想过教训赵灵杰呢?”   他煞有介事地说,“昨晚我去揍赵灵杰,是景姑娘吩咐的,那王爷您作为景姑娘的爱慕者,您不表示表示?”   姬无伤侧眸看着张玄。   他眯着眼,“可以吗?你知道本王的性子,我要是动手,就绝不会只是揍几下,我会毁了赵灵杰——你说,鸢儿不会觉得我毒辣吧?”   张玄拼命摇头,“不会不会不会!景姑娘恨赵灵杰恨得要命!”   姬无伤迟疑了一下,又问,“我要是把赵灵杰收拾得太惨,鸢儿会不会心疼他?听说女子都是心软的,最怜惜弱者——”   张玄呆呆看着王爷。   难怪王爷一直没有给赵灵杰颜色看看,合着王爷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啊!   王爷太在乎景姑娘了,所以瞻前顾后。   他给了王爷一个坚定的眼神,“王爷您相信我,只要您不把赵灵杰弄死,景姑娘就不会怜惜他。”   姬无伤将信将疑地盯着张玄。   好几息后,他才下定了决心。   “好,本王就信你这一回。”   他回头看了一眼景家药铺,低声对张玄说,“你今晚领着人又去一趟赵家,把赵灵杰打晕以后,扒了赵灵杰的衣裳,把他扔到院子里……”   张玄眨了眨眼,忽然激动地说,“王爷是要让赵家的左邻右舍全都看到赵灵杰那天阉之处?”   姬无伤嘴角勾起一丝恶意,“是,人人只知道他天阉,可他到底是怎样的天阉,还无人得知呢,这样下去,日子久了恐怕会有人说鸢儿污蔑赵灵杰……”   他嗤笑一声,“他赵灵杰敢欺负本王的人,本王就将他的残缺之处展示给人瞧瞧,本王今晚就让他彻底名扬京城!”   “……”   张玄看着王爷潇洒离去的背影,啧啧感叹。   以前的王爷,是光风霁月的,是有原则有底线的,这种堪称下作的事,王爷根本不会做。   现在的王爷,阴险毒辣得很!   但是他更喜欢这样的王爷了!   ……   景家药铺。   景飞鸢抱着小鲸鱼挨着爹娘坐下。   景云峰想再看一眼那三百年人参,于是伸手想拿盒子。   结果他手刚伸过去,小鲸鱼就呲溜一下钻进娘亲怀里,把宝贝盒子也一块儿藏在了娘亲怀里。   “娘!”   小鲸鱼用自己的小身子遮挡着宝贝盒子,生怕人家抢走了他的宝贝。   景云峰见状,嘿了一声,“你这个小子,我看一下能怎样?”   景飞鸢也看得好笑,她温柔哄儿子,“乖,把盒子给外公看看。”   小鲸鱼靠在娘亲怀中,仰头迷茫望着娘亲。   景飞鸢指着盒子又说,“小鲸鱼乖,拿给外公——”   小鲸鱼看了一眼景云峰又伸来的手,立刻嗷呜嗷呜叫唤着,弓着身子死活不给,像一头小虎崽一样护着自己的宝贝。   景云峰服气了,摸了一把小鲸鱼的脑门好笑道,“我不看了还不行吗?啧啧,你这个守财奴小子!”   景飞鸢见小鲸鱼还在龇牙冲外公嗷呜嗷呜的嚷,笑得前俯后仰。   她搂紧儿子,低声说,“你啊你,好的不学,净学你爹发疯时的样子,他疯你也疯啊?你学他嗷呜叫个什么劲儿,嗯?”   小鲸鱼眨巴眨巴眼睛,以为娘亲也要加入他们嗷呜阵营,立刻奶声奶气冲娘亲“嗷呜”了一嗓子。   景飞鸢拒绝加入。   她伸手想拿盒子,“小鲸鱼乖,给娘亲看看。”   这一次小鲸鱼没有再护着不给。   他很大方很乖的将盒子递给娘亲,“娘!”   景飞鸢接过盒子,把盒盖继续交给小鲸鱼抱着,然后把盒子底部连同人参一起递给爹爹,“爹,给您。”   “哎!好!”   景云峰终于拿到了他想看的人参,喜不自胜,抱着盒子转身就放在桌上,一点点仔细查看。   李知薇看了眼沉浸于研究人参的夫君,好笑摇头。   她坐过来挨着女儿,有些欢喜地摸了摸小鲸鱼的脑门。   她低声说,“鸢儿,这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有些亲生的都没这么粘娘亲,没这么爱娘亲。你看他,他父王给他抱着的宝贝,他谁也不肯给,谁抢他跟谁急,可是你一伸手,他立刻就给你了,半点都不小气——”   李知薇感叹道,“娘看出来了,这孩子是真的跟你有缘,他拿你当亲生母亲,也难怪你这么舍不下他,难怪你走哪儿都要带着他。”   景飞鸢低头看着乖乖巧巧的小鲸鱼,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他何止是“拿”我当亲生母亲?我本来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跟我一起重生回来的。   可是这话,景飞鸢无法对人言。   她笑着告诉李知薇,“我跟他的确有缘,我一见他就喜欢,他一见我也是如此,我们俩大概上辈子就是母子吧,上辈子我护着他,宠着他,今生他追着我来报恩来了。”   李知薇玩笑道,“这样说的话,那你儿子上辈子死得有点早啊,你刚死他就追着你来了,娘儿俩只相差十四岁。”   景飞鸢心口一疼。   她儿子上辈子,的确死得早。   她捏着儿子的小手指,抬头望着李知薇,“娘,我想养小鲸鱼,您和爹能不能答应我,别阻拦我?”   李知薇捏了捏便宜外孙的小脸蛋,看着便宜外孙乖乖巧巧的样子,温柔说,“只要你自己不介意替别人养个便宜儿子,你愿意养就养着,咱们家不差一口饭。”   景飞鸢见娘松口了,终于放下心来。   她笑道,“娘,他不会白吃白喝的,他吃咱们家多少,他父王会百倍还给咱们家的,就怕到时候爹娘你们不敢要。”   李知薇对上女儿促狭的眼神,没忍住戳了戳女儿额头。   她嗔怪道,“你明知道爹娘方才被那个王爷吓坏了,还提王爷,你就是存心的!”   景飞鸢笑。   李知薇看着女儿明媚的笑脸,叹了一口气。   她低声问道,“鸢儿啊,你真的不觉得那个王爷有些吓人吗?你真的不怕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多难受啊,他那么凶,那么强势,那么威严,搁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喘,跟他一个屋檐下生活,人都得少活二十年。”   景飞鸢被娘亲的形容逗得笑出声来。 第128章 宠她,对她妥协   她握着娘亲的手,柔声说,“娘,您夸张了,他哪有那么吓人?他其实很温和很有涵养很尊重人的,就是这两天吧,他受病情影响,过于奔放了……”   想到昨晚那一幕,她红着脸颊,咬着嘴唇说,“其实他平时不这样,真的,他平时没这么不讲理,没这么强势,没这么欺负人。”   李知薇没注意到女儿眼里的羞涩。   她也根本不会想到,那个王爷昨晚会欺负她女儿。   她满心注意力都在“病情”二字上。   她好奇问道,“王爷有什么病?什么病会让他变得奔放强势欺负人?”   她纳闷道,“我们家开药铺子,我也见识过了天底下各种各样的病,一般人生病以后只会变得更虚弱,更有气无力,谁生病会更龙精虎猛地欺负别人啊?奇怪,怎么他们王爷生病还跟咱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景飞鸢不会将姬无伤的病告诉任何人。   哪怕是她最亲的爹娘。   她若无其事地说,“王爷是突然中毒发病,毒性影响了他的神智,才让他有些异于寻常。不过如今服用过我和神医师父给他的药物后,他已经好多了,待到明后日,他或许就能大好了。”   李知薇放心了。   没有大病就行。   她还担心是什么治不好的怪病,譬如像羊癫疯那种的,会伴随人一生,每次发病都能折腾死家里人,最重要的是还会传给孩子——   王爷要是有这种病啊,她是死活不会让女儿嫁给王爷的。   只要王爷没病,她就算惧怕王爷的威严,她就算再不愿意接触权贵,她也会尊重女儿的选择。   想到这儿,李知薇温柔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低声说。   “鸢儿,你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娘知道你沉稳,理智,你若是认定了那个王爷,那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不用顾忌什么。”   “爹娘可能一开始会有点排斥,会有点抗拒,可是,爹娘始终是爱你的,爹娘不会真的以死相逼让你一辈子郁郁寡欢,你的爹娘,做不出来绝情的事。”   “所以鸢儿,只要你自己觉得你的选择会让你后半生都快乐,只要你自己认定你坚持的人和事是值得的,只要你自己不后悔,爹娘最终都会听你的。”   景飞鸢凝视着温柔的娘亲。   她眼眶微红。   她就是知道她爹娘是通情达理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平静地跟爹娘说她和姬无伤的事。   她知道爹娘不会逼迫她。   母女俩在这边说话,那边,景云峰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   显然是听到了李知薇的话,在表示他的抗议。   可就算他在这样不高兴的哼哼着,他也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可见,他也是跟李知薇一样的想法。   他哪怕再不待见姬无伤,他也不会为此跟女儿闹僵,撕破脸。   在他心里,女儿比什么都重要。   景飞鸢感受着父母对她的疼爱和宠溺,觉得幸福无比。   她靠在娘亲肩上,含笑看着爹爹的背影,笑道,“谢谢爹,谢谢娘。”   李知薇温柔摸了摸她脑袋。   景云峰则回头瞅了一眼她,小声说,“别谢,你谢早了,你爹我现在还是觉得那个王爷不是良配,你跟他不合适,我觉得那个阿澜就挺好,比王爷好多了——”   景寻鹤一直在旁边默默吃糕点,没有插嘴。   这会儿,他忍不住了,他举手小声说,“爹,我姐姐喜欢王爷,您喜欢阿澜哥,要不然您嫁给阿澜哥,我姐姐嫁给王爷?”   “……”   景云峰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好大儿。   他的好大儿则含着糕点无辜跟他对视。   他瞪着大眼睛看了儿子三息后,立刻跳起来脱下脚上的靴子,咬牙切齿朝着他的好儿子冲过去!   “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这个混小子不可!你说的什么浑话,你要气死你爹是不是?”   景寻鹤抱着脑袋满屋子乱窜。   他一边窜一边嘿嘿笑,“我说的是实话嘛!要嫁人的是我姐姐,又不是您,是您的喜欢重要,还是我姐姐的喜欢重要?您要是真那么喜欢阿澜哥,您去嫁嘛,实在不行我去嫁?”   景云峰又笑又骂,“混账东西!老子今天非得扒你一层皮!”   景寻鹤跑得飞快,“扒了我的皮,我就不能学武了,我还得跟阿澜哥学武呢爹,您要不然去扒那个王爷的皮?他想拐跑您女儿,您扒他的皮!实在不行您扒他儿子的皮——”   他刚好跑到景飞鸢面前,低头瞅见小鲸鱼瞪着大眼睛看热闹的样子,他一把将小鲸鱼抱起来,转身就塞进景云峰怀里。   “扒!父债子偿!您赶紧扒他一层皮!”   “……”   景云峰手忙脚乱地抱着怀中沉甸甸的小孩子。   他低头跟小鲸鱼懵逼对视。   小鲸鱼咬着手指头,茫然极了。   他不是在娘亲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吗,怎么忽然就到这个凶巴巴的人怀里啦?   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跟景云峰对视三息后,忽然,他扭头嫌弃地指着景云峰手中的靴子,“呜呜呜!臭!”   “……”   景云峰默默看着自己刚从脚上脱下来的靴子,又看着被他臭得用双手捂鼻子的便宜外孙。   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死小子,人不大个,居然还知道嫌弃他脚臭!   他又尴尬又好笑地哼哼道,“外公脚臭,你爹脚不臭啊?他常年行军打仗,他的脚更臭!臭死你!”   说到这儿,景云峰又故意瞅了一眼景飞鸢,带着点吓唬和警告,“以后啊,那王爷还会臭死他媳妇!”   “……”   景飞鸢脸颊微红。   爹爹突然看她做什么啊?   她不会被王爷臭死的。   王爷那么好看的人,王爷的脚不可能那么臭。   就算,就算王爷真有一双大臭脚,她还有无所不能的小玉呢,她能治好王爷的大臭脚。   一家人正笑闹着,燕离澜从外面回来了。   景飞鸢立刻起身。   她走到燕离澜面前,小心翼翼问道,“阿澜,你跟王爷说什么了?”   燕离澜哪里敢说他去给狗王爷添堵了?   他一副天真又乖巧的样子,软软说,“我没有说什么呀姐姐,我就说我不看好王爷,我觉得他配不上美人姐姐,美人姐姐这么好,不能做后娘。”   景云峰在旁边帮腔,“没错!他虽然贵为摄政王,可是他配不上我女儿!”   景飞鸢没理会爹爹。   她凝视着燕离澜的眼睛,说,“阿澜,我们出去说几句话,好吗?” 第129章 人渣前夫一家的凄惨   她不是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她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既然知道阿澜对她可能有意,那么她就得明明白白告诉阿澜,她如今已心有所属。   她不能让阿澜这么好的少年,一头栽进她这个无法到达彼岸的黑河里。   到时候啊,会伤心难过的。   可是,燕离澜却有着狐狸一样的敏锐。   他察觉到了姐姐想跟他说什么。   而他现在并不想听。   姐姐若是直白拒绝了他,他还整天纠缠不休的话,那就是他死缠烂打惹人烦了,可他若不给姐姐拒绝他的机会,他就能装糊涂继续留在姐姐身边讨姐姐喜欢——   他想试一试能不能得到姐姐的爱。   至少在姐姐跟王爷定亲之前,他得试试,万一姐姐了解他之后,发现他比王爷更好,更喜欢他呢?   他不能因为姐姐如今对王爷有好感就轻言放弃。   燕离澜眼睫微颤,然后捂着心口柔弱地哼哼,“姐姐,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跟我说行不行呀?我伤口忽然又疼了,呜,我还有点饿,我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我能不能先去药铺里让大夫给我看看病,然后吃点饭睡一觉?”   景飞鸢凝视着他,“阿澜,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是不是?”   燕离澜可怜巴巴地摇头说,“我不知道啊姐姐,我只知道我很难受,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笨的姐姐,我是个笨蛋——”   他伸手轻轻扯着景飞鸢的袖子,招人疼地呜呜咽咽,“姐姐,我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啊,你放过我吧姐姐,我现在没有说话的力气,我想睡觉……”   他知道美人姐姐多半不会怜惜他,于是他不等姐姐再说话就飞快看向景云峰和李知薇,寻求外援——   “伯父伯母,我想吃饭,我想睡一觉,可以吗?”   “可以!”   景云峰贼喜欢燕离澜,他生怕女儿直接拒绝燕离澜,让他失去这么好的女婿。   他立刻走向燕离澜,说,“走走走,不是难受么,伯父带你去前面看看大夫,你伯母去给你安排饭菜和屋子,等会儿你喝了药吃了饭就去睡觉,走……”   于是,景云峰带着燕离澜走了。   景飞鸢只能在屋子里看着二人的背影干瞪眼。   李知薇起身,经过景飞鸢身边时,她笑着拍了拍景飞鸢的肩,说,“鸢儿,我们不阻挠你喜欢王爷,同样的,你也不能阻挠我们喜欢阿澜,你说是不是?你不多试试,怎么知道最适合你的到底是谁呢?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只凭着一时的头脑发热,傻女儿。”   说完,李知薇就去给燕离澜安排屋子和饭菜了。   景飞鸢看着爹娘先后离开,转头默默跟景寻鹤对视。   景寻鹤眨了眨眼,立刻摇头无辜地说,“不要看我!我没有立场!阿澜哥我喜欢,王爷我也喜欢!我没法做出选择的!反正姐姐喜欢谁谁就是我姐夫,我都可以!”   景飞鸢失笑。   她的弟弟啊,大概是世上最可爱的墙头草了。   ……   此时此刻。   赵家则是一片愁云惨雾。   赵钱氏坐在赵灵杰床边,哭得眼睛红肿,一把鼻涕一把泪。   “儿子啊……”   “我的儿子!”   她泪汪汪看着鼻青脸肿的儿子,心疼得要命。   她想伸手去摸一摸儿子脸上的淤青,又害怕弄疼了昏迷的儿子,手指在儿子脸上轻轻一碰就飞快缩了回来。   她揪着帕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都怪我,都怪我睡得太沉了太死了,昨晚有人闯入咱们宅子里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要是听到了你房里的动静,早一点赶过来,你就不会被那些杀千刀的打成这样了!”   “那群丧良心的,他们不得好死啊!他们竟然把你一个文弱书生打成这样,他们竟然让你吐了血!”   “他们会不得好死的……不得好死……”   陈嬷嬷见赵钱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赵钱氏怒急攻心晕厥过去。   她连忙上前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太难过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难过也于事无补,可别把您自己的身子给急坏了——”   赵钱氏擦拭了眼泪,又按着心口,痛苦哽咽道,“我怎么能不急不难过?你没听到大夫说吗,灵杰他昨晚伤到了五脏六腑,要是不用人参这种宝药好好调养,以后会落下一辈子的毛病的!”   她含泪望着陈嬷嬷,“可咱们家,咱们家一贫如洗,哪儿来的银子买人参啊?买不起人参,灵杰就只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了!”   陈嬷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里的境况她知道,别说人参灵芝了,就连大夫开的普通药,一服药三百文,她们都买不起。   刚才还是老夫人让她去当铺当掉了家里的一些零碎东西,才换了一两银子买了三服药给举人老爷煎上。   等这三服药吃完,举人老爷的伤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大夫说了,这得连续吃上半个月才行。   陈嬷嬷替两位主子着急,忍不住说道,“要是少夫人还在就好了,她有钱得很,上月老夫人您病了,她就天天给您买老母鸡熬汤补身子,如今举人老爷伤成这样,她若是还在,铁定能拿出银子来给举人老爷买几根参须补身子——”   陈嬷嬷话音未落,赵钱氏就怒气冲冲斥骂,“住口!不要提那个贱人!”   她嗓音之大,陈嬷嬷吓得一哆嗦。   赵钱氏狠狠拍着床,脸色铁青σw.zλ.,“你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好,真心给我买老母鸡熬汤补身子?那是因为她觊觎我儿子的才华,她想讨好我和灵杰,将来做状元夫人!她要是对我有半点真心,当日在白云观她就不会那样害我,就不会把我推进火坑!”   她又指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冷笑,“瞧瞧,你瞧瞧!那个狠心绝情的贱人自己走了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宅子里的东西全都拿走了,连碗筷米面都不给咱们留下!要不是她这么绝情,咱们这些日子何至于天天去当铺换银子买米买碗筷,让左邻右舍看咱们家笑话?”   她抬头看着陈嬷嬷,咬牙切齿,“你还指望她给灵杰买药?我告诉你,灵杰遭这一回罪恐怕就是她害的!” 第130章 母子离心!活该!报应   陈嬷嬷大惊,“什么?是景飞鸢找的人打伤了咱们家举人老爷?”   赵钱氏冷笑,“不然能是谁?咱们家最近可没有跟人结过仇,除了景飞鸢那贱人,谁会这么狠心把灵杰打成这样?还有,那些人悄无声息潜入咱们家,打完人就离开,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不是景飞鸢花银子请的高人,谁能做到这么神秘?”   赵钱氏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昨天那贱人像是有病一样突然来咱们家门口,打了我又打了灵杰,她一走,晚上灵杰就被一伙人闯入家中给揍成这样,这事儿要说跟她景飞鸢没关系,打死我也不信!”   她恨声道,“也就是灵杰现在还在昏迷中,我才没空去找她算账!等灵杰一醒过来,我非得去景家讨个公道不可!”   陈嬷嬷愣住了。   她小心翼翼道,“老夫人,您当真要去啊?若真是景飞鸢让人打的咱们家举人老爷,那您去景家闹事,您就不怕她也让人打您一顿?”   赵钱氏眼中浮现出一丝丝惧怕。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去景家走一趟。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哽咽道,“我能怎么办啊?我们家穷成这样,买不起人参灵芝,那我总得去想办法给灵杰弄点回来不是?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和他爹一辈子的指望,我能让他留下病根吗?”   她掐着手掌心,恨声道,“我就算被打死在景家,我也得给灵杰弄点人参回来!这是景飞鸢那贱人欠灵杰的,她该给!”   陈嬷嬷抹着眼泪,敬佩地说,“老夫人,您真是个好母亲,举人老爷能有您这样的母亲,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钱氏呜咽着,望着她的儿子。   这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可以为这个儿子杀人放火,她可以为这个儿子牺牲一切。   只要儿子需要她,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赵钱氏寸步不离地守着赵灵杰一个时辰,赵灵杰才终于醒过来。   看到儿子睁开眼睛,赵钱氏喜极而泣。   “儿子!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吓死娘了!”   她哽咽着,激动地扑到儿子身上,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赵灵杰浑身都是淤伤,赵钱氏这么一扑自然压到了赵灵杰的痛处,赵灵杰当即喊叫出声,连眼泪都飚出来了。   “啊啊啊——”   “儿子你没事吧?都怪娘,都怪娘!”   赵钱氏意识到自己弄疼儿子了,赶紧起身,看到儿子龇牙咧嘴流泪,她心疼得要命。   她立刻从怀中掏出手帕,想给儿子擦眼泪。   疼得眼冒金星的赵灵杰,一抬头就看到赵钱氏伸来的手,他愣了愣,下意识往旁边躲。   赵钱氏见他躲开,有些好笑,“你躲什么啊?来,娘给你擦擦泪——”   “不用了娘,我没事。”   赵灵杰伸手挡开赵钱氏的手,垂眸遮掩住眼中的一丝丝暗芒。   他母亲的脏病可还没治好呢,大夫说那病不好治的……   他不会嫌弃他的母亲,可是,他害怕跟母亲接触会让他也染上脏病。   脏病很容易传染人,他是不会用母亲贴身放着的帕子的。   赵灵杰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母亲,他怕母亲再次伸手给他擦泪,赶紧自己用袖子擦掉眼泪,然后对赵钱氏说,“娘,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照顾,您守了我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好吗?”   儿子的疏远,让赵钱氏愣住了。   她沉默看着儿子,缓缓捏紧帕子。   她儿子这几天,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儿子跟她疏远了。   这些天她只要跟儿子有任何肢体触碰,儿子就会立刻避开。   就连她在饭桌上给儿子夹菜,儿子都不会再吃了。   她的儿子,好像在嫌弃她。   为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她那晚在白云观被两个乞丐欺负了吗?   可她明明是个受害者啊!   她是为了帮儿子遮掩天阉的事才会设计景飞鸢,才会被景飞鸢这贱人推入火坑,可现在儿子竟然嫌弃受伤害的她?   儿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当时明明想一头撞死以护清白,是儿子哭着求她活下去,为什么现在她走出阴影想要坚强地活下去了,儿子却开始嫌弃她了?   难道,儿子非要她再去死一回吗?   赵钱氏满心委屈想跟儿子争辩争辩,可看着鼻青脸肿极其凄惨的儿子,她此时此刻又没办法开口。   她只能将所有委屈吞咽下肚,含着泪缓缓点头,“好,那娘先回去歇着,陈嬷嬷给你熬了药,你喝了以后再睡会儿。”   她缓缓站起身,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儿子,问道,“儿子,你醒过来以后好像半点都不惊讶你昨晚受伤的事,对你自己满身的淤青你好像也无动于衷,你……你是不是知道打伤你的人是谁?”   赵灵杰蓦地望着赵钱氏。   他抿了抿唇,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点头说,“是景飞鸢让王府的人做的。”   他感受着身体的疼痛,恨声道,“昨晚那个打我打得最狠的人,应该就是陪着景飞鸢一起来的那个侍卫。那一群人是王府的人,咱们就算报官也没用,咱们只能认栽——”   他抬头望着赵钱氏,“所以娘,您千万别去找景飞鸢的麻烦,景飞鸢如今攀上了王爷,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咱们拿捏的普通商户女了,您去找她,她不会放过您的。我已经在她手里吃了亏,您不要再送上门去。”   他一字一顿,“娘,您且耐心等着,等我科举高中,等我入朝为官,我一定会把今日这笔债讨回来!”   赵钱氏听到儿子确认了昨晚那伙人是景飞鸢找来的,心中更加坚定了去找景飞鸢要人参的念头。   儿子让她耐心等着,她怎么能等?   儿子要是没有人参调养身子留下了病根,要是没有一副好身体,来年如何熬得过考场那几日的艰难?   万一身子虚弱中途晕倒在考场,还如何高中状元,如何做官?   她没有告诉儿子她想做什么。   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好,我不去找景飞鸢,咱们自己在家养伤,咱们自己认栽,认命。”   她又嘱咐了赵灵杰几句,让赵灵杰好生休息,然后就出门离开。 第131章 豁出去!陪她一起死   回到自己房间里,赵钱氏强忍多时的眼泪,一进门就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问身后的陈嬷嬷,“陈嬷嬷,你是旁观者,你告诉我,我儿子这些天是不是越来越嫌弃我了?”   陈嬷嬷背脊一僵。   她蓦地抬头看着赵钱氏。   赵钱氏将陈嬷嬷的微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惨然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是吗?”   陈嬷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钱氏红着眼眶狠狠撕扯着帕子,心痛道,“他竟然嫌弃我,他竟然嫌我被人欺辱过,如今连我触碰他他都避之唯恐不及……他是我亲生儿子啊,外人嫌弃我也就罢了,他怎么能这样嫌弃我?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嬷嬷偷偷看了一眼赵钱氏,又隐晦地看了一眼赵钱氏腿间,才默默低下头去。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举人老爷可不是嫌你被人欺辱过,举人老爷是怕你给他传染了脏病。   想到那脏病……   陈嬷嬷眼神微闪。   举人老爷这个做儿子的都这么害怕被传染,她这个做下人的是不是也该离开老夫人了?   毕竟,她还要伺候老夫人洗漱,还要给老夫人洗脏衣裳和裤子……   万一真的被传染了,她上哪儿哭去?   她之前没走,是因为她以为老夫人的脏病很快就能治好,谁知这么多天过去了,老夫人药喝了不少,也擦了不少药膏,可身下的红疹消了又长,好像就是不见好,她现在也挺害怕的。   她又不是卖了身签了死契的奴仆,她是良人是自由身,她可不能跟着主子一起得脏病一起死!   “陈嬷嬷——”   赵钱氏不知陈嬷嬷的心思,她擦干净眼泪,吩咐道,“你去端药给灵杰吧,我去找景飞鸢。”   她眯着眼警告陈嬷嬷,“记住,不要把我去找景飞鸢的事告诉灵杰,他知道了会担心的。”   陈嬷嬷赶紧答应。   目送赵钱氏雄赳赳气昂昂离开后,陈嬷嬷站在院子里思考了一会儿,下定决心。   她端了一碗药来到赵灵杰房里。   将药碗递给赵灵杰后,她说,“举人老爷,我……我想回老家了。”   赵灵杰正在吹滚烫的药,闻言,他蓦地抬头看着陈嬷嬷。   他眼神微闪,笑道,“陈嬷嬷,怎么忽然提起要离开?是我们哪里对不住你吗?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说——”   陈嬷嬷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举人老爷,是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干活有些力不从心了,想回家歇着,带带孙子。”   赵灵杰挽留道,“你今年才四十几,年轻着呢,如今我受了伤,我娘身子骨又不好,我们家正需要你,你这个时候可不能抛下我们啊,离开的事,等过段时间再说,行吗?”   陈嬷嬷一脸为难。   沉默几息后,她还是坚决说道,“对不住了举人老爷,我,我是真的想走——”   赵灵杰闻言,眼神一沉。   他一个举人,他忍着伤口的疼耐着性子跟这个卑微的下人说好话,这下人竟然还如此不给面子,他如何能忍?   他冷笑一声,“怎么,陈嬷嬷铁了心非要离开不可,这是嫌我们家穷,怕我们给不起工钱了?”   陈嬷嬷听到赵灵杰如此讥讽,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你们家饭都吃不起了,三百文一服的药都买不起了,说得好像你们还给得起我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似的。   可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伤了和气。   景家敢得罪这个举人,她不敢。   她赶紧赔着笑恭维道,“举人老爷,我哪儿会嫌弃你们家穷呀?我知道举人老爷的文采和本事,我相信举人老爷来年一定能高中状元出人头地,到时候赵家会改换门庭,拥有数不尽的钱财,赵家的穷只是一时的,熬过几个月就能富贵起来了!”   赵灵杰冷冷盯着她,“既然知道,为何要请辞?你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工,我们日子好过时待你不薄,如今不过是家里稍稍倒霉了些,你就要弃我们而去?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陈嬷嬷抬头看着赵灵杰。   她想好聚好散,可是举人老爷如今死活不肯放人,那她有些话可就憋不住了啊。   她小声说,“举人老爷,我不嫌你们家,我是跟你一样怕老夫人的病……”   赵灵杰没想到陈嬷嬷会这样说,顿时身子一僵。   他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陈嬷嬷振振有词,“我可没有胡说!这些日子您对老夫人的避讳和疏远,不仅我看出来了,老夫人自己也看出来了,方才老夫人还哭呢……”   赵灵杰一愣。   他母亲竟然在偷偷哭泣?   他心头涌上些懊恼自责,方才不该表现得那么明显的。   陈嬷嬷继续说,“您瞧瞧,您这个当儿子的都害怕被传染了,您不能强迫我一个外人去送死吧,这不厚道,您说是不是?”   她嘀咕道,“我可听说了,那种病很不好治,年轻身子健壮的妓女还能扛过去,可那些上了年纪身子本来就差的老妓女,一旦染上这种病,多半是治不好的!拖个一两年啊,最后她们的红疹会从身下蔓延到全身各处,浑身都长疮流脓,五脏六腑也会跟着溃烂,走哪儿都恶臭熏人,死得极惨……”   她硬着头皮看着赵灵杰,“举人老爷您看,老夫人这些天药喝了不少,擦红疹的药膏也擦了几盒了,可那红疹始终会冒出来,您害怕,我也害怕啊!偏偏您又还不许我告诉老夫人真相,您让我骗她说她长的是普通的干疮,以至于她丝毫没察觉到问题,天天都理所当然地把裤衩子扔给我洗……”   她伸出自己的手给赵灵杰看,“您看我的手,我要干活,我的手经常会受伤,您让我用这受伤的手给老夫人洗那沾染了她脏病的裤子,万一那脏病从我伤口里钻进去了怎么办?我真的害怕啊,我怕我哪天就被传染了啊举人老爷!”   赵灵杰冷着脸盯着陈嬷嬷。   他脸色极其难看。   他自己可以嫌弃他母亲的脏病,可是听到别人嫌弃,他如何能忍?   他死死捏着手中的药碗,眼神阴鸷,“陈嬷嬷,你非走不可,是么?”   陈嬷嬷看到他这副模样,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举人老爷!不是我非走不可,我是怕我留下来会死啊!”   不等赵灵杰说话,陈嬷嬷又话音一转。   “如果举人老爷觉得我忘恩负义,那这样,从今天起举人老爷您也别嫌弃老夫人,我们豁出去一起陪老夫人得脏病!老夫人用她吃过的筷子给您夹菜,您得吃!老夫人想用她贴身的帕子给您擦脸,您得接受!老夫人喂您喝药时她自己先尝过几口,然后用那沾着她口水的勺子喂您,您不许躲!” 第132章 她的一腔爱意,错付了   她又说,“还有!以后我给你们洗衣裳我不想再分开洗了,麻烦!您的衣裳我丢去跟老夫人的一起洗,裤衩子也一起洗!”   她直勾勾盯着赵灵杰,“只要举人老爷您不怕死,您愿意跟老夫人和我同甘共苦,我也可以留下来!不就是一条命么,举人老爷敢豁出去,我也敢!”   “……”   赵灵杰勃然变色。   他死死盯着陈嬷嬷,额角青筋直跳。   他没想到!   一个下人竟然也敢这样逼迫他!   这让他如何回答?   他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去陪这个老东西赌?   让他吃母亲吃过的筷子夹的菜,让他用母亲用过的帕子擦脸,让他把衣裳丢去跟母亲的衣裳一起洗,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这样还能有不传染的吗?   铁定会传染啊!   他绝对不可以答应。   绝不!   陈嬷嬷见赵灵杰沉默,她顿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她盯着赵灵杰,一字一顿,“举人老爷,您不敢,对吗?”   她伸出自己带着伤的手指说,“我手上有伤,我更容易被老夫人传染,您偏偏不许我走,要我留下来为老夫人陪葬,可您自己呢?让您陪老夫人一起吃个饭您都不敢,您都怕死,您为什么就非得要我留下来送死啊?”   赵灵杰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字不发。   陈嬷嬷给赵灵杰磕了三个头。   她说,“举人老爷,我不管您答不答应,我要走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全当我还你们赵家对我的恩情。至于老夫人回来以后,您要如何告诉老夫人,我就不管了。”   她抬头看着赵灵杰,“不过我还是好心建议您,您最好还是实话告诉她吧,您要是一直瞒着不说,老夫人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病,那她就不会自己注意分寸!以后轮到她给您洗衣做饭了,她没准会图方便,把您的衣裳跟她的衣裳一起洗!没准她煮菜时会偷偷用勺子尝咸淡,然后把沾了她口水的勺子继续放回锅里煮,那您可就危险了!”   “……”   赵灵杰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他知道,陈嬷嬷说的极有可能发生。   一想到母亲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脏病传染给他,他就心里发慌,他很害怕,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家,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可是……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母亲这件事。   母亲要是知道她自己染上了脏病,她还能活下去吗?   前些天刚刚被乞丐欺负,现在又染了难以启齿的病,这对母亲来说,多残酷啊?   赵灵杰陷入自己的挣扎里,没留意到陈嬷嬷已经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透过门缝看到陈嬷嬷背着小包袱走出院子消失不见,他才恍惚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母亲去哪儿了?   母亲该不会是不听他的劝告,跑去找景飞鸢了吧?   “糟糕!”   赵灵杰急得捶床,立刻就想起身去找他那愚蠢不听话的固执母亲。   可刚下了床,他就噗通摔倒在地。   “啊啊啊——”   本就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他,嘴巴磕在床沿上,又磕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如注,疼得头晕眼花。   他伸手摸着嘴上的血,恨恨捶着床。   该死!   他是真的想出去找他的母亲,可他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他如何从这里走到景家药铺去找人啊?   若是一路磕磕绊绊伤上加伤,到时候他和母亲两个人都瘫在床上,谁来伺候他们吃喝拉撒?   不行。   他不能去。   就他这么磕磕绊绊慢慢走过去,母亲早就已经挨了揍,他改变不了母亲受伤的结果,倒不如留在家里保存力量……   等母亲带伤回来以后,他好歹还能帮着端点药。   赵灵杰强行压制住心底的焦躁,再次爬到床上躺下。   他望着门口的方向,又心虚,又恼怒。   不是他不孝顺,他都已经说过了不能去找景飞鸢,母亲非要去送死,怎么能怪他不孝呢?   ……   距离景家不远的巷子。   抄近道的赵钱氏在这里遇上了安亲王府几个等候多时的小侍卫。   小侍卫们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换了便服装作一群小混混的样子,瞅着赵钱氏抄着擀面杖气势汹汹走来。   他们对视一眼。   嚯。   这老东西还真敢来找死。   那就不客气了哈。   等赵钱氏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忽然掏出麻袋一下子套赵钱氏脑袋上!   赵钱氏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麻袋遮住了视线,慌了神。   她知道她这是遇到坏人了!   她连忙大声喊叫,“救命!救——”   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一拳头就直接砸中她的面门。   她当即痛得眼冒金星,擀面杖也瞬间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有人隔着麻袋捂住了她的脑袋,捂住了她的口鼻,在她无法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无数的拳头如同雨点纷纷落在她身上。   她的背脊,被打得要断了!   她的腹部,好疼啊!   她的腿,要被踹断了!   她的五脏六腑,被打得快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她的眼泪疯狂飚出来,打湿了脏兮兮的麻袋。   呜……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忽然攻击她?   她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她没做什么事,她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就平白无故惹来了这番毒打?   被打得痛不欲生直想痛晕过去的时候,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等等!   是不是景飞鸢?   打她这些人是不是又跟景飞鸢有关系?   除了景飞鸢,她自认为她没有再得罪任何人,灵杰刚被景飞鸢喊人揍了,她现在又无缘无故被人毒打,不是景飞鸢还能是谁?   赵钱氏疼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那些毒打她的人忽然停下离开了。   赵钱氏狼狈倒在地上,忍着疼痛,哆哆嗦嗦扯开麻袋。   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赵钱氏痛哭出声。   “啊啊啊——”   “老天爷你不长眼啊!你为什么要护着那黑心肝的恶人,为什么要让我们孤儿寡母遭受恶人欺负,受这般折磨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赵钱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咳嗽就吐出了一口血沫。   看着尘土里殷红的血,感受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她的愤怒战胜了恐惧!   景飞鸢!   她今天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吊死在景家药铺门口,她也不会让景飞鸢这贱人好过! 第133章 喜脉,有身孕了   她翻身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擀面杖,一瘸一拐却气势汹汹地朝巷子口走去!   她要去拼命!   不远处。   几个小侍卫惊了。   嚯!   这婆子真不怕死啊,挨了一回揍还要去找死?   那行,他们还没打过瘾,再来一回!   于是,几个小侍卫又飞快冲上前,在赵钱氏即将走出巷子时,他们又将麻袋套在了毫无防备的赵钱氏头上。   然后,捂着赵钱氏的口鼻将人拽回巷子里。   “呜——”   赵钱氏惊恐地挣扎着。   那些该死的打手怎么还没走?   难道那些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太可怕了!   景飞鸢那贱人难道要监视她一辈子不成?   赵钱氏还没从恐惧中反应过来,比之前更猛烈的拳打脚踢再一次降临在她身上。   “呜呜呜……”   她被踹倒在墙角,被人往死里打。   捂着她口鼻的人根本不管会不会捂死她,打她的人也根本不管她是不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受不受得起这般毒打——   这些人,简直比那刑场上的刽子手还残酷。   她有一种感觉,她随时都会被打死下地狱。   没人会在乎她这条命。   铺天盖地的疼痛和绝望笼罩了她整个人,她连喊都不敢喊出来了,即便捂着她口鼻的人已经松开了手,她也不敢喊叫。   她蜷缩着身子抱着脑袋,涕泗横流。   等那群人结束了殴打潇洒离去后,她都还不敢动。   她像死了一样在地上躺了许久,确定身边没人了,才缓缓扯开头上的麻袋。   “嘶——”   她颤抖着手,摸着已经淤青的脸,摸着鼻子前面干涸的血迹。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   她望着巷子口的方向,眼里的愤怒早已经被恐惧取代。   她不敢再去找景飞鸢麻烦了。   她知道,这会儿肯定还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她一旦靠近景家药铺,就又会被人毒打一顿。   人的勇气是有限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如今就是这个样子,连续被殴打两次,她的勇气已经枯竭了。   她再也没有吊死在景家门口的勇气,她惜命,她不想拿命跟景家人斗,她家中还有个重伤的儿子等着她回去照顾呢。   她要是真的死了,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来年还能考中状元吗?   她不能害了自己,不能害了儿子。   如此再三劝慰自己过后,赵钱氏哆哆嗦嗦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她拿起擀面杖,最后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巷子口,垂下眼眸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岔路口,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她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怎么晕过去了?”   几个远远尾随的小侍卫见到赵钱氏晕厥了,吓了一跳。   他们没有下死手啊,这点伤也就是现在看着有些吓唬人,几天就能好了,不至于晕死过去吧?   小侍卫们对视一眼,有些紧张。   张玄大人只让他们打人,没让他们杀人,他们要是把人打死了,得偿命的。   他们小心翼翼走到赵钱氏身边。   摸了摸赵钱氏的鼻息,他们松了一口气。   “还有气,没死。”   “这样,我们还是把她扔到最近的医馆里让大夫看看吧,要不然等人死了,我们可就给王爷惹麻烦了!”   “好,扔几个铜板在医馆门口,让大夫给她瞧瞧,至于买药,得她自己掏钱!”   “走!”   几个小侍卫商量过后,把赵钱氏扛起来,挑选一番后把人扔到了一个生意不太好的医馆门口。   医馆里的药童正在打盹儿,忽然听到外面重物落地的声音,药童惊醒了。   急忙跑出柜台来到门口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家,药童惊呆了。   他扯开嗓子大声喊,“张大夫!这里有个不知死活的老人家!”   里面沉浸在医书里的年轻大夫蓦地看向门口。   他放下医书,飞快走到门口。   低头看了一眼老人家,又看了一眼老人家身边散落的几个铜板,他沉吟两息,说,“应该是有人故意把她丢在门口让我们给她瞧瞧病,来,把铜板捡起来,跟我一起把人扶进来。”   药童赶紧蹲下去捡铜板。   将铜板捏好,药童又跟张大夫一起艰难扶着赵钱氏走进医馆里。   把人安置好以后,张大夫坐在旁边,握着赵钱氏的手给她把脉。   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脉,张大夫蓦地睁开眼睛。   他惊讶地看着赵钱氏。   “奇怪……奇怪……”   一直站在旁边的药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连忙问道,“怎么奇怪了?她得了什么病?”   张大夫将手从赵钱氏手腕上收回来,跟药童说,“你看这个老人家今年多大了?”   药童仔细看了看,说,“大概四十以上。”   张大夫点头,“我看她也是这般年纪,而当今之世,四十来岁的妇人都到了做祖母的年纪了,这个年纪是极少有人再冒着高龄产子的危险孕育子嗣的……”   他眯着眼睛,说,“可我给这老人家把脉,她似乎是,喜脉。”   药童瞪圆了眼睛,下意识说道,“不是吧?喜脉?她有身孕了?有身孕了怎么还被人打得这么惨,浑身是伤,昏迷不醒?”   懵逼一瞬后,小药童喃喃,“张大夫,她该不会是偷人怀上了孩子,才会被教训吧?要不然,谁家会这么对待有身孕的老人家啊?”   张大夫敲了敲小药童的脑袋,“不许胡乱猜测。”   重新看着赵钱氏,张大夫又嘀咕道,“她的脉象还不明显,也不知道是我医术不精看错了,还是她真有身孕了……”   张大夫为难起来,“唉,你说我现在该怎么给她开药方呢?她要是有身孕了,那许多药物都不能给她用了,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的,可她伤成这样,不开药也不行,毕竟大人比那不成型的胎儿重要。”   小药童也跟着犯起了难。   张大夫见病人还没醒,决定去后面问问他师父,该怎么开药方。   小药童等大夫一走,又跑回柜台后面打盹去了。   两人刚走,躺着的赵钱氏就睁开了眼睛。   她死死掐着手掌心,满眼都是惊恐和无措。   喜脉?   她怎么会是喜脉?   不可能的,不可能! 第134章 堕胎   一定是这个大夫医术不精看错了!   白云观的事至今不到一个月,她就算当天晚上就不幸怀上了,这不到一个月的胎儿也不可能被诊断出来啊!   不,不,她不可能有身孕,是这个大夫弄错了!   赵钱氏拼命摇头否认她有身孕的事,可是,下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的月事……   早在三天前,她的月事就该来了。   她之前没当回事,毕竟这种事早几天晚几天很正常,谁能说月事推迟几天就是有身孕了呢?   可现在,她慌了。   月事没来,大夫又说她是喜脉,就算是巧合,这两个巧合凑到了一起,多少也能说明点什么了吧?   她难道……   真有身孕了?   想到那天晚上白云观那几个脏兮兮的男人,想到后来自己身上的痕迹和那种胀痛难受,她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竟然怀上她最瞧不起的乞丐的孩子了?   怎么会这样?   那几个乞丐明明是她为景飞鸢准备的,她明明是希望景飞鸢那贱人被乞丐糟/蹋然后怀上孩子给她天阉的儿子传宗接代啊!   怎么,怀孕的成了她了呢?   难道,这就是报应?   不。   她不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她不要怀孕,她不要生下这该死的野种!   赵钱氏缓缓坐起身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眼中浮现出决绝。   她要杀了这个孩子。   她一个夫君死了十多年的寡妇,她怎么可以生孩子?   会要命的。   不过她不能在这里开堕胎药,她得偷偷溜走,自己回去想办法弄掉这孩子。   她绝对不可以让人知道她怀孕的事。   当日在白云观被欺辱的事传开后,她已经没脸见人了,要是再让认识她的人发现她有身孕了,她们家大门恐怕会被人泼大粪,她多半会被赵家宗族的那些无情的族人抓起来弄死,以正门风!   不论是抱着夫君的灵位浸猪笼沉塘,还是在祠堂里被乱棍打死,都不能发生在她身上,绝对不能!   赵钱氏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药童。   见药童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她小心翼翼下了床,蹑手蹑脚离开。   经过柜台时,她不经意地一瞥,忽然看到了后面那一排药柜。   其中一个药柜上,写着“人参须”三个字。   她脚步一顿。   人参须……   她儿子如今正需要人参调养身子。   这会儿药铺里没人,药童又在打盹,她要不要去偷几根人参须,拿回去给儿子养身子?   她眼里有些挣扎。   这个大夫是好人,她不应该偷人家的东西。   尤其人参是很珍贵的药材,就算是拔下来的人参须也得几两银子一根,她哪怕只是偷走三四根,都会害得这个大夫损失十几两银子……   可她若是不偷,她又能去哪儿弄人参呢?   她的儿子没有人参养身子,会留下病根的啊!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忍受病痛折磨?   赵钱氏盯着药柜想了又想,最终,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弯下腰,猫着身子一步一步靠近药柜。   她一边盯着打盹的药童,一边缓缓拉开了药柜的抽屉。   看到里面的六根人参须,她心中一喜!   她伸手从里面拿了最粗壮的三根,然后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将药屉合上。   合上以后,她飞快将人参须藏进袖子里,准备离开。   刚走到药铺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张大夫的声音。   “老人家你醒了啊?”   “……”   做了贼的赵钱氏突然听到主人家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σw.zλ.里跳出来了!   她努力稳住,低着头说,“多谢大夫为我把脉,我没事了,我先回家了。”   张大夫温和地说,“老人家,您浑身是伤,可不是没事的人,来,我给您开了个药方,您抓两服药吧。”   赵钱氏依旧背对着张大夫。   她不敢回头让张大夫看她的模样,她怕被人家记住她的脸,到时候找到她。   她低声说,“我,我出来得急,没带银子——”   不等她说完,张大夫就笑着打断她的话,“无碍,我看您伤得挺重的,先抓服药回去熬着喝,再拿瓶药酒回去擦着,晚点把银子送过来就行。”   赵钱氏背脊一僵。   紧紧抓着袖子里的人参须,她连话都不敢再说,闷着头跨出门槛一瘸一拐飞快走掉了。   “哎,老人家!”   张大夫和小药童在铺子门口喊,也喊不回已经走远的赵钱氏。   小药童耸耸肩说,“既然人家不肯接受咱们的好意,那张大夫您就不要管她了,她又没什么大病,那点伤自己搁家里养养就没事了。”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我是看她可怜,这么大年纪还有了身孕,不管那孩子是她夫君的还是见不得光的,这个年纪生孩子和打胎都是很伤身子的……本来就很可怜了,又被人打成那样,唉,造孽啊……”   小药童没张大夫那么悲天悯人。   见张大夫又开始唠叨起来,他瘪了瘪嘴,转身就拿着鸡毛掸子去收拾自己看守的药柜了。   从上到下掸了一遍,又用帕子擦拭了一遍。   来到装着人参须的抽屉前面,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抽屉怎么没关严实?   好像有一点点缝隙?   他歪了歪头,奇怪地拉开抽屉。   下一刻,他吓得脸都白了!   “张大夫!咱们的人参须被人偷了!”   “什么?”   张大夫猛地回头。   他吃惊地看了一眼药童,飞快起身来到柜台后面。   药童指着抽屉里的三根人参须,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张大夫,人参须不见了三根!早上我还数了一遍,是六根!而且有几根都是很粗壮的,可这里只剩下三根了,粗壮的全都被人拿走了!”   药童抬头泪汪汪望着张大夫,哽咽道,“张大夫,我没有偷,不是我偷的,你知道我手脚很干净的,我从来不偷东西!一块糕点我都不会偷,何况是这价值十几二十两的人参须啊?我不敢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药童一拍脑袋,立刻说,“报官!咱们去报官!张大夫,我一定要抓住这个偷人参须的贼,我不能被您误会,我不能替别人背黑锅!” 第135章 想得到她,非要不可   张大夫低头看了一眼药屉。   见小药童转身想跑去报官,张大夫拽住了药童。   他说,“不用报官了。”   他看着药童,眼神复杂,“今儿,咱们药铺里一共来了几个病人?”   药童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方才那个老婆子!咱们今天开门得晚,一共就只来了她一个外人!那人参须,一定是她偷走的!”   想到这儿,药童一拍柜台,又道,“难怪方才她走到药铺门口被您叫住,她好像有些紧张,原来是因为她偷了咱们的东西!”   药童越想越气,不禁骂骂咧咧起来。   “那该死的老东西,简直就是白眼狼!”   “她浑身是伤地晕死在咱们药铺门口,咱们不仅没有嫌她麻烦把她赶走,还把她扶到铺子里为她仔细把脉!她说她没钱买药,张大夫您还大发善心愿意施舍她一服药给她一瓶药酒!您对她这么好,她竟然偷您的东西!”   “那三根人参须价值二十几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已经足够普通的人家整整七年的花费了,咱们报官把她抓起来,送她去吃牢饭!”   张大夫看了眼药童,叹气。   他也没想到,他会遇到个恩将仇报的小偷。   他可以施舍一服药,一瓶药酒,因为区区两三百文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可是那二十几两银子他送不了。   而且,偷盗的行为他也接受不了。   张大夫走到铺子门口,说,“那老人家已经走了一刻钟了,咱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寻她,恐怕真的只有报官才能找到她……”   停顿了一下,张大夫又说,“可是报官的话,那,可就毁了人家一辈子了,到时候她以偷盗之名入了罪判了刑,她的子孙都会被剥夺科举入仕的资格,那会毁了他们整个家的。”   药童走过来,咬牙切齿道,“张大夫,这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你就不要再可怜她了!她不值得同情!是咱们让她偷东西的吗?是咱们让她去犯法的吗?是她自己要去偷东西,是她自己要葬送她子孙的前途,关咱们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她子孙要恨也该恨她!”   张大夫迟疑不决。   药童可不是个心软之人,他骂骂咧咧去关药铺,然后拽着张大夫的胳膊出门,往衙门的方向走。   报案得趁早。   晚了可就没人能帮他们查到那小偷的下落了。   ……   不远处。   几个小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天哪。   他们这算不算是帮王爷做了一件大好事?   立刻回去禀告王爷!   几个小侍卫兴高采烈跑回安亲王府。   安亲王姬无伤已经入宫了。   等姬无伤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英俊的男人正坐在龙案下方的长桌后面批阅奏折,闻言,他蓦地握紧朱笔尖,扭头惊讶地看着向他禀告这件事的侍卫。   什么?   这个赵钱氏,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他眼里光芒闪烁一瞬,低声嘱咐侍卫,“拿着本王的令牌去衙门,让他们按兵不动,再让他们告诉那位大夫,就说如今全国衙门要为先皇守孝,这种偷盗的小案子延后两天审理——”   侍卫懵逼望着姬无伤,摸不透姬无伤的用意。   姬无伤看着这个身材高大武功高强脑子却不太好使的侍卫,轻笑道,“傻啊你。”   他低声说,“若是让衙门的人现在就冲进赵家,搜出了那三根完好无损的人参须,赵钱氏再跪下来求一求那个心地善良的张大夫,毫无损失的张大夫多半会撤诉,赵钱氏将会无罪……”   他笑道,“可若是拖上两天,等赵钱氏把人参须炖汤服用以后,本王再让衙门的人闯入赵家,届时张大夫拿不回他的人参须了,损失了几十两银子的他还会原谅赵钱氏,撤销诉状么?”   侍卫恍然大悟。   他脑子果然笨!   还是王爷站得高看得远!   就是可怜了那个张大夫,平白损失几十两银子的东西——   姬无伤瞅了一眼侍卫,失笑,“好了,不必同情张大夫,他不会有损失的,赵灵杰如今才十九岁,他还有几十年日子可活,他倾尽家资,再做几年苦活,他还是能赔得起这二十两银子的。”   侍卫嘿嘿笑了一声,“那属下就去衙门了。”   姬无伤挥手看着侍卫离开。   看着侍卫消失在大殿,他才转头看着龙案后面的八岁小皇帝。   小皇帝姬明曜正咬着笔头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他挑眉,“看我作甚?低头,看奏折,好好看看皇叔是怎么批复的,以后这是你的活儿。”   姬明曜一边嗯嗯点头,一边八卦问道,“皇叔,您家侍卫急匆匆跑来找您做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新鲜事?我可以听吗?”   姬无伤好笑,“听什么听,你是皇帝,你的耳朵是用来听天下大事的,不是让你来听这些后宅琐碎八卦的。”   姬明曜噘嘴,“哼,皇叔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肯定跟我那位皇婶有关!”   姬无伤听着“皇婶”二字,满心愉悦。   他勾唇,“你怎么就知道跟你皇婶有关?”   姬明曜指着姬无伤的嘴角说,“因为皇叔你的嘴角要翘上天了啊!你肯定又想到什么好法子哄皇婶开心了,所以你很得意,很高兴,对吧?”   姬无伤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没有否认。   他低头翻开一本新的奏折,提笔批阅。   姬明曜瞅了瞅他,从龙椅上爬起来,拎着袍子跑下台阶来到姬无伤身边,一屁股坐在姬无伤的椅子上,跟姬无伤挤着坐。   姬明曜抱着姬无伤的胳膊,低声说,“皇叔,我昨晚偷偷问了骄阳姐姐关于我未来皇婶的事,可是骄阳姐姐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哦!她很不喜欢皇婶,她还说她永远都不会认这个母亲——”   姬明曜八卦地望着姬无伤,“皇叔,你的女儿不喜欢你的心上人哎,你要是一意孤行娶你的心上人,你就不怕失去你的女儿吗?”   姬无伤侧眸看着臭小子。   他拿朱笔在臭小子眉宇间点了一枚朱砂痣,笑道,“若你母妃不想让你吃饭喝水,你一意孤行便会失去你母妃,那,你还要吃饭喝水吗?”   姬明曜一脸懵逼,“这怎么能一样?我不吃饭喝水会死的啊!”   姬无伤说,“一样,不能娶我喜欢的姑娘为妻,我也会死的。”   姬明曜愣了愣,然后眨眼问道,“皇叔就这么喜欢皇婶呀?”   姬无伤弯起嘴角,“嗯,喜欢,爱逾生命,此生非要得到她不可,得不到她,生命毫无意义。” 第136章 赐婚   “……”   姬明曜愣愣盯着皇叔看了又看,确定皇叔的眼神是真诚的,他内心涌起一阵欢喜雀跃!   姬明曜用力抱了抱皇叔,然后哒哒哒跑了。   姬无伤看臭小子往后殿跑,啧道,“你又做什么去?”   姬明曜头也不回,“撒尿!”   很快,姬明曜跑到了后殿里,找到了正在揉膝盖的母妃。   他蹲在母妃面前,眼睛亮亮地望着母妃。   “母妃!我刚刚又一次问过皇叔了,皇叔是真的喜欢他府里的那个姑娘!爱逾生命!我再也不担心皇叔欺负你了!画本子里那些摄政王霸占太后欺负小皇帝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母子俩身上了!”   “……”   秦贵妃蓦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傻儿子。   她弹了弹儿子的脑门,好笑地说,“你这颗脑袋瓜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你总觉得你皇叔会欺负我?”   姬明曜认真说道,“因为母妃你漂亮。”   秦贵妃笑道,“傻孩子,跟你说了一百遍了,母妃再漂亮你皇叔也不会喜欢的,我跟他一般大,他要是能喜欢母妃,母妃又怎么会入宫呢?”   她温柔摸着儿子的脸颊,说,“乖,以后好好跟着你皇叔学本事,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皇叔是正人君子,母妃待字闺中时他都不曾来求娶,如今母妃已是残花败柳,又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更是他的皇嫂,他怎么会违背伦常欺负我?”   姬明曜愣了愣。   他小声说,“皇叔不喜欢母妃,那,母妃喜欢皇叔吗?”   秦贵妃低头对上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不想隐瞒。   这世上啊,很多事当事人本来可以坦坦荡荡说清楚,可就是因为故意遮掩,反而显得欲盖弥彰,最后平白生出许多误会来。   她如实相告。   “母妃年少时喜欢过你皇叔,那是母妃还没入宫前的事。”   “你皇叔是年少意气风发的将军王,又戴着面具看着特别霸气特别与众不同,加上他本身就长得好看,当时满京城就没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他。”   “可是,你皇叔他眼光高,满京城姑娘他一个也没看上,我也一样。”   “我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他瞧不上我,我自然不会一棵树上吊死,我便洒脱放下了他,入宫伴驾。”   “这些年,他在边关镇守,我在宫里守着你和你父皇,十年光阴早已经淡去了我年少时的那点喜欢,我不喜欢他了。”   “我如今最喜欢的是你,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命,你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秦贵妃坦坦荡荡说了出来,姬明曜心底的那点小纠结,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他就是最近两天又听到身边有人嚼舌根,说母妃和皇叔似乎……   所以他才总担心皇叔跟母妃之间会……   现在,他放心了。   皇叔视皇婶如命,母妃视他这个儿子如命,这两个人都各自有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不会生出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来。   姬明曜用力抱紧秦贵妃。   “母妃,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也是我最后一次疑心你和皇叔。”   他抬手立誓,“母妃,你和皇叔对我坦坦荡荡,我也会一样坦荡对待你们。我发誓,此后余生,不管我再听到什么样的话,我都不会再怀疑母妃和皇叔。”   秦贵妃如释重负。   她笑着握紧姬明曜的手指,“好,我的儿子是世上最好的儿子,母妃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了你,你是母妃的骄傲。”   姬明曜开心直笑。   他抱着母妃的胳膊,心想,母妃也是他最好的母妃,可是他这么好的母妃当年皇叔居然都看不上,哼,那个皇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他有点想给皇叔赐婚了。   不只是想看看那个皇婶有多么美丽,他还想,让皇叔高兴。   他回头望着前殿的方向,弯起嘴角。   他决定了。   等父皇下葬后,等他正式行了登基大典后,他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赐婚的,他要把皇叔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赐给皇叔做媳妇。   皇叔疼他爱他,在这步步艰险的深宫之中护持他和母妃平安,他也要报答皇叔。   他要给皇叔一个惊喜。   ……   赵家。   赵钱氏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她不敢这个样子去见儿子,怕儿子担心,于是偷偷摸摸回到自己房间。   本想喊陈嬷嬷来伺候她,可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陈嬷嬷的人影。   “呵!果然平时的勤快都是装的!我一走,她就躲房里偷懒!”   赵钱氏脸色一沉,顿时不悦地走向陈嬷嬷房里。   结果推门一看,她发现陈嬷嬷的很多东西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飞快跑到陈嬷嬷衣柜里查看,见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她心中一跳!   那老货跑了!   该死,那老货故意挑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离开,会不会偷了她东西?   赵钱氏心惊肉跳,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房间里,打开自己的箱子一点点清点自己的存物——   发现仅剩的一点贵重物品还在,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因为自己怀疑冤枉陈嬷嬷而心虚愧疚,她低声咒骂起了陈嬷嬷——   “该死的老东西,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些年吃我赵家的喝我赵家的,从赵家拿了几十两银子的工钱,如今见赵家落魄了,竟然说走就走!”   “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赵钱氏骂骂咧咧重新藏好东西以后,忽然,她手指一顿。   她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如今这个家里只剩下了她和儿子两人,儿子是男人,又是读书人,不能进厨房不能洗衣裳,这意味着今后必须她亲自去干活儿了?   这怎么可以?   她可是赵夫人啊,她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她这半年过着养尊处优有人伺候的日子,她浑身的肉都养懒了,她怎么能再去厨房受那烟熏火燎的罪?   尤其是她现在浑身是伤,走一步都难受,又怎能在闷热呛人的厨房劳作?   赵钱氏坐在凳子上,脸色变幻不定。   一个人挣扎了一刻钟过后,她再不情愿,也只得拖着难受的身子去了厨房。   毕竟她的儿子还饿着肚子呢。   她自己可以不吃饭,她得给儿子做饭,还要给儿子熬药。   赵钱氏黑着一张脸坐在灶台前,生疏的点火,加柴,浓烟滚滚,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强忍着难受,煮好了饭,又来切菜。   她从房梁上取出昨天刚买的一小块熏鱼,准备切块。   可低头看着那熏鱼,她恍惚想到,当年她怀儿子时,一闻到鱼腥味就会干呕……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缓缓抬手,将熏鱼拿到鼻子跟前。   一瞬间,让人恶心的鱼腥味伴随着浓烟味一同钻入口鼻之中。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怀孕引起的不适,昨天吃熏鱼还半点反应都没有,今天闻着这熏鱼的气味,她突然觉得恶心反胃。   “呕……”   “呕……”   赵钱氏脸色一变,她立刻扔了手中的熏鱼,转身飞快走到窗边,捂着嘴按着心口,弓着身子直干呕。   干呕了一阵后停下来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腹部,哽咽咒骂。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我,为什么要让我怀上这个该死的孽种,为什么啊!”   “景飞鸢!”   “景飞鸢你这个贱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至此啊!”   “你害得我被糟蹋怀上了孽种,你抛弃我儿子害得我们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重新过回了穷苦日子,你害得我儿子和我个个被揍浑身是伤……你就是个丧门星转世,你就是个该死的恶鬼投胎!”   “……”   厨房门口。   赵灵杰艰难扶着墙站在外面,不敢置信地望着赵钱氏的背影。   他……   他听到了什么? 第137章 渣前夫狠揍恶婆婆   有身孕了?   他爹已经死了十年了,被他视为骄傲的贞烈女子寡妇娘,竟然荒唐的怀孕了?   那天晚上在白云观,他娘竟然怀上了那些肮脏恶臭的野男人的孩子?   染上脏病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这件麻烦事还没解决,一转头他娘竟然又怀上了个孽种!   该死,怎么会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避子汤这种东西,他娘明知道白云观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清醒以后为什么不赶紧多喝几碗避子汤?   他未经人事,他不懂得这种事,他娘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个生过孩子的过来人,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不避子!   一想到他娘肚子里竟揣着一个下贱又该死的野种,一想到十个月后就会有个肮脏的孩子呱呱坠地,要他出去累死累活挣银子抚养,他就不由得眼前发黑,他心底也瞬间滋生出了一阵杀意!   他不许那个孽种出生!   他想拿起地上的柴刀一刀子捅进去杀死那个肮脏的野种!   赵灵杰死死盯着赵钱氏,拼命克制着杀意,手指头狠狠抠进了墙皮里。   该死!   简直该死!   又是会传人的脏病,又怀着个该死的野种!   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怎么会是他母亲?   他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他的母亲怎么可以有这么多不可见人的污点?   怀上了孽种不想着立刻弄死那孽种,竟然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咒骂别人,他母亲怎么会这么蠢,这么大声是生怕左邻右舍听不到这种丑事吗?   他母亲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丑事要是曝光了,他们母子俩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赵氏宗族会将他们从赵家族谱上除名的!   母亲也会被宗族抓去动用私刑处死的!   混账!这要不是他的母亲,他现在就想冲进去掐着这个人的脖子将人掐死!   此时此刻赵灵杰已经愤怒焦躁至极,听见母亲还在厨房窗口哭哭啼啼没个完,他越发愤怒。   他额角青筋直跳,忽然怒气上头一脚踹向木门,压低声音怒吼!   “别哭了!”   正在哭泣的赵钱氏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猛地回头。   看到怒不可遏眼神阴鸷的赵灵杰,她瞳孔紧缩。   儿子的表情这么可怕,完了,儿子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她完了。   “灵杰……”   赵钱氏心慌地哽咽一声,立刻跌跌撞撞走向赵灵杰,流着泪摇着头解释,“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闭嘴!”   赵灵杰怒喝一声打断她,低吼道,“你不会小点声?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肚子里怀上了个肮脏的野种吗?”   正在努力解释的赵钱氏听到“肮脏的野种”五个字,如遭雷击。   她蓦地站在原地,直愣愣望着儿子。   对上儿子满眼的厌恶和憎恨,她心底突然冒出了一股寒意,那寒意直冲脑海,让她脑子都麻木了一瞬。   肮脏的野种……   肮脏……   她儿子恐怕不光嫌弃这个孽种脏,这“肮脏”二字也是冲她来的吧?   她又不是瞎子,她儿子这些天一直在疏远她,连她夹的菜都不吃,不是嫌她脏还能是什么?   赵钱氏落下眼泪。   她哽咽着央求,“儿子,你不要这么用这么厌恶的眼神看着娘,你不要说出‘肮脏’这么可怕的字眼,我是你娘啊!娘求你了,求你不要这么残酷地对娘,你这样会让娘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的!”   赵灵杰看着赵钱氏这样,越发来气。   他怒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说?我应该说你肚子里是个老天爷送给你的小仙童?我应该跪下来求你把这孽种生下来当祖宗一样供着?我应该去做牛做马挣银子给你买老母鸡炖汤让你养胎,我应该用我的命来换你肚子里这孽种平安出生是不是?”   “……”   赵钱氏看着疾言厉色的儿子,听着这太过难听的话,她又委屈又绝望,单薄的身子竟摇摇欲坠。   赵灵杰见赵钱氏沉默,心中的怒气瞬间直冲天灵盖。   该死!   他娘竟然不反驳!   竟然不反驳!   难道他娘真想生下这个儿子不成?   他一步一步走到赵钱氏面前,眼神黑沉,带着一丝丝疯狂和病态。   他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莫非真的想生下这个野种?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要是生下这个野种,我们俩都会完蛋的!”   他伸手,放在赵钱氏的肚子上。   他一点一点加重力道往下按压,一边按一边恶狠狠道,“娘,你是不是恨我啊?你一定是恨我的对吧?别人生下来的儿子都是健康的,唯独你生下来的儿子是个天阉之人,让你这些年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现在还因为我天阉的事吃尽了苦头,你是不是将你所受的罪全都怪在我头上了,嗯?”   他盯着赵钱氏的眼睛,见赵钱氏惊慌后退躲避着他的手指,好像在保护着肚子里那个孽种,他冷笑一声,狠狠一拳头砸中赵钱氏腹部!   砸了一下,他又猛地砸去第二下!   他边砸边说,“娘,你是不是想生下这个孽种?你是不是想生个健全的儿子,给你传宗接代?”   “啊啊啊——”   赵钱氏捂着被砸得剧痛的肚子,抬头惊恐地望着赵灵杰。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灵杰!   简直,像疯了一样。   感受着腹部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赵钱氏一边流泪一边仓皇后退躲闪,她怕这个疯儿子会把她活生生打到流产!   她虽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她并不想被暴力殴打流产啊!   “灵杰,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赵钱氏退到灶台边缘,看着步步紧逼的儿子,她慌了神!   她一边拿起锅铲护着自己,一边哭着解释,“你误会了,灵杰,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我会自己服药堕胎的,真的,我会堕胎的!你娘我是个寡妇,我怎么会生下这个孩子呢,我不会生的!”   她哽咽道,“灵杰,你相信娘,你才是娘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你才是娘最爱的孩子啊!娘养你十九年,娘最疼你最爱你了,娘怎么会嫌弃你是天阉,娘怎么会恨你?我要是嫌弃你,我早就不要你了,又怎么会供你念书处处为你着想?”   她哭喊道,“灵杰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也没有恨你,我恨的是景飞鸢,我怎么会恨你呢?” 第138章 挨打后,她想生下孩子   赵钱氏的这番话,让盛怒之中的赵灵杰找回了一丝丝理智。   他站在距离赵钱氏三尺之外,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赵钱氏的肚子。   他用力握了握手指,很久以后,才哑声说道,“娘,对不住,方才我失态了。”   他望着泪流满面的母亲,眼神复杂,且痛苦。   他方才一时失控,竟然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实在是罪该万死。   母亲现在一定以为他疯了吧?   他的确是要疯了。   他快要被母亲逼疯了。   为什么母亲要失身于人,为什么要染上脏病,为什么要怀上野种,这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他真的要被逼疯了!   他有一种冲动想立刻将母亲染了脏病的事告诉母亲,可是,他怕母亲承受不住。   他闭了闭眼,然后狠狠抹了一把脸,对赵钱氏说,“娘,你别怪我,我们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不可以让人发现,它是个会害死我们的隐患,必须除掉他!”   他一字一顿,“必须,弄死它!”   赵钱氏背脊抵着灶台,瑟瑟发抖地望着赵灵杰此的刻阴沉模样。   哪怕赵灵杰在跟她赔罪说对不起,她也没有半点踏实安心。   恐惧仍旧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着她,冲她吐着可怕的信子。   她根本不敢说任何激怒儿子的话。   她拼命点头,努力顺从儿子,希望儿子能变回以前那温润的模样。   眼前这个会暴躁打人的疯子,陌生得让她害怕。   赵灵杰盯着不停点头的赵钱氏看了看,然后问道,“是谁给你把的脉?”   赵钱氏飞快回答,“我晕倒后被扔到茶花巷外面一个新开的药铺门口,那里的大夫不认识我,所以灵杰你放心,没人知道这件事,我发誓不会有人知道!”   赵灵杰嗯了一声。   他又沉声说,“我们不能去药铺抓堕胎药,万一景飞鸢那贱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我们去抓药必定会被她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们就完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赵钱氏,“娘,你别怕,我去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堕胎的药方子,我们自己弄土方子。”   赵钱氏飞快点头。   看着赵灵杰一瘸一拐扶着墙离开,直到赵灵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厨房,赵钱氏才松了一口气。   松懈下来以后,赵钱氏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狼狈摔倒在地。   想起方才那个眼神冷漠表情暴躁的儿子,感受着肚子被狠狠打了两拳头的剧痛,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每一滴泪里都凝聚着她的委屈和绝望。   她的儿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辛辛苦苦养了这个儿子将近二十年啊!   为了挣钱送儿子读书,她晚上点灯熬油绣花,白天去给人洗衣裳,她眼睛熬坏了也不敢停下,她大冬天冻得手指生出了冻疮还不敢买药膏擦。   儿子有个头疼脑热,她赶紧找大夫,她自己病了却跑去捡人家的药渣子熬着喝,舍不得浪费一文钱。   她怕儿子在书院丢人,自己每天偷偷吃咸菜疙瘩也要让儿子带白面馒头去书院,她穿的衣裳补丁摞补丁,也要让儿子有一身雅致的书生长衫……   她为这个儿子付出了一切,可如今,儿子竟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暴躁凶狠地动手打她!   她难道想怀上这个孽种吗?   她也不想啊!   儿子明知道她那天晚上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她是被迫的,这个孩子并非她自甘堕落去偷人得来,儿子凭什么要将所有怒气发泄到她身上?   明明是儿子的天阉带来了这一切的麻烦,儿子要是个正常男人她又怎么会去设计景飞鸢,明明是儿子的错,凭什么到最后是她来承受所有的苦果,凭什么这一切折磨都得她一个人受着?   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赵钱氏朦胧的泪眼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这孩子将来会像灵杰一样,动手打她吗?   她要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   想到这儿,赵钱氏飞快摇头不敢再往下想。   她真是疯了。   一个孽种,不值得她生下来。   灵杰虽然是天阉,可是她不能因为灵杰天阉就再生一个,那样对灵杰太残酷了。   ……   景家药铺。   景飞鸢是在天黑之后,才得知了赵钱氏身上发生的事。   她站在庭院里,静静听着张玄绘声绘色跟她描述赵钱氏今天的悲惨遭遇。   张玄说完事情经过以后,不由啧啧感叹。   “景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我们只是奉王爷口谕揍赵钱氏一顿,不让她来找您麻烦而已,谁能想到,她被扔到医馆以后竟然会跑去偷张大夫的人参呢?真是意外之喜啊!还有,她四十几岁的高龄竟然有了身孕,啧啧,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她想害人,如今这报应落到她自己身上了!”   说到这儿,张玄停顿了一下,瘪嘴又道,“啧,就是没想到,赵灵杰居然是个那样的混账,他竟然对他母亲动手,殴打怀孕的老母亲!呸!人渣!败类!他母亲明明是为了帮他才会做这一切,结果他不怪罪自己,反而将一切怪罪到他母亲头上,赵钱氏把他养大,真是还不如养块叉烧!”   景飞鸢垂眸。   赵灵杰会这么暴躁殴打赵钱氏,她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男人看着斯斯文文一派温润,实际上有着很可怕的暴力倾向。   前世她生下煜儿以后,这个男人就经常借酒行凶,狠狠殴打煜儿,她每次护着煜儿,赵灵杰便会连她和谭嬷嬷一起打——   所以,她是最最了解赵灵杰的暴力的。   幸好,如今她和煜儿都解脱了。   承受赵灵杰怒火和暴力的,终于轮到赵钱氏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前世她和煜儿被打以后,她曾经去求过赵钱氏,可是赵钱氏是怎么对她的呢?   赵钱氏说——   我儿子打你,自然是你做得不好,否则为何他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偏偏打你和你儿子呢?还不是你们该打?   呵。   如今挨打的成了赵钱氏,这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赵钱氏不是最护着她的宝贝儿子么?那她自己就好好尝一尝被她宝贝儿子殴打的滋味吧。   以后,赵钱氏挨打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很多。   因为赵钱氏肚子里的假孩子是无法堕胎成功的,赵灵杰见那“孽种”始终无法成功堕掉,恐怕会整日陷入暴躁恐慌σw.zλ.里,见药物无用必然会亲自动手狠狠把赵钱氏打流产……   她等着这这母子俩的报应。   “景姑娘,今晚王爷还要对赵灵杰做一件事,您明儿起早一点,否则可要错过最新鲜最好玩的热闹了!” 第139章 半夜,让他甜蜜一整晚   景飞鸢惊讶抬头望着张玄,“王爷还要做什么?”   张玄笑嘻嘻地说,“您先别问,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若王爷出手对付了赵灵杰,您会不会因为赵灵杰太过凄惨就怨恨王爷?”   景飞鸢失笑。   她摇头说,“不会,我哪怕去怜惜街上的猫狗,去怜惜粪坑里的蛆虫,都不会怜惜他赵灵杰。”   她对张玄说,“所以请你转告王爷,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他,他愿意替我出手教训欺负我的人,我只会感激他。”   张玄拍着心口说,“那我就放心了!其实王爷早就想弄死赵灵杰了,可他这些天一直不敢轻易出手,他怕他手段太下作阴毒,会让景姑娘厌恶,他怕他把赵灵杰收拾得太惨,会让景姑娘怜惜赵灵杰……今天还是我几次鼓励王爷,王爷才鼓起勇气决定试试,要是让景姑娘因此怨恨上了王爷,那我可就害惨王爷了。”   景飞鸢闻言,愣住。   像王爷那样杀伐果断的人,偏要让他憋屈忍耐着,不敢去动赵灵杰一根手指头,他这些天一定憋坏了吧?   景飞鸢心里一瞬间涌上百般滋味,有甜有无奈。   她喃喃道,“真是辛苦他了。”   张玄嘿嘿笑道,“景姑娘,您可不能光是嘴上说啊!您要是心疼王爷,不如给王爷捎点东西去?他白日里要批阅奏折,晚上要给老皇帝守夜,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克制自己的心不能来这里见景姑娘,他可辛苦了!要是能收到景姑娘捎带的东西去,他今晚一定能开开心心,疲惫尽消!”   景飞鸢听到这话,脸颊一下子红透了。   她强忍着心底羞涩,含笑问张玄,“张大人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您这是教唆我,跟王爷私相授受么?”   张玄一本正经道,“这怎么能叫私相授受呢?明明都怪老皇帝死得不是时候,他要是不赶着这会儿去投胎,死晚一点或者干脆早死几年,那不用为老皇帝守孝的王爷如今已经娶您过门了!你们一个是小鲸鱼的父王,一个是小鲸鱼的母妃,你们正经两口子,哪儿来的私相授受?”   景飞鸢脸颊越发的红,“张大人……”   张玄赶紧轻轻拍自己的嘴,笑道,“景姑娘您可别跟属下计较啊,属下是边关粗人,就喜欢直来直去!王爷亲口承认了喜欢您,王爷跟我们八个心腹明确表示了要娶您,那您在我们八个心里就已经是我们家王妃了,所以属下跟王妃说话就难免亲近爽快了些……”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景飞鸢,“景姑娘,您就行行好吧,您就给王爷一点什么吧,哪怕是一块糕点一颗糖果呢,您随手施舍他点,都足够他开开心心品尝一晚上了!”   “……”   景飞鸢红着脸颊又烦恼又无奈地看着张玄。   这人真是……   臭无赖性子。   跟某人还真是一模一样,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受不了张玄纠缠,也的确心疼彻夜坐在灵堂辛苦的姬无伤,想了想,她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她看了一眼趴在小榻上跟谭嬷嬷玩翻花绳的煜儿,偷偷拿起煜儿的糖罐子走进里间。   她关上门,低声对药玉空间说,“小玉,给我一枚提神醒脑滋养身子的药丸,姬无伤最近日夜轮转就没有个好好歇息的时候,我怕他熬垮了身子——”   她打开煜儿的糖罐子。   看着里面金灿灿圆溜溜小指头大小的糖,她又道,“麻烦你,把药丸子弄得跟这糖丸一样的大小和颜色,可以吗?”   小玉立刻就懂了主人的意思。   主人这是想把药丸子混在糖果里,逗那个傻狗玩儿。   小玉飞快凝结出一枚金灿灿圆溜溜的药丸子,下一刻,药丸子出现在景飞鸢掌心。   它跃跃欲试,“主人,你丢进去看看,能辨认出来吗?”   景飞鸢将药丸子丢在糖果里,果然看不出丝毫区别。   她夸赞小玉,“我们家小玉真棒,又聪明又能干,还跟我心有灵犀,这样的宝贝,我千金不换。”   小玉被哄得晕乎乎的,美滋滋的。   景飞鸢低头摇晃了一下糖果,捧着糖罐子出门来到庭院里。   她温柔对张玄说,“张大人,这是小鲸鱼最爱吃的糖,里面有十颗,我替小鲸鱼全都送给他父王了。然后呢,我往里面加了一颗我特意为王爷调养身子的药丸子,请张大人交给王爷,让他自己捧着慢慢尝吧,一整个晚上,足够他玩了。”   张玄伸手接过糖罐子,惊讶地望着景飞鸢。   王妃这么爱逗王爷玩的吗?   这是带孩子带习惯了,也拿王爷当小孩儿了吧?   不过,他觉得王爷一定会喜欢。   长夜漫漫,有景姑娘想出来的乐趣陪伴着王爷,王爷就算是一个人吃糖也会有两个人相依相偎一般的甜蜜。   他将糖罐子揣进怀里,心满意足道,“多谢景姑娘!属下这就去找王爷,属下要将景姑娘给的快乐一并带给王爷,让他甜一宿!”   景飞鸢看着张玄急匆匆跑远,忍不住扶额笑了出来。   她心想,谁不会甜一宿呢?   被那个男人喜欢着,她也会甜一宿。   ……   皇宫。   姬无伤像往常一样安静坐在灵堂里,他的面容看似平静,实际上那双眼眸已经充斥着满满的不耐烦,随时都有可能掀翻棺材走人。   秦贵妃和小皇帝在一旁偷偷耳语。   “母妃,我觉得皇叔已经快要熬不住了,你看他的眼神好可怕,他想掀我父皇的棺材板,他想跳进棺材里用他的大脚丫子,把我父皇的脸给踩成烂泥……”   “噗,胡说什么呢?你父皇的肉都要烂了,你皇叔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去踩?不嫌脏啊?”   “唔,也是,靠近棺材我都能隐隐闻到臭味了,也不知道是谁立下来的规矩,皇帝死了非要停灵七天,好烦人啊,想把父皇立刻拉去土里埋了,不然他会越来越臭的!母妃,你说父皇他怎么那么臭呢?臭死了呜呜呜……”   “……”   不远处,姬无伤揉着眉心无奈地看着小皇帝和秦贵妃。   这可真是老皇帝的大孝子和好爱妃。   他对老皇帝不敬也就罢了,他生来就跟这个哥哥不对付,可这母子俩是老皇帝的掌中宝啊,居然也这样不敬?   啧,老皇帝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被他们三人气得跳起来。   姬无伤正想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忽然,张玄从后殿走来,满脸喜色地来到他身边。   他惊讶看着张玄,“你不守着鸢儿,来这儿做什么?”   张玄低声说,“王爷,景姑娘让我来给您送东西。”   姬无伤一愣,下一刻,他忽然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张玄,“是什么?”   张玄从怀中掏出糖罐子奉上,激动道,“王爷您快看啊,您的景姑娘偷了您儿子小鲸鱼的糖罐子,把您儿子最宝贝的糖抢来送您吃啦!”   姬无伤愣愣地接过糖罐子。   想到他的鸢儿偷偷去拿他儿子的宝贝罐子,拿来悄悄送给他,他忽然觉得这事儿简直可爱死了,他的鸢儿可爱得要命,这糖罐子都可爱得要命!   张玄又说,“景姑娘还说,这糖丸里有一颗她特意为您做的药丸子,专门为您调养身子的,她想让您自己品尝着玩,打发时间。”   姬无伤闻言,诧异地看了眼张玄,然后连忙低头去拨弄罐子里的糖丸。   十一颗。   哪一颗是鸢儿给他的药丸子?   他能不能每一颗都拿起来舔一舔……   正蠢蠢欲动,贪吃的小皇帝眼巴巴凑上来,“皇叔,你有糖,我也要——”   姬无伤眉梢一动,立刻将糖罐子揣怀里藏起来了。   他不仅藏起来了,他还用大手按着心口护着糖罐子,一副守财奴的吝啬模样。   他勾唇对小皇帝说,“想吃,找你母妃去,皇叔的糖丸不是小孩子能吃的,你吃不得。”   小皇帝眨巴着眼睛,“为什么吃不得?”   姬无伤愈发邪肆,“因为它里面包裹着你皇婶对皇叔的爱意,这高贵的爱情糖丸,小屁孩你吃不起。”   “……”   姬明曜懵逼望着姬无伤,然后翻了个白眼,一甩头就转身走了。   他不给皇叔赐婚了。   他要给自己和皇叔的心上人赐婚。   他要让皇叔的心上人来宫里给他做糖丸,然后嚣张地指着皇叔说,朕的糖丸你这个老光棍也吃不起!你不配!   姬无伤气跑了小皇帝,自己低着头珍而重之的从糖罐子里摸出一颗糖丢进嘴里。   甜滋滋的糖丸,化解了嘴里的寡淡,冲散了鼻尖的丝丝缕缕臭味,让他焦躁烦恼难以忍耐的情绪,忽然得以平静。   他修长的手指尖抚摸着糖罐子,几息后,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走,去赵家。”   他一甩披风领着张玄转身就走了,抛下他皇兄不管。   什么守灵七日,他能来守这几天,已经足够给这老东西脸了,明天就直接拉去埋了!   他现在要揣着他媳妇儿给的糖罐子去赵家,一边嚼媳妇儿给他的糖,一边狠狠揍媳妇儿曾经爱过的前夫!   教训前夫这种事,得他亲自上! 第140章 王爷霸气!闻风丧胆   跪在外面庭院里的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于一群僧侣的念经声中再次听见朱门开合的动静。   他们同时抬头。   看到摄政王龙行虎步走下台阶离开,他们对视一眼。   唉,果然又走了。   摄政王真是完全不将先皇放在眼中啊。   不过是守七天灵而已,摄政王也不想照做。   除了第一个晚上在灵堂里待到了天亮,之后每一个晚上摄政王都会离开。   偏偏,他们奈何不了这个年少就威名赫赫超级凶恶的将军王。   大部分大臣们都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假装没看到早退的摄政王,可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不长眼的,他们非要彰显自己的刚正禀直。   “摄政王请留步——”   一个中年男子蓦地抬头盯着姬无伤的背影,叫住了姬无伤。   他沉声说道,“如今新皇和后宫嫔妃,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在这里为先皇守灵,大家连出恭都不敢去太多次,唯独摄政王您每夜都必定离开,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王爷,您这样是不是也未免太不将先皇放在眼中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诧异地看着说话的大臣。   哦,是为官十年以“最爱参奏别人”著称的吴御史啊,难怪这么大胆子,别人都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不过……   以前被这位参奏的都是好捏的软柿子,这个摄政王可不是以前那些人!   今天晚上,吴御史怕是要踢到铁板,脚趾头都折断吧?   在大家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的视线里,摄政王姬无伤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头,看着说话的吴御史。   吴御史挺直脊梁一副不折不屈的文人清高姿态,直视姬无伤。   姬无伤眯着眼盯着吴御史三息,然后,他用舌头抵了抵嘴里的糖丸,淡淡嗤道,“你脑子读书读傻了是么?”   他抬手指着紧闭着门的灵堂,“里面那是你们的君王不假,可他对本王而言,只是本王一母同胞的兄长,本王跟自己亲哥哥要如何相处,关你屁事?需要你来教本王如何做事?你们如何与本王比,你们骂他一句叫冒犯天威,你们挠他一下要诛九族,可本王扇他几个耳光他也只能忍下,这就是本王与你们的区别,懂么?”   吴御史瞪大眼睛望着姬无伤。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冷静自持的王爷,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王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关你屁事”四个字!   简直……   简直有辱斯文!   这哪里是一个王爷该说的话!   他拱手,咬牙劝谏道,“王爷!先皇他首先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其后才是您的兄长!您身为臣子,就该恪守本分!”   姬无伤冷冷睨着吴御史,“本分?什么叫本分?你要是知道本分二字,又怎会冲本王叫嚣?”   不等吴御史说话,姬无伤甩袖淡淡道,“好了,本王从不爱听人狂吠,你闭嘴。你听着,既然满朝文武里就你吴御史对先皇最忠诚最孝顺,那么,你就回去收拾好铺盖卷儿,等先皇下葬那日,你就去皇陵为先皇守墓尽忠吧。”   吴御史瞳孔紧缩!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姬无伤,“王爷,您怎能如此挟私报复——”   姬无伤勾唇,“报复?本王让你去为你的先皇守墓,你居然觉得这是对你的惩罚,是报复?吴御史,你这是对先皇不敬,你想死么?”   吴御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姬无伤瞥了一眼他,转身离开。   只剩下两句霸气的话,在夜风里回荡——   “御史吴峥,与先皇感情甚笃,对先皇忠心耿耿,本王感念其忠心,着令吴峥随先皇棺木同去皇陵,非死不得回返。”   “诸位大臣若还有跟吴御史一样忠诚于先皇者,明日上书递交本王,本王会成全你们,让你们去皇陵为先皇尽一辈子忠。”   “……”   所有人静默看着姬无伤远去的背影,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背脊直袭脑海。   吴御史果然踢到了铁板。   摄政王,比他们以往所了解的,更可怕了。   以往摄政王只是冷漠了些,看着吓人了些,可从来没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和报复心,现在的摄政王,睚眦必报,很是可怕!   他们不敢挑衅王爷威严,纷纷磕头表忠心——   “臣等对先皇忠诚,对新皇同样忠诚!”   “先皇已驾鹤仙去,如今臣等誓死效忠新皇,绝不离新皇而去!”   表完忠心,他们同情地看了一眼大受刺激已经面如死灰的吴御史。   呵。   遭报应了吧?   以为谁都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呢?   活该。   吴御史哪里还会在意旁人的眼神?   他此刻死死盯着姬无伤的背影,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他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   他完了。   被发配到皇陵那不毛之地,一辈子都不能回来,那他不就等同于为先皇陪葬了么?   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该死……   他怎么就……   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他只是想故意表现一下,让新皇看看他的刚正不阿,他只是想让新皇重用他而已!   他没想到摄政王会如此小肚鸡肠,当场就将他发配皇陵,葬送他的一生啊!   他完了。   彻底完了。   夜风吹拂而来,打湿了的衣裳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一阵阵冰寒之中,吴御史被恐惧占据的脑子渐渐能正常思考。   他手指头抠着地面,望向皇亲国戚那边。   他盯着骄阳郡主和郡主身边的小公子——   他必须让摄政王改变主意。   哪怕让他去求摄政王的家人也可以。   不知,摄政王最喜欢的是哪位?   只要能帮他美言几句,改变他凄惨的未来,他可以跪下来磕一百个响头!   ……   赵家。   姬无伤离开皇宫后,就带着人直接来了赵灵杰家中。   他和他的侍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高手,他们直接飞檐走壁翻墙入院,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赵灵杰窗外。   姬无伤轻盈落地后抬手示意侍卫们安静,然后,他一边舔着糖丸,一边拿手指戳破窗户纸,往里看去。   姬无伤看到,赵灵杰披着衣裳坐在一盏油灯前,正在拿刀子刮树皮。   看了一眼桌上被揉碎的牡丹花枝叶,姬无伤瞳孔微缩。   他一瞬间就猜到了赵灵杰这是在干什么。 第141章 人渣的天阉竟然长这样   赵灵杰在自制堕胎药。   牡丹花的根皮有活血化瘀的作用,若是大量服用,会导致孕妇大出血,以至流产。   在后宅之中,经常会有女子用牡丹花根皮和麝香之类的东西来害有身孕之人。   而麝香昂贵,赵家如今穷成这副模样,又怎么买得起麝香?   所以赵灵杰从院子里挖了牡丹花,亲自来剥取根皮,想用这玩意儿来为母亲赵钱氏堕胎……   姬无伤舔了舔糖丸,眼神冷漠。   这个赵灵杰,可真是自私又歹毒啊。   为了不让赵钱氏生下孽种,竟然想用自己制作的土方子来为赵钱氏打胎!   身为赵钱氏的儿子,他有没有为赵钱氏的身子考虑过?   赵钱氏已经四十来岁了,身子本就不好,让赵钱氏大量服用牡丹花根皮,通过大出血的方式来流产,他想没想过赵钱氏会扛不住?   这世上有多少孕妇因为大出血伤了身子,然后损了寿数,不到几年就去世了?   姬无伤倒不是同情赵钱氏,这个欺负他媳妇的恶毒妇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只是,站在赵灵杰的立场,这样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的确自私残酷了些。   姬无伤一边唾弃赵灵杰,一边洋洋自得。   瞧瞧,赵灵杰自私冷漠恶毒,而他宽容热情善良还有本事,他比赵灵杰这厮好了一万倍。   果然,只有他才值得鸢儿深爱。   他跟鸢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生来就是来爱鸢儿的,他就是为了来配鸢儿的。   姬无伤正在得意,忽然,里面传出赵灵杰愤恨的嗓音。   “景飞鸢!贱人!”   “……”   姬无伤蓦地抬头盯着屋里。   只见赵灵杰难受地揉了揉手腕,低声咒骂起来——   “你这贱人害得我和我娘落到如此境地,等我入了朝堂,等我有了权势那一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赵灵杰狠狠握拳,眼神阴鸷。   “你让我母亲染上了脏病,届时我便将你扔进窑子里专门伺候那些乞丐,让你也染上脏病!”   “你让我娘怀上孽种,我便要让你每一年都生下一个父不明的孽种,我要让你百倍千倍地品尝我母亲今日之苦!”   “等到你死那一日,我要令人剜去你女子的特征,拿着那几坨肉去喂狗,我要让你也像我一般做阉人!我要让你做有史以来第一个女阉人!”   “……”   屋外。   姬无伤冷冰冰地盯着赵灵杰。   他听到了什么?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   呵,他今晚真是来对了。   这种混账东西,不亲自教训教训,怎么对得起鸢儿呢?   姬无伤抬手,示意侍卫从地上捡一枚石子儿递给他。   他摩挲着石子,看了一眼赵灵杰。   方才他好像听赵灵杰说,赵钱氏染上了脏病?   呵,真是没想到啊,什么倒霉事都让赵家这母子俩摊上了!   不过,这种倒霉事可以尽情发生在这母子俩身上,这样才足够大快人心!   姬无伤捏紧石子,手腕一震——   下一刻,石子便脱手而出,直直击穿了窗户纸,瞬间就击中了赵灵杰的太阳穴!   小小的石子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击打得赵灵杰脑袋都跟着偏了偏。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就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眼前一黑便晕乎乎从凳子上摔落在地。   伴随着赵灵杰落地那砰的一声响,姬无伤也抬脚踹开了门。   他冷冰冰吩咐侍卫,“把人扛起来,带走。”   侍卫张玄正要冲进屋,听到这话,忽然惊讶地抬头看着姬无伤,“王爷,不是说就在他家中对付他吗?”   姬无伤嗓音里仿佛凝结着寒冰,“本王改变主意了,让他在家里被左邻右舍观瞻太便宜他了,把他给本王扔到大街上去!谁让他,触到本王逆鳞了呢?”   张玄想到刚刚听到赵灵杰自言自语那些话,道了一声活该。   居然敢那般羞辱景姑娘,还被王爷听到了,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他冲进屋中将已经晕厥的赵灵杰扛起来,随着姬无伤一同离开了赵家。   等隔壁的赵钱氏听到动静赶来查看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来人啊!”   “快来人啊!”   “有贼人掳走了我儿子!我儿子不见了!”   ……   赵家以及左邻右舍一片兵荒马乱之时,姬无伤已经让侍卫扛着赵灵杰跟他来到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上。   清冷的月色下,他负手站在汉白玉的牌坊前面。   抬头看着高高的牌坊,他勾唇,“扒了赵灵杰的衣裳,等会儿,咱们就把人吊在这牌坊之上,等到明日百姓早起赶早市,他们一抬头便能看到赵灵杰身上到底是什么样——”   “好!”   “王爷英明!”   “王爷霸气!”   侍卫们一阵激动起哄。   姬无伤转过身看着侍卫们。   他微抬下巴,“来,扒了他衣裳,让咱们来看看,这个天阉的举人老爷,他的身子到底跟咱们正常爷们儿长得有多不一样。”   侍卫们愈发激动了。   赶紧扒了看看!   对于所谓的天阉到底长什么样,他们期待已久!   张玄将扛肩上的赵灵杰扔地上,然后就撸着袖管自告奋勇上前扒起了赵灵杰的衣裳。   他像个穷凶极恶的土匪一样,毫不怜惜地将赵灵杰的衣裳撕碎,让赵灵杰彻底暴露在月色下。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了赵灵杰身上那某一处。   一看过后,大家齐齐发出了一声倒喝——   “嘶,天哪,竟然是这样的!”   他们睁大眼睛极其新奇地看着赵灵杰那一处,越看越觉得滑稽可笑,越看越让他们自豪骄傲。   难怪这人被称作天阉呢,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   嘿嘿!   不止侍卫们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姬无伤这个王爷也没忍住挑起眉梢,盯着赵灵杰多看了两眼。   看过之后,他带着难以言喻的骄傲,摸出糖罐子捏了一颗糖喂进嘴里。   啧啧,明儿他一定得让鸢儿来看看。   有了赵灵杰这天阉之人做比较,以后,鸢儿才知道他的好。   他转过身看着景家药铺的方向,品尝着跟他家鸢儿一样甜滋滋的味道,抬手下令——   “打!看也看过了,来,把他给本王狠狠打上一顿!”   侍卫们应了一声,齐刷刷动手,拳头和脚飞快往赵灵杰身上招呼。   ……   翌日。   景飞鸢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儿子乖乖坐在她旁边,怀里抱着个极其精致的盒子。   一看那盒子,她就知道,某人来过了! 第142章 大清早,对她示爱   “小鲸鱼,早啊。”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笑着伸手一把将儿子搂过来。   于是,明明自己坐得好好的小家伙,忽然就被可恶的娘亲拽倒下去,手手脚脚乱七八糟地趴娘亲身上,懵逼眨着大眼睛。   景飞鸢低头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模样,没忍住捏了捏他脸颊。   小鲸鱼乖乖任由娘亲捏他。   娘亲捏完左边脸,他又飞快转过头,将另一边脸继续送到娘亲手里,让娘亲尽情挼他。   “噗嗤。”   景飞鸢被可爱的儿子逗得笑出了声。   她搂着儿子的小身子,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儿子抱着的小盒子,明知故问,“小鲸鱼,这是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小鲸鱼见娘亲戳他的宝贝盒子,立刻将盒子递给娘亲。   他红润的小嘴一开一合轻声嚷嚷,“娘!爹爹!爹!”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翻身爬起来指着窗户,兴奋地说,“嗖!嗖嗖!”   他越说越兴奋,飞快跳下床跑到窗户下面,张开两只胳膊像小鸟扇翅膀一样挥舞着,嘴里开心嘟囔,“嗖!嗖嗖!”   景飞鸢捏着盒子,好笑地看着格外活泼欢快的小家伙。   她知道了。   一定是姬无伤悄然无声地进了她屋子里,恰巧碰到小鲸鱼醒了,姬无伤就把盒子交给了小鲸鱼,又给小鲸鱼穿戴整齐,然后跟小鲸鱼挥手告别,从窗户里嗖一下飞走了。   所以,小鲸鱼才跟人来疯一样,跑到窗户那里张开胳膊学着姬无伤,嗖嗖嗖地想飞走。   景飞鸢唤来谭嬷嬷,让嬷嬷抱着小鲸鱼去外面洗漱。   她坐起身来,打开姬无伤留下的盒子。   盒子里是十一颗精致的糖。   红色的,像极了姬无伤发病时的那双眼睛。   景飞鸢手指虚虚在糖果上面扫过,含笑看向盒子四周。   盒子四壁,嵌着四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纸张上标示着“一”、“二”、“三”、“四”的字样。   景飞鸢按照顺序,先拿起第一张纸打开。   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映入眼帘——   鸢儿起来了?姬无伤想念鸢儿得紧,昨晚便在鸢儿屋顶坐了一宿,姬某很多次想掀开瓦片往下看看鸢儿的睡颜,又怕冒犯了鸢儿,始终没敢掀,直至天亮,姬某怕人发现,坏了鸢儿名节,才不得不离开,不知鸢儿可有感应呢?   景飞鸢捏紧纸条,蓦地抬头看着屋顶。   什么?   昨晚那男人竟然在这屋顶坐了整整一晚上?   他……   景飞鸢眼睫轻轻颤了颤,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到底是有多喜欢她有多想念她啊,才会深更半夜从皇宫跑出来坐在她屋顶,就这么瞪着眼睛干坐了一宿?   这举动,有点傻气,但是不知怎么的,格外暖她心田。   她前世今生,还从未被除了爹和弟弟儿子之外的男子这么惦记过。   这种一日不见她就心痒难耐静不下心的在意和喜欢,让她格外愉悦。   “啧,傻气……”   景飞鸢呢喃一声,笑着将纸条放下,又拿起第二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又写了不一样的话——   昨晚收到鸢儿送来的糖和药丸,姬无伤不胜荣幸,不胜欢喜,还未吃糖,心里就已比糖甜蜜,连皇帝问我讨要,我都舍不得给。   特意告诉鸢儿一声,我认真品尝也认真数过了,在我吃第六颗时,我终于品尝到了药丸,没那么甜,却让我浑身舒畅,就像鸢儿一样,虽待我清冷,不够娇软甜蜜,却足以让我一生惦念。   “……”   景飞鸢手指摩挲着最后几个字,脸颊又飞上红晕。   什么一生惦念啊……   什么不够娇软甜蜜啊……   呸!   她又不是他姬无伤的妻子,她要如何待这个男人娇软甜蜜?   她有娇软甜的一面,可是,她只能那样对待自己最亲近的枕边人。   如今的姬无伤,还不够资格见到她那一面。   景飞鸢弯起嘴角,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些字眼。   大清早的,一起来就看到这么甜的字眼,她也不胜荣幸,不胜欢喜。   糖果还在盒子里,却已经甜到了她心里。   景飞鸢将纸条放下,又拿起第三张纸条打开。   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姬无伤请鸢儿定要好生梳妆打扮,以最美的模样赶赴玄武街牌坊下,那儿,有我送鸢儿的一场惊喜,值得鸢儿用最美的模样去见证。   看到这一行字,景飞鸢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奇怪,“惊喜?什么惊喜?还要好生打扮才能去看?”   她盯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心里难得的有了点急迫。   玄武街。   她得赶紧起床去玄武街。   她飞快将纸条放下,去拿第四张纸。   打开第四张纸,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鸢儿,我有预感,我今天大约是要恢复正常了,到时候我若清冷矜持寡言少语了些,还请鸢儿不要嫌弃,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沉默寡言只是我生来如此的脾性,可对鸢儿的爱慕,却如同我的血液一样,时刻为你沸腾,只要我姬无伤一日不死,这份喜欢,就永不会熄。   “……”   景飞鸢看着这行字,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子热意。   她捂着心口,感受着这里的异样跳动。   这最后一句话,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凶猛闯入了她心扉,让她不由自主的心动,让她无法不为这个男人心旌神摇。   她喜欢姬无伤。   她喜欢这上面的每一句话。   她喜欢这样坦荡而热烈的态度,喜欢这种纯粹的感情。   她与赵灵杰做了半年夫妻,可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动,而姬无伤明明尚未成为他的夫君,就已经让她有了想与这个男人白头偕老共赴黄泉的冲动。   她真的好喜欢这个真心真意爱慕她的男人。   景飞鸢将四张纸条摊在膝盖上,一张一张重复看了一遍,然后带着最美好的心情,起床穿衣。   她得去玄武街,看看姬无伤给她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景飞鸢刚洗漱完坐在院子里吃早饭,外面就传来了弟弟景寻鹤激动的嚷嚷声——   “姐姐!大喜事!大喜事哇!”   “昨晚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出手,他们竟然把赵灵杰那畜生扒了衣裳吊在了玄武街的牌坊上,所有人都看到赵灵杰那不堪的模样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第143章 她看到渣男的身体残缺   景飞鸢蓦地转头看着院子外面。   消息太过炸裂,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怔怔望着景寻鹤,“你说什么?”   景寻鹤冲进院子里,来到景飞鸢面前,叉腰疯狂大笑,“姐姐你惊到了吧?我也一样!我刚才听到这消息也惊得不行!嘿,他赵灵杰可是举人啊,谁那么英勇竟然扒了他衣裳把他吊在牌坊上让人观瞻,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伸手拽景飞鸢的袖子,“姐姐快吃,吃完我们去玄武街,我们也去看看赵灵杰的凄惨样子!”   “……”   景飞鸢艰难看着弟弟,好几息才反应过来。   她忽然想起姬无伤说给她准备的惊喜。   也是在玄武街。   难道,赵灵杰就是被姬无伤吊在牌坊上的?   想到昨晚张玄问她,若是姬无伤出手教训了赵灵杰,让赵灵杰下场凄惨,她会不会怜惜赵灵杰,怨恨姬无伤……   她眨了眨眼,忽然弯起嘴角笑了。   她确认了,鹤儿口中的英雄人物就是姬无伤,是这个男人出手帮她教训赵灵杰了!   一想到赵灵杰现在正光溜溜被吊在牌坊上面让无数人观瞻点评,她哪儿还顾得上吃饭啊?她必须现在赶过去看热闹。   “走,我们现在就去,拿上几个包子路上吃!”   景飞鸢立刻起身让景寻鹤和谭嬷嬷帮她拿包子,她转身回屋子里整理妆容。   既然赵灵杰在玄武街那么凄惨,那,她自然要用最美丽最容光焕发的模样出现。   她从梳妆盒里拿出最昂贵的石榴红宝石步σw.zλ.摇插在发髻上,又拿起嫣红的口脂好好涂抹了一下嘴唇,又在脸颊上轻轻妆点……   完事后,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自己今天非常美丽,才满意了。   她换上一身金灿灿的衣裳,拿着团扇,走出门。   谭嬷嬷扭头一看,乐得合不拢嘴,“小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比昨日又好看了些呢!”   景寻鹤也围绕着姐姐转悠,喜上眉梢,“果然,前夫过得凄惨,是老天爷对和离的女子最好的奖赏!一听到赵灵杰的凄惨,我姐姐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连小鲸鱼也歪着脑袋眼巴巴望着娘亲瞧。   哇。   娘亲好漂漂。   爱娘亲!   超爱的!   小鲸鱼哒哒哒跑过去一把抱住娘亲的腿,小脑袋埋在娘亲金灿灿的裙子里一顿猛蹭,一边蹭一边咯咯直笑,对他的宝贝娘亲喜欢得要命。   景飞鸢如愿收到了大家的夸赞,笑着温柔一挥手,“走,去玄武街。”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坐上马车直奔玄武街。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距玄武街还有一段距离的街口。   景飞鸢掀开车帘一看,玄武街竟然人山人海,已经无法通行了。   她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不由笑了出来。   这么多人看到了赵灵杰的热闹,也不知道,赵灵杰获救之后,会不会羞愤之下寻死自尽?   她轻声说,“下车吧,马车无法通行,我们步行过去。”   下车后,景寻鹤和谭嬷嬷走在前面开路,景飞鸢怕小鲸鱼走丢,抱着小鲸鱼,艰难行走在拥挤的人群里。   明明不长的一段路,大家愣是挤了好一会儿才来到牌坊下面三丈处。   到这儿,就彻底无法再往前挤了。   幸好,这儿足以看清楚前方牌坊上是何模样。   于是,景飞鸢一行人停下来,抬头往牌坊上看。   只见足有三丈高的巨大牌坊上,一个没穿衣裳露出浑身淤青的男子被麻绳捆着双手吊在牌坊上,他发丝凌乱,嘴角和下巴上都是干涸的血,脸上遍布着泪痕。   他紧紧闭着眼睛,好像晕死过去了,可那泪痕却出卖了他,他的泪痕证明他这会儿是清醒的,他只是心如死灰不愿睁眼让自己更难堪罢了。   景飞鸢勾唇愉悦地盯着赵灵杰这凄惨模样看了看,然后,视线下移,看向赵灵杰的腿之间。   然后,她微微愣住。   那里,怎么跟她见过的不一样?   她虽然没见过成年男子的身子,可是她小时候是带过弟弟鹤儿的,不久前也为美少年燕离澜擦过身子,她知道那一处本应该是什么样。   而赵灵杰不一样。   他底下没有那两个蛋蛋。   而且,他那“小灵杰”,极其短小,犹如一条毛毛虫。   就算是毛毛虫,都是最小的那种毛毛虫。   就……   就……   景飞鸢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鲸鱼,她拉着小鲸鱼的手指看了看,又盯着赵灵杰的身上看——   她掠过了小鲸鱼的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最终握住了小鲸鱼的小拇指——   嗯,赵灵杰就跟小鲸鱼的小拇指一样大。   一个四岁的孩子小拇指是多大,赵灵杰的就只有多大。   景飞鸢眼神复杂,听着周围人的啧啧议论——   “哎哟喂,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天阉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不长蛋蛋,还小得可怜!”   “是小,我儿子今年七岁,都比他那里长得好看些,他真的,未免也太小了些!”   “难怪我听说他娶了美丽的妻子却半年不与妻子圆房呢,他那个只能拿来自己撒尿用,他根本就不能给女人用吧?”   “难怪他那么恶毒,跟他母亲一起设计他妻子,宁可让乞丐来糟践他妻子,也不肯自己亲自上!呵,以前我还以为是景家欺负老实人,是景家胡编乱造冤枉了赵家母子俩,我心想天底下哪个男人会让别人来欺负自己妻子啊?现在我终于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了,他不让乞丐来不行啊,他这就是个天生的太监啊!”   “我也一样,没亲眼看见过这个举人老爷的毛病,谁能相信他会舍得将妻子拱手送给乞丐呢,现在我信了,自己是个废物无能的,他只有让别人来帮他了!”   “虽然他现在吊在这里挺可怜的,可是,他也是真的挺可恨!既然他那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既然他生来就是天阉,那他娶什么媳妇啊?他明明可以对外说他不近女色,一生不娶,为什么就非得遮掩自己的毛病娶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呢?”   “就是,他不想让他天阉的事泄露出去,那他就直接说他不近女色别娶媳妇啊,这样我还敬佩他是一条汉子,即便有人发现了他天阉的事,我也不会唾弃他,可他昧着良心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一点都不同情他,我会唾弃他一辈子!”   “……”   景飞鸢深以为然。   赵灵杰想遮掩自己天阉的秘密,明明可以选择终身不娶,可是他偏要选择娶妻然后将妻子送给乞丐为他赵家传宗接代,他偏要选择这种最害人的恶毒手段。   这种人,落到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了骚动。   一道带着无限恨意的尖叫声,钻入景飞鸢耳里——   “景飞鸢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144章 竟用马鞭抽打鸢儿!   景飞鸢不需要回头,只需听到这句话里的“贱人”二字,她就知道来者是何人。   除了赵钱氏那恶妇,还能有谁?   景飞鸢将小鲸鱼交给谭嬷嬷抱着,她握着团扇优雅雍容地转过身,看着拨开人群朝她冲过来的赵钱氏。   瞅见赵钱氏那鼻青脸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凄惨样子,景飞鸢没忍住挑起了眉梢。   啧。   姬无伤的人,下手还挺狠。   面对一个老人家,一般人还真狠不下心这样毒打,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手段,在她眼中,赵钱氏死不足惜。   景飞鸢打量赵钱氏凄惨模样时,被吊在牌坊上的赵灵杰蓦地睁开了眼睛。   被吊了几个时辰,他已经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手上血脉不通让他两条手臂都有些肿,这种滋味真的生不如死。   他处在这样艰难的剧痛之中,恍惚听见了有人喊景飞鸢的名字,睁开眼低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置身于普通百姓之中那一身金色华服的美人。   如仙鹤立于鸡群,极其扎眼,与众不同。   赵灵杰眼神恍惚。   那是……   景飞鸢?   他这般凄惨,景飞鸢却盛装打扮来看他笑话?   这贱人!   贱人!   赵灵杰眼神阴鸷,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想到方才景飞鸢就盯着他,将他的残缺之处尽收眼底,一种难以形容耻辱猛地涌上心头,让他气血上涌,有吐血的冲动。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不止让这些陌生人来观瞻他的残缺,竟然还要让他曾经娶回家里却半年不敢触碰的妻子来看他的笑话!   为什么老天爷要让这么难堪的事情发生在他头上!   为什么!   赵灵杰心中的愤懑几乎要撑爆他的心脏时,牌坊下面,赵钱氏已经拨开人群来到了景飞鸢面前。   她眼眶红肿,泪流满面。   她颤抖着指着景飞鸢,一边哭一边大骂。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你这个贱人!”   “我儿子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你竟然让人把他抓起来扒了衣裳吊在这么高的牌坊上,让这么多人看他的热闹,让他受尽屈辱此后再也没脸见人!”   “俗话说得好,打人还不打脸,你竟然扒了他的脸皮让他受辱至此,夫妻一场,做人怎么能决绝至此啊,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啊!”   只是骂这一通,赵钱氏如何能解气?   她心中的恨意无法发泄,她踉跄着上前就要撕打景飞鸢。   “你这贱人竟敢这样对我儿子,我跟你拼了!我今天就豁出这条老命,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贱人!你拿命来!”   围观群众眼看赵钱氏要发疯,大家立刻上前拉住赵钱氏,不许她打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劝阻赵钱氏——   “嘿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我们要是没记错的话,不是你和你儿子先恶毒的加害这位姑娘吗?怎么还成了人家恶毒了?”   “就是!你儿子是你生的,他是不是个正常男人你还不清楚吗?你竟然帮着他隐瞒事实娶人家景姑娘,然后又把人家骗到道观里糟蹋——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恶毒的到底是谁啊?”   “哦,你儿子被人扒了衣裳吊在牌坊下面,你就心疼了?你就要发疯了?那你把人家女儿骗到道观里想扒人家衣裳把她丢给乞丐欺负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人家也是娘生爹养的?”   “你还说人家恶毒,呸,这算什么恶毒啊?依我说啊,你们前些天要把她丢给乞丐,她也该把你儿子扒光了丢给乞丐让人家糟蹋,这才算以牙还牙呢!”   “就是,你儿子如今虽然被人看光了,可他的清白不是还在么,有什么值得闹的?别发疯了,赶紧把人带回去,收拾好行李滚出京城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乡下地方,这不是能照样过日子么?”   “……”   赵钱氏简直要被这些人气疯了。   这些话就像锋利的针尖,毫不留情地往她心口里扎!   她睁着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环视四周。   对上一张张或是奚落讥讽或是落井下石的脸,她忽然意识到,她和儿子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罪有应得的恶人!   她心头发寒的同时,对景飞鸢的恨意也更深了!   她无法跟这么多路人争吵打架,她便将所有恨意对准了景飞鸢!   她挣扎着想甩开路人们,面目狰狞地向景飞鸢叫骂——   “我要跟你拼了!景飞鸢你拿命来!你拿命来!”   景飞鸢气定神闲凝视着赵钱氏。   身体健康的赵钱氏她都不怕,何况是如今这个浑身是伤的赵钱氏?   她摇着团扇,淡淡说道,“拼什么拼,有没有脑子?你儿子还吊在上面呢,你有工夫找我的茬,不如找几个人把你儿子放下来。”   停顿了一下,她又慢悠悠地说,“还有,你不要红口白牙一张嘴就污蔑我,你儿子自己恶事做尽,被人吊在这里出洋相,关我景飞鸢什么事?怎么就成了我找人把他弄到这儿来的?你儿子无法娶妻了,可我景飞鸢过两年还要嫁人的,你休想栽赃我一个恶毒之名坏了我的名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赵灵杰,勾唇笑道,“再说了,你们家赵灵杰可是风光的举人老爷啊,你们是有功名的人,是连官老爷都护着的人,我一届升斗小民哪儿敢在先皇孝期公然冒犯举人老爷的威严?我要是敢找人对付他,我何必等到现在?大家说是不是?”   路人们纷纷点头附和。   景姑娘清清白白又长得漂亮,以后自然是还要嫁人的,怎么能跟赵灵杰这畜生一样孤独老死?   大家纷纷转头指责赵钱氏,让赵钱氏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她当然也想找人把儿子救下来,可是儿子被吊在了三丈高的牌坊上,搭梯子都够不着,她求遍了人也找不到人帮忙啊!   她要是能把儿子放下来,又怎么会在这里跟景飞鸢叫骂?   她好恨!   她恨!   强烈的愤怒,终于让赵钱氏挣脱了围观人群的束缚,她瘸着腿冲向景飞鸢,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景飞鸢丝毫不怵,勾唇冷冰冰地说,“赵钱氏!我今儿没招你没惹你,你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寻衅攻击我,可就别怪我反击重伤你了!”   赵钱氏哪里听得进去?   景飞鸢看着仍旧像疯牛一样冲过来的赵钱氏,在赵钱氏距离她只有两尺时,她忽然抬起脚,重重踹向赵钱氏的腹部!   而就在此时——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着“住手”!   然后一道人影冲过来,扬手就是一鞭子甩向景飞鸢的脸! 第145章 当众揭穿郡主和渣男私情   景飞鸢蓦地看向那突然出现的身影和带着倒刺的马鞭,瞳孔紧缩!   那马鞭竟是直冲她面门而来!   若是一鞭子击中她的脸颊,那些锋利的倒刺能将她脸上的肉都给刮下来几坨!   好恶毒的手段!   景飞鸢心中十分清楚,她不会武功,她根本无法躲闪开这一鞭子,于是,她没有慌乱做无用的躲闪,她立刻抬手挡在自己脸颊前方,而脚上仍旧用力踹向了赵钱氏的腹部!   在赵钱氏被她踹得摔倒在地发出惨叫的一刹那,马鞭也重重落在她手臂上!   “唔——”   马鞭抽打着胳膊,倒刺扎破衣裳扎进肉里,景飞鸢疼得变了脸色。   而那手握马鞭之人并没有想就此饶过她!   那人紧握着马鞭,用力一拽!   随着对方用力拉拽,马鞭的倒刺刮着景飞鸢的胳膊往后抽出,一瞬间勾带起皮肉,鲜血涌出!   “啊——”   景飞鸢疼得惨叫出声!   一声叫喊过后,她死死咬着嘴唇压制着剧痛。   她飞快看了一眼胳膊,胳膊上那块袖子已经被马鞭拉拽所扯破,露出手臂上寸许长一道狰狞的血痕。   她庆幸方才她及时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否则这么深的伤痕,足以让她毁容!   她看了眼自己的伤势,冷漠抬头看着站在一丈之外的身影。   那是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有几分熟悉。   景飞鸢只思索了几息,就清楚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骄阳郡主身边的侍卫。   景飞鸢眼神愈发冰冷了几分。   她环视四周,想找到骄阳郡主的身影。   不过,今日骄阳郡主倒是有点聪明,没有在她皇伯父的孝期亲自出来闹事惹人非议,也不知道此刻躲在何处,只让手下侍卫来出手。   景飞鸢没找到骄阳郡主的身影,于是重新看着手握长鞭的侍卫。   她冷声质问,“阁下是谁?为何无缘无故伤我?”   侍卫自然不敢说他是骄阳郡主的人。   他指着摔在地上捧着肚子痛苦呻吟的赵钱氏说,“我今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你竟然那么用力踹人家肚子,你是想踹死她吗?”   景飞鸢睨着侍卫,勾起嘴角缓缓说道,“是吗?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真是跟你主子一模一样!”   侍卫面色大变。   他立刻扬手举鞭指着景飞鸢,“什么主子?我劝你不要乱说话!我好好一个自由人你非要给我编排出一个主子,非要说我是谁的奴才,那我一个气不顺,可是会再次挥鞭子的!”   景飞鸢瞥了眼侍卫。   将侍卫那凶神恶煞想再打她一鞭子的眼神尽收眼底,她眼眸微暗。   骄阳郡主看到心爱的男人被吊在牌坊上受了奇耻大辱,身为女儿骄阳郡主没法找姬无伤这个父亲报仇,自然会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方才,骄阳郡主应该是给这个侍卫下了死令,务必要毁了她的容!   而她抬手阻挡,伤在胳膊,脸颊分毫无损,这侍卫必定会找机会再次毁她的容……   景飞鸢冷笑。   她强忍着胳膊上的剧痛,将在谭嬷嬷怀里哇哇大哭的小鲸鱼抱进怀中。   她重新看向侍卫。   “阁下以为我不认识你是么?骄阳郡主不就是你的主子?”   围观群众听到“骄阳郡主”四个字,顿时一惊。   景飞鸢继续说,“阁下既是骄阳郡主的奴才,那么,我怀中的孩子也是你的主子没错吧?毕竟他是骄阳郡主的亲弟弟,是安亲王的幼子,你不会不认识。”   她爱怜地摸了摸小鲸鱼满是泪水的脸颊,又道,“所以我劝阁下还是莫要肆意妄为,我一介草民,可以任由你鞭打,可你的鞭子若是不长眼伤了你们王爷的小公子,那,你觉得摄政王会不会让你全家陪葬,嗯?”   “……”   侍卫大惊失色。   他死死盯着景飞鸢。   他怎么都没想到,景飞鸢竟然敢当众揭穿他的身份,还将他的主子骄阳郡主扯下水!   郡主不是说这个女人想嫁入王府,绝对不敢当众将王府扯下水么?   郡主还说,他只管放心大胆的毁这个女人的容,这个女人不会反抗,一定会吃了哑巴亏的!   可现在这女人不仅反抗了,还把小公子抱在怀中做挡箭牌,这让他如何再动手?   教训一个尚未嫁入王府的女人,他最多挨一顿板子,可是若重伤了王爷的亲儿子,王爷的确会让他全家陪葬!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右手边的酒楼二楼。   一直盯着他的景飞鸢立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酒楼。   二楼从左往右第三个包厢的窗口,有一道素色身影飞快闪到窗后躲着。   景飞鸢眯眼。   骄阳郡主果然在这儿。   呵,既然正主在这儿,那她就不必客气了!   要毁她的脸是么,那她今天便也当众把这个郡主的脸皮扒下来!   景飞鸢重新看向侍卫,扬声道。   “真是奇怪极了,那一日赵灵杰聚集了他赵家宗族的人在我景家药铺门口闹事,骄阳郡主也如今日一般忽然闯入,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似主持公道,实际上处处都在偏帮赵灵杰母子俩,非要将脏水往我景飞鸢身上泼!”   “后来我跟赵灵杰通过衙门和离,我去赵家搬回嫁妆,因赵家母子俩住的宅子是我的产业,我要赶赵家母子俩离开,这时候,骄阳郡主她又来了!她奚落我一番之后,拿银子买下了我的宅子,白白送给赵家母子俩居住——”   “而今日也是如此!”   “明眼人都知道是她赵钱氏发了疯,非要来跟我拼命,错在她赵钱氏!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可骄阳郡主却指使侍卫突然用那带倒刺的长鞭袭击我!”   她向周遭群众亮出自己胳膊上的伤。   “大家瞧瞧那条带倒刺的马鞭多厉害,我方才若是没用胳膊挡住脸,恐怕不仅会毁容,我连眼珠子都会被扯下来!”   她重新看着侍卫。   “每一次我跟赵家母子俩发生冲突,你们家郡主就会突然出现,偏袒赵家母子俩,与我景飞鸢为敌,我真是纳闷极了,你们家郡主今年也不过十一岁,难道十一岁的姑娘家竟然如此爱男人,早早就跟他赵灵杰有了私情不成?”   “你回去替我问问你们家骄阳郡主,是不是因为我做过赵灵杰的妻子,郡主她便恨我入骨,非要我的命不可?” 第146章 让渣男做个贴身太监   景飞鸢这话,让围观群众瞬间炸了锅。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然后又望望那身材高大的侍卫,最后,他们齐刷刷看向吊在牌坊上的赵灵杰。   他们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堂堂郡主竟然会喜欢赵灵杰这个天阉还是个娶过妻子的男人?   赵灵杰他何德何能啊?   他长得是挺好看,可是京城比他赵灵杰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他的确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他是有才华,可是跟他一样有才华的年轻男子也是有的啊!   郡主是金枝玉叶,是堂堂摄政王的女儿,想嫁什么样的好男儿嫁不了,怎么就喜欢上了赵灵杰?   她喜欢赵灵杰什么?   喜欢赵灵杰是个天阉,不能圆房吗?   喜欢赵灵杰是个恶毒坑害妻子的人渣,想让赵灵杰到时候把她也扔给乞丐玩是吗?   不至于吧……   这郡主才十一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赵灵杰的样子啊。   可是……   可是景姑娘说的话也有道理。   郡主一次两次偏袒赵灵杰与景姑娘为敌,可以说是巧合,那一而再再而三偏袒赵灵杰,今日还为了赵灵杰而派遣侍卫来毁景姑娘的容,这是为何?   抛开郡主的年纪不谈,这分明典型就是争风吃醋,为情郎报仇啊!   围观群众一副窥探了惊天大隐秘的兴奋表情,与之相比,是侍卫那难看到犹如暴风雨将至的脸色。   “放肆!”   他握紧马鞭恶狠狠盯着景飞鸢,似乎随时都能择人而噬。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污蔑郡主和赵灵杰有私情!   虽然他们也都怀疑郡主看上了那个赵灵杰,可是这种事哪儿能说啊,对于郡主如今的年纪而言,这种喜欢是见不得人的!   眼前这女人怎么敢?   她不是想嫁给王爷吗?   她这样毁郡主名节,就不怕王爷心疼郡主,一怒之下不娶她了吗?   侍卫想挥动手中马鞭狠狠抽死景飞鸢,可是目光触及景飞鸢抱着的小公子,他又不敢妄动。   他的鞭子挥出去,这女人必定会抱着小公子来挡鞭子!   该死!   景飞鸢睨着侍卫,“我放肆?或许我今天揭穿这见不得人的真相,的确是过于放肆了,可这不是被你们家郡主逼我至此么?”   景飞鸢冷笑,“郡主她第一次找茬污蔑我,扇我耳光,我人微言轻我认了。她第二次要我宅子送给赵灵杰,逼我咽下苦水,我奈何不了她,我也认了。可今儿,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我毁容丧命,我还要怎么忍,嗯?”   景飞鸢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我若是还继续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那么下一次等着我的,恐怕就是我半夜三更被人从家中掳走,被人扔到荒郊野岭名节尽失,最后只能悬梁自尽!”   她抬头重新看着侍卫。   “左右你们家郡主已经恨我至此,我说与不说,她都挥要我性命,那我何不在死前将她和赵灵杰的私情公之于众?即便我来日被人害死,至少天下人会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我!”   围观百姓虽然不敢出声,但是个个都在点头附和。   没错。   左右是个死,那不如痛快说出来,他们支持景姑娘。   如果景姑娘真的被人害死了,他们一定会口口相传,将景姑娘的冤屈说得人尽皆知!   侍卫看到景飞鸢还在污蔑郡主要杀她灭口,愈发怒意翻涌。   可他不敢动景飞鸢。   他只能扭头看着酒楼,寻找他的主子。   而他的主子这会儿已经跑出酒楼,怒气冲冲带着人朝牌坊这边走来。   “郡主!”   “是那个骄阳郡主来了!”   “快让让!”   围观群众看到郡主带着嬷嬷和丫鬟怒气冲冲走来,又八卦又激动。   他们赶紧挤挤攘攘让开一条道,生怕挡了郡主的路,被郡主揪出来祭刀。   于是,骄阳郡主通行无阻,很快来到景飞鸢面前。   她阴沉着脸盯着景飞鸢。   这个贱人!   这贱人之前不是还跟她假惺惺地说什么心疼父王,舍不得让父王为难么?她以为这贱人当真会为了不给父王添麻烦而咽下今日的苦水,谁知道,这贱人竟然揭破她对赵灵杰的爱意,把好好的一切闹成了这样的局面!   什么顾全大局识大体,都是放屁!   呵,这个贱人对父王的爱也不过如此!   骄阳郡主抬头看了一眼牌坊上面的赵灵杰,又恨又心痛,再扫向四周,对上围观群众盯着她上下打量的眼神,她愈发怒不可遏。   景飞鸢这贱人让她心爱的夫君受辱至此,又让她颜面扫地,她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这贱人是父王的心头宝,她也要动一动!   骄阳郡主盯着景飞鸢,冷声道,“你方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你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我与赵灵杰根本没有私情!我是郡主,我是先皇的亲侄女,是当今皇帝的堂姐,你竟敢如此污蔑我坏我名节!简直是找死!”   她伸手一挥,大声道,“来人啊!把景飞鸢给本郡主抓起来,带回王府!”   景飞鸢轻轻拍着怀中小鲸鱼的背脊,冷冷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人。   那些人对上景飞鸢的眼神,刚要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这位姑娘之前住在王府梧桐苑,王爷视之如珍宝,他们是王府中人,他们心知肚明。   景飞鸢震慑住了那些吓人,才低头看着骄阳郡主。   她问道,“郡主只把我一个人带回王府么?您不管牌坊上吊着的赵举人了?那可是郡主您最心爱之人啊,不如把他也带回王府好好关怀关怀?”   骄阳郡主眼睛通红,“景飞鸢你放肆!”   景飞鸢嘴角勾起一丝讥讽,“我是放肆,而郡主您是无情又自私。之前赵举人还未曾身败名裂,您便护着赵举人跟护眼珠子一样,现在赵举人被扒光了衣裳吊在牌坊上,出尽了洋相,郡主就瞧不上他了?郡主这是要抛弃赵举人了,嗯?”   她抬头瞥了一眼牌坊上的赵灵杰,慢悠悠道,“虽然赵举人如今让人瞧见并证实了他的天阉,他的确高攀不上郡主了,可是,郡主好歹喜欢过他一回,他做不了您的夫君,可做个贴身太监还是可行的——”   她重新看着骄阳郡主,笑道,“郡主,您不如把赵举人带回去做个贴身太监如何?” 第147章 王爷霸气出场相救   “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虽然畏惧于郡主威严,可听到景飞鸢这话,他们没绷住,全都爆笑出声。   贴身太监!   这四个字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郡主和人渣前夫要气死了吧?   “……”   骄阳郡主的确恨得快要呕血。   她的手指甲,快要掐破了手掌心!   赵灵杰是她前世深爱的夫君,可如今,如今竟然落到这种境地,被景飞鸢这贱人当众羞辱说让他去做个太监!   前世的权臣,今生的太监……   这天上地下的差别,衬得夫君如今是何等的凄惨可怜啊?   她一定要,一定要将景飞鸢带回王府狠狠欺辱过后,扒了衣裳也吊在这个牌坊上!   骄阳郡主死死克制着吐血的冲动,厉声呵斥身后的人,“你们聋了吗?立刻上前把这个贱人抓起来!再不动手,本郡主砍了你们脑袋!”   下人们对视一眼,迟疑着抬起脚。   景飞鸢看向那些下人,举着怀中的小鲸鱼,“何人敢上前做那逼死我的第一人?瞧好了,你们摄政王的亲儿子在我手中,你们逼我,我便与小公子一同撞死在牌坊上!到时候,王爷必定会让你们全家陪葬!”   王府那些下人听到这话,又一次将迈出的脚缩了回去。   郡主,他们怕。   可是王爷,他们也怕啊。   他们谁都招惹不起。   骄阳郡主看到她带来的奴仆竟然这么没用,气得想吐血。   她转头看着身边侍卫,冷声道,“你去!先把孩子从景飞鸢怀中抢过来,再把人打晕扛回去!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王府下人,而你是先皇赐给我的护卫,你隶属于皇家禁卫,并不归属父王管辖,你怕什么!”   “……”   侍卫握着马鞭,默默望着骄阳郡主。   他虽然不归属王爷管辖,可是王爷想弄死他还是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啊。   他是先皇的人又怎么样?   先皇都不在了,先皇自己都要化作一滩烂肉了好吗?   如今已改朝换代,谁还能给他和郡主撑腰?   骄阳郡主见侍卫也站着不敢动,整个人都呆了。   反应过来后,她一脚踹侍卫腿上,怒道,“你竟然也不听我的话了?”   侍卫低着头任由她踹,手指头都不动一下。   骄阳郡主气得脑子发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使唤不动任何人,让所有人看尽了她的笑话!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劈手夺过侍卫手中的马鞭,自己上。   她举着马鞭指着景飞鸢,眼神狠厉,“景飞鸢,你知道胁迫王府小公子当人质是何等重罪吗?你立刻将他放下来,乖乖随我回王府!否则,可别怪我鞭子无眼了!”   景飞鸢低头看着小鲸鱼。   这孩子之前见到她受伤就吓哭了,即便到了她怀里仍旧没有止住哭势,这会儿正用小手抱紧她的脖子,埋头在她颈窝哇哇哭。   她抬头看着骄阳郡主,嗤笑,“你说我胁迫你弟弟做人质?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可有半点胁迫你弟弟?”   她故意低头问小鲸鱼,“煜儿,你要去你姐姐那边吗?”   小鲸鱼被她捏着下巴抬起头望向骄阳郡主的方向。   小鲸鱼泪眼朦胧盯着骄阳郡主看了看,然后哇的哭得更大声了,他小胖手指着骄阳郡主,小嘴嚷嚷着,“坏!坏!”   然后他一脑袋扎进景飞鸢颈窝,一副害怕极了骄阳郡主的模样。   景飞鸢如愿看到骄阳郡主被气疯。   她勾唇,“郡主你瞧见了么?不是我挟持你弟弟,是你弟弟根本就不要你这个姐姐,他宁可跟我这个外人一起,也不要你——”   骄阳郡主气得手指头直发抖。   这个该死的傻子!   这种吃里扒外的傻子就不该活着,像前世一样死了多好!   景飞鸢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慢悠悠说道,“郡主想让我放下你弟弟,不可能,郡主若还能使唤得动谁来抓我,尽管使唤——若是再无人上前与你为虎作伥,那么请恕景飞鸢先行离开了,我得去包扎伤口了。”   骄阳郡主咬紧牙齿盯着景飞鸢。   看着这贱人得意的样子,她恨极了。   凭什么她一个郡主,竟然还奈何不了这个商户女?   她和夫君,一个郡主一个前世权臣,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被这个商户女欺压践踏到如此境地!   凭什么!   她今天就豁出去了!   骄阳郡主挥舞着鞭子冷笑,“你想走?得问过我手中的鞭子!”   一直被谭嬷嬷拽着的景寻鹤终于挣脱谭嬷嬷的束缚,跑到景飞鸢面前张开双臂保护着姐姐,“你想打我姐姐,你得先打死我,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骄阳郡主上下扫了一眼景寻鹤,忽然眼前一亮。   对啊,她可以拿景飞鸢的弟弟出气!   景飞鸢是父王的心头宝,可这小子不是!   她就算把这小子弄成瞎子残废又能如何?   父王不会为了这个小杂种弄死她,可是景飞鸢却会为弟弟的残疾难过一辈子,这不是挺好吗?   骄阳郡主盯着景寻鹤,嗤道,“就凭你也想挡本郡主的路?你算个什么东西?找死!”   骄阳郡主亢奋地挥舞鞭子,用力抽向景寻鹤的眼睛!   景寻鹤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候,一枚石子破空而来,击中骄阳郡主的手腕!   同时,一道冷漠低沉的嗓音传来。   “他是不能挡你的路,那么,本σw.zλ.王行不行?”   “……”   骄阳郡主正捂着被石子击痛的手,忽然听到这声音,她蓦地心头一慌,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与此同时,逃过一劫的景寻鹤和景飞鸢也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拥挤的人群犹如摩西分海,自动向两边让开,哪怕已经踩着身后人的脚背,他们也要艰难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而一袭黑色锦衣的高大男人,率领着一群侍卫,从这条路尽头缓步走来。   哪怕他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可从他露出的那双眼睛和紧绷的下颌,依然能让人瞧见他此刻沉凝的怒气。   他一步一步像踩着鼓点一样极有气势地走来,那双眼睛冷冰冰扫过骄阳郡主过后,就落在了景飞鸢身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飞鸢鲜血淋漓的胳膊,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一根根狠狠握紧,几乎要掐破了掌心!   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落在景飞鸢脸上。   对上景飞鸢冷漠的眼神,他心头一窒。 第148章 当众揭露!郡主非他亲生   鸢儿的眼神如此冷漠,鸢儿是因为姬桑宁而迁怒他,怨恨上他了么?   一瞬的心悸后,姬无伤又想,鸢儿迁怒他是应该的。   是他,害得鸢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是他对不住鸢儿。   姬无伤又看了一眼景飞鸢冷漠的模样,他抿紧嘴唇,愈发用力握紧了手指。   然后,他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骄阳郡主。   都是这孽女!   他迈着大步来到骄阳郡主面前。   骄阳郡主看着气势惊人的父王,已经吓得腿软。   “父……父王……”   她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您不是……您不是昏迷了吗?您不在府里养身子,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姬无伤没有回答骄阳郡主这话。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骄阳郡主,薄唇微启,嗓音极度冰冷,“你长这么大,本王从未打过你——是不是?”   不等骄阳郡主说话,下一刻,他忽然扬手一巴掌落在骄阳郡主脸上!   用力之大,竟让骄阳郡主身子重重一趔趄就摔倒在地!   他低头盯着骄阳郡主,一字一顿道,“可今日,你已让本王忍无可忍!”   骄阳郡主摔在地上,抬头错愕地望着姬无伤。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她,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震惊道,“父王!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景飞鸢那个女人动手打我!”   姬无伤已经不想再看骄阳郡主这蠢货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冷声道,“上一次你仗着你郡主的身份肆意伤人时,本王警告过你,你若再犯,本王就将你遣去皇陵,看来,你是做梦都想去守皇陵了,所以才如此上蹿下跳——”   他慢慢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明早就随你皇伯父的棺椁一同上路,非本王传召,永世不得归来!”   姬无伤这话,让围观群众一阵哗然。   亲爹把亲生女儿放逐到偏僻的皇陵,一辈子不让人家回来,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了些?   连景飞鸢都震惊了。   她蓦地抬头盯着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   她以为她今日受伤,男人心疼之下当众打骄阳郡主一耳光已经算是给她交代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要将骄阳郡主发配到皇陵!   骄阳郡主本人更是震惊。   她已经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她黑溜溜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姬无伤,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守皇陵?   父王竟然真的要让她去守皇陵?   还一辈子都不许她回来?   父王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怎么可以!   骄阳郡主愣了几息后,看见父王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一股寒意从她背脊滋生,直袭脑海。   她意识到,父王这次是来真的了!   父王真的要把她发配到皇陵,再也不让她回来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骄阳郡主瞬间落泪。   她爬起来膝行着上前,用力抱着姬无伤的腿哭诉,“父王!求父王收回成命!我不要去皇陵,我不要!”   她哽咽道,“皇陵那里的行宫冷冷清清,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全是一群阴森森暮气沉沉的老太监和老嬷嬷,走出门四周都是陵寝,特别吓人的父王!我才十一岁,我还这么小,您怎么能把我扔到皇陵去啊父王!父王!”   姬无伤嫌恶地一脚踹开骄阳郡主。   他睁开眼低头看着这个满脸泪水极其可怜的小姑娘,冷冷道,“十一岁?你手段恶毒行事猖獗时,可一点也不像十一岁!”   他抬手,指着景飞鸢那鲜血淋漓的胳膊,“瞧瞧你干的好事!哪怕是王府的家奴,你也没有资格如此肆意伤害践踏,何况这并非你的奴才,人家未曾招惹你这个郡主,你怎么敢让你的侍卫用带倒刺的马鞭毁人家的容,嗯?你怎么敢亲自挥着马鞭冲人家眼睛袭去,嗯?”   他冷笑,“既然在人多的地方你爱逞你的郡主威风,那你就去个人少的地方,好好修身养性!”   骄阳郡主泪眼朦胧地望着姬无伤。   想到父王当街这样对她,全都是因为景飞鸢那个贱人,想到就是景飞鸢害得她即将被流放去皇陵,她忽然恨意冲顶。   她想彻底发疯。   害她是吧?   好啊,她今天非得拉景飞鸢给她垫背不可!   她恶狠狠转头盯着景飞鸢,捂着脸崩溃地大声哭喊,“父王,你能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你分明是因为景飞鸢才要赶走我!人家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可我家这后娘还没过门,我这个旧人生的女儿就要被流放到皇陵了!我有什么错?我的错就是我娘不该死得那么早,没有娘亲护着的孩子注定会被后娘磋磨虐待!”   围观群众再次变了脸色。   他们惊讶地望着摄政王和景飞鸢。   嚯!   后娘?   若景姑娘是骄阳郡主即将过门的后娘,那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哎,没准真的是后娘想赶走前面的孩子,故意当街闹腾,毁郡主名节……   景飞鸢静静沐浴在围观群众各式各样的眼神之中。   她看了一眼仍旧在胡搅蛮缠的骄阳郡主,冷着脸转身便走。   她的伤口,一直没止住血。   骄阳郡主能在这里继续闹,她的伤口不能再拖延下去。   之前不走,是因为姬无伤没来,她输人不输阵。   既然现在姬无伤这个亲爹来了,那么,骄阳郡主就交给姬无伤了,她没有再留在这儿被人当猴戏看的必要。   “景姑娘——”   姬无伤看到景飞鸢抱着哭哭啼啼的小鲸鱼转身就走了,心中顿时一急!   他想立刻追上去!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追上去。   他死死掐着手掌心控制着自己,然后,蓦地转头看着骄阳郡主。   他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个女儿还要发疯,还要拉他心爱的景姑娘下水。   他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这个女儿明知道景姑娘是他挚爱,竟然还要这样闹!   他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没有娶妻,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女儿竟然三番五次加害,今日甚至还要毁了景姑娘的容貌,弄瞎景姑娘姐弟的眼睛!   这样的女儿,他还有留着的必要么?   桑榆的确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桑榆的救命之恩,他可以好好抚养小鲸鱼来报答,至于姬桑宁这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女儿,他不要了!   姬无伤扭头看了一眼景飞鸢的背影,冷声对骄阳郡主说,“姬桑宁,你已经让本王忍无可忍,既然你自诩是本王之女,你以为这身份能让你肆意妄为,那么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你是你母亲与别人所生——”   他盯着骄阳郡主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从来就不是本王的亲骨肉!” 第149章 你爱她胜过爱你的命?   姬无伤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极了。   已经走远的景飞鸢听到这话,蓦地停下脚步。   她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姬无伤的背影。   什么?   骄阳郡主竟然不是这个男人的亲骨肉?   明明前世她从生到死那么多年,骄阳郡主都始终是王府地位稳固的郡主,她无论怎么看,骄阳郡主也不像跟姬无伤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撒谎。   这个男人既然当众说出了骄阳郡主并非他亲生的事,那这件事就一定是真的。   想到这儿,景飞鸢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欢喜和快乐。   她是那么厌恶骄阳郡主,骄阳郡主偏偏是她喜欢的男人之女,她虽愿意为了姬无伤而接受骄阳郡主,可她心里,不会没有一点点排斥……   而现在,她厌恶的郡主不是姬无伤的亲生女儿!   她跟姬无伤成亲以后,不用面对骄阳郡主这个搅屎棍了!   她只要跟姬无伤一起抚养小鲸鱼就好了!   景飞鸢满心都被愉悦填满的时候,谭嬷嬷附在景飞鸢耳边低声笑道,“恭喜小姐,您和王爷之间,又少了一个阻碍。”   景寻鹤也激动得想原地蹦一蹦。   太好了!   那个讨厌的郡主不用做姐姐的女儿了,姐姐再也不用受郡主欺负了,他现在对姐姐嫁给王爷,再没有一丁点不情愿!   他相信等爹娘知道这件事以后,也会同意姐姐嫁给王爷的!   景飞鸢几人高兴之时,骄阳郡主已如坠深渊。   正捂着脸哭泣的她听到姬无伤这话,猛地松开双手,一双哭红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姬无伤。   她……   她没有听错吧?   父王竟然当众说,她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父王竟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世直到她死,父王都没有对外人揭穿过她的身世啊!   前世父王害死了赵灵杰,她一怒之下给父王下毒,父王抓住她以后明明都给她服用了毒药,也没有对外揭穿她的身世不是么?   她就是仗着这一点,她就是知道不论她怎么作,父王都不会不认她这个女儿,所以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闹!   谁曾想,前世她给父王下毒都没有断了父女关系,而这辈子她只不过是弄伤了景飞鸢的胳膊而已,父王就狠心无情当众说出她身世的真相,父王就要放弃她这个女儿了!   对父王而言,景飞鸢就这般重要?   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吗?   茫然和震惊过后,骄阳郡主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股寒意。   那寒意让她瑟瑟发抖。   她完了。   父王当众说出了她的身世,那她今后该怎么办?   她再也不是郡主了,对不对?   她会成为一个父不明的野种,再也不配跻身于权贵圈了,是不是?   她再也不能呼奴唤婢,她会跌落到尘埃里,每日辛苦干活,受尽世人白眼,她会为了一口饭一口水而累得直不起腰,是不是?   不!   不可以!   她是郡主,她是皇帝亲封的骄阳郡主,她如天上的太阳一样明媚高贵,她怎么能去做个普通百姓?   骄阳郡主慌了神。   她拼命压制着心头的绝望,再次爬起来紧紧抱着姬无伤的腿,摇头哽咽。   “父王你撒谎!父王你骗人!我是你的女儿,我是!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可以一时怒气上头就不认我,你不可以这样!”   “父王!求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你是生气之下才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好不好?你告诉他们你只是在吓唬我而已,好不好?”   “父王,女儿求你了,女儿还这么小,你要是在这种时候抛弃了女儿,那女儿今后该怎么办?女儿会活不下去的,父王!”   见姬无伤无动于衷,她缓缓抬起头,泪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姬无伤。   “父王——”   她缓缓说道,“我是娘亲为你生的女儿,你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娘亲?我知道我方才的肆意妄为让父王你讨厌我了,可是我娘没有做错事啊,父王你怎么能说她跟别人生了野种,你怎么能污蔑冰清玉洁的她?”   她盯着姬无伤,“父王,你不能毁了娘亲的名节,你不能让我娘在九泉之下还背负着不贞不洁的骂名!我娘为你而死,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对我娘这么绝情!”   姬无伤皱紧眉头。   他觉得很奇怪。   姬桑宁的一言一行,让他有一种直觉,好像姬桑宁是在故意拿死去的桑榆来威胁他一般。   口口声声说着“她娘亲为他而死”,“不能对不起她娘亲”,这明显像是捏住了他的软肋,威胁他必须看在桑榆的面子上服软。   姬无伤若有所思。   若真是这样……   那他这个女儿,对他可真是没有半点真心。   做了他十一年的女儿,如今得知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只有短短几息的悲伤和震惊,随后就能冷静地来逼迫他威胁他了——   若是真正敬爱他这个父王,得知自己不是他的亲骨肉,悲痛难过还来不及,整个人都会陷入茫然震惊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怎么会如此冷静地想法子逼迫他威胁他?   想到这儿,姬无伤对这个女儿愈发失望。   他淡淡道,“本王只是说,你并非本王的亲生骨肉,本王何曾说你母亲不贞不洁?你是你母亲与她自己挑中的男子所生的女儿,你母亲在生下你这件事上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当然是冰清玉洁的——”   他盯着骄阳郡主,沉声说,“所以,你若是真正敬爱你母亲,就别拿你母亲的贞洁来说事儿。本王和外人还未曾说你母亲半个字的不是,你便跳出来说她生了野种,说她不贞不洁,这是一个女儿该说的话么?”   他一字一顿,“你这样肆意拉你母亲下水的态度,会让本王觉得,你不仅对本王这个养父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你连对你亲生母亲的心意也值得探究!”   骄阳郡主身子一晃。   她望着姬无伤那双黑沉的眼,又飞快看了一眼四周围观之人窃窃私语的样子。   该死!   该死!   她本以为她搬出死去的母亲就能胁迫父王,父王会像以前一样饶恕她,改口恢复她郡主的荣光,谁知道父王是真的铁了心了!   那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啊! 第150章 给她两个选择!哭也不行   姬无伤淡淡瞥了一眼傻愣着的骄阳郡主,又说。   “如今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继续做你的骄阳郡主,随你皇伯父的棺椁去皇陵为你皇伯父尽孝。”   “你皇伯父膝下就小皇帝一个孩子,小皇帝不可能抛下江山社稷去皇陵陪伴他,而他刚葬入墓地必定会孤独,有你这个被他疼爱了多年的孩子去陪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骄阳郡主死死掐着掌心。   她知道,这个狠心的男人已经不可能改口,不可能承认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今日的局面已经无法回转,她该死心了,不该再奢望。   可是,让她去守皇陵,她不愿意。   去了那儿,就得一辈子凄苦孤独,那她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咬紧牙关,凝视着姬无伤,一字一顿,“第二个选择呢?”   姬无伤与她四目相对,随后,发出了一声冷淡嘲讽的笑。   果然是个自私凉薄的白眼狼。   虽然老皇帝对他姬无伤而言不是个好东西,可是老皇帝这几年对姬桑宁却极好,就跟亲生女儿一样。   不论老皇帝的这份殷勤讨好是真心喜欢姬桑宁,还是为了讨好镇守边关的他,姬桑宁享受了老皇帝几年的宠爱是事实。   可如今他让姬桑宁去守皇陵,姬桑宁竟然半点都不考虑。   呵。   若是个纯善至孝的孩子,一定会答应去皇陵待上两年尽孝,然后再诚心一次次写信陈情,请求回到京城——   若姬桑宁能这样,他多少还会对这孩子抱有一丝丝期待。   可是……   姬无伤垂眸藏起心底所思所想,冷冷回答姬桑宁。   “第二个选择,本王告诉你你生父是谁,你放弃郡主尊荣,放弃‘姬’这个姓氏,脱离皇族,回你亲生父亲家中去。”   他缓缓说,“当年,你娘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敬重你娘,我想拿你当亲生女儿养育一辈子,这些年我也做到了待你如亲生,可你,屡屡不听管教,行事一次比一次猖獗,甚至开始草菅人命!我已无力管教你,我想,即便你娘还活着,她恐怕也不会指责本王今日所为。所以,本王就让你认祖归宗,让你真正的亲人来教教你如何做人。”   “……”   骄阳郡主听到这话,蓦地瞳孔紧缩。   脱离皇族,放弃郡主尊荣?   也就是说,她若是选择了第二个,她从今以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了?   她会像景飞鸢一样受人欺负践踏,一不小心招惹了贵女,她会被贵女肆意打耳光,被人用鞭子抽打,被人逼迫下跪赔罪,受尽凌辱也只能咬牙忍了,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不。   这样凄惨的日子绝对不是她姬桑宁可以过的!   也不知……   她的亲生父亲是什么身份呢?   若是个普通人,那这认祖归宗,不认也罢!   要她姬桑宁去做个为生计奔波忙碌的平民,她还不如去守皇陵,到时候再想其他的法子重回京城!   所以,这个亲生父亲的身份至关重要。   如果父亲出生于显赫世家,那她不做郡主也无妨,她照样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没人敢欺负她……   骄阳郡主眼神闪烁。   所以……   她现在绝对不能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根究底问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万一她的生父是个贫苦百姓,父王又把她的身世当众说出口了,到时候她不认祖归宗也不行了,这些围观群众会将她的身世传出去,她生父那一家子肯定会找上她,如水蛭一样缠着她!   她得回王府以后私底下问父王,到时候再决定如何选择。   想到这儿,骄阳郡主立刻泪汪汪望着姬无伤。   她装模作样地摇头哽咽。   “这两个选择我都不要!我是父王的女儿,我没有别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就是父王,那所谓的认祖归宗跟我没关系!”   她抹了一把泪,又说,“我也不要去皇陵待一辈子,我虽然敬爱皇伯父,可是我还这么小,我不可以离开父王!我会死在那儿的!”   她固执地望着姬无伤,“父王,我就是你的女儿,我哪儿都不去!你厌恶我嚣张跋扈,我改!我可以为父王改掉一切坏毛病,总之我不要离开父王!”   说完,她爬起来抹着泪转身就跑,“我要回王府,父王你要是不许我回家,那你就把我的腿打断吧!”   姬无伤看着骄阳郡主狼狈跑远,嗤笑。   以为跑回王府就能逃过去?   没用。   该去守皇陵,还是得去!   既然这京城不能同时容下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的养女,那么,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给他滚出京城吧!   他已经给过姬桑宁机会了。   他不会再让他心爱的鸢儿受今日这种欺负,他不会再让鸢儿受一点点伤!   等会儿,他得悄悄去看鸢儿。   鸢儿的胳膊伤成那样,他心疼得要命,也自责得要命。   姬无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皇家禁卫。   就是这个狗东西,伤了他的鸢儿。   他抬起手。   身后心腹侍卫立刻捡起地上的鞭子放进他手中。   他握着鞭子,眼神一冷,扬手就甩着鞭子重重抽向皇家禁卫,“你,该死!”   那禁卫根本不敢躲,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由姬无伤鞭笞。   姬无伤狠狠抽了他三鞭子,看着他胳膊上比景飞鸢惨烈几倍的狰狞伤口,姬无伤冷声道,“你是先皇赐给姬桑宁的侍卫,明日,你就随姬桑宁一同去皇陵,永世不能回。”   禁卫一愣,猛地抬头看着姬无伤!   他也要被发配去守皇陵?   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他砰地一声跪下,面色哀戚,“请王爷恕罪!”   姬无伤将染血的鞭子扔他身上,转身离开。   “你自己一人去,或者让你全家陪你一同去,好好选。”   “……”   禁卫怔怔望着姬无伤的背影,身子瘫软在地。   他真蠢。   他真是蠢极了!   他就不该听姬桑宁那贱人的话,明明是个假郡主,竟然还要他去伤害王爷心爱的真王妃,他怎么会瞎了眼听信姬桑宁的话?   ……   景家药铺。   姬无伤悄然无声来到景飞鸢房间外面。   他静静站在无人的角落,望着景飞鸢的房间,却不敢进去。   他只能踮起脚尖,透过半开的窗扉,偷偷地贪婪地凝视着他的鸢儿。 第151章 王爷觉得自己该浸猪笼   房间里。   景飞鸢倚在小榻上,将包扎好的胳膊放在旁边小桌上。   小鲸鱼一声不吭地蹲在旁边,垂着脑袋一直往娘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上轻轻吹气,似乎这样吹吹就能让娘亲快点好起来。   “乖乖,娘没事——”   景飞鸢侧过身,温柔摸了摸小鲸鱼的脑门。   可怜的小家伙,眼睛都哭肿了,肿成鱼泡了。   她又抬头看着对面。   排排站着的景寻鹤和苏婉儿也眼睛红红的。   这俩孩子方才看到大夫给她清理伤口上药,也被那狰狞的伤吓得哭了一场。   她好笑道,“姐姐不是没事吗,你们别哭了好不好?大夫都说了,我没伤到筋骨,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长好了。”   她指着两人红通通的眼睛,温柔取笑,“看看,看看你们俩,哭得跟小兔子一样,我一个受伤的人还没你们哭得惨呢,羞不羞?”   两人泪汪汪望着她。   然后,景寻鹤抹了一把泪,瓮声瓮气道,“我去找阿澜哥哥学武!我要是从小就开始学武的话,刚才那个侍卫早就被我打飞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苏婉儿也抹着泪说,“我去跟大夫学医!方才给姐姐上药的人若是我的话,肯定没那么疼!我会很轻很轻,绝对不让姐姐疼的!”   说完,她也跑了。   景飞鸢看着两个孩子跑出去,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这俩傻孩子。   她受伤又不是这俩人害的,怎么一个比一个自责,怎么被刺激成这样了呢?   看着景寻鹤和苏婉儿跑出去,景飞鸢在心底呼唤药玉空间,“小玉,我的伤口就麻烦你了,让我疼痛减少八分,让伤口加速愈合——”   小玉问道,“主人可要瞬间愈合?”   景飞鸢回答,“不必,让它比寻常伤口缩短一半时间痊愈就行了。”   小玉立刻答应。   瞬息之间,景飞鸢就感觉到胳膊上火烧火燎的痛楚减弱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磕碰般的痛楚。   景飞鸢缓了口气。   挺好,这样的痛就算不得什么了,在她忍受范围之内。   刚松了一口气,这时,谭嬷嬷端着一碗药进来。   谭嬷嬷一边将药放下,一边低声说,“小姐,张玄大人跪在门外台阶下,已经跪了一会儿了。”   景飞鸢惊讶望着谭嬷嬷,“他跪在那儿做什么?快让他起来。”   谭嬷嬷摇头说,“我对他说过了,没用,他闷不吭声跪在那里,恐怕要小姐您亲自去喊他,他才会起来。”   景飞鸢皱了皱眉。   她立刻起身穿上鞋子,走出门去。   小鲸鱼立刻揪着她的裙摆亦步亦趋跟着,像极了一条小尾巴。   景飞鸢掀开珠帘来到门外。   看着挺直脊梁跪在台阶下的张玄,她赶紧说,“张大人你快起来,你这样叫我怎么受得起?”   张玄听到景飞鸢的声音,抬起头望了望景飞鸢被白布缠着的胳膊,然后望着着景飞鸢比平日苍白的脸。   他说,“景姑娘,求您不要迁怒王爷,今日之事是属下玩忽职守,不是王爷护您不周!”   他哽咽道,“王爷是给属下下了死命令的,他让属下一定要留在景姑娘身边保护好景姑娘的安全……是属下没听王爷的话,是属下离开了景家,才导致您去玄武街时无人保护,才让您被那该死的混账东西伤成这样!”   景飞鸢看着张玄这样,有些不落忍。   她轻声问,“方才王爷出现时,我似乎听到骄阳郡主说了一句王爷昏迷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玄抿唇,说,“今天一大早,王爷在府中用饭时忽然晕厥过去,属下们都吓坏了,全都守在院子里不敢离开寸步,直到两刻钟前王爷才苏醒。”   停顿了一下,张玄说,“应该是王爷前两天发的病终于结束了,他以往每次发病结束都会昏迷一段时间,醒过来就没事了。”   景飞鸢闻言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样。   难怪她总觉得,今日出现在街上的姬无伤,好像没有了这两日的傲慢和疯狂,整个人又变得沉稳内敛起来。   原来是病好了。   景飞鸢伸手虚虚去扶张玄,“起来吧张大人,你跟随王爷多年,忠心耿耿,王爷昏迷是天大的事,你想守着王爷是很正常的事,何错之有?起来,我受伤又不是你害的,你不必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张玄含泪望着景飞鸢,“那,王爷呢?景姑娘会不会怪王爷?您要是迁怒王爷的话,那张玄愿意以死谢罪!毕竟王爷是真心想要保护您安全的,是我失职才会害您受伤!”   景飞鸢失笑。   她摇头说,“我没有怪王爷,这是我与骄阳郡主之间的恩怨,关王爷什么事呢?恐怕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郡主会恨我如此之深,会伤我至此——”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姬无伤不是重生之人,姬无伤哪里知道他十一岁的女儿是个重生者,哪里知道骄阳郡主前世是赵灵杰的妻子?   姬无伤根本不知道他动了赵灵杰会让骄阳郡主疯狂成这个样子,他根本不知道骄阳郡主会当街伤人。   景飞鸢握住张玄的胳膊,“起来吧,郡主是郡主,王爷是王爷,我不会迁怒。”   张玄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被景飞鸢握住了胳膊。   他下意识一哆嗦!   他蓦地转头望着角落里,满脸无措!   啊啊啊一时没注意,竟然让王妃碰他胳膊了!   完了完了,王爷会不会卸掉他这条胳膊?   他看清角落里面色冰冷的王爷,吓得嗖一下就自己站起身来,像避瘟神一样避开景飞鸢,飞快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   景飞鸢懵逼看着张玄跟疯了一样跑出去,然后,她后知后觉看向角落里。   高大挺拔的男人安安静静站在一丛翠竹后面,紧绷着身子,垂着双手,一眼一眼偷偷看她,跟个犯了错不敢靠近的三岁小孩一样。   景飞鸢看着这男人可笑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拍了拍身后小鲸鱼的脑袋,“小鲸鱼,快看,那是谁?”   她指着姬无伤。   小鲸鱼探出脑袋顺着她手指看去。   看清躲在翠竹后面的姬无伤,小鲸鱼歪了歪头,下一刻,他撒丫子格外开心地奔跑过去,“爹!爹爹!”   蹬蹬蹬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姬无伤面前,然后,姬无伤被热情的小家伙抱住了腿。   姬无伤一边弯腰搂着小鲸鱼,一边小心翼翼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弯起嘴角,“怎么,恢复清醒以后,人不疯了,胆子也变小了?之前不是挺大胆的么?”   “……”   姬无伤背脊蓦地僵硬。   他想起自己疯狼状态时干的大胆之事,目光飞快瞟过鸢儿心口那一处,然后红着脸颊立刻低下头去。   他是个流氓。   他是个变态。   他该死。   他竟然轻薄了鸢儿,像他这种男人应该被浸猪笼被万人唾弃。 第152章 小鲸鱼也不是你亲生?   姬无伤自觉罪孽深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着小鲸鱼一步一步走到景飞鸢面前。   他低垂着头,极其愧疚地小声说,“景姑娘你打我吧,我下贱,我龌龊,我对不住你,我罪该万死——”   景飞鸢惊讶地抬头望着这个来跟她赔罪的男人。   他……   他竟然在因为那天的事跟她如此诚恳地道歉?   还说什么龌龊,罪该万死,真是有点滑稽。   感到滑稽的同时,景飞鸢又觉得此刻的男人好可爱。   她喜欢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这才是她驾驭得住的模样,只有在这个温柔沉稳的男人面前,她才是游刃有余的那个。   而之前那个行事有点疯的男人,每一次交手她都会被对方压制,她斗不过,她有点怕那样的男人。   景飞鸢终于看到男人恢复了她最喜欢的模样,没忍住扬起了眉梢。   她微微靠近这个男人一寸,温柔低声说,“你说……你对不住我?难道王爷是不打算负责了么?”   姬无伤闻言一愣。   他蓦地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对上景飞鸢那双如同星辰璀璨的双眸,看清景飞鸢眼中对他的喜欢,他一瞬间心花怒放。   他深情凝视着景飞鸢,郑重道,“姬无伤一定会对景姑娘负责。”   他沉声说,“景姑娘愿意嫁,姬无伤倾尽一生待景姑娘好,景姑娘若是不愿意嫁,姬无伤终身不娶等着景姑娘。”   他飞快看了一眼景飞鸢的嘴唇和心口的位置。   那都是他亲过的地方。   他红着耳朵尖,轻声说,“姬无伤已经跟景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姬无伤便是景姑娘的人了,我发誓,生是景姑娘的人,死是景姑娘的鬼,今生今世非景姑娘不娶。”   景飞鸢听着这句“生是景姑娘的人死是景姑娘的鬼”,不由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男人说这样的话。   一瞬的怔愣过后,她心底忽然涌上一抹甜意。   这个男人说的不是“景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说的是,“我姬无伤已经是景姑娘的人了”——   明明是同样的意思,可是这不同的表达方式,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前面那句话,是她成了姬无伤的所有物,她被人欺负了还要被迫成为人家霸道占据的附属品。   可后面那句话,却是她被这个男人当成了主宰者,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甘愿成为她的附属品,奉她为主。   这种冲击力,这种心灵触动,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让她格外沉迷。   她望着男人真诚的眼,也红了脸颊。   她低垂着头,轻声说,“既然王爷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我一定对王爷负责,王爷失了贞洁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让王爷还要孤零零凄凄惨惨过完下半生。”   姬无伤听到σw.zλ.“贞洁”二字,脸颊愈发红了两分。   偏偏他一边觉得羞耻,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好,感谢景姑娘怜爱,我一定守好我的贞洁,从今以后只给景姑娘一人。”   他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欢喜雀跃,看向景飞鸢的胳膊。   想到之前看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他格外心疼。   他沉声道,“都怪我,怪我没保护好景姑娘,怪我没教育好姬桑宁,才让景姑娘伤成这样,对不起,景姑娘——”   景飞鸢摇头说,“王爷你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谁知道骄阳郡主会下如此黑手呢?再说了,不过是一点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养几天就好了。”   姬无伤抬头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   他说,“没有骄阳郡主了,以后,摄政王府不会再有骄阳郡主。”   景飞鸢听到这话,才忽然想起骄阳郡主的身世。   她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姬无伤,心底有些话很想问,又不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问那些过于隐秘的事会不会显得太冒昧。   幸好,姬无伤足够体贴。   他看懂了景飞鸢的迟疑。   他说,“景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能告诉景姑娘的,我一定不会隐瞒,不能告诉景姑娘的,我也会坦诚婉拒,你不用顾忌。”   景飞鸢莞尔,“好。”   她靠近姬无伤,低声问道,“骄阳郡主,当真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   姬无伤黑眸里闪过一抹笑意。   景姑娘这么好奇追问这件事,果然是真的在意他。   他如实道来。   “本来我是打算等新婚之夜再将这件事告诉景姑娘的,可今日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那一次性告诉景姑娘也无妨。”   “姬桑宁,是我手下女将桑榆与军中一名威武正义容貌俊朗的男子所生。”   “桑榆心中无情爱,当年她与那位男子一夜荒唐只是为了生个孩子继承她的血脉和本领,确认有了身孕她就潇洒选择了去父留子,抛弃那位男子,自己一个人高高兴兴养起了孩子——”   “所以除了我和我那八个心腹,军中无人知道桑榆的女儿生父是谁。”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后来为何要对外承认姬桑宁是我的女儿,是因为我那个让人生厌的皇兄。”   “我那皇兄一直忌惮我,一直想抓住我的把柄和软肋用以控制我,见我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可以被他控制,他就自己给我制造亲人——”   “他三天两头派遣宫廷女官来边关做我的侍妾,让那些女子想方设法钻我帐篷勾/引我。”   “没有人愿意整天被一群人围着骚扰,偏偏我那皇兄奸诈得很,他挑选的女官都是身世清白心地善良并无过错的女子,我再不喜欢,也不能肆意杀害。”   “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不胜烦扰,跟桑榆商量过后,我便让她站出来为我遮挡。”   “所以,桑榆成了我的侍妾,桑榆的女儿桑宁成了我的女儿,我赋予了她姬这个姓氏,皇帝又赐了她骄阳郡主之尊。”   姬无伤坦诚望着景飞鸢。   “景姑娘,这就是事情经过。”   “姬桑宁的确不是我的女儿。”   “之前我对她百般容忍,是因为她母亲桑榆为我而死,她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她前几次与你小打小闹,我就算看在她母亲的面上也不好对她赶尽杀绝。可今日,她着实是触碰到了我的逆鳞,我忍无可忍。”   “景姑娘,我视你如珍宝,我不会再让她伤你分毫。”   景飞鸢恍然大悟。   原来姬桑宁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原来姬无伤是被老皇帝逼得不耐烦了,才把桑榆推出来遮掩。   她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轻轻抚摸着小鲸鱼的脑袋,低声说,“那小鲸鱼呢?他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吗?” 第153章 贞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姬无伤也低头抚摸着小鲸鱼的脑袋。   小鲸鱼正依恋地抱着爹爹的腿,小脑袋靠在爹爹身上,这个从来没有被父亲疼爱过的孩子,如今乍然拥有了爹爹,显得极度依恋爹爹。   察觉到爹娘都在摸自己脑袋,小鲸鱼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看爹娘。   他的脑袋这么好摸吗?   他也摸摸看。   于是,他自己也腾出了一只小手轻轻摸着自己脑袋,摇头晃脑,美滋滋的。   “噗嗤——”   姬无伤被小鲸鱼逗笑。   他温柔搂紧这个可爱的小崽崽,轻声说,“小鲸鱼,他是我儿子。”   抬头看着景飞鸢,他又说,“只要小鲸鱼不像他姐姐那样忤逆不孝,那么,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亲生儿子。”   景飞鸢不是蠢人。   这句话,足够她明白姬无伤的意思。   小鲸鱼果然也是桑榆跟别人所生的孩子!   只不过,姬无伤蒙受了桑榆的救命之恩,他愿意将小鲸鱼当成亲生儿子。   明白过来以后,景飞鸢一瞬间变得无比惊喜。   她不介意这个男人有孩子,她也愿意跟这个男人一起养孩子,可是当这个男人忽然间从一个有儿有女的男人变成清清白白并无子嗣的完美夫婿,这个惊喜,足以砸得她心花怒放,头晕眼花!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姬无伤。   她实在是无法控制心里的激动和欢喜,忽然踮起脚尖抱住了姬无伤。   “王爷!”   “多谢王爷坦言相告,我全都明白了!”   “其实我从未嫌弃王爷有过儿女,真的,可是此刻得知真相,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快乐,它已逸满心胸!”   “突然发现我喜欢的王爷不曾属于过别人,王爷是我一个人的,我真的,真的,太快乐了!”   “……”   姬无伤突然被喜欢的姑娘紧紧抱住,整个人都愣住了。   低头看着怀中的姑娘,他脸颊红了,飞快蔓延到耳根。   这也太惊喜了吧?   景姑娘主动抱他了!   抱他了!   他激动得想立刻扔掉儿子的小手,他想用他的双手去拥抱景姑娘。   在他准备甩开儿子小手的前一刻,他找回了理智,他仍旧一手牵着小鲸鱼,一手紧紧抱着景飞鸢。   他用下巴蹭了蹭景飞鸢的头发,低头温柔轻声说,“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发誓。”   感受到怀中景姑娘听到他承诺那一瞬间的快乐和雀跃,他也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他心想,果然,贞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如今知道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景姑娘多高兴啊,他迎娶景姑娘必定再无阻碍!   两人正相依相偎时,院子门口传来了咳嗽声。   “咳——”   “咳咳!”   这两道咳嗽声,瞬间惊醒了景飞鸢。   景飞鸢蓦地抬头,目光越过姬无伤的肩,看向院子门口。   发现爹娘就站在门外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她一愣,然后飞快从姬无伤怀中挣脱,还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几步,努力跟姬无伤拉开距离。   她低着头不敢看爹娘,脸颊红透了。   姬无伤遗憾地看了一眼景姑娘,收回空落落的手,转过身看着院子门口的二老。   他松开小鲸鱼,拱手行礼,“姬无伤拜见伯父伯母。”   他话音刚落,景家二老身后冒出个脑袋。   燕离澜杵着拐,酸溜溜地看着姬无伤,“王爷您这么大的人了,还分不清该怎么叫人啊?比你爹娘年纪大的长辈,你叫伯父伯母,比你爹娘年纪小的长辈,你不是应该叫叔叔婶婶吗?”   停顿了一下,他咬牙切齿道,“而且我觉得,王爷你这把年纪,你管景伯父景伯母叫大哥大嫂都行。”   燕离澜的话,让景云峰和李知薇没绷住,愣是顶着王爷威严噗嗤笑出了声。   “……”   再一次被扎心的姬无伤,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燕离澜。   想到这是一直守护小鲸鱼的恩人,姬无伤没有动气。   他平静笑道,“本王自然知道该怎么叫人,不过,叫伯父伯母不是方能显得我年纪小么?我年纪这般大,这是一件非常让人难过的事,我无法对此作出补救,只能在称呼上自欺欺人让自己显得小一些,没问题吧?”   燕离澜瘪嘴,小声道,“那你不该叫伯父伯母,你该叫一声爷爷奶奶,做人家孙子才显得小呢……”   景云峰没忍住又笑了。   他拽了拽燕离澜的胳膊,宠溺道,“小阿澜,不要对王爷不敬。”   燕离澜嗯了一声,又酸溜溜委委屈屈看了一眼景飞鸢,然后重新退回去。   姐姐抱那个狗王爷了。   他看到了。   他好难过啊,他想把狗王爷刚刚抱过姐姐的手当成猪蹄啃掉!   燕离澜难过的时候,景云峰和李知薇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他们看着高大英俊的王爷,看着美丽娇羞的女儿,又看着快快乐乐围绕着爹娘转悠的小鲸鱼——   多么像一家三口啊!   男子俊,女子美,小孩乖萌,简直美好得跟画一样。   老两口收回视线默默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妥协。   这让他们怎么好强硬反对呢?   景云峰叹着气,重新看着姬无伤,“王爷,草民有一句话想问您——”   姬无伤立刻直起身。   他已经猜到了伯父想问什么。   他点头,一脸谈家国大事的严肃态度,“好,伯父请讲,姬无伤必定如实相告。”   景云峰盯着姬无伤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我听说,王爷今日当街说骄阳郡主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姬无伤点头,“不错。”   景云峰紧跟着问道,“王爷能保证,您以后不会再让这个并非您亲生的女儿猖狂肆意欺负您的妻子吗?”   姬无伤再次点头,“姬无伤能保证,以后摄政王府,再无郡主。”   刚说到这儿,他飞快看了一眼景飞鸢,又红着耳朵努力严肃地补充,“不,若我的妻子以后能为我生个小姑娘,那么王府会再次拥有可爱的小郡主,本王一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往死里疼——”   景飞鸢对上他的视线,耳朵红了红,默默移开视线看着别处。   景云峰也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问骄阳郡主呢,说什么以后的小郡主?   谁要给他生小郡主了?   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有精力么,还能生么? 第154章 她要抛绣球招亲   景云峰压下腹诽,瞅了一眼姬无伤,缓缓说,“望王爷知悉,以往草民和夫人不愿意让女儿嫁入王府,是因为王府有个讨人厌屡次欺负我们家女儿的骄阳郡主,我们不希望女儿嫁过去受一辈子欺负。”   他又说,“可今日既然王爷说郡主并非您亲生,还要将郡主送去皇陵不回来,那么我们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要鸢儿自己愿意嫁,只要王爷不会委屈我们家鸢儿,我们什么都听她的。”   姬无伤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他岳父终于答应他和景姑娘的婚事了!   这一刻,姬无伤欢喜得不能自已。   他根本没掩饰自己的欢喜,立刻拱手行礼,激动道谢,“姬无伤多谢伯父成全!”   景飞鸢也很惊喜。   虽然她早就知道,以爹娘对她的疼爱程度,爹娘最终会对她和姬无伤的事妥协,可是爹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软下了态度,这还是让她意外了。   她爹娘真的特别疼她,只有足够宠爱她,才会为她将坚冰融化成温水。   “啧啧。”   景云峰看着高兴的两人,不由啧啧出声。   尤其是看到姬无伤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心想,这个王爷虽然老是老了点,但是对鸢儿的喜欢还是很真挚的。   只要王爷能像今日这般保护他的鸢儿,为了他的鸢儿不惜跟养女决裂,不惜跟天下人为敌,那,他这个做爹爹的没什么可反对的。   他女儿能嫁给一个待她如珠似宝的男人,比什么都好。   既然认可了姬无伤这个女婿,景云峰便说,“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来咱们家下聘呢?”   他迟疑道,“王爷您亲哥哥去世,您再怎么着也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娶妻吧?可是若等个一年半载,王爷您都三十了……搁那成亲早一点的乡下人家,三十来岁都能做祖父了……”   姬无伤默默捂着自己再次被扎的心,努力微笑。   他坚定地说,“明日皇帝就会出殡下葬,后日本王就来景家下聘——”   景云峰吃惊,“王爷都不等先皇的头七结束吗?这么快就来提亲,是不是……是不是太荒唐了?”   姬无伤沉默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道,“伯父觉得这样太仓促太荒唐吗?的确,日子的确是太赶了点,可是,我怕伯父过两日会改变心意将您的掌上明珠嫁给别人,我怕伯父不相信我对您女儿的真心,所我不敢耽误——”   景云峰皱紧眉头。   王爷想赶紧来下聘,当然是好事,这样全城人都会知道景家即将成为王爷的岳家,再也无人敢欺负他们家,无人敢欺负他的鸢儿。   可是,日子太赶了,难免会落人口舌,他怕日子久了,满城的流言蜚语会影响王爷和女儿的感情。   景云峰沉默的时候,景飞鸢出声了。   “爹爹,我想过几日便抛绣球招亲。”   景飞鸢这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家同时看着她。   她迎着众人的视线,平静地说,“方才在玄武街被骄阳郡主当众为难的时候我便突然决定了,我要抛绣球招亲。”   她看向姬无伤,继续说,“先皇尸骨未寒,王爷本该为先皇守孝一年半载,若是在这段时日王爷来下聘提亲,世人一定会暗地里攻讦王爷,对王爷的英明不利。可我不一样,先皇过世,我们黎民百姓只要过了先皇头七就能照常婚嫁,所以我若是过几天抛绣球招亲,无人可指责。”   她含笑,“王爷身在孝期不可以主动来提亲,可若是打马经过人家绣楼下面时,不小心被绣球砸中,不小心成为了人家的乘龙快婿,被人家拉着去成了亲,这,就不违背伦常道义了吧?”   姬无伤怔怔望着景飞鸢。   反应过来后,他感动得想立刻将景姑娘抱起来转上三圈!   他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明白景姑娘的心思?   景姑娘这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背负骂名,才想出了抛绣球招亲这种法子,为他排忧解难,跟他一起面对!   最重要的是,景姑娘此举,印证了景姑娘想向他奔赴的心意有多真挚!   若不是真心喜欢他,若不是想快一点嫁他为妻,景姑娘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景姑娘完全可以等到一年半载以后再跟他成亲不是么?   原来……   迫切想成亲的人不只他一个。   原来景姑娘也特别想快一点跟他结为夫妻,跟他成为一家人。   意识到这一点,姬无伤根本掩饰不住心底的激动,他那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颊,一瞬间就红得像擦了最艳的胭脂!   他不顾岳父岳母在场,三步并作一步走到景飞鸢面前。   他再一次喊出了那最亲近的称呼——   “鸢儿。”   他伸手将景飞鸢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他低头,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红的。   他一字一顿,“鸢儿,我等着做你们景家的乘龙快婿!我等着你,鸢儿!”   景飞鸢感受到男人心中的剧烈起伏,笑弯了嘴角。   她低声说,“王爷待景飞鸢一片真心,景飞鸢愿以同样的真心回之以王爷。”   姬无伤伸手从腰间扯下自己的盘龙玉佩。   他将玉佩塞进景飞鸢手中,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深情凝视着景飞鸢,“鸢儿,这是象征着我皇族身份的盘龙玉佩,今日,我将它当做信物赠与鸢儿。请鸢儿放心筹备招亲之事,招亲当日,姬无伤必定准时赴约,绝对不会辜负了鸢儿的一番心意。”   景飞鸢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心底也极甜蜜。   她紧紧握住玉佩,含笑望着姬无伤,“好,王爷的信物,我收下了。”   她正在琢磨该送什么给姬无伤做她这边的信物,忽然,姬无伤低声在她耳边说——   “鸢儿,既然你我已经定情,已经互相明了心意,那么,咱们是不是该把燕公子的玉佩还给他了,嗯?”   “……”   景飞鸢一愣,随即蓦地抬头望着姬无伤!   她瞳孔紧缩。   她抬手按着心口的麒麟玉,紧紧抿着嘴唇。   姬无伤察觉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怎么了?燕公子说那玉佩是他家祖传的,他是当成定情信物才送给了鸢儿,如今鸢儿与我定情了,他的信物咱们理应还给他……你说呢?” 第155章 王爷今天要被打脸   景飞鸢正在因为姬无伤突然提起麒麟玉而紧张,忽然听到“定情信物”四个字,她的心情立刻从震惊转为茫然。   什么定情信物?   这麒麟玉不是她救了燕离澜,燕离澜给她的谢礼么?   怎么会是定情信物?   她回头看向燕离澜,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她无奈笑道,“阿澜,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跟王爷胡说八道什么了,嗯?”   燕离澜正用力扒拉着门,幽怨望着姐姐被狗王爷抱在怀里的画面。   他咬着院门上的牵牛花叶子,一副被抛弃小狗狗的可怜模样。   这会儿姐姐忽然回头问他,他明显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他有些心虚地眨眨眼,鼓足勇气装糊涂,“啊?什么啊?我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哎,我哪有跟王爷胡说八道?”   景飞鸢啧了一声。   她从脖子上拉出麒麟玉,说,“阿澜,我知道你是最最懂事善良的少年郎,你当着姐姐的面,再告诉王爷一次,这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燕离澜看到姐姐扒拉出玉佩,愈发心虚了。   他的确是偷偷跟王爷胡说八道了。   但是……   但是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姐姐啊!   玉佩送给了姐姐,这对他来说就是定情信物!   哪怕姐姐不喜欢他,哪怕姐姐不承认这是定情信物,他也会单方面认定这是他给姐姐的信物!   因此,燕离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理直气壮地说,“我承认,这玉佩是姐姐救我以后觉得好看才问我要的,在姐姐心里这并不是定情信物!可是对我而言,它是!它就是!”   他漆黑眼眸凝视着景飞鸢,大声说,“我对姐姐一见钟情,我是因为喜欢姐姐才想将我的一切都送给姐姐!哪怕姐姐不喜欢我,哪怕姐姐会嫁给别人,我也没关系,只要姐姐喜欢我的玉佩就足够了,只要今后能看到姐姐随身携带我的玉佩,我就一辈子心满意足。”   “……”   燕离澜的话,让景飞鸢头皮发麻。   这叫什么话啊?   小少年的真挚情意的确让她感动,可是明知道她喜欢姬无伤还说这种话,这不是存心给她添乱吗?   她从来没想过,脖子上这块麒麟玉会成为她嫁人道路上的麻烦。   她虽然早就知道阿澜喜欢她,可她从没想过阿澜竟然把麒麟玉当成了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这明明就是她去悬崖底下救了阿澜的性命,阿澜给她的谢礼啊!   她让前世已死的阿澜活蹦乱跳活到了现在,所以她能心安理得的拥有麒麟玉,拥有药玉空间。   可现在,阿澜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把麒麟玉说成了定情信物,这让她今后还如何心安理得地戴着麒麟玉嫁给别人?   她随身佩戴着人家给的定情信物嫁到王府,姬无伤心里难道不会膈应吗?   想到这儿,景飞鸢心中一紧!   她抬起头看着姬无伤。   姬无伤自然也听见了燕离澜的宣言。   他瞥了一眼当着他的面公然向鸢儿示爱的燕离澜,低笑一声。   “燕公子恐怕要失望了,鸢儿既然要嫁我为妻,自然不会一辈子随身佩戴燕公子的玉佩,这不是给燕公子机会方便你时时刻刻惦记她么?”   景飞鸢听到这话,眼睫微颤,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   姬无伤不会同意她身上留着别的男人的东西。   可是她无法责怪姬无伤。   在阿澜说麒麟玉于他而言就是定情信物这句话以后,麒麟玉的意义就变了味了,即便换做世上其他男子,他们也都会心存芥蒂,他们都不会让别的男人在自己妻子身上留下定情信物。   可这麒麟玉就是她的命。   她绝对不可以失去药玉空间。   景飞鸢眼神挣扎之时,姬无伤已低头看向她。   将景飞鸢眼中的挣扎尽收眼底,姬无伤轻声说,“鸢儿很喜欢这块玉佩?是喜欢这种纯粹的紫色?还是喜欢这栩栩如生的麒麟形状?我让宫中的能工巧匠按照这只玉佩的形状为你重新打造几只,好吗?”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喜欢的不是这颜色,也不是这麒麟形状,她喜欢的是麒麟玉带给她的药玉空间啊。   麒麟玉里面藏着的逆天之宝,是姬无伤耗尽心血也打造不出来的,这世上根本没有能工巧匠可以复制出第二个药玉空间。   除非,上古神仙转世。   景飞鸢心中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她一时之间无法开口解释,她只能沉默。   姬无伤见景飞鸢沉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奇怪……   鸢儿这是不想还?   鸢儿明明不像是贪财之人,为什么不肯将玉佩还给燕离澜?   这玉佩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姬无伤飞快看了一眼燕离澜,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要被打脸,他可能没办法让鸢儿将玉佩还给燕离澜了……   他掐了掐掌心,低声问景飞鸢,“鸢儿,你如此珍惜这块玉佩……难道它对你而言有什么不能取代的独特意义?”   景飞鸢努力平静心中纷乱的情绪。   她说,“阿澜是我救的第一个人,这块玉佩是我行医路上收到的第一份谢礼,它对我而言意义深重。我会时时刻刻将它戴在身上提醒自己一定要终身保持善心治病救人,我不会把它摘下来。”   姬无伤眉头皱得更深了。   虽然鸢儿给了他一个解释,可是,他觉得这个解释很苍白无力,根本没有什么信服力。   他总觉得,鸢儿非要留着这块玉佩,绝对有其他目的。   可是……   现在当着燕离澜的面,他不好追根究底。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很清楚,若这玉佩真的藏着什么秘密,那绝对不能由他来逼问鸢儿让燕离澜旁听——   这会坏了鸢儿的事,给鸢儿带来麻烦。   他再好奇再不解,再想将这玉佩从鸢儿身上除去,也得等私底下悄悄问鸢儿才是。   姬无伤心念电转,很快就想通了。   他压着心底的困惑,温柔说,“这玉佩是燕公子的,如今戴在鸢儿身上,这便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无权过问,也无权逼迫——”   景飞鸢生怕姬无伤是吃醋了说的气话。   她握紧姬无伤的胳膊,紧张道,“王爷!”   姬无伤温柔拍了拍她头发,“我没赌气,也没心存芥蒂,你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前面十八年没有我对你的事指手画脚,你也能活得那么好,没道理认识了我,就得被我肆意更改你的人生,你说是不是?” 第156章 同时娶王爷和阿澜多好   他漆黑眼眸里是一片真挚和深情,他说,“别说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夫婿,即便过些日子我成了你的夫婿,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我来你身边是为了喜欢你的,是为了宠你的,不是来折磨你让你痛苦为难的。”   “……”   景飞鸢抬头怔怔望着姬无伤。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她从未在赵灵杰身上得到过,可是如今却从一个权倾天下的王爷身上得到了。   他明明在外人面前是那么霸道,那么说一不二,如今来到景家,却能真正发自骨子里尊重她,疼爱她,包容她——   这么强大而温柔的男人,让她如何能不心动呢?   她本以为,这麒麟玉突然闹出来的风波,会成为她和姬无伤感情之路上的阻碍。   她本以为,姬无伤会大男子主义,为了所谓的面子非要霸道地让她在他和麒麟玉之间做一个选择,逼迫她将麒麟玉还给燕离澜……   她以为,她和姬无伤会因为麒麟玉的存在而生出芥蒂,不欢而散彼此冷淡一段日子过后,感情也渐渐熄灭,最后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没想到,姬无伤的冷静和宽容,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男人虽然霸道,可是,他没有将这种霸道用来对付她。   这个男人给她的,始终都是理解呵护和包容。   景飞鸢心里涌上无法言喻的感动。   她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她望着姬无伤英俊的模样,红着眼眶说,“多谢王爷体谅包容。”   姬无伤摇头好笑,轻声说,“谢什么?都快成一家人了,我不体谅包容你,谁来体谅包容你?我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我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人。”   说完,他看见他家鸢儿的脸颊已经红到了耳根。   他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景飞鸢的鬓发,然后弯下腰看着小鲸鱼。   他温柔嘱咐,“小鲸鱼,时候不早了,爹爹要走了,你乖乖跟着娘亲,不要调皮捣蛋,好不好?”   小鲸鱼迷茫地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说的啥?   听不懂。   就听懂了一个“小鲸鱼”。   他甩甩脑袋将听不懂的话全都过滤掉,然后抱着姬无伤的腿亲亲热热喊爹爹。   姬无伤看着这傻儿子,叹了一口气。   他直起身来,低声问景飞鸢,“鸢儿之前曾对我说,小鲸鱼是先天痴傻,这世上只有你能治他的病——不知要怎么治?需要些什么药材?鸢儿不妨告诉我,我好提前去准备药材。”   景飞鸢弯起嘴角,“不急,给小鲸鱼治病的手段不同寻常,恐怕会让你有些难以置信,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姬无伤见景飞鸢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像小猫在挠一样。   到底是什么不同寻常的手段呢?   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知情识趣没追问,温柔说,“好,那我过些天再问鸢儿。”   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景飞鸢点头,“王爷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一定要好好保重。”   姬无伤看着她胳膊,“你也是,好好养伤。”   两人彼此交待嘱咐了几句,姬无伤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   他给景云峰和李知薇拱手行礼告辞。   两位老人家知道他这个摄政王日理万机,自然不敢留他,赶紧让他离开了。   姬无伤缓步经过燕离澜身边,听到燕离澜得意地小声说——   “王爷刚才吹牛皮吹大了吧?你不是说姐姐一定会将玉佩还给我吗?你看,姐姐没还,没还哦,你输了!”   “……”   姬无伤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幼稚的小少年,勾了勾嘴角。   小东西,虽然是他的情敌,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小情敌还挺可爱。   姬无伤从容低声说,“燕公子,其实你送我心上人玉佩这种事呢,往狭隘了想,我会觉得你跟鸢儿不清白,自己生闷气,可我若是往开了想,那是你上赶着给我和我妻子送银子,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那玉佩值不少钱吧燕公子?多谢了,我替我未婚妻,多谢你这份大礼了,我以后会跟她一起每日观赏玉佩,好好感激大方又豪爽的你。”   说完,姬无伤扬长而去。   燕离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姬无伤的背影!   这个狗王爷什么意思啊?   什么感激他大方豪爽送大礼啊?这是就差把“大冤种”三个字贴他脑门上了吧?   过分!   太过分了!   燕离澜生气得要命,恨不得追上去咬死狗王爷!   忽然,他听到姐姐问他——   “阿澜,你跟王爷说什么呢?”   他默默转过头望着姐姐,强忍着委屈和气恼,可怜巴巴地说,“王爷他欺负我,姐姐,那个王爷不是个好东西!”   景飞鸢弯唇笑道,“他欺负你了啊?那他可真坏,我以后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燕离澜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气闷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啊,这不是做妻子的出于客套随口承诺要帮外人教训夫君么?这不是在跟他秀恩爱么?   越听越生气!   燕离澜噘着嘴怨念地瞪了一眼景飞鸢,转身就想走。   景飞鸢叫住他,“阿澜你站住,上一次我要跟你谈谈,你溜了,今天不准溜,进来我们谈谈——”   燕离澜越发生气了。   他低着头小声哼哼,“不想听!就不想听!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我还是个病人呢,姐姐你不怕我被你残忍地伤害以后心疼而死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景飞鸢,又哼哼,“姐姐你什么都别说,求你了,反正你跟你的王爷亲近你们的,我喜欢我的,咱们又没有碍着谁,干嘛非要说破呢?不听,走了!”   说完,他拄着拐溜了。   景飞鸢越喊他,他溜得越快。   不止如此,他还用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耳朵,做足了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模样。   景飞鸢看着他离去,无奈扶额。   这还用她说吗?   小少年什么都明白,就是在装睡不想醒而已,她再努力也叫不醒一个存心装睡的人的。   景飞鸢深感无奈,可旁边,却传来爹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议论。   “多可爱的小少年啊,越看越喜欢!”   “就是,为什么这世上是男子三妻四妾,不能让女子三夫四郎呢?这要是能让我女儿同时娶两个多好啊,就让王爷做大房,阿澜做二房,到时候王爷负责宠我女儿,阿澜负责撒娇乖萌讨我女儿欢心,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极乐啊!”   “……” 第157章 王爷的一腔真心错付了   景飞鸢头疼地转头望着亲爹亲娘。   这可真是她亲爹亲娘啊!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天底下的公公婆婆都希望儿子多纳几个妾,瞧瞧这位置一转换,她爹娘不也希望她这个女儿能多娶几个美男子回家么?   啧,天下父母都如此,都觉得自家孩子哪哪儿都好,配得上任何人。   景家二老察觉到女儿的视线,他们笑着轻咳两声就闭上了嘴。   景飞鸢牵着小鲸鱼走到他们面前。   她抱了抱两位老人家,感动地说,“爹爹,娘亲,多谢你们愿意为了女儿妥协,我本以为你们要多观察王爷一段日子才会答应让他做你σw.zλ.们的女婿,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   “啧,谢什么啊,你可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啊!”   景云峰蒲扇一样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脊,笑呵呵的。   李知薇也说,“嗯,我们最疼的女儿有了喜欢的人,我们还能棒打鸳鸯让你跟我们离心反目不成?再说了,王爷的诚意我们也看到了,我们觉得不必再继续观察了。”   景云峰接过话茬,“不错,这个王爷替别人养了十一年的女儿,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将女儿的身世告诉别人,足以证明他对这个秘密有多看重,可现在他女儿伤了你,他心疼你便狠心将真相告诉了世人,他对你的心意还能有假?”   李知薇点头表示认同。   她低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女儿的便宜外孙,笑道,“只要骄阳郡主不是王爷的女儿,只要你今后不会再被这个郡主欺负,我们就放心了,至于小鲸鱼嘛……他是王爷亲生的也没关系,他和你这般好,他这辈子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跟你爹可以开开心心接纳这个外孙。”   李知薇话音刚落,景云峰忽然压低声音问道,“鸢儿,你问过王爷没有,既然骄阳郡主都不是王爷亲生的,那小鲸鱼会不会也——”   景飞鸢低头看着挨着她站的小鲸鱼。   既然爹娘能接受乖巧的小鲸鱼,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将真相告诉爹娘了。   她和姬无伤都希望小鲸鱼这辈子能始终以她们亲生骨肉的身份好好活着。   景飞鸢抬头看着景云峰和李知薇,说,“小鲸鱼是王爷亲生的,不止如此,在我心里小鲸鱼也跟我亲生的无异,不论我今后会有多少孩子,小鲸鱼在我心里始终是我第一个儿子,亲儿子。”   景飞鸢刚说完,李知薇就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说自己今后生孩子的事?   羞不羞啊?   景云峰没理会这个,他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小鲸鱼。   唉!   这居然是王爷亲生的。   虽然这孩子很乖,对鸢儿毫无威胁,可是,他真的特别希望他女婿家中只有他女儿生下来的孩子,他希望他女儿独得恩宠……   唉!   ……   安亲王府。   早就跑回府中的骄阳郡主正坐在自己院子里哭泣。   一众奴仆全都站在院子外面,没有人敢上前招惹暴怒的骄阳郡主。   姬无伤麾下的心腹侍卫见骄阳郡主哭得如此可怜,一步一步走进院子里,抱着胳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骄阳郡主含泪抬头望着侍卫,瓮声瓮气。   “你来做什么?你也来看本郡主的笑话?”   不等侍卫说话,她就捧着脸哭泣起来。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   “难怪你们对我没有多少尊敬,尤其是张玄,他最放肆,很多时候他眼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主子!”   她抹了一把眼泪,又责怪起了姬无伤。   “父王对我好残忍,他好残忍!”   “既然我不是他的女儿,那他为什么要让我冒充他的女儿,为什么要把我当郡主锦衣玉食地养着?”   “他说我小小年纪就行事猖狂嚣张,他说我恶毒,可他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他有没有想过,他若没有插手我的人生,我若只是以边关普通小女孩的身份长大,我又怎么会被宠坏,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哽咽一声,说得越发惨淡。   “我承认我有错,可是父王他也有错啊!”   “他既然不能做到一辈子把我当亲生女儿养,那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我来冒充他的女儿!”   “他肆意改变了我的人生,他用权势和富贵把我养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他觉得我不合他的心意就要抛弃我放逐我了,让我重新去过回苦日子,他倒是说得轻松,他有没有想过我今后该怎么办啊?”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郡主,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让我一朝跌落云端去做普通人,我该怎么适应?我适应不了的!”   侍卫听得目瞪口呆。   不是……   这是什么歪理啊?   一个生下来就没父亲的可怜孩子,王爷给了她身份给了她地位给了她荣华富贵,她不思感恩,反而怪王爷不该肆意改变她的人生?   她这些年做郡主的时候不是挺潇洒挺快乐的吗?   现在这一切荣华富贵即将被夺走了,她反过来怪王爷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做郡主了?   荒谬不荒谬?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呵,她还觉得王爷不该骂她猖狂恶毒,难道是王爷手把手教她变成这样的吗?   呵,她说王爷不该揭穿她的身世,可她会有今日的苦果难道不是她自己太作所导致的吗?   侍卫深感无奈,已经不想反驳。   他复杂地盯着骄阳郡主,叹气。   “你没资格说王爷对你残忍。”   “你知不知道,不久之前我还在跟王爷说,他既然想娶景姑娘为妻,那不如将你的身世告诉景姑娘,若景姑娘知道你不是王爷亲生的,景家必定会开开心心跟王爷结亲,不会再排斥王爷。”   “可王爷没答应。”   “王爷跟我说,他不会将你的身世告诉任何人,他会信守承诺将你当亲生女儿养,替你的母亲好好抚养你。”   “可是……”   “你让他失望了。”   “他以真心待你,他在做好父亲,你却没有做个好女儿,你让他一腔真心错付。”   “你明知道他孤身一人多年,好不容易才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可你竟然让你的侍卫当街毁那姑娘的容,弄瞎那姑娘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这等同于你亲手拿刀子剜王爷的心?”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但凡有一丝丝念及你跟王爷的父女之情,你都不会如此狠毒!”   “既然,你眼中都没有王爷这个父亲,你都可以狠心恶毒至此,那,王爷为什么要留你这个祸患在府里呢?”   “你母亲桑榆的确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可王爷欠你母亲的救命之恩,不该用王爷心上人的命来还!” 第158章 神秘之人!要杀王爷   骄阳郡主低着头。   侍卫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她内心毫无感动。   她甚至,愈发地恨姬无伤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冷笑。   虚伪!   姬无伤可真是伪君子中的翘楚啊!   当着别人的面,假惺惺地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将她的身世告诉外人,人人都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可转头不是卖她卖得挺高兴的么?   若真那么感激她娘亲的救命之恩,若真那么疼爱她这个女儿,那姬无伤就应该始终保守秘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应该忍着,怎么会将她的身世公之于众让她成为丧家之犬?   伪君子!   别人越跟她说这个伪君子的好,她现在就越恨!   侍卫见骄阳郡主对他说的这些没有任何反应,也冷下了脸。   侍卫转身欲走时,忽然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姬无伤。   他一愣,随即飞快拱手行礼,“王爷!”   低着头的骄阳郡主听到这一声“王爷”,顿时一个激灵!   姬无伤回来了!   她蓦地抬头望着院子门口。   看着英俊挺拔的男人站在那儿,一双深邃的眼睛无波无澜地望着她,她心中一跳!   她站起身来,哽咽着喊,“父王——”   刚喊出这俩字,话音还未落,门口,姬无伤就冷冷淡淡说道,“以后跟他们一样,叫我王爷。”   骄阳郡主听到这话,一瞬的怔愣过后,她心中忽然恨得要命!   她想咬死姬无伤的心都有了!   竟然让她喊王爷,太可恶了,这个男人对她是半点情面都不讲了!   姬无伤纠正了姬桑宁的称呼过后,迈着步子缓缓走进来。   他盯着姬桑宁,“想好了么?本王给你的两个选择,你要怎么选?”   姬桑宁用力压制着心底恨意。   她流着泪,一副可怜小白兔的样子望着姬无伤,小声说,“我要做您的女儿!”   姬无伤皱眉,“所以,你选择了第一个?你要保留骄阳郡主的尊荣,明日就去为你皇伯父守皇陵?”   姬桑宁眼神微闪。   她才不想去守皇陵呢!   她得弄清楚她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身份!   可是,她不能直接问,她得先答应姬无伤说她要去守皇陵,保住这一条后路,然后再假装好奇她的亲生父亲是谁,问一问姬无伤……   若她亲生父亲的身份非同寻常,她可以在生父家中做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那她何必去那个荒凉的皇陵跟一群死人作伴?   想到这儿,姬桑宁重新抬头望着姬无伤。   她点头说,“对,我选择第一个,我要父王,我要一辈子做您的女儿,我愿意去为皇伯父守皇陵!”   姬无伤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惊讶。   咦……   这小丫头居然选择了第一个?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姬桑宁几眼,没有质疑什么,点头应了。   他说,“那今晚你就不用去皇宫了,你在家收拾收拾,明日出殡之时,你再出门随队伍去皇陵。”   姬桑宁乖乖点头。   她见姬无伤转身要走,立刻轻声喊道,“父王!”   姬无伤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什么事?”   她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咬了咬嘴唇,然后小声说,“父王,您说我不是您的女儿,那,那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啊?”   她低着头说,“我只有您一个爹,我不会认那个人,可是……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去皇陵度过一生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娘亲到底是跟谁生了我,我不希望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另一半血脉来自于谁——”   她抬头期待地望着姬无伤,“父王,您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姬无伤眯着眼盯着姬桑宁,眼中划过一道光。   只是好奇?   不止吧?   这小丫头恐怕还有别的算盘。   姬无伤不动声色,慢悠悠说道,“好啊,既然本王已经说了你并非我亲生,那我也的确应该让你知道你生父的一些消息。”   他故意隐瞒了姬桑宁亲生父亲周参将已战死,只剩下一家子泼皮无赖的极品亲戚的事,他凝视着姬桑宁的眼睛,缓缓说,“你的亲生父亲出生于侯爵之家,他是侯府嫡长子,是个芝兰玉树极有出息的好儿郎,所以你那英雄母亲当年才会在茫茫人海之中独独看上了他,非要跟他生下你。”   姬桑宁听到姬无伤说她生父出生于侯爵之家,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再一听到,她的生父竟然是侯府嫡长子,她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侯府嫡长子!   也就是说她的生父必定是侯府世子了!   她要是认祖归宗了,她也是侯府金贵的大小姐对不对?   虽然做侯府小姐远不如做郡主风光,可是谁让姬无伤现在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呢,她只能去皇陵让一群死人见识她的郡主风光,这种风光要来何用?   倒不如先去侯府,韬光养晦……   再把赵灵杰藏起来好生安置……   赵灵杰如今被景飞鸢和姬无伤如此羞辱,必定会牢记着这耻辱拼命念书,等到明年春闱,赵灵杰必定会像前世一样中状元!   她跟赵灵杰成了亲,她就是状元夫人!   凭借赵灵杰的本事,凭借他们对景飞鸢和姬无伤的恨意,他们一定能咬紧牙关一步步往上爬,不出几年赵灵杰就会再一次做朝廷大臣,她也能一洗景飞鸢和姬无伤赐给她的耻辱,彻底翻身扬眉吐气!   至于姬无伤这个摄政王会不会彻底摁死赵灵杰,不许赵灵杰出头……   姬桑宁眼神微暗。   呵!   怕什么,只要姬无伤这个摄政王不在了,彻底废了,这不就行了么?   说起来,她前世那个看似无能看似草包的废物弟弟郑知恩,也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吧?   那个郑知恩——   呵,他可是被皇伯父特意安排在姬无伤身边的神秘之人啊!   那是随时随地都能要姬无伤性命的人!   只不过前世姬无伤始终安安分分辅佐姬明曜那个小皇帝,没有任何狼子野心,郑知恩才会一直蛰伏在王府给姬无伤当儿子,没有对姬无伤出手……   可今生就不一样了。   姬无伤的亲儿子没死!   等皇伯父出殡之后,姬无伤多半就要腾出手来将郑知恩这个冒牌货赶出王府,郑知恩到时候恐怕就会出手对付姬无伤了吧? 第159章 她揭穿他真面目   “你在想什么?”   姬无伤见姬桑宁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淡淡问道。   姬桑宁闻声,飞快回神。   她藏起眼中各种纷杂情绪,抬起头一脸乖巧地望着姬无伤,“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咱们大周朝的侯爵挺多,不知道他是哪个侯府的人——”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个女儿。   然后,姬无伤转身离去。   “不是说不想认祖归宗么?何必问这么多?去好好收拾行李吧,等你去皇陵之后,本王再告诉你他是哪个侯爵府的。”   姬无伤离开,心腹侍卫也飞快追上他的脚步。   两人远离了姬桑宁的院子后,姬无伤回头看了一眼。   他眼神冷漠,冷冷对侍卫说,“你信么,她嘴里说着愿意去守皇陵,可明早出发之前,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留在京中,去投奔她那位身在侯府的亲生父亲,继续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侍卫沉默了。   好半晌,侍卫才叹息着说,“王爷这些年,错付了。”   他抬头看着姬桑宁的院子,眼神复杂,“桑宁这孩子不像她母亲桑榆那般重感情,当年您对桑榆不过是有一饭之恩,桑榆吃饱葬了亲人后就毅然追随您,为您出生入死,为您付出生命……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在桑宁身上,我只看到了‘凉薄’二字,桑宁根本不值得你拿她当亲生女儿疼。”   姬无伤嗯了一声。   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孩子,在知道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只是一个养父后,必定会无比感激养父的恩情,会后悔自己一个外人竟然跑去伤害了养父最心爱的人,会后悔自己竟然阻挠了养父的幸福……   他们会发自内心地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可姬桑宁不一样。   从街上得知真相到现在,姬桑宁明明已经接受了自己不是亲生的事实,可却始终没有半点悔悟。   她的哭泣,她的哀求,只是在惺惺作态。   她直到现在还在别有心机地为自己谋划,她内心深处没有半点忏悔和抱歉,没有对被她伤害的景飞鸢说过一个抱歉的字眼。   姬无伤冷声说,“若她不玩这些小心眼,若她能幡然醒悟乖乖改正错误然后真心去为疼爱了她好几年的皇伯父守陵,那么,不出三年我就会原谅她,召她回京。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只要她肯改,她今后的路还很长,我愿意让她改头换面重新拥有美好的生活——”   姬无伤嗤笑,“可是,她没有悔悟,她皇伯父这几年对她可以说是极尽宠爱,她却对她皇伯父半点孝心都无,我还期望她什么呢?”   他说,“既然她满脑子都只装着她自己,既然她这么有心计地为她自己谋划盘算,那何须别人来帮她?本王就让她自己好好走她想走的路,本王便冷眼看她挖空心思最后会奔出个什么前程!”   心腹侍卫抬头看着姬无伤。   沉默两息,他问道,“王爷是故意隐瞒了她生父周参将已战死,她只剩下一家子泼皮无赖亲人的事?”   姬无伤转身离开。   他说——   “若是告诉她,她那有出息的父亲已经死了,周家人居住的侯府已经破落到入不敷出到处借钱蹭吃蹭喝过日子,她又怎么会去投奔周家呢?”   “她想抛弃姬家的一切,去投奔周家,本王成全她。”   “她不是嫌本王要给她娶后娘太委屈她了么,去周家挺好,她爹战死多年,她永远都不会有后娘了。”   心腹侍卫看着王爷挺拔的背影,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他们的王爷!   该念旧情的时候比谁都念旧情,可是一旦被寒透了心,王爷又能干净利落地抛弃那些斩不断的羁绊,洒洒脱脱过自己的人生。   侍卫望着边关的方向。   唉。   桑榆大姐真可怜啊,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女儿,竟然是个这样的小败类,算是白生了。   希望桑榆大姐在九泉之下不要责怪王爷,谁让桑宁自己屡教不改,一直伤害王爷呢?   总不能让王爷憋屈地把这么个养不熟的闺女留在身边,却把心爱的景姑娘和许许多多未出生的亲生儿女彻底抛弃吧?   唉。   桑榆大姐若是活着,或许也会希望王爷能娶得所爱的姑娘,生它三五个孩子吧?   毕竟桑榆大姐是那样的忠诚于王爷。   ……   姬桑宁目送姬无伤走远以后,抚摸着哭肿的眼睛,垂眸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做,才能在不得罪姬无伤的情况下,名正言顺认祖归宗留在京城呢?   她不想跟姬无伤彻底撕破脸,毕竟姬无伤如今还没死呢,她惹不起。   她希望,在世人眼中她是个孝顺的念旧情的姑娘,她是真心想去为皇伯父守皇陵尽孝,只是出于不得已的缘故才取消了计划,被迫认祖归宗……   她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她理想的效果呢?   苦思冥想很久,姬桑宁缓缓抬起头。   她微眯着眼,望着东跨院的方向。   她得跟郑知恩谈谈。   或许,会有她满意的结果。   “来人——”   她吩咐院子门口的奴仆,“去将郑知恩小公子请到我这里来,就说,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想最后见他一面。”   奴仆应声,飞快离去。   不一会儿,奴仆就领着穿一身白色小锦袍看着极精致可爱的四岁小孩来到姬桑宁面前。   郑知恩一进院子就扑进姬桑宁怀中撒娇。   “姐姐,你叫我来干什么呀?”   他噘着嘴哼哼唧唧去摸自己的膝盖,奶声奶气,“姐姐,我脚脚痛,这几天跪在皇宫守夜,我都要跪残疾啦!”   他抬头看着姬桑宁,“姐姐,我难受……咦,姐姐你眼睛怎么红啦?姐姐你是不是也跪痛了,难受得偷偷哭啦?”   “……”   姬桑宁默默看着这个四岁的小孩。   演得真像啊。   谁能相信这个满嘴童言童语浑身稚气未脱的天真懵懂小孩,实际上是个已经成年的冷血杀手呢?   这些天她没有揭穿这孩子的身份,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陪这孩子演戏,其实也挺累的。   现在,她不想演了。   姬桑宁凝视着郑知恩,附在郑知恩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是皇伯父养的杀手,我知道你不是小孩。” 第160章 他身中奇毒,需要大夫   郑知恩的神情没有一丁点变化。   他仰头懵逼看着姬桑宁,茫然道,“啊?姐姐你在说什么?”   他伸出小手想摸摸姬桑宁的脑门,纳闷道,“姐姐你是不是生病啦?”   姬桑宁捏住他的手指。   见他还在装,姬桑宁不由愈发佩服这人的演技。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难怪前世能装几十年。   姬桑宁低声说,“跟我装,没必要,我皇伯父早就把你的来历告诉我了,你是个孤儿,被你师父捡回家抚养,可是你师父不是好人,他用你来试他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小小年纪的你不幸中毒,从此再也长不高……”   姬桑宁话音一转,“而你之所以会为皇伯父所用,是因为太医院有一位大夫能解你体内的毒,能让你慢慢长高,不用再保持这副侏儒模样。不过,这需要你长期住在太医院扎针,太医还得随时根据你的病情修改药方子才能为你解毒,药方子还需要用到很多名贵药材,所以,你才会听命于我皇伯父——”   郑知恩听到这儿,终于变了脸色。   他眼中属于孩子的天真清澈慢慢退去,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眨眼之间就有了成年人的沧桑色泽。   他冷冰冰盯着姬桑宁,“你还知道什么?”   姬桑宁说,“我还知道,皇伯父让你冒充我亲弟弟来安亲王府,是为了让你监视安亲王姬无伤,一旦安亲王有谋反篡位的意图,你就利用身份便利杀他以除后患。”   郑知恩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姬桑宁,“这些事,真是皇上告诉你的?”   姬桑宁莞尔,“当然,不然还有谁会知道这件隐秘之事?”   郑知恩盯着姬桑宁好半晌,才皱紧眉头不敢置信地说,“皇上怎么会这么糊涂?他让我隐瞒身份进入王府杀姬无伤,却暗地里把我的身份告诉姬无伤的女儿,他就不怕你将真相告诉姬无伤?”   姬桑宁眼神微闪。   皇伯父当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可谁让她是重生之人呢?   她前世死前,亲耳听到这个被她宠了一辈子的弟弟哽咽着对她说出了这个秘密……   所以哪怕她重生以后明知道这个弟弟是假的,她也仍旧喜欢!   因为这个弟弟前世与她相亲相爱那么多年,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他们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   这个弟弟帮过她很多忙,这个弟弟比那个前世早夭的傻子弟弟好多了!   姬桑宁藏起心事。   她凝视着郑知恩的眼睛,平静撒谎。   “皇伯父不是糊涂,因为我也是皇伯父那一阵营的人。姬无伤虽然是我父王,可是我投靠的人是皇伯父,所以皇伯父临终前才会将你的身份偷偷告诉我,让我与你一起监视我父王。”   郑知恩惊讶极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这个郡主明明是先拥有了姬无伤这个父亲然后才能拥有现在这一切,可她竟然背叛给了她生命给了她一切的父亲,去为伯父卖命!   呵,真令人不齿啊。   郑知恩没有将心底的轻视鄙夷表露出来。   他淡淡看着姬桑宁,说,“你说的我全都了解了,我很好奇,你今日揭穿我的身份,跟我开诚布公,是想做什么呢?”   姬桑宁沉默。   几息后,她低声说,“我父王不要我了。”   她红着眼眶哽咽道,“他姬无伤为了一个贱女人,竟然在玄武街当众说我不是他亲生女儿,还要把我送去为皇伯父守皇陵,一辈子不许我回来!”   她望着郑知恩,“我还这么小,我不能在皇陵虚度一生直到凄惨老死,所以,我想去我亲生父亲家中,我要名正言顺留在京中。”   郑知恩哦了一声。   他瞅了一眼姬桑宁,心想,难怪这白眼狼会背叛姬无伤转而投靠皇帝,原来她并不是姬无伤的亲闺女。   啧,恐怕这白眼狼早就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吧,否则怎么会背叛姬无伤呢?   若真是如此,那……   那这白眼狼就更让人恶心了。   一边享受着姬无伤这个养父的父爱,一边偷偷摸摸投靠皇帝,帮着皇帝来对付姬无伤,比亲生的还让人心寒。   白糟蹋了人家的养育之恩。   郑知恩懒得再看姬桑宁。   他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冷淡说道,“你想认祖归宗,那你自己去找你爹就是了,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总不会要把我也一起带去找你爹吧?”   不等姬桑宁说话,他忽然弯起嘴角对姬桑宁笑,“不好意思啊,我不奉陪,姬无伤不要你了,可是他没有不要我,你走你的,我得留在王府里。”   “……”   姬桑宁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郑知恩。   这是什么态度?   前世那个跟她关系极好的弟弟,她死的时候还为她伤伤心心哭了一场的弟弟,重来一世,竟然会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她说话?   难道,是她这一世对这个弟弟不好吗?   不应该啊……   她这一世打从白云观接回弟弟起,就在加倍努力对这个弟弟好,她觉得她做得比前世还好,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弟弟怎么会对她没感情?   姬桑宁心里的落差有点大。   她没忍住攥紧了郑知恩的胳膊,低声说,“恩儿!我们是姐弟,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   郑知恩弯起嘴角又笑,“不好意思,老子今年二十一,比你整整大十岁,你管我叫爹我都敢答应,你凭什么叫我弟弟呢,嗯?”   姬桑宁瞳孔紧缩!   郑知恩瞥了眼她,又慢悠悠地说,“还有,你说你对我好,真是谢谢了啊,之前我的确以为你是真的对我好,可现在我知道了,你不过是早知道了我皇家杀手的身份,才跟我虚与委蛇罢了——”   他冷哼,“这些天跟我演姐弟情深的戏,真是辛苦你了,骄阳郡主。”   姬桑宁倒吸一口凉气。   她盯着神情桀骜的郑知恩,袖子里的手指死死掐住了手掌心。   该死!   该死!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过早揭穿了这个杀手的身世,竟然会让他们的感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这么多天辛辛苦苦对这个弟弟好,结果现在弟弟竟然说她是在演戏!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些天的感情和付出,竟然是错付了?白费了?   她这个拥有大本事的弟弟,是不是再也不会像前世一样听她的话了?   姬桑宁脸色微变。 第161章 惊!他竟也认鸢儿当娘   她很清楚,她已经失去了姬无伤这个助力,她不能再失去郑知恩这个好帮手了。   她必须挽回这份姐弟情!   姬桑宁咬紧牙关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委屈难过的样子,哽咽着对郑知恩说,“你不可以这样说我,我没有对你虚情假意!从你入王府那一日,我就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这些天对你是真心实意!”   她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跟郑知恩数——   “我每日对你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你觉得是虚假的吗?我让人给你吃好的穿好的,是假的吗?”   “姬无伤和景飞鸢带着那小傻子进府,告诉我那个小傻子才是我弟弟,可我没有给他好脸色,我每日里只哄着你,这难道是假的吗?”   “我怕你饿坏了肚子,每晚带你进宫守夜都会在荷包里偷偷带着糕点给你吃,是假的吗?”   “我怕你跪得难受,就用斗篷遮着你,让你盘腿坐下来靠在我身上偷偷歇息,这难道也是假的吗?”   “我……”   姬桑宁还没数完,郑知恩就打断了她的话。   “打住,别数了。”   郑知恩凉薄笑道,“来你们安亲王府之前,我也在皇宫住了些时日,我见惯了宫廷里的勾心斗角,你这些手段我熟悉得很,不过是知道我的身份想讨好我才逢场作戏。”   他盯着姬桑宁,一字一顿,却字字如刀。   “你扪心自问,像你这样一个连养了你十一年的养父都可以出卖的人,像你这样一个连一母所生的亲弟弟都可以不要的人,你会对我有真心?”   不等姬桑宁说话,他就毒舌补刀。   “若你对我是真心,那你还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亲疏不分的奇葩哎!专门背叛至亲至爱的人,拼命给亲人捅刀子,然后把真心送给外人!啧啧,你真行,你这样的真心啊,我可要不起,毕竟若我也信了你的鬼话,做了你至亲至爱的人,那专门背叛亲人的你过些时候不是又要美滋滋往我身上捅刀子?”   “……”   姬桑宁没想到郑知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指着郑知恩,怒道,“放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郑知恩咧嘴笑,“我为什么不敢?你是个什么身份?你不过是个假郡主,马上就要离开王府去做平民百姓了,不止我,今后谁都可以这样对你说话,谁都可以打你骂你!”   “……”   姬桑宁再次被人无情揭下了面皮,她瞬间就被气哭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像今天一样受这么多委屈!   之前在玄武街,景飞鸢当众揭穿了她对赵灵杰的情意,让她把赵灵杰带回家做太监,她被气哭。   后来姬无伤又当众揭穿了她的身世,说她是个父不明的野种,她又被气哭。   现在,这个前世跟她相亲相爱做了几十年姐弟的郑知恩,竟然这样恶劣地刺激她,她再一次被气哭!   该死!   怎么谁都来欺负她!   她今天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啊,为什么是个人都来欺负她!   郑知恩见姬桑宁哭了,有些无趣地抱着小胳膊。   他淡淡说道,“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哭?啧,你不是姬无伤的女儿,你今晚不用再进皇宫守夜了,可我还是姬无伤的儿子,我还得去呢。”   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姬桑宁又一次被他气得呕血。   姬桑宁抹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你站住!”   她看了眼院子门口那些人,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没脑子啊,你以为我的今日不会是你的明日吗?姬无伤已经找回他的亲生儿子了,等皇伯父出殡下葬以后,姬无伤就会接他亲生儿子回府,然后将你这个冒名顶替的给赶出去!”   郑知恩无所谓。   他回头看着姬桑宁,“那不是挺好?你以为我特别想上赶着给人家做儿子是不是?”   姬桑宁睁大眼睛,有些懵。   她艰难说道,“你是奉旨来安亲王府监视姬无伤并且杀姬无伤的啊!你若是被姬无伤赶出去了,你还怎么奉旨监视他?”   郑知恩勾唇,“啧,你才是真正的没脑子吧?你也知道我听命于皇帝是因为我想住在太医院解毒治病啊?那,如今皇帝已经死了,姬无伤做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我要是投靠姬无伤,他不是照样能让我住在太医院解毒治病?你说我为什么要留在王府给人当儿子装孙子呢,我自曝身份好好跟姬无伤交朋友不是更好?”   “……”   姬桑宁听得有些恍惚。   还可以这样?   她迷茫地望着郑知恩,有一种智商再次被人家碾压的茫然和无措。   真的……   真的是她没脑子了吗?   她怎么有一种全天下人都比她聪明的感觉?   不等姬桑宁说话,郑知恩就微抬下巴得意地跟她说,“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出卖你,用来做我对姬无伤投诚的诚意。你说我要是告诉姬无伤,你早就知道你σw.zλ.的身世,你早就投靠了死皇帝帮死皇帝对付姬无伤,姬无伤会不会弄死你?”   姬桑宁听得头皮发麻。   该死!   竟敢威胁她!   这小杂种怎么敢威胁她!   姬桑宁死死盯着郑知恩,她怎么都没想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   她今天明明是想来找盟友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郑知恩这个该死的小变态小侏儒怎么这样难搞定!   见郑知恩要走,姬桑宁急得立刻起身拽住了郑知恩!   她死死抱着郑知恩,咬牙道,“你不许走!我们才是一伙的,你怎么能违抗皇伯父的旨意,投靠姬无伤?”   郑知恩懒得再搭理这个愚蠢又自私的假郡主。   他一胳膊肘撞在姬桑宁身上,在姬桑宁护痛松开手的一刹那,他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脱离了姬桑宁的禁锢,他回头笑眯眯道,“看在你这些日子也算是对我好过的份儿上,我就暂时当个哑巴,只要你不出卖我,我也不出卖你——”   他话音一转,又说,“不过呢,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你想认祖归宗,自己去做,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四岁小孩而已啊,只需要负责吃喝玩乐就够了。”   说完,他一抹脸改变了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成年人姿态,恢复他四岁小朋友的天真单纯,开开心心扭着小身子憨态可掬地跑出去了。   他要去找姬无伤了!   姬无伤是他爹!   姬桑宁不认景飞鸢这个娘,他不一样,他可以眼也不眨的认景飞鸢做娘的!   只要姬无伤和景飞鸢能让他一直住在太医院,给他解毒治病,别说叫爹娘,就是叫爷爷,叫奶奶,他都敢! 第162章 小绿茶说:我会心疼姐姐   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门口,他还很有礼貌很乖地跟奴仆打招呼,“你们好呀!”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姬桑宁。   他跟姬桑宁说了那么久的话,必定会传入姬无伤耳中。   于是,他又一脸无辜地跟奴仆们说,“好奇怪哦,我郡主姐姐今天怪怪的,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还想把我带上一起走……”   他噘着嘴摇头,奶声奶气,“我才不走!我好不容易找到我王爷爹爹,我哪儿也不去!不去!”   他张开胳膊要自己的嬷嬷抱,哼哼道,“抱抱,去找爹爹,我要跟他一起去皇宫磕头啦!”   奴仆们看着这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孩子,眼神怜悯。   真是好可怜……   王爷的亲生儿子根本不是这个孩子,唯一疼这个孩子的郡主马上就要离开了,到时候这孩子也不知道会被驱赶到哪儿去……   唉!   郑知恩一副不识愁滋味的天真模样,趴在嬷嬷怀中,摇头晃脑地催促嬷嬷离开此地。   离开时,他还故意冲姬桑宁挥手。   气得姬桑宁又哭又跺脚。   不多时,郑知恩就被嬷嬷抱着来到姬无伤的院子里。   郑知恩一下了地,就鼓足勇气哒哒哒奔向院子里高大的男子,小嗓音奶萌奶萌的——   “爹爹!抱抱!”   “……”   姬无伤听到这一声奶萌奶萌的呼唤,眉头狠狠一皱!   不过是个被狗皇帝扔到他府中的冒牌货,怎么叫他叫得如此亲近?   姬无伤揉了揉额角,强行压下心底不耐烦,转过身看着郑知恩。   在郑知恩跑到他面前即将抱住他腿时,他飞快伸出手抵着郑知恩的脑门,让郑知恩无论如何用力摆动四肢也无法靠近他。   他淡淡问道,“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乖乖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随意乱走么?”   郑知恩鼓着包子脸一脸无辜地望着姬无伤,软糯道,“爹爹,我很乖的呀!我一直乖乖坐在我自己的院子里,一步也没有乱走!”   他指着姬桑宁院子的方向,嘀咕道,“是姐姐让人喊我去她那里,我跟她说完话了,才顺路跑到爹爹这里来的!”   姬无伤听到姬桑宁,微微眯眼。   他问,“你姐姐叫你去做什么?”   郑知恩摇晃着小脑袋特别得意地说,“姐姐喊我去说悄悄话呀!她说爹爹喜欢上了一个坏女人,要娶那个坏女人做妻子,她说她宁死都不会认那个女人做娘亲,还让我也千万千万不要认那个坏女人做娘亲!”   眼看姬无伤眼神变冷,郑知恩小手叉着腰,用力说道,“哼!我才不听姐姐的!我最喜欢的是爹爹,爹爹让我管谁叫娘亲,谁就是我的娘亲!”   他仰头望着姬无伤,特别乖巧地说,“爹爹,你别怕,姐姐不认,我认!我以后会像喜欢爹爹一样喜欢娘亲的!”   “……”   姬无伤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小孩子。   这眼神,太单纯太清澈了,让他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可这孩子明明是狗皇帝派来冒名顶替的,一个四岁孩子竟然能跟郑家人一起配合演戏冒充他儿子,绝对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无害。   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姬无伤盯着郑知恩若有所思,郑知恩则鼓着包子脸继续演戏。   他好奇问道,“爹爹,姐姐跟我说了半天娘亲,可是,我们的娘亲到底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呀?”   他探着脑袋往姬无伤房间张望,故意装傻,“娘亲是不是被爹爹藏在屋子里啦?我可以进去看看娘亲吗?”   姬无伤敛去思绪。   他看了一眼郑知恩,不咸不淡地说,“这里没有娘亲。”   郑知恩眨巴着眼睛说,“啊?那爹爹你快点把娘亲喊到这里来呀!不然,不然她去给别人做娘亲了怎么办呀?”   姬无伤啧了一声。   他弯下腰,漆黑眼眸凝视着郑知恩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就这么喜欢给人当儿子,嗯?”   郑知恩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那,不然你让我来做爹爹?”   眼见姬无伤眼神变得危险,郑知恩见好就收,立刻拽着姬无伤袖子萌萌地转移话题,“爹爹呀,我们还不进宫去磕头吗?姐姐说她今天不去了,那我去不去呀?”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小子。   这小子,当真只有四岁么?   他没说什么,进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就领着郑知恩进宫了。   有人上赶着去宫里帮他家小鲸鱼磕头下跪,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等老皇帝下葬了,他便能腾出手来,好好弄清楚这小子的来历。   ……   翌日。   天蒙蒙亮,就有几十队禁卫从宫门涌出,额头上绑着白布条,各自骑着马奔向不同的街道。   他们手中高举铜锣,一路敲锣,喊声响彻大街小巷——   “卯时三刻,先皇棺椁自皇宫东门而出,经由玄武街,奔西城门,前往皇陵!”   “卯时三刻,先皇棺椁……”   禁卫们一路高声叫喊,惊醒了所有沿街的百姓。   百姓们懵逼一瞬后,纷纷起身,穿上早就准备好的麻衣,携家带口出门来到街边等着为先皇棺椁送行。   景家人也不例外。   他们披麻戴孝跪在路边,身边充斥着百姓们好奇茫然的议论声——   “奇怪,先皇不是应该过两日才到下葬之期吗?怎么今天突然就要下葬了?方才被敲锣声惊醒,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我也觉得甚是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皇家这般等不及,非要现在就把先皇拖出去埋了?”   “总不能是摄政王要干什么大事吧……”   百姓们震惊地对视一眼,同时闭上了嘴巴。   剩下的话,没人敢再说下去。   摄政王还能干什么大事?   不就是篡位谋反么?   这种事可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能说的,肆意妄论,那是要掉脑袋的。   旁边,燕离澜幽幽看了眼这些根本不知道内情的百姓。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咆哮——   什么大事啊!你们根本就不懂!你们摄政王骨子里就不是搞大事的人!那狗东西就是个讨厌的恋爱脑!   哼,除非以后姐姐想做皇后,除非姐姐给那狗王爷生的儿子想做太子,那狗王爷估计才会篡位谋反干大事……   燕离澜委屈哼哼,然后做出一副小绿茶模样,在景飞鸢耳畔挑拨离间——   “姐姐,姬无伤这个男人嫁不得,真的!他今日能为了早点娶你过门就不顾祖宗礼法将他亲哥哥仓促拖出去埋了,明日他就能为了外面那些小妖精不顾夫妻情分把你扫地出门给小妖精腾位置!”   他骄傲地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我就不一样了,我重情重义,我会心疼姐姐,我跟他截然不同!” 第163章 利用她的丫鬟,反杀她   景飞鸢正因为百姓的议论而偷偷感到心虚,毕竟她怀疑她就是那个让姬无伤提前送先皇下葬的缘由所在——   忽然听到燕离澜这茶里茶气的话,她一愣,蓦地侧眸。   对上少年那圆溜溜的眼睛,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果然,长得好看又温柔单纯的男孩子,连说人家坏话都如此可爱。   她压低声音道,“阿澜,你还真会见缝插针的诋毁姬无伤啊,你这么坚持不懈挑拨离间,就不累吗?”   她温柔劝道,“你乖好不好,你就像鹤儿一样只做我的亲弟弟,这样不好吗?”   燕离澜见姐姐拆穿了他的小心思,他收起脸上的得意,委屈哼了一声。   他噘嘴嘀咕道,“如果能做姐姐你的夫婿,那谁稀罕做弟弟呀!做夫婿能跟姐姐长相厮守日夜不分离,做弟弟能吗?”   景飞鸢好笑,“可是傻阿澜,你做不了姐姐的夫婿啊。”   燕离澜眼中依然还闪现着自信的光芒,“那可未必!姐姐你一日不嫁人,我就一日还有机会!姐姐你什么都别说,你什么都别劝,我就是这么倔强!若是轻易就放弃了你,那还谈什么真心喜欢?真心喜欢就是得坚持到最后一刻啊!”   他微抬下巴,“再说了,姐姐你不是说要抛绣球招亲么?你怎么就知道王爷能抢到绣球?没准到时候抢到绣球的是我呢?”   说到这儿,他立刻拉着景飞鸢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景飞鸢,央求道,“姐姐姐姐,如果到时候是我抢到了绣球,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好不好?你不可以不要我!”   景飞鸢无奈叹气。   燕离澜呜呜央求,“姐姐你答应嘛答应嘛!你既然要抛绣球招亲,那就不能食言的!”   景飞鸢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好,好好好,我一定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要她答应没用啊,抢不到绣球说什么都是空的,她就不信姬无伤这个武功奇高的摄政王还抢不过阿澜。   旁边,燕离澜眼中涌动着惊人的战意。   姐姐觉得他抢不过那狗王爷是吗?   那可未必……   那狗王爷在战场上杀敌的确厉害,可是,战场杀敌和江湖上的武功并不一样,论起身形灵巧闪躲,论起用轻功追逐,那狗王爷多半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   而同一时刻。   安亲王府。   姬桑宁准备离开王府,经过景飞鸢之前居住的梧桐苑时,她停下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   发现梧桐苑偏房竟然有烛光,她微愣。   她低声问嬷嬷,“这院子里怎么还有烛光?”   嬷嬷立刻回答,“回禀郡主,景姑娘只带走了她身边的嬷嬷,她那个小丫头还住在这里……那丫头好像叫……叫……”   嬷嬷一拍脑门,“对了,叫杜鹃。”   姬桑宁听到“杜鹃”这个名字,顿时眼前一亮!   杜鹃!   这不是前世那个背叛了景飞鸢的贱人么?   那贱人言之凿凿地污蔑景飞鸢偷人,后来又想以此邀功逼迫赵灵杰纳其为妾,呵,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见不惯这种觊觎她夫君的人,便私底下让嬷嬷将这贱人抓来,一碗哑药灌下后送去了窑子里……   姬桑宁藏起思绪,盯着那微弱的烛光。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景飞鸢这贱人害得她和赵灵杰沦落到今日这狼狈落魄的境地,她恨不得要景飞鸢的命,只是苦于没有办法!   没想到离开王府之前,竟然遇到了前世背叛过景飞鸢的杜鹃!   杜鹃这贱人前世可以背叛,今生自然也可以。   她完全可以收买杜鹃这贱人,帮她杀死景飞鸢……   刚想迈步进去找杜鹃,姬桑宁忽然脚步一顿。   “不对!”   姬桑宁猛地想到一件事,瞳孔紧缩。   她重生了,景飞鸢也重生了啊!   她知道杜鹃前世背叛过景飞鸢,景飞鸢也见识过杜鹃的忘恩负义!   景飞鸢明知道杜鹃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杜鹃,还要将杜鹃留在身边?   姬桑宁仔细想了想,隐约猜到了七八分。   景飞鸢一定是想将杜鹃留在她身边做诱饵,让人随时随地监视杜鹃,钓出所有想收买杜鹃来加害她的人!   想到这儿,姬桑宁得意地笑了。   她呢喃,“景飞鸢啊景飞鸢,你留着杜鹃恐怕就是为了钓我吧?你故意将她留在王府,就是为了给我机会接近她,收买她,然后只要我们一对你下毒手,你就顺势将我和她一网打尽,是不是?”   “啧啧,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蠢,我看破你的意图了!”   姬桑宁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一次停下来。   她蓦地重新看着梧桐苑里的烛光!   眼里一瞬间的光芒流转后,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对啊,她想到了!景飞鸢对她有防备,她不能让杜鹃去帮她谋害景飞鸢,可是,她可以反过来让杜鹃来伤害她啊!   她不是正愁该如何名正言顺地回亲生父亲家中么,杜鹃和景飞鸢可以让她利用一下!   只要她让景飞鸢的丫鬟动手伤害她,只要她被姬无伤深爱的景飞鸢害得身受重伤,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放弃姬无伤女儿的身份,哭着认祖归宗了!   而且她还可以借此当众栽赃景飞鸢,让景飞鸢成为别人眼中的恶毒之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儿,姬桑宁露出了得意的笑。   她勾唇,“景飞鸢啊景飞鸢,你将你的丫头留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我,可是你一定没想到,你会反过来被我利用一回吧?”   姬桑宁轻笑一声。   她扬声对嬷嬷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拎着裙摆挺直脊梁高傲地走进院子里。   ……   偏房。   丫鬟杜鹃已经被府中的嘈杂吵醒,正在麻溜洗漱。   忽然看到推门而入的姬桑宁,她整个人愣住。   她虽然来了王府,可她不敢随意出门走动,至今还未曾见过姬桑宁这个郡主。   因此,乍一见不请自来的姬桑宁,她完全没认出来这是谁。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紧张地问,“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   姬桑宁淡淡瞥了一眼杜鹃。   前世她是六年后才见到这贱人。   六年时间,让这贱人出落得极妖娆,极好看,否则她也不会害怕这贱人觊觎她夫君,麻溜将人灌了哑药送进窑子里。 第164章 狠毒至极,当街杀她   而如今么,这贱人长得也不过如此,哼,前面平,后面也不翘,丑死了,对她没有半点威胁。   姬桑宁打量完毕,倨傲地对杜鹃说,“本郡主找你,自然有正事儿。”   杜鹃听到“郡主”二字,吓了一跳。   她腿一软立刻跪下来磕头行礼,“奴婢不知郡主驾到,请郡主恕罪!”   姬桑宁将门关上。   她一步一步走到杜鹃面前。   她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杜鹃哆哆嗦嗦抬起头。   姬桑宁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你对景飞鸢,忠心否?”   杜鹃眼神微闪,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对小姐忠心耿耿,郡主您……您这是……”   姬桑宁嗤笑着,拍了拍杜鹃的脸颊,“忠心耿耿?亏你也说得出口,你想上赶着给赵灵杰做侍妾,竟然可以肆意出卖景飞鸢这个养了你多年的主子,这也叫忠心耿耿?”   杜鹃猛地抬头望着姬桑宁,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她掐着手指,强装镇定,轻声说,“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奴婢听不懂。”   姬桑宁握着杜鹃的下巴,讥讽凝视着她,“装什么听不懂?你以为你干的事没人知道?你以为,景飞鸢不知道你已经背叛了她?”   杜鹃听到小姐竟然知道了她的背叛,吓得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她死死掐着掌心,还在咬牙硬撑,“奴婢听不懂郡主的话——”   姬桑宁啧了一声,“听不懂是吧?那本郡主就跟你明说。前些日子,你是听了赵灵杰的话,才故意跟那个对景飞鸢忠心耿耿的嬷嬷打架逼走人家的,对吧?你也是听了赵灵杰的话才紧跟着离开,丢下景飞鸢一个人在赵家,对吧?”   她盯着杜鹃,“你早就知道赵灵杰要对景飞鸢不利,你知道你的主子在赵家会有危险,可就因为赵灵杰承诺了让你做他的侍妾,你就昧着良心背叛了你的主子景飞鸢,将她一个人丢在火坑里,对吧?”   杜鹃惊恐地望着姬桑宁!   她没想到,姬桑宁竟然连赵灵杰私底下承诺让她做侍妾这件事都知道,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她一时没稳住心神,脱口而出,“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姬桑宁冷笑一声,“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止我知道,景飞鸢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她为什么带走了那嬷嬷,却要将你留在这王府?”   杜鹃愣了愣,随即脸色大变。   难道,小姐真的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   想到她这次跟谭嬷嬷回来后,小姐对她的冷漠态度,她忽然心凉了。   小姐,应该是知道了。   被小姐丢在王府,她之前还有些怨怼,可现在得知小姐是故意将她丢在这里的,她一瞬间瘫软在地。   她完了!   小姐一定是要她死在这王府里!   姬桑宁看着瑟瑟发抖的杜鹃,冷笑,“怕了吧?你是该怕的,毕竟你是卖给景家的丫头,你做出了这等背主之事,景飞鸢一定不会放过你!如今她只是平民,她不能肆意杀你,可等她嫁入了王府,做了王妃,她必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你,就算她弄死你也没人敢说她!”   停顿了一下,姬桑宁又慢悠悠地说,“不过,依我看啊,她不会让你死得太轻松,你帮着赵灵杰害她被乞丐糟蹋,没准,她也会将你卖去窑子里让人糟蹋,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杜鹃吓得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她不要被卖进窑子里!   她不要!   她宁可死都不要被卖进窑子里!   她通红的眼里含着泪光,无助绝望地望着姬桑宁,“郡主——”   姬桑宁勾唇,慢慢问她,“想活下去吗?”   她拼命点头,“想!想!”   姬桑宁低声说,“那你就听我的吩咐,替我办事……”   见杜鹃点头,姬桑宁又说,“等会儿你随我一起离开王府,经过景家药铺时,你便拔刀捅我一刀,然后……”   杜鹃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姬桑宁。   听姬桑宁说完,她内心极挣扎。   在姬桑宁一再保证会让她平安离开京城后,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   片刻后,姬桑宁来到院子门口。   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丫头杜鹃。   姬桑宁没理会嬷嬷和其他人的怪异眼神,故意对杜鹃说,“你主子已经不在这儿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王府也挺孤单无助的,我带你回景家去,正好我们出殡的队伍要经过景家药铺门口。”   杜鹃连忙点头答应。   姬桑宁整理了一下袖子,若无其事地领着一群人走出王府,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锣鼓喇叭的哀哀戚戚之声。   是皇家出殡的队伍来了。   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和京中勋贵跟在棺椁后面步行,而姬无伤则陪着小皇帝静静坐在棺椁前面的马车里。   姬桑宁见队伍来了,立刻揉红了眼睛,领着人跪迎。   等行进的棺椁经过时,她站起身来哭着走到棺椁旁边,一声声喊着皇伯父,跟皇亲一起悲怆地扶棺而行。   一路上,姬桑宁能察觉到无数人在隐晦打量她。   那些人一定都知道了她不是安亲王姬无伤亲生女儿的事,都在猜测她是哪家的野种。   那些人,一定都在暗地里笑话她!   姬桑宁沐浴在无数眼神之中,手指甲已经掐破了掌心。   她恨!   她恨死景飞鸢和姬无伤了!   是这两个狗男女害得她沦落至此,她一定要报仇!   还有这些落井下石看她笑话的贱人,呵,等着瞧吧,她才不是什么野种,她才不是什么平民,她的亲生父亲就算不是姬无伤这个王爷,也是尊贵的侯府世子!   呵,想看她笑话是么?   那就等着看吧!   她马上就要认祖归宗了,她马上就要让这些人羡慕嫉妒恨,因为她的亲生父亲是个连姬无伤也称赞有加的侯府世子,是个有出息的人!   她等着这些人,再次来跟她交好!   在姬桑宁一路忿忿不平努力构思美好未来时,她和送葬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景家药铺前面。   她抬头看着景家药铺的牌匾,又盯着跪在药铺门口的景家人。   终于到了。   她终于可以好好报复景飞鸢了!   姬桑宁狠狠一咬牙,回头看向身后的杜鹃。   她递了个眼色,示意杜鹃动手。 第165章 她腰子被捅了一刀   杜鹃对上姬桑宁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她虽然做了背主之事,可她还从没有拔刀子杀过人!   对上姬桑宁眼中的警告和杀意,杜鹃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隐晦点头。   下一刻,她看向景家药铺那边。   看到谭嬷嬷跪在景飞鸢身后,看着那一大家子将她排除在外的景家人,杜鹃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小姐,是您要弄死我,我是为了活命才听命于郡主的,谁让您要我的命呢,我不想死,那就只能让您倒霉了!   郡主说了,只要我当街刺她一刀,再帮她诬陷您,到时候她作为苦主就能让人把我抓走,然后她会悄悄趁着夜色把我放走,让我拿着一笔银子离开京城去过好日子……   小姐,您别怪我。   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杜鹃如此再三安慰自己后,终于豁出去了。   她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然后突然一刀捅进姬桑宁左边腰侧!   “啊啊啊——”   黑白的长街上,姬桑宁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刺破所有人耳朵!   就连喇叭和锣鼓声,竟都被她的惨叫声稍稍压了下去!   所有人听到惨叫声这一刻,都同时转头看向发出惨叫之人。   马车里的姬无伤也不例外。   他是负责保护小皇帝安全的,大街上突然响起这种惨叫自然不能忽视!   他立刻掀开车帘跳下车辕,回头望着姬桑宁所在的方向,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距离姬桑宁近一点的人已经将行凶的杜鹃抓住了。   他们一边钳制着杜鹃,一边惊慌向姬无伤禀告——   “王爷!有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竟然当街行刺骄阳郡主!”   “骄阳郡主的左腰被这凶徒刺了一刀,刀口扎进去很深,已经见血了!”   “王爷,郡主她在流血,她快要站不稳了!”   “……”   姬无伤听到受伤之人是姬桑宁,脚步就是一顿。   他皱紧眉头,眸光里划过一抹冷意。   姬桑宁!   又是姬桑宁!   他已经见多了姬桑宁无事生非,他怀疑这一次,又是姬桑宁在搞幺蛾子吧?   一定是姬桑宁不想离开京城,想去找亲生父亲,才故意弄了这么一桩事端来!   姬无伤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景家药铺,和跪在门口的景家人。   姬桑宁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偏要在经过景家门口的时候被人伤了,恐怕,姬桑宁还打算将鸢儿牵扯进来!   想到这儿,姬无伤眉宇间戾气横生。   他冷冰冰走向棺椁那边。   见到他过来,围拢的人立刻散开了。   捂着腰侧虚弱靠在棺椁上的姬桑宁看着姬无伤,泪汪汪地伸手哭喊,“父王,我好疼……”   姬无伤站在两尺之外冷淡看着这个早该被扫地出门的养女。   瞥了一眼姬桑宁的伤口,见只是扎了腰侧,姬无伤眼底还有些许遗憾。   嗤。   既然要用苦肉计害人,怎么不扎偏一点直接扎进心口里呢?   死了多好?   姬无伤见所有人都等着他处理这桩凶案,他便冷静走流程问姬桑宁,“趁着还没晕,回头看看可认得伤你之人?她既能与你距离这么近,应该是你自己的丫鬟。”   姬桑宁乖乖点头,泪汪汪转头看向杜鹃。   当她跟被人钳制着的杜鹃对视时,她忽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竟然是你!”   她猛地望向姬无伤,一副震惊无措的模样,“父王,她……她……”   姬无伤任由姬桑宁演,淡淡道,“她是谁?”   姬桑宁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哽咽道,“我不敢说!父王,我不敢说!我要是喊出她的身份,您恐怕又会当街训斥我,说我冤枉人,说我挑事了!”   姬无伤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转头看向被钳制的杜鹃。   他瞬间认出了这丫头。   这是他最心爱的鸢儿身边的丫头。   呵,姬桑宁竟然让鸢儿的丫头当街刺伤她,恐怕当真是要将鸢儿牵扯进来了!   想到这儿,姬无伤眼神变得愈发森冷。   他和鸢儿都未曾做过对不起姬桑宁的事,自然无需遮掩杜鹃的身份!   他就看看姬桑宁到底要做什么,他也好见招拆招,以免今日遮掩含糊了事,留下它日祸端!   姬无伤负手而立,冷漠问杜鹃,“你是何人?”   杜鹃见时机已到,立刻朝景飞鸢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小姐!奴婢给您报仇了!她弄伤您一条胳膊,奴婢就捅她一刀!她是郡主又怎么样,郡主也不能白白欺负人,郡主伤了人也应该付出代价!”   杜鹃抹着泪,望着景飞鸢哽咽道,“小姐您是知书达理心地善良的好人,您不敢反击,那奴婢替您反击!反正奴婢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奴婢今儿就甘愿用这条贱命还您一个公道,报您多年看护之恩!”   说完,杜鹃抬头对姬桑宁冷笑,“狗郡主,你要杀要剐冲我杜鹃来!今儿是我杜鹃护主要替主子教训您,跟我主子没关系,没人指使,你不要找景家人麻烦!”   “……”   姬无伤沉默看着演技精湛的杜鹃,然后缓缓转身,看着景飞鸢的方向。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着没人指使,可一言一行却是故意引导别人误会今日是鸢儿指使。   “……”   景飞鸢无端被人冤枉,正一脸懵逼。   她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安安静静跪在这里给先皇送行而已,她什么事儿也没干,怎么还能成为事件中心呢?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站起身来。   她看了看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杜鹃,又看看捂着腰子摇摇欲坠的姬桑宁——   呵!   她本以为姬桑宁都从郡主变成父不明的野种了,这个教训已经足够让姬桑宁长记性不敢再闹事,没想到,这姑娘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她扫了一眼看热闹的群众,强忍着被麻烦找上门的不耐烦,对姬无伤欠身行礼,“王爷,说话之人的确是民女的丫鬟,杜鹃,不过,今日之事民女全然不知,民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先皇出行的路上闹事——”   她话音刚落,杜鹃就扯着喉咙喊,“对!今天的事是我干的,跟我们家小姐没关系!是我见不得有人欺负我家小姐,不是小姐指使我的!”   “……”   景飞鸢冷冰冰看着杜鹃。   这是不把屎盆子扣她头上不罢休是么?   找死找得如此痛快,她自然得成全一二。   景飞鸢看向杜鹃和骄阳郡主,慢声道,“郡主,既然杜鹃已经被您收买,屁颠颠地配合您上演苦肉计栽赃陷害民女,那,民女这就让人进去把杜鹃的身契拿来送给您,也好方便你们今后继续狼狈为奸去害人,如何?” 第166章 我们缘分,今日已尽!   听到景飞鸢这话,姬无伤没忍住,瞬间就弯起了嘴角。   啧。   他家鸢儿从来就不是柔软无害的菟丝花,这个美丽的姑娘若是被惹到了啊,那是会刺伤人的。   相比起姬无伤的愉悦,姬桑宁被景飞鸢这毫不遮掩的讽刺气得快要爆炸。   她想过景飞鸢会反驳,但是她没想到,景飞鸢会这样简单粗暴直接说她和杜鹃狼狈为奸,还要把杜鹃送给她,让她今后继续带着杜鹃去害人!   太可恶了!   太可恶了!   姬桑宁飞快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死死克制着心底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装作极度错愕的样子,震惊问景飞鸢,“什么苦肉计?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捂着腰子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来,亮出自己满手的鲜血。   她含着泪质问景飞鸢,“我流了这么多的血,你竟然说,是我收买你的丫鬟来演苦肉计?景姑娘,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再恨我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吧?明明是我被你的丫鬟伤成了这样,明明受伤的人是我啊,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漠地说是我收买了你的丫鬟来害你?”   她捂着自己的伤口,哽咽道,“我若是真的想害你,我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扎一刀?我若是能这么狠心扎自己一刀,那我为什么不索性把这一刀扎你身上杀死你算了?”   她抹着眼泪,委屈控诉,“景姑娘,你下次污蔑别人使用苦肉计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别人的年纪?我才十一岁,十一岁,哪个十一岁的孩子会往自己身上扎刀子用苦肉计?你不承认杜鹃是你指使的就不承认,反正我们也拿你没办法,可是你别太过分了,别又害我受伤又还要污蔑我,我不像你们大人那样满肚子坏心思,我不会像你一样使苦肉计!”   姬桑宁的话,让一部分围观百姓若有所思。   他们看看姬桑宁的伤口,又看看景飞鸢那吊在胸前的胳膊。   哦豁……   苦肉计啊……   难道昨日这位景姑娘是故意受伤来害小郡主的?   小郡主才十一岁,这个景姑娘十八岁了,谁比较σw.zλ.无辜,谁更像是那个心机深沉的,这应该很容易看清吧?   难道,小郡主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当真是这个景姑娘害的?   难道,真是这个景姑娘想赶尽杀绝,才让丫鬟刺伤了小郡主?   景飞鸢冷静置身于百姓们的质疑之中。   她扫了一眼百姓,看向姬桑宁。   她说。   “郡主跟杜鹃真是一样的嘴硬,不愧是志趣相投的主仆俩。既然这样,那么,我有两个疑问想问问郡主。”   “第一,杜鹃要是真的对我忠心,忠心到愿意为了我拿她的命来换你这个郡主的命,那么,她又为什么要故意选在景家药铺门口动手?她被抓住后为什么要跪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大声对我景飞鸢说,她替我报仇了?她是怕没人怀疑到我身上,故意给大家引路么?”   她冷嗤。   “呵,杜鹃要是真的对我忠心,她要是真的受我指使,那么我会让她在别处下手,我会让她用更隐秘的手段下手,我甚至会让她杀死郡主以后立刻自尽!我景飞鸢,不会蠢到让她在我家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我不会蠢到让她跪在我面前当众喊破我身份!”   她盯着姬桑宁,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郡主你方才说,你知道我景飞鸢恨你,是么?”   “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你明知道我恨你,为什么还会将我的丫鬟带在你身边呢?你明知道我恨你,为什么还会让我的丫鬟站在距离你不到两尺的地方,给她动手杀你的机会?”   “郡主,你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吧?”   “你都知道我恨你了还把我的丫鬟留在身边害你?你知道我恨你还对我没有一丝丝防备?就算你不懂防备,你身边的嬷嬷也不懂?你堂堂郡主,身边有那么多对你忠心耿耿的奴仆,他们竟然还能让一个外人成功伤了你?”   “呵,若是刺杀皇族是这么简单的事,恐怕那些想犯上作乱的反贼早就得逞了,郡主你也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说到这儿,景飞鸢平静凝视着姬桑宁。   她勾唇,“郡主,现在你再来说说看,到底是我景飞鸢恶毒想害你,还是你故意收买我的丫鬟当众上演苦肉计来害我?”   围观群众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景姑娘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堂堂郡主怎么会轻易把敌人的丫鬟带在自己身后,给人家刺杀的机会?   找死呢?   被围观群众盯着的姬桑宁,瞬间绷紧了背脊。   她死死盯着景飞鸢。   几息后,她脆弱地捂着伤口,含着泪解释。   “若景姑娘是外人,我自然不会将景姑娘的丫鬟带在身边,可是,谁让景姑娘对王府来说并不是外人呢?”   她故意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哀伤地说,“昨天,父王一怒之下说出了我的身世,我冷静下来后忽然就醒悟了,我不应该因为害怕有后娘就屡次伤人,我不是父王的女儿却蒙受了父王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应该尊重父王的选择,并且祝福父王!”   她重新看向景飞鸢。   “所以今天早上我经过梧桐苑,发现景姑娘的丫鬟还在那里,我就想着把景姑娘的丫鬟带上,经过景家药铺时将你的丫鬟还给你,好借此机会跟你缓和关系,冰释前嫌……”   她抹着眼泪哽咽道,“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已经知错了,悔改了,结果我竟然还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望向姬无伤。   她凄惨道,“父王,我想,我们父女缘分到今日就该尽了!”   她捂着伤口,缓缓跪下来。   “父王,我本来想一直占据您女儿的身份,一辈子做您女儿,哪怕我这辈子会留在皇陵无法回来伺候您,也没关系,只要我是您的女儿就行了……”   “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既然不是您的女儿,就不该占据您女儿的位置,否则,我会招人恨的,我会被人一刀刀杀死的!”   “我不想死,父王,我更不想给父王再添麻烦!” 第167章 她从天堂跌到地狱!   她给姬无伤磕头。   “父王,女儿不孝,拖累了您那么多年,我今后再也不会拖累您了,我自动放弃您女儿的身份,我将您长女的身份还给您将来的女儿,我再也不会奢求不属于我的父爱和亲情……”   她哽咽一声,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姬无伤,又说。   “父王,您把我送回我亲生父亲家中吧。”   “从今以后,安亲王府没有郡主,我不会再挡任何人的路。”   “我只希望,即便我不再是您的女儿了,可今后在路上遇见您时,我还能有资格给您跪下行礼请安,求您不要彻底把我当成不相干的路人……”   说完,姬桑宁跪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尽显哀凉。   围观群众看到这样的十一岁小姑娘,忽然有些怜悯起来。   这还是个孩子啊。   她以前跟景姑娘作对,只是因为她不想有后娘而已。   如今她已经诚心悔改了,景姑娘竟然还不放过她,还要让丫鬟对她赶尽杀绝!   此刻,景姑娘更是逼得这个小姑娘被迫放弃了敬爱的父亲,逼得这个小姑娘只能去陌生的亲生父亲家中重新融入一个处境尴尬的家庭……   太可怜了。   以后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会去亲生父亲家中受人欺负,在夹缝中求生,没有饭吃没有衣裳穿,这日子真的太惨了。   唉!   围观群众纷纷怜悯即将从凤凰金窝窝落入鸡窝的姬桑宁,可姬无伤和景飞鸢么,这两人就别提有多恶心了。   吃十桶大粪,也不过如此了。   分明是姬桑宁自己不想离开京城,想去认祖归宗,可她怕人家说她抛弃养父,薄情寡义,于是今儿故意用苦肉计来栽赃诋毁景飞鸢,还要装作是被景飞鸢逼迫才不得不放弃郡主身份认祖归宗,真是恶心至极!   景飞鸢当即就想再次开口跟姬桑宁理论理论!   姬无伤察觉到了,立刻侧眸递给景飞鸢一个眼神。   他示意景飞鸢不要说话。   如今,该他来。   用眼神安抚住景飞鸢之后,姬无伤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眼神冰冷。   他说。   “姬桑宁,本王昨日就给过你选择,你可以回到你亲生父亲那边去,只要你选择回去,本王会尊重你的选择。”   “可是,你偏偏怕人说你抛弃养父薄情寡义,你偏偏不肯坦坦荡荡跟本王说明你的心思,非要用手段跟本王玩这么一招,装作是有人逼迫你离开王府认祖归宗!”   “呵!”   “你真以为,你今日的苦肉计就真的天衣无缝?”   “你真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你今日这蹩脚的戏码?”   “依本王看,你挨这一刀,还是太轻了。”   “杜鹃距离你那么近,她都敢以下犯上刺伤你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将匕首扎进你心口,要你的命呢?呵,她就应该将匕首扎进你心口里,让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死在这儿,省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事端,惹人厌烦!”   姬无伤最后一句话,堪称疾言厉色。   姬桑宁听到前面的那些话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再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在耳边砸响,她身子顿时瘫软在地!   “父王……”   姬桑宁抬起头望着姬无伤,对上姬无伤冰冷刺骨的眼神,她下意识闪躲了一下,眼里涌上满满的不安和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当着姬无伤的面受伤了,姬无伤还是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景飞鸢?   她都被景飞鸢的丫鬟一刀子扎了腰子导致受伤流血了啊,难道还不值得姬无伤怀疑景飞鸢一下吗?   竟然直接认定是她在耍心眼,这哪里是一个父亲该有的反应?   做父亲的就应该无条件相信女儿!   做父亲的就应该宠着女儿!   姬无伤对她这般冷漠绝情,果然,她放弃姬无伤是对的,她的亲生父亲一定不会像姬无伤这个男人一样狠心!   姬无伤根本不在乎姬桑宁心里想什么。   听到姬桑宁喊父王,他厌恶地冷冷一拂袖。   “闭嘴!莫要再叫我父王!”   他凝视着姬桑宁的眼睛,“你不是说,本王与你的父女缘分今日已经尽了么?你不是想回到你亲生父亲家中么?好,本王就成全你!”   他转过身看向棺椁后面很远之处那一群朝廷勋贵。   他扬声道,“所有侯爵府之人,到本王面前来!”   姬无伤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勋贵那边。   嚯!   王爷的意思是,骄阳郡主姬桑宁的亲生父亲,就在那一群侯爵之中?   是谁呢?   好奇!   围观群众激动,四个侯爵府的人则是瞬间变得惴惴不安。   他们面面相觑,都很懵逼。   叫他们干什么?   他们都一把年纪了,绝对不可能是骄阳郡主的爹啊!   他们在外面的确有私生女,可是,绝不可能是这个郡主!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骄阳郡主不是在边关出生的么,郡主的娘也是边关女子,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总不能是他们家儿子在外面闯下了祸吧?   大家一边心慌忐忑,一边硬着头皮在大家注视下快步走到姬无伤面前。   姬无伤看了一眼四个侯爵府的人,然后,他瞥向姬桑宁。   姬桑宁正抹着眼泪隐晦打量着这四家人。   她的目光在平南侯和平南侯身后三十出头的世子身上来回打量。   平南侯世子三年前刚中武状元,这两年一直是先皇近卫,深受先皇宠信,可以说是最年轻有为的武将了!   她爹,应该就是这个平南侯世子吧?   只有这个平南侯世子才当得上姬无伤昨晚的夸赞,她爹一定就是平南侯世子!   呵,等姬无伤说出她爹是平南侯世子,她就又能扬眉吐气了!   一旁,姬无伤将姬桑宁的期待尽收眼底。   他是故意将四家人一起叫来的,这样才有对比性,才能衬托出姬桑宁的亲人有多么不堪,有多么叫人失望。   先给姬桑宁希望,再让姬桑宁彻底失望,从云端跌落到地狱,这是姬桑宁应得的惩罚!   姬无伤见到了姬桑宁的期待,然后,他抬手指着站在最末尾的一家人,慢条斯理道,“姬桑宁,周府那几位落魄的穷酸的兜里掏不出一文钱的贵人,便是你的家人,去认祖归宗吧。”   “……”   姬桑宁正等着姬无伤说平南侯世子是她爹,忽然看到姬无伤指着周家,她惊呆了,也傻眼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周家人! 第168章 她沦为乞丐,惨   看清周家人那几张格外熟悉的脸庞,姬桑宁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样。   这……   这是……   威武侯府?   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泼皮无赖侯府?   姬桑宁恍恍惚惚望着周家人,脑海里浮现出关于侯府的事。   威武侯府兴盛在五十年前,靠的是周家那位已经作古的老太爷。   老太爷当年是随高祖皇帝打江山的猛将,高祖皇帝坐稳江山后便封其为威武侯,可不幸的是,老太爷在战场受过很多伤,三十年前就去世了,高祖皇帝感念老太爷多年誓死追随,让老太爷的嫡长子周佑安承袭了爵位,且格外开恩,没有降级。   只不过,这个周佑安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老太爷健在的时候他还跟鹌鹑一样乖乖缩着,不敢搞歪门邪道,只是比较废物无能而已,可等老太爷去世,他做了侯爷以后,他就原形毕露了。   吃喝嫖赌,他样样都行。   无能,爱玩,还没脑子。   他在赌场输了一次又一次,家里的银子不够了就卖祖产,卖店铺,十几年就将老太爷攒下的家业败了个精光。   没有了田地店铺可以卖,他又变卖家中的值钱玩意儿。   什么古董字画,什么金银器物,只要卖得上价钱他便全都拿出去典当,毫不心疼。   没多久,偌大的侯府就被他折腾得只剩下一个空壳。   要不是那巍峨华丽的侯爵府邸是朝廷所建皇帝所赐,他周佑安只能居住不能变卖,恐怕他连侯府都得卖出去换银子拿去赌博!   他这样败家不长脑子,自然活生生气死了他的原配妻子。   他原配妻子死后半年,他的嫡长子就毅然离开了威武侯府,抛弃他这个不成器的爹,奔赴边关。   后来他实在是穷得没法过日子了,就放低姿态娶了个很有钱的商户女做续弦。   可这位继夫人过门没多久,他又败光了人家的嫁妆。   他腆脸多次让继夫人回娘家去要银子,可人家商人精明得很,给了几次银子之后,知道他们夫妻俩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忍痛放弃了这个贵人女婿,连夜携家带口搬离了京城,跑回千里之外的老家发展去了。   于是从那以后,周佑安和他的继夫人就彻底穷困潦倒了。   朝廷每个月发放俸禄的时候,周佑安和继夫人就带着他们的龙凤胎儿女过几天好日子,花完了俸禄就开始到处混吃混喝。   一开始他们还要脸,可习惯了混吃混喝以后,他们连脸皮也不要了,彻底爱上了这泼皮无赖的日子。   偏偏京城权贵多,宴会也多,只要他们不要脸,凭着他们侯爵的身份,在这京城还真饿不死他们!   他们天天让人盯着谁家要办事儿,只要有宴会他们就揣上一块从侯府扒拉下来的墙砖瓦片,去给人家送礼吃席。   自然也有人嫌弃他们讥讽嘲笑他们,可他们自己都不要脸了,笑眯眯说着礼轻情意重,贵主人可不能嫌贫爱富,那,人家主人能怎么办呢,大喜的日子还真把这侯爷给赶出去么?   所以,周家就靠着这样到处混吃混喝,愣是没饿死,还在这京城混得极有“名声”!   这京城百姓可能不知道丞相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太子叫什么名字,可一提起威武侯府的老泼皮侯爷,谁都知道他叫周佑安!   想到这儿,姬桑宁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咬紧舌尖,死死盯着年近半百的周佑安及其妻儿!   她若是没记错,这周佑安也来过安亲王府混吃混喝,每年都会带着那个三十岁的继夫人和那已经十五岁的龙凤胎儿女来她的生辰宴!   半年前她办生辰宴时,周家人还厚着脸皮来过!   当时下人跟她禀告,说老泼皮侯爷又带着一块墙砖来送礼吃饭了,她还不屑地讥讽过,说,不必将人赶出去,就当施舍一桌饭菜给几条摇尾乞怜的狗了。   可现在……   现在姬无伤竟然说,这几条不要脸的狗,竟然就是她的血亲家人?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家人?   绝对不可能!   姬桑宁难以接受这个打击。   她看了看穿着华服也难掩猥琐的周佑安,无法相信这就是她的祖父!   她的祖父应该像旁边的平南侯一样高大威猛!   她转头望着姬无伤,含着泪艰难启唇,“父王……”   她摇着头一字字道,“你,你一定是说错了吧?你昨晚不是说,我的亲爹是个芝兰玉树的君子,是个极有出息的好儿郎吗?他怎么可能是周家人?”   姬无伤看着姬桑宁震惊绝望的模样,心底满是愉悦。   他掸着袖子,慢悠悠说道,“本王哪句话说得不对么?你亲爹周玉郎,的确是侯府嫡长子,是个芝兰玉树有出息的好儿郎。”   “……”   姬桑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错……   威武侯府虽然是一家子泼皮无赖,可是,却出了个极有出息的嫡长子周玉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四品的边关参将!   当年人人都说周玉郎肖似其祖父,假以时日必定又会成为一员猛将!   可好人不长命,十年前,这个有出息的周玉郎已经战死沙场了啊!   想到这儿,姬桑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她那个有出息的爹,已经战死沙场,尸骨都要烂透了,而她这些还活着的亲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废物无用的吸血水蛭!   她若是回到威武侯府,她今后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她会被周家这几个不要脸的饿狗吸血吸死的,到时候她死了周家人还会扑上来把她骨头敲碎了吸食她的骨髓!   不!   她绝对不可以认祖归宗!   她绝对不能回到周家去!   她根本不承认这样的人家跟她有血缘关系!   她之前以为她爹还活着,她以为她爹有出息,她认祖归宗以后能跟着她爹过好日子,继续做人人羡慕的侯府小姐,可现在等着她的是什么?   是一家子天天混吃混喝的破落户!   她若是回到这样的侯府,意味着她今后得放弃高床软枕燕窝鱼翅,她还得捧着饿瘪的肚子跟着周佑安这个祖父一起,揣着扒下来的墙砖瓦片,厚着脸皮去挨家挨户讨饭吃! 第169章 她恶毒?人家对她更恶毒   不!   她不可以过这样的日子!   她可是郡主啊,皇帝亲封的骄阳郡主!   她从小到大一直被贵女追捧讨好,只有她瞧不起人家的,没有人敢给她找不痛快!   可她要是回到周家以后,以前那些被她欺负过的贵女必定都会来看她笑话,她甚至还得跟着周佑安一起去那些贵女家中讨饭吃,任由那些贵女施舍她嗟来之食,任由贵女们掌掴她讥讽她骂她活得像条狗!   这种日子,简直没法过,她会活不下去的!   姬桑宁不敢回到这样落魄的周家去,她宁死都不会回去!   她满头大汗,低着头绞尽脑汁想摆脱周家!   可那边,周家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们一开始被姬无伤点名,说他们就是骄阳郡主的亲人,他们是震惊的,懵逼的,根本不知道他们破败的侯府怎么会跟郡主扯上关系。   可这会儿从震惊懵逼中回过神来,他们陷入了狂喜之中!   从年近半百的周佑安,到年轻的继夫人,再到那俩十五岁的龙凤胎儿女,四个人全都目光热切地望着姬桑宁!   天哪!   他们家居然时来运转了!   他们居然跟骄阳郡主攀上亲了!   谁能想到呢,那个死了十年的周玉郎,竟然还给他们留下了这样一个好靠山!   他们如今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虽然能混吃混喝饿不死,可想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实在是太难了,若是能把骄阳郡主这个孙女接回周家,今后他们周家就能跟着骄阳郡主一起吃香喝辣了!   虽然说……这个骄阳郡主性子高傲惹人厌烦,摄政王此刻好像有些不喜欢骄阳郡主,可是十一年的父女情总归是在的,只要他们逼着骄阳郡主每天去王府跪着求原谅,王爷总会心软的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爷铁石心肠,那又如何呢?   王爷此次让郡主回到周家,总不会一样东西都不让郡主带走吧?   郡主在王府这么多年,会没有一点点积蓄?   只要郡主能把银子和一些古董宝贝带去他们周家,他们就能跟着郡主过几年好日子了不是么?   想到这儿,周佑安目光炯炯——   没准,他还可以从这个孙女房里偷钱,去赌坊再玩几把!   没准运气好,他能赢个几万两银子彻底翻身呢!   周佑安越想心越火热,他侧眸跟继夫人对视一眼。   夫妻俩这么多年的默契配合,让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们暗暗点头,然后同时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红着眼眶扑向姬桑宁!   “孙女啊!”   “摄政王说我们是你的亲人,你是我的孙女,我是你的祖父啊郡主!”   “祖父真是没想到,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我的孙女,老天爷对我不薄,不薄啊!”   周佑安扑到姬桑宁面前就拉住了姬桑宁的手,红着眼睛俨然一副超级爱这个孙女的模样。   继夫人演技也精湛。   明明她只是个续弦,人家原配生的儿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孙女自然也跟她毫无血缘,可她这会儿比周佑安这个亲祖父还哭得惨!   她抓着姬桑宁另一只手,哽咽道,“郡主,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周家的人,难怪我以前每次去王府见到郡主都觉得特外亲热,格外喜欢,原来郡主竟然是我孙女!”   她摸到姬桑宁手上的血,又大声说,“天哪!郡主你的伤还在流血!可心疼死我了!快,快跟我们去旁边医馆包扎一下!再这样下去,郡主你会没命的!你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能受这样的罪?”   “……”   姬桑宁蓦地抬头望着这两个冲到她身边抓着她哭喊的人。   看着这精湛的演技,看着这通红的眼睛听着这悲怆的哭声,她感觉到头皮发麻。   完了!   这周家人是盯上她了,周家人是不想放过她了!   她背脊发寒,拼命想甩掉周佑安和继夫人的手,“你们放开我!”   周佑安和继夫人抓得愈发紧了。   “郡主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呢,你乖啊,乖!”   “郡主刚知道我们是你的祖父祖母,不适应是难免的,不怕啊,我们带你回侯府好好照顾你,我们会把这些年缺失的爱全都弥补回来!”   “骏杰,宝珠,你们俩别傻站着,快过来啊,你们如今可是小叔和小姑了呢,郡主是你们的侄女!”   “……”   姬桑宁被两个力气大的成年人紧紧攥着手臂,根本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又把呆愣着的龙凤胎兄妹俩叫过来,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不!   不!   全都给她滚开!   她不要被这样一家人纠缠上,周家人绝对不是她的亲人!   姬桑宁拼命挣扎,挣扎时抬头望着姬无伤。   她绝望崩溃地大声喊道,“父王!你骗我!我的亲生父亲绝对不可能是周家人!绝不可能!”   她拼命甩着脑袋,眼泪直掉。   “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恣意妄为,你讨厌我不听话,可是你不能把我丢给这样一家子人折磨啊!”   “你明知道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还把我丢过去,你是想让我跟周家一样去挨家挨户乞讨受人白眼吗父王?”   “我娘是为了救你而死的,父王,你怎么能把她的女儿扔给周家人,你怎么能毁了我的一辈子啊父王!”   周家人没想到姬桑宁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大喊大叫,口口声声瞧不上他们周家,还说他们乞讨,简直不给他们留丝毫颜面!   周佑安扫了一眼看热闹的群众,顿时对骄阳郡主心生恨意!   该死的贱人!   身上流着周家的血,行事那般龌龊,明明就跟他们是一样龌龊不要脸的人,竟然还敢嫌弃他们?   呵,一个下贱的私生女,不过是被摄政王发善心养在王府十一年而已,竟然就真以为自己是高贵的皇家郡主了,还瞧不上他们周家了?   呸!   要是逼急了他,等过几年摄政王淡忘了这个养女的时候,他就把这贱人卖给权贵子弟赚银子!   哼,这贱人这些年做郡主的时候肆意打骂过的富家子弟可不少,那些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的纨绔子弟,一定很乐意花银子好好折磨她! 第170章 诅咒她和王爷生不出孩子   周佑安藏起眼中恶意,故作悲伤。   “孙女啊,我知道侯府如今落魄了,你瞧不上了,可是我们再落魄也是你的血肉至亲啊!我们的血脉关系是富贵和贫穷更改不了的!”   他抓紧姬桑宁的胳膊,哽咽道,“你乖,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你的父亲也已经不在,你如今就只剩下我这个祖父了,你得跟我回家,我得养你啊孙女!”   姬桑宁正在跟姬无伤说话,试图得到姬无伤的垂怜。   忽然,她酝酿好的情绪被这个老东西打断,她焦躁之下,顿时一股邪火冒了上来!   她狠狠甩开周佑安的胳膊,讥讽道,“养我?你拿什么养我?拿你们去别人家混吃混喝的本领来养我吗?你们侯府的墙砖瓦片都要被你们扒光了,你还能如何去权贵家中蹭饭养我?”   姬桑宁话音刚落,姬无伤就冷冷训斥。   “住口!”   他负手于身后,淡漠凝视着姬桑宁,“姬桑宁……”   刚喊出这个名字,他又改口,“不对,如今该叫你,周桑宁了。”   他不理会姬桑宁的崩溃绝望,继续说。   “之前本王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去为你皇伯父守皇陵,一个是认祖归宗——”   “而你,不想放弃荣华富贵,不想去冷清的皇陵为你皇伯父尽孝,所以你今日故意在你皇伯父灵前闹这么一出,就只为了脱离本王,认祖归宗,留在京城。”   “如今,本王已让你和你的血肉至亲相认,那么你就该高高兴兴回到你周家去,何必在这儿吵闹不休?”   “与亲人团聚了,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还有,周侯爷再怎么穷酸落魄,他也是你的亲祖父,是朝廷勋贵,你怎能如此不孝,当街对他大声训斥讥讽?”   他慢声道,“周桑宁,你记住,你如今已不再是姬家的女儿,你不再是郡主,你只是威武侯府周家的孙女,你没资格训斥你的侯爷祖父!”   姬无伤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得姬桑宁眼前发黑。   她咬紧舌尖望着姬无伤,对上姬无伤那冷漠的眼,她脸色苍白,身子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周桑宁……   姬无伤竟然当众喊她,周桑宁!   姬无伤竟然当众说,她从今以后再也不是郡主!   姬无伤残忍夺去了她郡主的尊荣,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今后只是一介平民!   她彻底完了。   她以后再也不能用郡主的名号吓唬人,她以后只能任由别人欺负了!   姬桑宁从没有这么绝望过。   她不知道她没有了郡主的身份,又没有能震慑人的侯府小姐名头,今后她要怎么活下去。   她绝望地望着姬无伤,泪如雨下,“父王!”   姬无伤逆着朝阳的光芒站立,神情冷漠,“本王说过了,你已认祖归宗,今后就别再叫我父王。”   抬头看了看天色,姬无伤说,“时辰不早了,不能因为你,而耽误了大行皇帝去皇陵安葬。”   他转头对周佑安说,“周侯爷,你的孙女受了伤,不宜随行上路,你们威武侯府便也留下吧,将她带下去,找个大夫好好包扎包扎,稍晚一些,王府的人会将你孙女留在王府的所有东西收拾妥当送到侯府,你记得让人来接。”   周佑安连忙磕头行礼,“多谢王爷体谅!多谢王爷!”   抬起头望着姬无伤,周佑安又故作感激的模样,大声说,“感谢王爷心善,感谢王爷慈悲!若不是王爷体恤我儿周玉郎战死沙场,为我儿抚养桑宁多年,我们如今哪儿还能见到这个活蹦乱跳的孙女啊?若不是蒙受王爷大恩,这孩子早就死在边关了!”   他叫上继夫人和龙凤胎儿女,红着眼眶说,“我们一起给王爷磕头!感谢王爷大恩大德,感谢王爷为我们家战死的玉郎留了一个后!”   周家人齐齐给姬无伤磕头行礼,不论他们的感激是不是装的,至少那模样足够感人,好像真的喜欢极了周桑宁。   被剥夺了皇家姓氏的周桑宁无力地跪坐在血泊里,流着泪崩溃望着姬无伤。   这个男人,好绝情啊!   竟然要将她的东西收拾好送到侯府去,这是不许她再踏入王府一步!   她再没有回王府的希望了!   彻底没有了!   周桑宁一滴一滴流淌着泪,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姬无伤,见姬无伤竟然冷漠转身抛下她离开,她忽然就懂了心寒彻骨的滋味。   原来,真正的心寒会让人连大吵大闹的力气也不复存在。   她缓缓抹去眼泪,转头看了一眼景家药铺门口。   目光掠过景飞鸢,落在那个被景寻鹤和燕离澜双重压制于是乖乖跪着不敢乱动的小孩子身上——   她眼神冰凉。   凭什么她这个郡主要去周家受苦受罪,前世早死的小傻子却能回王府过好日子?   大家都一起去死吧!   周桑宁眯着眼,伸手指着小鲸鱼,提高嗓音质问姬无伤——   “王爷,你说我不是你的女儿,那么,他呢?他又是谁家的儿子?你至今没给我娘一个名分,恐怕,我弟弟也不是你亲生的吧?”   姬无伤脚步微顿。   他回头看向周桑宁。   那双漆黑冷漠的眼里,只有对周桑宁更深的厌恶。   为了跟他叫板,竟然连年仅四岁的亲弟弟也要拉下泥沼!   她倒霉了,她落魄了,她便也想毁掉周围所有人!   这种极端又恶毒的心性,当真该死极了!   姬无伤厌恶地移开视线。   他侧眸隐晦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对上姬无伤的视线,小幅度地点头。   她认小鲸鱼这个儿子。   永远都认。   姬无伤跟景飞鸢眼神交汇后,重新看向周桑宁。   他一字一顿道,“小鲸鱼是本王的儿子,他与你不一样,他是本王的亲儿子。”   周桑宁带着一丝丝疯狂,笑道,“是吗?他真的是王爷您的儿子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个傻子,他能任由您摆布,他不会像我一样碍着您的事儿,所以您才没有像赶走我一样将他也一块儿扫地出门?”   她死死盯着姬无伤和景飞鸢,大笑道,“王爷!您敢不敢发誓?您敢不敢指天誓地的说,您今天若是撒谎抢走别人的儿子,您和您妻子这辈子就生不出亲生儿子来?”   姬无伤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他眼底满是错愕!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周桑宁。   这一刻,他的杀意,萌生到了极致! 第171章 她两个夫君!一个不如一个   他还未真正对周桑宁这个养女动过几次手,昨天是一次,今天……   是第二次!   在所有人噤若寒蝉的窒息气氛下,姬无伤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到周桑宁面前。   他不在意周围有多少人盯着,他也不顾周桑宁身上的伤,抬脚就将周桑宁狠狠踹倒在地!   用力之大,竟让周桑宁当场吐了一口血!   而周佑安那一家四口……   他们早在见到摄政王挟裹着满身怒火走来之时,就已经连滚带爬丢下周桑宁跑了!   这会儿见周桑宁被踹翻在地,还在大口吐血,他们不仅不心疼,反而躲在了另外几个侯爵人家后面,捂住了眼睛,生怕成为被脑残孙女殃及的池鱼!   周家σw.zλ.人都没上前拦着盛怒之下的姬无伤,其余人更不会出面了。   他们一边隐晦后退,一边盯着姬无伤和周桑宁。   他们无一例外,都觉得周桑宁今天可能是疯了!   哪有养女这样诅咒养父的?   就算养父现在对她冷漠了些,可十一年的养育之恩摆在这儿,她怎么能诅咒养父生不出儿子?   还有,不管她弟弟是不是王爷亲生的,只要王爷不拆穿她弟弟的身世,她弟弟就可以一辈子在王府过好日子,她怎么就见不得她弟弟好,非要拉她弟弟下水?   看清了这个骄阳郡主如此自私凉薄的真面目,他们忽然觉得……   恐怕这个郡主和景姑娘之间的恩怨,还真是这个小姑娘错得多一些!   姬无伤没理会旁观者如何想。   他低头凝视着一口接着一口吐血的周桑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本王养育你十一年,就换来你这样恶毒的诅咒,嗯?”   周桑宁狼狈趴在地上吐血。   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抬头疯狂地望着姬无伤。   “我没有诅咒你!我只是想知道,我弟弟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你若是没有撒谎,我弟弟的生父的确是你,那么,我让你发的毒誓根本不会应验,怎么能叫诅咒?”   她又说,“而你若是故意撒谎骗我,若我弟弟的生父另有其人,那么你凭什么抢人家的儿子?你抢人家的儿子,害得人家没儿子,你难道不该遭报应生不出儿子吗?”   话音未落,如同冷面杀神的姬无伤又是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她心口!   “唔——”   她痛得蜷缩起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手指用力捂着剧痛的心口,疯了一样叫喊——   “王爷!你都把我送给周家让我认祖归宗了,那你凭什么阻挠我弟弟认祖归宗?他就算是个傻子,他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他的父亲,他的祖父祖母,有知道他存在于世的权力!”   她仰头望着姬无伤,吐出血沫,笑道,“你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能霸道地抢人家儿子!你没资格抢人家儿子!”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姬无伤浑身的戾气,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姬无伤盯着周桑宁几息,然后缓缓说道,“周桑宁,你亲生母亲对你有生育之恩,可你却如此质疑你弟弟身世,等同于羞辱诋毁你的母亲,你,不孝不悌!昔日,你皇伯父视你为亲生女儿,对你千娇百宠,可你却在他出殡之时如此吵闹不休,让他的棺椁被迫当街停下,打扰他上路的安宁,你,不仁不义不忠不礼!”   他沉声说,“原本,本王要让人将你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全都送到威武侯府,即便咱们父女缘分尽了,本王也不想让你过苦日子,可如今本王觉得,你不配!你既然搅扰了你皇伯父的清净,那么他赐予你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能拿走!而你既然可以这般对本王叫嚷,本王挣来的东西,你也不配享受!”   他扬声道,“来啊,传本王口谕,封存王府中周桑宁昔日所有物件,她在外置办的田产房屋全部给本王收回,昔日奴仆全部扣留,让她周桑宁不着分文前往威武侯府!待她去威武侯府换了衣裳后,把她这一身王府为她置办的锦缎里衣也拿回王府!”   身后有侍卫立刻应声。   姬无伤冷冰冰瞥了一眼周桑宁,“今日之后,本王与你恩断义绝!咱们之间,连养父女的情分也分毫不存!”   他挥手示意侍卫,“将人堵上嘴,叉走!”   侍卫立刻出列,不顾周桑宁的哭喊挣扎,用帕子堵了她的嘴,将她强行拖走。   周家人见状,也哆哆嗦嗦跟了上去。   终于弄走了捣乱的罪魁祸首,姬无伤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所有人,然后冷着脸走向马车。   刚走到马车前面,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里面的小皇帝就冒头了。   小皇帝姬明曜掀开车帘眼巴巴地望着姬无伤。   “皇叔,我觉得周桑宁说得有道理,你得说说,那个堂弟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呀?他要是别人的儿子,咱们得还给人家,没准人家家里也很想要他呢!”   “……”   姬无伤蓦地抬头看着姬明曜。   他没想到,叉走一个周桑宁,竟然又跑出来个姬明曜!   他眼神很危险,“皇上,您父皇该上路了。”   姬明曜对上皇叔的低气压,有些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所谓地说,“反正已经耽搁了,不怕再多耽搁一会儿!等父皇下葬了,长埋地底的他就再也听不到关于皇叔您的秘密了!我相信,父皇他也一定想在这儿多听听皇叔你的秘密的!”   姬无伤冷冷盯着姬明曜,“皇上,您也想跟皇叔过不去,是么?”   姬明曜噘着嘴,有点委屈。   他才没有跟皇叔过不去呢,他是想帮皇叔呀。   他张嘴还要再说话,姬无伤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他委委屈屈重新回到马车里。   姬无伤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景飞鸢,上马车离开。   皇家出殡的队伍,再一次动起来。   可是所有人的心情却无法回到之前那样的平静。   他们全都在想——   摄政王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呢?   瞧摄政王之前那般震怒的样子,多半不是亲生的……   哎哟喂,摄政王都二十八了,膝下居然还没个亲生的?还要把人家的孩子拿来充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养着?   该不会……   摄政王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生不出孩子吧?   他们一边走,一边隐晦打量景家药铺门口的美人景飞鸢。   听周桑宁的意思,这位景家姑娘跟王爷之间或许有情意?   哎呀,若是真的,那这姑娘可真是悲惨啊。   盲婚哑嫁选择的第一个夫君,是个天阉之人!   这自己有好感选择的第二个夫君,居然又是个有隐疾不能生孩子的!   哎呀,这是注定了这辈子没孩子啊! 第172章 你怎知王爷能生儿子?   “……”   景飞鸢跪在道路边上,跟随百姓一起为先皇送行。   结果,跟着棺椁走过去的大臣们每一个都在隐晦盯着她打量。   她抬头对上大家眼中的同情怜悯,眉头微蹙。   同情她做什么?   今日骄阳郡主的确是栽赃诬陷她了,可输的不是骄阳郡主自己吗,都从王府郡主姬桑宁变成破落侯府的周桑宁了,这才是该同情怜悯的。   她一个胜利者,有何可怜悯?   景飞鸢懵逼许久,等长长的队伍过去后,她听到母亲李知薇凑过来低声跟她说——   “鸢儿啊,小鲸鱼不会也是别人的儿子吧?王爷他……王爷他都二十八了还没个孩子,还要拿别人的孩子来充门面,不会又是个跟赵灵杰一样不能生的吧?”   “……”   景飞鸢蓦地抬头望着李知薇!   对上李知薇那忧虑又怜爱的眼神,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之前那些大臣们是什么意思!   合着是因为大家误以为姬无伤生不出孩子啊!   大家以为她挑选的两个夫君一个不如一个,所以才同情怜悯她?   景飞鸢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她扶着李知薇站起身,低声说,“娘,您别胡思乱想,王爷没有隐疾,他跟赵灵杰不一样,他能生——”   李知薇一愣。   下一刻,李知薇狐疑地盯着景飞鸢,“你怎么知道王爷他跟赵灵杰不一样?你怎么知道王爷他能生?”   “我……”   景飞鸢默默望着李知薇,剩下的话再也无法说出来。   她怎么知道?   她当然是亲自感受过!   那天晚上姬无伤那个坏胚扑到她身上轻薄她,她就感受过那人藏在衣裳里的异样……   虽然那人飞快退下离开了,可是她知道!   再说了,就算不提这辈子,她前世还给姬无伤生过一个孩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姬无伤行不行?   姬无伤不仅行,还非常行。   景飞鸢不敢说出心里的话,她若无其事地扶着娘亲胳膊,说,“因为王爷他人品极好啊,他若是跟赵灵杰一样有隐疾,他绝对不会来招惹我。您瞧,他都孑然一身活到二十八了,他若是真有隐疾,他定会一人孤单到老的,娘您说是不是?”   李知薇听女儿这样说,才收起了心底的猜疑。   方才女儿说王爷能生,这话真是吓了她一跳,她还以为女儿住在王府的时候被那个王爷欺负了呢!   没事就好。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鸢儿说得也有道理,我应该相信王爷的人品,他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站在旁边捶腿的景云峰听到娘儿俩对话,凑过来小声道,“你瞎操心什么?咱们女儿拜神医为师了,就算王爷有病,咱们女儿将来也能治,怕啥?”   他扶着李知薇进门,低声说,“不必担心,咱们就等着抱大胖外孙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做外祖母了,景夫人,乐不死你!”   李知薇被哄得眉开眼笑。   是啊是啊,女儿有神医师父在,一定能治好王爷所有的病,而且一定能嫁过去就有身孕,绝对不会为子嗣之事担忧!   哎哟喂,要是小鲸鱼真的不是王爷亲生的,那,那等她们女儿给二十八岁还没亲儿子的王爷生下了个亲生骨肉,还不得把王爷乐疯了啊?   她们女儿今后就能在王府站住脚了!   美得很!   老两口越想越高兴,背影都透着喜气。   景飞鸢可不知道爹娘在想什么,她低头看着抱住她腿哼唧撒娇的小鲸鱼。   她叹了一口气,弯下腰,亲了亲小鲸鱼的脑门。   “小鲸鱼啊,你姐姐可真是个坏蛋,她怎么就见不得你一点好,非要拉你跟她一起下地狱呢……”   “昂?”   小鲸鱼听不懂娘亲说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刚才他姐姐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仰头迷茫地望着娘亲。   摸了摸被娘亲亲过的地方,他咧嘴开心笑了。   喜欢娘亲!   最喜欢娘亲!   景飞鸢将小鲸鱼抱起来,格外怜惜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唉。   被周桑宁今日这么一闹,只要是聪明些的人都能隐约猜到,小鲸鱼并非姬无伤的亲生骨肉……   她和姬无伤明明已经说好了,他们要把小鲸鱼当亲儿子抚养,可如今被周桑宁搞砸了一切,小鲸鱼不是姬无伤亲儿子的事,迟早瞒不住。   心底涌现了一瞬间的难过和不舍之后,景飞鸢又试图安慰自己。   她在心底跟药玉空间说,“小玉,其实这样也是好事,对吧?治疗小鲸鱼的先天心智不足,需要有疼爱他的人心甘情愿并且怀揣着祝福赠送他一份心智做药引,也许等到不久之后他的身世真相大白了,他跟他亲生父亲那边的亲人相认了,他就能找到一个年迈的老者愿意送他一份心智了。”   药玉空间应道,“当然是好事!他不认回亲人,只有王爷和主人你疼他,可他认回了亲人,他就又多了许多人疼爱他了,多好啊?”   景飞鸢强颜欢笑。   是啊。   她的小鲸鱼这么可怜,应该被更多人疼爱着长大的。   她又亲了亲小鲸鱼的脑门,然后转身看着寂静长街上的那滩血迹。   那是周桑宁受伤留下的。   那么刺眼。   那么让人恶心。   她是真的想不到,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重生回来,还能这么自私这么恶毒这么愚蠢。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结果单单只为了一个不值得的赵灵杰,就硬生生将自己从高贵的郡主折腾成了庶民。   何必呢?   天底下就赵灵杰一个男人么?   明知道赵灵杰是个什么豺狼猛兽腌臜玩意儿,明知道赵灵杰前世曾恶毒地害死过结发妻子,竟然还要死心塌地爱着这个人?   啧,若是从一开始周桑宁就不插手她和赵灵杰之间的事,恐怕现在周桑宁还能好好做着郡主,做着这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将来重新寻觅个好男儿,一生无忧。   景飞鸢又看向血迹旁边,被王府侍卫押着的杜鹃。   她眼神一瞬间变冷。   这个杜鹃,是个比周桑宁更恶心的存在。   周桑宁屡次与她作对,还能说是前世与赵灵杰太过恩爱了,被情爱所迷惑无法回头,可杜鹃就属于真正的恶和坏了。   这种人,该死。   景飞鸢冲侍卫招手,“麻烦大人把杜鹃带进来。” 第173章 前世恩爱?今生能否再续   侍卫立刻拱手应是。   景飞鸢抱着小鲸鱼走进药铺,侍卫押着杜鹃紧随其后。   药铺里的大夫和伙计看到杜鹃,个个都对杜鹃投去了憎恶的眼神,纷纷冲杜鹃吐口水。   就连不认识杜鹃的苏婉儿和苏秀儿姐妹俩也跟大家一起吐了口水,唾弃这个背叛景姐姐伤害景姐姐的叛徒。   杜鹃低着头不敢看大家,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   后院。   景飞鸢坐在自己院子里,冷漠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杜鹃。   她平静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被带到我这院子里来时,你几岁?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什么样子?”   杜鹃愣了愣。   她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景飞鸢替她说。   “你第一次来我面前时,刚五岁,衣衫褴褛,浑身是伤。”   “人牙子带着你和三个小姑娘一同进来,那三个小姑娘七八岁了,口齿伶俐,会干活儿,会看眼色,比你能干得多,我爹娘比较喜欢那三个小姑娘,毕竟他们买个丫鬟是想照顾我,比我年纪大的自然更合适。”   “可是,你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你那累累的伤痕,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走到你面前问你,怎么会受这么多伤,你说,你爹赌钱赌输了,又喝了酒,回去就打你娘,你扑到你娘身上保护她,激怒了你爹,才会被你爹打成这样。”   “你说,你被打痛了就狠狠咬了你爹一口,你爹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于是把你卖给了人牙子。”   “我当时见你泪汪汪说这些话,既同情你,又敬佩你。”   “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小姑娘竟然敢在爹爹殴打娘亲时扑上去保护娘亲,还敢咬坏人,真的好勇敢好厉害。”   “于是,我决定买下你。”   “我想着,一个宁可自己挨打也要保护娘亲的人,若是做了我的丫鬟,只要我真心对你好,你就一定会像保护你娘亲一样,誓死效忠于我。”   “所以哪怕你年纪小,什么活儿也不会干,我还是求着爹娘买下了你。”   “从那以后,我教你干活,教你做事,在爹娘为我求来了会心疼我会照顾我的谭嬷嬷以后,我也没有疏远你,我始终拿你当妹妹,真心待你——”   说到这儿,景飞鸢慢声问道,“杜鹃,我说的这些,可有半个字的假话?”   杜鹃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站在景飞鸢身后的谭嬷嬷冷笑着说,“我可以作证,小姐说的没有假话!这些年小姐拿我当长辈,拿杜鹃当妹妹,从未苛责轻视!我也就罢了,我并非卖/身于景家,可杜鹃这种卖了自己的奴仆,在景家能过着这堪比小姐的滋润日子,实在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景飞鸢回头温柔看了一眼谭嬷嬷,然后重新凝视着杜鹃。   “我自认为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你,可是,你是怎样报答我的?你先是听命于赵灵杰背叛我,赶走我的谭嬷嬷,将我一个人留在那狼窝!我念着昔日情分对你网开一面,可你不思悔改,又听命于骄阳郡主再次背叛我,当街在众目睽睽之下诬陷我!”   她重重一拍石桌!   “杜鹃,你先后两次置我于死地,你说,我该怎样对你呢?”   杜鹃被拍桌的动静吓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她手掌死死抠着地缝,流着泪抬头望着景飞鸢。   看着景飞鸢那冷冰冰的神情,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小姐!”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妄想着不该得到的东西,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我知道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其实也不想背叛小姐的啊,可是,可是赵灵杰他对我甜言蜜语哄我,还承诺只要我帮他赶走谭嬷嬷,我自己也跟着消失几天,他办成了他想做的事后就纳我为妾!”   “我只是不想做一辈子丫鬟而已……”   “我不想做丫鬟,小姐对我再好,我也始终只是个没有尊严的奴才啊!”   “我年纪一天天大了,我也快到婚配的时候了,我要是不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就只能嫁给同样卑贱的奴才,到时候生出的孩子也只能继续跟着我做奴才!”   “一日为奴,就祖祖辈辈为奴,就永远低人一等,小姐您是富贵姑娘,您哪里懂我的悲哀我的心酸啊?”   景飞鸢冷冷看着掩面哭泣的杜鹃。   她说,“你想改变你的命,就来毁了我的命,是么?你想活得更好,就能心安理得的踏着我的尸骨,是么?”   杜鹃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赵灵杰要对小姐你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景飞鸢凝视着她的眼睛,“真的不知道?赵灵杰都能用纳你为妾来收买你了,你会猜不到他对我做的事有多么恶劣?他做的事若没这么丧心病狂,值得他放低身段来收买你?”   杜鹃的哭声一顿。   景飞鸢讥讽道,“你看,你也不是没想过,你知道我最坏的境遇会沦落成什么样,你只是觉得,我的生死,我的荣辱,没有你改变命运来得重要。”   杜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飞鸢拨弄着怀中小鲸鱼的小手指,缓缓对杜鹃说,“你两次背叛我,我可以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你,我可以将你卖进窑子里——”   杜鹃闻言,浑身一颤。   她绝望地爬到景飞鸢脚边,苦苦哀求,“小姐开恩啊!小姐您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景飞鸢还没动手,小鲸鱼就凶巴巴地用小脚脚狠狠踹杜鹃,嘴里嗷呜嗷呜发出威胁驱赶的吼叫!   可惜他的力量不够。   他踹了好多下,自己的小脚脚都踹疼了,还不如景飞鸢轻轻一脚。   景飞鸢将杜鹃踹远了些,冷漠道,“将女子卖进窑子里让男人糟蹋,是最糟践人的手段,也是最恶心的手段,我身为女子,我不会做这种恶毒之事。”   杜鹃松了一口气。   景飞鸢又说,“我便打断你一条腿,然后将你送给周桑宁吧。你不是认了周桑宁为主,与她狼狈为奸来害我么,我便要看看,你去了周桑宁那里,她会怎样待你。”   杜鹃闻言,立刻惊喜磕头谢恩,“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景飞鸢示意谭嬷嬷上前,“打断她右腿。”   看着谭嬷嬷轮着棍子上前,景飞鸢眼眸微暗。   她骨子里的良善,让她不屑做这种将姑娘家卖进窑子里让男人糟蹋的事,可是,周桑宁不一样,周桑宁前世就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杜鹃落到周桑宁手中,只会比前世更惨。   因为如今的周桑宁落魄了,她会将所有怒火所有恨意发泄到杜鹃这个出气筒身上,用尽手段凌虐。   她没有其他奴仆可用,她会让杜鹃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干活,洗衣做饭刷马桶倒夜香,全都是杜鹃去做。   等到实在是想不到办法弄银子了,她还会像前世一样将杜鹃卖进窑子里……   “啊啊啊——”   景飞鸢看着杜鹃被打断腿,听着杜鹃发出痛苦的惨叫,她掀起眼皮平静地望着天边的朝阳。   而且,她还要利用杜鹃,把周桑宁和赵灵杰这俩贱人凑一块儿做夫妻。   前世不是恩爱眷侣么,这辈子又怎么能分开呢,就算前世的权臣和郡主如今双双落魄了,这两人也得在一个屋子里互相折磨才是啊。   一个不再是郡主,一个是永远做不了男人的天阉之人落魄穷酸,他们之间再没有殷勤讨好,再也没有了鱼水之欢,他们前世的恩爱,今生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174章 她让前夫恶婆婆无家可归   “小姐,您瞧,杜鹃的腿已经断了,我保证她找再好的大夫也接不上。”   谭嬷嬷抬脚狠狠在杜鹃的断腿上踩了一下,确定那腿软绵绵的断得够彻底,才回到景飞鸢身边复命。   景飞鸢自然也瞧见了谭嬷嬷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点头,握着谭嬷嬷的手笑问,“辛苦嬷嬷了,您老人家手疼不疼?”   谭嬷嬷挥舞着棍子笑,“不疼!便是再打断她一条腿也力气充沛!”   杜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她艰难抬头。   看着昔日对她极好的小姐如今全然不理会她断腿的凄惨和泪水,只去关心打她的恶人手疼不疼,她眼泪流淌得更汹涌了。   她永远失去小姐了。   这个从她五岁就买下了她,从此处处维护她呵护她的小姐,再也不会关心她了。   察觉到杜鹃的注视,景飞鸢扭头看去。   对上杜鹃泪水涟涟的眼,她不清楚,那泪水里有没有一点点后悔和抱歉。   不过这丫头两世背叛,即便如今知错了,悔改了,她也不会原谅。   她知道杜鹃现在刚断腿有多痛,她没有怜惜,冷淡吩咐,“你现在便去威武侯府找你的新主子吧,记住,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你若是敢逃离威武侯府逃离周桑宁身边,我便去官府定你个逃奴之罪。”   杜鹃被钻心蚀骨的痛折磨得涕泗横流。   听到这话,她有些恍惚。   她为什么要逃离威武侯府,为什么要逃离周桑宁身边?   一瞬间的恍惚后,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留在周桑宁身边还不如去窑子里?   意识到这一点,杜鹃打了个冷战。   她试图求饶,“小姐,奴婢……”   景飞鸢扬声道,“院外的大人,把这背主的奴才带走,送往威武侯府!”   院子外面立刻响起小侍卫的声音。   小侍卫飞快走进来,一把拽着杜鹃就往外拉扯。   断了一条腿的杜鹃根本无法正常走路,被侍卫拉扯着趔趄前行,每走一步都是行走在刀尖一般的钻心疼痛。   可侍卫根本不怜悯她,任凭她一声声喊着疼,任凭她泪流满面,侍卫也始终冷着脸拽着她往前走。   景飞鸢平静地目送杜鹃离开。   等人彻底不见了,她又喊了一声,“张玄大人。”   院子门口再次冒出个脑袋。   张玄笑眯眯跑进来,抱拳行礼,“景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景飞鸢含笑望着张玄,“方才王爷说,他要让人收回周桑宁在外置办的所有田产房屋,我忽然想起,周桑宁前几日买下了我在赵家时居住的宅子,如今那宅子里还住着两个讨人厌的人呢……”   她弯唇笑道,“麻烦张大人,查抄宅子时不要忘了它,否则岂不是便宜了有些人么?”   张玄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对啊!那还有个宅子呢!”   他给景飞鸢竖了个大拇指,忙说,“景姑娘您脑子真好使!属下这就去吩咐人把那个宅子收回来!”   停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道,“景姑娘,可要去看看热闹?”   景飞鸢说,“也行,你先让人去办吧,咱们歇会儿,直接去看那母子俩被扔出来无家可归的落魄样子就行了。”   张玄飞快点头,转身就跑了。   景飞鸢抬头吩咐谭嬷嬷,“嬷嬷,您去告诉爹娘和鹤儿一声,他们也一定想去瞧一瞧赵家母子俩的惨状。”   谭嬷嬷笑着应了。   ……   一刻钟后。   景家人乘坐马车来到赵家不远处的巷子里。   刚一来,他们就听到了赵钱氏杀猪一般的哭喊声。   景寻鹤迫不及待掀开车帘,趴在窗口美滋滋往外张望。   小鲸鱼见小舅舅这样,他也咯咯笑着从娘亲怀中扭身出来,跟小舅舅头对头地挤着往外看热闹。   景飞鸢跟爹娘对视一眼,无奈一笑过后,也看向外边。   只见赵家宅子的大门外,饱经蹂躏摧残的赵灵杰像一坨臭狗屎一样瘫在地上。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天,仿佛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   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凄惨模样。   他会从意气风发的举人老爷变成这样,也不难理解。   他先是被张玄等人毒打了一回,又被吊在玄武街的牌坊整整两个时辰,还被无数人盯着他那难以启齿的缺陷指指点点,这种对身心的双重折磨,的确能摧毁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文人。   啧啧,也难怪都被王府的人从宅子里扔出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呆滞沉默地躺在那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而他身边,赵钱氏的反应就显得格外激烈了。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这些人简直是不让我们活了啊!”   “您瞧瞧吧,我好好的儿子被那伙子人欺负折磨成这样,现在还满身都是伤,他需要静养啊,可这些凶神恶煞的人竟然如此冷漠,竟然要把我们娘儿俩从家里赶出去,让我们流落街头无处安身,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   她仰头哭泣后,又指着宅子门口那些王府侍卫。   她大声叫喊,“你们不能撵我们走,这是郡主送给我们住的宅子,你们就算是王府的人,也不能把我们从郡主的宅子里赶出去!”   那些站成一排的侍卫冷冰冰睨着纠缠不休的赵钱氏。   “郡主?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咱们王府现在哪儿还有郡主?那位处处偏袒你们的骄阳郡主已经认祖归宗回到周家去了,她现在叫周桑宁,是跟你们一样的庶民!”   说到这儿,他们又讥讽道,“说起来,郡主会变成庶民还跟你们还脱不了关系呢!要不是因为她屡次偏袒你们,屡次跟景姑娘和王爷作对,她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你们要是识趣就赶紧滚,像你们这种欠打的丧门星,要是惹得老子不痛快了,老子可是会动手揍人的!”   赵钱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啥?   郡主被废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之所以在这里闹,就是指望着事情闹大了能有人通知郡主,郡主说不定就会来给她和儿子撑腰,结果……   结果郡主竟然已经是庶民了?   她们的靠山倒下了? 第175章 振作点!你连太监都不如   哎呀,那她还在这里闹腾什么啊?   郡主都自身难保了,肯定不会管她和儿子了,她要是还在这里闹,得罪了王府这些人,肯定又会被打上一顿的!   不行不行,她和儿子如今都有伤,她们可禁不起又一顿毒打了!   赵钱氏一直都是个欺软怕硬的,她不敢再胡搅蛮缠了,只敢小心翼翼确认道,“郡主,真的变成庶民了?”   侍卫们抱着胳膊,示意围观群众,“你们告诉她。”   围观群众纷纷说道,“没错没错,今天早晨先皇出殡的时候,郡主竟然拦路闹事,她说了许多过分的话激怒了摄政王,摄政王一怒之下已经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她再也不是郡主了!”   赵钱氏一听,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粉碎了。   郡主都没了,闹也没用,她还是赶紧走吧。   她抿了抿唇,拨弄着头发对侍卫们说,“我……里面还有一些我和我儿子的衣物,我进去拿了就走。”   侍卫们冷笑,“拿什么拿啊,让你们白住这么多天宅子,不要房费的吗?你们那些破衣烂衫就留着当房费吧!赶紧滚赶紧滚,再纠缠不休可就别怪我们揍人了!”   赵钱氏看着侍卫们撸袖子,吓得一哆嗦。   她根本不敢跟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犟嘴,最后看了一眼这曾经属于她们赵家的宅子,抹了一把泪,赶紧捡起地上的小包袱,扶着赵灵杰,母子俩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离开。   经过景家的马车旁边时,赵钱氏没认出来,只羡慕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出巷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赵钱氏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荒凉凄怆。   天大地大,没有一处是她和儿子的家!   她们现在无家可归了,她们该去往何处啊?   总不能……   总不能像那街角的乞丐一样吧?   这种心酸凄怆,让赵钱氏眼睛一酸就落下泪来。   回头望着赵家宅子的方向,回想起过去半年在这里过的好日子,她眼泪流淌得越发汹涌。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当初她不那样对景飞鸢,她和儿子恐怕还在景飞鸢的侍奉下过着舒舒坦坦的日子,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吧?   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无家可归,晚景凄凉,这就是属于她和儿子的报应吗?   “咳咳,咳咳咳——”   听到耳边传来儿子无力的咳嗽声,赵钱氏蓦地回神。   她抹去眼泪,强打起精神,“娘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咱们去赵家,那些可都是咱们的族人,咱们娘儿俩无处可去,他们理应收留收留咱们的!”   一直寂寂无声的赵灵杰,终于说话了。   “族亲?都是隔了几代的关系了,谁会收留咱们?”   他那双阴恻恻的眼眸盯着赵钱氏,讥讽道,“咱们俩,一个是失贞还怀上了野种的荡/妇,一个是被人看尽了下半身丑态的天阉败类,人人避咱们如蛇鼠瘟疫,谁会让咱们住进他们家去?”   赵钱氏被亲儿子这句“荡/妇”震得身子一颤!   她飞快扫了一眼周围,生怕有人听到了这话!   见周围没人,她才放下心来,然后怒气冲冲转头盯着赵灵杰,“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赵灵杰笑道,“是你疯了吧?你怕你肚子里这块肉害不死你是吗?你还敢去赵家,一旦你闻到荤腥又捂着嘴呕吐,让他们发现你怀上了野种,岂不是正好方便他们将你按在祠堂里用棍棒打得流产,然后将你拖去沉塘?”   赵钱氏被“沉塘”二字吓得一哆嗦。   意识到自己哪儿也不能去,她不禁绝望地捂着脸呜咽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不去找赵家那些族亲,那我们能去哪儿?我们被赶出来了,我们身无分文,我们住不起客栈吃不起饭,我们难道要去死吗?”   赵灵杰顶着他那张厌世脸,望着湛蓝的天,淡淡说道,“那就去死吧。”   赵钱氏哭声一顿,蓦地侧眸看着赵灵杰。   赵灵杰还是那样的悲观麻木,他无波无澜地说σw.zλ.,“像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赵钱氏抿紧嘴唇,哭得更绝望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儿子是她的希望,是家中的顶梁柱,遇到了困难儿子一定能撑起她的天!   可现在呢?   她都还没倒下,她的儿子就经受不起打击,整个人一夜之间就垮掉了!   她命好苦啊!   她这辈子含辛茹苦抚养儿子,供养儿子念书,又为了遮掩儿子天阉之事落到这种地步,她还没享过一天儿子给的福,她儿子怎么能去死?   赵钱氏一哭,赵灵杰愈发烦躁痛苦。   他明明没有走路的力气,却能一把重重推开赵钱氏,然后跌跌撞撞靠在墙角,顺着墙角滑坐在地上。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比乞丐还不如的颓丧和死气。   赵钱氏看着她昔日视为骄傲的儿子变成这样,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扑过来摇晃着儿子的肩,控诉道,“赵灵杰,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趴下?你是我供养了十几年才供出来的举人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去死?你把你的文人傲骨拿出来啊,不就是被人看见了你的缺陷之处么,人家太监被阉了都还能咬着牙一步步往上爬,做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你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你难道连个阉人都不如吗?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去考状元,然后把你丢掉的尊严全都捡回来不行吗?”   赵钱氏这句“阉人都不如”,像毒药一样,狠狠刺激了自尊心所剩无几的赵灵杰。   他缓缓抬头看着赵钱氏。   把他生成了这副残缺模样,还来怪他连阉人都不如?   此刻,他恨死了赵钱氏。   他满含恶意地说,“你觉得我软弱,你觉得我不过是受一点点屈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都承受了些什么?你让我振作,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若是知道了这些残酷的真相,你又能比我坚强几分!”   不等赵钱氏说话,他就微微偏头,凑在赵钱氏耳边说,“娘,你知不知道那个一直伺候的老东西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因为,你得病了——”   他盯着赵钱氏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得的是脏病,你知道吗?娘,你染上那种病了,就是只有窑子里的妓女才会得的脏病!” 第176章 她施舍他,不许他死   “……”   赵钱氏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赵灵杰最后一句话,太具有杀伤力,她被震得神魂剧裂。   她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她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让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看到赵灵杰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她耳朵里一片嗡鸣,忽然就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只有“脏病”二字不停盘旋,挥之不去。   她眼珠子僵硬地动了动,浑浑噩噩地想,脏病?她怎么会得脏病?   她儿子是不是被刺激疯了,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然后,慢慢低头看着自己身下。   她忽然想起,她最近总是长红疹……   她一开始是有些怕的,可是嬷嬷告诉她,她昏迷时儿子已经给她请过大夫了,大夫检查后说她只是长普通的毒疮,擦点药膏就能好。   嬷嬷都这样说了,她便也没当回事。   毕竟她又不是窑子里的姑娘,她怎么会因为区区几个红疹就往脏病上面想?   可现在她儿子却告诉她,她得的就是脏病,就是窑子里的女人才会得的那种病!   就连一直伺候她的嬷嬷也正是因为她的脏病不堪忍受才离开的!   怎么会这样呢?   她怎么会……   怎么会染上这种见不得人的病?   难道是因为那几个乞丐?   可她就只被染指了那么一次而已,她为什么就如此倒霉地染上脏病了?   赵灵杰看着赵钱氏几近崩溃的样子,恶劣地笑了。   他说,“你瞧,你又比我坚强多少呢?我被人吊在牌坊上任人观瞻,丑态尽出,你对我说这只是小事儿,那你呢?你的脏病还没让外人盯着看呢,你怎么也撑不住了?”   “闭嘴!”   赵钱氏得知自己染了那种病,本来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听到亲儿子还在耳边这么恶劣地跟她说话,她气得浑身颤抖,一扬手就狠狠一个耳光甩在赵灵杰脸上!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她红着眼眶,冲赵灵杰歇斯底里地怒吼。   赵灵杰被她一耳光打得脸颊微偏,脑袋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剧痛,让他愈发疯狂。   他偏着头恶意地看着赵钱氏,“娘,你拿我撒什么气?拿我撒气有用吗?你瞧你,你现在是既有见不得人的脏病,又怀上了见不得人的野种,世间女子最不堪之事,你全占齐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慢慢笑道,“我们俩啊,现在都一样,烂透了,我们连骨头都彻底烂透了,出去走两步都会被人吐口水戳脊梁骨——你说,这样的我们,要怎么活下去?我们一无所有,无片瓦遮身,无半个铜板饱腹,连名声都烂透了,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赵灵杰言语里的悲观厌世和自嘲,让赵钱氏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里。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意让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寒冷,她冷得牙齿打颤。   她流着泪,缓缓抬起头,痛苦地望着天空。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啊!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她肚子里的孽种还没有打掉,又得了这种耻辱的病,不论哪一件事暴露出去都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她前半生辛辛苦苦经营的清白名声会瞬息之间崩毁!   她现在,她现在就如同背负着一身重担站在悬崖边缘,随时随地都会摔下悬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她的秘密,根本遮掩不住!   她的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她的脏病会让她的红疹蔓延到全身,红疹还会溃烂发脓,臭不可闻……   一想到她有一天会狼狈的被世人围着吐口水谩骂,她就恨不得去死!   想到去死,她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死……   难道,她真的只有去死了吗?   死了就能解脱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母子俩坐在喧闹的街道边上无声流着泪,一个比一个悲伤绝望。   不远处的马车里,景飞鸢托腮静静看着这母子二人。   她对景云峰和李知薇说,“爹,娘,我瞧着他们情绪好像有些不对,他们浑身丧气和死气,似乎有寻短见的意思。”   景云峰讥讽一笑,“嗤,还举人呢,举人都像他这样懦弱无能,半点禁不住事儿?这才哪到哪啊就想去死,没那么容易!”   李知薇也说,“没错,不能让他们母子俩死得太痛快!他们那样恶毒地害你,让你丢尽了脸面,要是不让他们亲眼看到你大红的花轿从落魄的他们面前经过,不让他们亲眼看到你嫁个好人家儿女双全,我们可不甘心!”   景寻鹤也举手嚷嚷,“就是,得让他们在泥坑里苟延残喘看我姐姐过上人人称羡的好日子,得让他们后悔得肠子都断了,这样才解气!”   景飞鸢含笑看了一眼家人们。   是啊。   前世恶事做绝的母子俩,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死去呢?   景飞鸢掀开前面的车帘,对车夫说,“过去,停在赵灵杰母子俩面前。”   车夫应了一声。   马车很快来到赵灵杰母子俩面前。   景飞鸢掀开车窗的帘子,淡淡看向靠着墙角坐着的落魄母子俩。   “哟,好巧。”   “……”   赵灵杰和赵钱氏听到熟悉的嗓音,同时抬起头。   看着马车,看着一身华服容颜娇美的景飞鸢,母子俩眼中露出同样的怀念和一丝丝快到难以捕捉的懊悔。   这曾是他们赵家的媳妇儿。   这半年,这个媳妇儿对他们极好,对婆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帮着夫君到处搜罗历届进士的考卷,他们这半年简直像是掉入了福窝窝里……   可现在,他们被人从宅子里驱赶出来,他们饿着肚子满身是伤狼狈地坐在脏兮兮的墙角,凄惨仰望着人家……   他们要是没有去白云观,没有做那件事,该有多好?   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景飞鸢看到母子俩安静坐在那里望着她,罕见地没有破口大骂,她有些好笑。   果然是心如死灰想去死的人了。   连辱骂她的心气儿也没有了。   这可不行。   死是很简单的事,凄惨地活着苟延残喘,才是惩罚和折磨。   景飞鸢从荷包里摸出两枚铜板,带着轻慢的姿态,一枚一枚将铜板抛出窗外扔到赵灵杰和赵钱氏脸上。   “喏,施舍你们的。” 第177章 怀孕之事被人揭穿   她没理会母子俩的愤怒,优雅整理着袖子,慢悠悠说道,“要是活不下去了,就拿这两个铜板去买点砒霜,母子俩将就将就也能够用。”   说完她便示意车夫离开。   离开前,她淡淡看着两人。   “想死趁早,你们早点死了,我也好早点嫁个好人家,毕竟有你们这俩搅屎棍活着,就始终会有人把我跟你们扯一块儿说事儿,只有你们死了,一年半载后再没人记得你们了,我才能彻底解脱。”   “好歹婆媳一场,夫妻一场,你们若是死了,我会为你们收尸的。”   “棺材是别想了,活棺材可以给你们多准备几个。”   “对了,知道什么是活棺材么?就是山野里的野狼野狗,把你们的尸骨剁碎了丢给它们,它们将你们吞之入腹,不就成了你们的活棺材?”   景飞鸢话音刚落,马车里就响起了景家人的笑声。   愉悦的笑声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赵灵杰和赵钱氏母子俩愤怒地靠在墙角!   母子俩狠狠捏着铜板,瞪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贱人!   贱人!   为什么他们都落魄成这样了,景飞鸢这贱人还要来踩他们一脚,为什么要这样落井下石!   赵灵杰手指青筋直暴,他咬牙一字一顿,“我不会让这贱人好过的!她把我害成这般模样,她休想过上好日子!休想!”   赵钱氏听着赵灵杰的怨毒咒骂,低着头无声摸着自己的肚子。   想到肚子里的孽种和身下的脏病,她也恨毒了景飞鸢!   这孽种,本该是在景飞鸢肚子里!   这脏病,本该是景飞鸢得的!   她是替景飞鸢受难,是景飞鸢害得她这样凄惨!   所以,她一定要景飞鸢死!   就算她要去死,死之前也要拉上景飞鸢垫背!   ……   景飞鸢的马车离开很远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赵家母子俩的方向。   她敲了敲车窗。   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的张玄立刻应声,“景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景飞鸢不紧不慢地说,“麻烦张大人去让人准备准备,等会儿就去通知那药铺的张大夫,报官抓人。”   张玄乐呵呵地应了,“好嘞景姑娘!属下保证让赵钱氏去大牢里走一趟!至于让她蹲多久,就看景姑娘的心情了!”   景飞鸢弯唇,“多谢张大人。”   她靠在车壁上。   有赵钱氏在,赵灵杰什么事儿都可以让这个母亲去做,他就算流落街头也能过着被人照顾的日子。   所以,她得将赵钱氏送进监狱。   到时候没有了赵钱氏这个护崽子的老母鸡在,赵灵杰可就得受罪了。   他得自己抛弃尊严去讨饭,他得自己忍受着浑身剧痛去四处奔波,他会好好感受感受世人冲他直面而来的恶意,他会一天哭上八百回。   真好。   ……   翌日。   一大早,外面就响起了吵闹的动静。   景飞鸢正在吃饭,景寻鹤激动地跑进来大声嚷嚷,“姐姐姐姐你快去看!那个老毒妇被抓起来啦!”   景飞鸢惊讶扭头看着弟弟,“赵钱氏?”   景寻鹤拼命点头,“对对对!听说她偷人家东西,人家报官了,你快去看吧!”   景飞鸢立刻起身往外走。   吃包子吃得欢快的小鲸鱼见娘亲走了,立刻丢了包子,跳下凳子,跟个小尾巴一样屁颠屁颠追着娘亲跑了。   景飞鸢很快来到药铺门口。   只见往右三丈远的街道上,披头散发的赵钱氏被两个衙役按倒在地,两人正在往她手脚上戴镣铐。   赵钱氏手里还抓着两个馒头,这会儿被戴上镣铐,她的馒头被迫落地滚了一圈,瞬间沾满了灰尘。   她看着被抓捕的自己,又看着自己讨要了一早晨才讨来的馒头落到地上再也不能吃了,想到浑身是伤的儿子还饥肠辘辘等着自己拿馒头去,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张家药铺的小药童站在旁边气喘吁吁,没好气地指着赵钱氏骂嚷。   他看守的药柜丢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须,他一心想抓住偷药贼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昨日今日一直跟着衙役追捕赵钱氏。   见赵钱氏哭,他大声怒骂起来。   “你这个老东西最是没良心!”   “你晕倒在我们家药铺门口,我们家张大夫好心好意把你扶进去给你看病,见你身上没钱,他还免费给你抓药治伤,可你呢,你居然趁着我们不注意,偷了我们药铺价值二十两银子的人参!”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你知道那足够我们家张大夫给多少病人免费赠药吗?你偷谁家不好,竟然偷到我们家头上,你对得起我们家心地善良的张大夫吗?”   小药童上下瞅了一眼赵钱氏,越说越来气,没忍住爆了雷。   “之前张大夫说你有身孕,我就说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结果还没人珍惜保护,竟然还被人殴打得浑身是伤,你这遭遇就能说明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肯定来得不正当!”   “瞧瞧,被我说中了吧?你都敢偷我们家药材,还有什么你不敢偷的?人你肯定也敢偷吧?”   “哼,难怪被人打得浑身伤,肯定是你不守妇道去勾搭人家相公,被人家夫人乱棍打出来了!”   “真是不知羞哦不知羞,一把年纪还偷人,偷人还偷出个野种来了,哟哟哟,你先人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   小药童年纪不大,嘴皮子挺溜,他越骂越起劲,什么不该说的都给秃噜出来了。   连给赵钱氏上镣铐的衙役都惊了一惊。   他们下意识看了看叉腰叫骂的小药童,又看了看赵钱氏。   噢哟,有身孕了?   不得了啊!   围观群众也一脸惊呆的表情。   小药童不认识这个赵钱氏,他们认识啊,这不是赵举人的娘么,这不是景家姑娘以前的婆婆么?   这人居然有身孕了?   可是据他们所知,这个赵钱氏的夫君都死了十年了啊,赵钱氏是哪里来的身孕?   “听说她在白云观被人那什么了,她的孩子不会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吧?”   “怎么可能,白云观的事才多久啊,才一个月,女子怀孕一个月是显现不出脉象来的,她都能被大夫检查出来了,少说也得怀孕两个月了!”   “我的老天爷,这岂不是说她的孩子不是在白云观怀上的?她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在赵家偷人了?”   “我就说么,她夫君死了十年了,她怎么可能守得住寂寞不改嫁,合着她不改嫁是因为她不喜欢光明正大的嫁,她喜欢暗暗的偷啊!” 第178章 问女主,奸夫是谁?   “啧,你们懂什么,嫁人只能嫁一个,偷的话……可以偷很多个嘛!”   “也是,反正她都是寡妇了,嫁不嫁有什么要紧,偷偷多找几个汉子不是更美妙?”   “……”   围观群众的议论一开始还正常,可某些思想肮脏猥琐的男子一开口之后,就越说越没法听了。   他们不光说话龌龊,还一边说一边用下流的目光盯着赵钱氏被按在地上不小心露出来的风光,那眼神,让人恶心至极。   盯着赵钱氏看了几眼,他们意犹未尽,又转头笑嘻嘻问旁边几个认识的寡妇——   “哎!你们也是寡妇,你们以前还经常跟赵钱氏一起接绣活儿,你们是不是也像赵钱氏一样偷男人啊?”   “就是就是,快说说你们偷了几个?”   “你们瞅瞅我们行不行啊?”   那几个寡妇惊呆了。   她们只是买菜时听到这里的动静跑来看看热闹而已,没想到突然遭了无妄之灾。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羞辱,她们又羞又恨,抓起菜篮子里的菜就愤怒砸向那几个龌龊男子。   把人砸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以后,她们又转头恶狠狠盯着赵钱氏。   都怪这贱人!   本来寡妇门前就是非多,为什么还要来败坏寡妇的名声?   她们这些寡妇夫君早逝,这些年带着孩子真的过得很不容易,所以才会跟相同境遇的寡妇们抱团互相帮衬,因此才认识了同为寡妇的赵钱氏,可现在,赵钱氏这不要脸的贱妇竟然连累她们也被人说三道四了!   她们恨不得回到几年前刚认识赵钱氏的时候,见到赵钱氏给她两耳光就绕道走,不跟这种害人的贱妇做朋友!   她们越想越气,对视一眼后,纷纷拿起菜篮子里的东西往赵钱氏身上砸!   “打死你这个骚老娘们儿!”   “我们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自己不甘寂寞去偷人,干嘛来连累我们?我们只是跟你一起干活儿,我们可没跟你一起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我们跟你不是一路货色!今天我们就跟你断交,以后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可不要让人误以为我们跟你是一样的骚狐狸!”   寡妇们为了跟赵钱氏划清界限,纷纷拿东西砸赵钱氏。   周围人一片叫好声。   赵钱氏置身于周遭群众的唾骂打砸之中,抬起头惊惶看着一双双充斥着厌恶的眼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如死灰。   完了。   怎么这噩梦一样的日子,竟会来得这么快?   快得她毫无准备,让她措手不及。   她怀孕的事暴露已经足以让她绝望了,最让她绝望的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竟然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偷人得来!   她没有偷过人!   她是清白的!   她只是不小心被景飞鸢害了,才被白云观的乞丐欺负了一回,除了这一回,她这一生都是清白的!   可是,这种人人唾弃的情况下,她百口莫辩。   她张嘴想说话,根本没人听她说什么,所有人都自顾自陷入对她的审判、唾骂和打砸之中。   她闪身躲开人们扔过来的东西,感受着周遭的恶意,她只觉得仿佛有一片潮水向她挤压过来,她被淹没在这样的冷水之中,快要喘不上气。   在这样的窒息之中,她忽然看到了景家药铺门口,那个静静倚靠着门的美人。   她一愣,随即疯了一样大声说——   “景飞鸢!”   她流着泪,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景飞鸢你告诉他们!你嫁进赵家这半年,可曾看到我跟哪个男人来往密切?你告诉他们,我没有偷人!我没有!”   围观群众一愣,同时看向景飞鸢。   他们期待地等着景飞鸢说出真相。   景飞鸢挑眉。   她没想到赵钱氏走投无路之下竟然会病急乱投医。   竟然让她开口帮忙澄清,有没有搞错?   她是赵钱氏的仇人,赵钱氏还当她是盟友呢?   景飞鸢扫了一眼围观群众,然后拨弄着头发,慢悠悠地对赵钱氏说,“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我虽然恨你,可我不会借机污蔑你。的确,你这半年没有跟外面的男人接触过。”   赵钱氏听到景飞鸢这话,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   她大声对周围的人嚷嚷,“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听到了吧!景飞鸢都说我没有偷人!我是请清白白的!”   就在赵钱氏激动的时候,景飞鸢又慢慢说道——   “不过,你虽然跟外面的男人接触极少,但是,赵家宗族的几位叔叔却经常来咱们家,这也是事实,我没有撒谎——我敢对天发誓,你敢吗?”   “……”   赵钱氏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也平静凝视着她。   景飞鸢还慢悠悠继续说,“我就说么,我们从白云观回来的第二天,为何赵家宗族几位叔叔会那么愤怒地率领赵氏宗族的人来帮着赵灵杰和你来找我麻烦呢,敢情是……有旧情啊。”   “……”   赵钱氏听到这话,顿时目眦欲裂!   她挣扎着想冲过来撕打景飞鸢!   被衙役们拉住后,她怒吼道,“你这贱人!贱人你血口喷人!我跟赵老三赵老五他们几个清清白白!他们虽然经常来咱们家,可他们是来见灵杰这个有出息的远房侄儿的,跟我没有关系!”   景飞鸢眼睫微颤,轻笑道,“是吗?我还没说是谁呢,你就自己说出来了是赵老三赵老五他们几个?”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   他们用了然的目光看着赵钱氏。   嚯!   果然有奸夫!   这赵钱氏是不打自招啊,自己就把奸夫说出来了!   赵钱氏百口莫辩,只能愈发绝望地冲景飞鸢叫骂,“景飞鸢!我要撕烂你这张恶毒的嘴!你这贱人污蔑我毁我名节,你会下地狱的,阎王老爷会拔了你舌头的!”   骂完景飞鸢,她又哭着发着毒誓说她和赵老三赵老五是清白的,怎么都不肯承认她有奸夫。   景飞鸢静静倚着门,看着赵钱氏像疯婆子一样歇斯底里。   前世,赵老三赵老五那几个跟赵灵杰母子俩走得最亲近的人,就是为虎作伥帮着赵灵杰害死她让她去沉塘的人。 第179章 她百口莫辩,哭得崩溃   当时赵灵杰污蔑她偷人,她口口声声喊冤,宗族里其实有人建议再好好查一查,别冤死了她和孩子——   可赵老三他们几个捧着赵灵杰的臭脚,说赵灵杰一个朝廷命官不可能谋害妻子,拉帮结派撺掇宗族里有名望的一伙子人镇压了这些对她有利的意见,执意将她和煜儿还有那同样被冤枉的奸夫一起浸猪笼沉了塘。   所以,故意将脏水泼到那几个人和赵钱氏头上,她一点也不觉得亏心。   她含笑看着还在骂个不停的赵钱氏,啧啧道,“别骂了,也别发毒誓了,省省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铁证,那总不能是我冤枉你的吧?”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声,“不过您这喜好可真独特,找什么人不好,偏要找你夫君同宗之人,你们这不是违背了伦常么?这种违背伦常怀上的孽种,别到时候生下来是个畸胎,那可就是你们的报应了。”   她垂眸。   她比谁都清楚,赵钱氏服用了药玉空间凝结的药丸子,到时候一定会生下“畸胎”。   那肉瘤子一样的可怕畸胎,定会让赵钱氏在本朝受尽百姓唾骂,死后又会以稀奇的案例在野史上留名。   前世,赵钱氏和赵灵杰让她被骂了几十年,而今,她会让赵钱氏的污名流传到千年万年之后!   围观群众一边听着景飞鸢说话,一边对赵钱氏指指点点。   “真是不要脸啊,虽然赵灵杰的爹跟赵老三赵老五他们几个不是亲兄弟,可也是三代以内的堂兄弟啊,赵钱氏偷人偷到那几个人头上了,不要脸!”   “算她走运,被官府抓去了,要是没人抓她,赵家铁定会把她拘到祠堂去,打掉她肚子里的孽种,然后将她和奸夫浸猪笼沉塘!”   “沉塘?笑话,赵家怎么会让她沉塘呢?毕竟她的奸夫可是赵老三赵老五那群人啊,人家在宗族是有话语权的,人家护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她沉塘?”   “也是,只有一个奸夫保护她是比较难,可她比较厉害,她有很多个奸夫嘛,人家一起护着她,哪儿有保护不了她的?”   “唉,也不知道她那死去多年的夫君要是知道她偷人偷到自家人头上了,会不会气得掀开棺材板跳起来找她和赵老三赵老五他们几个索命。”   “……”   周围人的议论声,像冰冷的湖水彻底将赵钱氏淹没。   赵钱氏瘫软坐在地上,绝望地大哭,连叫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原来,被人诬陷是这样的滋味。   景飞鸢看够了赵钱氏崩溃绝望的模样,不想再看了。   她拱手对几个衙役说,“麻烦几位大人把她带走吧,她在这儿让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影响我们景家做生意了。”   衙役们早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这个景姑娘跟摄政王关系匪浅,所以明明已经抓住了赵钱氏也没有将人押走,一直在偷偷给景姑娘机会跟赵钱氏说话。   这会儿景姑娘让他们将人带走,他们立刻拱手笑道,“好,那我们就将人带走了,景姑娘,打扰了。”   说完,他们粗鲁地拽着哭闹不休的赵钱氏离开。   景飞鸢刚要回铺子里,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熟悉的婶子。   婶子一脸殷勤的笑,搓着手说,“景姑娘,我们家送的鱼,你们烧来吃了么?要是好吃啊,我们今后每天给您家送二斤鱼!”   景飞鸢停下脚步。   这是街道对面摆摊卖鱼卖王八的大婶。   她刚从赵家回娘家那两天,这大婶还暗地里跟人议论过她。   所以,听到这大婶居然给她家送鱼,她有些惊到了。   想起今早饭桌上的香煎小黄鱼,她笑道,“原来那小黄鱼是婶子送的啊,很新鲜很好吃,谢谢婶子了。”   大婶笑得一脸褶皱,忙说,“好吃就行,不谢不谢!景姑娘觉得好吃,那我让我们当家的再抓一篓子给你们晌午吃!”   景飞鸢连忙拒绝,“多谢婶子,不过不用了,我们想吃鱼会去您家买,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哪儿能天天白要您的鱼?”   婶子非要送。   景飞鸢一再拒绝。   婶子见送不出去,才作罢。   她搓着手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景飞鸢,小声说,“景姑娘,我就是想说,那个,我前些天嘴巴贱嘴巴臭,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您……”   景飞鸢忽然明白了。   原来是给她赔罪的。   她莞尔,“婶子说过什么啊?我都忘了,婶子要不然提醒我一下?”   大婶一听这话,顿时就拍着大腿笑道,“忘了好!忘了好!景姑娘您是贵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能把我这个小人物说的屁话全都忘了我就放心了!那您忙,我不打扰您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您忙!”   说完,大婶赶紧转身跑了。   大婶刚跑,景飞鸢面前又围拢过来几个人,也是一声声赔罪讨饶的。   景飞鸢没有计较,全都含笑打发了。   打发走了这些爱嘴碎的人们,景飞鸢转身,跟鹤儿和小鲸鱼一起回后院。   一路上,鹤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姐姐,她们都知道你是要嫁入王府的贵人了!”   “看看,前些天她们还瞧不起你,天天凑一起背地里说你坏话,说你竟敢害婆婆被糟蹋,你狠心你绝情你不是个好人,以后谁娶你谁倒霉!结果现在知道王爷要娶你,她们怕了吧,一个个争先恐后给咱们家送礼物,就怕你到时候做王妃了找她们家麻烦!”   “哼,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看不起你!”   “哼,还说没人敢娶你,谁娶你谁倒霉,现在怎么着,王爷要娶你,王爷是谁啊,那是她们一辈子也摸不到的大人物!”   他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抱着景飞鸢的胳膊撒娇,骄傲地哼哼,“我姐姐,是天仙!我姐姐,马上就要做王妃了!我姐姐,以后生的孩子是郡主郡王!我姐姐,会幸福一辈子!”   景飞鸢低头看着与有荣焉的弟弟,不由好笑。   好笑之中,又有一丝丝欣慰。   她跟夫家决裂回到娘家,虽然爹娘弟弟不嫌弃,可在世人眼中她就是景家的耻辱,她就是会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暗地里骂她。 第180章 王爷得了相思病   现在,爹娘和弟弟再也不会因她而抬不起头了。   她会让爹娘昂首挺胸被人尊敬一辈子,再无人敢欺。   她温柔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吃饱没有?姐姐和小鲸鱼还得再吃点,你再吃点好不好?”   可爱弟弟摸了摸肚子,伸出一个手指头,“那就再吃一条小黄鱼!这可是她们嚼舌根以后战战兢兢递来向我姐姐赔罪的小黄鱼,吃起来就是不一样!爽!”   景飞鸢失笑。   她跟弟弟和小鲸鱼一块儿坐下来,给弟弟夹了一个小黄鱼。   小鲸鱼见小舅舅吃得高兴,立刻捧着自己的小碗,眼巴巴望着娘亲哼哼唧唧,“呜呜呜娘……娘娘娘!”   景飞鸢还没给,坏弟弟就伸手拍了一把小鲸鱼的脑门,取笑道,“小鲸鱼呀,你也是鱼,你还吃鱼呀?”   小鲸鱼懵懂眨巴着大眼睛。   景飞鸢笑着给小鲸鱼理鱼刺,温柔说,“你告诉小舅舅,我们当然吃鱼了,我们小鲸鱼是大鱼,生来就是吃小鱼的,对吧?”   小鲸鱼听不懂,但是他喜欢娘亲这样跟他说话,晃着小短腿美滋滋的嗯嗯嗯。   景寻鹤看着小鲸鱼这样,又怜爱又遗憾,“唉,小鲸鱼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景飞鸢手指顿了顿。   她看着安亲王府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应该,快了吧。”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只要她和姬无伤成亲了,小鲸鱼认祖归宗了,小鲸鱼恢复神智就应该快了。   只是……   不知道恢复神智的小鲸鱼,是会拥有前世煜儿的记忆真正做回她的亲儿子,还是忘尽前尘,做一个崭新的小孩儿。   其实,小鲸鱼若是拥有了前世煜儿的记忆,这对小鲸鱼今生的父母亲人来说有些不公平,人家十月怀胎生的儿子,人家牺牲自己的神智治好的孩子,结果躯壳里有着另一个孩子的魂魄,只认她做娘,多让人难过啊……   可是,她真的好希望小鲸鱼拥有前世记忆,只做她一个人的儿子。   ……   翌日。   晌午。   景飞鸢坐在房间里绣绣球,含笑听着谭σw.zλ.嬷嬷和张玄绘声绘色跟她描述赵灵杰的凄惨下场。   “小姐,赵灵杰现在可惨了!”   “没有了赵钱氏帮他,他竟然沦落到自己去讨饭了!”   “你说他讨饭就讨饭吧,他居然还想摆他读书人的清高架子,人家扔钱给他时眼神轻蔑一点,他会觉得受辱,立刻冷着脸将铜钱捡起来还给人家,说什么读书人不食嗟来之食,他只接受好心人的馈赠,他不接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人家好心给他施舍几文钱,他还这样说,人家能受这气么?听说那人当时就气得踹翻了他的破碗,又撕碎了他写的‘请好心人施舍银钱予小生治病’的纸张,还踹了他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离开了。”   “他本来就浑身伤,没药吃也就算了,又还饿了两天肚子,如今虚弱得不像样,人家踹那一脚,他当时就趴地上吐了血,好一会儿才撑着墙重新坐起来。”   “结果他坐起来一看,他破碗里的几个铜板被几个小叫花子趁他摔倒时偷走了,讨了好久的铜钱没啦,连个包子都买不了!”   “听说他气得眼眶都红了,那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直喘大气,活像是谁家的疯牛跑出来了一样!”   “啧啧,他现在是没饭吃,晚上没地方睡,走也走不动几步,听说之前想去茅厕结果走不动路,都尿裤子里了!”   “尿了又没换洗衣裳,只能自己坐在那里让风把他的尿给吹干,真是笑死人!”   “哎呀小姐,你等着瞧吧,等你大喜那天,他一定会被磨平棱角失去尊严变成个彻头彻尾的乞丐,说不定还会混在乞丐群里争着抢着捡你和王爷撒下的喜钱呢!”   景飞鸢听着谭嬷嬷和张玄的描述,没忍住笑了。   看到人渣前夫过得凄惨,她就高兴了。   她抬头温柔问张玄,“张大人,赵灵杰不是举人么?他落魄至此,就没想过去做读书人该做的营生?譬如,给人代写书信之类?”   张玄眨了眨眼。   他轻咳一声,努力装无辜。   “他当然也想过给人代写书信,可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他这种人过好日子啊!他求爷爷告奶奶赊来的笔墨纸砚,被几个打架的乞丐不小心踢翻了,还把那些纸踩脏了,他写不了啊!他又去求了第二次,结果刚弄来纸张,半路上趔趔趄趄碰到了人,人家把他打了一顿撕碎了他的纸……这不,他都赊借两次了,谁还赊纸张给他?他红着眼眶愤怒地捶了一会儿墙以后,只能认命去乞讨了。”   “……”   景飞鸢默默看着张玄。   张玄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景飞鸢。   景飞鸢失笑,“王爷让你们干的?”   张玄眼神虚虚看了眼景飞鸢,然后默默看着窗外,辩解的声音无力且苍白,“我们家王爷其实是正人君子,真的,他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前他是不屑做这种事的……”   景飞鸢越发想笑了。   赵灵杰的凄惨,都没有这样让她愉悦。   她喜欢的人,正在偷偷帮她教训她厌恶的人渣前夫,多让人愉悦啊?   她笑道,“嗯,王爷是正人君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我带坏了他,让他现在没那么君子了——”   她低着头往红彤彤的绣布上扎了一针,眉梢飞扬,又道,“可是,我就觉得现在的王爷挺好的,权倾天下的人,偶尔也不必那么讲原则,适当玩点手段挺好。”   张玄一听,立刻就不心虚了!   他眼睛亮亮地望着景飞鸢,极力吹捧,“就是就是!景姑娘说得对极了!景姑娘简直是老天爷赐给我们家王爷的知心人解语花啊!我们家王爷以前就是太过君子了,有时候我们看着都着急!以后景姑娘您可要好好调教调教王爷,叫他多玩点手段才好!”   景飞鸢笑出声来。   她红着脸颊看了眼张玄,“出去吧张大人,你在这儿聒噪,影响我绣绣球了。”   张玄嘿嘿笑,立刻转身走。   他刚走到门口,又故意停下来问景飞鸢,“景姑娘啊,您就不好奇王爷这两天在做什么吗?” 第181章 抛绣球,招亲了   景飞鸢手指一顿。   她心想,那个男人还能做什么?先皇刚下葬,新皇要登基,他自然在准备登基大典,顺便处理国事。   她笑了笑,顺着张玄的话问道,“很好奇,那你说说,你们家王爷在做什么?”   张玄啧啧道,“王爷没能来见景姑娘,当然是在生病啊!”   景飞鸢一愣,蓦地抬头看着张玄。   她捏紧了手中绣花针,紧张道,“王爷生病了?”   张玄点头,“病了。”   他看了一眼景飞鸢,沉重地一个字一个字道,“而且,是很严重的病,绝症,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治。”   景飞鸢一听“绝症”二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就扔了针站起来,“怎么不早说!我去看看王爷!”   张玄见景姑娘这样着急,竟乱了方寸,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手指抵着嘴唇咳了一声,赶紧说,“您别急!别急啊!我们家王爷的确生病了,不过,他生的病名唤‘相思’,他是因为这几天不能来见景姑娘所以患了严重的相思病!”   “……”   刚站起来的景飞鸢,听到这话愣了愣,又慢慢坐回凳子上。   她红着脸颊,捏着银光闪闪的绣花针,危险地盯着张玄。   竟敢如此打趣她!   可恶!   张玄戏弄了未来王妃,心虚地嘿嘿一笑,自己轻轻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然后他讨饶道,“景姑娘您别生气,您就说相思病是不是绝症?您就说,王爷他这病是不是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治?毕竟咱们家王爷为景姑娘患的相思,天底下只有景姑娘一人可治,您说是吧?”   瞅着景飞鸢故意板起来的脸,张玄大笑着掀开珠帘跑了。   景飞鸢气恼地看着他张狂的背影,脸颊都要烧起来了。   谭嬷嬷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忽然见景飞鸢抬头看她,她立刻端正态度,帮着景飞鸢谴责张玄。   “张玄大人真是太过分了!小姐您别生气,咱们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打他几个板子!哪儿能这么取笑咱们家小姐呢,咱们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脸皮薄得紧,哪儿禁得起他这边关粗人这般打趣?”   景飞鸢脸颊红透了,“嬷嬷!您还取笑我!”   谭嬷嬷再也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她弯下腰,温柔为景飞鸢整理了一下头发,轻声说,“小姐,您知道吗,我现在真的特别高兴,看到您和王爷心意相通,彼此思念,看到王爷的心腹这样亲近您跟您玩闹,我不用想都知道您以后去了王府必定能生活得极好。”   她欣慰道,“真好啊,我美丽善良的小姐,今后再也不会过在赵家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遇到赵家母子俩那样恶心的人。”   景飞鸢靠在谭嬷嬷怀中。   她心里软乎乎的。   她蹭了蹭谭嬷嬷的怀抱,轻声说,“嬷嬷,我要是能去王府,能不能麻烦您,让您家中的哥哥也来王府帮帮我?”   谭嬷嬷一愣。   想到在乡下的儿子,她眼神闪躲,低声说,“小姐,您知道我家大柱的身份的,他是奸生子,他见不得光的,他只适合在乡下待着,若是来了京城,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对他指指点点,他会不堪重负活不下去的……”   景飞鸢看着谭嬷嬷。   她不知道谭嬷嬷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她前世死后三年,谭嬷嬷一家被人害死,抛尸乱葬岗,这件事是真的。   也就是说,八年后谭嬷嬷和她儿子儿媳以及小孙女都会死。   她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她有了能力,又怎么能不将谭嬷嬷的儿子接到身边保护着呢,她怎么能让谭嬷嬷一家再经历前世那种事?   景飞鸢没有多说什么,只温柔笑道,“嬷嬷不想让您家的哥哥来城里生活,我也不好强求,不过我觉得哥哥他在乡下的日子必定很辛苦,又跟您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若是来了城里,你们母子俩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她又说,“再说了,我以前听您说,哥哥从小就老实憨厚,又因为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导致他从小就自卑,经常受人欺负……他一个人在乡下,被人欺负了咱们都帮不了,若是什么时候遇到几个凶恶的,哥哥出了事怎么办?他能来城里就好了,以后有我和王爷护着他,谁也不敢欺负他,他这辈子都不会被人伤了性命。”   谭嬷嬷听到“伤了性命”四个字,瞳孔紧缩。   她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里布满了挣扎。   许久以后,她低声回答景飞鸢,“多谢小姐愿意看顾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我回去考虑考虑,过些日子再给您答复,可好?”   景飞鸢点头,“好。”   她温柔说,“嬷嬷您不要怕给我添麻烦,您这些年对我极好,您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也想待您好,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能保护您和您家中的哥哥一天,谁也休想欺负你们。”   谭嬷嬷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眶。   她紧紧抱着景飞鸢,“小姐,我能遇到您,真的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飞鸢失笑,“您这话说反了吧?能遇到您,明明是我的福气才对,天大的福气!”   谭嬷嬷不由笑出了声。   她抬头望着家乡的方向,有一丝丝心动。   以前景家只是普通商户,她不想给景家带来任何麻烦,可是现在,小姐即将成为摄政王妃,或许,她也是时候将儿子带回京城了……   一晃都二十一年了啊……   她总不能,一辈子让儿子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   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转机了不是么?   对她和儿子来说足以灭门的灾难和麻烦,对摄政王府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   翌日。   景家药铺门口。   景云峰和景寻鹤一大早就端着浆糊,拿着一张大纸,将纸张贴在了药铺外面。   路过的人觉得稀奇,纷纷凑过来看。   “咦,这是啥?”   “我没有看错吧?这上面好像是说,景家要招亲?”   “没错没错,是景家要招亲!上面写着,景家大姑娘景飞鸢流年不利,遇上了个人品败坏的前夫,导致景家一家子都跟着晦气,如今为了冲散家中晦气,景家大姑娘将于三日后抛绣球招亲,只要有人抢到了绣球,当场就可以跟景姑娘拜堂成亲入赘景家做女婿。” 第182章 当场成亲,给他大惊喜   “还有,景家会当场立下字据,他们会拿出一半的家产送给女儿和女婿,女婿想在景家药铺跟着做生意也可以,自己拿着银子出去做其他的生意也可以,只要不作奸犯科,做啥景家都不干涉!”   “嚯,拿出一半的家产送给女儿女婿?这可真是太诱惑人了!”   大家争着抢着跳起来去看纸张上面写的字,个个都觉得新奇。   景家那位姑娘,不是听说跟摄政王关系匪浅吗?   王府的骄阳郡主几次三番跟景姑娘过不去,不就是怕景姑娘去做后娘吗?   怎么现在,景姑娘竟然要抛绣球招亲?   她不嫁给王爷啦?   是她不要王爷,还是王爷不要她?   她和王爷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   围观群众满肚子问题想问,终于,在景云峰进药铺以后,有人凑近台阶小心翼翼问景寻鹤——   “景家小公子,您姐姐要招亲选夫啊?”   景寻鹤之所以磨蹭不走,就是等着有人来问呢。   嗨呀!   可算是有人问了。   他回头看着大家,特别骄傲地大声回答。   “对啊,我姐姐要招亲了!虽然说她才刚和离不久,可她总不能因为遇到了一个赵灵杰那样的人渣,就耽误自己的青春韶华几年不嫁人了吧?这段姻缘里错的又不是她,她干嘛要陪人渣虚度青春?我们觉得恰恰因为她遇到过那种人渣,她才更应该赶紧选个好夫婿,争一口气气死赵灵杰!”   大家笑着应是。   大家见小公子这么好说话,问啥说啥,人群中便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景家小公子,我们好像听说……说摄政王似乎喜欢你姐姐,那你姐姐怎么不嫁给摄政王,还要自己抛绣球招亲呢?”   景寻鹤愈发骄傲。   他叉着腰哼道,“喜欢我姐姐的人多了去了,何止一个王爷啊?偏偏那些喜欢我姐姐的人呢各有各的长处,个个都非常招人稀罕,他们都人品极好又对我姐姐一片真心,我姐姐实在是难以抉择,所以她才想出了抛绣球这个法子!反正她谁也不选,谁也不得罪,就让那些人自己凭本事抢她的绣球吧,谁能抢到,谁就跟她有缘!”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   一个嫁过人刚和离的女子,有一个王爷喜欢就已经是老天爷偏爱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还有许多男人喜欢?那些男人还个个都人品极好跟王爷不相上下?   嘁!   说什么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谁信啊?   围观群众对视一眼。   哼,他们就等着看吧,看看三天后景家抛绣球招亲,会有多少跟王爷不相上下的好男子来抢绣球!   要是一个好男儿也没有,来的全都是歪瓜裂枣,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景寻鹤瞅见围观群众那不以为然的模样,扭头走了。   等着瞧就等着瞧!   三天以后,权倾天下的王爷和美貌无双的阿澜哥哥一出场,就足以亮瞎这些人的眼睛!   ……   景家抛绣球招亲的告示张贴出去,一天功夫,满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   区区商户女选夫竟能传播得人尽皆知,自然跟景飞鸢和摄政王以及骄阳郡主之间的恩怨情仇有关,但凡是牵扯到这些大人物的事,就会有无数人关心。   这不,连刚登基的小皇帝也知道了这事儿。   他换上了黑色的龙袍,坐在龙案后面,托腮眼巴巴望着他英俊的皇叔。   “皇叔,你还坐得住啊?不是,你怎么坐得住的?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姬无伤抬头看了一眼小皇帝。   他淡定得很,“我有什么坐不住的?我着什么急?”   小皇帝急忙说道,“朕都听说啦!你喜欢的景姑娘要抛绣球招亲啦!皇叔你还在孝期,你的心上人要招亲选夫当场嫁给别人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呀!朕都要替你急死啦!”   他一边说一边蹦到姬无伤面前,眼巴巴地说,“皇叔皇叔,朕为你和景姑娘赐婚好不好?朕下旨让景家取消抛绣球招亲,朕把她赐给你,谁也不能抢走我皇叔喜欢的人!”   姬无伤看着可爱的小侄子,没忍住笑了。   那么讨人厌的老东西,怎么会生下这么个纯良的崽崽呢?   他放下朱笔,转头看着小皇帝。   “皇上,你怎么知道景姑娘抛绣球不会砸我头上呢?若是老天爷注定我跟她有缘,她的绣球砸中了我,我当场就被景家抓着拜堂成亲入赘为婿,皇上你不会不答应吧?”   “……”   小皇帝懵了。   他呆呆地望着姬无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好半晌,他才眨巴着眼睛傻乎乎地说,“皇叔也要去抢绣球啊?可是,可是皇叔你还在孝期哎,你跑去抢绣球抢媳妇,这,这,传出去不太好吧?一定会有讨厌的大臣借机参你一本的……”   姬无伤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说,“参一本?啧,他们就是将参我的奏折堆满整个京城又能奈我何?”   他修长手指头轻轻弹了弹小皇帝的脑门,说,“皇上,皇叔不怕他们参我骂我,皇叔怕的是他们骂景姑娘。如今景姑娘没有跟我纠缠,她选择了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抛绣球招亲,我去抢绣球世人只会骂我,他们无法说景姑娘半个字的不是,这样一来,我就无所顾忌了,你懂吗?”   小皇帝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他懂。   皇叔不怕自己身后洪水滔天,他只想保护景姑娘,让景姑娘处在风平浪静之中。   他想了想,认真说道,“可是,朕给你和景姑娘赐婚,也一样没人说三道四呀,你和景姑娘谁都不会挨骂,这样不是更好吗?”   姬无伤搂着小皇帝,笑道,“好是好,可你知道若是由你来赐婚,皇叔还得等多久才能跟景姑娘完婚吗?皇叔至少得等半年才能出孝期,才能谈及婚事,然后筹备婚事过三书六礼至少又得半年,这就是一年之后了——”   他低声说,“一年那么长,都足够皇叔家的小弟弟出生了,你说是吧?皇叔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多少个一年可以浪费?”   小皇帝仰头望着皇叔,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来皇叔也会这么不沉稳不冷静,一心急着娶媳妇过门呀!   他靠在皇叔怀里,得意的悄悄说,“皇叔,你这么想要小弟弟,那我知道了,王府那个小弟弟绝对不是皇叔亲生的!他跟周桑宁一样,也是别人家的崽崽,皇叔还没有自己亲生的,所以才这么想要小弟弟!”   姬无伤挑眉,“少胡说八道,那也是皇叔亲生的。”   小皇帝瞅了一眼姬无伤,哼哼着不信。   骗傻子呢。   那个堂弟肯定不是皇叔的亲儿子!   嘿嘿嘿,话说回来,他之前想给皇叔皇婶赐婚来着,可现在皇叔不需要他赐婚了,那他就换一种方式吧!   过两天皇叔被景家拉去成亲的时候,他要送给皇叔一个大大的惊喜!   保证能让皇叔皇婶激动得晕过去,嘿嘿! 第183章 王爷为她,盛装打扮   一晃眼,两日又过去了。   景家大小姐景飞鸢抛绣球招亲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大早,景家药铺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景家所有大夫和伙计都为搭建临时绣楼而忙活起来。   药铺二楼的长廊挂着红绸,被妆点得极其漂亮,远远一看就知道景家这是要办喜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洋洋。   很多为景家富贵动心的平民百姓,天不亮就守在了景家药铺外面。   这会儿见景家忙活起来,他们也跟着满心火热。   嚯!   景家果然没骗人,景姑娘今天当真要抛绣球招亲了!   瞅瞅,红绸都缠上了,等会儿抢到绣球的人直接就能跟景姑娘拜堂成亲,今晚就能洞房花烛!   啧啧,不过是耽误半天时间来抢绣球而已,不值当什么,可若是能成功抢到绣球,就能抱得美人归,还能白得景家药铺一半的家产,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啊!   别说只用蹲守半天,就是蹲守半个月,他们也得来试试运气!   万一就让他们捡漏了呢?   万一大人物们在天上你争我抢,结果没拿稳绣球,绣球骨碌碌滚到他们怀中了呢?嘿嘿,到时候他们就立刻趴在地上死死把绣球抱怀里,想抢走绣球就得先要他们的命,誓死保护绣球!   ……   同一时刻,景家药铺后院。   景飞鸢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任由谭嬷嬷为她盛装打扮。   她手边放着一个红彤彤的美丽绣球。   圆溜溜的绣球上缀着许多个漂亮的绳结流苏,绣球的绣罩极好看,足以见得景飞鸢女红之精妙。   小鲸鱼喜欢极了这个绣球。   他都不缠着娘亲了,就站在梳妆台前扒拉着绣球流苏,歪着脑袋美滋滋地左右看,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谭嬷嬷见状,故意打趣道,“小姐您看,看把咱们家小公子乐得,也不知道他和他王爷爹爹相比,谁更喜欢您这绣球!”   景飞鸢脸颊微红,“嬷嬷您别说了,我这两天都要被你们打趣得没脸见人了。”   谭嬷嬷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替小姐高兴嘛,就忍不住想打趣您,小姐您可要多担待啊,没准等会儿夫人也会来打趣您呢!”   谭嬷嬷正说着话,李知薇推门走进来了。   她进门就看到小鲸鱼在扒拉绣球,不由笑道,“小鲸鱼这么喜欢啊,那你等会儿问你爹爹要,让你爹爹送给你!”   小鲸鱼回头望着外祖母。   他眨巴眨巴眼睛,听不懂外祖母的话。   不过“爹爹”二字,他听懂了。   他摇着头,又指着景飞鸢,认真地说,“娘!娘!”   李知薇笑眯眯地说,“你是说,你爹爹没有绣球是不是?这个绣球是你娘亲的是不是?”   她轻轻拍了拍小鲸鱼的脑门,笑道,“傻孩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绣球就是你爹爹的呀,等会儿就要落到你爹爹手里了,你到时候问你爹爹要就行了——”   说到这儿,她故意扭头看着景飞鸢,揶揄道,“对吧鸢儿?这个绣球是王爷的吧?你是给王爷绣的吧?”   “……”   景飞鸢红着脸颊无奈地望着娘亲。   果然被谭嬷嬷说中了。   娘亲也来打趣她了。   她拍了拍自己红通通的脸颊,害羞道,“娘,女儿上一回出嫁那天您都没这么高兴呢,怎么今儿抛绣球招亲,您这么开心啊……”   李知薇走到女儿身后,从谭嬷嬷手中接过梳子,为女儿梳理头发。   她温柔说,“一回生,二回熟嘛,第一次嫁女儿,只顾着为女儿的离开而悲伤了,今天是第二次经历这种场景,悲伤没多少了,自然就更高兴些。”   她看着镜子里女儿娇美的容颜,笑道,“再说了,娘现在特别兴奋,等会儿娘就要见到王爷和阿澜打起来的场面了,娘真是好激动,你说他们俩到底谁会抢到绣球呢?要是王爷输给阿澜了,那他该怎么收场啊?”   景飞鸢特别自信,“王爷不会输的。”   李知薇笑道,“那可未必,昨天阿澜教鹤儿学武,阿澜一时兴起就给鹤儿表演了一番,我和你爹路过,我们都被他的武功惊呆了!他能嗖的一下子飞起一丈高!他能把剑舞得如蛟龙戏水!他真的好厉害,我总觉得王爷会输给他!”   一直听不懂话的小鲸鱼,这会儿忽然也接了一句话。   他拍着梳妆台特别兴奋地说,“小舅!棒!棒!棒!”   李知薇惊喜地说,“小鲸鱼也知道小舅很棒啊?你阿澜小舅舅超级厉害的,对不对?”   小鲸鱼明明没听懂,却拼命点头,得意得要命。   “……”   景飞鸢看着娘亲和小鲸鱼,一颗心忽然提起来了。   难道阿澜真的比王爷厉害?   连小鲸鱼这个傻乎乎的都知道他小舅舅超级棒,那就是真的很棒了。   她之前对王爷有着迷之自信,她以为王爷征战沙场百战百胜,肯定会比阿澜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厉害,可现在……   她有点不安了。   万一论单打独斗,王爷真的不如阿澜厉害,最终是阿澜抢走了她的绣球,那她岂不是要嫁给阿澜?   她倒不嫌弃阿澜,阿澜那么好的男孩子,配得上十个她这样的女子,她能嫁给阿澜是她的荣幸,可是她心里喜欢的是王爷啊。   她扭头望着门外,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再也无法安定了。   王爷……   你一定要争气啊!   ……   此刻安亲王府。   姬无伤也在盛装打扮。   说是盛装打扮,其实他也只能在黑色和白色上面做选择。   毕竟,他皇帝哥哥刚下葬几天,他还在孝期。   姬无伤敲着额头,低头看着挑选出来的一堆黑白二色的衣裳,一堆素色发冠和发簪,一堆黑白的靴子——   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他觉得这些全都不好看,配不上今日他和鸢儿的喜气。   他再一次怨怪起了他狗皇兄死得不是时候,然后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除张玄之外的七个心腹,问道,“本王穿哪一身好看?”   七个心腹默默看了一眼那些衣物,又齐刷刷抬头望着姬无伤。   这也太难为他们了吧?   他们七个都是边关来的大老粗,他们自己穿衣裳都是随便拿来套,根本不管什么配色,也不管衣裳跟靴子和发冠搭不搭。   王爷现在竟然让他们来提意见,这还不如让他们出去跑二十圈呢,真是折磨死人了! 第184章 从此是她一人的夫婿   姬无伤看着七个犹如锯嘴葫芦的心腹,嫌弃道,“出去吧出去吧,关键时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七个心腹委屈巴巴,“王爷您做个人吧,我们是男子,我们又不是桑宁姐,我们怎么懂得搭配衣裳?”   他们盯着那一堆衣裳靴子看了看,然后出馊主意——   “要不然王爷您就穿一身白吧!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就是说穿白色的最好看了,王爷您就穿白的,从头白到脚,学学京中那些王孙公子,拿一把折扇,咱们也来走走这温润无双的公子风!”   “对对对,大喜的日子穿一身黑不溜秋的衣裳不好,您就穿白的,一定好看!”   “……”   姬无伤看了一眼七人,盯着一堆衣裳迟疑过后,选择了听取七人建议。   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一件白色的锦袍,又拿了一双不染纤尘的白色缎面鞋,拿了个白色的发冠,转身走进内室。   不多会儿,他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果然是,从头白到脚。   整个一翩翩君子小白脸风格。   几个心腹一看到这样风度翩翩气质内敛的王爷,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争相吹捧道——   “王爷!您这样真是贼好看!比那个什么赵灵杰好看千百倍!”   “那是当然,咱们家王爷比赵灵杰那阉人高,身材比那阉人好,王爷身居高位的气质也甩那阉人八百里!”   “瞅瞅,瞅瞅,明明我们家王爷和景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唉,也就是咱们家王爷这些年镇守边关没回来过,要是王爷去年就回来了,景姑娘恐怕早就对纵马当街而过的王爷一见钟情了,根本不会嫁人,哪儿还有他赵灵杰的事儿啊?”   “哎呀王爷,以前您总是一身黑色打扮,看着就显老,又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二十八的人看着愣是像三十出头!可今天王爷您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了,您这个样子,对人说您只有二十四都有人信的,您和景姑娘之间的年龄差距一下子就变小了呢!”   “咳……王爷啊,就是您那个面具,看着有些碍眼了。”   “就是就是,之前您一身黑衣,配着面具,看着很威严很有气势,可现在您走的就是温润君子风,再戴这么块吓唬人的面具,就跟您的打扮不搭配了,您要不然把面具摘下来吧?”   “对!以前您一直戴着面具是因为顾忌您那每个月必定发作的怪病,您怕您恢复狼性失去理智的时候跑出去丢人现眼,让人认出您来。可现在景姑娘能治您的病,您今后再也不怕了了,那这面具戴不戴还有必要吗?”   “没错,王爷您以后就是要娶妻生子的人了,面具这玩意儿能不要就不要了吧,否则吓哭咱们家的小郡王小郡主怎么办?”   “……”   姬无伤整理着衣裳和袖子,淡定听着心腹下属们无脑吹捧夸赞他。   越听,越高兴。   谁不爱听别人说好听话呢?   尤其是听到小郡王小郡主,他脸上的笑愈发明媚了几分。   或许……   他真的是时候将面具摘下来了。   他记得之前小鲸鱼见他脸上的面具就有些害怕,小鲸鱼都四岁了还怕,那他刚出生的儿女岂不是会更害怕?   那可不行。   刚出生的小娃娃都是娇弱的,胆小的,需要父王精心呵护,怎么能被父王吓唬?   他必须给孩子们留个好印象。   他不能让孩子们只亲近娘亲,畏惧疏远他这个父王。   想到这儿,姬无伤迈着轻快的步子,快步走到镜子前面。   他凝视着镜中被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的自己。   这些年日日戴着面具,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从今以后要将面具摘掉,以真面具示人,一时之间他竟还有些不适应。   他伸手放在面具上,缓缓将其摘下来。   看着镜子里那张英俊的脸,他自信地勾起了嘴角。   瞧。   他姬无伤长得并不比燕离澜那小子差。   若他等会儿以这样英俊无双的面目出现在景家药铺前面,景家的岳父岳母会不会将那颗偏向于燕离澜的心,偏向于他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期待。   他将面具放下,慢悠悠说,“好,就听你们一回,本王自今日起摘下面具——”   他看向七人,“你们说得对,本王从今以后就是有妻室的人了,本王该改头换面,以新面目重新陪我的鸢儿活一次。”   他目光越过七人,落在屋外,“本王要让世人看看,上半辈子,本王是戴着面具驰骋沙场冷血无情的安亲王,而自今日起的下半辈子,本王因鸢儿而改变,本王从此只是景飞鸢的夫婿,是小鲸鱼和弟弟妹妹的父亲,本王与从前,将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他整理好袖子,含笑领着七人离开。   “走,随本王去景家见一见岳父岳母,鸢儿已见过我的真实模样,可岳父岳母和小舅子还没见过我摘了面具的模样呢,也不知道,他们待会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七人看着走路带风的王爷,没忍住笑了。   哎哟哟,这个像极了斗场上的公鸡的男人,真的是他们家王爷吗?   笑死人了!   姬无伤领着七人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了蹲在墙角扒拉小草的郑知恩。   郑知恩看到姬无伤,立刻站起身,蹦蹦跳跳朝姬无伤跑来。   “父王!”   郑知恩用超好听的小奶音喊了一声姬无伤,然后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夸赞道,“哇!父王你没戴面具了耶!哇!父王你长得好好看啊!难怪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娃娃,我父王真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爹爹啦!”   “……”   姬无伤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   真会拍马屁。   可惜了,这并非他儿子。   他淡淡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郑知恩小手试探着去抓姬无伤的袍子,“父王……”   他手刚伸出去就被姬无伤躲开了,手指落了空,他只能遗憾地收回手。   他背着小手,萌萌地问道,“父王你是不是要去抢绣球呀?抢绣球一定很好玩,父王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姬无伤眯着眼,“带你去做σw.zλ.什么?带你去给人家添堵么?”   郑知恩哼了一声,“我这么乖,我才不会给人添堵,我是去给父王帮忙的啊!万一父王你抢不过那些人怎么办?” 第185章 王爷对她使美人计?   姬无伤闻言,轻笑出声。   “我抢不过,你就能抢得过了?”   他伸手碰到郑知恩的头顶,又平行着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笑道,“还为我帮忙,就你?你能怎么帮本王?”   郑知恩噘嘴,“父王你不要小看人,我人小腿短,我可以像小泥鳅一样在大人们脚边上钻来钻去呀!我能帮忙的!我能!”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小东西。   这小东西已经住进王府多日了,一直表现得很乖巧,让干嘛就干嘛,很少有这么执拗非要缠着他的时候。   可今天这小东西如此反常,难道,真的有自信能帮上他的忙?   啧。   这要真是个普通的四岁孩子,他肯定不会当回事,可这小东西是狗皇帝派来的,神神秘秘,不知道什么来历,他信这小东西一回应该也不妨事。   想到这儿,姬无伤点头应下,“行,你要去便去吧,等会儿人多,你跟紧一点,走丢了可没人去找你。”   郑知恩乖乖点头,“我不会走丢的。”   说完,他张开小胳膊非常自然地提要求,“父王抱着我走吧,我腿短跟不上你们,你抱着我我就不会走丢啦!”   “……”   姬无伤默默看着这孩子。   这到底是不是个四岁孩子呢?   他总觉得不像……   可是,这人若是不止四岁,那又是怎么好意思卖萌撒娇让人抱抱的?   郑知恩坦然地跟姬无伤对视。   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他扭了扭小身子,萌萌催促道,“父王!抱抱呀!”   姬无伤抬手揉了揉额角。   他随手指着身后七人,“你们,来个人抱他。”   说完,他就绕开郑知恩往前走了。   郑知恩瞅他一眼,噘嘴哼哼着转头看向七个侍卫。   他歪着脑袋挑选了一下,自己指着最高最壮的那个说,“叔叔,你抱我!”   被点名的侍卫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地走上前,将这个冒牌货小子一把抱起来。   他心想,王爷到底要啥时候揭穿这小子的身份啊!   一直养着个冒牌货,不烦吗?   还有那些帮着先皇撒谎欺骗王爷的郑家人,什么时候赶出府去?   难道是要等王妃带着小鲸鱼过门了,再好好处理郑家和人冒牌货的事?   ……   景家。   姬无伤一行人骑马来到景家所在的街道上时,景家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姬无伤握紧缰绳勒马。   他看了一眼那足有上百人的场景,又缓缓抬头看着景家药铺的二楼。   将那喜庆的红绸尽收眼底,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他的鸢儿站在上面含笑向他抛来绣球的画面。   他压下心底欢喜的波澜,重新看向拥挤的人群。   “想跟本王抢妻子的人还挺多,这些人挺不错,有眼光。”   他话音一转,“不过,他们今儿是白来了,本王的人岂是他们能抢走的?”   七个侍卫听得好笑。   王爷这与有荣焉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来抢他媳妇,他不仅不吃醋,还很骄傲?   啧,大概他对景姑娘真的是真爱吧,所以看到景姑娘这么受人喜欢,他也跟着高兴。   姬无伤示意所有人下马,不要站在街上挡住行人去路。   他也没有继续向前靠近景家。   他虽然是来抢绣球的,可是他堂堂王爷,不屑去人堆里跟大家一起挤来挤去。   他便在旁边酒楼等着好了,距离抛绣球的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等鸢儿捧着绣球出现了,他再去景家门前。   ……   景家药铺。   姬无伤一出现,在药铺门口探头探脑的小伙计就看到了。   小伙计新奇地睁大眼睛盯着姬无伤看了又看,确定那是他们等的王爷以后,他惊喜地一拍大腿,转身往铺子里面跑去。   他飞快来到景飞鸢院子里,扯开嗓子欢喜地大声喊,“夫人!大小姐!王爷来了!王爷他来啦!”   话音刚落,景飞鸢的房门就被李知薇打开。   李知薇笑道,“王爷来了就来了,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小伙计激动得不得了,大声嚷嚷,“不怪小的激动啊夫人!您是不知道,王爷今天跟往日里都不一样!他没戴面具!嘿,方才他远远出现,小的打眼一看,愣是不敢认!实在是太好看了,小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李知薇惊讶极了。   谁不知道安亲王姬无伤的容貌是个谜啊,这么多年就没人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实模样,可他今天竟然将面具摘下来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鸢儿?   哎哟哟,若真是如此,那她们家鸢儿面子也太大了吧?   恐怕不出一天,全京城都会知道摄政王对她们家鸢儿如痴如狂,堂堂王爷为了抢到绣球成功娶到鸢儿,竟然不惜摘下面具当众对鸢儿使美人计!   啧,说出去要叫人笑死了!   当然,她们家鸢儿不会被人笑死,她们家鸢儿是会被人羡慕死,全京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会羡慕她家鸢儿被王爷如此疯狂地爱慕!   李知薇越想越高兴,转身就回屋美滋滋地说,“鸢儿你听到了没有?王爷为你摘下面具了,你今儿可是要出风头了!出大风头!”   景飞鸢自然听到了。   她也很意外姬无伤的举动。   她心底泛起一阵阵的甜蜜,不由伸手轻轻拨弄着绣球,轻声说,“但愿他能抢到绣球,不要被人截胡,否则,岂不是对不住他这一番心意?”   李知薇笑了。   女儿上一次嫁给赵灵杰的时候,可没有今日这么欢喜。   盲婚哑嫁果然不如两情相悦这般美好。   她温柔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安抚道,“别担心,他会抢到的,我女儿这么喜欢他,那,他一定会抢到。”   她拉着女儿的手说,“走,既然王爷已经来了,咱们现在就去抛绣球。”   她附在女儿耳边,打趣道,“早一点抛,早一点选定夫婿,你就能早一点跟他拜堂成亲做夫妻,是不是?”   景飞鸢脸颊红透了,“娘,您又来了,您有没有数过您这两日都打趣女儿多少回了?”   李知薇笑得不能自已。   她当然要多打趣打趣,毕竟她女儿以后做了妻子做了娘,性子更放得开了,可就没现在这羞答答的模样好玩了。 第186章 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景飞鸢拉着娘亲坐下。   她忍着脸上的滚烫,温柔说,“娘,再等等吧,咱们在告示上说的是午时抛绣球,那就得等到午时,不能因为王爷来得早就把时辰提前,那不是太明显了么?今儿啊,盯着咱们家的人必定不少……”   李知薇想想也是,便安心陪女儿坐着。   ……   此刻距离景家不远处的酒楼里。   姬无伤跟七个心腹侍卫和一个四岁娃娃坐在包厢里,吃着丰盛的早饭。   姬无伤一大早刚从皇宫回王府,回府后就去沐浴,又挑了许久的衣裳,根本还没来得及吃饭。   他的心腹们跟着他一起忙活,也一样没来得及吃。   这会儿大家坐在一起,不分尊卑,大快朵颐。   而四岁的郑知恩则食不知味地啃着小馒头,眼巴巴望着吃肉的大家。   察觉到郑知恩的视线,侍卫陈嵩看向郑知恩,咧嘴一笑,“嘿,怎么着,你想吃肉啊?别想了,小孩子大早上的不能吃肉,不消化,吃你的小馒头吧。”   郑知恩看了眼满桌子香喷喷的肉,馋得直咽口水。   陈嵩举着酒杯凑过去,笑嘻嘻道,“这么馋我们的肉,那你们馋我们的酒吗?要不要来上一口?”   郑知恩看着酒杯,眼神戒备。   他不能喝酒。   他气呼呼地啃了一口包子,扭头望着窗外,不搭理故意逗他玩的陈嵩。   陈嵩见他这样,还来劲了,“小公子,这么着吧,你喝一口酒,我给你吃一口肉,咋样?来,咱们男子汉,酒量得从小锻炼起来!”   郑知恩翻了个白眼,不搭理陈嵩。   陈嵩推了推他胳膊,笑嘻嘻又说,“小公子,别怂嘛,来一口,酒很好喝的!你就算现在不喝,等会儿你父王跟你母妃成亲的喜酒你也得喝上一口的,早喝晚喝都得喝,来,喝一口!”   “……”   郑知恩哼哼一声,推开陈嵩的胳膊,跳下凳子跑到窗边坐着了。   满桌子人见状哈哈大笑。   郑知恩回头瞅了一眼大笑的侍卫,微微眯眼。   呵。   嘲笑他不能喝酒是不是?   这些人知不知道啊,这些人在嘲笑他的时候,他也在嘲笑这些人?   知道他为什么不喝酒吗?   因为他喝了酒,背上会出现圣莲图案,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很警醒,滴酒不沾……   啧,这些人不是一直在苦苦寻找国师后人么,这些人不是想找到背部有圣莲图案的人么,他偏不暴露身份,让这些人跟傻子一样找一辈子吧!   郑知恩略显得意地看着窗外,任由那些大人们嘲笑他。   他小口小口啃着包子,忽然,他察觉到对面茶楼上有人正看着他们包厢这边。   他蓦地看向对面茶楼。   盯着茶楼里那个少年看了几眼,他回头对姬无伤说,“父王,那个大哥哥一直盯着我们,他是不是认识你啊?”   姬无伤吃完了饭,正在擦嘴。   听到郑知恩的话,他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对面茶楼。   瞧见茶楼里安坐的少年,他勾起嘴角。   “燕公子,早啊。”   他拱手示意。   对面茶楼里,燕离澜看到这个忽然出现在窗边的英俊男人,惊得手中茶杯都瞬间摔落下去!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姬无伤!   这……   这就是姬无伤摘下面具后的真面目?   这也太好看了!   难怪方才那小伙计跟见了神仙一样,疯疯癫癫跑进姐姐的院子里跟姐姐报喜!   他本以为是那伙计夸大其词了,所以存着点比较的心思,不甘心的来茶楼想看看姬无伤的真实容貌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他倒是看清了姬无伤的容貌,可是,这还不如不看呢!   他现在心里特别酸,他好嫉妒啊呜呜呜,他心里特别的不安!   他摸着自己的脸——   他的身份地位都不如姬无伤,他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可现在,他连这张脸的优势也没有了,他根本不如姬无伤好看呜呜呜!   人家姬无伤才是真正的成熟美男子,人家的英俊里充满了诱人的男人味,哪儿像他啊,一脸稚嫩,半点男人味都没有呜呜呜!   燕离澜越想越难过,他捶着桌子恶狠狠地盯着姬无伤,隔空叫骂,“你好无耻!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想对姐姐使美人计!可恶!谁让你摘面具的!你不是爱戴面具吗,你怎么不戴一辈子啊你!”   姬无伤没想到燕离澜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小情敌,真的是有几分可爱在身上的。   这不是变相的夸赞他英俊貌美吗?   他笑着道谢,“多谢燕公子认可本王的容貌。至于美人计……若使用美人计就能助本王抱得美人归,那,使一使又何妨呢?老天爷既然让本王生了这样一张脸,本王就该利用起来,本王总不能浪费这点优势,跑去自毁容貌吧,你说是不是?”   燕离澜气得想呜呜哭几声给狗王爷听听。   好气啊!   真的要气死了!   他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姬无伤说,“卑鄙!无耻!你别笑得太早,你脸长得好看又怎样,你武功不一定比得上我!我等会儿会拼尽一身武功跟你抢到底的!我告诉你,姐姐是我的,我明明比你先认识姐姐!你休想把她抢走!”   说完,他就气呼呼离开茶楼跑走了。   姬无伤站在酒楼包厢里,看着小少年气得跑掉的背影,没忍住朗笑出声。   要不是他真心爱慕鸢儿,他真的不忍心跟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子抢媳妇。   可是,没法子,他们看上了同一个姑娘,这少年再招人稀罕,他也得为了媳妇而决战到底。   坐在旁边的郑知恩,若有所思地看着燕离澜离开的背影。   燕公子?   这就是为了保护姬无伤的亲儿子,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又幸运的被景飞鸢搭救的那个燕公子?   奇怪……   他之前明明没见过这少年,可不知为何,这少年让他有一种熟悉感……   难道他曾在哪里见过这少年不成?   郑知恩仔细想了想,没从记忆里找到这么个人,便摇头作罢,不再多想。   他抬头看着姬无伤,萌萌问道,“父王,就是这个家伙要跟你抢媳妇呀?他很厉害吗?” 第187章 抢媳妇   姬无伤低头回答郑知恩,“对,就是他,他很厉害,别看他年纪小,可就算是面对大内高手,他也能以一敌十。”   郑知恩越发来了兴趣。   这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造诣?   真是了不起。   恐怕,比他的天赋还要高几分……   郑知恩用力啃了一口包子,说,“父王你别怕,我等会儿帮你!今天我一定会帮你抢到媳妇的!”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盯着郑知恩。   真奇怪,这不是皇帝派来的人么,为什么一定要帮他?   郑知恩察觉到姬无伤的视线,他仰头无辜地跟姬无伤对视。   看他做啥?   他也不想这么狗腿的献殷勤啊,可是,为了将来能去皇宫住几年让太医好好治他的病,他只能如此处心积虑跟王爷搞好关系,唉。   他眨了眨眼,笑得特别乖特别甜,萌萌地说,“父王!我想帮你!我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真哒,我是个乖孩子,我特别想跟你好好相处的!”   姬无伤啧了一声,没当回事。   皇帝派来的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这孩子一心想帮他的忙,必定是对他有所求。   暂且不管,他且走着瞧瞧。   他看向陈嵩等七个心腹侍卫,嘱咐道,“你们听着,等会儿鸢儿抛绣球,你们可以在底下为我助威,为我掠阵,可以帮我一起抢,但是,绝不可出手暗箭伤人。”   说到这儿,他低头看了一眼郑知恩,“你也如此。”   郑知恩眨着大眼睛装傻,“父王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只是个力气小小的小孩子呀,我就算用尽吃奶的力气朝他扔石头,我也打不到他的呀!”   姬无伤弹了弹郑知恩的脑门。   他一字一顿,“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听着,你想帮忙,本王领了你的好意,但是绝不可暗中出手偷袭——”   他扫了一眼屋中所有人,又说,“燕离澜燕公子是小鲸鱼的救命恩人,同时,他也是个极有本事极其值得我尊重的对手,你们若出手暗中伤他,用这种卑鄙手段助我,我一辈子良心有愧。”   七人同时拱手行礼,“请王爷放心!属下们必定谨遵王爷吩咐,只帮忙抢,绝不会暗箭伤人,绝不会辱没了王爷的名声!”   姬无伤看向还没回答他的郑知恩,“你呢?”   郑知恩低着头。   方才姬无伤那句话几乎等于拆穿他的身份了。   他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叫父王了。   他摸着鼻子,小声说,“你们的规矩真多,到底是媳妇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啊?想要达成目的,就得不择手段,再说了,我们又不会杀了那个燕公子,只是偷偷出手帮一帮你,有何不可……”   姬无伤轻笑。   他负手而立,笑问郑知恩,“你的意思是,没有你们偷袭燕公子,本王就一定赢不了燕公子了?燕公子武功的确厉害,可本王,也不至于那么废物,连个小孩子都战胜不了。”   他转身望着景家药铺的方向。   “今日,本王会全力以赴,哪怕拼着受伤,本王也得赢了燕公子不可!”   “他会为抢绣球拼尽全力,而本王,可以豁出命。”   “本王为了鸢儿不怕死,他可以么?”   ……   一晃眼,半个时辰过去。   午时终于到了。   听到小伙计在外面报时,景飞鸢精神一振。   她已经在闺房里枯坐了许久,终于能去抛绣球选她喜欢的那位夫婿了。   李知薇笑着起身,“走,我们出去!谭嬷嬷,我挽着鸢儿,麻烦您老帮鸢儿捧着绣球——”   谭嬷嬷含笑应了。   三人领着小鲸鱼走出院子,在院外遇上了前来的景寻鹤。   景飞鸢将小鲸鱼这个小尾巴交给景寻鹤看管着,然后,她与娘亲来到前院,跟等候多时的爹爹景云峰汇合,四人一起走上药铺二楼。   他们刚一出现,底下等着抢绣球的百姓就激动起来。   “快看!”   “景老爷景夫人和景小姐来了!”   “那就是景小姐啊?早就听说过景小姐是个大美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她这容貌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了!”   “这样美丽的妻子,还带着无数钱财下嫁,这样的好事儿我做梦都不敢想,所以等会儿我会使出吃奶的力气抢绣球的,要是跟大家磕到碰到了,大家可不要见怪啊!”   “……”   底下的人激动嚷嚷着,一个个都摩拳擦掌铆足了劲儿想要抱得美人归。   景飞鸢静静站在栏杆后面。   她低头看了看这一张张陌生的脸,视线往左移动,瞬间就看到了站在街道十丈之外的姬无伤。   哪怕人潮拥挤,可那个男人,依然那么醒目。   他一身白衣挺直脊梁骑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七个威风凛凛的侍卫,与其余抢绣球的人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此刻,他也正眺望着二楼,漆黑眼眸里染着笑,静静望着她。   景飞鸢与他的眼神对上,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种甜蜜从彼此的眼神里滋生。   景飞鸢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不戴面具的王爷,的确鹤立鸡群。   好看得让人目眩神迷。   不过此刻有这么多人看着,景飞鸢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得飞快移开视线。   目光刚从姬无伤身上收回,她很快又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屋檐上的小少年燕离澜。   小少年也不知道是跟谁生了气,正噘着嘴气鼓鼓的,像个含着食物的小松鼠,脸颊嘟嘟的可爱得很。   景飞鸢宠溺地看了眼小少年,收回视线,对景云峰说,“爹爹,我准备好了,可以了。”   景云峰立刻上前。   他冲底下激动叫嚷的人招手,示意大家安静。   等大家安静下来后,他笑着拱手,大声说——   “我景某人在此感谢大家愿意赏脸来这儿参与我女儿抛绣球选夫婿,感谢大家看得起我们景家!”   “我女儿景飞鸢命苦,半年前由我这个眼瞎又糊涂的爹爹做主,让她稀里糊涂嫁给了一个隐瞒身体缺陷骗婚的人渣,一月前,那人渣母子俩恶意加害她,她虽侥幸逃脱,却因此与那一家人撕破了脸,夫妻缘尽,和离后回到了娘家。”   “大家也知道,女孩儿的韶华最是易逝,她已经被人耽误了半年时光,我们家不能让她再耽误几年光阴,所以趁着如今新皇登基这大好的时候,让她抛绣球选夫婿,希望她能沾一沾先皇的喜气,挑选个好夫婿!” 第188章 她只属于本王一人   “今日咱们家抛绣球选夫呢,一不看出身,二不看相貌,只看一个‘缘’字!”   “只要能抢到我女儿的绣球,那就是跟我女儿有缘,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我们景家若能得了上天旨意选中夫婿,那咱们就遵循天意,无需再三书六礼,今日选夫今日即刻拜堂成亲,绝不食言!”   “好,话不多说,现在就让我的女儿景飞鸢上前,抛绣球——”   景云峰在底下人一阵叫好声中,含笑退到后面。   他拍了拍景飞鸢的胳膊,示意景飞鸢上前。   景飞鸢对景云峰点了下头,然后领着谭嬷嬷走上前。   她扫了一眼众人,侧身从谭嬷嬷捧着的红色盘子里,拿起她精心准备的绣球。   在她拿起绣球那一瞬间,姬无伤就一扬马鞭,飞快纵马而至景家楼下!   坐在对面屋檐上的燕离澜也于那一瞬间飞身而起,几个纵步就来到人群上方。   景飞鸢含笑,将绣球高高抛起——   红通通的绣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到半空。   “抢啊!”   “大家快抢!”   “那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   底下百姓纷纷跳起来激动地伸手想抢那半空中的绣球,可那绣球还没有落下就已经被飞身而起的姬无伤和燕离澜同时抓住了!   两人快得好像一道影子,瞬息之间就飞纵至半空,一人抓住了绣球的一个流苏!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绣球,又同时看向对方!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和杀气!   “松手!”   燕离澜恶狠狠道!   姬无伤勾唇,“是你松手才对。”   他低声说,“我与鸢儿情投意合,燕公子又何必跟我抢呢?”   燕离澜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你退出后姐姐不会跟我情投意合?我燕离澜不比你差,你若是现在就走,给我和姐姐三五月的相处时间,姐姐她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姬无伤笑道,“是,燕公子的确是天底下少有的好男儿,若我退出,鸢儿必定会喜欢你,所以……本王便更不能退出了!本王怎么能让我那么喜欢的姑娘,眼里心里从此只装着一个你?”   他手上用力,坚决道,“燕公子,对不住了,任凭你再喜欢,鸢儿也只能是我的,她只会属于本王一个人!”   燕离澜被姬无伤气得浑身戾气横生!   他左手死死抓着绣球,右手推出一掌便要直击姬无伤心口!   姬无伤预判了他的攻击,也飞快一掌推出!   两人手掌用力击在一起,拥有磅礴内力的两人让这一击拥有了巨石相撞一般的力道,叫底下的百姓都感觉到了这威力!   百姓们脸色一变,纷纷跑开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暗暗骂——   犯规!   太犯规了!   谁家好人抢绣球会杀出来这样两个绝世高手来玩儿命啊?   什么时候抢绣球也搞得像有生死大仇一样了?   叫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怎么玩儿?   这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们啊!   百姓一瞬间跑远,让景家门前再无一人。   姬无伤和燕离澜同时看了一眼下方,确定他们交手再也不会波及旁人,他们便彻底拿出了自己的本事,出拳踢腿你来我往地交战起来!   两人打斗之激烈,不止百姓和侍卫不敢靠近,连远远趴在药铺门口的小鲸鱼也吓得捂住了眼睛,根本不敢看。   至于站在景家二楼的景飞鸢,她见到这一幕,手指甲已经用力掐破了掌心!   她捂着心口,眼也不敢眨地望着两个男人!   她既希望姬无伤能赢,又不希望阿澜受伤。   看着两人的打斗越发激烈,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郑知恩看得眼睛亮亮的。   嚯!   这个小少年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十几岁的人,竟然能跟二十八岁的姬无伤打成平手,丝毫不落下风,太厉害了!   即便是他,十四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厉害!   这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的神将?   眼看着姬无伤始终跟燕离澜旗鼓相当,无法占据上风抢得绣球,郑知恩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姬无伤再三交待了不能暗箭伤人,但是,他又不是姬无伤的兵,他干嘛要服从?   他今天来这儿就是来帮忙的,他要是一直不出手,不施恩于姬无伤,他还怎么跟姬无伤交朋友?   啧,他必须得违背姬无伤的嘱咐!   深深看了一眼英俊美少年,郑知恩眼底露出一丝丝抱歉。   他不想一辈子做个小矮子,他有求于姬无伤。   那么,他就只能对不住这个小少年了。   郑知恩回头看了一眼七个侍卫,见大家只关注战局,没人盯着他,他慢慢将手伸到袖子里,摸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枚绣花针。   下一刻,郑知恩手腕一震,手指尖夹着的绣花针径直朝燕离澜迸射而去!   “嗖——”   绣花针破空迅猛来到燕离澜身后!   眼看着,就要击中燕离澜的背心!   燕离澜本就有伤,方才又强撑着与姬无伤对战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哪怕他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偷袭,他也无法做出反应!   正与燕离澜交战的姬无伤也发现了那枚锋利的绣花针!   他瞳孔紧缩,“燕公子!小心!”   他飞快闪身至燕离澜身后,长臂一伸,手腕一转,便将绣花针捏在手中!   他转头冷冰冰看了一眼远处马背上偷偷使坏的郑知恩,然后再次旋身,飞快接住了坠落下去的燕离澜。   燕离澜在姬无伤的搀扶下,踉跄落地。   他站稳以后,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抬头愤怒地盯着姬无伤,“卑鄙……小人!”   他用力推开姬无伤,冷笑道,“堂堂王爷,竟然背地里使这种阴招!让人偷袭,算什么本事!”   姬无伤皱紧眉头。   他也没有想到,郑知恩会突然出手偷袭燕离澜。   他明明已经再三嘱咐了七个侍卫和郑知恩,绝对不许暗箭伤人,郑知恩为何还要违背他的吩咐,陷他于这等卑鄙境地?   他对燕离澜郑重说道,“燕公子,不论你信不信,小小年纪又侠肝义胆的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值得我尊重的对手,来这儿之前我便已经嘱咐了手底下的人,可以帮我一起正大光明抢绣球,但绝不可暗箭伤你。我姬无伤活了二十八载,绝不会如此卑劣行事,我七个侍卫都可以为我作证。”   他皱紧眉头看了一眼郑知恩,“至于某些人为何阳奉阴违,我一定会给燕公子你一个交待!” 第189章 摄政王?不,是上门女婿   燕离澜冷笑,“少在这儿冠冕堂皇说这些屁话!你的人已经暗中出手害得我输给你了,这就是最直观的事实。”   姬无伤拱手行礼,“抱歉了燕公子,既然这一局有人暗中出手,那么此局不算,我可以与燕公子再比上一回。”   燕离澜捂着剧痛的心口,讥讽道,“我重伤未愈,方才与你那一战就用尽了全部力气,我还如何与你再战?”   这时候,景飞鸢从药铺门口走出来。   她一边走向燕离澜,一边说,“阿澜,你是为了救王爷的儿子小鲸鱼而受伤,如今又是被王爷带来的人破坏了战局,我想,王爷应该会答应延期商议婚事,我们可以等你伤口愈合后再比上一回,阿澜,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燕离澜和姬无伤同时看向景飞鸢。   姬无伤虽然想立刻就娶他的鸢儿过门,可是眼下出了这种变故,他不能违背良心道义。   他点头答应了,“好,本王答应,今日本就是本王胜之不武。”   燕离澜怔怔望着景飞鸢,又看了一眼姬无伤。   这两人两情相悦,一个迫切想嫁,一个迫切想娶,这两人是那样迫切的想在一起,所以才会有今日的抛绣球招亲。   可现在为了给他一个公平,这两人竟然愿意再等上一两个月,等他伤口彻底愈合了再来比斗……   人家既以君子风度待他,他又怎么能像个小人一样,为婚期延期而窃喜?   再则——   他方才虽然在责怪斥骂姬无伤卑鄙暗箭伤人害他输了比赛,可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就算没有人暗中偷袭,他再撑一会儿也会输给姬无伤。   因为他有伤在身,他的身体情况让他无法打持久战。   他早晚都是要输的。   若是方才没人插手姬无伤堂堂正正赢了他,他还能再用自己有伤为借口,让姐姐和姬无伤将婚期拖延下去吗?   不能,对吧?   他抿紧嘴唇,好半晌才垂下头去。   他苦笑,“不必了,姐姐愿意给我一个公平,我很感激姐姐这份心,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呢?输了就是输了,我输了,这就是天意。”   他抬头重新看着景飞鸢。   他的眼眶泛起了红意。   “姐姐,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拼尽全力去为自己争取过了,虽然结果不如我意,可我……我会接受现实。”   他又转头看着姬无伤。   他说,“王爷,我嫉妒你能娶姐姐,我讨厌你抢走了姐姐让我再也得不到我最喜欢的人,可是,我不会因此恨你。我会一辈子讨厌你,但,讨厌是讨厌,恨是恨,我不会因此跟你为敌。”   他强笑道,“既然抛绣球选夫婿已经有了结果,那,你们赶紧去准备拜堂成亲的事吧,我出去走走,等会儿我会回来喝喜酒的。”   说完,他捂着伤口转身离开。   姬无伤和景飞鸢见他眼眶红红,嗓音落寞,脚步趔趄,不由都心疼起来。   他们同时追了一步——   “燕公子!”   “阿澜!”   燕离澜摆摆手,没有回头,捂着心口走得越发快速。   姬无伤皱紧眉头目送燕离澜踉跄离开,等人走远了,他沉声道,“陈嵩,偷偷跟上去,不要让燕公子出事。”   陈嵩立刻转身追上燕离澜。   姬无伤转头看向景飞鸢。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抢到了绣球,可却出了这种变故,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还如何开口跟鸢儿提拜堂成亲的事?那样会显得他很卑鄙。   景飞鸢等燕离澜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后,也收回视线看向姬无伤。   她抿紧嘴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澜为了她红着眼眶落寞离开,她若是转头就开开心心主动提出跟姬无伤立刻拜堂,岂不是显得过于没心没肺?   这种时候,家里有长辈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景云峰一见女儿女婿都不好开口,他走出来,大声笑道——   “既然王爷抢到了绣球,那咱们景家说到做到,绝不食言,现在王爷就是我们景家的女婿了!”   他朝周围其他百姓拱手,“多谢诸位今天给面子来我们景家,等会儿请大家一定要喝一杯喜酒再离开!”   他摊手相请,“请王爷入内。”   景飞鸢和姬无伤对视一眼,同时向景云峰点头行礼。   景飞鸢随景云峰走在前面,姬无伤规规矩矩跟随,此刻的姬无伤哪儿还有坐在马背上那睥睨天下的王爷气势?俨然一个老实本分的上门女婿。   外面的百σw.zλ.姓见状,一边遗憾自己没能抢到绣球,一边议论起姬无伤方才与燕离澜的那番争抢。   “真是没想到,不仅有个王爷喜欢景姑娘,还有个小小年纪那么厉害的小英雄也对景姑娘情根深种!”   “那小英雄如此厉害,恐怕也是个能封侯拜相的人物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就是,那小英雄那么厉害,让我想说一句景家嫌贫爱富都说不上,毕竟谁都看得出来那小英雄将来会有成就,景姑娘无论是嫁给王爷还是嫁给小英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上人……”   “哎呀,我们能跟王爷和小英雄一起参与过这场抛绣球招亲,也算是我们的荣耀了,以后我能出去跟人吹了,我赵六也是跟王爷和小将军争抢过妻子的人,王爷和小将军的心上人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妻子,我很了不起的!”   “……你真能吹啊,你这何止是差一点?人家在半空中打起来的时候,你正狼狈狂奔到处躲,你这叫差一点?”   “哈哈哈哈哈,吹吹又不会死人,不止他要吹,以后我也要出去跟人吹!走走走,进去等着喝喜酒,咱得吃个够本!”   大家笑嘻嘻结伴走进景家,等着喝喜酒。   而不远处的街角。   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蜷缩在墙角,蓬乱油腻的头发下,隐藏着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景家药铺,眼里不止有恨意,还有泪光在闪动。   景飞鸢!   景飞鸢那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真的抛绣球招亲了!   明明才跟他和离一个月,那贱人竟然就这么缺男人,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改嫁!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举人老爷被景飞鸢那贱人害成了今日这番模样,那贱人却没有遭到任何报应,反而能嫁给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第190章 渣前夫嫉妒得嗷嗷哭   他含泪低头看着自己此刻的样子——   他被狗王爷姬无伤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因为没有得到治疗,至今重伤未愈,大热的中午,他坐在太阳底下还感觉到浑身一阵阵的发冷,总有一种随时都会死掉的惶恐和不安。   还有……   他被姬无伤的人抓去脱了他的裤子让他当众受辱,如今沦落成乞丐后,那些冷血的路人竟然因为瞧不起他而不肯给他施舍半个包子馒头!   明明那些人路过别的乞丐旁边都能丢个铜板,可是路过他身边,只会冲他吐口水!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丢给他铜板,还会用那种看野狗的不屑眼神看他,让他根本无法接受那样的施舍!   他这几天,每天只能吃一丁点东西,他的伤不仅没好,还有恶化的趋势,他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惨的人,他真的太惨了!   他正是因为景飞鸢那贱人才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可景飞鸢竟然能心安理得的把他完全抛之脑后,这么快就穿着最艳丽的衣裳在这么多人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骚!   她凭什么抛绣球?   人家抛绣球的姑娘都是还没嫁过人的青春少女,她一个和离过的贱妇有什么资格学人家?   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寸步不出,孤单老死!   不要脸!   景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还有这些来抢绣球的人,也一样不要脸!   明知道景飞鸢是个什么样的贱货,竟然还为了景家承诺的一半家产跑来抢绣球,尊严何在?他们就那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破烂货吗?他们怎么不干脆去青楼娶个妓女回家?   最最可恨的是,摄政王姬无伤和那个少年!   一个刚死了哥哥还没出孝期的老男人,一个呢满脸稚嫩毛都没长齐,他们俩为什么非要来抢景飞鸢这贱人?   他们今日这样声势浩大地打斗一场,明日景飞鸢就会名扬京城,谁都会知道她被两个顶顶厉害的人所珍爱,所争抢,这简直给足了景飞鸢脸面!   到时候百姓们讨论起景飞鸢这贱人的抢手程度,自然就会往死里骂他赵灵杰有眼无珠,嘲笑他自作自受……   想到马上就会有无数人背地里奚落他辱骂他,他昔日的同窗好友也会跑到他面前讥讽他看他笑话,他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他一身傲骨,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呜——”   他抬手捂着脏兮兮的脸,眼泪顺着手指流下。   他从手指缝里望着景家那一片刺眼的红绸,忽然想到昔日自己一身红衣来景家迎娶景飞鸢的场景……   他越哭越不可收拾,像个野狗一样在角落里嗷嗷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长眼!   他堂堂举人为什么要落到这样的境地,为什么要让景飞鸢这贱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踩着他的血泪往上爬!   这贱人明明是他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快就改嫁,为什么要衬得他如此不堪如此的像个笑话?   他咬紧舌尖,那双充斥着恨意的眼睛透过手指缝隙,死死盯着景家药铺。   姬无伤……   景飞鸢……   别得意!   他就算已经变成了一条满身污泥的流浪狗,他也还有咬着人脖子跟人同归于尽的能力,呵!   ……   此刻景飞鸢的院中,姬无伤跟景飞鸢并肩而立。   姬无伤一边哄着蹦蹦跳跳挨着他玩闹的小鲸鱼,一边跟景飞鸢说话。   “鸢儿,方才动手偷袭燕公子的,是先皇派来替代小鲸鱼之人,我的确交代过他和七个侍卫绝不能暗中偷袭,你信我。”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让燕公子黯然神伤,我也很抱歉,今日过后,我一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见景飞鸢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鸢儿若是心里不舒坦,我可以再等一些时日,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鸢儿没有任何挂碍,高高兴兴嫁给我。”   景飞鸢伸手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   看着小鲸鱼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样子,她也露出了一丝笑。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   “我心里没有不舒坦,也不用延期再等,我对王爷没有任何迁怒责怪。我虽怜惜黯然神伤独自出走的阿澜,可是,我也一样怜惜对我一片真心的王爷,我不会辜负王爷。”   她轻轻叹了一声。   “我只是有些愧对阿澜,他越是懂事,越是善良理智,我就越觉得亏欠他,他是个那么好的男孩儿,可惜运气不好偏偏喜欢上了我,注定要被我辜负。”   姬无伤听到景飞鸢不会更改日期,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景飞鸢的手指。   “不要这么说,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值得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假若今日鸢儿喜欢的是阿澜,不是我,我虽也会感到遗憾难受,却不会后悔遇见鸢儿。因为我的前半生只是无波无澜的一潭死水,是鸢儿让我感受过了什么是心动的滋味,是鸢儿让我的心怒放了一回。”   他温柔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鸢儿,喜欢一个人,能拥有固然是人间极乐,可即便不能拥有,喜欢你的人也会感激曾被你温暖过。你不用感到遗憾,不用感到自责,你只要始终坚持本心做最好的你自己,让喜欢过你的人每每想起你都会以曾喜欢过你这样美好的人为傲,这就足够了。”   他看向景家药铺外面,又说,“我相信阿澜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现在得不到你,他会有一时的难过和遗憾,可过些日子他就会振作起来,他不会因为你没选择他就厌恶你疏远你恨你,只要你始终值得他喜欢,他就依然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弟弟。”   景飞鸢静静聆听姬无伤的这些话。   听完之后,她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她含笑看着阳光下格外英俊迷人的摄政王姬无伤。   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这个男人的缘故。   他始终这么沉静,平和,他身上有一种泰山般的稳重气质,再苦闷的心境,再烦躁的事情,遇上了他以后,都能被他一一化解。   景飞鸢反握住姬无伤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   “我会听王爷的话,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过——”   她故意笑问姬无伤,“王爷你让我要做最好的自己,你让我要在别人心目中保持最美好的模样,你不膈应吗?你不膈应别的男人在觊觎你的妻子吗?”   姬无伤有些惊讶,他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可膈应的,做人得有多狭隘才会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被人喜欢被人善待?我巴不得全天下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喜欢你,我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都对你抱有善意和爱意,我希望你这一生步步皆坦途,处处都有喜欢你的贵人相助。” 第191章 他从此就是她夫君   景飞鸢怔怔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胸腔里有一种难言的快乐和幸福在发酵。   她被这个男人感动的时候,不由想到了赵灵杰。   她嫁给赵灵杰这半年,赵灵杰就害怕极了她被别人喜欢。   赵灵杰不许她穿得漂亮,不许她出去抛头露面,生怕有人喜欢她,想一辈子将她禁在后宅做个无人问津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与赵灵杰截然不同。   这世上有赵灵杰那样自私狭隘的人,也有姬无伤这样豁达宽容的人。   她感激上天,让她在被赵灵杰那样的人伤害以后,一回首,就能被姬无伤这样的人重新温暖一生。   她希望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能像她一样,虽遭遇了不幸,可转过身去,会看到更好的人等着自己。   景飞鸢轻轻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光藏起。   她低着头害羞地攥紧姬无伤的手指,笑道,“愿如王爷所愿,我们都能永远被人善待,永远都会有贵人相助。”   姬无伤点头,“会的,只要我们行事问心无愧,只要我们以善意待人,就一定能被身边人善待。”   想到赵灵杰和周桑宁,他微微眯眼,“虽然偶尔会遇到那么一两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人,不过也无妨,只要我们一直站在他们无法触碰的高处,他们就伤不了咱们分毫。”   景飞鸢笑了。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王爷是在说,周桑宁吗?”   姬无伤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不止是周桑宁,还有你那活着不配有姓名死了不配有牌位的前夫——”   景飞鸢被他这形容逗笑,笑得花枝乱颤。   姬无伤挠了挠她手掌心,“别笑,我正想问问你呢,你那前夫,就这样放过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嗯?”   景飞鸢握紧姬无伤使坏的手指,凝望姬无伤,“我想再等等,我想看看,周桑宁和赵灵杰之间,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   姬无伤一愣。   他皱紧眉头,“说起周桑宁和赵灵杰,我一直想不通,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怎么就偏要对赵灵杰如此偏爱,甘愿为了赵灵杰将自己弄成这狼狈落魄的模样……”   景飞鸢眼睫一颤。   不知道周桑宁重生的人,是无法理解周桑宁的执拗的。   姬无伤又说,“既然鸢儿想看,那咱们就一起看看他们俩会走到何种地步。”   停顿了一下,他讥讽道,“恐怕,这两人之间的结局,不会太好……”   景飞鸢弯起嘴角。   正是因为猜到这两人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她才想看看这对前世的恩爱眷侣,今生会过成什么样。   前世周桑宁一直是尊贵的摄政王府郡主,赵灵杰自然敬着,爱着,捧着,处处百依百顺疼爱入骨,可今生的周桑宁,呵……   而前世赵灵杰是名满京城的状元郎,是年少有为的朝臣,又拿着她们景家的遗产来娇宠周桑宁,周桑宁自然爱着这样意气风发财大气粗的夫君,可今生的赵灵杰是什么样呢?   这两人的境遇已经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他们还能否踩着别人的尸骨爱得死去活来?   “想什么呢?”   姬无伤捏了捏景飞鸢的手指。   景飞鸢敛去思绪。   她笑着跟姬无伤说,“我在想,让王爷今日仓促入赘我们家,委屈你了,以后王爷出了孝期,王爷若想争回颜面,可以再风光下聘娶我一回,让我嫁入你家。只要王爷想,不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一定配合王爷。”   姬无伤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如天空明朗一样的眼睛倒映着景飞鸢的身影,他说,“不委屈,能跟鸢儿在一起,怎样都不委屈。鸢儿或许不知道,今日,是我求了多少神佛才求来的佳期……”   景飞鸢撞入他深邃深情的眼里,脸颊微微泛红。   她挣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拉着小鲸鱼走进房里。   关上房门时,她含笑望着院子里高大的男人,轻声说,“王爷该去鹤儿院子里了,你得去那里更衣。”   姬无伤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合上,笑意盈满了他眼底。   更衣?   该去换新郎的喜服了是么?   景家准备的喜服或许不如皇家的喜服那般华美,可是,这件喜服却终结了他前半生的孤单苦楚,承载了他后半生的幸福,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喜服,价值连城。   ……   半个时辰后。   景家的人和王府的人合力操办,很快就将喜堂搭建好。   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里,一片喧闹声中,景云峰和李知薇端坐于高堂,含笑看着一身红衣的女儿女婿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景家请来的全福人站在旁边,笑吟吟道,“王爷,您是贵人,按理说您这样的身份,本该是由景老爷和景夫人跪拜您才是,可今日是景家招上门女婿,您既然愿意前来,那就证明您愿意做景家的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就得给岳父岳母行礼,您——不会见怪吧?”   姬无伤站在喜堂正中央。   他侧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美丽新娘子,含笑看着上座的景云峰和景夫人。   他说,“从我踏入景家门那一刻起,这里就没有王爷与平民之分,只有长辈与晚辈之分,我是景家的女婿,我本就该给岳父岳母行礼。”   景云峰和李知薇听到这话,蓦地红了眼眶。   他们惴惴不安的那颗心,瞬间落回了心底。   他们还以为……   王爷也会跟赵灵杰一样,看不起他们这俩商人……   毕竟半年前赵灵杰迎娶了他们家鸢儿以后,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向他们时总是透着一种对商人的不齿。   他们想着,一个举人都那么高傲了,何况这是个王爷呢,王爷肯定更瞧不起人。   结果,是他们多虑了。   一个人的人品从来就跟身份无关,王爷身份虽高,可是他品行好,他与赵灵杰不是一类人。   景云峰握紧李知薇的手,含泪笑道,“好,好好好,以后女婿入了我们家的门,我们也定会像疼爱鸢儿一样疼你!”   姬无伤看着只比他大九岁的岳父岳母说要疼他,他面不改色地拱手行礼,“多谢岳父岳母。”   旁边传来鸢儿低低的笑声。   他侧眸宠溺地看了眼,然后借着袖子遮掩轻轻捏了捏鸢儿的手指。   笑什么?   笑他老?   这堂一拜,他再老也是她夫君了。 第192章 皇帝来送新婚贺礼!   “孙嬷嬷,开始吧。”   景云峰假装没看到女婿的小动作,扭头冲全福人喊道。   全福人在宾客们的笑嚷声中,笑着清了清嗓子,开始喊——   “新郎新娘,转身,一拜天地!”   喜堂中央,姬无伤扶着头顶盖头的景飞鸢转身。   两人面向门口,一同跪下叩拜上苍,请上苍见证他们的姻缘,保佑他们举案齐眉,永不分离。   全福人喊了起。   两人起身,又同时转身,面向高堂。   全福人又喊,“二拜高堂——”   姬无伤坦然跟景飞鸢一同跪下给爹娘行礼。   这一跪,是跪拜爹娘对鸢儿的养育之恩,跪拜爹娘肯将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交给他,从此做他姬家妇,陪伴他余生。   这一跪,他跪得真诚,一磕到底。   这一跪里,满满都是他对鸢儿的珍爱,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两人再度起身。   全福人高声喊,“夫妻对拜——”   姬无伤转身看着面前的妻子。   虽然红盖头遮掩住了妻子的容貌,可是,妻子的容貌早已经烙印在他心里。   他含笑凝视着红盖头,深深拜了下去。   景飞鸢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看着姬无伤行礼,眼角眉梢都透着甜意。   她是第二次拜堂,可是,此时此刻的心境跟第一回 截然不同。 第一回 的盲婚哑嫁,她不知道夫君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苦是甜,她满心都是惶然,是不安。   可这一回,她心里无比清楚,她嫁的人是她自己喜欢的人,她未来的日子一定全是甜蜜。   她一拜深深到底。   连不小心与姬无伤额头相碰,她都觉得甜,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姬无伤听着,也不由笑了出来。   他的鸢儿很开心。   他比鸢儿更开心。   两人起身后,全福人笑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了——”   姬无伤笑着冲宾客们拱手示意后,便温柔握着景飞鸢的手腕,准备往后堂走。   这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且慢,皇上驾到!”   “……”   景飞鸢听到这一声“摄政王妃”,微微一愣。   这才在景家刚拜堂,还没入王府呢,皇帝身边的人就改口叫她摄政王妃了?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景飞鸢感觉到胳膊被姬无伤轻轻捏了捏,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皇帝侄儿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孩子,他跟他父皇不一样,他不会为难你。”   景飞鸢点头嗯了一声,跟姬无伤一起转身看着院子里。   宾客们早已吓得退后了好远,生怕站在前面碰到了小皇帝会惹出麻烦。   众人退远以后,一道矮墩墩的玄色身影从院子里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和十几个禁军。   虽然小皇帝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可那矮墩墩的小身子和尤带婴儿肥的脸蛋,怎么都威严不起来。   小皇帝很快来到喜堂里。   他一进门就破功了,卸去威严,一边朝姬无伤跑一边笑嘻嘻道,“皇叔皇叔,朕来恭贺你新婚大喜!”   姬无伤低头看着可爱的小侄儿,拱手行礼,温柔笑道,“多谢皇上不辞辛劳专程来为我贺喜。”   小皇帝姬明曜仰头傻呆呆地望着摘掉面具露出真容的皇叔。   哇。   皇叔好好看哇!   难怪母妃多年前曾喜欢过皇叔!   姬明曜眨了眨眼,故意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皇叔,你今日跟往日里好不一样!”   姬无伤挑眉,“怎么不一样?”   姬明曜特别夸张地大声说,“今日的皇叔,不止眉梢上都是笑,连头发丝都带着笑!皇叔你真的好高兴啊!连瞎子都能看到你很高兴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盖着盖头的景飞鸢,笑眯眯地说,“皇叔你真的好喜欢皇婶对吧?能娶到皇婶你都要高兴疯了对吧?”   满堂宾客都被姬明曜逗笑。   连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跪下磕头的景家人,也被小皇帝的平易近人逗得笑出声,再也不紧张了。   瞅瞅,连皇帝都说王爷今日娶他们家鸢儿如此高兴,那天底下谁都会知道王爷对他们家鸢儿是真爱了!   一片笑声中,姬无伤低头温柔看着可爱的小侄儿,握紧旁边鸢儿的手指,含笑回答,“皇上圣明,臣能娶到鸢儿,的确是三生有幸。”   姬明曜得意地哼了一声。   看!   他就知道!   没人比他更了解皇叔对皇婶的喜欢了,毕竟皇叔被迫在皇宫守夜这些天,他是亲眼见证过皇叔对皇婶的思念的!   他围绕着皇叔皇婶转悠了一圈,然后停在皇叔脚边,煞有介事地说,“皇叔,既然你这么喜欢皇婶,那,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天下人了?”   姬无伤一时不知姬明曜说的是什么。   他挑眉,“什么事?”   姬明曜背着小手笑眯眯问道,“关于皇叔膝下那对儿女的事呀!你只说了周桑宁不是你亲生的,你还没说你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呢!”   姬无伤没想到姬明曜专程出宫来贺喜,竟是当众质问他这件事的。   他一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他眯着眼盯着姬明曜,“皇上,臣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小鲸鱼是臣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无需再说。”   姬明曜一点也不怕皇叔的臭脸。   他哼道,“你是说过不止一次了,可是,我们都不信你说的呀,你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嘛!”   他上前一步,拉着姬无伤的袖子,认真说道,“皇叔,我知道桑宁姐的母亲桑榆女将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是因为她对你的恩情才愿意帮她养两个孩子,可是如果那个小堂弟不是咱们皇家的,那他就不能上咱们皇家的族谱,你理应将孩子还给人家亲生父亲的——”   他哼哼一声,又说,“皇叔,如果你家的孩子是你亲生的,他们今后就算再调皮捣蛋再讨人厌,朕这个做堂哥的也会护着他们,朕为他们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谁让他们是朕的弟弟呢?可如果他们不是你亲生的,你还要朕帮这些跟朕毫无关系的人收拾烂摊子,你不觉得朕很委屈很冤枉吗?”   他望着姬无伤,“皇叔,你如今不是边关那个孑然一身的人了,你有朕这个侄儿了,你有皇婶这个妻子了,你不能让我们跟你一起替别人养孩子呀。”   姬无伤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握紧。   姬明曜的话,戳中了他心扉。   他的确,不再是孑然一身。 第193章 牵着她回房,抱她入怀   可是……   他对桑榆有承诺。   他被逼无奈之下已经食言将周桑宁的身世公之于众了,他不能再将小鲸鱼的身世也曝光。   姬明曜见皇叔还是不肯说,他叹了一口气,再接再厉。   “皇叔,朕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怕说出真相会对不住那个为你而死的桑榆女将是不是?那,那朕给她孩子一个爵位行不行?母妃跟朕说过,桑榆女将临终前把她的孩子交给皇叔,肯定是想让她的孩子一生平安顺遂荣华富贵,那如今朕许诺给她孩子一个爵位,不就能一劳永逸了吗?她在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吧?”   他拉着姬无伤的袖子,美滋滋地说,“皇叔你看,你现在说出真相的话,桑榆女将的儿子不光有了爵位,今后还能有你和他亲生父亲那边的亲人双倍的疼爱,他只会比现在更幸福的哇!”   姬无伤听到姬明曜竟然肯给小鲸鱼爵位,顿时心动了!   姬明曜见皇叔动心,赶紧又说,“还有还有,皇叔你现在已经成亲啦,你要有自己的娃娃啦,你的王位要是让别人的儿子继承,你会甘心吗?你的王位自然得让你自己的娃娃继承才舒坦呀!如今你说出真相,那个小娃娃有朕给他的爵位,他今后就不会抢你亲儿子的世子之位了,你两个儿子都各自有爵位,不是皆大欢喜吗?”   姬无伤盯紧姬明曜。   的确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他从没想过,皇帝竟然会赏赐小鲸鱼爵位!   这可真是太豪爽了,帮了他大忙了!   姬无伤弯腰凝视着姬明曜,“皇上当真愿意给他爵位?”   姬明曜连连点头,“愿意!朕愿意!”   他认真说道,“皇叔如今新婚大喜,侄儿应该给皇叔送一份新婚大礼,可皇叔你富可敌国,什么都有,侄儿想来想去,只有帮皇叔分忧解难才是最好的礼物。所以朕想为你们解决小鲸鱼这件事,从此皇叔不用再背负对桑榆女将的承诺,皇婶也不用再做后娘,朕要让世人都知道皇叔是干干净净的,皇婶是皇叔你二十八年来唯一挚爱!”   姬无伤没成想,会从皇帝侄儿口中听到这么动人的话。   他心底涌动着感动的热潮。   他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意。   “皇上……”   “皇叔!”姬明曜开开心心望着姬无伤,“你就让侄儿帮你一回好不好?你说出真相,从此卸下所有责任一心去疼皇婶,好不好?”   姬无伤看着这个萌萌的小侄儿,心里涌动的热意温暖了他的心湖。   他轻声说,“姬明曜,你知道吗,在皇叔看来,你父皇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生下了你这么好的孩子。”   能得到皇叔这样的夸赞,姬明曜觉得可骄傲了。   他拉着皇叔的袖子美滋滋地催促,“皇叔,你快把真相告诉大家,快呀快呀!”   姬无伤含笑捏着姬明曜的小手,“罢了,皇上这么为臣着想,连爵位都许诺给臣了,臣又怎么能一再辜负皇上的好意?”   他转身,看向趴在小桌子边上偷偷吃糕点的小鲸鱼。   小家伙今天穿着一身喜庆的小红袍,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招了招手,“小鲸鱼,过来。”   正偷吃糕点的小鲸鱼忽然听到爹爹叫他,愣了愣。   他下意识将糕点藏在身后,然后乖乖走到姬无伤面前,一副什么坏事儿也没干的模样。   姬无伤温柔搂着小鲸鱼,对姬明曜和所有宾客说——   “皇上猜得没错,小鲸鱼的确不是本王亲生的,不过即便本王今日说出了小鲸鱼的身世,安亲王府依然是小鲸鱼的家,本王和鸢儿依然是他的父亲母亲,我们谁也不会抛弃他。”   姬明曜酸溜溜地看了一眼小鲸鱼。   哼,这个小家伙何德何能呀,能被他皇叔如此偏爱!   他噘嘴问道,“小鲸鱼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呀?”   姬无伤低着头,修长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小鲸鱼的脑门,好久以后,他叹息道,“小鲸鱼的生父已经战死,不过他祖父祖母尚在人世,他祖父便是鸿胪主簿,冯钰山。他生父是冯钰山膝下长子,四年前战死沙场被朝廷追封为四品将军的冯暨白——”   “……”   小皇帝有些懵逼。   鸿胪主簿?   从八品的微末小官?   小鲸鱼的祖父只是这种芝麻小官,难怪桑榆女将要让她儿子认皇叔做爹呢,八品小官家里的日子肯定过得很清贫,哪有在王府做小主子潇洒自在呀?   至于小鲸鱼那被追封四品将军的生父,唉,死后哀荣虽在,可毕竟已经死了,哪儿能庇佑活人?   难怪皇叔不肯将小鲸鱼的身世说出来,这亲爹都已经死了,说不说又有什么不同?   姬明曜怜悯地看了一眼小鲸鱼,哼哼道,“虽然你不是皇叔的亲儿子,可是皇叔皇婶这么喜欢你,那朕也会对你跟皇婶明年生的小堂弟小堂妹一视同仁的!”   姬无伤闻言笑了出来。   明年就想要小堂弟小堂妹了?   太快了,皇叔可不一定有那么厉害。   小鲸鱼懵懵懂懂,听不懂爹爹和堂哥在说什么,见没有好玩的事,他一转身就抱住了景飞鸢的腿,咯咯笑着想往娘亲身上爬,“娘,抱抱!”   姬明曜见状,立刻伸手将小鲸鱼拉过来,嘀嘀咕咕道,“皇婶今天是皇叔的,你不要缠着皇婶啦!来,堂兄带你玩!”   小鲸鱼转头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大哥哥,见大哥哥还扯他衣裳,他小嘴一瘪就要哭。   幸好景寻鹤这个小舅舅来得快,他冲过来一把抱起小鲸鱼,哄道,“不哭不哭,小舅舅带你去吃饭饭好不好?”   小鲸鱼一听到饭饭,立刻抱紧小舅舅的脖子,欢喜问道,“昂?饭饭?”   景寻鹤点头,“对啊,只要你不缠着你娘亲,不去捣乱,你爹娘一走咱们就可以开席吃饭饭了!”   所有人大笑出声。   姬明曜也在笑,他冲姬无伤和景飞鸢挥手说,“皇叔你快带皇婶回房吧,大家都等着吃席喝喜酒啦!朕替你陪客,保证没人敢闹事,嘿嘿嘿!”   姬无伤早就想走了。   见皇帝侄儿撵人,姬无伤从善如流,拱手行礼后便立刻牵着景飞鸢的胳膊,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含笑离开。   来到后院景飞鸢房中,刚一进门,姬无伤就转身将谭嬷嬷等人关在了房间门外,还插上了门闩,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确定门闩很严实,他这才满意收手,回头温柔看着他终于能抱入怀中的新娘子。 第194章 娘子,喊我夫君,一直喊   景飞鸢顶着盖头,并不知姬无伤在深情凝望着她。   她听到房间外面谭嬷嬷和几个邻居婶子的起哄声笑闹声,没忍住,也在盖头底下笑了。   她轻声问道,“怎么还把门插上了?王爷不出去敬酒了?”   姬无伤站在夕阳的光影里,含笑看着他的新娘子。   他低声说,“不去了,我今儿只是景家的赘婿,又不是主人,哪里需要我出去敬酒陪客?有岳父岳母小舅子和皇帝侄儿帮忙照应着就行了,我呢,就在这儿躲躲清闲,陪陪娘子——”   他靠近景飞鸢耳畔,笑道,“娘子不要赶为夫走,可好?”   景飞鸢听着耳畔那低沉悦耳的嗓音,只觉得背脊都窜上了麻痒。   哪怕隔着一层盖头,那热气仍旧熏得她耳朵发烫。   他,喊她娘子……   他,在自称为夫……   明明以前走在大街上时时刻刻都能听到不同的人喊“娘子”,明明“娘子”二字并不是什么隐秘的称谓,可是,这两个字从这个男人嘴里喊出来,就是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背脊发麻的魔力。   景飞鸢攥紧袖子里的帕子,低着头害羞地说,“我哪儿敢赶王爷走啊?王爷只是送了我一些人参鹿茸等药材,又没送我熊心豹子胆,我哪儿敢对您不敬,您说是不是?”   姬无伤一愣,随即朗笑出声。   他的鸢儿,怎么能这么招人爱?   他张开胳膊温柔将景飞鸢抱入怀中。   终于能拥抱最心爱的人,与心爱的人彼此亲近温暖,这种快乐,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低头看着乖乖靠在自己怀中的小妻子,他笑道,“真好,我终于能堂堂正正这样拥抱你,我终于能亲近你了,鸢儿——”   手臂用力圈了圈怀中人,他满足喟叹,“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从遇见你那天我就在等,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   景飞鸢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前世今生两世,她第一次这样σw.zλ.亲近除家人以外的男子。   很陌生,但是一点都不讨厌。   这样的亲近,让她感觉到仿佛有一种快乐的力量正从这个男人身上渗透过来,钻入她心房里,让她不由自主就跟着快乐起来。   “累不累?”   她听到姬无伤轻声问她。   她刚想摇头,姬无伤就松开她,搂着她腰肢扶着她胳膊对她说,“来,我扶你去坐下,咱们把盖头揭了,一定怪闷热难受的——”   她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含笑配合着姬无伤的步伐往前行走。   很快,她坐在了喜床上。   她透过盖头缝隙,看到姬无伤转身离开,去桌子那边拿了红色的喜秤过来。   她以为姬无伤会立刻掀开盖头,结果,姬无伤站在她面前笑问,“鸢儿知道这喜秤的意义吗?”   景飞鸢说,“是称心如意的意思,寓意夫妻二人今后的日子称心如意,无忧无愁。”   姬无伤摇头,弯腰附在她耳边笑道,“不止,这秤啊,又叫戥子,戥子的谐音呢,也就是等子——”   他一字一顿,“鸢儿知道等子是什么意思吗,嗯?”   “……”   景飞鸢没想到这看似正经的王爷还有这么多花名堂,心跳猛地快了几下。   她害羞地往旁边躲了躲,飞快低下头去,脸颊一瞬间红透了。   姬无伤看着她害羞躲闪的样子,笑着用喜秤敲了敲手掌。   趁着她最害羞的时候,姬无伤抬手用喜秤将盖头挑起。   于是,两人隔着盖头后相见的第一眼,就是她低头在羞,他低头宠溺望着她笑,她察觉到盖头没了,抬头一眼望去,就撞入了他深情含笑的眼里。   两人互相凝望着对方,窗外夕阳洒进来的淡淡光芒笼罩着两人,仿佛为两人披上了一层格外温暖暧昧的纱罩。   对视几息后,姬无伤先开口打破了这甜蜜的氛围。   “之前见鸢儿穿灿金色的衣裳,便以为那已经是绝色,不曾想,鸢儿穿上这红色的喜服,竟然比当日还要美丽三分——”   他优雅掀袍,在景飞鸢身边坐下来。   他侧眸含笑看着景飞鸢,轻声说,“怎么办,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我都不敢……”   他一点点靠近景飞鸢,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都不敢,染指这样美好的鸢儿了。”   景飞鸢本以为姬无伤只是夸赞她的美丽,正高兴来着,谁知道姬无伤紧接着就说了后面这话?   这哪里是夸赞她美啊,这人的真实目的明明是为了引出后面那句话而已。   她水光潋滟的眼眸望了一眼这个挨着自己坐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觉得脸颊都要烧起来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低着头笑,“平日里见王爷总是沉默寡言,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怎么如今话这么多?”   姬无伤笑,“我话很多吗?”   景飞鸢点头,“多,您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姬无伤将喜秤放下。   他修长手指握住了景飞鸢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跟景飞鸢十指相扣。   他用另一只手把玩着景飞鸢的手指,低声说,“鸢儿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那就不接,那就……只需喊我夫君,一直喊我,不停地喊我,就足够了。”   景飞鸢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听着耳边的蛊惑。   夫君……   夫君……   她舌尖呢喃着这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明明已经拜了堂,明明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是,这两个字就像是会割舌头一样,她怎么都喊不出来。   姬无伤看着她微微紧绷着身子一副很困扰的模样,笑了。   他轻声问,“怎么,喊不出来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是不是?”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就握着景飞鸢的腰肢,倾身覆向景飞鸢,用自己的重量迫使景飞鸢往旁边倒下去——   “不好意思喊夫君……”   “也无妨。”   “就让为夫来教你,该怎么张嘴,该怎么出声喊人……”   “……”   景飞鸢根本不敌姬无伤的力量,腰肢一软就贴在了床榻上。   她抬头看着紧随而至的人,她看着忽然间就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的人,那双水一样的眼眸轻轻一眨,里面就倒映出了一张极英俊的脸颊,和一双涌动着不明情绪的眼眸——   撞入那双眼眸里,她呼吸一紧,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被子。 第195章 她哭着躲闪,怕了王爷   她眼睫微颤,根本不敢看那双眼睛,微微偏过头去望着不远处的桌椅。   瞥见桌上的酒壶,她试图转移姬无伤的注意力,“王爷,咱们的合卺酒还没有喝——”   姬无伤黑亮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低笑道,“鸢儿没喝过酒,不知男子喝酒以后嘴有多臭……你若是等我喝了酒,等会儿熏死你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姬无伤低声说,“等会儿再喝,乖——”   景飞鸢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手指紧紧握着脸上那只移动的手,浑身紧绷,满满诉说着她的紧张和无措。   好在,姬无伤足够温柔有耐心。   她抓着姬无伤的手指不松开,姬无伤便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凝视着她,等着她适应,调整。   直到,她握着姬无伤那只手的五根手指一点点松开,姬无伤才笑出声来。   在她为这醉人的笑声恍神之时,姬无伤忽然对她采取了进攻。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随着扯落的床帐一起陷入了黑沉的混乱的亲近里……   本该持续许久的亲近,谁料只是片刻之后,就戛然而止——   刚垂落的床帐,又被姬无伤修长的手指重新撩起。   姬无伤用力攥了攥床帐,沉沉呼出一口气,然后坐起身来,单手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迈着大步退坐到床尾。   他努力平息着紊乱的呼吸,担忧地凝视着已经抱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的景飞鸢。   他有无数的话想问,可他知道此刻不合时宜,他拢好衣裳安安静静坐在距离景飞鸢最远的角落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看到景飞鸢稍稍冷静下来一些,他才哑声问道,“鸢儿,怎么会如此怕我?”   床头的角落里,景飞鸢紧紧裹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抬头望着已经退到另一个角落里的姬无伤。   她眼眶红红的,满眼都是懊恼,无措,和茫然。   她咬着嘴唇。   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在姬无伤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她前世在白云观醒来的那个可怕的早晨——   那天早晨,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疼!   那种仿佛被人连皮带骨嚼碎了一次的疼痛,让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还在畏惧,每每想起夫妻之事都觉得浑身发抖,怕得厉害。   所以,即便赵灵杰从那之后再不踏入她房间,她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格外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再经历那样的痛楚……   而如今重生一回,她清楚地知道了当初在白云观让她遍体鳞伤的人不是赵灵杰,而是眼前这个摄政王姬无伤,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似乎也就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她害怕。   她怕这个男人会让她再一次陷入那样的痛苦里。   她不想做那件痛苦的事。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抵抗。   “鸢儿——”   姬无伤看着景飞鸢蜷缩在角落里眼眶通红的无助模样,心疼得要命。   他虽然是第一次跟女子亲近,可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鸢儿此刻的状态不正常!   只有被人伤害过,才会畏惧成这样!   他用力握紧手指,咬牙问道,“鸢儿,你告诉我,是不是赵灵杰那厮曾经伤害过你?是不是他自己不行,就用恶毒手段欺负过你?”   景飞鸢抿紧嘴唇,含泪望着姬无伤。   她摇头说,“不是赵灵杰,不是……”   姬无伤一愣,立刻心痛地追问道,“那是谁?还有谁接近过你?”   他盯紧景飞鸢的眼睛,“鸢儿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害怕成这样?我去杀了他!”   景飞鸢咬着嘴唇。   她怎么开口?   她不是被别人伤害过,她正是被眼前这个男人伤害过。   而这人伤害她时偏偏发生在前世,并非今生!   这让她,如何开口呢?   重生的事她至今未曾对任何人讲过,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是重生归来的。   姬无伤见景飞鸢闭口不言,好像有说什么难言之隐,他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到底是哪个畜生伤害了他的鸢儿!   那个畜生到底对鸢儿做了什么!   为什么鸢儿不敢说出那个畜生的名字,那该被碎尸万段的畜生到底是什么人!   姬无伤试探着往景飞鸢那边挪了一步,刚靠近,景飞鸢就吓得抱紧被子,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姬无伤立刻退回了床尾,安抚道,“鸢儿别怕,我不过来,我就坐在这里,你不开口喊我,我绝对不会靠近你。”   停顿了一下,他又红着眼眶柔声说,“鸢儿,我只是心疼你,我想抱抱你,哄哄你,你这个样子看得我很难受,你知道吗?”   景飞鸢手指甲抠进掌心里,她抬头望着这个待她如珠似宝,待她小心翼翼,连靠近她都生怕会吓到她的男人。   她心里特别特别的难受。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明明只是前世被那个疯狼状态之下的男人伤害过,为什么要畏惧今生这个已经爱上了她的男人?   她心里很清楚,前世那种情况下,姬无伤只有一身懵懂又疯狂的狼性,再加上受药力影响,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下手没个轻重,才会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可如今不一样,如今这个男人是清醒的,并没有被人下重药,且还这样深爱着她,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像前世一样让她伤痕累累——   可即便清楚这些,她仍旧发自内心地害怕,排斥!   方才这个男人的手指不过是钻进衣物触碰到她而已,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   哪怕她再三告诉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应该闭上眼睛勇敢去试一试,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大好的新婚夜,气氛明明那么好,结果就因为她的害怕,把一切都搞砸了。   景飞鸢难受得喉头发涩。   她又自责又委屈,攥紧袖子,红着眼眶说,“对不住,王爷,我今晚……我今晚可能……我做不到……”   她不敢看姬无伤的眼睛,她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失望和责怪。   她转头望着桌上的那壶酒,怔愣一瞬后,她手指忽然松开被子,踉踉跄跄下了床,“我……我试试喝点酒,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了,到时候王爷就可以……”   “鸢儿!” 第196章 我娘子!爱惨了我!   姬无伤震惊地望着景飞鸢奔向酒壶。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追上景飞鸢,伸出长臂从身后将景飞鸢抱住。   “喝什么酒,不许喝!”   他霸道地将人按在怀中,不许景飞鸢去喝酒。   即便景飞鸢在他怀中挣扎着想继续往前走,他也不许,他将人摁死了抱在怀中,不许挣扎半分。   他低头看着他的鸢儿,又好笑又生气。   “谁要你把自己灌醉了来配合我,嗯?我是不通人性的种马种猪吗,嗯?我就非得逼着你做那床笫之事,把好好的新婚夜弄得像欺负你的犯罪现场吗,嗯?”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景飞鸢的发顶,试图安抚。   “乖,你做不到那就不做,别委屈自己来迎合我。”   他温柔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是疼你爱你的夫君,我们之间的亲密应该是水到渠成两厢情愿的,哪有你灌醉自己,我一个人埋头忙活的道理?那像什么了?那还像夫妻吗?那是凶徒和受害者——”   他笑了笑,轻声哄道,“鸢儿乖,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今晚不成就不成,我们还有一辈子,我们谁都不必急于今晚,等我们再熟悉彼此一些,再相爱一些,等你能彻底信任我的时候,我们再亲近,你说好不好?”   景飞鸢背脊抵着男人温暖可靠的胸膛,听着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她。   她本就发红的眼睛,越发酸涩发痛。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难过地说,“王爷越是这样体谅我,包容我,我就越觉得对不住你,明明今晚你本应该像别的新郎官一样……”   姬无伤爱怜地挠了挠她腰窝,打断她的话,“嘘,哪有什么本应该?要说本应该,你本应该选择阿澜,你本应该嫁给那个更年轻与你更般配的少年,可你偏要喜欢我,你对我这样偏爱,哪有对不住我,嗯?”   他弯腰,轻轻将下巴靠在景飞鸢肩上。   见景飞鸢没有抗拒他,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鸢儿,你愿意做我的妻子,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想那么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会耐心等你,好吗?”   他看着景飞鸢的侧脸,“不管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等你。”   景飞鸢心里一片湿润。   她侧眸撞入姬无伤深情的眼眸,“那我要是一辈子都……”   姬无伤笑道,“那我就做一辈子和尚,有何不可?反正若是遇不到鸢儿,我也是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到老的,那样的我不是更可怜吗?如今有了鸢儿,我虽不能享男女之乐,可我能有这么好的心灵伴侣,我能与鸢儿朝夕相处,这已经远胜于我原本的命运轨迹了,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被他逗笑。   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忽然就被他拨开阴霾,重见阳光。   景飞鸢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   她轻声说,“王爷,你怎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好……”   姬无伤眼角眉梢都是笑。   瞧瞧,他妻子夸赞他了。   虽然他妻子今晚不能与他洞房,可他妻子并非不喜欢他,他妻子只是有点过不去的心结而已。   他温柔说,“既然本王这么好,那,鸢儿今后每一天都要努力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景飞鸢点头,“好,我对王爷的喜欢一直都是由心而发,不需要努力。”   听到这话,姬无伤又笑了。   他轻轻蹭了蹭景飞鸢的脸颊,手指握着景飞鸢的手指揉捏着,用平和的嗓音慢慢说道。   “我与鸢儿虽已认识一月之久,可我们一起相处的时候却极少,我们虽已是夫妻,可我们对彼此却并不熟悉。”   “忽然之间,要鸢儿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子同床共枕,做尽天下最亲密之事,鸢儿一时不适应在所难免,这种事,本就应该对彼此熟悉以后才能水到渠成,你的心你的身才不会对我有排斥——”   “所以鸢儿,你不要急,不要因为我是王爷你就觉得你应该伺候我,应该满足我,啧,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王爷不也是你的追求者,王爷不也为了抢你的绣球差点跟阿澜抢破头?是吧?”   “我在别人面前是王爷,可我在你面前就只是你的夫婿,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欠我什么。”   “从今以后你就放宽心态,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先给彼此一个月的时间好生熟悉一下,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总之你什么时候可以,我们就什么时候圆房——”   说到这儿,他将景飞鸢的身子转过来,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故意打趣道,“你说这不是巧了么,我正好要为先皇守孝,按照常理来说,我本就应该半年之后才能碰你的,你啊,根本就没耽误我什么。”   景飞鸢望着这个想尽办法安抚她情绪的男人。   她眼眶又红了。   她踮起脚尖勾住姬无伤的脖颈,靠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以后,小声说,“王爷,我会很快调整好的,我不会让你做一辈子和尚的。”   姬无伤搂着她腰肢,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摇着她,晃着她,“好,我等着,我等着我最美最善良最可爱的妻子,带我品尝人间至美是什么滋味……”   景飞鸢耳根又红了。   她轻轻踩了姬无伤一脚,“你不要乱说……”   姬无伤宠溺地应了,“行,不乱说,再也不乱说了。”   景飞鸢微微偏过头,看着姬无伤英俊的侧脸。   她笑得眯起了眼。   她真是好喜欢她的夫君。   恰好姬无伤察觉到景飞鸢的眼神,侧眸瞧过来就撞入景飞鸢那笑吟吟的眼里。   他问,“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喜欢极了你的夫君?”   景飞鸢害羞地颤了颤眼睫,然后点头承认,“是,喜欢极了。”   停顿了一下,她仰头望着姬无伤,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喊,“夫君。”   姬无伤一愣,随即欢喜得将他的鸢儿拦腰抱起!   他朗声大笑着,将他的鸢儿抱着旋转了两圈,然后快走几步来到桌边,托着鸢儿的腰肢好生将人放在桌上。   他手指撑着桌子,额头抵着鸢儿的额头,笑问,“既然叫了夫君了,那,是不是该跟夫君喝合卺酒了?” 第197章 发现了他隐藏身份!   景飞鸢努力稳着身子坐在桌上,却还是要扶着姬无伤一条胳膊才能坐稳。   她索性靠在姬无伤身上,笑吟吟点头。   姬无伤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酒壶往两个杯子里各自倒了小半杯酒,端起一杯递给她,随后自己又拿起一杯。   姬无伤含笑,“娘子,此后余生,请多疼爱为夫。”   景飞鸢没忍住笑出声来,“……话说反了吧,应该是,请夫君此后余生多疼爱为妻才是。”   姬无伤笑着吻了吻她眉心,“我们夫妻俩此后余生,都要多疼爱彼此,日日有欢笑快乐,一生远离争吵和忧愁。”   景飞鸢与他四目相对,各自饮下了这杯甘甜的合卺酒。   愿他们此生,日日有欢笑快乐,一生远离争吵和忧愁。   喝过合卺酒,景飞鸢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小心摘掉繁复的发冠,又去用清水洗脸上的脂粉。   姬无伤坐在喜床上,含笑凝视着景飞鸢对镜卸妆。   他眼眸漆黑。   鸢儿有心结不跟他圆房,无妨,可是鸢儿的心结到底是因谁而起,他必须弄清楚。   鸢儿有难言之隐,不告诉他隐藏的真相,那他便不问,他不会去揭鸢儿的伤疤,他自己暗中追查。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欺负伤害了鸢儿的畜生。   想到鸢儿之前吓得花容失色抱着被子躲在角落里的模样,他狠狠捏碎了手中的东西。   他一定,要将那个不配做人的畜生,千刀万剐!   ……   前院。   宾客们吃饱饭以后便礼貌地冲喜堂行礼后纷纷离开,每一个人都克制得很,根本不敢多喝酒。   毕竟皇帝在喜堂里面坐着呢,若是喝醉酒闹出动静惊扰了皇帝,不是不要命了么?   喜堂里面,景家跟小皇帝一起单独开了一桌。   原本景家是要让小皇帝一个人坐一桌的,可小皇帝非说挤一块儿热闹,景家人不敢违抗圣旨,只好陪小皇帝一起吃饭。   景家人吃得战战兢兢,小皇帝倒是吃得很开心。   这是他皇叔的喜酒,他皇叔终于有妻子有家了,他特别高兴,明明景家的饭菜远不如皇宫的,可他却觉得是人间美味。   眼看外面宾客都要走光了,他摸了摸溜圆的肚子,特别遗憾地说,“时候不早了,唉,朕也要回宫了,其实朕还想玩到明天早上的,唉!”   一句话里两个唉,谁都能听出来他的遗憾难过。   景家人纷纷挽留小皇帝住上一晚。   小皇帝十分心动。   可是想到他身上的责任,他噘了噘嘴,忍痛道,“不行,身为皇帝,朕得有自制力,不可以像寻常小孩子一样耽于玩乐!朕先走了,等皇叔皇婶明年给小堂弟小堂妹办满月酒的时候,朕再来吃席!”   景家人听得喜笑颜开。   小皇帝对萌萌的小堂弟小堂妹真是执着啊!   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催促他们,让他们一定要盯着他皇叔赶紧生小堂弟小堂妹,都说了不下五遍了!   现在又开始念叨小堂弟小堂妹了!   啧,这大概就是独生子对弟弟妹妹的向往?   景家人站起身一路恭送小皇帝,看着小皇帝坐上马车,在大内禁卫的护送下离开,景家人才回转身。   “怎么不见阿澜呢?他到底去哪儿了?”   景云峰虽然有了女婿,可是他对他喜欢的阿澜小少年还是很在意的,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门口,想看看阿澜何时回来,结果这一顿饭都吃完了,也不见阿澜的身影。   他老人家很担心。   李知薇说,“你别担心,王爷不是让人跟着阿澜了么?不会有事的,他兴许是不想回来喝喜酒,在外面哪里找了个酒馆喝闷酒吧。”   景云峰叹气,“那么好的小孩儿,真可惜啊,我要是有两个女儿就好了,嫁给他一个,他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说到这儿,他扭头遗憾地看了一眼正蹲着逗小鲸鱼的景寻鹤。   景寻鹤察觉到爹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嘿嘿笑道,“看我做什么,你自己要把我生成男子汉,我嫁不了啊!我要是个女孩子,那我肯定愿意去安慰安慰阿澜哥的!”   景云峰头痛地轻轻踹了蠢儿子一脚,没眼看,转身就走。   李知薇也好笑地拍了景寻鹤两下,转身去让人收拾碗筷和桌椅板凳。   景寻鹤一把抱起打瞌睡的小鲸鱼,“走咯,今晚跟小舅舅睡,小舅舅跟你一起躲在被窝里吃糖糖,好不好?”   小鲸鱼揉着眼睛,迷糊靠在小舅舅肩上,到处寻找娘亲。   唔,娘亲呢?   不想要小舅舅,想跟娘亲一起睡觉觉,他娘亲呢?   ……   此时此刻。   八方酒馆。   浑身酒气的燕离澜歪着身子靠在桌上,手边摆了两个被他喝光的空酒坛,明明都醉得不像个样子了,他还在迷迷糊糊端酒碗,歪歪斜斜往嘴边送。   酒馆外面,陈嵩抱着胳膊看得直叹气。   真可怜啊,才十四岁呢,就失去了最喜欢的姑娘,为爱喝醉彻夜不归。   长得这么好看,喝醉了红着眼眶喊“姐姐别走”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唉!   要不是抢走这少年心上人的坏家伙是他们家王爷,他高低得去帮这少年把心上人给抢回来,谁舍得让这么好看的少年难过呢?   陈嵩正一声声叹气,忽然,他余光察觉到一道矮小的身影走来,迈着步子想跨进酒馆里。   陈嵩眼神一厉,立刻上前挡在郑知恩面前。   他抱着胳膊冷笑,“做什么?又想暗地里出手伤人了?之前是偷偷射绣花针,现在是不是要去抹人家脖子了?”   郑知恩仰头看着陈嵩。   他知道,现在已经没人把他当成王府小主子了,他也没有了伪装的必要。   他淡淡道,“我是为王爷好,我没有恶意。”   陈嵩冷笑,“你没有恶意?我呸,就是因为你的插手,害得我们家王爷成为了暗中伤人的卑鄙小人!”   郑知恩微抬下巴,“我知道,所以我得进去看看这个燕公子,我会跟燕公子解释清楚,不会让他恨王爷。”   他吩咐陈嵩,“麻烦让开,我进去看看,他再喝下去会喝死的。”   陈嵩冷着脸跟郑知恩对视。   几息后,陈嵩冷哼一声转身走远了,显然是连多看郑知恩一眼都觉得晦气。   郑知恩没在意,跨进门槛,一步一步来到燕离澜身边。   看着满身酒气可怜巴巴的小少年,郑知恩有点心虚,有点愧疚,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开口。   燕离澜已经醉得认不清人了,扭头看到面前站着个小孩子,他迷糊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托腮笑眯眯地说,“是……是小鲸鱼啊,你怎么来啦?”   他忽然抓住郑知恩的胳膊,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也被姐姐抛弃了?呜,你好可怜,我也好可怜,我们都好可怜,我们以后都没人要了,呜呜呜……”   郑知恩抿紧嘴唇,越发愧疚了。   见燕离澜又端着酒碗想喝,他伸手抓住酒碗,低声说,“你别喝了,喝多了会难受的。”   燕离澜一听,嘿嘿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难受哇?我,我好像是有点难受了……”   他反手抓挠着自己的背,小声抱怨,“我背上好痒啊,好烫……”   他催促郑知恩,“小鲸鱼你去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有东西?”   郑知恩看了一眼燕离澜,问道,“是不是长疹子了?”   燕离澜眨眨眼,摇头说,“没有吧?没疹子,也许,也许是长出了一朵花儿呢哈哈哈哈!”   郑知恩听到这话,一愣过后,忽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紧燕离澜!   花?   什么花?   难道是……   难道是跟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莲花! 第198章 愧悔!他想杀了自己   想到这儿,郑知恩呼吸一阵急促!   他掐着手掌心,飞快看向燕离澜手边的酒坛子,又蓦地盯着燕离澜这张稚嫩的脸!   十三四岁的年纪……   喝了酒以后背部会发痒,发烫,还会长出一朵花儿……   这……   这少年莫非就是国师府十四年前被灭门时侥幸逃出生天的那个幸存者?   郑知恩难以置信地望着燕离澜,这突然砸来的惊天大秘密,让他手脚僵硬,眼前一阵阵眩晕!   眩晕之中,他忽然想起安亲王府的人一直在找国师府后人,他背脊一凉,飞快看向酒馆外面!   见陈嵩因为嫌弃他已经退到了街道对面,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隔那么远,陈嵩一定没听到眼前这少年的话。   万幸!   否则这少年可就要落入姬无伤手中了……   郑知恩心有余悸,他走了两步紧紧挨着燕离澜,目光隐晦落在燕离澜背部!   他恨不得立刻就扒开这少年的衣裳,仔细看看这少年的背部是不是有火红的圣莲图案!   可是……   他不能这样做。   陈嵩是姬无伤的心腹侍卫,陈嵩比谁都清楚姬无伤在寻找国师后人,也知道国师后人沾了酒以后背部会出现圣莲图案。   他若是在陈嵩眼皮子底下扒拉这少年的衣裳去看,陈嵩一定会联想到。   郑知恩死死掐着手掌心克制着想确定燕离澜身份的冲动,等自己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攥紧燕离澜的胳膊。   他将小脸贴着燕离澜的胳膊,红着眼眶执拗地盯着燕离澜这张略显眼熟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背上,是什么花?”   燕离澜挠了挠自己的背脊,迷茫眨眼,“我,我不知道啊,上次我背上发痒发烫的时候,不是你说我背上有好漂亮的花花吗?”   说完,他就自顾自想脱衣裳,“来,你看看!你扒了我衣裳再看看!咱们看花花!嘿嘿,看花花!”   郑知恩紧紧抱着燕离澜的胳膊,不许燕离澜脱衣裳。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嵩,又看了眼角落里那一桌酒鬼。   不行,他得立刻带燕离澜走,他不能再让燕离澜呆在这酒馆里!   这里人多口杂,万一被人听到点什么就糟糕了!   郑知恩抓着燕离澜轻声说,“哥哥,你喝醉了,我们回家吧。”   燕离澜虽然喝得认不清人了,可是他隐约还有意识,他傻笑着嘀咕道,“小鲸鱼,你,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傻了呀?你……你怎么能叫我哥哥哇?你应该叫我小舅舅的……”   他侧眸望着郑知恩,指着自己鼻子,非常骄傲地说,“我!小舅舅!我是你的,小舅舅!”   刚说到这儿,他又忽然变得难过起来。   他垂着脑袋,红着眼眶哽咽道,“小鲸鱼,你不想叫我小舅舅对不对?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做你小舅舅,我想做你爹啊呜呜呜……”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桌子上,他呜咽道,“我好喜欢你娘,我想跟你娘在一起,她是你娘,我是你爹,我们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可是,你娘不要我哇!你娘不喜欢我,怎么都不喜欢我呜呜呜……我就算再想做你爹,也只能做你小舅舅,呜呜呜……”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头大声痛哭起来,“我这辈子只能做你小舅舅了,小鲸鱼,我做不了你爹了,你娘不要我做你爹,她不要我,不要我……”   郑知恩仰头怔怔看着趴在桌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少年。   感受到少年的心痛和委屈,他心头涩意翻涌,眼眶泛起难言的灼痛,一丝丝水光浮上他眼底。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好恨!   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耳光!   他真是该死!   该死!   他为什么要手贱,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姬无伤对付燕离澜,他动手之前为什么不先弄清楚燕离澜的身份!   如果……   如果燕离澜背部真有圣莲图案,如果燕离澜真的是国师府十几年前被人送走侥幸存活下来的孩子,那么,燕离澜应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   亲人!   可他刚跟这个亲人见面,就自私地害了人家,他害得这个可怜的少年永远失去了最爱的姑娘!   郑知恩又一次感受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第一次是被师父当做药人用来试药,发现自己中了毒只能做一辈子小矮子的时候。   如今,是第二次。   不同的是,当年是别人伤害他。   他再痛苦再难受,也能通过反杀师父来获得解脱获得快意。   可如今,他伤害的是别人。   他伤害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个年幼的弟弟因他肆意搞破坏而伤透了心,他要怎么做才能从这种愧疚和罪恶感里解脱出来?   难道要他,自尽谢罪吗?   郑知恩喉头发苦,他死死掐着掌心克制着流泪的冲动,抱着燕离澜的胳膊说,“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会死的,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燕离澜哭得直打嗝,“不,不回家,不回家,我没有家,我在这里没有家……我的家在安远县,好远好远的,回不去……我在京城的家是姐姐家,可是姐姐嫁给别人了,我再也回不去姐姐的家了,呜呜呜……”   郑知恩听得愈发心碎。   他不想看燕离澜在酒馆里发酒疯,一狠心,就抬手劈中了燕离澜后颈。σw.zλ.   见燕离澜昏死过去,他摸出一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用力将燕离澜扶起来,用自己矮小的身体拖着燕离澜离开酒馆。   “……”   角落里,那一桌醉鬼睁大眼睛迷茫地望着郑知恩和燕离澜。   他们抬手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四岁的小孩,竟然能拖动一个大人?   嘿!   先不管这画面滑稽不滑稽了,问题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他是怎么拖得动人家一个少年的啊!   天生怪力吗?   是不是见鬼了?   ……   郑知恩拖着燕离澜沿着街道找寻客栈时,一街之隔,有一户人家正在放声大哭。   那正是冯家。   小鲸鱼的生父家。   冯家漆黑的庭院里,须发皆白的冯老太爷颤巍巍杵着拐杖快步行走,他憋着劲儿匆匆来到灯火大亮的正堂外面,用力推开门!   他抬头,眼含热泪激动地望着屋里一家子人,哽咽道,“我听丫头说,暨白他,他在这世上还留了后?” 第199章 有了亲骨肉!喜极而泣   他期待地看向坐在上座的儿子,儿媳,又看向坐在旁边的二孙子,三孙女。   见四人全都眼眶通红,好像痛哭过一场,他急得跺了跺拐杖,“是真的,是不是?你们都哭过了,这事儿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爹!”   冯钰山怔怔望着门口的老人家,他身子骨不好的爹竟然也被惊动了!   他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立刻跟妻子站起身来到门口搀扶老太爷,“爹啊,您不好好在房里养着身子,怎么一路吹着冷风来这里了?您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冯老太爷一把攥紧冯钰山的胳膊,哽咽道,“别说那么多!你就告诉我,咱们家暨白是不是留了后?是不是真的?”   冯钰山还没来得及回答老人家的话,小儿子冯清泉就又哭又笑地回答,“是真的!祖父!大哥他去世之前留下了一个孩子!”   冯老太爷激动地望着冯清泉,“你大哥的孩子在哪儿?几岁了?是男孩女孩?孩子现在过得好不好?咱们得接回来啊!”   冯老太爷用力跺了跺拐杖,嚷嚷道,“那是咱们家暨白的孩子,不能让他在外面受苦,咱们得接回来!必须得接回来!”   冯钰山跟冯清泉对视一眼,只能苦笑。   他们扶着老太爷进屋坐下。   等老太爷坐好以后,冯钰山揉着眉心,叹气道,“爹,暨白的孩子是个男孩,今年四岁了,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们不知道,现在是过得极好的——”   冯老太爷一听孩子是个男孩,愈发高兴了。   他大孙儿战死沙场,能有个男丁继承衣钵继承香火,那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急忙问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在哪儿?”   冯钰山看了看妻子和二儿子三女儿,又叹了一口气。   他沉声说,“爹,那孩子……我们恐怕要不回来。”   冯老太爷愣住,“为什么?他在谁手里?”   冯钰山抿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昔日的安亲王,如今的摄政王。”   冯老太爷吓得拐杖都差点没拿稳!   他震惊地望着冯钰山,“你是说,我的小曾孙……我的小曾孙如今被摄政王养着?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会被摄政王养着?”   冯钰山缓缓说起了事情经过。   “爹您听我慢慢道来。”   “听说今日景家药铺的姑娘抛绣球招亲,摄政王对那姑娘情根深种,跑去抢绣球做女婿,咱们刚登基的小皇帝不仅没有责怪摄政王的荒唐,反而亲自驾临景家贺喜。”   “贺喜过后,皇上让摄政王说出他膝下那四岁儿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皇上说摄政王如今已经娶妻,不久就要生子,哪里能让外人的儿子占据了王府世子的位置?”   “于是,摄政王在皇帝威严下,被迫说出了那孩子的身世。”   “满堂宾客都听见了,摄政王说那孩子是我们冯家的骨肉,是暨白的亲儿子。”   “听前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人说啊,那孩子的母亲应该是摄政王的亲信,对摄政王有恩,那孩子的母亲也去世了,去世之前将孩子交给了摄政王……”   “摄政王见孩子父母双亡,便隐瞒了孩子的身世,一直对外说那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   “唉,虽然摄政王今日迫于无奈将那孩子的身世公之于众了,可他还是一再强调,说王府仍旧是那孩子的家,他和王妃仍旧是那孩子的亲生父母,他们会对那孩子视如己出……”   说到这儿,冯钰山苦笑。   他望着冯老太爷,“爹啊,您说,这种情况下,咱们还能接回那孩子吗?那的确是我们家暨白的亲骨肉不假,可摄政王喜欢那孩子啊,他要把孩子留在王府,我们能去王府抢人吗?”   冯老太爷怔愣地望着儿子。   竟然是这么回事。   那孩子竟然被摄政王所喜爱,摄政王对其视如己出……   那……   那他们的确不能去跟王爷抢孩子。   毕竟王爷是喜欢那孩子才对那孩子好,并非恶意抢夺。   再说了,王府是什么富贵的地方,他们冯家又是个什么光景?   那孩子到底是留在王府更有前途,还是回到冯家更好?   他们要是自私地将孩子抢回来,让孩子失去了王府这个靠山,以后无人扶持庸庸碌碌一辈子,岂不是害了那孩子?   冯老太爷恍惚地环顾一圈。   看着儿子儿媳妇和孙儿孙女的神情,他总算是明白了,他方才推开门的时候,大家为什么是一副又欣慰又悲伤的表情。   他们知道了暨白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却不能将孩子接回来抚养,的确是让人欣慰又悲伤。   冯老太爷抿紧嘴唇,好久才抹着泪说,“那,那我们去见一见那孩子总是可以的吧?”   他哽咽道,“接不接回来,另说,可我们必须得去见一见那孩子,毕竟我们是他的曾祖父,祖父,祖母,二叔,小姑,我们是他的亲人啊!”   他泪汪汪望着冯钰山,“儿子,王爷既然能当众说出那孩子是我们冯家的骨肉,那,他应该不会阻止我们去见孩子的,你说是不是?”   冯钰山点头。   见当然是可以见的。   他又说,“不过爹您得等几天,王爷跟王妃今日新婚大喜,我们这几日都不宜登门打扰,至少也得等三朝回门的日子过了以后……”   冯老太爷眨了眨眼,“你不是说,王爷是自愿入赘那姑娘家么?回门是新娘子回娘家,他都入赘了,哪来的新娘子回娘家?总不能是他要回娘家吧?”   冯钰山语塞。   他只能无奈说道,“爹,咱们可不能对摄政王不敬,您别说了,总之咱们晚几天再去找王爷就是了,如今不宜打扰。”   冯老太爷知道儿子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死板性子,他放弃了跟儿子商量。   他转头看向冯清泉和冯绿衣,小声撺掇。   “清泉啊,绿衣啊,你们明儿跟祖父一起,咱们去王爷入赘的那户人家对面蹲着!王爷要是忙,我们就不打扰,王爷要是不忙带王妃和小娃娃出门玩耍,那咱们就上前行礼见一见那小娃娃,好不好?”   “……”   冯清泉冯绿衣默默对视。   他们想去。   那可是大哥的孩子,是他们素未谋面的小侄子,他们迫不及待想见见。   就是,爹爹那边…… 第200章 接她的灵牌,入他家祠堂   兄妹俩默默看向冯钰山,眼巴巴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冯钰山抬手扶额,“你们不要跟祖父一起胡闹,摄政王新婚燕尔,咱们不宜打扰,免得王爷对咱们家印象不好,不如耐心等一等……”   冯老太爷哼了一声,“你等你的,我们去蹲我们的,互不影响!”   老人家霸道地说完,就招手要孙儿孙女扶自己回房,“清泉绿衣,走,扶祖父回房,祖父累了,跟你们爹说话真的累死人了,祖父得回去躺着歇歇。”   冯清泉冯绿衣忍着笑,乖乖上前扶着祖父离开。   冯钰山看着固执的老人家昂首挺胸得意离去,只能无奈摇头。   这是他爹,身子骨又不好,他能怎么办呢?   听从就是了。   等老人家和儿女走了,冯钰山转头看着妻子。   恍惚间想起跟妻子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大儿子,冯钰山心里止不住的心酸。   可一想到早逝的大儿子如今有了后人,一丝丝欣慰与心酸一同涌上心头,他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夫人啊,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对咱们家暨白不薄,不薄啊!”   他握紧妻子的手,哽咽道,“咱们家暨白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老天爷怜悯他对家国朝廷的一片忠心,竟然给他留了个后!这可真是太叫人惊喜了,暨白都死了四年了,现在居然冒出个儿子来!”   冯夫人也哭了。   方才儿女都在,她不敢哭得太过悲痛,这会儿,她再也不用憋着了。   她伏在冯钰山怀里,放声大哭。   “老天爷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哽咽道,“当初接到朝廷带回来的骨灰坛子时,我真是后悔死了,我后悔没让暨白成了亲有了孩子再去边关,可现在,我再无遗憾了!我们家暨白有孩子,今后的清明和死忌,他有亲儿子给他烧纸祭拜了,哪怕将来我们死了,他也不用成为一座荒芜的孤坟无人祭奠!”   冯钰山跟妻子抱头痛哭。   两人尽情释放自己的悲痛和欣慰,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歇。   冯钰山擦拭着眼泪,低声说,“夫人,那孩子被摄政王抚养着,我们多半没法接回来,毕竟让那孩子留在摄政王府才是对他最好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我们得去找摄政王,接另一个人回来。”   冯夫人一愣,“接谁?”   冯钰山说,“那孩子的母亲。”   冯夫人恍然大悟,“你是说,将那孩子母亲的牌位接回咱们冯家祠堂里供着,让她的尸骨入我们冯家的祖坟?”   冯钰山点头。   他抹着泪,叹息道,“也不知道暨白跟那姑娘是怎么回事,他写了那么多封家书,可从未提过这个姑娘,以至于他们的孩子都四岁了我们竟然还不知道他在边关跟人家姑娘好过,我们都不知道人家姑娘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他又说,“以前不知道这事儿,我们可以不管,可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就不能让人家姑娘无名无分无人祭拜。暨白死了,我们得替暨白把那姑娘接回家,以后逢年过节和清明,我们得给人家姑娘烧纸钱燃上三炷香。”   冯夫人没有任何异议。   她欣然答应,“好,那姑娘既然给我们暨白生了孩子,那她就是我们冯家人,她的孩子我们认,她这个儿媳妇,我们也认。”   冯钰山见妻子答应得这么爽快,迟疑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问道,“夫人,你是不是不知道摄政王膝下长女骄阳郡主的事……”   冯夫人擦拭着眼泪,淡定地说,“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此时提骄阳郡主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骄阳郡主和我们那小孙儿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可是小孙儿是我们冯家的骨肉,骄阳郡主却是周家的骨肉,你怕我介意我们那个儿媳妇不贞不洁,跟过两个男人,是不是?”   冯钰山点头。   冯夫人温柔笑道,“我不介意,我虽然不知道那姑娘跟周家长子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跟我们家暨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不会因为她跟过两个男人就断定她不贞不洁。周家长子十年前战死,她是五年前怀上我们家暨白的孩子的,这中间相差了五年时间,她第一个男人死了五年她凭什么不能再找第二个了?”   冯夫人继续说,“那姑娘能以女子之身镇守边关,她能像男儿一样抛头颅洒热血,就冲这一点,她就是个值得尊敬的姑娘,什么贞洁什么妇道,这些枷锁哪儿能强加到那样英勇的女英雄身上?”   冯夫人望着冯钰山,笑道,“所以老爷你放心,我欢迎那姑娘的英魂来我们家,不论她有过多少人,不论在世人眼中她是怎样的,她都是我们冯家儿媳妇,我永远认她这个儿媳妇。”   冯钰山握紧妻子的手,跟妻子相视一笑。   有个这样通情达理的妻子,真是他冯钰山之幸。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妻子,他们家才能养出三个那么优秀的孩子。   冯钰山转头望着天上明月。   不知此时此刻,暨白是否正在天上望着他们呢?   他们决定将那姑娘接回冯家,暨白是否会感到欣慰?   不论暨白能否看到,他们冯家都会接那姑娘回家。   他们不能只高兴于暨白有了儿子,却不理会那个辛辛苦苦为他们家生了长孙的姑娘,让人家孤魂野鬼漂泊在外。   ……   翌日。   一大早,景寻鹤就抱着啼哭不止的小鲸鱼来到姐姐院子外面,急得要命。   哎哟喂,天都大亮了,姐姐和姐夫怎么还如此贪睡,还不肯起啊?   他快要哄不住小鲸鱼了!   昨晚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哄得这小家伙闭上眼睛乖乖在他被窝里睡了一晚上,结果一大早这小兔崽子就醒了,醒了就瘪着嘴哭着要找娘亲。   偏生这小崽子连哭都哭得很乖,并不聒噪地大吵大闹,就瘪着小嘴呜呜咽咽啪嗒啪嗒掉眼泪,真是让人心疼得要命。   景寻鹤踮起脚尖往里张望,见姐姐和姐夫还没起床,他急得跺了跺脚,“怎么成个亲还变懒了呀,怎么还不起啊!”   他不好闯进去打扰姐姐姐夫,只能低头哄小鲸鱼,“别哭别哭,你爹和你娘还在睡觉,等他们起来了,我就抱你进去看他们,好不好?” 第201章 新婚的王爷王妃甜死了   小鲸鱼听不懂小舅舅在说什么。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娘亲的院子,一边呜咽一边伸手指着娘亲的房间,示意小舅舅推开门带他进去找娘亲。   景寻鹤抱得手酸。   他将小鲸鱼放地上,搂着小鲸鱼哄道,“小鲸鱼你乖,爹娘还在睡觉啊,你不能进去吵醒他们的,知不知道?”   小鲸鱼自然是听不懂的,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娘亲就在里面,推开这院门,就能冲进去找到娘亲了。   他委屈望着小舅舅,见小舅舅不帮他,他自己一扭身就挣脱了小舅舅,跑到院子门口,用力推开了门。   他回头看了眼景寻鹤,轻轻“啊”了一声,乖乖打完招呼就抹着泪哒哒哒跑进院子里。   景寻鹤叉着腰又气又好笑,“你给我站住!你还推我,推我是不是,嘿,让我逮住你了我也把你推个四仰八叉!”   说完,他快步追上去。   小鲸鱼扭头看见小舅舅追上来,吓得啊呜啊呜直叫,迈着小短腿嗖嗖嗖飞快冲到娘亲房间门口。   “娘!”   “砰砰砰!”   “娘!”   他奶声奶气喊着娘,砰砰砰敲着门,恨不得立刻把门掏出一个大洞钻进去,钻到娘亲被窝里。   ……   房间里。   姬无伤早已经醒来。   他是常年行军之人,天不亮就起是牢牢刻在他们军人骨子里的作息。   他虽然醒了,却没有像往日里一样披衣起床出门锻炼,他难得懒怠了一回,侧着身托腮静静凝视着睡在他身边的小妻子。   看着他美丽的妻子,他眼神有些奇怪。   以前听军营里的人说,娶回家的妻子晚上卸妆之后跟白天光鲜亮丽的样子是不同的,尤其是早上睡醒扭头看到妻子满面油光的模样,非常有落差。   可是他的鸢儿不一样。   他的鸢儿卸妆之后的素颜也非常漂亮。   他的鸢儿睡了一晚上,眼角没脏东西,脸上也并没有油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啧,他就不一样了,他是凡夫俗子,他脸上有油,不像鸢儿,鸢儿干净得像月宫里的仙女,浑身上下都是洁净无瑕的。   啧,他本想偷偷亲一亲他的鸢儿,结果看到鸢儿如此的干净,再看看自己这不修边幅见不得人的模样,他亲不下去了,他可不能弄脏了鸢儿。   于是,他悄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像贼一样偷偷摸摸用屋里准备好的水将脸颊洗得干干净净,又偷偷漱了口,确定自己满嘴芬芳香气,这才满意了。   他又去梳妆台前,拿鸢儿的梳子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得整齐了一些,这才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躺在鸢儿身边。   刚躺好,门外就传来了小鲸鱼喊娘的动静。   他一扭头,果然,鸢儿已经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他装作刚醒的样子,温柔说,“醒了啊?我也刚醒,被小鲸鱼吵醒的。”   他故意用手撑着脸颊,努力将自己干净的脸颊展示在鸢儿面前。   他得让鸢儿看看,他哪怕睡了一晚上起来,脸上也是干净的,可以立刻抱着亲。   景飞鸢根本不知道这个高冷寡言行事沉稳的王爷,会悄悄做那么多荒唐的事。   她真以为姬无伤也刚醒。   扭头看着依然如白日里那么英俊洁净的姬无伤,她也有些惊讶。   她洁净无瑕面无油光,是因为她今生有药玉空间,小玉为她调理过身子,让她能如婴儿一般不染纤尘——   可是,王爷怎么也这般干净?   他脸上为什么没有油光?他眼角为什么没有眼屎?他睡了一夜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么清新好闻的口气?   难道……   难道像王爷这样英俊的男人生来就不食人间烟火,不同于凡夫俗子?   “怎么这般看我?”   姬无伤明知道鸢儿左左右右盯着他是在看什么,可他故意揣着心里的得意,假装糊涂。   景飞鸢从被子里拿出手,抚着姬无伤的脸颊,惊奇道,“王爷,你果然是神仙下凡,才能如此洁净无瑕。”   姬无伤脚趾头动了动,有点得意。   瞧。   他明智吧?   他在鸢儿心里的美好形象,又能多保持一天了!   他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比鸢儿先醒,只要他天天都赶在鸢儿醒来之前先偷偷洗脸漱口,再重新回床上,那鸢儿就永远发现不了他油光满面的样子!   姬无伤打定了主意,然后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嘴角,“这么洁净无瑕的夫君,你不想亲一亲?”   景飞鸢又害羞又好笑。   撞入那双深情的眼里,她有点意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果断勾着姬无伤的脖子,生疏的努力回应。   虽然她内心极其抗拒害怕床笫之事,可是昨晚跟姬无伤同床共枕一整夜,姬无伤都没有动过她,如今天已大亮,她相信姬无伤更不会动她了。   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她可以。   姬无伤见鸢儿没有推开他,反而在配合他,一瞬间极惊喜。   他立刻低头温柔与鸢儿亲近,温存。   他努力克制着心底的冲动,努力压制行动上的粗蛮,像对待脆弱的瓷器一样,轻轻的,慢慢的,生怕再次吓到他的鸢儿。   外面,小鲸鱼还在砰砰砰敲门,房里,姬无伤和景飞鸢渐入佳境。   直到景飞鸢呼吸不稳的时候,姬无伤才停下。   他修长手指慢慢理着景飞鸢的长发,笑道,“真害怕你会窒息。”   景飞鸢脸颊绯红,“是有点窒息了……都怪王爷你,让人无法呼吸。”   姬无伤失笑,凑近她咬着她耳垂说,“是,怪我,所以我们以后得多亲近亲近,我们彼此都没有经验,我们都得学,我学着给你换气的时间,你得学着换气……不然……”   他取笑道,“不然你就要做大周朝第一个被夫君亲晕过去的女子了,要是为这种事请了大夫,你怕是得青史留名了……”   景飞鸢也没忍住笑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睨了一眼姬无伤,用气音说,“是啊是啊,我得青史留名,你也一样,到时候你的名声还会比我更大,因为你将会是史上第一个把妻子亲晕的人,那你得多厉害啊,后人还不得夸死你?”   姬无伤哈哈哈大笑出声。   极度愉悦的他又低头亲了下鸢儿的眉心,笑道,“这就是成亲后的日子吗?真是,甜死了。” 第202章 为他治病,得找药引子   景飞鸢也觉得甜死了。   明明她曾经跟人成过亲,明明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做了人家五六年的妻子,可她如今才知道,原来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气氛是这样的,骨头缝里都透着甜蜜。   屋外。   景寻鹤怕小鲸鱼吵到姐姐姐夫,拼命想带小鲸鱼走,小鲸鱼呢又死死扒拉着门,说啥都不肯走。   甥舅俩正在这里较劲,忽然就听到了姬无伤的笑声。   两人同时愣住。   他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懵逼了。   合着里面的人早就醒了啊!   明明听见了外面敲门的动静,却故意不出声!   太坏了!   景寻鹤松开小鲸鱼,委屈又生气地叉腰喊,“姐姐!姐夫!你们是不要你们的儿子了吗?小鲸鱼嗓子都要哭哑了,你们还在里面笑,你们倒是出来哄一哄他啊!”   小鲸鱼应景地呜呜两声,又开始扒拉门。   房里。   景飞鸢和姬无伤听到弟弟的控诉,同时看向门那边。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笑出了声。   姬无伤伸了伸懒腰,掀开床帐,坐起身来,“起床了起床了,小鲸鱼要哭坏了,鹤儿也要气死了!”   他一边下床一边对景飞鸢说,“你慢慢起,我去开门。”   他披上外衣,走出内室来到外面,打开了房门。   刚一打开门,扒着门的小鲸鱼就身子一歪,踉跄倒进来。   姬无伤赶紧将小家伙抱住。   小鲸鱼抬头看了看,认出这是跟他一起嗷呜叫的爹爹,立刻抱紧爹爹脖子委屈地蹭了蹭,“爹!”   姬无伤看着儿子哭红的眼睛,心疼道,“哭了多久了?爹爹在这儿,不哭了,乖——”   他摸了摸小鲸鱼的眼睛,又抬眼看着外面的景寻鹤。   他露出一丝笑,“鹤儿,早啊。”   景寻鹤虽然怕这个王爷,但是想到这是在景家,这是他姐姐的男人是他姐夫,他就底气十足了。   他叉腰哼道,“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儿子小鲸鱼都要哭成一条缺水的小鱼干了!”   姬无伤被这话逗得笑出声来。   对这个年幼的弟弟,他有着爱屋及乌的温柔。   他轻声道,“是是是,今天是姐夫起晚了,让小鲸鱼受罪了,也让鹤儿跟着受罪了,以后姐夫不会赖床,再也不会让小鲸鱼哭成小鱼干了。”   景寻鹤愣住。   他眨巴着眼看着这个温柔得不像个王爷的姐夫。   看着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夫这么好,他不该凶姐夫的。   他挠了挠头,然后行礼说,“姐夫,我去让厨房摆饭,你跟姐姐快来,我和爹娘等你们噢,快点!”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望着初升的太阳,嘴角洋溢着笑。   新姐夫真好。   比赵灵杰好多啦。   赵灵杰以前非常看不起他的,他好声好气说话赵灵杰都爱搭不理的!   哪儿像这个新姐夫啊,他都凶巴巴的了,姐夫还温温和和的跟他说话,看他时满眼都是笑,对他的态度也特别好,好喜欢姐夫!   姬无伤目送景寻鹤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内室。   一进门,他怀里的小鲸鱼就看到了景飞鸢。   终于见到了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小家伙的委屈一瞬间就爆发了。   他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迫不及待伸出胳膊委委屈屈要抱,“娘!娘!”   景飞鸢正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梳头。   扭头见小鲸鱼这样,她立刻就要起来。   “坐着,我抱他过来。”   姬无伤抱着小鲸鱼快步来到梳妆台前。   他弯腰将小鲸鱼放进景飞鸢怀里,见小鲸鱼投入景飞鸢怀抱就立刻跟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着景飞鸢,小脸颊紧紧贴着景飞鸢的心口,一动不动地掉眼泪,他又好笑又无奈。   他温柔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不是才跟娘亲分开一晚上吗,怎么就跟要了你半条命一样,嗯?”   小鲸鱼不吭声,抱娘亲的手更用力了些。   景飞鸢低头蹭了蹭小鲸鱼的发顶,心软得一塌糊涂。   哪个当娘亲的受得了孩子对自己独一无二的依赖和亲近?   这种给他全天下他也不想要,只想窝在娘亲怀里的黏人亲近,真的让人无法招架。   她轻轻拍着小鲸鱼的背脊,“好了好了,娘在呢,娘抱着我们家小鲸鱼,娘在,在这儿呢……”   小鲸鱼听着娘亲的嗓音,轻轻拱了拱娘亲,尽显依恋。   姬无伤看得愈发好笑。   他见母子俩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分开,摇了摇头,转身伸手拿起梳子,站在景飞鸢身后为景飞鸢梳理头发。   他慢条斯理为景飞鸢理顺了头发,又兀自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把玩一番,小鲸鱼才终于在景飞鸢的安抚下停下了掉眼泪,肯在景飞鸢怀里摇头晃脑咯咯笑着玩耍了。   见状,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哄好了。”   景飞鸢含笑应了一声。   没想到她一抬头,就瞧见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个搞笑的小揪揪。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脑袋往后仰轻轻撞了一下姬无伤,笑道,“你干什么啊?我是三岁小孩吗?你给我梳这样的猫耳朵小揪揪是要笑死人吗?”   姬无伤拨了拨她的小揪揪,笑道,“站着无聊,随意玩玩。来,你们女子的发髻我不会梳,你自己来。”   景飞鸢接过梳子。   姬无伤弯腰逗弄她怀中的小鲸鱼,轻声问她,“小鲸鱼的病,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治?四岁的孩子了,还跟两岁一样,这么懵懂,这么不谙世事,这么离不得娘,让他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景飞鸢梳理头发的手指,微顿。   她低头看着小鲸鱼被泪水打湿后显得愈发漆黑明亮的眸子,眼中有挣扎有矛盾。   她不知道小鲸鱼的病治好以后,会不会保存前世和如今的所有记忆,依旧做她的儿子……   若是很不幸,小鲸鱼治好了病之后彻底失去了之前所有记忆,一切需要重头开始,那,小鲸鱼就不再是她儿子了……   最终,还是想让小鲸鱼好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她蹭了蹭小鲸鱼的脑门,低声说,“随时都能治,可是还差一味药引子,我们需要先找到冯家人。”   姬无伤有些惊讶,“药引子?什么药引子?之前我问你怎么治小鲸鱼的病,你就神神秘秘的,难道……那药引子是什么神乎其神不能告人的东西?” 第203章 跟他坦白,他震惊至极   景飞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姬无伤说。   毕竟那药引子太匪夷所思了,正常人很难相信。   姬无伤见景飞鸢心有犹豫无法开口,他笑道,“怎么,那药引子果然很稀奇很神秘,神秘到不能告诉旁人?若是如此,那我便不再问了——”   景飞鸢抬头看着姬无伤。   对上姬无伤那双温柔包容的眸子,她摇头说,“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就是吧,你听了以后多半会觉得匪夷所思,会以为我在跟你撒谎。”   姬无伤挑眉说,“你这样说,那我愈发好奇那药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我想听听,它到底能有多匪夷所思?”   景飞鸢看着小鲸鱼,缓慢地告诉姬无伤,“那药引子便是——需要有人将自己的神智,心甘情愿满含祝福地送给小鲸鱼。”   姬无伤听到这话,的确愣住了。   这……   他没听错吧?   神智这种东西,竟然也能送人?   怎么送人?   割掉自己的脑袋,从里面抽出脑子,换到小鲸鱼的脑子里?   不是,这要怎么换啊,两个人都被剖开头颅抠出脑子了还怎么缝合,两个人都会必死无疑啊!   可如果不用剖开头颅取脑子的话,那就更奇怪了,神智这种摸不着碰不着的东西,要怎么隔空交换?   景飞鸢见姬无伤久久都没说话,她无奈道,“你看,我就说你会觉得我在跟你撒谎,觉得这药引子荒唐吧?”   姬无伤这才从困惑中回神。   他摇头笑道,“倒也不是,我没有认为你在撒谎,我就是不知道神智这种东西怎么能从一个人脑子里转移到另一个人脑子里,这超出我所能想象的范围了。”   他握住景飞鸢的肩,又补充,“不过呢,我想象不到,这是我没见识,我不会因此就怀疑你撒谎,我等着鸢儿你带我开眼界,我等着鸢儿用你的逆天医术惊呆我这个凡夫俗子。”   景飞鸢笑出声来。   她望着姬无伤,“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你,真的信我?”   姬无伤笑着亲了亲景飞鸢香软的手指。   他说,“我当然信,因为更匪夷所思的事都在我身上发生过,不是么?”   他附在景飞鸢耳边,低声说,“你瞧,正常人不会每月都有两天变成疯狼状态,可我就得了这样的怪病。因为我自身经历,我相信这世上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我也相信这天下有专门能治这些怪病的奇人异士。”   他捏了捏景飞鸢的手指,“或许,鸢儿你就是来拯救我和小鲸鱼这俩可怜之人的能人异士。”   景飞鸢莞尔。   想到姬无伤那个怪病,她轻轻抚着姬无伤的眼睛,说,“王爷,我怀疑你的怪病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诅咒,有人诅咒了你——”   姬无伤惊奇地望着景飞鸢,“你也觉得这是诅咒?”   景飞鸢轻轻眨眼,“怎么,你自己也有所怀疑?”   姬无伤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把玩着景飞鸢的手指,缓缓道来。   “我不是大夫,我不懂我身上的怪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我这些年隐藏身份寻遍了天下名医,人人都说我身体健康,没有病症,而太医院一位与我交情甚好的老太医又跟我说,我的怪病或许只有国师后人能治,我由此便生出了一丝丝怀疑。”   “天下所有名医都说我没病,我相信我身体肯定是没病的。而能治我病的国师后人么,听说神秘的国师一族生来就有异术,精通巫蛊,既然精通巫蛊的国师后人能治我的病,那么,我自然有可能是中了巫蛊之术。”   他眼神微凉。   “恰好,国师一族十四年前被灭门,而十四年前,恰σw.zλ.好是我在边关连破敌军三座城池恢复皇家身份重回京城之时。”   “国师一族被灭门的时候,我正在回京的路上——”   “你说,这像不像是有人做贼心虚,他让国师一族对我使用了巫蛊之术,见我逆袭归来,便立刻杀人灭口保全他自己?”   “亦或者,是他故意杀光所有能治我病解除我诅咒的人,想让我永远被这怪病影响,无法与他争夺帝位?”   景飞鸢怔怔望着姬无伤。   她只是听药玉空间说姬无伤中的是诅咒,她不知道这怪病之后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原来十四年前震惊朝野的国师府灭门惨案,竟然有可能是老皇帝为了抢夺皇位,为了对付姬无伤这个亲弟弟而做下的丧尽天良之举!   有些人为了权势,真的可以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景飞鸢叹息一声。   “可惜了,当年国师府刚被灭门,王爷你那位缠绵病榻的父皇就去世了,如今连你那位最可疑的兄长也去世了,所有当事人都已死尽死绝,你再也无法触摸真相。”   她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又安抚道,“不过王爷也不必太挂怀,既然所有当事人都已经死绝了,那再追寻这些事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今后便一心去解除王爷你身上的诅咒,让你做回正常人,过好我们此后余生每一天,这就足够了。”   姬无伤点头。   那些隐藏在十几年前的真相,早已经被时光掩埋,他如今只想治好这怪病,陪伴鸢儿终生。   景飞鸢怕姬无伤为这些事伤神,转移话题,“对了王爷,我后来又根据你的病情重新研制了一下药丸子,等王爷你下次发病的时候我们再试试,这一次的药效应该比上一次好,上一次那药效实在是……”   想起上一次那个邪肆疯狂的姬无伤,景飞鸢红了脸颊,不想再说下去。   她低着头再一次转移话题,“王爷把小鲸鱼抱走吧,这小东西一直赖在我怀里挠我痒痒,我没法梳头。”   姬无伤噗嗤笑出声。   他娘子害羞了。   他弯腰将浑身都写着抗拒的小鲸鱼抱起来,父子俩一同看着景飞鸢梳头发。   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姬无伤眼神温柔。   他这些年一直在找国师后人,可是苦苦找了多年也没有结果,他一度悲观的以为这怪病要跟随他一辈子了,没想到,老天爷恩赐,让他遇到了鸢儿。   鸢儿虽然不能根治他的病,可鸢儿能每个月为他解除疯狼状态,让他时时刻刻保持清醒,这就足够了。   ……   此刻景家外面。   冯家老太爷天不亮就兴冲冲拉着冯清泉和冯绿衣来了景家药铺对面,祖孙三人蹲在屋檐下,像猫头鹰一样,瞪着三双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望着景家药铺,抓心挠肺的想见他们家暨白的亲生骨肉。 第204章 蹲门口想见她!望眼欲穿   “咦,这个景家怎么还不开门呢,其他店铺都开门做生意了,怎么景家的大门还关着?他们平日里就很晚才开门吗?”   冯老太爷捶了捶自己酸麻的腿,疑惑地嘀咕。   旁边卖鱼的老板闻言,凑过来笑呵呵地说,“不是,景家药铺平日里开门挺早的,不过景家昨天刚办喜事嘛,铺子里的伙计们跟着忙了一天,又喝多了喜酒,估计这会儿还在醉酒呼呼大睡呢。”   冯清泉闻声扭头。   他含笑拱手,向热心的鱼老板道谢,“原来如此,多谢老板告知。”   鱼老板摆摆手说,“谢什么啊!不值当谢!”   鱼老板上下打量着病歪歪的冯老太爷,小声跟冯清泉说,“你们兄妹这是带着老爷子来景家看病啊?今天景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开业呢,你们要是着急的话不如去别家瞧瞧,看病是大事儿,可不能耽搁。”   冯清泉忙说,“多谢老板,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有事想找景家人。”   鱼老板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景家的远亲吧?是不是来给景家送礼的?”   冯清泉一愣,摇头说,“不是,我们跟景家并不沾亲,我们找景家人是有其他事。”   鱼老板这才收起方才那种奇怪的眼神,小声说,“哎呀我跟你们说,现在想见景家人可不容易呢!”   冯清泉见鱼老板善谈,便笑道,“敢问老板,为何不容易?”   鱼老板挨着冯清泉坐下,滔滔不绝的八卦起来。   “嗨!还不都是景家那些见风使舵的不要脸亲戚害的!”   “这不,景家大姑娘不是昨儿晌午抛绣球招亲么,可抛绣球那么大的事,景老爷景夫人那些亲戚愣是一个都没来!”   “哼,他们就是嫌弃景姑娘上个月跟赵家那举人和离闹得太难看,嫌景姑娘是残花败柳下堂妇,瞧不起景姑娘,不想跟景家来往!”   “结果你猜怎么着,昨儿下午,摄政王抢到了绣球并且跟景姑娘拜堂成亲的消息传出去以后,景家那些亲戚跟疯了一样,一个个带着珍贵的礼物蜂拥而至,堵在景家门口腆着大脸说他们是景家的亲戚,说他们以前对景姑娘有多好多好,景姑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特意前来给王爷王妃贺喜!”   “哼,真是不要脸!”   “不过还好,景家没让他们进门,他们连景家人的面都没见着!”   “摄政王早就安排了侍卫守在门口,直接就将这些人撵走了,还冷声说他们之前瞧不上景姑娘,那么如今景姑娘做了王妃,他们也别想来攀亲!”   “有了这些讨厌的亲戚来闹腾这么一场,景家就索性闭门谢客了,谁也不见,连后门都关死了——”   “所以小兄弟啊,你们今天想见景家人,恐怕有点难。”   冯清泉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有一群这般冷漠又趋炎附势的亲戚上门吵嚷,也不怪景家人闭门谢客。   换了他们家,他们也不会对这些亲戚有好脸色。   这时鱼老板的摊子上有客人问鱼,鱼老板赶紧站起身说,“小兄弟你们慢慢等,我去招呼生意了!”   冯清泉拱手示意鱼老板自便。   他扭头看着冯老太爷,“祖父,您听到了么,今儿我们怕是见不着景家人了,不如过两日再来?”   冯老太爷装作没听见。   他谁也不理,眼巴巴望着景家药铺,喃喃念叨,“我的小曾孙,我要见我的小曾孙……那是我家暨白的娃娃,那是我家暨白的亲骨肉啊……”   冯清泉无奈扶额。   祖父执拗,他和妹妹也只能陪着了。   等了没一会儿,冯老太爷苍白着脸,皱着鼻子难受地哼哼,“哎哟,景家啥时候才会开门啊,这里好臭,真的好臭,我老头子快要蹲不下去了……”   “……”   冯清泉和冯绿衣看了一眼祖父,又默默扭头看着旁边那个卖鱼的小摊子。   那卖鱼的桌案上有许多死掉的鱼和切掉的鱼头,桌案底下是散落的鱼鳞鱼肠,旁边的大木桶里还放着十几条鱼,这……   这能不腥臭么?   尤其是大太阳当顶,热气一熏,腥臭味更让人招架不住。   冯清泉小声说,“祖父,我们去那边树荫下等着吧?”   冯老太爷摇头嘟囔道,“不去不去,哪儿都不去!这里正对着景家大门,他们一出来咱们就能看见,去那边空地倒是凉快干净了,可是距离太远了,王爷和王妃出来咱们都看不见,万一不小心错过了怎么办?”   冯清泉好笑,“可是祖父,您不是说这里太臭了,您蹲不下去了么?”   冯老太爷瘪着嘴难过地说,“我,我是蹲不下去了,真的臭,真的好臭,我都要臭吐了……可是我要见我的小曾孙,我的小曾孙到底啥时候才能来啊,我的小曾孙……”   冯清泉和冯绿衣无奈地抱着老人家胳膊轻声安抚。   他们也望着景家药铺的门。   景家今天到底还开不开门呢?   他们的小侄子,今天能出来让他们见上一面吗?   ……   景家。   穿戴整齐的景飞鸢与姬无伤带着小鲸鱼走出院子,去往爹娘院中吃饭。   爹娘和弟弟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他们一家三口走来,景云峰和李知薇一个胜一个的欣慰。   哎哟喂,真般配啊!   王爷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沉稳可靠气质绝佳啊,摘下面具以后呢,这张脸又长得格外英俊,跟鸢儿真是天生的一对!   再瞧瞧鸢儿眼角眉梢的喜悦,鸢儿对这个新婚夫婿是真的很满意,可不像第一回 跟赵灵杰成亲时生疏又别扭的模样。   真好!   小两口含笑拉着小鲸鱼走来的画面,真是温馨又养眼,这才像是恩爱的样子嘛!   景云峰和李知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欢喜。   他们家女儿啊,这次是嫁对人了。   “爹,娘,你们起得好早啊。”   老两口含笑对视的时候,景飞鸢和姬无伤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景飞鸢是亲生的,很亲近很寻常的打招呼。   姬无伤是刚加入这个家的女婿,得多一点礼数。   他丝毫没有摆王爷的架子,拱手恭敬行礼,“爹娘在上,小婿给两位长辈请安见礼了。”   景云峰赶紧站起来拱手回礼,“王爷别客气,自家人可千万别客气!你要是再纡尊降贵给我们客气行礼的话,那我们也得给你磕三个响头规规矩矩请安了!” 第205章 禀王爷!生父一家求见   姬无伤抬头看着岳父,笑道,“这可使不得,小婿既已经娶了您的女儿,今后我自然也是您的半子,哪儿能让您和娘给我行礼?”   景云峰笑呵呵道,“你这使不得,我这也使不得,大家都使不得,那我们今后谁也不要给谁行礼了,否则这论起来是论不清楚的!”   姬无伤笑出了声。   他点头答应,“是,爹说得对,小婿听爹的话就是了。”   景云峰听着这一声声爹,顿觉神清气爽。   女婿喊得真顺口,真亲近,一点都不勉强!   不像那个赵灵杰,好像喊他这个商人一声爹,多么有损那高贵的举人身份一样,始终只喊岳父不肯喊爹!   景云峰高高兴兴招呼一家三口坐下,“来来来,快坐下吃饭,也不知道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寒酸早饭,能不能入王爷您的口?”   姬无伤一边随景飞鸢入席,一边看着桌上的饭菜。   清淡的粥,清淡的馒头,一盘子鸡蛋,一大盆豆浆——   的确是很寻常的早饭,而且全都是清淡饮食,没有一点荤腥。   不过,姬无伤并不嫌弃。   他笑道,“爹娘和鹤儿别拿我当贵人,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的,我这些年在边关更是苦寒,有时候行军打仗一口热饭都吃不着,饿了只能啃又冷又硬的大饼,渴了只能塞雪团解渴,对我们而言,只要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我们就很珍惜了,绝不会嫌弃。”   他温和说道,“以后我住在景家的日子,爹娘你们吃什么,就给我和鸢儿准备什么,我不挑食,我什么都吃得来。”   景云峰和李知薇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婿真好招待。   说起来免不了又得拉踩一下赵灵杰了,嘿,那玩意儿当时跟着鸢儿回门,还嫌弃他们家大早上的吃荤腥,说他们不洁净呢!   景寻鹤也对这个温温和和态度极好的姐夫非常满意。   他殷勤地起身盛粥。   第一碗,先递给了姬无伤,“姐夫你喝粥!”   姬无伤温声道,“多谢鹤儿,不过前两碗应该先给爹娘,他们是长辈。”   景寻鹤转头看向景云峰和李知薇。   老两口笑呵呵摆手,“先给王爷,我们等会儿自己来!”   景寻鹤又转头看向姬无伤。   姬无伤说,“长幼有序,理应先给爹娘。”   老两口也说,“王爷刚来咱们家,先给王爷!”   景寻鹤翻了个白眼,转手就将碗递给了景飞鸢,嘀咕道,“你们不要算了,我给我姐姐!”   姬无伤和景家二老一愣,同时笑出声。   有了景飞鸢的第一碗,景寻鹤第二碗递给姬无伤,姬无伤就没再推辞了。   他端着粥碗舀了一勺粥品尝,侧眸对景飞鸢低笑道,“咱们家口味都挺清淡的。”   景飞鸢温柔看他,“你口味比较重是不是?”   姬无伤没有隐瞒自己的口味,一家人了,就该坦诚一点。   他说,“边关饭菜不如京城精致,调料少,味道一般,就需要大油大盐来刺激味蕾,所以我们的口味都会比较重。”   景飞鸢闻言笑得眯起了眼,“真巧,我们家其实口味也比较重,只不过以前那个女婿挑剔,穷讲究,说什么富贵人和斯文人都得吃清淡些,不能过分重口味,不能过分油腻,早晨要少荤腥,所以爹娘就按照他说的这些来为你准备早饭了,毕竟你才是真正的贵人,他都那么挑剔,爹娘怕你更挑剔更不好伺候……”   姬无伤觉得好荒谬。   荒谬到他都笑了出来。   他低声说,“你以前那位也是真会穷讲究,吃饭口味跟身份有何关系?皇帝也有重荤腥的,乞丐也有口味清淡的,吃饭只跟自己的喜好有关,跟身份无关,他以为扯那么多废话就能凸显他的贵气和不一般了么?”   他又说,“我就不嫌你们吃荤腥,其实啊我自己也喜欢顿顿有荤腥,我们练武之人消耗大,比常人容易饿,所以每顿都想吃点肉。”   景飞鸢眉眼弯弯地望着姬无伤笑。   这个爽朗坦诚又自信的男人,相处起来真的叫人特别舒服。   真正的贵人,根本不会靠给别人立规矩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景飞鸢笑着小声说,“你喜欢吃肉,那我让厨房的阿叔给你送点卤肉卤豆干来?”   姬无伤摇头,“今早就别折腾了,等晌午再吃。”   景飞鸢点头,“好,那你多吃两碗粥,你要是不好意思,吃完了我给你盛。”   姬无伤又笑了,他温柔看着景飞鸢,“好啊,那就辛苦娘子了。”   景飞鸢嗔了一眼姬无伤,脸颊微红,眉眼里却尽是愉悦和快乐。   以前跟那位一起吃饭,全家都别别扭扭的,可跟这位新婚夫婿一起吃饭,大家就跟真正的自家人一样,个个都很放松,真好。   对面,景家老两口见那边小两口说悄悄话,也没忍住笑了。   都一起睡了一晚上了,大早上的还要在饭桌上耳鬓厮磨,真是腻歪。   景寻鹤也眯着眼托腮望着姐姐姐夫,嘿嘿直笑。   等姐姐姐夫结束了说话,他连忙说,“姐夫,原来你私底下的性子真好啊,真随和,一点也不像你在外面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你不知道,前几次见你的时候我可害怕你了!我总觉得你是个特别严肃特别冷漠的人,一眼扫过来就能让人噤声不敢说话,吓死人了!”   姬无伤含笑看了眼小舅子。   他温柔说,“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自然不值得我笑脸相迎,我向来不喜欢耗费心神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如今你们不一样了,你们是我的家人,对家人又怎能像对外人一样?”   这句话,让景家人又一次感慨万千。   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要是没有经历过赵灵杰那个糟糕的前任,还真没法对比出如今的王爷有多难能可贵!   啧!   这个女婿,他们喜欢极了!   看着这个讨人喜欢的女婿,他们吃饭都能多吃三大碗!   景飞鸢将爹娘和弟弟的愉悦尽收眼底,又侧眸看了一眼姬无伤,她眼底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甜蜜。   对她温柔体贴宽容,对她的家人如此温和,这样的男人,她能抢回家独自占有,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顿饭愉悦吃完,侍卫张玄出现在门外。   他拱手禀告,“王爷,王妃,属下好像在铺子外面发现了冯家的人。” 第206章 亲人相见!泪汪汪   景飞鸢正在低头给小鲸鱼擦拭脏兮兮的嘴巴和小手,听到这话,她蓦地抬头看着门外。   然后,她转头跟姬无伤对视。   她低声说,“冯家的人来了,咱们要不要见一见呢?毕竟小鲸鱼的病可能只有冯家的人能为他提供药引子——”   姬无伤点头。   他和鸢儿都还年轻,不可能将神智让给小鲸鱼,从此做几十年的傻子。   而他那边没有长辈了,鸢儿的爹娘又还年轻,还有几十年好活,自然也不适合牺牲神智。   可冯家不一样。   按照他所了解到的,冯家目前就有一位老爷子,听说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不知,那老爷子愿不愿意为小鲸鱼牺牲。   姬无伤对张玄说,“去请冯家人进来,到王妃的院子里相见。”   张玄立刻转身离开。   姬无伤站起身,对景云峰和李知薇说,“爹,娘,小鲸鱼亲生父亲那边的人来了,我和鸢儿去见一见,失陪了。”   景云峰和李知薇点头,“快去吧,小鲸鱼的生父已经为国战死多年,他们家忽然得知死去的儿子还有个血脉留在世上,肯定高兴坏了,迫不及待想见小鲸鱼呢。”   景飞鸢拉着小鲸鱼的手,随姬无伤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景飞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她一拍脑门,转头问道,“爹,娘,昨天我一直在新房,没顾得上问,阿澜昨晚回来了吗?”   景云峰和李知薇一愣,下意识看向女儿身边的女婿。   他们可紧张了!   他们特别怕女婿小心眼,听到女儿关心阿澜吃醋不高兴!   姬无伤没有半点不高兴,他替景云峰和李知薇回答景飞鸢——   “鸢儿莫要担心,我让陈嵩一直跟着燕公子,昨晚陈嵩让人捎话说,燕公子喝醉了,在酒馆附近的迎宾客栈住下,有人照顾着,挺好的,而且陈嵩也在燕公子的房间隔壁住下了,随时盯着燕公子那边,燕公子不会有事。”   景飞鸢闻言看向姬无伤。   她松了一口气,“阿澜没事就好,阿澜是因为我们俩才伤心离开的,我怕他有什么事儿……”   姬无伤笑着握住她的手指。   “我知道,我都懂,不必解释。”   景飞鸢跟她相视一笑。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了饭厅。   身后,景云峰李知薇和景寻鹤三双眼睛巴巴地望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   李知薇笑着撞了撞景云峰的胳膊,低声说,“瞅瞅,这小两口,比我们年轻时感情还好呢。”   景云峰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当初是媒婆两边介绍就在一起了,感情是婚后培养起来的,哪儿像他们,他们是自己互相中意的,本来就有感情了才成亲。”   停顿了一下,景云峰又说,“方才鸢儿问阿澜,我真怕女婿变脸,幸好,我女婿还是蛮大气的,不像赵灵杰那厮,小心眼,心胸狭隘。”   景寻鹤得意地说,“不要再拿姐夫跟赵灵杰比了,姐夫是天上皎皎高洁的神仙,赵灵杰是地狱里丑陋凶恶的恶鬼,他们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他站起身活动着手脚,扭头说,“爹,娘,我去迎宾客栈找阿澜哥。”   他叹息,“我姐姐现在得陪着姐夫,不好出去找他,那我替姐姐去,不能让他孤孤单单凄凄惨惨在客栈里待着。”   景云峰和李知薇欣慰的挥手。   儿子也懂事了。   真好。   ……   景家药铺对面。   冯老太爷已经快要被鱼腥味臭晕过去了。   老人家本来就身体不好,又没吃早饭,巴巴蹲在大太阳底下置身于臭气之中等了一个时辰,能不难受么?   冯清泉和冯绿衣见祖父难受得直干哕,又担忧又心疼。   “祖父,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您上了年纪,您身子撑不住的。”   “对,您回去歇着,我和妹妹在这里等着。”   冯老太爷强行压制下恶心,摆摆手。   他望着景家药铺,眼神虚弱却坚定。   他要等。   他哪儿也不去。   他要见他的小曾孙,他死都要死这儿。   冯清泉和冯绿衣看着毒辣的太阳,着急得不得了。   正在他们轮番劝冯老太爷时,景家药铺的门,打开了。   冯老太爷眼前一亮,激动嚷嚷,“快看!药铺开门了!开门了!”   兄妹俩同时扭头看向景家药铺。   见一个穿着打扮像王府侍卫的人跨出门槛走出来,他们都激动起来!   嚯!   王府侍卫来开门,莫非是王爷和王妃要出门?   一定是的!   王爷身份多尊贵啊,他肯定要带王妃回王府去住了!   那,王爷膝下那四岁的孩子肯定也要随着王爷王妃一同出门的!   冯家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药铺的门,等待着王爷出来。   可是,他们没等到王爷出来,却看到了那侍卫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看着侍卫越走越近,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二哥,他是来找我们的吗?他走过来了!”   “清泉!你说是不是王爷让他来带我们进去见小曾孙了?”   “……”   冯清泉被妹妹和祖父同时询问,他也紧张起来。   他紧盯着侍卫。   真的是来找他们的吗?   在三人期待注视下,侍卫张玄来到他们面前。   张玄拱手笑道,“是冯清泉冯举人,和冯老太爷,及冯家小姐么?”   冯清泉激动得心中猛地一跳!   他立刻扶着祖父站起身,飞快整理了一下袖子,拱手恭敬回礼,“是冯某,敢问大人您是……”   张玄笑道,“我是王爷的心腹侍卫,张玄,王爷让我来请三位进去相见。”   冯清泉明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紧紧握着冯老太爷的胳膊,“祖父!”   冯老太爷也激动得眼眶泛红,连忙说,“多谢大人!请大人前头引路,我们这就去拜见王爷王妃!”   张玄点头,转身走向景家。   冯家三人一个个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快步跟着张玄。   很快,他们走入药铺,又来到后院,来到景飞鸢的院子门口。   刚一来到门口,他们就看到了满院子疯跑撒欢的小孩。   他们怔怔站在门口,怔怔望着那小孩子。   那小孩看着比寻常四岁孩子瘦小些,穿着合身的雪白色小锦袍,头上戴着个漂亮小巧的小金冠,正咯咯笑着到处跑。   跑了几步,那小孩终于将正脸转过来。   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小脸。   肌肤像雪团堆砌,眼眸像落入了星辰。   看着那张小脸,冯老太爷通红的眼眶忽然涌上了泪光。 第207章 哭着想抱抱他的小曾孙   “暨白……”   他哽咽着念叨长孙的名字,攥紧冯清泉冯绿衣的手指,颤声说,“他,他长得真像你们大哥小时候!”   冯清泉和冯绿衣也眼眶红红的望着那个小娃娃。   他们比大哥小,并不记得大哥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否真的像大哥。   可是,他们愿意相信这孩子与大哥小时候神似。   他们的大哥已经为国捐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希望大哥能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院子里。   自顾自玩耍的小鲸鱼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冯家三人。   看到陌生人突然出现,小鲸鱼吓了一跳,转身就往石桌那边跑。   “娘!”   他飞快跑到娘亲身边,一头扎进娘亲怀里,扭头怯生生望着冯家三人。   冯家三人这才发现有一对长得极美的璧人正静静坐在石桌前,那对璧人正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话,一边含笑品茗。   明明两人并未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可只需看两人眉眼间流转的情意,就足以让人确定他们之间有多相爱。   冯家三人望着那对璧人,一瞬的怔愣后,他们心中猛地一跳!   糟糕!   他们只顾着看小娃娃,都没看到王爷王妃也在,失礼了失礼了!   冯家三人慌忙擦掉眼泪,快步走进院子里磕头行礼。   “草民给王爷王妃磕头请安。”   “免礼,起来吧。”   石桌边,姬无伤平静示意三人起身。   看着三人起来后,他示意张玄,“去搬椅子来。”   张玄飞快从角落里搬出几张椅子放在距离石桌一丈远的地方。   姬无伤摊手示意三人坐。   三人谢恩,局促走过来。   他们挨个儿坐下,却只敢挨着一点点椅子边缘,挺直脊梁坐得极端正。   姬无伤看了一眼他们,朝小鲸鱼伸手,“小鲸鱼,过来,到爹爹这里来。”   小鲸鱼正趴在娘亲怀里偷偷盯着三个陌生人看,听到爹爹喊他名字,他扭头迷茫看了一眼爹爹,然后继续趴娘亲怀里。   姬无伤好笑地啧了一声,“就只肯亲近你娘亲,完全不要别人,是吧?”   小鲸鱼歪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说话的爹爹,根本听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姬无伤重新看向冯家三人。   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瞧见了么,这孩子,先天心智不足,如今四岁了,智商却宛如一两岁,他至今只能说简单的几个字词,他不会说其他的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   “……”   冯家三人错愕地望着小鲸鱼。   方才在院子门口见到小娃娃那么漂亮可爱,他们还以为这孩子是个正常的……   谁能想到,他竟然先天心智不足!   他们又心痛,又难过。   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竟然要让他做一辈子的傻子!   姬无伤给三人足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后,又缓缓开口。   “如你们所见,小鲸鱼如今只亲近王妃一人,他只认王妃是他的娘亲,连我这个爹都不要,只要让他离开他娘亲久一点,他就会啼哭不止,能傻乎乎把嗓子都哭哑……所以,不光是本王不舍得将他还给你们冯家,你们也根本就带不走他。”   姬无伤看着三人。   他说,“本王的意思是,你们暂且不要急着让小鲸鱼认祖归宗,就让小鲸鱼先留在本王与王妃身边吧,本王和王妃会慢慢为他治病,等他病好了,再让他与你们相认也不迟。”   冯老太爷心疼地望着小鲸鱼,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听到姬无伤这话,他擦去眼泪,拱手行礼。   他哽咽道,“王爷,草民一家不会跟王爷抢孩子,这孩子是他娘亲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然后是王爷您抚养的,我们冯家半点力也没出,我们没资格抢孩子,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抢。”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如今王爷您说您愿意为这孩子治疗他的先天心智不足,能蒙王爷和王妃为他治病,是他也是冯家的荣幸,我们冯家心甘情愿让他留在王爷王妃身边接受治疗,只要他能好,便是不让我们冯家与他相认,也是……”   冯老太爷忍痛道,“也是可以的!”   冯清泉和冯绿衣也含泪点头。   姬无伤见冯家通情达理,不像周桑宁的亲人那么无赖泼皮,不由欣慰。   他说,“本王若是不想让你们冯家认他,昨日便不会当众说出你们冯家来。你们且安心,小鲸鱼是冯家的孩子,只要你们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只要他病好了以后自己愿意认你们,本王不会阻挠他认祖归宗。”   冯家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喜极而泣。   他们同时跪下磕头行礼,“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姬无伤示意他们起来。   然后,姬无伤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点头。   她温柔拉着小鲸鱼的小手,指着冯家三人说,“小鲸鱼,看这边,你看,这边有个好慈祥的曾祖父,有个好俊俏的小叔叔,还有个好漂亮的小姑姑——”   小鲸鱼眨巴着眼睛望着娘亲,虽然听不懂娘亲说什么,但是他很认真地望着娘亲的嘴巴,乖乖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娘亲。   景飞鸢失笑。   她轻轻捏着小鲸鱼的小下巴,转向冯家三人,“看这边,看看,这是曾祖父,是小叔叔,是小姑姑。”   小鲸鱼被迫转头面向冯家三人。   他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这三个从未见过的人,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唔,好奇怪啊,这三个人怎么哭啦?   他是个娃娃他都没哭,这些大人为什么要哭?   小鲸鱼没理会三个陌生人,重新望着娘亲,小嘴软软糯糯喊着“娘”。   景飞鸢无奈地看了眼小鲸鱼,又看着满眼泪光的冯老太爷。   老人家看样子六十几岁了,脸色苍白,气息比寻常人弱,应该是不久于人世……   老人家一定想在临终前抱一抱他的小曾孙。   景飞鸢从石桌上拿起一个红通通的果子,转头抛给冯老太爷,“老人家,您拿着——”   冯老太爷一愣,手忙脚乱将果子接住。   景飞鸢低头指着冯老太爷的果子,对小鲸鱼说,“看,那个果果,小鲸鱼去拿回来给娘亲好不好?”   小鲸鱼迷茫地眨眼。   景飞鸢耐心地又说了两遍,指着那果子,小鲸鱼才终于懂了她的意思。   “啊!”   小鲸鱼轻轻啊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朝冯老太爷那边跑。   他哒哒哒跑到冯老太爷身前,仰起头望着老太爷,试探着伸出小手想拿人家手里的果果。 第208章 即便他傻,也一样疼爱他   冯老太爷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曾孙,眼泪涌出。   他颤颤巍巍抓着小鲸鱼的小手手,将果子放进小鲸鱼掌心里,哽咽道,“我的小曾孙,我的小曾孙——”   尽管他极力告诉自己不要吓到小曾孙,可眼见小曾孙拿了果子就准备跑,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哭着伸手一把抱住了小鲸鱼。   小鲸鱼猝不及防被抱住,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扭头喊娘亲,“娘!嗷呜!呜呜!娘!”   景飞鸢立刻起身来到冯老太爷身边。   她弯腰拉着小鲸鱼的手,摸着小鲸鱼的脑门温柔安抚,“让曾祖父抱抱,乖,娘在这里陪着你,不怕啊,不怕——”   小鲸鱼抓住了娘亲,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委屈地瘪着小嘴巴,都能奶凶奶凶地瞪着冯老太爷了。   冯老太爷被这毫无杀伤力的小眼神瞪着,又好笑又心酸,可更多的是感动。   他温柔看着小鲸鱼,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哽咽道,“你跟暨白小时候真像……真像!暨白小时候也有这么乖,都乖!”   小鲸鱼可听不懂曾祖父在说什么。   他只听懂了一个字——   鸡。   他歪着脑袋望着冯老太爷,“鸡?”   冯老太爷听到小曾孙跟自己说话交流,激动得要命,忙说,“是暨白!你爹叫冯暨白!”   小鲸鱼没听懂冯暨白,σw.zλ.只念叨着,“鸡?”   他舔了舔嘴唇,他想吃鸡腿了嗷,鸡!   冯老太爷搂着小曾孙的小身子,笑得满脸褶皱,“好好好,鸡!鸡就鸡!反正你是他儿子,你想怎么叫他都行!鸡不高兴也得憋着,是吧?”   冯清泉冯绿衣在一旁擦着眼泪笑。   哪有祖父这样哄孩子的?   小侄子不懂事,管亲爹叫“鸡”,祖父纠正不了,就索性宠溺纵容?居然还跟着小家伙一起叫“鸡”?   哎,也不知道天上的大哥看到这一幕,是好笑还是会扶额无奈。   小鲸鱼察觉冯清泉冯绿衣的灼热眼神,他扭头看向这两人。   他眨了眨眼,又奶萌奶萌地冲两人笑,“鸡?”   冯清泉冯绿衣一见小侄子这奶萌治愈的笑,顿时被猛地心肝一颤!   啊啊啊他们大哥的儿子跟他们说话了!   嗓音好奶,好甜!   他们哪里顾得上什么原则啊,直接就投降了!   他们笑着点头,跟着喊,“对对对,鸡!鸡!你爹爹叫冯暨白,你叫不清楚就直接喊他鸡!”   小鲸鱼见大家一起陪自己喊鸡,也不知怎么就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咯咯咯笑出声来。   冯家三人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和超级可爱的笑脸,也都跟着笑了。   冯绿衣越看越觉得自家侄儿可爱,她眼馋地看了一眼小鲸鱼,用力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抬头眼巴巴望着景飞鸢,“王妃,我可以捏捏他的小手吗?”   景飞鸢含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当然可以,他是你的侄儿啊,小姑姑当然可以摸摸他。”   冯绿衣看着好温柔的王妃,不由瞪圆眼睛,喜欢极了。   她冲王妃甜甜一笑,然后鼓起勇气伸出手,抓住了小鲸鱼的小手。   小鲸鱼被软乎乎的手指抓住,眨巴着眼睛望着冯绿衣,“昂?”   冯绿衣轻轻捏了捏小手指,欢喜地说,“小鲸鱼,我是小姑姑呀,我是你的小姑姑!”   小鲸鱼感觉到手指上的酥酥痒痒,他又看了看冯绿衣,感觉到冯绿衣没有恶意,立刻咯咯笑着去捏冯绿衣的手指。   冯绿衣又惊又喜,立刻握住小鲸鱼的手指。   小鲸鱼歪着脑袋认真地轻轻挠小姑姑,见小姑姑纵容他,他很快就跟小姑姑愉快玩起来。   冯清泉见妹妹跟小侄儿玩得这么高兴,他也心里痒痒。   他抬头眼巴巴望着景飞鸢,“王妃,我……”   景飞鸢莞尔,“玩去吧。”   她松开小鲸鱼的手,走回石桌边坐下。   小鲸鱼回头看了一眼,见爹娘都没有走远,他就放心了,开开心心跟小叔叔小姑姑玩闹起来。   景飞鸢托腮含笑看着这一幕。   冯家人是真的喜欢小鲸鱼,他们并不介意小鲸鱼先天心智不足。   景飞鸢低声吩咐端茶进来的谭嬷嬷,“嬷嬷,去拿一盘子石榴来。”   谭嬷嬷笑问,“小姐不是嫌吃石榴麻烦,以前都不吃的吗?”   景飞鸢含笑看着谭嬷嬷,“小鲸鱼喜欢吃东西,只要他们陪小鲸鱼一块儿吃东西,小鲸鱼就能跟他们一直待下去。只不过他刚刚吃过早饭,其他东西吃了占肚子,石榴倒是无妨。”   谭嬷嬷点头,立刻去拿石榴了。   景飞鸢收回视线,抬头就撞入姬无伤温柔似水的眼眸里。   她低笑,“王爷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姬无伤温柔说,“看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啊,我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今生才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   景飞鸢弯起嘴角,“要做好事才能与我在一起?那,你今生一定要做个非常非常英明公正的摄政王,我们一起行善积德,这样,我们来生还能再在一起。”   姬无伤点头,“好,我会一生行善,换我与鸢儿长相厮守,宿世情缘。”   两人含情脉脉望着对方,明明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笑闹,可是,谁也打扰不了他们的甜蜜。   不一会儿,谭嬷嬷就端着一盘子石榴进来了。   她弯腰递给冯家三人一人一个石榴,又端来一盆水让三人洗净了手,这才站在一旁笑吟吟看着三人争着抢着喂小鲸鱼吃石榴。   “小鲸鱼,来吃曾祖父的,曾祖父的甜……来,把籽儿吐出来,真乖——”   “小鲸鱼吃小叔叔的,你看,小叔叔的石榴多红啊,像红宝石,肯定好吃,来……对,咬破皮,吸了甜水,吐籽儿,真棒。”   “小鲸鱼吃小姑姑的,小姑姑的石榴香喷喷的,来……好吃吧?”   小鲸鱼依偎在香香软软的小姑姑怀里,像个左拥右抱的小太子一样,高高兴兴挨个儿接受曾祖父小叔叔和小姑姑的投喂。   吃一口这边的,又吃一口那边的,嘴里的还没吐出来,他们又准备好了,又在喂他了,哎呀,真是好高兴啊!   吃着甜滋滋的石榴籽,小鲸鱼甜蜜之中有一丝丝困惑。   果果虽然好吃,可是,大家不是说吃鸡吗?   都在跟他说鸡,可这不是鸡啊!   鸡是肉肉,这是果果,明明就不一样哒!   ……   同一时刻。   迎宾客栈。   醉了一整晚的燕离澜在敲门声中迷迷糊糊醒过来。 第209章 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他揉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眼睛发直地望着床帐,宿醉让他脑子有些糊涂,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   直到听外面景寻鹤喊着“阿澜哥哥开门”,他才转动眼珠子看向门口。   这一转头,他就看到了懒洋洋坐在桌边背对着他的郑知恩。   他皱紧眉头。   奇怪,他房里怎么会有个这么点大的孩子?   看背影也不像是小鲸鱼,这是谁啊?   燕离澜试图坐起身来。   刚一动,郑知恩就察觉到了,立刻扭头看向他。   “你醒了?”   郑知恩飞快跳下凳子,直奔床边,又忐忑又激动地望着燕离澜。   不怪他如此激动。   他已经确定了,眼前这少年就是他弟弟。   昨晚他带燕离澜回房以后,他扒开燕离澜的衣裳看过了!   燕离澜背上有圣莲图案,这就是十四年前逃出生天的国师后人!   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亲弟弟!   燕离澜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捂着有旧伤的心口坐起身来,警惕地盯着郑知恩,“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郑知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无法开口,只能低声说,“昨晚你在四方酒馆喝醉了,我怕你出事,就带你来了客栈,然后守了一晚上。”   燕离澜一愣。   他上下打量着郑知恩,眯着眼警惕地说,“你带我来的?别怪我多疑,你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怎么带我来的?”   郑知恩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怪他,习惯了用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话,一时间忘了切换过来了。   他恢复成年男子的音色,缓缓说,“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别问这么多了,你饿不饿?我让店小二送点吃的来?”   燕离澜听到他忽然变了音色,顿时大为震惊。   这不是个小孩子!   这是个已经成年但是长不高的侏儒!   燕离澜神色莫测地盯着郑知恩看了又看,然后拱手道谢,“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我都得谢谢你。”   郑知恩低着头愧疚得要命。   他哪儿配受燕离澜这一声“谢”?   要不是他从中作梗,燕离澜也不会黯然神伤跑去喝酒醉成那个样子。   燕离澜见景寻鹤还在敲门,掀开被子说,“你稍等,我朋友来找我了,我得出去看看,否则他会以为我出事了。”   郑知恩应了一声。   燕离澜快步走到门口,将门闩拉开。   没了门闩阻拦,一直在敲门的景寻鹤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燕离澜,立刻拍着心口笑道,“阿澜哥你终于来开门了,一直没听见动静,我还怕你出事了呢!”   燕离澜看到景寻鹤这么关心他,心里微暖。   他点头道谢,“多谢鹤儿弟弟,我没什么事,就是昨晚喝多了点,一直昏昏沉沉睡着,刚刚醒过来。”   他让开路,邀请道,“鹤儿弟弟进来坐?”   景寻鹤没有往里走。   他侧身看了眼房里的郑知恩,冷笑道,“我可不敢进去,阿澜哥你房里有个暗箭伤人的家伙,我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燕离澜闻言一愣。   暗箭伤人?   这四个字,让他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他蓦地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郑知恩,冷声说,“原来,你就是昨日那个用绣花针直刺我后心之人!看着小小年纪,没想到出手这么毒辣阴险,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燕离澜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暗中出手要我性命?”   郑知恩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毒辣……   阴险……   这四个字在耳边不停盘旋,让他的心狠狠抽搐。   他没想到,他给他弟弟留下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样的不堪。   可他无法反驳。   他昨日的行径的确阴险,连他自己昨晚都躲在阴影中狠狠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他凝视着燕离澜那张好看到灼目的脸颊,缓缓说,“恶毒,阴险,我认,可是,暗中出手要你性命,我不认。”   他艰涩道,“我只是有求于摄政王,想帮一帮他,所以便暗中对你出手……我的本意是打乱你的节奏,让你因为躲闪我的偷袭而输给摄政王。我没有害死你的意思,我以为你那么高的武功一定能躲开的,我没想到你身受重伤未愈……”   他拱手行礼,“对不起,燕公子,我为我昨日对你的伤害,真诚向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燕离澜尚未回答,门外便传来侍卫陈嵩的冷哼声。   “哟,现在不装小娃娃了?现在不奶声奶气说话了?”   陈嵩从隔壁走到门口来,睨着郑知恩,“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你今年,到底多大?”   郑知恩淡淡看了一眼陈嵩,“我是什么来历,与你无关,除非你的王爷让你来缉拿我,否则你没资格过问。”   不等陈嵩说话,郑知恩就转头看着燕离澜,“燕公子,关于昨日之事,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请你看在我昨晚守了你一晚上的份儿上,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说完就走。”   燕离澜厌恶地看着郑知恩。   没有谁会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有好脸色。   哪怕这人昨晚假惺惺地照顾了他一晚。   这虚情假意,也敌不过昨天那暗箭伤人的一招。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不论你是想道歉也好还是想为姬无伤求情也罢,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想听!鹤儿,我们走!”   说完,他便要跨出门槛。   郑知恩见状,急了。   他今天必须要将燕离澜的身世告诉燕离澜!   他从不觉得隐瞒真相是对当事者好,当事者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如果燕离澜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自己喝酒之后后背会呈现出圣莲图案,要是再像昨晚一样迷迷糊糊喝几次酒,又嚷嚷着后背痒痒有花花,那一定会被姬无伤发现的!   郑知恩连忙拽住燕离澜的胳膊,“燕公子——”   燕离澜一甩手就用内力将郑知恩挥退,毫不留情!   郑知恩没有防备,被重重摔到地上!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钻心的疼,再一次挣扎起身去拽燕离澜的袖子,“燕公子!请你给我一盏茶工夫!”   燕离澜又一次重重挥开郑知恩。   郑知恩踉跄后退几步,红着眼眶继续靠近燕离澜,执拗道,“燕公子,算我求你了!我求你,求你听我说几句话!” 第210章 阿澜与他,兄弟相认   燕离澜看着锲而不舍的郑知恩,眉头越皱越紧。   这人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怎么执拗成了这样?   燕离澜盯着郑知恩那双通红含泪的眼睛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只已经跨出门槛的脚收回来。   他一边关门,一边抱歉地对景寻鹤说,“鹤儿你在外面等我会儿。”   说完,门被他砰地一声关上。   他转过身,抱着胳膊冷冰冰睨着郑知恩,“有什么话,说吧。”   郑知恩一步一步走到燕离澜面前。   他仰头凝视着燕离澜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我知道,你的身世。”   燕离澜本来是一副厌烦冷漠的姿态,听到这七个字,他愣了愣,忽然绷紧了背脊。   他蓦地盯着郑知恩,呼吸一窒!   “你,说什么?”   郑知恩摇头,伸手隐晦地指了指门,然后冲燕离澜勾勾手指,转身来到远离门口的窗户边。   燕离澜狠狠握了握手指,迈着沉重又急迫的步子跟随郑知恩来到窗边。   他盯着郑知恩,“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郑知恩确定这里距离门口够远,才低声说,“我知道你的身世,我知道你亲生爹娘是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燕离澜咬紧牙关克制着心底的翻涌,嗤笑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与你昨日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   郑知恩啧了一声,立刻低下头解自己的腰带,“我怎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我们身上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我给你看了你就明白了。”   燕离澜怔愣望着郑知恩。   直到郑知恩用最快的速度将上衣脱下,露出了背脊,燕离澜才反应过来。   他望着郑知恩光洁的背脊,皱紧眉头,“什么东西?你想给我看什么?”   郑知恩一边偏头看他,一边说,“不要急,你盯着我的背部,不要眨眼。”   说完,郑知恩立刻运转内力。   不过是瞬息之间,他背脊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火红的颜色!   那颜色一点点变得清晰,直到遍布他整个背脊!   等到所有颜色全都显露完毕,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幅莲花图案!   燕离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光洁如玉的背脊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了一朵莲花图案!   他很确定方才并没有人触碰郑知恩的背脊,这莲花图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简直像是……   像是神迹!   郑知恩给燕离澜看过了,就立刻穿上了衣裳。   他抬头看着燕离澜,低声说,“不必惊讶,不止我背上有,你背脊也有,我们家族的人,但凡沾了酒,背脊就必定会发烫,发痒,然后浮现出一朵圣莲图案。”   燕离澜听到这话,瞬间瞳孔紧缩!   沾了酒就会发烫,发痒……   他隐约记得,昨晚他喝醉以后,背脊是有点烫,有点痒……   还有上一次悬崖底下景飞鸢姐姐的药屋里,他为自己擦拭了药酒,当时背上也出现了痒和烫的感觉……   后来姐姐离开以后,他趴在床上让小鲸鱼帮他看看背脊,小鲸鱼一直念叨着说有花花,好漂亮的花花……   难道,他背上真的有花?   他背上的花纹,跟眼前这孩子的一模一样?   燕离澜握紧手指怔怔望着郑知恩。   他喉头发紧,嗓音发涩。   他一字一顿,“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   郑知恩没有隐瞒。   他说,“我们都出生于十四年前被灭门的国师府,我们都是孤儿,不过你的命运跟我不一样——”   他看了眼燕离澜,淡淡道,“你是十四年前国师府被灭门时,国师拼尽全力让人护你逃生的幸运者。而我……我是在太平盛世时被国师府弃如敝履抛之不要的弃婴。”   他转身望着窗外,嗓音讥讽。   “我今年二十一,我也不知为何,我刚一出生就被国师府抛弃,冰天雪地的,我被扔在乱葬岗,是我师父救了我,把我带回去抚养。不过……”   “不过我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个邪医,整日在药庐里钻研各种奇怪的药方,而那些药方总是要有人来试药,他不敢拿寻常百姓试药,就到处捡那别人不要的孩子回山里抚养,然后拿孩子来试药。”   “我三岁那年被他用来试了一副长生不老药,结果吃完以后……”   他低头看着自己如今这可笑的样子,自嘲道,“吃完以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整整十八年时间,我长了不到一寸,十八年时间里我仅仅是从三岁模样变成了四岁模样,我一个好好的人,硬生生被祸害成了个长不大的侏儒——”   他转身看着燕离澜。   他嗓音里满是自嘲。   “你瞧,你如今才十四岁就比我高比我壮,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你的脸。”   “这样的你,大概是不能理解我只能一辈子做个小矮子小侏儒的痛苦的。”   “可我真的很痛苦。”   “我不想一辈子做个这样的人,我想要自救。”   “太医院就有一位大夫能为我解除体内的毒,只是,需要我常年住在太医院让他为我扎针。”   “而我一个平民百姓,我何德何能一直住在宫里?所以我卖命给先皇,如今先皇去世了,我又想跟摄政王姬无伤处好关系,让他准许我住在宫里治病。”   他沉声道,“这就是我昨日为什么要暗中出手帮姬无伤对付你的缘故,我的确阴险,毒辣,我的确对不住你,可是,我的本意真的不是要害你性命,这只是一个绝望了十八年的可怜虫想要救一救自己而已。”   燕离澜错愕地望着郑知恩。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   同样出生于国师府,他被国师想方设法送走保全性命,而这人却一出生就被国师府抛弃,差一点死在乱葬岗……   即便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这人的悲惨命运也没有改变,竟然成了试药的药童,被毒成了这副侏儒模样,一辈子长不大……   燕离澜喉头微动。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一点什么,可是此情此景,看着这样悲惨的郑知恩,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合适。   毕竟……   这不是陌生人。   这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燕离澜沉默盯着郑知恩,心情极其复杂,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缓缓蹲下来,跟郑知恩身高齐平。   他张了张嘴,嗓音低哑,“你……你叫什么名字?” 第211章 他能救摄政王,解除诅咒   郑知恩平静回答,“郑知恩。”   燕离澜愣了愣。   不对。   这是小鲸鱼跟随那个奶娘住在郑家时郑家为他起的名字,眼前这人绝对不叫郑知恩。   燕离澜摇头说,“不是,我是问你的真名。”   郑知恩沉默了一下,然后自嘲道,“我没有名字,我师父从不给捡回去的孩子起名字,毕竟我们终归是要死在他药房里的,起名字是浪费时间,他便只随意按照捡我们回去的排序来称呼我们。”   郑知恩凝视着燕离澜的眼睛,“我叫,九四。”   燕离澜怔怔望着郑知恩。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悲伤于自己的哥哥活到二十一岁了竟然还没有名字,还是该震惊于那邪恶的大夫竟然害了将近一百个孩子!   九四……   还差六个,就一百了。   而且毫无疑问,这个邪医既然要去捡第九十四个孩子,那么前面的九十三个必定是凶多吉少的,死光了没人试药了才会继续去捡孤儿回来……   燕离澜抿紧嘴唇望着郑知恩,心里特别难受。   他低着头,红着眼眶,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世的?”   郑知恩坐在地上,平静地说,“前几年。我从小就向往父母的疼爱,可是在我历经磨难苦苦寻找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是被爹娘抛弃不要的弃婴。”   他望着窗外,轻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在我小时候我并不知道我是被抛弃的,我一直以为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是我师父不干人事从我父母手中偷走了我,所以我一直恨我师父,我想脱离师父的魔爪,回家去找疼我爱我的亲生父母……就是这股子对师父的恨意,和对亲生父母的向往,才使我忍受住了苦中苦,没有死在那些毒药之下,最终长成了如今这个历经磨难却强大的我。”   他重新看着燕离澜,“我挺感激他们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干净利落地扔了我,要是把我养到四五岁懂事了才抛弃我,恐怕,我根本就撑不下去,我早就因为他们的抛弃而伤心绝望地死去。”   燕离澜越听越难受。   明明说话的人那么平静,可他就跟被人撕扯着五脏六腑一样,难受得眼眶酸涩。   他轻声问郑知恩,“你几年前就知道了你的身世,可是几年过去,你还是没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是吗?”   郑知恩笑道,“是啊,毕竟国师府满门被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上哪儿去问这些陈年旧事呢?要不是我喝酒以后偶然发现了背上这圣莲图案,又偶然听说了安亲王府的人在找背上有圣莲图案的国师后人,我连我是国师府的种都不知道。”   燕离澜喉头哽住。   他太心疼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了。   他红着眼眶难过地望着郑知恩,小声说,“你……你要不然哭一会儿?”   郑知恩看着这个温软善良的弟弟,忽然愣住。   弟弟这是在心疼他的遭遇吗?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心疼。   郑知恩心里浮上了一丝丝暖流。   同时,也涌上更多的愧疚。   他再次给燕离澜赔罪,“对不起,昨天差点伤了你,对不起。”   燕离澜摇头说,“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昨天真的只是想自救,不曾想过害我性命,那,我原谅你。”   郑知恩眼里泪光闪动,“谢谢你,其实我一直都恨国师府的人,可是……你例外。”   燕离澜听到这话,心里鼓鼓胀胀的,又高兴又难受。   他有点别扭,试图转移话题。   “方才你说,安亲王府在寻找背上有圣莲图案的国师后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找国师后人做什么?斩草除根?”   郑知恩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姬无伤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在老皇帝身边隐隐约约打探到一点消息,老皇帝当年好像让国师府的人给姬无伤下过什么诅咒,所以我猜测,姬无伤找国师府后人,有两个目的——”   他盯着燕离澜,“第一个目的,姬无伤憎恨国师府的人,想斩草除根,将害了他的国师一族全部杀灭殆尽!”   他又说,“第二个目的,姬无伤想让国师后人解除他体内的诅咒。”   说完,他低声嘱咐燕离澜,“我们如今不清楚姬无伤对我们到底是心存恶意还是想求我们为他解除诅咒,就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你今后一定不要再喝酒,你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你是国师府后人,否则一旦他对我们心存恶意,你必定会死在他手里。”   燕离澜眼神变得凝重。   竟然是这样。   国师府是效忠于老皇帝的,跟姬无伤是仇敌,这种情况下,他和哥哥的确不能暴露身份。   就算姬无伤如今只是想找到国师府后人为他解除诅咒,并无恶意,可谁知道以后的事呢?   万一姬无伤觉得国师府这种会诅咒人的本事太过逆天,不宜存在世上,他们前脚帮姬无伤解除了诅咒,姬无伤后脚就杀他们为民除害呢?   他不敢赌人心的可怕程度。   他不敢把自己和哥哥的身家性命交给姬无伤这样一个外人。   燕离澜对郑知恩重重点头,“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保守秘密,保护自己。”   郑知恩这才放下心来。   燕离澜看了看他,又好奇问道,“那个,你知道姬无伤中的诅咒是什么吗?你知道怎么解除诅咒吗?”   郑知恩摇头,“我不知道,我虽然卖命给老皇帝,但老皇帝并没有拿我当自己人,他不会什么都跟我说。至于怎么解除诅咒……我就更不清楚了,我从小被抛弃,不曾在国师府成长,我又怎么会国师府的秘术呢?”   说到这儿,郑知恩奇怪地看着燕离澜,“说起来,你应该学过国师府秘术吧?”   燕离澜一脸懵逼,“我怎么会知道?我尚在襁褓之中,国师府就被灭门了,我也跟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呀!”   郑知恩眯着眼盯着燕离澜,“不,你跟我不一样,国师能让人将你平安带走,那么,那个带走你的人这些年或许一直都在你身边保护你,他一定教了你国师府秘术,只是你没有意识到。”   燕离澜一愣,随即猛地睁大眼睛!   难道…… 第212章 啧!这该死的身高差   祖父祖母!   难道一直抚养他并且教会他武功的祖父祖母,就是受国师托孤之人?   难道祖父从小带他住在深山里让他接触百毒之虫,让他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国师府秘术?   郑知恩见燕离澜这模样,微抬下巴,“你想到了,对吧?其实还有,抚养你的人给你取名燕离澜,那你知道国师姓什么吗?”   燕离澜僵硬地摇头,“姓什么?”   郑知恩说,“国师姓离,你说,抚养你长大的人为什么要让你叫,燕离澜呢?也许,你的本名其实叫,离澜——”   呢喃着这两个字,郑知恩忽然变得恍惚。   他轻声说,“离澜,离澜……远离波澜纷争,远离朝堂争斗,或许……离澜就是你爹为你取的名字,他希望你能一辈子远离波澜,平平静静长大……”   郑知恩嗓音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去,陷入愈发难言的痛苦里。   明明他和燕离澜都是国师府的后人,可是,他们在国师眼中的地位却截然不同。   一个被弃如敝履,一个被视若珍宝。   一个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疼爱,一个却被濒死的父亲寄予了最深厚的爱。   真是讽刺啊。   既然那个该死的国师这么厌恶他,那为什么又要生下他呢?   与其将他生下来以后抛弃到乱葬岗,倒不如让他胎死腹中,也省得他来这世上受二十一年的罪!   郑知恩低头自嘲时,燕离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里。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祖父祖母捡来的,可是他从未想过他会跟国师府扯上关系,他竟然是国师的儿子。   那可是国师啊,是十几年前盛极一时的大人物,堪称权倾天下,无人能及。   他打从出生就没有享受过国师府的荣耀,可是现在,他却要因为这血缘关系而背上灭门的仇恨,这让他如何是好?   燕离澜低头看着腰间的刀。   他……   他要去找刚登基的小皇帝和摄政王姬无伤复仇吗?   他不想报仇。   国师府的血海深仇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根本没有经历过那血腥的残杀,他无法将自己代入那种仇恨里,他不想因为那些血海深仇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从小在平静的小镇长大,他毕生所求不过是有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孩子陪着他快快乐乐活下去,他不想做个杀人的兵器。   可他要是不去报仇,那辛辛苦苦生下他的母亲,拼死将他送走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又能否原谅他呢?   他毕竟是因为那两人才能来这世上走一遭,他明知道国师府的血海深仇却不去报仇,他如何对得起那两人?   燕离澜心乱如麻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景寻鹤焦急的嗓音。   “阿澜哥——”   “阿澜哥你是不是被那个坏蛋暗算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阿澜哥!你再不出来,我和陈嵩哥哥就要撞开门冲进来啦!”   “……”   景寻鹤一声声的呼唤,让燕离澜从挣扎矛盾中挣脱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努力挥散那一团乱麻般的情绪。   他用平静的嗓音对门外说,“鹤儿你别担心,我没事。”   回应完景寻鹤,他又看向郑知恩。   他低声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保守秘密,我一定不会暴露你和我的身份。现在,我打算先跟鹤儿回景家,我得就近观察观察姬无伤,然后再决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询问郑知恩,“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郑知恩笑道,“我也跟你一起回景家,我不是说了么,我有求于姬无伤,我得去跟他献殷勤,抱他的大腿,好让他准许我住进皇宫治我这长不大的病。”   燕离澜见郑知恩这么坦然地说献殷勤抱大腿,愣住。   他盯着郑知恩,眼神有些复杂。   “姬无伤是皇家人,皇家灭了我们国师府满门,你面对姬无伤……就……就没有一点点恨意吗?”   郑知恩睨着燕离澜。   他纠正道,“不是我们的国师府,是你们的国师府。我只是一个被国师府抛弃的弃婴而已,从我被他们无情丢弃那一刻起,我就不是国师府的人了。不论是他们十四年前被灭门也好,还是将来被刨出尸骨挫骨扬灰也罢,都与我没关系,他们的仇人自然也不是我的仇人。”   燕离澜无话可说。   而且,他也并不觉得郑知恩的凉薄有什么错。   既然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被国师府抛弃了,那么的确没必要再将国师府的仇恨强行揽到自己身上来,这个人的前半生已经很苦很苦了,实在没必要再为了抛弃自己的国师府牺牲自己的后半生。   郑知恩一直盯着燕离澜。   他想看看燕离澜会不会因为他跟国师府划清界限而厌恶他。   此刻看到燕离澜理解的眼神,他如释重负。   他笑着拍了拍燕离澜的肩,低声说,“等会儿去了景家,我可能会厚着脸皮讨好姬无伤和景飞鸢,我会为了达成目的不要脸,希望你……”   不等他说完,燕离澜连忙说,“我理解!我真的理解你心里的苦,我知道你有多想做回正常人!”   停顿了一下,他凝视着郑知恩的眼睛,一字一顿,“哥哥,我真的希望你能治好你的病,我希望你长得比我高比我壮!”   郑知恩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声“哥哥”,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   他也做哥哥了!   有人喊他哥哥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燕离澜,几息后,他眼中缓缓浮上了泪花。   他伸手去摸燕离澜脑门,哽咽道,“好,好,多谢阿澜,多谢——”   燕离澜低头看着眼前矮小幼稚的哥哥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跳起来摸他的脑门,没忍住笑了出来。   郑知恩瞧见自己的尴尬样子,也没忍住笑了。   他啧啧两声,小手叉着小腰愤愤嘀σw.zλ.咕道,“瞧瞧这该死的身高差,此刻的画面本该是高大健壮的哥哥站在你面前俯视着你,弯腰拍你脑门,结果……”   他摇摇头心累的不想再说,挥手示意燕离澜跟他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出门就迎上了景寻鹤跟陈嵩探究的视线。   景寻鹤小声询问,“阿澜哥,你们怎么关起门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们都说什么啦?” 第213章 新婚燕尔!王爷不想离开她   郑知恩立刻看向燕离澜。   他怕这个弟弟年纪太小,不会撒谎,不会遮掩。   燕离澜比郑知恩想象的要淡定许多。   他拍了下景寻鹤的肩,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这个人死缠烂打非求着我在王爷和姐姐面前为他说说好话,我不答应他就一直缠着我,还跟我卖惨,所以我们才在房间里耽搁了这么久。”   景寻鹤恍然大悟,盯着燕离澜的眼睛说,“难怪阿澜哥哥你们俩的眼眶都是红通通的!”   他低头瞥了一眼矮小的郑知恩,又纳闷嘀咕,“他卖惨?他能有多惨?就算他真的很惨吧,可他自己惨他就能理直气壮害阿澜哥啦?凭什么啊?阿澜哥你别原谅他!”   郑知恩低着头闷不吭声。   燕离澜有些可怜这个命运多舛的哥哥,赶紧阻拦景寻鹤,“鹤儿你别说了,他确实挺可怜的,我原谅他了。走,我们回去吧,宿醉挺难受的,我这会儿脑子里像是有针尖在刺,我想回去睡一觉。”   景寻鹤本来还想多说郑知恩几句,听到阿澜哥哥难受,立刻闭上了嘴。   他伸手扶着阿澜哥哥,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阿澜哥哥,你原谅那个坏蛋了,他不会蹬鼻子上脸要跟我们回家吧?不行,我们家不欢迎他!他差一点就出手伤了阿澜哥,我不喜欢他!我相信姐姐也不会喜欢他的!”   燕离澜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郑知恩,愈发心疼哥哥。   他低声对景寻鹤说,“鹤儿,他说他想去当面跟王爷和姐姐求求情,就让他去吧,他真的挺可怜的。就让他去,姐姐和王爷要是愿意将他留在身边,那他就留下,我们不管他。”   景寻鹤立刻抬头望着燕离澜,“那怎么行?我姐姐和王爷要是将这个暗中偷袭你的家伙留在身边好吃好喝的养着,那阿澜哥你得多委屈啊!阿澜哥你放心吧,我姐姐我了解,她最善良了,她绝对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的!”   燕离澜脚步一顿。   他侧眸看着单纯无害的十一岁小少年,心里微暖。   虽然鸢儿姐姐嫁给别人了,可是姐姐和姐姐的家人还是一样关心他,这就足够他感到安慰了。   罢了,不能做夫妻,是他跟姐姐没有夫妻缘分,可是,他还可以跟姐姐保留其他的缘分不是么?   他愉悦地笑着拍了下景寻鹤的脑门,“先回家,回家再说!”   景寻鹤嗯了一声,扶着阿澜哥往前走。   郑知恩想跟上,谁料闲闲抱着胳膊的陈嵩一闪身就抢着走到了他前面,冲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郑知恩默默停下脚步,望着这个幼稚的大老粗。   什么人啊?   张玄如此,陈嵩如此,怎么姬无伤教出来的人全都是一群傻逗逼?   啧,姬无伤的沉默寡言沉稳正经,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   一行人快步赶往景家时,景飞鸢正在屋里与姬无伤告别。   方才皇宫里来了个笑眯眯的大太监,恭恭敬敬送来一套摄政王妃的金色朝服时,也传了小皇帝口谕,宣摄政王入宫伴驾。   这不,姬无伤只得更衣入宫。   景飞鸢温柔给姬无伤整理着衣裳,耳语打趣,“谁家夫君跟你似的,新婚燕尔就要丢下美丽的妻子去忙公务?”   姬无伤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他克制着心底的躁动,漆黑眼眸含笑凝视着景飞鸢。   他喜欢死了鸢儿这副跟他撒娇离不开他的样子!   他修长手指挑起景飞鸢的下巴,“我美丽的妻子是在跟我撒娇,想要我留下是吗?”   他亲了亲景飞鸢柔软的嘴唇,摩挲着景飞鸢娇美的脸,“啧,鸢儿想我,那本王今儿哪儿都不去了,我留下陪你,我这就让人给小皇帝带个话,让他自个儿撑一天。”   景飞鸢心里甜滋滋的。   她笑着握紧姬无伤的手指,摇头说,“别,我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能不去?皇上还那么小,又刚刚登基,满朝文武他恐怕人都还认不全呢,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狼子野心的大臣,他得多害怕?你是他叔父,得陪着他。”   她踮起脚尖亲了下姬无伤的下巴,“去吧王爷,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妻子如此让人爱不释手,姬无伤不想走了。   他搂紧他的小妻子,恋恋不舍,“不想去,本王也不是铁打的,本王也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平日里没得休息也就罢了,哪有大婚第二天就得去忙公务的?把本王当驴使唤呢?”   景飞鸢失笑。   她靠在姬无伤怀中,跟这个高大的男人腻歪。   “去吧,王爷,那是你的亲侄儿,又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你舍得让他坐在一堆吓人的大臣面前瑟瑟发抖啊?你瞧瞧,明明他父皇尸骨未寒,你在这当口成亲他也没有责怪你,反而跑来祝贺,还承诺要给咱们小鲸鱼一个爵位,他对你好到这份儿上了,我又怎么能霸占着你,不让你去陪他?”   她仰头看着姬无伤笑,“我好歹也是他婶母,对吧,你见过跟八岁侄子抢人的无良婶母吗?”   姬无伤被逗笑了。   他点了点景飞鸢的鼻尖,“行行行,我去,谁让你是尊贵的婶母大人呢?婶母大人万岁,王妃万岁,小皇帝和摄政王都得听您的——”   景飞鸢娇嗔抬脚轻轻踹他,“别万岁了,这种大不敬的话传出去了我会立刻被处死的,王爷大人!”   姬无伤躲开妻子那一脚,笑着又飞快亲了亲妻子的脸颊,然后拿上一旁的披风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着景飞鸢说,“对了,等陈嵩回来了,你可以叫他来问问他审问疤脸男人的情况。”   景飞鸢听他提起这一茬,啧啧道,“你可算是记起这事儿了,都过去多少天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偏生你哥哥刚去世,我又不好拿这种事烦你,只能一直等着……”   姬无伤勾唇,“没忘,一直记着呢,只是以前觉得想名正言顺见你一面好难,我得把所有能见你的机会都攒着,这样,今后想你的时候便能随时找借口来见你。谁曾想,承蒙老天护佑,承蒙鸢儿你青睐,叫我能这么快就把你娶回家,如今能与你朝夕相处,随时都能拥你入怀,哪儿还用得着找借口?” 第214章 给王妃请安   景飞鸢一愣。   随即,红霞染透了她的脸颊。   她的夫君在还没娶到她的时候,竟如此卑微地盘算着一次次跟她见面的机会,生怕为数不多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于是偷偷把机会攒着,留着想她想得不得了的时候再来相见……   这样隐秘而纯粹的爱意,多让人欢喜啊。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眼睫如蝶翼轻颤。   她缓缓笑道,“如今的确用不着再找借口了,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从此,你闭上眼睛入梦时身边是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还是我,我们会这样携手相伴,直到终老。”   说完,她轻轻挥了挥手,“王爷,快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   姬无伤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她身后一切全都被自动虚化,只有她能入他漆黑的眸。   含笑凝视着她三息,姬无伤在胸腔中回荡的快乐嗡鸣中,转身离开。   他迎着朝阳出发,步伐轻快。   对于以前的他而言,在外面忙公事或是回王府没什么区别,哪儿都一样,王府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家了,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在盼望着他回家。   他明明还没出门,就已经期待起晚上回家了。   景飞鸢送走了姬无伤以后,便转身回到内室,看着桌上那装在香樟木盒子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王妃朝服。   她伸手抚摸着衣裳上的绣纹和镶嵌着的美丽宝石,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喜欢这王妃身份,她喜欢这象征着权力地位的朝服。   从今以后,她再不用低眉顺眼看人脸色,再不用站在街上任由权贵欺负,连被人家扇耳光都不敢还手。   她的家人,今后的身份也会随着她水涨船高,再没人会瞧不起她爹娘是卑微商户,她爹出门行商运药材会有王府兵力保护再不会被人拦路抢劫杀死,她的娘亲也再不会被人当街辱骂。   啧,说淡泊名利不喜欢权力,大多都是假的,这世上有几个人不喜欢被人尊敬,有几个人不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呢?   她喜欢。   并且,她会永远站在这崇高的位置,从此只有别人叩拜她,再也无人敢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门口。   谭嬷嬷走进来,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的王妃朝服,瞬间就被朝服上的宝石刺得眼花。   她看向景飞鸢,故意跪下给景飞鸢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   “民妇给王妃磕头请安了!”   “……”   景飞鸢的思绪被打断,她蓦地回头。   看着跪在地上的谭嬷嬷,她又好笑又害羞,连忙上前搀扶谭嬷嬷起来。   “您这是做什么呀?您快起来。”   谭嬷嬷顺着景飞鸢搀扶的力道,站起身。   她温柔望着景飞鸢,摸着景飞鸢的手背,红着眼眶欣慰地说,“小姐,真好,真好啊!您的命运从此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您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真的,搁以前说您能嫁给王爷,谁能信啊,谁都不相信王爷会娶平民女子,谁都会觉得王爷只会与权贵家的女子相配……可您偏偏就打败了京城所有喜欢过王爷的贵女,您偏偏就让王爷对您死心塌地,您和王爷的结合,简直是本朝最让人称赞的佳话,从今以后的每一天,只要是您和王爷出入的地方,都会叫无数人眼红羡慕!”   景飞鸢笑着抱紧谭嬷嬷。   她说,“嬷嬷,别说什么打败不打败的,那些贵女不能跟王爷在一起,不是因为她们不好,她们出身世家要么精通琴棋书画要么精于骑射,她们身上有许多胜过我的地方,只是,她们与王爷无缘罢了,可放下了王爷以后,她们今后必定还是能找到更适合她们的夫婿,和和美美过完一生的。”   谭嬷嬷一愣,看向景飞鸢的眼神越发柔软。   所以她喜欢这姑娘,打小就喜欢。   这姑娘该刚强时有着不输给别人的刚强,可也有着最柔软的心肠。   她抚摸着景飞鸢的鬓发,笑道,“要不然我们家小姐能做王妃呢,我们家小姐是天底下最招人喜欢的姑娘。”   景飞鸢无奈地看着嬷嬷。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瞧着,嬷嬷眼里也一样出西施,嬷嬷眼里她哪哪儿都好,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不同的点来夸赞她。   她说,“嬷嬷,不论我是平民女子,还是王妃,我在您面前依旧是那个您护着长大的鸢儿,您是我最信赖最喜欢的长辈,您和您的家人我今生一定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她偏着头看谭嬷嬷,又说,“嬷嬷,过几天我和王爷去王府,您一定要陪我同去啊,没有您在,我吃饭都不香的。”   谭嬷嬷看着还像小姑娘一样跟自己撒娇的小姐,眼里浮上泪光。   她重重点头,“好,好,嬷嬷一定陪着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景飞鸢甜甜笑了。   谭嬷嬷看着这个明媚的姑娘,低声打趣道,“小姐啊,今时今日的您,才算是真正的为人妇了……是吧?”   不等景飞鸢回答,她又笑着附在景飞鸢耳边说,“您落红的帕子……被您和王爷藏在哪儿了?那个帕子得好好处理一下,否则可存放不到百年以后随您入棺的那天——所以小姐,您要不要拿出来让我替您好好保管呢?”   景飞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没想到谭嬷嬷会问这个问题。   为人妇?   她虽然已经经历过两次洞房花烛夜了,可今时今日,她仍旧是完璧之身。   半年前那一次,是因为赵灵杰不行,而昨晚那一次,是因为她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从昨晚的内疚自责里挣脱出来,现在提起那件事,那种内疚又一次笼罩了她。   谭嬷嬷见景飞鸢脸色不对,顿时被吓到了!   她想起王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妻子没个一儿半女,还得把别人的儿子女儿养在膝下充门面,她不由得心肝一颤!   她抓紧景飞鸢的胳膊,颤声道,“小姐,你,你不会那么倒霉,又遇上了个不行的,昨晚又没圆房吧?” 第215章 给她孕育子嗣的药   景飞鸢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望着谭嬷嬷,张了张嘴,又觉得难以启齿,缓缓闭上嘴。   可闭上嘴不说,她又怕谭嬷嬷当真以为是姬无伤不行,误会姬无伤也是赵灵杰那样的混账加骗子。   昨晚已经让姬无伤憋了一晚上,今天还要被人误会,那多可怜啊?   于是,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底的难堪,靠在谭嬷嬷怀里低声说,“嬷嬷,昨晚我和王爷的确没圆房,可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我——”   谭嬷嬷一怔。   她低头糊涂地望着景飞鸢,“是小姐的问题?小姐你怎么啦?”   景飞鸢说,“我害怕王爷亲近我。”   话匣子一打开,那些话忽然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她也确实需要找个信得过的并且有经验的过来人说一说这件事。   她抬头望着谭嬷嬷的眼睛,继续说,“嬷嬷,我觉得我很奇怪,明明我跟王爷都穿上衣裳的时候,他抱我亲我我都不害怕,我都能接受并且还能回应他,可是……可是当他跟我将要赤诚相见的时候,我忽然就害怕极了,我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叫喊着不要碰我,我害怕他碰我……”   她咬紧嘴唇,皱紧眉头。   她又说,“我不明白,我要是真的这么害怕他这个人,那我为什么又能喜欢他呢?既然我都喜欢他了,愿意跟他结为夫妻了,我又为什么要害怕他伤害我呢?我明知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谭嬷嬷愣愣地听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跟她诉说闺房中的难言之隐。   她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她以前卖/身为奴时也曾伺候过几个主子,那些主子婚前做姑娘时虽然也惴惴不安,可新婚夜都能顺顺利利度过,谁会像小姐一样害怕至此呢?   小姐又没被人伤害过,怎么……   忽然,谭嬷嬷眸光一凝。   她低声说,“小姐,是不是在白云观那个晚上,赵灵杰母子俩要害你把你扔给乞丐,这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疙瘩?你至今都放不下?”   景飞鸢眼睫微颤。   她若无其事地望着谭嬷嬷,“或许是吧,嬷嬷,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克服心里这一关呢?虽然王爷说,他愿意等我,哪怕等我半年一年甚至是一辈子都没关系,可我不想这么委屈他,要么就索性不嫁,既然嫁了就应该陪伴他,哪儿能占着他妻子的名分却不履行妻子义务的?”   谭嬷嬷猝不及防又被王爷对小姐的恩爱秀了一脸。   她宠溺地看着景飞鸢。   她心想,王爷对小姐这么深的爱都不能让小姐克服心里那一关,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种事啊,指望自己克服是克服不了的。   得用药!   喝了药闷着头睡一晚上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发现并没多可怕,不就没事了?   她轻咳两声,建议道,“好法子我没有,馊主意我有一个,小姐,不然我给您弄点药喝喝?这种事其实没那么可怕,只要您迈出第一脚,再经历时您就不怕了。”   景飞鸢有些迟疑,“恐怕行不通,昨晚我说我多喝点,喝醉了王爷就能……可是王爷他不肯,他不许我这么做。”   谭嬷嬷笑道,“我的傻小姐啊,这您就不懂了吧,您当着王爷的面说您要把自己灌醉了让他疼爱,那他肯定不肯啊,他要是能坐在那里冷眼任由您灌醉自己,那他成什么人了?您得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喝,您自个儿偷偷的醉,到时候他一回房间见到热情如火的您,您非要往他身上扑,非要缠着他,他还能把持得住?”   谭嬷嬷低声说,“再有原则的柳下惠,见到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样投怀送抱缠着自己,都会破戒沉沦的……”   景飞鸢脸色红了又白的,跟开了染坊一样。   她犹豫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得踏出这一步。   必须踏出去。   她望着谭嬷嬷,“那您说,我是灌醉自己好,还是弄点药喝喝?”   谭嬷嬷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依我啊,肯定是弄点药喝喝,毕竟您又没喝过酒,您怎么知道自己的酒量?万一喝过头呼呼大睡,不是白白受了一回罪还没有达成目的?喝药就不一样了,好的药啊,会提升您的兴趣,减少您心里的畏惧,您全程是有感觉的,不会烂泥一样瘫在那儿影响您和王爷彼此的情绪……”   她小声说,“您这么喜欢王爷,您也不希望他跟您圆房的第一个晚上是无聊无趣的吧?”   景飞鸢被谭嬷嬷说动了。   她看了谭嬷嬷几眼,下定了决心。   她在心里问药玉空间。   “小玉,你这儿有没有谭嬷嬷说的那种药?最好……咳咳,最好只提升兴趣,不那么伤身子的——”   药玉空间沉默了好几息,才幽幽回答。   “干嘛啊,我是正经的仙宝,主人干啥让我做那种下作的药啊?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还见不见同行啦……”   景飞鸢本来就不好意思,见小玉这样说,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抬手拍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无声央求小玉。   “求求你了,好小玉,事关我的终身幸福,你就为我下作一次吧,再说了,这药是我自己吃,又不是给别人服用,怎么就下作了呢?咱们不下作,你乖啊,咱们都挺直脊梁做人,不怕!”   “……”   药玉空间无言以对。   它嘤嘤嘤地发泄几声过后,最终还是妥协了。   它垂头丧气地说,“行行行,我去准备准备,保证在天黑之前给你,而且保证这药只助兴,不伤身,行了吧?”   景飞鸢脸颊愈发红了。   她再三感谢小玉过后,心想,有药玉空间在手就是好,这些难以启齿的药根本不要去前面找铺子里的人弄,她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弄来。   所以当谭嬷嬷问要不要去外面药铺悄悄弄一副药来,景飞鸢婉拒了。   她说,她自己有办法。   等谭嬷嬷转身去将她的朝服放进柜子里好生珍藏时,她脑子里又响起了药玉空间的询问声——   “对了主人,我方才忘了问你,你只要那个,不需要帮助你怀孕的药吗?你家王爷也好大年纪了,你要不然今晚怀个崽崽,让他乐呵乐呵?” 第216章 给他把脉,为他赐药   景飞鸢愣住。   孕育子嗣的药?   啧。   药玉空间太逆天,她总是会忘记自己有这样一个逆天的仙宝。   别的女子成亲后要整日担忧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子嗣,若是子女缘分没到等上三五年都不能有身孕,那还得被公婆夫君数落嘲讽,只能含泪给夫君纳妾,很是可怜。   可她有了药玉空间,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这个逆天仙宝直接就能为她解决所有麻烦,让她如愿怀上孩子。   不过——   她暂时不需要。   她在心里回答药玉空间。   “多谢小玉,过俩月再说吧,如今还不到用这个药的最佳时机。”   “我毕竟是再嫁之身,前些天又因为白云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许多人相信那一晚我逃脱了,我是清白的,可难免会有那心理阴暗的小人猜疑我当时已经被糟蹋了……”   “我若是今晚就跟姬无伤有了孩子,这前后只相差一个月,万一到时候我不幸出点什么意外导致早产,恐怕全天下都会以为我生下的孩子是那晚在白云观怀上的,这叫我和王爷怎么说得清?”   “我虽不惧流言蜚语,可我也不想主动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你说是不是?反正也不差这么几个月,倒不如彻底避开那能叫天下人攻讦我的时间点,晚个两三月再说。”   药玉空间被景飞鸢说服了。   它说,“行,今晚不要就不要,主人你需要的时候再找我!对了主人,我不光能帮你孕育子嗣,我还能帮你提升生男生女的几率,你想生个啥就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准备相应的药!”   景飞鸢再一次感慨起药玉空间的逆天神奇。   生男生女都可以控制,若是把这种药丸子拿出去卖,还不得惊动全天下?   景飞鸢再次跟小玉道谢。   见小玉忙去了,她抬头看着整理柜子的谭嬷嬷。   “嬷嬷,咱们出去看看小鲸鱼吧,我还得去给爹娘请安来着——”   “好。”   谭嬷嬷立刻关上柜子走过来,跟在景飞鸢身后往外走。   景飞鸢来到院子里。   小鲸鱼被冯家人投喂得可满足了,一颗接着一颗不停地吃,小嘴巴都被石榴汁染上了微微的红。   见景飞鸢出来,他又蹦又跳地招手,“娘!吃吃!”   景飞鸢含笑走到他面前,掏出手绢擦了擦他的小嘴,“娘不吃,娘又不是小鲸鱼这样馋嘴的小宝宝,是不是?”   小鲸鱼根本没听懂,还笑眯眯用力点头,反正他娘亲说的全都对,对极了!   景飞鸢和冯家三人都被小家伙逗得乐不可支。   又捏了捏小鲸鱼的脸颊,景飞鸢对冯家三人说,“老人家,冯举人,冯小姐,我得去爹娘那儿请安,你们可以继续待在这里陪小鲸鱼玩,也可以带小鲸鱼出去在附近转一转,随你们——不过你们若是要出去,那一定不要走太远,小鲸鱼离不开我,太久见不到我他会急得直哭的。”   冯家三人喜出望外。   他们连忙起身行礼说,“王妃您请自便,我们想带小鲸鱼出去转一转,就在铺子外面,保证不走远!”   景飞鸢点头,“好,那咱们便一同出去?”   冯家三人再次恭敬行礼。   景飞鸢跟谭嬷嬷走前面,冯家三人拉着开开心心的小鲸鱼跟在后面。   走到即将分别的岔路口,景飞鸢停下脚步。   她转身望着冯老太爷。   要想让冯老太爷相信她的医术心甘情愿将神智送给小鲸鱼,首先就得让冯老太爷见识到她的医术。   她打量一眼冯老太爷的神色,慢声说,“我瞧老太爷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不知老太爷能不能让我把把脉?”   冯老太爷茫然地望着景飞鸢。   王妃竟然还是个大夫?   天,他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东西,竟然还能让王妃给他把脉?   他们冯家祖上显灵了吧?   冯老太爷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连忙转头朝冯绿衣伸手,急匆匆地说,“孙女孙女!你快把你那白白的还熏了香的帕子拿出来!祖父拿来搭手腕上!王妃要给祖父把脉!”   “……”   冯绿衣好笑又无奈地看着祖父,从怀中掏出了帕子。   冯老太爷立刻将手帕抖开,还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告诉景飞鸢,“王妃,是香的,香着呢!不埋汰!”   景飞鸢忍俊不禁。   看着冯老太爷小心翼翼将帕子盖在手腕上,然后小心翼翼递出手腕给她,她忍着笑,将手指搭了上去。   她在心里对药玉空间说,“小玉,为他诊断一下,给他弄一颗能让他身子舒坦些好过些的药。”   药玉空间有求必应,立刻出现。   景飞鸢闭上眼睛装作把脉。   不过瞬息之间,小玉就有了结果。   它告诉景飞鸢,“主人,这位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五脏六腑都病得很严重,很难再回春,想救他的命让他多活一年半载,恐怕不那么容易,可让他走之前舒坦些,这倒是轻松,只要麻痹他一些痛觉感知,就能让他舒服。”   小玉又问,“药丸子是现在就给主人,还是稍后没人的时候再给?”   景飞鸢无声回答,“以后给。”   等小玉答应了,景飞鸢睁开眼睛。   她看着冯老太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人家的身子,恕我无力回天……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一个药方子,能让老人家舒坦松快些,不用时时刻刻忍受痛苦。”   冯老太爷眼前一亮。   他自己的身体他心里有数,虽然儿子孙子们都安慰他他能长命百岁,可他清楚他活不久了,所以才会这么急迫来景家想见他的小曾孙。   他已必死无疑,可要是能在死前这一段时间过得松快些,舒坦些,那真是他的福气了!   他真是沾了小曾孙的光啊!   冯老太爷激动地拱手行礼,“多谢王妃诊脉!老朽想厚着脸皮求王妃赐药!”   景飞鸢莞尔,“老人家不必多礼,您是小鲸鱼的曾祖父,小鲸鱼若是能治好他这心智不足的病,变成个正常孩子,想必他也会哭着求我救一救他曾祖父的。”   冯老太爷听得心里可高兴了。   他低头看着围绕着他转悠的小鲸鱼,满眼都是欢喜。   他真想在他死之前,看到他家小曾孙治好了病,变成个正常的孩子。   如果能用他这个老骨头来换小曾孙恢复正常,那该多好啊? 第217章 争着抢着给她做儿子   景飞鸢见冯老太爷看向小鲸鱼的眼神充满了喜爱,又安心了一分。   小鲸鱼有救了。   老天爷保佑,让小鲸鱼遇上了这么慈悲的老人。   景飞鸢温和地对冯老太爷说,“老人家,我等会儿便去配药,傍晚时分我会让人将药丸送到冯家,您服用看看效果,若有效再来找我取药便是。”   冯老太爷激动地连连应是,“好,好,多谢王妃,辛苦王妃了!”   冯清泉和冯绿衣也纷纷行礼道谢。   景飞鸢含笑挥了挥手,“带小鲸鱼去玩吧,他要是哭了,便带他回来找我。”   冯家三人点头应下。   他们刚走上台阶离开,燕离澜一行人从前院走来。   燕离澜和景寻鹤同时瞥了一眼冯家人,不认识,便飞快移开视线,看向景飞鸢。   “姐姐!”   他们异口同声,飞快朝景飞鸢走去。   景飞鸢惊讶望过去,“阿澜?鹤儿?”   等两人走到跟前,她含笑拉着景寻鹤的胳膊说,“吃了饭就不见人影了,原来你是去找阿澜哥哥了?不枉阿澜哥哥教你武功,不枉他待你那么好。”   她又看向燕离澜。   “阿澜,你脸色很不好,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一身的伤还未愈就喝酒,身子怎么撑得住啊?”   想到阿澜去借酒浇愁的缘由,她颇为自责,“说起来,都怪我……”   燕离澜怎么舍得让他最喜欢的人如此自责?   他立刻摇头,红着眼眶说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己脆弱,是我自己不争气,竟然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白费了姐姐这些天那么用心的为我治疗!”   景飞鸢望着燕离澜那双漆黑的眼眸。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此情此景她还能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将所有关怀的话语藏下,轻叹一声,“让鹤儿先陪你回去歇着,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碗汤药来,你要乖乖喝下去,好不好?”   燕离澜嘴唇翕动。   他想说,他一点也不想回去歇着,他想跟姐姐多待一会儿,只要这样看着姐姐,他心里就高兴,比躺下来歇着还高兴。   可是……   他不能说。   姐姐已经嫁给别人了,他现在若还对姐姐纠缠不休,此等行径只会让姐姐的夫君心生芥蒂,对姐姐不好。   他是真心喜欢姐姐,他不想害姐姐。   燕离澜压下心底的不舍,乖乖点头,“好,我等着姐姐的汤药,喝了我就睡觉好好养伤,我听话。”   景飞鸢看着他这样乖巧,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燕离澜见姐姐似乎在心疼自己,心底的难受瞬间就被抹平了不少。   他怀揣着这点小欢喜,问景飞鸢,“姐姐,怎么不见王爷?”   景飞鸢说,“皇上宣他进宫伴驾,他走了有一会儿了。怎么,你有事找他?”   燕离澜摇头,“我没事,不过这个人找他有事。”   说完,他侧过身,将身后的郑知恩亮出来。   郑知恩非常识趣且嘴甜,一露面就嘴甜地冲景飞鸢大声喊,“娘!”   “……”   这一声“娘”,喊得景飞鸢如同被人敲了一闷棍。   这孩子刚一露出来,她就认出了这孩子是谁。   这是冒充小鲸鱼进入王府认姬无伤做爹的郑知恩。   她就纳了闷了,明明小鲸鱼如今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了,谁都知道安亲王府寻找四年之久的孩子是小鲸鱼,谁都知道这孩子是个冒牌货,这种情况下这孩子还能跑来喊她娘,这心理素质不可谓不高。   也难怪老皇帝要派这样的人来冒充小鲸鱼进入王府。   一般人,还真的没他这么不要脸。   景飞鸢揉了揉额角,低头对郑知恩说,“别叫我娘,我跟你不熟,你这样叫我,我没法适应。再说,王爷是否要继续认你当儿子还未可知,若是王爷都不认你,那我又怎么会是你娘呢?”   郑知恩根本不把景飞鸢的冷漠当回事。   他上前一步,眨巴着大眼睛萌萌地说,“娘,王爷认不认我没关系,娘认我就好了呀!这是我和娘的缘分,关他什么事?只要娘愿意收我这个儿子,我就是娘你一辈子的儿子,就算他不认我,我也认你这个娘哒!”   景飞鸢忍俊不禁。   哪儿来的狗皮膏药?   小小年纪,哪有这么会说,这么会讨好人的?   这到底是不是个纯粹的小孩子?   景飞鸢笑着伸出手指点着他脑门,“你倒是乖巧,不过可惜了,我们之间没有母子缘分——”   与此同时,她保持着这姿势,于心里对药玉空间说,“小玉,我记得上次在白云观大σw.zλ.殿见他时你说他身上有古怪,还说得接触到他才能弄清楚他身上的怪异。如今我碰到他了,你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药玉空间立刻通过景飞鸢手指与郑知恩脑门的接触,仔细查探郑知恩的来历。   郑知恩还不知道有个逆天的仙宝在窥探他。   他仰头乖乖任由景飞鸢戳着他脑门,软软地说,“娘,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之间没有母子缘分呢?要知道,天下最妙不可言的就是缘啦,昨日我们无缘,今日我们无缘,也许明日我们就有缘了呢!”   他伸手拉着景飞鸢的袖子,嘟着嘴撒娇,“娘,求求你啦,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把我带在身边多接触看看好不好,其实我也很可爱哒!我也很乖很招人稀罕哒!你能养一个小鲸鱼,为何不能多养一个我呢?”   景飞鸢被这个能言善辩的小孩子逗笑了。   这孩子的确招人喜欢。   也难怪前世这孩子能在王府过几年好日子,他一定也是这样哄前世的姬无伤的,才会让姬无伤忽略他身上的种种疑点,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做了王府世子。   不过……   她隐约记得,这孩子前世长歪了,变成了个混不吝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还跟骄阳郡主一起仗势欺人……   景飞鸢正想着前世关于郑知恩的事,忽然,脑子里响起了药玉空间幽幽的嗓音——   “主人,我已经查探完了,你赶紧把手收回来吧,别让这家伙再占你便宜了!”   景飞鸢闻言一愣。   占便宜?   什么占便宜?   一个四岁的孩子……   刚想到这儿,脑子里再次响起药玉空间的声音,“他可不是四岁的孩子!他已经二十一了!二十一了!他是个正常男人,脱了比赵灵杰那个废物还大!他是中了毒才停止生长变成了个侏儒!” 第218章 这是他亲生母亲!   景飞鸢一听这话,犹如被针刺了一样,嗖一下收回了手指!   她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郑知恩!   这竟然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   比她还大三岁?   难怪小玉让她把手指收回来,说别让人家占了便宜,谁能想到这副嫩生生的孩童面孔下竟然是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呢?   “娘,你怎么啦?”   景飞鸢在这里震惊,偏生,郑知恩还懵懂不知,还在奶声奶气伪装小孩子哄景飞鸢。   景飞鸢将手放到身后,一边默默擦拭手指,一边眼神复杂地盯着郑知恩。   这小奶音,这小孩面孔……   这么嫩的小孩,真的会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吗?   她也不是没见过侏儒,她见过的侏儒虽然身材矮小,但是五官和神态都会显得成年化,眼里会失去孩童的懵懂天真,一打照面就能看出来那是个矮小的成年人。   可眼前的郑知恩,真的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出来他是个成年人。   还有就是,已经成年的侏儒都是长不大的,可她明明记得,前世眼前这孩子在慢慢长大。   她前世做鬼以后见过这孩子几次,这孩子当时已经从四岁模样变成了六七岁模样,虽然长得缓慢,但是的确有慢慢长大,哪里像身材已经定型的侏儒?   景飞鸢有很多疑问。   不过,她选择相信小玉。   小玉是逆天仙宝,小玉对郑知恩骨龄的判断,不太可能出错。   景飞鸢定睛看着郑知恩,一想到眼前这是个披着孩子皮装可爱的大人,景飞鸢连跟他对视都觉得有些难为自己。   她努力平静地说,“没事,我如今得去给阿澜熬汤药,熬完汤药还得去给爹娘请安,无暇陪你,你便跟随陈嵩去前面铺子里坐着喝茶吃点心,等王爷晚上回来,我与王爷一起好好见见你。”   陈嵩拱手应是。   郑知恩也失望的“哦”了一声。   他尤不甘心,抬起头小心翼翼对景飞鸢说,“可是,我很想跟娘一起去熬汤药呀,我也很想跟娘一起去看外公外婆呀,娘——”   “……”   景飞鸢强忍着打死这个骗子的冲动。   她微笑着说,“你没娘,没外公,没外婆,你只有一个在皇宫不能赶回来的爹——去吧,去铺子里等你爹,看看今晚他回来以后还认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完,景飞鸢就冲景寻鹤和燕离澜说,“鹤儿,你也扶着阿澜哥哥去歇着,我去药房捡药材熬药。”   她转过身往右手边走。   走了两步,她才发现,谭嬷嬷没有跟上来。   她一愣,转头看向谭嬷嬷。   她发现,谭嬷嬷竟然死死盯着郑知恩,那副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模样,好像见到了故人一样!   景飞鸢顺着谭嬷嬷的视线看向郑知恩。   她奇怪地盯着郑知恩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然后轻声喊谭嬷嬷,“嬷嬷——”   谭嬷嬷这才猛地回神。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皱了皱眉,忙说,“瞧我!我从没见过才四岁就这么能言善辩的孩子,又非要缠着小姐喊娘,我实在是太震惊了!”   她笑着说完就转身若无其事地跟上景飞鸢,扶着景飞鸢的胳膊,“走吧小姐。”   景飞鸢看了眼郑知恩,又看了眼已经恢复常态的谭嬷嬷,藏起心中疑惑静静往前走。   转过弯,再也看不见郑知恩一行人了,景飞鸢才侧眸看着谭嬷嬷。   她轻声说,“嬷嬷,您方才好像有些不对劲,您是不是认识郑知恩?”   谭嬷嬷眼神微闪,笑着说,“小姐,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景飞鸢知道谭嬷嬷是在撒谎。   她叹息一声,握紧谭嬷嬷的手,低声说,“嬷嬷不想说,我便不问了,不过嬷嬷,您若是有什么为难的,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跟我开口,不要自己憋在心里难为自己,好吗?”   谭嬷嬷一愣。   她心底情绪涌动,抿紧嘴唇感动地望着景飞鸢。   几息后,她点头答应,“好,等我弄清楚了事情原委,我一定第一个告诉小姐您。”   景飞鸢这才放下心来。   她与谭嬷嬷一同来到景家存放药材的库房。   她走进库房捡药材,回头见谭嬷嬷心神不宁,她便挥手让谭嬷嬷自己去忙。   谭嬷嬷行礼过后飞快离开。   离开药房后,谭嬷嬷先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大叔笑问,“嬷嬷今儿来得这么早啊?您是自己想吃点什么,还是给小姐端点吃的喝的?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   谭嬷嬷摆手说,“不是小姐要吃,是我自己嘴馋了,不敢麻烦您,我自己做一点就好。”   她跟大叔互相客气了一番,然后洗干净手,自己亲手做了一小碗酒酿汤圆。   汤圆一小粒一小粒的,圆滚滚的,点缀着一粒粒的酒酿,极其好看。   凑近了一嗅,淡淡的酸甜香味扑鼻而来,不用品尝都知道很美味。   谭嬷嬷端着热气腾腾的酒酿汤圆,来到前面铺子里。   她跨进门,看到郑知恩正坐在一堆药材前面,帮伙计挑拣药材里的杂物,远远看去,小孩儿显得又乖巧又懂事,很稀罕人。   谭嬷嬷抿紧嘴唇,若无其事地来到郑知恩面前。   “帮哥哥们挑拣药材呢?真勤快。”   郑知恩听到谭嬷嬷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道,“嬷嬷,是娘让你来喊我的吗?娘是不是愿意认我啦?”   谭嬷嬷心情复杂。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缠着一个没有关系的人喊娘呢?   他自己的爹娘呢?   谭嬷嬷缓缓坐下来,没事人一样笑着说,“小姐在捡药材,没空理你呢,不过我见你可爱,便做了一碗汤圆给你——你饿不饿?吃点好不好?”   郑知恩低头看着青瓷小碗里的酒酿汤圆。   他眼神微闪。   他们国师府后人,是沾不得酒的。   平日里他从来不碰这种东西。   不过……   眼前这个老嬷嬷只是普通商户家的下人,应该不知道国师府的事,也不可能怀疑到他的身份,只是无意中刚好做了一碗酒酿汤圆给他,并非来试探他——   或许,他用不着找借口推脱?   再说了,就算他吃了这酒酿汤圆,背上出现了圣莲图案又怎么样,只要他不脱衣裳,谁能知道他的身份? 第219章 王妃?名满天下的女神医   郑知恩盯着酒酿汤圆,眼中流转几转,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头冲谭嬷嬷笑,“好香呀,酸酸甜甜的,肯定好吃!”   他摸了摸肚子,又腼腆地说,“不过我吃好饱,我吃不下啦!我,我就吃两个……不,三个,好不好?”   谭嬷嬷温柔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好啊,你吃三个,来我给你吹凉了再吃,小心烫到——”   郑知恩托着下巴甜甜地望着谭嬷嬷,“好呀,谢谢您哦!”   谭嬷嬷听着他的小奶音,一颗心都要萌化了。   她端着汤圆,舀起一颗轻轻吹拂。   吹了几下,确定汤圆不烫了,她小心翼翼喂给郑知恩,“来,张开小嘴,啊——”   郑知恩默默看着怼到嘴巴前面的勺子,眼神复杂。   这,是真把他当小宝宝了啊。   还这样哄他……   不过还好,他脸皮厚,他不怕。   郑知恩张开小嘴将滑溜溜的汤圆吃进嘴里,甘甜中带着点酒酿的微酸,嘴里弥漫着酒香味,非常好吃。   他咀嚼几下便吞下。   谭嬷嬷见状,温柔笑道,“以后吃东西要多嚼几下,否则没嚼烂的东西到了你的小肚肚里会不好消化的,会肚肚疼的,知不知道?”   “……知道啦。”   郑知恩若无其事扮小孩,乖乖回答。   他不怕尴尬。   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年纪,他就不尴尬。   谭嬷嬷一边继续舀汤圆,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郑知恩,“小孩,你亲生爹娘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见他们?”   郑知恩心中一动。   哦豁!   这个老嬷嬷莫非是景飞鸢派来试探他来历的?   不然瞎打听他爹娘干什么?   哼,他爹娘早死了,骨头都烂透了。   郑知恩眨巴着眼睛乖萌望着谭嬷嬷,天真地说,“我爹娘?我爹就是摄政王呀!他在宫里!我娘……”   他伸出小手指一指,“我娘叫景飞鸢,她在里面,你刚刚还说她在捡药材呀!”   谭嬷嬷手指一顿。   她无奈凝视着郑知恩,“我是说,你亲生爹娘,他们在哪儿?”   郑知恩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啊对啊,就是亲生的,我就是他们亲生的!”   谭嬷嬷无奈至极,“你可打住吧,谁都知道你不是王爷的儿子,小鲸鱼才是王爷要找的人,你是个假的,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郑知恩继续眨眼,“啊?谁都知道了吗?怎么会这样哇?我就还不知道呀!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啦?”   谭嬷嬷无奈又好笑。   这真是个小滑头,让人头痛。   她知道自己无法从这个滴水不漏的小孩嘴里问出什么,索性不再问了。   她专心喂郑知恩吃汤圆,温柔无比。   她凝视着郑知恩这张玉雪可爱的小脸。   真像啊……   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真的好想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谁,如今在何处。   啧,这小孩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她有办法。   酒酿汤圆已经吃下去了,等会儿她故意制造点麻烦,弄湿这小孩的衣裳,到时候拉着小孩去她房里换衣裳,不就能看到这小孩背部是否有她熟悉的东西了?   ……   谭嬷嬷在想办法确定郑知恩的身份时,景飞鸢还在库房里给燕离澜捡药材,顺便往药玉空间里输送药材。   她问药玉空间。   “小玉,郑知恩的侏儒症状能治吗?你说他是中了毒,那他若是找大夫解了毒,今后能否变成正常人?”   药玉空间慢腾腾回答。   “不能。他如今已经二十一了,这个年纪大多数人已经停止成长了,就算他是这把年纪还能长身高的极少数人,解毒以后他的身高也只能稍稍窜一窜,从三四岁模样变成七八岁模样,此后他的骨骼就会停止生长,再也无法拉伸延长。”   景飞鸢恍然。   那么,前世的郑知恩恐怕一生都只能保持七八岁的模样了。   啧,倒是有几分可怜。   她问药玉空间,“那你呢,你有没有办法让他长高?”   药玉空间一听这话,瞬间得意了。   它哼道,“我当然有办法!我可是仙宝,区区让人长高的药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能忍受得了坚硬的骨骼拉伸延长的剧痛,我能让他长得跟主人一样高。不过,我不觉得他能熬下来。主人你得清楚,小孩子长高是用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长的,而郑知恩若想在短短时间之内长高,那等同于有人活生生将他撕扯开,那种痛没几个人能熬得住。”   停顿了一下,它又说,“还有,要让郑知恩长高,还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总共花费几千两银子都不止,划不来的,有这几千两银子都能买多少寻常药材啦,能制造多少治疗伤寒和止血的伤药啦?”   景飞鸢嗯了一声。   她说,“我就是随口问问,这样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我自然不会花费上千两银子为他治病。”   她将这事儿略过不提,又说,“对了小玉,治疗伤寒和止血的伤药,你可以制作了,第一批,咱们先各自做个一百枚吧。”   药玉空间纳闷,“就一百枚?太少了吧?”   景飞鸢笑道,“就一百,多了就显得不珍贵了。”   她低头将药材往药玉空间里送,边送边说,“咱们先让人把这一百枚药丸子买回去,等他们见证了这药的神奇一窝蜂涌到景家药铺求购,结果发现早已售空,他们拿着银子也买不着,他们才会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对这药牵肠挂肚。然后呢,咱们再等个七八日,等全城都在热议这药丸子的时候,咱们再拿出一百枚来,火上浇油……”   她勾起嘴角,“等这一百枚又被百姓们抢破头争着买回去以后,咱们的名声也就打出去了,人人都会知道京城有个景家药铺,药铺里有个被神医收为徒弟的女神医景飞鸢,那之后,咱们可以再陆陆续续多上一些药丸子,巩固咱们的名声地位。”   药玉空间惊呆了。   半晌,它才说,“主人真是……狡猾。”   景飞鸢笑道,“小玉啊,你主人我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我虽然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可是,我更希望能因此收获名利,能成为天下人敬重爱戴之人。”   她垂眸,“虽然我如今嫁给了姬无伤,靠着这个男人我已经能拥有地位尊荣,可是,男人给的地位,和自己争取的地位,那是不一样的。他给我王妃之位,我要,这名满天下的女神医之位,我也要,谁会嫌自己身上的光环太多呢?” 第220章 不就是解除诅咒?我会啊   药玉空间啧啧称叹,“主人这不叫自私!这叫明智,敞亮,聪明!”   它支持主人,做人本来就该如此,能抓住的,那就想尽办法全都抓住!   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有本事,就拒绝别的好处呢?   来者不拒!   全都安然受着!   景飞鸢跟小玉聊完,见库房里的药材空间里已经全都有了,她转身拿着十几味药材离开。   来到厨房,她支开厨子大叔,用锋利的菜刀将药材随便切了切就丢进瓦罐里开始熬煮。   这十几味药材是小玉喊她拿的,大火煮开以后,小玉又凝结出一枚药丸子给她——   “好了主人,把药丸子放进碗里,再把瓦罐里的药汤倒进碗里一搅拌融合就可以拿去给美少年喝了。”   景飞鸢按照小玉的吩咐做。   将药汤倒进碗里与药丸子融合后,她便将瓦罐里的药渣捞出来扔进灶膛里燃烧殆尽。   毕竟她熬的几味药材只是半成品,真正有奇效的精华是药玉空间凝结出来的药丸子,她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药渣来质疑她的医术有问题。   做好这些以后,景飞鸢端着一碗药离开厨房,径直来到燕离澜居住的客房。   她瞧见了门是虚掩着的,可她没有抬脚进去。   恰到好处的避嫌,对彼此都好。   她抬手敲门,“阿澜,我来给你送药。”   房间里,燕离澜立刻应道,“来了——”   他很快走来开门。   门缓缓打开,看着站在外面姿容绝色的景飞鸢,他心里又撕扯着难受起来。   他喜欢的人嫁人了,他看一次就疼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心如止水,才能坦然面对姐姐不再心痛难受?   景飞鸢看了看阿澜,假装没看到他的心痛。   她说,“这药能缓解你宿醉的难受,还能帮你平稳你的伤势,来,喝了吧,喝了就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再起来吃饭。”   燕离澜乖乖点头。   他已经不能再奢望什么了,只能珍惜姐姐如今对他的每一次好。   他将药碗接过来,明明还有些烫,他依然放到嘴边大口大口喝下。   景飞鸢无奈又心疼地说,“吹吹再喝啊,嘴巴烫起泡了还怎么吃饭?”   燕离澜低着头小声说,“我怕姐姐新婚燕尔有事要忙,我怕慢慢吹,慢慢喝,会耽搁姐姐时间……”   景飞鸢愈发心疼。   她温柔说,“没什么事要忙,你慢慢喝,别烫坏了。”   燕离澜望着景飞鸢,难受得要命。   为什么姐姐不能做他的妻子,为什么呜呜呜!   该死的姬无伤抢他所爱,他一定不会帮姬无伤解除诅咒的!   哼,他要是被刺激到了想不开,没准他还会气呼呼的在姬无伤目前已有的诅咒上加重几分!   反正他绝对不会弄死姬无伤,但是他要折磨死这个坏蛋!   坏蛋!   燕离澜心里骂骂咧咧着,很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发疯。   可是他不敢。   他用力忍下了心底的难受,丝毫不敢将自己狰狞的一面展露在姐姐面前。   他像个最温顺的小羊羔一样乖乖吹着药,慢慢喝。   喝光了药,他将药碗递给景飞鸢。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这么多天接连不断的为我熬药为我治伤,你对我的恩情我永生难忘,你记住,不论我燕离澜今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伤你分毫的,你信我。”   景飞鸢接过碗去。   听到这话,她有些好笑地看着燕离澜,“不论你今后变成什么样?啧,你能变成什么样?这么善良的阿澜,今后难道还会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不成?”   燕离澜轻轻眨眼,“万一我变成了坏蛋呢?”   景飞鸢温柔望着燕离澜那张好看的脸,“不会,我相信你,我相信我救下的阿澜不光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其他人,你的内心是那么善良,你舍得伤害谁啊?”   燕离澜眼睛酸酸的,心里也酸酸涨涨的。   姐姐就是这么好,明明他都想做坏事了,姐姐还这么相信他。   呜。   他怎么舍得做坏事让姐姐失望伤心呢?   呜呜,姬无伤真是欠揍欠虐,竟然把他姐姐抢走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景飞鸢,小声问景飞鸢,“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跟姬无伤有一天打架了,你会不会帮着姬无伤一起打死我?”   景飞鸢心里不是个滋味。   她知道,这个少年一时半会儿恐怕没法从黯然伤神的状态里走出来。   她努力温柔地笑着说,“我得先看看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做错了,我就教训你,如果他做错了,我就教训他,如果你们都没有错,那……我就想办法让你们握手言和。”   燕离澜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姐姐虽然没有偏向他,但是也没有偏心姬无伤呀,这就足够了。   燕离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姐姐,我没事了,你去忙吧,我回房间睡个觉,晚上我会乖乖起来吃饭的,我再也不会跑去喝酒了,我跟你保证。”   景飞鸢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她跟燕离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燕离澜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像个丢失了心爱的骨头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关上门回到房间里。   他坐在床沿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棂。   姐姐在这里,他看着不属于他的姐姐,难受。   可是姐姐走了,他一个人被丢在这里,他就更难受了。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心口。   这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真的难受死了。   他死死按着心口压制着那种空疼的感觉,微微仰头望着房梁。   他小声呢喃,“燕离澜,你是个男子汉,你可以红眼眶,但是不可以让眼泪掉下来!你不可以哭,哭了又没人看,没人心疼……你不可以哭……”   如此反复警告自己很多次以后,他才将眼泪憋回眼眶里。   然后,他决定做一点什么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到了哥哥说的,国师府的秘术。   国师府秘术……   小时候祖父教他的,就是国师一族的秘术吗?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只是心念一转,根本不用多想,他双手交错间便比划出了一个繁复的手势。   而当时祖父教他手势时说的那几句荒谬的话,也一瞬间浮现在他心头—— 第221章 他要暗暗对王爷动手   “阿澜,祖父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祖父是打碎了仙宫宝贝被贬下凡的神仙,你相信吗?”   当时,祖父将小小年纪的他浸泡在一罐子臭烘烘的药汤里,那药汤上面漂浮着许许多多的虫尸,极其可怕,他吓得直哭,哭得直打嗝。   祖父为了哄他,就蹲在罐子面前说了那句话。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祖父,瘪着嘴掉着眼泪呜咽,“不信,祖父才不是神仙!祖父是魔鬼!祖父坏坏!”   祖父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然后,老人家忽然扮鬼脸说,“好吧好吧,既然被阿澜看穿了,那祖父就承认了,你祖父我确实是个魔鬼,不过你也是魔鬼啊,你是个小魔鬼!等你长大以后你也会回到魔窟里去做魔鬼的——你看,祖父现在给你用药汤浸泡身体,就是为了让你做个最强壮最勇猛的魔鬼,将来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委委屈屈望着祖父,哭得越发大声了。   祖父又说,“别哭啊,既然咱们都是魔鬼,又怎么能不会魔鬼的法咒呢你说对不对?来,祖父教你几个厉害的法咒,你跟着比划比划,将来你要是回了魔窟啊,你就可以靠祖父教你的这些法咒,做个最厉害的大魔头了!”   他在罐子里拼命转动身体,哭着喊着不要看祖父。   他才不要学魔鬼的法咒,他明明是个人呀!   然而祖父一直哄他,多日以后,他被哄得相信了自己是个魔鬼的事。   他在祖父编造的那些魔窟故事里,带着点好奇,别别扭扭的跟祖父学起了法咒。   虽然后来慢慢长大懂事以后,他根本不再相信祖父说的魔鬼谎言,可是那些法咒已经在一千遍一万遍教导中,被他熟记于心。   回忆散尽。   燕离澜抚摸着自己的手指,陷入沉思。   祖父教他的这些所谓魔鬼的法咒,会是国师府一族的秘术吗?   为何他启动法咒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呢?   是缺少了什么启动法咒的窍门,还是他想多了,这所谓的法咒只是祖父哄他这个孩子玩的?   燕离澜抿紧嘴唇,又将祖父教他的其他几个法咒全部比划了一遍。   仍旧无事发生。   就像和尚道士们做法事驱鬼时比划的阵势一样,看着挺能唬人,实际上一点实际效果也没有。   燕离澜捏了捏手指,有些犹豫。   他今晚要不要找借口跟姬无伤单独接触接触?   或许触碰到姬无伤,触碰到那个神秘的诅咒,能让他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姬无伤抢了他的姐姐,他多少要给姬无伤添点堵才能解气,是不是?   ……   景飞鸢并不知道燕离澜的离奇身世,也不知道燕离澜暗搓搓准备搞事。   她从燕离澜这里离开后,让人叫来了陈嵩。   她站在清静的小道上,等了片刻便听见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莞尔,“陈大人。”   陈嵩见此刻王妃终于有闲暇工夫受他叩拜之礼了,咧嘴一笑,然后甩袖扑通一声跪下行大礼——   “属下陈嵩,拜见王妃!”   “属下自十五岁跟随王爷,至今已十五年,属下精通审讯之道,武功也算得上顶尖,以后王妃若有用得上属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以前,属下只对王爷一人忠心耿耿,从今日起,属下会对王爷王妃忠心耿耿,等到将来,属下还会对王爷王妃亲生的小郡王小郡主忠心耿耿!”   “王妃,您受了属下这一拜,从今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王妃嫂子在上,陈嵩再次给您磕头了!”   “……”   景飞鸢猝不及防被这个高大的下属行了大礼,颇为无奈。   不过昨晚姬无伤跟她交代过了,若是今日碰到下属给她行大礼,她一定要坦然受着,这样才能让这些忠心的下属们安心。   因此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陈嵩给她磕完了头,这才上前虚虚相扶。   “陈大人快起来,你的叩拜礼我受了,从今以后我也会跟王爷一样,待你们如自家兄弟,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们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客气。”   看着陈嵩站起来,她话音一转,“当然,你们若是有遇上了需要我帮忙的事,也尽可开口,我定不推辞。”   陈嵩望着爽朗大气的王妃,笑得越发灿烂。   他真心夸赞道,“我们家王爷真是好福气,能与这样好的王妃嫂子携手一生,王妃嫂子长得美丽医术又高明,您既能让王爷欢喜又能治王爷的怪病,您跟王爷真是天生的一对!”   他低声说,“嫂子,看来咱们家王爷前半生的等待是值得的,他一定是知道最好的都在后面,所以才能清心寡欲等着嫂子您!”   景飞鸢纤细的手指抵了抵眉心,无奈道,“打住,我身边已经有一个爱说好听话的张玄了,如今又遇到了个你,让人怎么招架得住?”   她问陈嵩,“我很好奇,你们这八个侍卫,莫非都是这样的脾性?”   陈嵩嘿嘿一笑,摆手说,“那必然不是!您看,我们八个人里,只有我和张玄在您这里有姓名,其他人在您看来只配拥有一个侍卫的代号而已,这不就说明了我和张玄的不一般么?他们六个都是木讷寡言的普通人,哪儿比得上我和张玄这般在王爷面前得宠又露脸啊?”   景飞鸢一愣,再一次被陈嵩逗笑。   不过,这似乎也是事实。   活泼嘴甜会说话的人,不论在哪儿都会得宠露脸一些。   她含笑与陈嵩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说起了正事。   “陈大人,当日我爹和弟弟在城外遭遇了暴民拦路抢劫,之后我让人抓住了暴民之中的领头人,王爷说你擅长审讯,让你将那人带走了,如今过去这么多日,我想问一问,你从那人口中审问出些什么了?那人率领暴民去城外拦截我爹和弟弟,是否有人暗中授意指使?”   陈嵩眨了眨眼。   他盯着景飞鸢看了看,笑眯眯小声问道,“王妃嫂子,您会这样问,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了?”   景飞鸢没有隐瞒。 第222章 渣前夫渣郡主在一起了   “我怀疑此事跟赵灵杰有关。京城是如此繁华之地,每日里有许多人进城,其中不乏孤身一人的小客商,这种孤身一人的小客商才是最适合抢劫的目标,怎么那些暴民偏偏就挑中了我爹一行人?所以我怀疑是赵灵杰想侵吞景家财产,才做下如此恶毒的勾当。”   她凝视着陈嵩,“请陈大人告诉我,审讯结果。”   陈嵩见王妃本人都在怀疑赵灵杰,拍着心口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怕,他说出来以后王妃会不信他呢。   他拱手说,“王妃嫂子,我对那疤脸男人用尽了酷刑,我能保证他说的是实话,不过很遗憾,他说的话无法定赵灵杰的罪。”   他继续往下说。   “赵灵杰那厮是个狡诈之人,做事很谨慎,并未直接做那买凶杀人的勾当。”   “据疤脸男人交代,在他们拦路抢劫前两日,有一对母子拎着一篮子炊饼来城外流民居住的地方行善,他们也在那群流民之中。”   “他们拿了母子俩施舍的炊饼,见母子俩身上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着金银簪,腰间荷包鼓鼓囊囊,他们料定这母子俩必定有不少银钱,于是等母子俩施舍完炊饼离开的时候,他们起身悄然跟随,想抢劫。”   “没走多远,那母子俩就拐进一个巷子里。”   “他们刚要跟上去,就听到母子俩在说话。”   “他们听到年轻男子说——岳父最早明晚最迟后天晌午就能回京城了,岳父他老人家真是能干啊,此次带回几大车药材必定能卖四五千两银子,要是昧着良心卖高价,六七千两银子都能卖得!”   “男子又担忧地说——不过岳父这人真是不谨慎,如今这一路处处都是流民,乱得很,岳父押运这么多药材竟然也不多雇几个护卫,就他一个老人家和三四个小伙计,要是遇到几十个流民上前抢劫,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对方?到时候几千两银子白丢了,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然后,他们听到那个母亲说——你别说得那么吓人,这些流民只是想要一口吃的活命,又不是山贼土匪,应该没人会拦路抢劫做那违法之事吧?”   “那男子说——怎么不会?只要有个心狠一点的来领头,喊上三十来个人助威,在城外渺无人烟的山林一拦截,抢了药材就各自揣一点药材向四面八方分散开,官府还能将人一个个全抓住不成?只需赌这一次,一人能分二百来两银子,一生都够用了!”   “那母亲又说——若真是这样,亲家公还真是有些危险,唉,偏偏他们家在这京城又没什么亲戚,有也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到时候出事了都没人给他报仇……他倒是还有咱们家儿媳妇这个女儿,可你是举人,你马上就要考状元了,哪儿有心思为了岳父被抢劫的事整日奔波,放弃你的大好前途?所以他们要是真的被抢了σw.zλ.,人没了,最后也只能是一桩无头公案……”   “疤脸男人说,他们当时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静静听着那母子俩一边议论一边走远。”   “他们本来想打劫那母子俩,可直到母子俩消失不见,他们也没有人上前去追。”   “等母子俩不见以后,他们互相看着其他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野心。”   “价值几千两银子的药材,又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沿途保护,只有一个老人和几个小伙计,好欺负,回本高,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桩极好的无本买卖,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将药材抢走,一人分几百两银子。”   “商量一番后,疤脸男人决定站出来领头。”   “他们分散到流民堆里,各自去拉了几个不甘心命运的流民,凑成了一个小团伙,随他们一起去往虎头山。”   “之后,他们就在虎头山下蹲守,终于等到了运药材回来的景家人……”   陈嵩抬头看着景飞鸢,“王妃,之后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景飞鸢沉下眼眸。   果然如她所料。   这件事竟真的是赵灵杰幕后推动的!   他故意去城外吸引流民跟随,然后又故意跟赵钱氏说那些话来引导流民去犯罪!   他告诉流民,景家押运的药材价值几千两银子!   他告诉流民,景家只有几个人,很容易对付!   他还告诉了那些流民,景家在京城没有什么亲戚,他这个女婿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即便景家被抢劫了出人命了也没人追究!   真是狠毒又狡诈!   明明做了这恶毒的推手,偏偏又没有人能拿这件事来治他的罪!   若是去报官,他也能振振有词地说,他只是担忧岳父在路上出事才随口跟自己母亲闲聊了几句,他哪里知道有人暗中尾随他们,将那些话全都听了去?他哪里知道他那些话会害了岳父?   瞧瞧,事情败露了,他能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事情成功了,他能如前世一样,以女婿身份跟她一起继承景家的万贯家产,然后拿景家的银子去打点上官,到处拉拢关系,保他一路官运亨通!   真是……   恶毒至极!   罪该万死!   景飞鸢用力掐着掌心,简直恨毒了赵灵杰这个心如蛇蝎的人渣。   她努力控制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陈嵩。   她问,“赵灵杰如今在何处?”   陈嵩偷偷看了眼景飞鸢,小声回答。   “他去了威武侯府。”   景飞鸢听到威武侯府,一愣。   随即,她忽然反应过来。   她讥诮地勾起嘴角,“赵灵杰这是走投无路,去找周桑宁了?”   陈嵩点头说,“我方才跟张玄互相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消息,他说昨日您和王爷大婚时,赵灵杰那厮曾出现在景家不远处的墙角,望着景家的方向哭了很久,随后又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景家许久,才拖着身子迈着沉重的步子直接去了威武侯府后门。张玄还说,赵灵杰在后门那里睡了一晚上,今天早晨被侯府的人喊进去了,至今也没有出来,应该是得到侯府主人的允许,在那里住下了。”   景飞鸢冷笑。   没想到周桑宁和赵灵杰竟然这么快就凑到一起了。   真是饿狗和臭狗屎之间的独特吸引力啊,好一段恶臭的缘分。   这两人凑一起,定会联手对付她和姬无伤,对吧?   可惜了,姬无伤权倾天下,她即将成为百姓狂热追捧的女神医,那对恶臭人渣根本撼动不了他们,最后必定会像之前那几次一样自食恶果! 第223章 渣男利用蠢货郡主   她转过身望着威武侯府的方向。   也不知道,这两人恶毒害人之时,感情会不会与日俱增?这两人要等上多久才会结为夫妻?   她不介意……   暗中推一把。   就像赵灵杰暗中做推手让暴民来害她爹一样,就像周桑宁暗中收买杜鹃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她一样。   她希望在她跟姬无伤的日子过得无比幸福美满的时候,看到周桑宁和赵灵杰穷困潦倒来她面前求饶,然后自相残杀,死不瞑目。   ……   威武侯府。   景飞鸢关心的仇人周桑宁和赵灵杰这会儿正在一个房间里。   周桑宁捂着腰间疼痛的伤口,虚弱地望着坐在对面狼吞虎咽比她还落魄的赵灵杰。   看着她前世那个一身紫色官服意气风发的权臣夫君,竟然落魄成了如今这副乞丐模样,衣裳脏兮兮的,蓬头垢面,接连几日都没吃过饱饭……   她真的好心疼。   她的心比腰间的伤口还疼。   这是她堪称人中龙凤的夫君啊,怎么能被践踏至此?   大概是周桑宁的注视太明显,只顾着埋头干饭的赵灵杰缓缓抬起头来。   侧眸望着周桑宁,赵灵杰红着眼眶,自嘲道,“让郡主见笑了,小生身为读书人本不该如此失仪,可小生实在是饿坏了。”   周桑宁拼命想忍住眼泪,可却怎么也忍不住。   她想喊一声夫君,她想去抱抱这个前世宠她入骨的夫君。   可是重生的只有她,夫君没有前世记忆,她无法与夫君叙旧情。   她只能红着眼眶望着赵灵杰,哽咽道,“赵举人,你……你受苦了!你是个有鸿鹄之志的读书人,你是有大出息的人物,景飞鸢那贱人怎么能因为一点私仇就将你从宅子里赶出来,让你落到如此境地?若是耽误了你温书,来年科举你考不上状元,岂不是要让我朝损失一位良相之才吗?”   赵灵杰听到“科举”二字,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他狠狠握紧筷子,喃喃道,“科举,我还能考科举吗?景飞鸢和摄政王还会让我踏入考场大门吗?”   周桑宁连忙说,“你当然还能考科举!姬无伤为了展示他的公平公正并没有专断跋扈的废除你举人身份,景飞鸢也发毒誓答应了我不会告你不会与你对簿公堂,你为什么不能考科举?他们要维护颜面讲公平公正,那就不会剥夺你进考场的权力,就不会让天下人捏住话柄唾骂他们!”   赵灵杰苦笑,“就算能让我进考场又能怎样?摄政王只手遮天,我就是考中了头名,他也能暗中动手脚让我名落孙山。”   周桑宁迟疑,“姬无伤一向坦荡,他不是那种会用卑鄙下作的手段之人——”   赵灵杰望着周桑宁,“他就是。你没瞧见么,前些日子他都能为了景飞鸢找人潜入我家将我打成这样,又让人将我悬挂在牌坊上脱了我的裤子让我被人围观颜面尽失,他还有什么卑鄙下作的事做不出来?”   周桑宁抿紧嘴唇。   也是。   前世那个铁骨铮铮的姬无伤根本不会暗中害人,可今生认识了景飞鸢的姬无伤已经被景飞鸢改变了,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赵灵杰看了一眼周桑宁。   他眼神微闪。   他之所以会找到威武侯府来,就是想哄这个小郡主去跟姬无伤和景飞鸢道歉求和……   然后,他要跟这个小郡主一起住进王府,他要报复!   他故意温柔问道,“郡主眉宇间有轻愁,郡主是因为想起了摄政王而难过吗?唉,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郡主年纪还小,何不去王府给摄政王赔礼认个错,然后重回王府做你的郡主呢?”   他扫了一眼这寒酸的屋子,叹息,“郡主你本该是翱翔九天之上的凤凰,本该住在王府那锦绣堆成的宅子里,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瞧瞧这屋子,窗棂掉了漆,博古架上空荡荡的,数来数去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家具,连床帐都是破旧样子——”   他温柔凝视着周桑宁,“几日不见,郡主您憔悴了好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着都让人心疼,这种地方根本不养人的,哪儿比得上王府?”   周桑宁听到赵灵杰这些话,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   那是她不想回王府吗?   她做梦都想回去!   可是她跟姬无伤已经彻底闹翻了,她如今回不去了!   她幽幽看着赵灵杰,心想,就是因为这个夫君。   要不是那天在牌坊底下见到夫君被那么多人围观羞辱,她气昏了头让侍卫去伤景飞鸢,姬无伤又怎么会气得当场说出她不是他亲生骨肉之事?又怎么会将她撵去皇陵?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又怎么会来到这周家?   她现在身上还有伤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伤,委屈哼哼。   “我不去,前几日他刚在大街上跟我闹翻了脸,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骂我把我丢给周家这群乞丐,要我现在去向他认错求和,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赵灵杰垂眸。   心想,这小郡主真是不知好歹,真是愚蠢。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姬无伤对她的父女之情只会越来越淡薄,等到她这边苦日子熬不住了再去求饶的时候,姬无伤的心恐怕已经彻底冷透了,不会动摇了。   求和就得趁事情刚刚爆发的时候,姬无伤在气头上,小郡主去放低姿态哭着认错让姬无伤消火,姬无伤消了气以后没准还会念及往日情分饶恕她一回……   不过,他这样的身份不适合一上来就苦口婆心劝小郡主放弃尊严去求饶,小郡主会迁怒他的。   他应该哄着小郡主,好歹小郡主还能管他吃管他住……   他得先住下来,再想办法利用这个蠢货小郡主展开他的报复。   想到这儿,赵灵杰笑着说,“也是,郡主明明就没有做错什么,是摄政王糊涂,为了景飞鸢那贱人屡次伤害郡主,我们郡主已经很委屈了,哪儿能放弃尊严去求和呢?”   周桑宁看向温柔含笑的赵灵杰,不由笑了出来。   瞧瞧。   这才是她应该真心喜欢的男人,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这个男人都是最懂她的,也是最心疼她的。   她娇气哼哼道,“还是赵举人懂我,不像那些个周家人,天天往我面前一站就轮番劝我去找姬无伤求和,哼,他们只想通过我去高攀姬无伤,根本不在乎我的颜面和尊严,他们根本不配做我的家人,烦死了!” 第224章 渣男甜言蜜语   赵灵杰宠溺地望着周桑宁,“郡主,小生从遇见您那一日起,就一直承蒙您庇护,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铭记于心,您放心,我发誓永远不会像周家人一样利用您,永远不会。”   周桑宁看着赵灵杰,笑得极灿烂,“不用发誓的!我知道你不会!”   赵灵杰望着小姑娘这样天真的模样,眼神微闪。   真是……   一看就很蠢,一看就很好欺骗啊。   这样的人,他可以毫不费力骗一辈子,啧。   可惜了,若是景飞鸢也能像这个小郡主一样好骗该多好?   若是景飞鸢蠢一点,恐怕那晚在白云观他和娘就得手了,也许景飞鸢如今已经怀上了乞丐的孩子,还自以为是他们赵家的种,会美滋滋的拿景家的财产来供他好吃好喝让他考科举……   若那天晚上景飞鸢没有逃脱,没有赶到虎头山去,景家那父子俩多半也已经死了,景家的家产全都是他这个女婿的,他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身无分文的狼狈境地?   景飞鸢这贱人,简直像是,如有神助!   该死!   赵灵杰藏住心头恨意,温柔看着周桑宁。   他如今已经弄丢了景飞鸢这个助力,就得紧紧抓住眼前的小郡主。   见周桑宁还用那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全天下最喜欢他最信任他的样子,他忽然问出了心中疑惑——   “敢问郡主,您为何一直这么照顾小生呢?难道小生曾经跟郡主相识?”   周桑宁眨了眨眼。   她好想将她重生的事告诉夫君,可是,夫君不会信的。   而且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暂时还不想说。   她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低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遇见你的前一天,做了个梦,我在梦里见到了你……”   赵灵杰听得愣住了。   他想过一万种理由,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   做了个梦?   梦见了他?   还能编得再假一点吗?   赵灵杰眯着眼盯着周桑宁看了几眼,然后装作惊喜的样子,忙说,“原来如此,原来我与郡主竟然有着这样的缘分!”   他又故意呢喃道,“真是奇哉怪也,明明我与郡主素不相识,为何竟能入郡主的梦?难道……难道我与郡主是前世有缘,如今有天神相助?”   周桑宁听到“前世有缘”四个字,脸颊红透了。   她心想,可不就是前世有缘么!   她前世不仅嫁给了这个男人,还曾在无数个夜里跟这个男人被翻红浪,她还为这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   赵灵杰见周桑宁连他说出“前世有缘”四个字都没有反驳否认,忽然就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个郡主,恐怕是真的对他有意。   虽然不知道这高贵的郡主为什么会离奇又荒谬地喜欢上他一个身份卑微还身败名裂的人,但是,他既然能得此机缘,就得好好把握住!   他故意装作黯然神伤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身下,苦笑起来。   “不过,我与郡主恐怕也只能是前世有缘了,今生的我,这么不堪,这么丑陋,我连普通女子都配不上,何况是这般高贵又美丽善良的郡主?”   他端起水杯送到嘴边一仰而尽,修长手指抵着眉心,痛苦地说,“前世再有缘又如何,今生的我不敢高攀,我根本不配奢望——”   周桑宁脸上的笑容僵住。   看着赵灵杰难受痛苦成那个样子,她心疼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不顾自己腰间的疼,立刻下床走到赵灵杰面前,抓着赵灵杰的手说,“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不嫌弃你!你可以奢望的!”   赵灵杰一怔,随即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周桑宁,“郡主!”   他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郡主真的……不嫌弃我?”   周桑宁摇头,“不嫌弃!”   这种时候她还不忘了踩一脚景飞鸢,她说,“我跟景飞鸢是不一样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身上的才气,是你的人品,我不会因为你身上这点缺陷就嫌弃你!这点缺陷跟你的才气跟你的出息比起来,它什么都不是!”   赵灵杰望着小郡主,满眼的感动。   他握紧小郡主的手,哽咽道,“郡主……天底下……天底下怎么会有郡主这么善良这么与众不同的人?我赵灵杰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见郡主您这么好的人!”   他垂下眼眸假装落泪,眼眸里却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呵。   小郡主对他越是青睐,越是热情,就证明这个小郡主越发有问题!   哪有人会跟花痴一样,在大街上一见他这个素不相识之人就对他爱得这么痴狂,不惜为他屡次跟景飞鸢作对,跟摄政王作对,如今甚至连他身败名裂都不在乎,连他是个天阉之人都不在乎?   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小郡主图谋的。   想起小郡主之前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满腹诗书,他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他有良相之能……   想起小郡主方才说,见到他之前曾经梦见了他……   难道,这个小郡主梦见他将来会飞黄腾达,梦见他是人中龙凤,若是能嫁给他必定会过上人人称羡的好日子?   所以,小郡主才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这小郡主惦记的。   赵灵杰藏起眼中情绪。   他泪朦朦地望着周桑宁,哽咽道,“郡主,我赵灵杰一定要奋发上进,我一定要考中进士,方不辜负你今日对我的另眼相看!”   周桑宁见他满身燃烧的斗志,满意极了。   这才是她前世那个意气风发没人能打垮的权臣夫君啊!   她凝视着赵灵杰,用力点头,“我相信你,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考中状元,做权倾朝野的相国,风头压过姬无伤!”   赵灵杰眼神微闪。   他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个小郡主一定是通过做梦或者其他渠道认定了他未来会有出息,才这般青睐他。   想到这儿,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这小郡主不可能因为他未来有出息,就全然不介意他是个天阉吧?   这是挑选夫婿,又不是挑门客,夫婿是要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他都不行,郡主图他什么?   莫非…… 第225章 他骂郡主是花痴   莫非是出身皇家的郡主在宫里见过医术极好的大夫,郡主知道那些大夫里面有人能治疗他的天阉之症,所以才不介意他是个天阉?   赵灵杰心中一跳!   他眼中燃烧着极浓烈的火焰。   没有人能理解他这种天阉之人,心底那种想恢复男人雄风的渴望!   他做梦都想变成正常男人!   他必须试探小郡主,看看他是否有治愈的希望!   赵灵杰压制着情绪,红着眼眶望着周桑宁,轻声说,“承蒙郡主不弃,我赵灵杰……我赵灵杰今后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这样才有银子有权力去寻遍天下名医!我一定要治好我这让人嫌弃的病,才不辜负郡主对我的一番情意!”   周桑宁毫不犹豫地说,“会的,你一定能治好,将来你还会拥有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全都闭上他们的臭嘴!”   赵灵杰闻言,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小郡主。   这么笃定他能治好病?   看来,这个小郡主果然认识厉害的大夫,这小郡主果然能治好他的病!   可若是这样,这个小郡主就显得很可恨了!   呵,既然有拯救他的办法,为什么不现在就找大夫来治好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羞辱?   明明只要这小郡主早点让大夫治好他,他就能早点扬眉吐气,为什么这小郡主这么多日子以来都不行动,反而任由旁人将他践踏到尘埃里?   呵!   贱人!   这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如今还没有娶这贱人,这贱人便故意不给他治病,怕他治好了病就转头去娶别人了,毕竟这贱人才十一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   真歹毒啊!   这贱人自己眼下不能成亲,就冷眼看着他身体残缺受人羞辱,想等四五年以后跟他做了夫妻再为他治病!   这贱人要眼睁睁看着他再受四五年的羞辱和折磨!   该死!   该死!   天底下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景飞鸢如此,这郡主也是如此,全都是自私自利的贱货!   赵灵杰心中愤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手上用了很大的劲儿。   周桑宁的手都被他捏疼了。   “赵举人,你捏疼我了!”   周桑宁痛得立刻叫喊出声。   赵灵杰闻言瞬间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失态了,他赶紧赔罪哄道,“对不住,对不住郡主!都怪我太激动了,我真的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能遇到郡主这样不嫌弃我之人!郡主您的善良和青睐,让我太感动了!”   周桑宁见赵灵杰又给她揉手,又给她赔罪,还说着这种感动得想哭的话,顿时就不计较被捏疼的事了。   她望着赵灵杰这张好看的脸,愉悦地想——   不嫌弃是假的,这个男人要是一辈子都是阉人,她当然也嫌弃啊,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做一辈子阉人的,前世这个男人就被治好了,今生也一定能!   她要找苏婉儿,治好这个男人的病!   哼,就算景飞鸢提前找到了苏婉儿,拉拢了苏婉儿,那又如何?   医术是苏婉儿自己的,景飞鸢还能夺去不成?   她只要想办法讨好苏婉儿,总能让苏婉儿出手救她最爱的夫君的!   她转头望着景家药铺的方向,满眼都是得意。   瞧着吧。   等她夫君治好了天阉之症,她就拉着夫君故意去景飞鸢面前炫耀,她还要比景飞鸢早一点怀上孩子,气死景飞鸢这贱人!   哼,景飞鸢以为抢走姬无伤就能压她一头了?呸,姬无伤都一大把年纪了,肯定不行了,肯定没办法让景飞鸢怀上孩子,若是姬无伤再被郑知恩那个杀手杀掉或者受重伤瘫痪在床,景飞鸢就更不可能有身孕了!   她就不一样了,她会跟赵灵杰再次生下前世那对龙凤胎儿女!   等姬无伤倒下之后,她夫君赵灵杰会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做权倾天下的男人!   到时候她儿女双全,她夫君英俊能干,她过得幸福美满人人称羡,而景飞鸢只能抱着姬无伤的灵位,带着个傻子儿子,凄凄惨惨来她面前乞讨……   想想就让人无比快乐啊。   周桑宁越想越高兴,她迫不及待想去找苏婉儿了。   她要让杜鹃立刻去找苏婉儿!   转头看向赵灵杰,周桑宁不动声色道,“赵举人,既然你吃饱了,那我让丫鬟带你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裳好不好?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心疼。”   赵灵杰也嫌弃自己这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   他想恢复干净英俊的模样,来迷住这个花痴。   因此赵灵杰没有拒绝,他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谢,“多谢郡主体贴。”   周桑宁笑着说,“那你出去等等,我吩咐丫鬟两句。”   赵灵杰转身出去了。   很快,浑身是伤的丫鬟杜鹃一瘸一拐走进了房间里。   她看着周桑宁,眼底满是畏惧。   她这几日,过得非常不好!   直到伺候了这个新主子,她才知道以前的主子景飞鸢是个多么善良多么好说话的人。   她过去那么多年在景飞鸢面前从未挨过打骂,唯有前些日子骂了谭嬷嬷才被景飞鸢打骂过一次,可如今跟了周桑宁,她才真正见识到了主子教训奴婢的手段有多残酷!   周桑宁会用鞭子抽她,会用滚烫的粥泼她的手和脸,会拧她大腿的肉,会用针尖刺她腰和背,会把她按在洗脚盆里喝洗脚水……   短短几日,她受了前面十几年十倍百倍的苦楚!   不光是挨打,她还要干数不尽的活!   威武侯府落败了,只有那几个有人居住的院子是修缮过打理过的,其他院子都破破烂烂杂草丛生,于是周桑宁就让她整日里拔草,她纤细白嫩的手指都起了血泡,周桑宁还让她爬上高高的房梁去补破烂的瓦片,她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来,她害怕得腿肚子打颤也没用,周桑宁会跟侯府其他几个人一起盯着她,只要她不听话就会鞭子伺候!   不光如此,她还要给周桑宁洗衣裳,给威武侯府其他几人洗衣裳。   威武侯府那几个人过分得很,见有免费的奴仆可用,竟然把多少年没洗过的床单褥子毯子都扔给她洗,还有那尿壶马桶,也全都一股脑扔给她刷……   她刷尿壶真的被臭哭了,好几次都要臭晕过去。 第226章 用最恶毒的手段对她   刷尿桶也就罢了,还要去清理茅厕,满地粪便蛆虫真的是要恶心死她了!   她……   她在威武侯府的日子,真的苦不堪言,真的要苦死她了!   她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过“当牛做马”四个字,可这几日,她亲身体会了一次何为当牛做马。   她想回景家。   她好想回景飞鸢这个主子身边,好想回去。   “啪——”   杜鹃正垂眸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她脸颊被打得偏了偏。   可她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几日挨过很多次耳光,她都有些习惯了。   她忍着疼,颤颤巍巍望着周桑宁,哽咽道,“小姐,您,您有什么吩咐?”   周桑宁听着这一声“小姐”,一个气不顺,抬手就是一耳光又重重落在杜鹃脸上!   杜鹃被打懵了。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又挨了耳光?   周桑宁冷冰冰睨着杜鹃,“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郡主。”   方才赵灵杰叫了她那么多声郡主以后,她这几日好不容易习惯的“小姐”二字,又一次变得不顺耳起来。   她本就该是郡主的。   哪怕她如今跟姬无伤断绝关系了,她仍旧是郡主,谁都得管她叫郡主!   杜鹃闻言,不禁怔怔望着周桑宁。   她没想到一个拔毛的凤凰竟然还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明已经不是郡主了,还要虚荣的让人叫郡主,她只不过是按照规矩叫了一声小姐,竟然就挨了这贱人两个耳光!   杜鹃一边乖乖改口,一边恨恨地想——   这贱人最好一辈子都得不到摄政王的原谅,这贱人最好一辈子只能做这落魄贫穷的小姐!   周桑宁见杜鹃乖乖听话改了口,这才满意。   她捂着腰间的伤,缓缓靠近杜鹃,低声说,“等会儿你去一趟景家,帮我偷偷盯一个人。”   杜鹃听到“景家”二字,心中一跳!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侯府,回景家了?   她做梦都想离开这地狱,她想重新回到景飞鸢身边伺候!   杜鹃不敢将自己的激动表现出来,她不动声色,乖巧问道,“郡主要奴婢帮您盯着谁?”   周桑宁一字一顿,“苏婉儿。”   杜鹃一脸迷茫,“谁是苏婉儿?”   周桑宁啧了一声,“就是你和谭嬷嬷走之后景飞鸢带回家的一个少女,如今正在药铺里帮忙,你一去就能瞧见。”   杜鹃点头,又问,“奴婢知道了,不过郡主,您主要是想让奴婢盯她什么?”   周桑宁低声交代,“你就帮我瞧瞧,那些大夫给病人瞧病的时候,苏婉儿是什么反应,她像不像是懂医术的样子,她会不会跟大夫们提出不同的意见。”   杜鹃一脸迷惑,不知道周桑宁这是想干什么。   周桑宁瞥了眼杜鹃,带着点重生者先知先觉的得意。   她心想,她的目的当然是确认苏婉儿如今是否已经学习了前世那精妙的医术。   她记得前世苏婉儿是三四年之后才开始行医,她不清楚如今苏婉儿的医术到底学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又能不能治好赵灵杰的天阉之症,自然得让人盯着苏婉儿,瞧瞧苏婉儿的一言一行再做判断。   周桑宁没理会杜鹃的迷茫,警告杜鹃,“这次放你回景家,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要见景飞鸢是摄政王妃了就妄想着重新投靠她,帮她来害我!”   她伸手一把捏住杜鹃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记住,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奴才了,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杜鹃藏起眼中情绪,连忙跪下磕头示弱,“郡主您放心,奴婢不敢的!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奴婢不敢帮景飞鸢害您!”   周桑宁勾起嘴角,低头附在杜鹃耳畔,低声说,“你的肚兜亵裤还在我这里,你身上有几颗痣,痣都长在哪儿,屁股上的胎记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一清二楚,你要是敢背叛我,我转头就能将你的肚兜扔给周骏杰和周佑安父子俩,让他们拿着你的肚兜当街细数你身上的痣和胎记,又扒了你的衣裳做对比,然后说你被他们父子俩同时玩弄,你看看到时候你会不会被人吐唾沫骂淫妇,你会不会被人打死!”   杜鹃身子一僵。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周桑宁。   她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难怪她来伺候周桑宁第一个晚上,周桑宁就让她脱了衣裳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拿了她一个肚兜收起来,原来……   原来周桑宁竟然是要记住她的痣和胎记,方便以后污蔑她害她!   一想到她会被周家父子俩押着跪在街上,周家父子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衣裳让无数人看她的痣和胎记,还要污蔑她与周家父子俩同时戏耍……   她就犹如五雷轰顶。   她一边颤抖,一边大颗大颗掉着眼泪望着周桑宁。   她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大家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周桑宁扫了一眼杜鹃这畏惧又惊恐的模样,好像显得她有多么恶毒似的,她冷嗤一声。   她拍着杜鹃的脸颊,“这样看我做什么?觉得我恶毒是么?我哪里比得上你啊,景飞鸢对你那么好,你不是照样投靠了赵家,背叛了景飞鸢?”   她冷笑道,“我只是拿你的肚兜污蔑你跟周家父子俩有染,可你呢,你是真正抛下景飞鸢让她凄凄惨惨地被几个男人一起玷污啊!你说说,我这种吓唬人的,和你这种真正推人家入地狱的,到底谁恶毒?”   杜鹃不肯承认。   她落着泪拼命摇头,“不!我没有!我不知道赵举人要那样对小姐!再说了,小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我没有害她!”   周桑宁嗤笑。   她心想,景飞鸢这辈子是逃脱了,可那是因为景飞鸢重生了!   景飞鸢上辈子可没有逃脱,不仅被乞丐玷污生下了孽种,几年后还被杜鹃这毒妇作伪证陷害偷人,母子俩跟所谓的奸夫一起被沉了塘……   周桑宁踹了一脚杜鹃,懒得看这种贱人。   “赶紧带赵举人去沐浴更衣,然后麻溜去景家给我盯着苏婉儿!”   “记住,你要是投靠了景飞鸢,我就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第227章 王妃此举!让属下们动容   杜鹃狼狈趴在地上,泪水涟涟地望了一眼周桑宁。   她好恨啊!   她恨不得扑上去跟这个贱人一起同归于尽!   可是……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还没过过好日子,她凭什么要跟周桑宁这个落魄的贱人一起去死?   这贱人不配跟她一起死!   杜鹃一再安慰自己,这才压住了心底恨意。   她爬起来给周桑宁磕了头,然后一瘸一拐走出去。   周桑宁重新躺回床上。   她眯着眼睛盘算——   若苏婉儿现在就有前世那般精妙的医术了,她该如何讨好苏婉儿呢?   她要如何才能求得苏婉儿来为赵灵杰治病呢?   ……   景家药铺。   半下午的时候,侍卫陈嵩走进景飞鸢的院子里。   他看了一眼在景飞鸢怀中打哈欠的小鲸鱼,低声禀告,“王妃嫂子,药铺对面有一个人一直盯着药铺,蹲在那里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景飞鸢抬眸看着他,“什么人?”   陈嵩回答,“属下让铺子里的大夫们偷偷辨认过了,他们说,那人是王妃嫂子您以前的贴身丫鬟,杜鹃。”   景飞鸢有些惊讶。   那丫头怎么有空离开威武侯府,来这儿一蹲就是一个时辰?   不应该在威武侯府当牛做马σw.zλ.吗?   这事儿必有蹊跷。   景飞鸢吩咐,“你去将人抓进来。”   陈嵩点头,“好嘞,王妃嫂子您等着,属下立刻将她抓来见您!”   说完,他转身就走。   立在一旁的张玄冲景飞鸢嘿嘿一笑,转身勾着陈嵩的肩一同往外走,边走边嘀咕,“你可真不要脸啊,狗东西,我们比王爷年纪小,我们叫王爷大哥王妃嫂子是可以的,你比王爷年纪还大,你怎么好意思叫王妃嫂子啊?装嫩吗?”   陈嵩转头幽幽望着张玄,“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喊,王爷老弟!王妃老妹!我敢这样喊是嫌命太长了找死呢是吧?”   张玄嘿嘿笑道,“你就叫王爷王妃不行吗?就非要叫一声哥哥嫂子套近乎?”   陈嵩越发幽怨了,“就许你一口一个嫂子喊得亲近,不许我套近乎?凭什么?我知道你这个狗东西整天就琢磨着怎么争宠,但是我告诉你,论争宠,爷我还没输过谁!”   “……”   景飞鸢看着这俩活宝一边斗嘴一边勾肩搭背离开,不由扶额好笑。   也不知道姬无伤那么严肃的人是怎么带出这样的活宝下属来的。   正微笑着,她听到旁边有人喊——   “王妃。”   她转头望去。   只见冯家四人同时站起身来。   没错,冯家这里从三人变成了四人。   之前冯老太爷和冯清泉冯绿衣带着小鲸鱼去药铺外面玩耍,冯清泉激动地一路小跑回了冯家,把他母亲冯夫人也喊来一起看小鲸鱼了。   之后小鲸鱼玩累了,想娘了,冯家四人就一同带着小鲸鱼来找她了。   这一坐,就坐到了现在。   “王妃,您有正事要忙,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冯夫人欠身行礼。   她红着眼眶不舍地看了一眼小乖孙,感激又不好意思地对景飞鸢说,“多谢王妃今日肯让我们来见小鲸鱼,您跟王爷新婚燕尔的,外人本不该打扰,可我们一家子厚着脸皮来这儿叨扰您半日,实在是过意不去——”   景飞鸢缓缓抬手轻摇。   她温柔说,“冯夫人不必放心上,小鲸鱼本来就是你们冯家的骨血,你们来见他本就是应当应分的。”   冯夫人再次领着儿女行礼,“多谢王妃仁厚大度,多谢王妃体谅。”   停顿了一下,冯夫人又说,“王妃,民妇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想要禀告王妃——”   景飞鸢点头,“夫人请讲。”   冯夫人说,“我与我们家老爷昨晚商量过了,我们想迎小鲸鱼母亲的灵位回我们冯家,让她受冯家世代香火。”   景飞鸢一愣。   反应过来以后,她对冯家的印象极好。   不管小鲸鱼的母亲桑榆女将是否愿意去冯家,至少冯家有这份尊重桑榆爱护桑榆的心啊,想必桑榆女将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景飞鸢含笑看着冯夫人,“我知道了,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王爷,不过,桑榆女将的灵位要不要去冯家,这得看桑榆女将自己的意思。在我看来,桑榆女将那般洒脱的女子,她生前都能不要那繁琐的姻缘枷锁,想必死后她也不会想要人家将她的灵位带走供奉,她一定不想从此成为人家家中的外妇,受冯家后人指点议论。”   冯夫人一愣。   景飞鸢问冯夫人,“夫人,你和冯大人能不嫌弃桑榆女将生前的出格和胆大妄为,你们的后人呢?他们若是知道自己供奉的祖先里有这样一位离经叛道的女子,他们不会议论指点说桑榆女将不配他们供奉么?”   说到这儿,景飞鸢话音一转,“可是,桑榆女将一生活得潇洒洒脱,她从未对不起谁,她忠于朝廷,她为守护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凭什么要被冯家后人指指点点说她不配供奉?她并不想要有人施恩一般来供奉她,她生前都不在乎成不成亲有没有夫家的坟地容纳她,她又怎么会介意自己死后没人供奉?”   景飞鸢轻笑,“我想,桑榆女将宁愿英魂飘荡在边关上空,宁愿跟她的战友同袍的英灵一起,也不愿意回京城被束缚在冯家的祠堂里。没人供奉她,无妨,朝廷每年都会祭拜历朝历代为守护疆土战死的英灵亡魂,她也在其中,她定会欣然与同袍们瓜分朝廷嘉奖给她们的纸钱香火,她定然无比享受这份她自己挣来的荣誉。”   冯夫人怔怔望着景飞鸢。   冯老太爷冯清泉冯绿衣也一同沉默望着景飞鸢。   许久以后,四人一同红着眼眶,点头说,“或许王妃说的是对的,是我们狭隘了,我们以对待普通妇人之礼来对待这样一个巾帼英雄,本来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景飞鸢摇头笑道,“你们也是一番好心,桑榆女将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你们的这片情意。只是,她想要的,与你们想给的,不一样罢了。”   冯夫人释然了。   是啊。   她们尽了自己的心意就行了,至于结果如何,不重要。   他们拱手恭敬地向景飞鸢行过礼,然后转身告退。   桑榆女将可敬。   王妃也一样可敬。   桑榆女将曾经跟王爷那般亲近,可王妃不仅没有嫉妒吃醋,反而如此理解体贴桑榆女将,如此惺惺相惜,真是好人呐。   冯家人离开,早已经押着杜鹃站在院子外面的陈嵩和张玄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也都红了。 第228章 跪地上苦苦哀求景飞鸢   他们也一样为王妃方才这番话感到动容。   王妃从未见过他们的桑榆大姐,却能对桑榆大姐如此了解,这足以证明王妃有多敬重桑榆大姐,只有足够敬重,才会用心去揣摩桑榆大姐的脾性。   他们本来还挺担心王妃与王爷之后的生活里会因为桑榆大姐发生口角争吵,怕王爷为难,可现在看来,他们多心了。   王妃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王妃通情达理又心地善良,是值得他们真心敬重的嫂子。   陈嵩和张玄释然一笑,然后开心地押着杜鹃走入院子里。   “王妃嫂子,您看,我们把人抓来了!”   他们将杜鹃往景飞鸢面前一推,拱手笑道。   景飞鸢含笑点头,然后低头看着踉跄跪倒在自己跟前的杜鹃。   恰好,杜鹃抬起头来。   杜鹃脸上的烫伤,一瞬间落入景飞鸢眸底。   景飞鸢瞳孔微缩。   这烫伤……   应该是拿滚烫的东西撒上去的,皮都溃烂了。   景飞鸢眼神复杂。   这个丫头才离开她短短几日,就好像受尽了欺负折磨,也不知道此刻这丫头心底是否有后悔?   不过,即便这丫头后悔了,她也不会伸手将其从火坑里拉出来。   她将这丫头送给周桑宁,本来就是为了让其进火坑受折磨的不是么?   不论周桑宁将这丫头折磨成什么模样,她都不会阻止。   “小姐——”   杜鹃含泪望着近在咫尺的景飞鸢。   看着这个曾经呵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主子,她连日来在周桑宁那里遭受的委屈和心酸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哭喊着小姐,伸手想去抓景飞鸢的裙摆,就像在绝望的黑暗里挣扎了几日的人终于看到了触手可及的阳光于是忍不住去触碰阳光试图救赎自己一样。   “嗷呜!嗷!”   景飞鸢还没有反应,她怀里的小鲸鱼就炸了!   小家伙凶巴巴冲杜鹃龇牙,拿小脚脚用力去踹杜鹃的脸,还想反手去抓石桌上的东西砸杜鹃。   “啊——”   杜鹃的脸本就烫伤了疼痛难忍,被小鲸鱼这么一踹,她当即疼得反手想拽小鲸鱼的腿!   “该死!”   景飞鸢眸光一厉,抬腿就重重一脚踹向杜鹃心口!   杜鹃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景飞鸢冷着脸站起身,一脚狠狠碾上了杜鹃的手!   她居高临下冷冷盯着杜鹃,“谁给你的胆子,敢伤我的小鲸鱼?”   “啊啊啊——”   杜鹃的手指被碾着,她疼得痛苦尖叫,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景飞鸢,对上景飞鸢冷漠的眼神,一瞬间,她忽然崩溃地大声哭泣起来。   她的小姐,再也不要她了。   曾经对她那么好的小姐被她弄丢了,她如今只能跟在周桑宁那个恶鬼身边受一生一世的折磨!   她哭得喉头发酸。   她哭得肝肠寸断。   她望着景飞鸢,不住摇头哽咽道,“小姐,我……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我后悔了,我知错了,我想回您身边赎罪,我想回您身边……”   景飞鸢冷冷睨着她,只有两个字,“晚了。”   杜鹃听着这冷漠的两个字,哭得越发绝望。   她不想放弃回到景飞鸢身边的希望,她执拗望着景飞鸢,又卖起惨来——   “小姐,你不能不管我啊,您不知道周桑宁有多暴戾可怕,她简直就是个恶鬼!”   “您看我的胳膊,上面全都是她用针扎出来的红色小孔!我疼啊小姐!”   “您看,您看我的脸,这是她用滚烫的粥泼洒过来烫伤的……这溃烂一日比一日严重,我怕是要毁容了啊小姐!”   “还有,您看我身上的鞭伤,这是她用鞭子抽的……”   她一样一样展示着自己的伤口,然后泪汪汪望着景飞鸢,犹如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姐啊,您那么善良,您那么慈悲,您救救我吧小姐!您如今是摄政王妃,您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从周桑宁那里要回来,您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景飞鸢冷冷看着这个多次背叛自己的丫头。   “周桑宁对你不好,你才后悔知错了,若是周桑宁对你极好,你日子过得舒坦,你恐怕至今都不会认为你错了,是么?”   杜鹃一愣。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摇头哭喊,“不是的小姐!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周桑宁对我不好才后悔,我心里本来就后悔了,真的,小姐对我那么好,我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才背叛您,我真该死!”   景飞鸢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陈嵩身边。   她抬手握住陈嵩腰间的大刀一抽,就将大刀抛到杜鹃身边。   她睨着杜鹃,“是啊,你真该死,那你自裁吧。”   “……”   杜鹃望着突然落到身边的大刀,吓得一个瑟缩。   她抿紧嘴唇,忽然哑巴了。   小姐对她这么绝情,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似乎怎样做都毫无意义。   她掐了掐掌心,缓缓抬头望着景飞鸢,神色哀伤,“小姐——”   景飞鸢冷漠一笑,“刀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能拿刀自裁以死向我谢罪,那又何必说那么多没用的?”   杜鹃咬紧嘴唇,眼泪尴尬地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景飞鸢不想再与这丫头废话。   她一边拍哄着怀中的小鲸鱼,一边淡淡道,“说吧,你今天蹲在景家药铺外面盯着铺子足足一个时辰,目的是什么?周桑宁想让你做什么?”   杜鹃低垂着头,藏起眼中的不甘心和怨毒。   呵。   她凭什么要说。   既然这个狠心的女人都不肯将她从周桑宁那里救出来,那她又为什么要回答这个贱人?   她敷衍道,“我想回景家,所以才会蹲在铺子对面不肯走。”   景飞鸢自然不相信这是杜鹃今日的真正目的。   冷冷瞥了一眼还敢跟她撒谎的杜鹃,景飞鸢转头对陈嵩说,“王爷不是说,陈大人是军中审讯本领最为厉害之人么?王爷还说,骨头再硬的囚徒到了你手里,都得软下来求饶。既然陈大人有这样的本领,那我就将这丫头交给你了,天黑之前让她说实话,不论你用什么酷刑都可以。”   景飞鸢刚说到这儿,杜鹃就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景飞鸢没有理会杜鹃,又故意问陈嵩,“对了陈大人,你对不听话的犯人,一般都用什么样的酷刑呢?”   陈嵩心领神会。 第229章 景飞鸢偷偷吃药   他咧嘴一笑,立刻掰着手指头数——   “用沾了辣椒水和盐水的鞭子轮番抽打,那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沾染了辣椒水和盐水,那可真是钻心蚀骨的疼痛啊!”   “还有,拔指甲,用钳子将十个指甲盖硬生生拔掉,拔得血糊糊的可好看了!”   “而我嘛,最喜欢用另一种酷刑,那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我会把犯人的手脚绑起来,然后用匕首在犯人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子,再把那蛆虫啊水蛭啊蚂蚁等等,放到那伤口里,让犯人保持清醒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不停啃噬伤口往血肉里钻,才是最最疼痛又吓人的酷刑啊!”   景飞鸢听着都觉得这酷刑让人胆战心惊,何况是即将被施以酷刑的杜鹃呢?   杜鹃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她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陈嵩,犹如看到了恶鬼。   她以为周桑宁可怕,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周桑宁更可怕的人!   这简直,简直惨无人道!   景飞鸢瞥了一眼抖若筛糠的杜鹃,吩咐陈嵩,“那就辛苦陈大人了,现在就把人拖下去吧,找个空房间,把人嘴堵死了,别让她的惨叫声吓到了铺子里不相干的人。”   陈嵩勾唇,“好嘞,王妃嫂子您瞧好吧,属下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拖着伤痕累累的她来向您复命!”   说完,他活动着手腕,阴狠地笑着,一步一步朝杜鹃走去。   杜鹃看着走来的陈嵩,吓得惨叫往后爬!   “别过来!”   “你别过来!”   “啊啊啊啊——”   在陈嵩猛地弯下腰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像拽死猪一样往前拖拽时,她发出了惊恐的惨叫声。   她头皮好痛啊!   她的头盖骨都要被拽下来了!   这个人果然心狠手辣,恐怕真的会用那可怕的酷刑对付她!   杜鹃无限惶恐,蓦地转头看着无动于衷的景飞鸢。   看着自己被陈嵩拖着离景飞鸢越来越远,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她涕泗横流,磕头求饶,“小姐,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求您不要把我交给他,求您了!”   景飞鸢这才转过身看向杜鹃。   她没让陈嵩松手,施舍般给了杜鹃一个字——   “说。”   杜鹃看着绝情冷漠的主子,拼命掉着眼泪。   她悲痛哽咽道,“是,是周桑宁让我来的,她让我来盯着苏婉儿。”   景飞鸢听到“苏婉儿”三个字,眉头一皱。   别人不知道苏婉儿的身份,可她和周桑宁这两个重生者都很清楚,苏婉儿前世是举世闻名的女神医,治好了很多人的病。   赵灵杰的天阉,就是苏婉儿治好的。   想到这儿,景飞鸢有了七八分猜测。   她问,“我记得昨天……赵灵杰好像去威武侯府了,是么?”   杜鹃赶紧点头,“是,他在威武侯府后门坐着,我一大早打开门倒脏水就看到了他,他站起身掐着我脖子非要逼我带他去见周桑宁,不然就掐死我,我只好带他进去了。”   景飞鸢又问,“周桑宁是在跟赵灵杰见面交谈过后,才临时让你来景家盯着苏婉儿的,是么?”   杜鹃又赶紧点头,“是的,周桑宁让我把赵灵杰带进她房里等着,又让我把府里所剩无几的米拿来给赵灵杰做了白米饭,我把饭端进去后,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两个人也不知道在房里说了些什么,孤男寡女待了很久很久……后来周桑宁叫我进去的时候,我看到赵灵杰和周桑宁两人眼眶都是红的,然后周桑宁就命令我来盯着苏婉儿,让我看看苏婉儿是否会医术,大夫们看病时苏婉儿是什么反应……”   景飞鸢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周桑宁这是想跟前世夫君再续情缘了,想为赵灵杰治好天阉,所以让杜鹃来盯着苏婉儿,看看苏婉儿如今是否学会了前世那些本领。   想到这儿,景飞鸢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周桑宁……   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   周桑宁对姬无伤这个养父对小鲸鱼这个亲弟弟都极其冷漠无情,可是对赵灵杰,那是真的掏心掏肺。   好好的郡主愣是因为一个赵灵杰而把自己折腾得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可就算到了如今,周桑宁都还没有半分迁怒赵灵杰,还把赵灵杰当成个宝。   瞧瞧,自己都变成家徒四壁的穷人了,还要把赵灵杰接入府中好吃好喝的养着。   自己腰间受伤整日痛苦都没来找苏婉儿,却要因为赵灵杰那不痛不痒的天阉来找苏婉儿……   真是脑子有病。   爱男爱到了骨子里,胜过爱自己。   既然——   周桑宁这么想跟赵灵杰在一起,她又怎么能不成全呢?   景飞鸢垂眸,弯唇轻笑。   她示意陈嵩松开手,然后走到杜鹃面前。   她弯下腰,低声说,“你不是想离开周桑宁那个恶鬼么,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去帮我跟周桑宁传句话——”   杜鹃眼前一亮!   她惊喜地望着景飞鸢,连忙说,“小姐您尽管吩咐,只要您愿意救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景飞鸢附在她耳边说,“回去告诉周桑宁,我知道她想治好赵灵杰的天阉,这事儿简单——只要她跟赵灵杰彻底断了来往,她立刻嫁个男人,赵灵杰立刻娶个姑娘,从此他们男已婚女已嫁再不能在一起,我就让苏婉儿去为赵灵杰治病。”   杜鹃迷茫地望着景飞鸢,不知道景飞鸢想干什么。   景飞鸢没与她多说,问她是否记住了这话。   见她点头说记住了,景飞鸢又说,“你再替我告诉周桑宁,若她敢与我较劲,一气之下现在就嫁给赵灵杰,那么,她永远都别想让苏婉儿出手救她的情郎,她不配与我较劲,她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杜鹃点头记下了。   景飞鸢示意杜鹃可以走了。   杜鹃迫不及待想回来伺候景飞鸢,爬起来就去找周桑宁传话。   景飞鸢看着杜鹃的背影,抬手缓缓拨弄头发。   周桑宁还不知道苏婉儿的药玉空间已经到了她手里,周桑宁必定狂妄的以为自己有办法请得动苏婉儿去为赵灵杰治病,根本不用求到她景飞鸢头上,这种情况下,周桑宁必然会傲气的与她唱反调。   她越是不想让周桑宁和赵灵杰在一起,周桑宁就越会跟赵灵杰恩恩爱爱在一起。   周桑宁跟赵灵杰成亲的消息啊,这两日便会传出来。   景飞鸢弯起嘴角。   等那两人成亲了忽然发现,今生的女神医是她,得罪了她,赵灵杰的天阉今生再也无人可救,那时候,要跟个死太监做一辈子夫妻的周桑宁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景飞鸢藏起眼中快意,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快黑了。   她的好夫君也快要回来了。   她去备药丸子,等着她的夫君回来与她……   圆房。 第230章 希望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景飞鸢若无其事地跟陈嵩和张玄说,自己要回房待会儿。   她抱着小鲸鱼回到房间,将小鲸鱼放在小榻上,一边拿糕点喂小鲸鱼,一边在心里吩咐药玉空间。   “小玉,把冯老太爷的药准备好,再把我自己需要的药准备好。”   小玉飞快答应。   片刻之间,景飞鸢袖子里就出现了两枚药丸子。   景飞鸢捏紧药丸,低头看去。   掌心里静静躺着两枚圆溜溜的药丸,一枚褐色,一枚红色。   小玉告诉她,“褐色的是给冯老太爷的,红色的是给主人你和王爷的。”   不等她说话,小玉就特别激动地邀功,“主人主人我告诉你,我给你准备的药丸子不仅可以助兴,还可以镇痛呢!主人你今晚要经历破瓜之痛,王爷身材那么高大,他的凶器肯定也很不一般,主人你到时候若是疼得厉害,那多影响你的体验啊是不是?”   “……”   景飞鸢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   这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啊!   反应过来后,她的脸颊红到了耳根!   呸!   这个小玉之前还说她这个主人不害臊,要那种药丸子,它身为仙宝很抗拒制作这种药丸子,可现在呢,这小东西说起不堪入耳的话来分明比谁都勇敢!   至少她是不敢说的!   她连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想捂耳朵。   小玉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害羞,咯咯笑道,“主人害羞啦!那我不多说了,我现在就封闭自己的五感,一门心思凝结你要的那两批药丸子,等到明日辰时方会解开禁制,这样主人就不用担心我会偷偷看啦!还有,主人你要是在我封闭五感期间有急事儿找我,那就避着人直接进空间里来喊我,你不进空间来我是没法跟你联络的哦!”   停顿了一下,它又坏笑着说,“主人,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你不要怕,你就放心大胆的吃我给你的药丸子,吃了你就只管好好跟王爷快乐玩耍吧,明天你一定会感激我的哦!”   说完,小玉就封闭了五感,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   景飞鸢脑子里不停回旋着小玉方才说的几句话,脸颊彻底红到了耳根。   呸!   这是个没羞没臊的小东西!   什么话都往外说,真烦人。   景飞鸢在这儿害羞脸红,旁边,小鲸鱼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她。   小鲸鱼好奇地伸出小手戳了戳娘亲脸颊,“娘?”   他觉得好奇怪哦,娘居然会变脸,脸之前白白的,现在忽然变得红红的啦!   好看!   景飞鸢被儿子柔软的小手戳了脸颊,这才回神。   她压下心头的羞涩,拉着小鲸鱼的小手,温柔说,“喊娘做什么?想跟娘玩是不是?来,娘陪你玩会儿——”   陪着小鲸鱼玩了一刻钟,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景飞鸢回头看向门口,见谭嬷嬷推门而入。   她惊讶地发现,谭嬷嬷此刻看着有些烦恼,有些沮丧,跟平日里很明显不一样。   她抱着小鲸鱼站起身来,温柔问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跟谁闹得不开心了?”   谭嬷嬷一抬头,顾不得回答,立刻伸手将小鲸鱼接过来,“小姐,您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呢,让我来抱。”   景飞鸢无奈。   她撩开袖子让谭嬷嬷看了一眼已经结痂的伤口,“您瞧,有神医师父给的药膏整日里涂抹,我伤口恢复得挺好的,没事儿。”   谭嬷嬷瞅了一眼,笑道,“还是我们家小姐有福气!有个神医师父,全家人都跟着您沾光不说,您自己也能少遭罪!瞧瞧,当日周桑宁对您下手那么狠,要是搁旁人啊,至少得一两月才能痊愈呢!”   景飞鸢莞尔。   这样的痊愈速度都还是她万般叮嘱小玉的呢,要是依着小玉啊,受伤当天就直接给她弄痊愈了,那才惊人。   她上前温柔握紧谭嬷嬷的胳膊,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好福气,既有神医师父,又有王爷夫君,既然如今我这么厉害,那嬷嬷您能不能将你的烦心事告诉我呢?”   谭嬷嬷笑容一僵。   她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不想说才故意找话题岔开啊,结果小姐太担心她,非要追问,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不过既然小姐这么关心她,那她多少也该稍微透露一点,好让小姐安心才是。   谭嬷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紧景飞鸢的手,低声说,“小姐您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个叫郑知恩的孩子,对我而言的确有些不一般。”   她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一字一顿,“他像极了我曾经的主子,我怀疑,他父亲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怀疑,他是我的亲孙子。”   景飞鸢闻言一愣。   谭嬷嬷这句话……   这句话包含的内容太多太杂,要把她的脑子干烧了。   既然郑知恩像极了谭嬷嬷曾经的主子,那,那郑知恩的父亲又怎么会是谭嬷嬷的亲生骨肉呢?   谭嬷嬷膝下不就一个孩子吗?   而且那孩子的父亲也不是谭嬷嬷的主子啊,那孩子的父亲不是谭嬷嬷的继父吗?   当初是谭嬷嬷的继父强迫了她,她才会躲在乡下生了个见不得光的孩子……   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孩子?   景飞鸢头痛地望着谭嬷嬷,“您容我缓缓……您的意思是,您跟您的主子曾经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生下来以后被人抱走了,不在您身边,所以您才不认识您的亲孙子,是吗?也就是说,您除了在乡下那个孩子,您还有个孩子,您这一生一共有两个孩子,是吗?”   谭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她说,“小姐,这件事我暂时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这事儿牵扯太大,我不能说,等您跟王爷圆房,等您有了王爷的孩子,我再将这些陈年旧事全部告诉您……至于如今……”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小姐,不是我说丧气话,如今您跟王爷还没圆房,也没个孩子,我不知道您和王爷到底能不能长久,我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为您庇护我和我的孩子,所以——” 第231章 她为国师生过一个孩子   景飞鸢虽然极想弄清楚谭嬷嬷隐藏的秘密,想弄清楚谭嬷嬷前世到底是谁被所杀,可是如今谭嬷嬷有顾虑,她也不好逼迫。   她压下心底的探究欲,点头说,“我懂您的顾虑,那您就先将您的秘密好好珍藏着,等您觉得能说的时候再说,好吗?”   谭嬷嬷感激地望着景飞鸢,“多谢小姐。”   迟疑了一下,她又问,“那,那您会不会赶走郑知恩……”   景飞鸢笑道,“您不必担心,我会看在您的面子上,让他暂时留在王爷和我们身边的。”   谭嬷嬷这才彻底放心了。   她放下小鲸鱼,跪下来给景飞鸢磕头行了个大礼。   “小姐,给您添麻烦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一定将我隐藏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您。”   她垂着眼眸,心想——   不论是我曾经在国师府做过奴婢,还是我曾经为国师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些事儿,我全都告诉您。   景飞鸢弯腰将谭嬷嬷扶起来。   安抚了谭嬷嬷一阵,她拿出褐色的药丸子递给谭嬷嬷。   “嬷嬷,我这儿有一丸药,麻烦您拿去冯家帮我交给冯老太爷,让他用温水服下,早点歇息。”   将药丸子放在谭嬷嬷手里后,她说,“虽然让张玄和陈嵩去更快更省事儿,可是我更相信嬷嬷您,辛苦您了——”   谭嬷嬷本来就情愿为景飞鸢做任何事,一听到景飞鸢说只相信她,她更加高兴了。   她捏紧药丸子,点头,“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亲手将药丸子交给冯老太爷。”   见景飞鸢没有其他吩咐了,她转身离开。   一路离开后院来到前面药铺,她刚一踏入药铺里,乖乖挑拣药材的郑知恩就瞅见了她。   然后,郑知恩跟个见到大灰狼的小兔子一样,蹦起来就藏到了药柜后面。   “……”   谭嬷嬷一脸无奈地看着郑知恩。   她笑道,“你躲我做什么?”   郑知恩探出个脑袋望着她,脆生生道,“您今天都把我衣裳泼湿了两次了!我怕了您了!”   谭嬷嬷眼神微闪。   她今天的确泼了这小子好几次。   她的目的是带这小子去换衣裳,趁机看看这小子吃了酒酿汤圆以后背脊上会不会出现圣莲图案。   谁知道,这小子就算衣裳湿了也不肯换下来,非要坐在铺子里寸步不离地等着姬无伤,让她一番算计白费了。   她藏起眼中情绪,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我上了年纪,手脚不利索了,我不是故意要泼你的,你别怕我好吗?”   郑知恩哼哼了一声,不肯搭理谭嬷嬷。   谭嬷嬷见小孩子生气了不搭理她,无奈一笑,抬脚离开铺子去送药。   她得先去帮小姐送药,回来再好好哄这孩子。   郑知恩等谭嬷嬷走了,这才晃晃悠悠走回来坐下。   他扭头看了一眼谭嬷嬷隐入人群的背影,眼中暗藏杀意。   今天吃酒酿汤圆时,他还以为这个老东西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给他端了一碗酒酿,可是后来,这老东西一而再再而三拿水弄湿他衣裳,他确定了,这老东西不知道因何看穿了他国师后人的身份,这老东西是故意让他沾酒,故意想弄湿他衣裳看他背脊上有没有出现圣莲图案!   而且他分析,这老东西并非是听从姬无伤和景飞鸢的话来试探他的,今天的事是这老东西自己的意思。   毕竟姬无伤和景飞鸢若是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那直接让人抓住他给他灌酒不就行了么,何必这样小心翼翼试探,何必这样麻烦?   所以,目前应该只有这老东西一个人在怀疑他的身世……   他要不要……   杀人灭口呢?   郑知恩收回视线,藏起杀意。   如今景飞鸢是摄政王妃,这老东西是王妃最信任的奴仆,杀了这老东西,景飞鸢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呵!   算这老东西走运!   不过这老东西若还要来试探他,那可就别怪他心狠了!   他可不管这老东西对他有没有恶意!   这老东西明知道国师府被灭门了,明知道国师后人不宜暴露身份,竟然还要来明目张胆地试探,这不是想置他于死地么?   就冲这愚蠢的试探将他置于危险之境,老东西也该死!   ……   景家后院。   景飞鸢在谭嬷嬷离开后,便拉着小鲸鱼坐回小榻上继续玩耍。   刚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景飞鸢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对。   谭嬷嬷说郑知恩是她孙子,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郑知恩的辈分?   谭嬷嬷应该是以为郑知恩今年真的只有四岁,才下意识觉得郑知恩是她孙子?   可郑知恩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啊,郑知恩莫不是谭嬷嬷的亲儿子吧?   意识到郑知恩可能是谭嬷嬷的亲儿子,景飞鸢额角突突一跳!   这也太离奇了吧?   她揉按着额角,眯眼看向前院那边。   不行,等会儿她得将这件事告诉谭嬷嬷。   否则老人家真把郑知恩当成个四岁不懂事的孩子,岂不是要被郑知恩耍得团团转?   而且,谭嬷嬷面对一个四岁的孙子,跟面对一个成年的儿子,心态应该会完全不同,谭嬷嬷会直接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成年的儿子,却不会告诉四岁的孩童——   她不知道谭嬷嬷的秘密是什么,可是她知道,有些陈年旧事,面对面直截了当地说清楚,能省去很多很多误会和遗憾。   ……   景飞鸢在等待姬无伤和谭嬷嬷归来时,杜鹃已经回到威武侯府。   杜鹃推σw.zλ.开门来到周桑宁面前,小心翼翼行礼,“郡主,我回来了。”   周桑宁蓦地坐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去了这么久,可有看到苏婉儿跟大夫讨论医术?”   杜鹃看了看周桑宁,咬紧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桑宁见杜鹃这样难以启齿,忽然心中一咯噔!   她起身就扬手甩了杜鹃一耳光,怒道,“你是不是去见景飞鸢了?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杜鹃被这个耳光打得一个趔趄。   感受到脸上的痛楚,杜鹃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反正小姐说,只要她传完话她就可以回去了,她何必再在这里受气?   只要有小姐护着她,她相信周桑宁绝对不敢污蔑她跟周家父子俩有染!   杜鹃挺直脊梁咬牙冷冷盯着周桑宁,趾高气扬道,“没错!我是去见小姐了!小姐让我给你捎两句话——” 第232章 打她三个耳光!嘴角流血   “小姐说,你不就是想让苏婉儿治好赵灵杰的天阉么?行啊,简单,只要你赶紧嫁人,让赵灵杰赶紧娶个妻子,从今以后你们男已婚女已嫁再也不能在一起,她就让苏婉儿给赵灵杰治病!”   “小姐还说了,她知道你不服气,可是你再不服气也得给她憋着!谁让她如今是摄政王妃,你只是个屁呢,你跟她较劲只会死得更惨!”   “小姐还说,你最好乖乖听她的话,你要是敢跟她赌气较劲立刻嫁给赵灵杰来气她,那赵灵杰就永远别想治好了!”   周桑宁猝不及防听到这番颐指气使的话,当即气得跳脚!   她扬手就想打杜鹃,杜鹃飞快退后躲开。   她腰间的伤口还疼,不敢迈大步崩开伤口,于是就追不上杜鹃,只能看着杜鹃满屋子跑而无能为力——   她愈发怒不可遏!   景飞鸢!   该死!   该死!   竟敢如此威胁她,竟敢趾高气扬地命令她永生永世不能与赵灵杰在一起!   抢走了她的父亲和傻子弟弟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连她最爱的夫君也抢走,凭什么,这贱人凭什么!   不让她嫁给赵灵杰是吧,她偏要嫁!   呵,赵灵杰是她前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夫君,她重生就是为了再嫁给赵灵杰一回的,她说什么都不会放弃这个男人!   景飞鸢越是不想让她嫁,她就越要嫁,她现在就嫁给赵灵杰!   她气死景飞鸢!   周桑宁转身就想出去找赵灵杰商量婚事,结果一扭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伤口的疼痛,总算让盛怒之下的周桑宁找回了一丝丝理智。   她停下脚步,目露迟疑。   不行……   她如今重生的年纪太小了,她才十一岁,这么小就非要嫁给赵灵杰,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死她?   人家会笑话她小小年纪就想男人的……   再说了,赵灵杰如今还是个没治好病又没考上状元的天阉,现在嫁,似乎不太理智……   她真的要为了跟景飞鸢斗气,就立刻跟赵灵杰成亲吗?   就这般毁了自己的名节,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周桑宁抿紧嘴唇。   几息后,她慢吞吞转身,走向床榻。   她刚在床上坐下,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蓦地抬头看向门口。   下一刻,老旧的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周骏杰和周宝珠兄妹俩气势汹汹地跨进门槛,指着周桑宁就开骂——   “周桑宁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周骏杰气得眼睛都红了,大骂道,“你明知道家里就那么点米了,那是用来熬粥的,是咱们一家五口人晚上的口粮啊,可你竟然煮了一锅干饭全部拿来喂给一个臭叫花子了,你把我们五个人的口粮你让他一个人糟/蹋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宝珠也气得脸色煞白,“我看你就是贱!你想养汉子,那你把你自己那份口粮拿去给他好了,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四人的口粮也拿去送给你那野汉子?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凭什么要帮你养野汉子?”   周骏杰又抢过话头,“真是怪不得外面的人都那么说你,你真是个贱骨头!好好的郡主不做,非要为了个天阉无能的野汉子跟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作对,像个搅屎棍一样屡次找茬,把自己弄到如今这种境地,你是不是命里缺男人天生淫贱啊?你自己甘愿为了野汉子放弃荣华富贵找罪受,你别拉我们跟你一起找死啊,我们没你这么想男人,我们只想吃饭!”   周宝珠也骂骂咧咧,“我们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想把野汉子养在咱们家,休想,要么你把他赶出去,要么你跟他一起滚出去做乞丐婆!我们养你这样一个废物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要让我们再养一个跟咱没关系的乞丐,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   周桑宁被周骏杰周宝珠兄妹俩气得心口急剧起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该死!   她以前是郡主,她还从未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脏的臭的一股脑骂。   什么养野汉子?   什么贱骨头?   什么天生淫贱?   什么脑子里装着屎?   这是该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骂出来的话吗?   简直该死!   要是搁以前,她一定要将这两个满嘴喷粪冒犯她威严的狗东西拉出去乱棍打死!   周骏杰见周桑宁眼神里充斥着对他的怨恨,他一股子怒气直冲天灵盖!   这贱丫头把他们的口粮拿去送给野男人了,让他们今晚全都得饿肚子,此刻竟然还敢这样没良心的恨他们?   欠收拾!   周骏杰撸着袖子上前,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周桑宁脸上!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老子是你叔叔,你犯贱做那不要脸的糊涂事,害得我们没饭吃,我们还不能骂你几句了?”   周桑宁被打得脸颊一歪。   脸上火辣辣的痛,让她震惊到有些恍惚。   这狗东西,竟然敢打她?   她蓦地抬头望着周骏杰,崩溃怒吼,“你敢打我?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我!连皇帝都把我捧在掌心里,你竟敢打我?”   周骏杰冷笑一声,甩手又是一耳光重重落在周桑宁脸上!   “我打你了又怎么样?我看你就是被人打得少了!就你这让人厌恶的脾性,老子一天打你三顿都嫌不过瘾呢!”   周骏杰嗤笑,“还说皇帝把你捧在手心里,我呸,老皇帝对你再好又怎样,你不也还是在他下葬那天故意当街闹事打扰了他的轮回路?你不也还是狼心狗肺不肯去为他守坟?老皇帝他要是泉下有知啊,恐怕他现在也在后悔,骂自己不长眼不该对你那么好!”   周宝珠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拍着手掌大笑起来,给哥哥助威。   周桑宁被周骏杰两个耳光打得耳朵嗡嗡的。   周骏杰这些讽刺羞辱人的话,更是气得她眼前发黑。   她要被这兄妹俩气死了!   她气得当即就要开口反击,“周骏杰你——”   周骏杰又甩了她一个耳光,叉着腰冷笑,“敢直呼小叔叔的名讳,真是有娘生没娘养啊,真是没教养!”   周桑宁又被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   等她愤怒扭头看着周骏杰,周骏杰才发现她嘴角流血了。   周骏杰顿时有点心虚。   他将手藏在身后,退后一步,色厉内荏地嚷嚷道,“你把我们的晚饭拿去养野汉子,给你三个耳光就当抵消了这顿饭!今天我们就饶了你,不过我告诉你,你今晚必须把那个野汉子撵出去,否则明天早上我们就拿棍棒将他打出去!”   周宝珠抢过话头,“对!到时候就算把他打残了打死了也怪不得我们,闹到官府官府也会判他个未经主人允许私闯民宅,活该被打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兄妹俩就一个比一个快的跑出去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房间里,周桑宁死死抠着床榻,怨毒地盯着门口。 第233章 今晚!他跟她终于在一起   贱人!   她迟早要让这两人下地狱!   不过如今……   恐怕不光这姐弟俩要赶赵灵杰走,祖父周佑安多半也是这么想的,而她,绝对不可能让赵灵杰被撵出去,再次流落街头。   这侯府虽然穷得要命,连周家人自己都三餐不继,可这么大的府邸好歹也是一个安身之地,只要赵灵杰一直在这儿住着,就称不上是乞丐。   而她想让赵灵杰名正言顺留在这儿,就得给赵灵杰一个名分。   该给个什么名分呢?   让赵灵杰做她的奴仆伺候她?   不行。   以后赵灵杰考上状元有出息以后,必定会怨恨她曾经做过他的主子糟践了他……   那么……   眼下就只有成亲这一条路了。   她爹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她是威武侯府的孙小姐,她可以堂堂正正住在这儿,只要赵灵杰做了她的夫婿,周家那几个人就再也别想再将人撵走!   想到这儿,周桑宁打定了主意。   她转头看向躲在角落里望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偷笑的杜鹃,咬牙切齿,“去,把赵举人喊进来。”   杜鹃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身去喊人。   很快,赵灵杰走进房里。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周桑宁脸上的巴掌印,顿时一惊,“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周桑宁的委屈劲儿忽然就上来了。   她拿起枕头扔向赵灵杰,哭喊道,“你刚刚死哪儿去了!他们那样欺负我,你人呢,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来保护我?”   赵灵杰直呼冤枉,“郡主明鉴,我方才不在院子里,我在后面挑水洗衣裳,是您喊丫头去叫我,我才过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边说一边牵着湿漉漉的袖管给周桑宁看,“郡主您看,我袖子都还是湿的。”   周桑宁流着泪望着他的袖子,又望望他,哽咽道,“你方才,真的不在院子里?”   赵灵杰点头,“真的不在。”   他垂下眼眸。   其实刚才周骏杰和周宝珠气势汹汹跑来的时候,他在院子里。   可是他知道那两人是来找事儿的,又怎么会留在这儿呢?   他立刻就转身跑去后院洗衣裳去了,免得留在这儿,郡主喊他进来跟周骏杰打架,他哪里打得过人家啊,读书人要懂得明哲保身……   所以他跑了。   周桑宁并不知赵灵杰在撒谎,真以为自己错怪了他,又自责又委屈,转身就扑在被子上放声大哭。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我给你吃了一顿饭,他们才来找我发脾气……”   “他们对我破口大骂,让我撵你走,我不忍心看你流落街头,就跟他们商量让你住下的事,谁知道,他们见我护着你这个外人,又是骂我贱骨头又是骂我不知廉耻,一怒之下竟还打了我三个耳光……”   “赵举人,我真的冤枉死了……”   “我是为你挨的三个耳光,我是为了你啊!”   赵灵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放声大哭的小姑娘,眼神幽深。   呵。   他不过是吃了两大碗饭而已,这郡主就做出一副对他有莫大恩德的样子,笑不笑人?   吃一碗饭还想让他拿命来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的是一碗金豆子呢,真是恶心人。   赵灵杰将情绪压下,耐着性子上前,弯下腰轻轻哄道,“郡主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赵灵杰的不是……”   他一声声安抚过周桑宁后,又故意说道,“多谢郡主今天愿意收留我,郡主对我的好我定当铭记一生,不过我不能让你为难,既然这侯府不欢迎我,那我现在就走,只求郡主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手指轻轻碰了碰周桑宁的头发,叹息道,“郡主,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希望在我临走前,郡主你能擦干眼泪对我笑一笑,好吗?郡主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我想永远烙印在骨子里……”   周桑宁早已经停止了哭泣。   她趴在被子上,听着前世夫君在身边温柔哄着自己,她心里忽然就涌上了难以言喻的甜蜜。   这个男人还是跟前世一样好。   只有这个男人会耐心哄着她,把她当小祖宗一样供着。   她相信,就算她如今小小年纪嫁给这个男人,她们之间也不会发生改变,她们还是能像前世一样恩爱幸福的。   想到这儿,周桑宁扭头泪汪汪看着赵灵杰。   她哽咽道,“谁说要让你走了?周家人是要逼走你,可我没答应他们啊,只要我还没死,谁也不能逼你离开!”   她抿了抿唇,抬头羞答答地望着赵灵杰,小声说,“周家人不是嫌你住在这儿名不正言不顺吗,哼,只要你做了这侯府的人,你就能名正言顺留下了,你说是不是?”   赵灵杰闻言,错愕地望着周桑宁。   这是……   郡主这是暗示他,娶她?   一瞬间的怔愣后,赵灵杰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郡主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花痴啊。   以前就上赶着倒贴他,现在他才住进这里半天,这郡主就忍耐不下去了,竟然立刻就要嫁给他……   呵,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贱妇?   小小年纪就能这么不要脸的勾搭他,那以后要是遇到更好的男人,是不是也会像今日勾搭他一般偷偷拿他的银子去勾搭别的男人?   他根本不想娶这种贱人为妻!   可惜……   他如今不得不屈服……   赵灵杰藏起眼中的怨毒。   他装作一脸惊喜,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周桑宁的手指,“我真的能娶郡主?”   他深深凝望着周桑宁,感动道,“我前世一定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今生才能得到郡主青睐,我赵灵杰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倾尽一切报答郡主对我的怜惜之情!”   周桑宁看着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脸颊微红。   她就说嘛,她选的夫君不会有错的。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最爱她的。   周桑宁害羞地低着头说,“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悄悄去祠堂,在我父亲的牌位前拜堂成亲,然后在祠堂呆一晚上,等到明天,周家人再想赶你走,我们就能跟他们闹了。”   赵灵杰点头,温柔说,“好,都听郡主的,以后我们家郡主说了算,郡主就是我的命——”   周桑宁脸颊红透了。   哪怕腰间还有伤,哪怕刚被人打了几个耳光,也影响不到她此刻的欢喜愉悦。   能有个男人爱,真是给她啥都不换。   ……   周桑宁这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拉着赵灵杰去拜堂时,同样恋爱脑发作的姬无伤无情抛弃了抱着他大腿求着他一起熬夜批阅奏折的小皇帝,骑着高头大马高高兴兴回了景家药铺。   他翻身下马,借着屋檐下灯笼散发的暖光,环视一圈。   没有发现景飞鸢的身影,他有些遗憾。   他的鸢儿,没有在这里迎他回家。   唉。   他并不知他的妻子这会儿已经躲在房里偷偷服用了药,点燃了龙凤烛又换上了薄纱衣衫等着给他惊喜,他此刻满心都是妻子不思念他所以没来这里等他的惆怅。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药铺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才抬手揉按着眉骨安慰自己——   罢了,做人要学会哄自己,鸢儿没在门口等他,那就是在房里等着他,这不是更美好吗?   他的妻子在只属于他们俩的房间里,守着给他留的饭菜,守着他们的孩子,托腮望着院子门口盼望着他回家,这画面想想就很美啊。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抬步走上台阶进入铺子,直奔他和景飞鸢的房间。 第234章 感受到了他体内的东西   经过铺子走到后院,刚来到距景飞鸢的院子不远的小道上,他就看见了一道孤独寂寥的身影。   他脚步微顿,仔细辨认了一下,轻声道,“燕公子?”   他抬头看了眼景飞鸢的院墙。   不用问,这少年站在这里一定是想找鸢儿。   他没揭穿。   少年郎纯洁的爱慕多么难能可贵啊,人家并没有死缠烂打,只是偷偷望着一道墙而已,他又何必揭穿,何必让彼此都难堪呢?   他一边走上前,一边温和笑道,“这么晚了,燕公子还不睡觉,莫非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听到他的声音,难过仰望院墙的燕离澜才缓缓回头。   绝美的少年借着月色打量他一眼,然后酸溜溜地说,“王爷的气色真是好极了,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可比我好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苍白微凉的脸,又阴阳怪气道,“不过也难怪哦,昨晚你在洞房花烛结束你二十八年的处子之身,我在小酒馆里可怜巴巴凄风苦雨地喝苦酒,咱们俩的境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哪儿能跟你比啊?”   姬无伤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跟他说酸话的小少年。   他心想,人人都羡慕他昨晚洞房花烛温香软玉,可谁知道他的苦楚呢,他昨晚的境遇也不比这个少年好多少啊。   毕竟,彻夜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姑娘,却不能越雷池一步,一点反应都不能有,必须一遍遍默念“清心诀”逼迫自己冷静,他也熬得很难受。   昨晚,他快要用尽了他前半生积攒下来的全部耐性。   而今晚,他还得继续这样熬着。   唉,人人都以为他烛火一吹便快活似神仙,可实际上,他分明是快要被神仙给折磨死了。   姬无伤叹了一口气,藏起自己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对阴阳怪气的燕离澜拱手行礼。   “对不住,燕公子,夺你所爱让你难受实在是非我所愿,只怪老天爷捉弄,让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舍不得放弃她,我也如此,我也离不开她,还请燕公子见谅。”   燕离澜委屈巴巴地望着姬无伤。   好气啊。   他明明好生气的,他明明是故意站在这里等姬无伤,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国师府秘术,想启动秘术狠狠折磨姬无伤的!   可是,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如此温和如此有礼貌地跟他说话!   这个家伙明明是王爷啊,为什么不能狂傲嚣张一点!   这个家伙为什么不来挑衅他激怒他,好让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动手报复?   气死了呜呜呜,为什么姐姐和这个家伙都是这么好的人,让他想干坏事都觉得心虚不敢下手?   姬无伤看着眼眶红通通的小少年,有些心疼。   他温柔说道,“时候不早了,夜深露重,燕公子你伤还没痊愈,当心染了风寒病上加病,我送你回去歇着好吗?你若是气我恨我,等你伤好了,咱们再上校场好好打个酣畅淋漓,如今你得先养好身子,别留下了病根——”   燕离澜越发委屈了。   呜。   这个坏蛋既然抢了他的姐姐,那为什么不坏得更彻底一点!   干嘛要关心他,干嘛要做个这样让人敬佩的君子,真讨厌!   讨厌死了!   姬无伤不知燕离澜的心思,见燕离澜沉默,便摊手相请,“燕公子请——”   燕离澜低着头不想搭理他。   姬无伤知道这个小少年不喜欢自己,想了想,他指了指院墙那边,低声说,“不然,我让鸢儿出来劝劝燕公子你?”   燕离澜一听,顿时猛摇头!   他借机一把抓住姬无伤的手臂,拼命摇头说,“不要不要不要,姐姐要是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烦我的!你别喊她出来!”   姬无伤莞尔,“好,不喊她,那我送你回去?”   燕离澜哼了一声。   他抬头看了看姬无伤英俊的脸颊,故意刁难,“我脚崴了,你想让我滚,那你就背着我回去,否则我不滚,我就在这里看着姐姐!”   姬无伤有些意外。   他心想,他和燕公子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吧,他们之间来往甚少,怎么突然要他背了?   他奇怪地盯着燕离澜看了两眼,然后点头答应,“可以,燕公子是小鲸鱼的救命恩人,之前一直忙着,还没有时间好好答谢燕公子,如今只是背你一下,又有何妨?”   他转过身背对着燕离澜,“上来吧。”   燕离澜站在他身后,眸色幽深。   下一刻,燕离澜戳了戳他背脊,故意冷哼道,“你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姬无伤啧了一声。   看在这小东西被他抢走了心爱之人的可怜劲儿上,他就再忍忍。   于是姬无伤弯下腰,好让燕离澜能爬上去。   燕离澜爬上姬无伤的背脊,示意姬无伤带他回去。   姬无伤本就不是话多之人,一路上并没有多说话。   燕离澜一门心思想弄清楚姬无伤体内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因此也没有说话,只顾着伏在姬无伤背上偷偷比划着祖父教他的那些手势。   比划了一遍又一遍,他仍旧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他仰头望着清冷的月亮,颓丧地噘嘴。   他好笨。   为什么祖父教了他那些咒术,他还是用不了呢?   他沮丧地将手掌落在姬无伤背脊上,赌气地轻轻拍了一下。   没想到就是这一下,让他误打误撞碰上了!   他的手掌与姬无伤背脊贴合的一刹那,他突然无比奇妙地感受到了姬无伤体内有东西!   他蓦地盯紧姬无伤的背脊!   找到了!   在这儿!   “燕公子拍我作甚?”   姬无伤并不知道自己背着的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走一边随口笑问。   燕离澜根本没空回答。   他屏息凝神,缓缓挪动着手掌,用心去感受姬无伤体内的东西。   只不过是片刻之间,他就察觉到了。   那是一个介于死物和活物之间的奇怪东西!   说那东西是死的,可他冥冥中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   可若说那东西是活的,那绝无可能,姬无伤体内有这样的东西,太医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早就为姬无伤取出来了!   那东西……   应该是只有国师府后人才能感受到的。   那是……   那是巫蛊的媒介吗? 第235章 她如火光!划破他眼里的黑   莫非是国师府的人将那东西作为媒介放进了姬无伤体内,之后又使用咒术让那东西在姬无伤体内影响姬无伤的一言一行,达到控制姬无伤的效果,于是这就变成了所谓的诅咒?   燕离澜一瞬间想到了许多。   他也隐约琢磨出了对付姬无伤的法门。   这时候,姬无伤背着他转过一个弯。   他蓦地抬头,发现马上就要到他居住的院子了!   他顿时有点着急。   啊啊啊,姬无伤马上就要把他放下来了!   不行,他既然已经找到了控制诅咒的办法,他现在应该立刻对姬无伤做点什么小小的报复一下!   让那诅咒直接弄死姬无伤?   不,他没有那么恶毒。   而且姬无伤是个好人,罪不至死。   可是让他啥也不对姬无伤做,他会很憋屈的。   他必须做点什么……   眼看着姬无伤背着他靠近了院门,他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   他知道做什么既能报复惩罚姬无伤,又不伤及姬无伤的性命了!   燕离澜弯起嘴角得意地一笑,偷偷比划着小动作,暗暗驭使姬无伤体内的巫蛊媒介往下方流窜!   终于——   在姬无伤背着他跨进门槛那一刹,他也成功让姬无伤体内的巫蛊媒介流窜到了姬无伤腹部靠下的位置。   他满意地收回手。   他拍了拍姬无伤的背脊,“放我下来,多谢王爷送我回家——”   姬无伤应了一声,将燕离澜放下来。   燕离澜站稳身子,抬头看着姬无伤,若无其事地说,“不早了,王爷你回去吧,姐姐还在等着你呢,对了,你不许跟姐姐说我在她院子外面偷偷站着,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行吗?”   姬无伤含笑点头,“好,我替你保密。”   说完,他拱手抱拳,“告辞了燕公子,你早些歇息。”   燕离澜点头。   看着姬无伤转过身走出院子,燕离澜背着手眯着眼睛,盯着姬无伤身下的位置。   他勾起嘴角。   啧啧,回去吧,回去也没用,回去也只能做个太监,想碰姐姐又无能为力!   哼,他倒要看看,如果姐姐发现这个王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简直跟赵灵杰一样废,姐姐还愿意要这个人吗?   等姬无伤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燕离澜才轻声喃喃——   “姐姐,如果他都变成个死太监了,跟赵灵杰一样不中用了,你还愿意要他,还想跟他厮守终身,那……”   他抿紧嘴唇,垂眸难过地说,“那,我就彻底死心了,到时候,我会祝福你们的,我再也不给你们添乱了……”   他缓缓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   他又轻声呢喃。   “姬无伤,你就当这是……这是我为你解除诅咒的一个考验吧。”   “你要是变成个太监了还能秉持本心做个正直坦荡的君子,不扭曲心性变成赵灵杰那样的小人,不像赵灵杰一样伤害欺负姐姐,那,我就为你解除诅咒,把我们国师府赋予你的痛苦,全都收回来……”   清冷的月色下,绝美的少年蹲在地上望着夜空一声长叹。   他知道他卑鄙。   他再卑鄙这最后一回。   ……   景飞鸢房里。   景飞鸢飞快摇着团扇,已经是第五次在窗口往外张望了。   她现在身上好难受。   她怕等姬无伤回来了再吃药,姬无伤又会发现并阻止她,所以赶在姬无伤回来之前将药服下了。   没想到药玉空间出品的药这么好,不一会儿就见效了。   哪怕她换上了最薄的衣衫,也依然难以抵挡身上散发的热气。   真是要了老命了。   “呼——”   景飞鸢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灌下。   她坐在冰凉的凳子上,飞快摇着扇子,撩开衣襟,仰着头给自己散热。   她望着房梁,有点后悔。   她并不知道这种药的药效这么厉害,要是早知道服用以后这么难受,她就不吃了。   她可真是个傻大胆啊,为了突破心里的枷锁,什么都敢尝试,真是自己找罪受。   啊。   热死了。   比三伏天站在大太阳底下还叫人着急。   景飞鸢频频扭头看向门口。   她的夫君怎么还没回来?   死哪儿去了?   张玄他们不是说姬无伤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么?   人呢?   不知道有个新婚妻子在家等着吗?   能不能拿出点归心似箭的态度来让她高兴高兴?   景飞鸢正摇着扇子在心里悄悄编排姬无伤,忽然间,有人推开了门——   她一愣,蓦地看向门口。   而门口的人也在抬头望见她那一刻,瞬间愣住。   姬无伤手指紧紧抓着门,怔愣望着坐在小桌前那个明艳撩人的小美人。   这……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他的妻子正守着饭菜守着孩子等他,谁知道,他的妻子竟然换上了大红的薄纱衣披散着柔软的长发千娇百媚地坐在那里等着他!   一瞬间的怔愣过后,姬无伤忽然反应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哪怕这会儿根本没人,他也立刻飞快窜进门,然后砰的一下将门关上!   他生怕有人将他家鸢儿的妩媚看了去!   关上门后,他才转头看向景飞鸢。   将景飞鸢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他又看向景飞鸢身后那燃烧得明亮的龙凤烛,他再次将目光落回景飞鸢身上。   他凝视着他的鸢儿三息,眼眸里犹如落入了一枚火光,缓缓撕破了那片浓郁的漆黑。   “鸢儿这是……”   他嘴角含着笑,一步一步走向景飞鸢。   “王爷……”   景飞鸢没想到自己念着念着,这人说回来就回来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眼睫微颤。   她望着走来的姬无伤,想到这人方才站在门口怔愣住的样子,再想到这人方才飞快关上门生怕让人看见的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扇子挡在了自己心口。   糟糕了……   她是不是吓到这个男人了?   刚成亲她就穿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低头隐晦地打量了一眼自己,她心里又想——   这不是挺合适吗,只是衣衫有些薄,可是不该露的地方一点都没露,她并没有打扮成青楼女子那般妖艳轻佻的样子,哪里吓人了?   怎么就把那人吓得赶紧关门生怕叫人瞧见她?   思索间,高大英俊的男人已经行至她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娇小的她整个纳入其中,呈现出极强烈的视觉反差。 第236章 王爷他不行了   她仰头望着姬无伤,眼睫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王爷——”   姬无伤轻轻嗯了一声。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美人,喉头微动。   他的妻子,真是肤如凝脂,洁净剔透,秀色可餐。   穿上外衣可以立刻变得端庄大气一点不输世家闺秀,可褪去了外衣,着此轻纱,又可以摇身一变拥有此时此刻这般妩媚撩人的风姿。   他克制着喉头的干渴,缓缓抬手,手指落在鸢儿的眼尾,轻轻点了点。   他刚要问,这眼尾怎么有些红,忽然,他指尖察觉到了手指下肌肤的热度——   他一愣。   他紧张地盯着他的鸢儿看了看,飞快将手指贴着鸢儿的脑门,然后又立刻收回手触碰自己脑门。   比较过后,他立刻握紧鸢儿的肩问,“鸢儿,你似乎有些发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景飞鸢顺势靠近他怀里。   她用微烫的脸颊蹭了蹭姬无伤滑溜微凉的衣衫,轻声说,“是有点不舒服……”   不等姬无伤回答,她就望着姬无伤说,“抱着王爷就舒服了。”   “……”   姬无伤有些好笑,原来他家鸢儿生病以后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他低头贴着鸢儿微烫的脸颊,轻轻亲了下,温柔说,“傻了是不是,不舒服要吃药才行,抱着我怎么就舒服了?”   他伸手将景飞鸢大横抱起,“走,我带你去看大夫,方才我见前面铺子里还有个大夫在收拾药柜,这会儿应该还没走——”   景飞鸢一手勾住姬无伤的脖颈,一手拽着屏风不肯走。   她清凌凌的眼望着姬无伤,一字一顿道,“我此刻的不舒服,大夫也治不了,因为……”   她贴着姬无伤的耳朵,低声说,“我偷偷吃了不该吃的药,王爷,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药吧?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才能为我做解药吧?”   “……”   姬无伤脚步蓦地停住。   他低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景飞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鸢σw.zλ.儿竟然趁着他不在家,偷偷吃了药!   他昨晚连鸢儿想喝酒都不许,鸢儿竟敢胆大包天吃药!   他感受着手掌底下肌肤的热度。   难怪!   难怪鸢儿身上的热度这么明显,合着是因为偷偷干了坏事!   姬无伤反应过来以后,又无奈又生气,他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景飞鸢两下,斥道,“简直胡闹!”   说完,他转过身一把将景飞鸢放在桌上,头痛地望着景飞鸢,“谁让你吃药的?”   他捏着景飞鸢的下巴,略带惩罚性地按了按,“瞧你这傻样!不是说了咱们慢慢来吗?你这样做,把我置于何地?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是个畜生,你懂吗?”   景飞鸢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她当然懂,可是,她想跟她的夫君做真正的夫妻啊。   瞅见姬无伤恼怒的样子,她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故作委屈地冲姬无伤撒娇,“王爷,你打疼我了——”   姬无伤轻哼道,“少跟我装模作样,这么轻拍两下能疼到哪儿去?能疼死你?”   景飞鸢靠在他肩上,一口咬住他肩,然后松口哼哼道,“能,就是要疼死我了,你要是不信……你要是不信那你看看是不是红了……”   姬无伤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打过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在怀中撒娇的小妻子,他的脸颊也泛起了红。   这让他怎么看?   这不是暗示他宽衣解带么?   这也太大胆了!   吃了药的鸢儿简直让他无力招架!   景飞鸢见他还杵着想做正人君子,又好笑又气恼。   景飞鸢摸着他的脸颊,问道,“王爷,你说我是不是下错了药,嗯?我就不应该自己吃,我应该给你下,让你又变成疯狼模样。”   景飞鸢咬着他耳朵,笑道,“毕竟,那样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正经,我记得上次,明明我还没嫁呢,有个人就特别不要脸地把我摁着,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哪儿像现在啊,都这样了,还杵着……嘴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能眼睁睁看着我受折磨……”   姬无伤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的妻子都这样可爱地嘲讽他了,他还能忍吗?   他握住景飞鸢的下巴,用唇封住了景飞鸢所有的嘲讽。   事已至此,既然他的妻子已经为他吃了药,他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他越磨蹭,他的妻子就越难受,这不是两人都跟着一起受罪么?   他弯腰将景飞鸢一把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床榻。   将景飞鸢放下时,他一边扯床帐,一边望着景飞鸢的眼睛低声说,“我出宫时在小皇帝的浴池里沐浴了……干净的……”   景飞鸢没忍住笑了。   她纤纤玉指捧着姬无伤的脸,愈发觉得她的王爷真诚得可爱。   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还担心她会嫌弃他吗,明明如此干净,可碰她之前还得默默解释一下他身上是干净的?   景飞鸢忍着笑,也垂着眼小声说,“我也沐浴过了,还擦了香膏,你闻闻……”   姬无伤轻笑,“早就闻见了,香得要命。”   景飞鸢忍着羞臊,抬眼直直望着他,换了个词,“闻到了,那……再好好尝尝?”   姬无伤一愣,迟迟没扯开床帐的他忽然难以自控!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一拽,床钩子被他拽下来,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层层床帐,瞬间散落。   遮掩住了满床的风光。   ……   一刻钟后。   景飞鸢伸出雪白的手腕掀开了床帐,让烛光洒进来。   她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借着烛光的照耀,有些迷茫地看着呆坐在她对面的姬无伤。   她看了看姬无伤的身/下,又抬头看着姬无伤那张难看的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种时候,她怕她所说的任何话语落在对面男人耳朵里都会变成伤害多他自尊的利器。   对面。   姬无伤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暴躁又无助的自我怀疑中。   他握紧拳头,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个无能为力的太监了?   明明昨晚他还可以的,一整个晚上他苦苦压制了许多次才没有做出冒犯鸢儿的事!   他很确定他昨天是没问题的,可为什么今天晚上,他忽然就不中用了? 第237章 王爷说这辈子不能有孩子   抬头看了一眼景飞鸢,对上景飞鸢迷茫的眼神,他根本不敢多看,跟被针刺了一样,飞快低下头。   景飞鸢见他这样躲避,有些心疼,立刻小声说,“王爷,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姬无伤掐紧手指。   他还要怎么试呢?   方才他跟鸢儿试了足足一刻钟!   他心里明明有那种想法,可是他就是无法在身体上表现出来,那种他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让他挫败极了。   他自己的尊严受挫是一方面,眼睁睁看着鸢儿难受他却无法替鸢儿解决,这是让他挫败焦躁的另一方面!   他的妻子为他服了药,现在还处在煎熬折磨之中,急需他来做解药,可这种关键时候,他这个解药失灵了!   他不行了!   这让他如何是好!   想到鸢儿的难受,他立刻掐紧掌心强迫自己抬起头。   不行,他是鸢儿的夫君,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尊严受挫就无视了鸢儿此刻的痛苦,将鸢儿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不负责!   他努力忍耐着心底的难堪和挫败,抬腿坐到景飞鸢面前,“鸢儿,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好吗?我的事儿可以慢慢想法子,你不行,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会熬坏的。”   景飞鸢见姬无伤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摇头说,“我还能忍,我没事,你还好吗?”   她伸手握住姬无伤的手指,用力握紧他,鼓励道,“你再试试好不好?我知道你没有病,上一次在王府你碰我的时候,还有昨晚,我都亲身感受过,我知道你没有病,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难堪,不要怀疑自己,你要相信你自己,我们再试试——”   姬无伤看着鸢儿这样安慰他,他的心愈发受煎熬。   不该他表现的时候他“行”得自己都难受,可真正该他表现的时候他竟然完全不行了,他真是不争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摇头说,“不行,我方才已经试了好几次了,再试也没用,我现在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直起身紧紧抱着他。   可惜了,药玉空间这会儿屏蔽了五感,必须她亲自进空间才能唤醒。   她得先安抚好姬无伤,才能找借口躲起来进空间唤醒小玉。   想到这儿,景飞鸢轻轻拍着姬无伤的背脊,温柔哄道,“没事,没事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今晚你太紧张了,或许是你今天太累了,也或许是见我吃了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总之,你不要难为你自己,我们今晚先歇着,明天你就会好了。”   姬无伤闭上眼睛,侧过脸轻轻嗅着景飞鸢身上的芳香。   瞧。   真的好奇怪。   鸢儿这样抱着他,贴着他,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明明是想跟鸢儿圆房的,可是他的身体为什么偏偏毫无动静呢?   就好像他的某一处,已经完全不受他掌控了一样。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   见那里还是毫无动静,他又一次厌弃地闭上眼睛。   他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赵灵杰一样的废物。   他曾经那样嫌弃赵灵杰,可现在,他竟然也变成了赵灵杰!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为什么!   捉弄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的鸢儿?   鸢儿第一次嫁人,遇到了赵灵杰这个天阉,第二次嫁人,遇到了他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他的鸢儿难道是来人间受罪的么?   姬无伤怜爱地紧紧抱着景飞鸢,涩声道,“鸢儿,若我……若我从今以后都是这不中用的样子了,你……”   他明明很难说出口,却又强迫自己问道,“你会不会像厌恶赵灵杰一样厌恶我,离开我?”   景飞鸢心疼得要命。   她急忙捧着姬无伤的脸颊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厌恶你离开你?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又温柔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你瞧,昨晚我也一样没用啊,我也做不到,可是你嫌弃我了吗?你有因为我不能伺候你就厌恶我吗?没有,对吧?你还说,哪怕我一辈子不让你碰,哪怕要让你做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和尚,你也要跟我在一起——”   她凝视着姬无伤睁开的眼睛,“我也是一样的态度。王爷你可以,我就为你生儿育女,王爷你若是一直做不到,那我就跟你一样清心寡欲。只要能跟你一直这样甜甜蜜蜜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我不是个重欲的女子,我可以陪着你一辈子,真的。”   姬无伤望着善解人意的妻子,心里一片熨帖。   他何其有幸,娶到了这样好的妻子。   他的妻子方才见到了他的狼狈和难堪,却一点都没有嫌弃他,反而这样温柔地抱着他安慰他,说陪他清心寡欲一辈子,要跟他相守一辈子。   真的,好极了。   他抬手,手指摩挲着景飞鸢的眉眼。   他怜爱地说,“我若一直不中用,你跟我在一起就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看到别人儿女绕膝,你会不会怨我,会不会嫌我耽误了你享受天伦之乐?”   景飞鸢莞尔,“怎么会呢?我们已经有孩子了啊!我们有小鲸鱼啊!”   她靠在姬无伤肩上,继续说,“王爷你说过,小鲸鱼这辈子都是你的亲生骨肉,那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他也一样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和你的亲生儿子——”   停顿了一下,她眼里带着几分怀念,轻声说,“小鲸鱼他啊,就是我和你上辈子的亲生儿子,他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   姬无伤不知道景飞鸢重生的事,也不知道小鲸鱼就是他前世的儿子。   听到景飞鸢这样说,他只当景飞鸢是在安慰他。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感动于鸢儿一再的鼓励和安慰。   他红着眼眶,温柔说,“好,既然鸢儿不嫌弃我,那我也不再庸人自扰了,我不会自我厌弃,不会自卑,我要挺直脊梁跟你相依相守一辈子。”   他又说,“还有,我发誓,不论我这病能不能好,我都不会像赵灵杰一样恶毒地待你。若我真的一生都不行,那么我一定会坦然向世人承认,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颜面就把你丢与别人生孩子——”   他低头望着景飞鸢,“鸢儿,我是个很霸道的坏人,你要跟我在一起,那你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我不许任何人碰你,我更不会主动将你送给别人,你知道吗?” 第238章 她为王爷把脉诊断   景飞鸢含笑望着他。   心想,这算什么霸道,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占有欲吗?   一个做夫君的男人,他不会让别的男人碰自己的妻子,而做妻子的,她也不想让别的女子碰自己的夫君,正常人都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赵灵杰才会自愿做绿头龟。   她温柔抚着姬无伤的脸颊,点头说,“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绝对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伤害自己的妻子。”   姬无伤听到“顶天立地”四个字,不由笑了。   他都不举了,在鸢儿心里他还顶天立地呢?   他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脸颊,拥紧他善解人意的小妻子。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   看着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颓丧,景飞鸢如释重负。   她心想,这种事果然非常伤害男人的尊严啊,连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突然发现自己不行了,都一样会乱了方寸。   她想到昨晚方寸大乱的自己,忽然觉得,这是不是天意呢?   昨晚是她不行,今晚又换成了姬无伤不行,老天爷这是想让他们夫妻俩一人一回,彻底扯平?   罢了……   甭多想了。   夫君她也安抚好了,她得去空间里叫醒小玉,让小玉帮姬无伤检查身体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支开姬无伤,正好这时姬无伤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鸢儿,辛苦你一直忍着身子的难受来安抚我,我已经振作起来了,来,我带你去看大夫,不能再磨蹭了,穿衣裳,咱们走。”   听到这话,景飞鸢微微眯眼,忽然有了主意。   她从姬无伤怀中起来,笑道,“出去看什么大夫?你忘了么,我自己就是大夫啊,我自己看就行了。”   说完,她下床穿鞋准备去屏风后面。   姬无伤拉住她的胳膊,“不是要给自己看病吗?你这是要去哪儿?”   景飞鸢指了指床右边用来更衣的半扇屏风,“去那儿,我得给自己扎两针。”   她煞有介事地跟姬无伤解释,“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咱们大夫给自己把脉本来就不易,很难摸清楚自己的脉象,这会儿我给自己扎针也是如此,我需要格外的安静,你若是在旁边,会干扰我的专注力。”   说完,她将姬无伤按下,叮嘱道,“王爷,你躺着乖乖等我,我扎两针冷静下来了就过来。”   她轻轻摸了摸姬无伤的脸颊,直起身,一边后退一边含笑警告——   “要像小鲸鱼一样乖啊,不许跟过来,你要是发出动静害得我扎错了穴位,害我见血了,我会跟你生气的。”   姬无伤心疼又自责地看着他的鸢儿。   都怪他。   他要是争气一点,他就能做鸢儿的解药了,哪里需要鸢儿自己扎针冷静?   他已经很没用了,不能再给鸢儿添乱。   因此,他格外乖巧地点头答应,“好,我把自己关起来,我一定不会发出半点动静让你扎错穴位痛上加痛。”   说罢,他伸手将床帐拢上,做足了“猛兽自己关起牢笼将自己囚禁其中”的乖巧模样。   景飞鸢被他逗笑,怀揣着满心的快乐走到屏风后面。   她确定姬无伤没有起来,一闪身就进入了空间里。   来到空间,她站在小屋前面那一片绿油油的药材中间,大声喊,“小玉,小玉——”   正在埋头制作药材的小玉一瞬间出现。   它是一团彩色的光芒,一边围绕着景飞鸢转悠一边好奇地问,“主人,你跟王爷这就结束了?哦豁,王爷的战斗力不大行啊,怎么快得如此离谱?”   景飞鸢又尴尬又无奈。   她没有回答小玉这话,默默说道,“快给我一颗解药,我身上又烫又痒,难受得快要熬不住了。”   小玉一愣,这才发现景飞鸢的状态不对。   它又飞快围绕着景飞鸢晃了一圈,惊奇地咋呼道,“哇!主人你的药性是一点都没解啊!王爷干啥吃的,他难道不行吗?”   景飞鸢沉默。   小玉也沉默了。   一瞬过后,小玉小心翼翼地说,“真的被我不幸言中?看着那么高大威武的王爷竟然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这么惨的吗?”   景飞鸢哪里能容许小玉这样形容她的夫君?   她皱紧眉头纠正,“小玉,不许这样说姬无伤,他只是突然生病了,他跟赵灵杰不一样!”   小玉心想,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呀。   主人对赵灵杰和姬无伤,真是天与地的区别呀。   小家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八卦心,闭嘴飞快凝结了一枚解药给景飞鸢。   景飞鸢服用了解药过后,这才对药玉空间说,“多谢你了,我得先出去,方才事态紧急,我是在王爷眼皮子底下来到空间的,再耽搁下去我怕他会来找我。”   她一边离开空间一边跟小玉说,“等会儿我出去了,我们用意识无声交流,我详详细细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瞬息之间,景飞鸢便闪身离开了空间,重新回到房间里。   脚踩实地后,她探头看了一眼。   见床帐还是紧闭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屏风后面的小圆凳上坐下来,无声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小玉。   等小玉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她请求道,“小玉,我想麻烦你帮我看看,姬无伤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他很正常,为什么今晚忽然就不行了?”   小玉也奇怪极了。   它还没见过这样的不举。   昨晚还行,今晚就不行,这就算是有病也不可能发作得这么快啊。   它答应了景飞鸢。   景飞鸢这才整理衣衫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向床榻。   她掀开床帐。   一眼便看见,她那在外面杀伐果断的王爷夫君此刻竟跟个乖巧的小鸡崽一样静静坐在床头,那双漆黑眼眸眼巴巴地望着床帐,仿佛一直在这样期待着她来掀开帐子。   她看清姬无伤那双眼睛里的期待那一瞬,姬无伤那双眼眸也突然亮了起来。   “鸢儿!”   姬无伤欢喜地直起身,立刻伸手抓住景飞鸢的胳膊。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景飞鸢身上的热度,如释重负,“没之前那么热了,还好,还好,你没事了就好!” 第239章 相拥而眠!甜蜜说悄悄话   景飞鸢在床沿坐下来,温柔说,“我师从隐居世外的神医,区区媚/药,奈何不了我。”   她握住姬无伤的手,“之前我自己身体不舒服,便无法为你静心把脉,如今我已没事了,来,让我看看你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无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对哦。   他妻子是个真人不露相的神医,能为他把脉。   不举已经很难堪了,现在还要妻子为他把脉诊断,要是他真的终身不举了,那叫他多难堪啊?   姬无伤犹豫一瞬,很快,内心强大的他摒弃了那些杂念。   他平静地曲起腿,将手放在膝盖上,坦然邀请景飞鸢,“好,那就辛苦鸢儿了,来——”   景飞鸢见他不遮不掩不逃避,对他愈发欣赏了一分。   低头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景飞鸢闭上眼睛,在心里呼唤小玉。   小玉立刻为姬无伤检查身体。   片刻之后,小玉的声音在景飞鸢脑子里响起——   “主人,我检查过了,王爷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毛病,按理说,他不可能存在不举的情况……”   停顿了一下,小玉迟疑着说,“是不是他自己有心理障碍?”   景飞鸢听到“心理障碍”四个字,心口一个咯噔。   她飞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垂下眼眸,在心里问小玉——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心病?跟我昨晚的抗拒是一样的?”   小玉没有立刻作答。   它再次检查了姬无伤全身,然后回答景飞鸢。   “我又给他联查了一遍,他确实没病,对于他的不举,我只有两个猜测——”   “第一个猜测,或许是昨晚主人你对他的抗拒,他几次有了那个反应却又必须逼迫自己忍耐,这样煎熬了一整宿,他有了心理障碍。”   “第二个猜测,又是那个诅咒捣的鬼。”   “他体内的诅咒是我无法解释的东西,我至今还没弄清楚他的诅咒为何会让他好好的一个人每个月都得出现一次疯狼状态,这是我无法触及的领域,所以如若又是这诅咒让他不举了,那必然也是我检查不出来的。”   景飞鸢听到小玉的猜测,心底一沉。   这两个可能性,不管是哪个,都让她束手无策。   如果是她让姬无伤有了心理障碍,她该怎么让姬无伤恢复原样?   她今晚都给自己下了这种药了,她都这么主动这么配合了,姬无伤还对她有障碍,那她应该怎么做?   如果姬无伤的不举是他体内的诅咒导致的,那就更糟糕了。   小玉只是个制作药物的,解除不了诅咒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按照姬无伤的说法,或许只有国师后人才能解——   可这国师后人,应该上哪儿去找?   姬无伤找了国师后人那么多年也没有结果,谁知道他们此后余生能不能找到?   麻烦。   真的有点麻烦。   景飞鸢努力调整好情绪,谢过小玉,然后抬头看着姬无伤。   她若无其事地望着姬无伤,摇头说,“我替你检查过了,你身体好好的,没有一点儿毛病,你今晚这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这是心病,第二,是你体内的诅咒让你忽然不行了。”   她问姬无伤,“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更大?”   姬无伤听后也愣住。   心病?   他绝对不可能有心病。   他含笑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慢悠悠道,“我想把你整个儿吞下去的欲/念至今还在,就算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行了,可我还是想将你抱在怀里对你动手动脚,你说,我这是不是心病?”   景飞鸢猝不及防听到这么直白的一句话,一瞬的怔愣后,她脸颊蓦地红了。   她心底的焦虑,一下子就被姬无伤这句话打得魄散魂飞。   这还能焦虑什么啊?   这人根本不可能对她有心理障碍。   这就是个藏得极深的色胚。   她偏过头不敢看姬无伤那直勾勾的眼神,轻声说,“那,就只有诅咒这一个解释了,以前这诅咒让你每个月都得疯一次,现在你成亲了,它又让你无法繁衍后代……”   她揉了揉额角,“这给你下诅咒的人是多恨你啊,要让你彻底断子绝孙是吗?”   姬无伤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那该死的皇兄真是恨极了他。   不过他一直不明白,皇兄都能让人给他下这种恶毒的诅咒,为何不索性直接杀了他?   他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再无后患了?   可惜他皇兄活着的时候他询问过多次,皇兄都一直在跟他装傻,而如今皇兄已经死了,这更是不解之谜。   他不再多想,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   “既然确定是诅咒,那我就继续让人寻找国师后人便是,不着急,咱们正常过自己的日子,总有找到他的那天。”   他含笑凝望着景飞鸢,又说,“只要确定我身体没病,我就安心了,正好,我可以陪着鸢儿你慢慢习惯我们彼此的存在,或许等到我将来解除诅咒能行的时候,鸢儿你也已经不再畏惧我了,那时候,你不需要用药,也能含笑与我圆房……是吧?”   景飞鸢也笑了。   她勾住姬无伤的脖颈,蹭了蹭他下巴,“是,或许这就是天意,老天爷不是想给我们磨难,它只是想给我们一段磨合的时期罢了,等我们慢慢熟悉不再陌生,等我们完全适应了枕边多个人的日子并且爱上了这样的日子,那时候,老天爷定会让我们如愿以偿。”   姬无伤笑着应了一声。   他转头,抬手便从指尖弹出一枚细碎的珠子,瞬间将龙凤烛熄灭。   他温柔拥着景飞鸢躺下,“罢了,既然什么事儿也不能做,那就睡觉吧,天亮了又是高兴的一天——”   景飞鸢靠在他心口,听着他心跳的频率。   黑暗中,她偷偷伸手,抱住了姬无伤的腰,将自己与他贴得更紧。   姬无伤闭着眼睛,却翘起了嘴角。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景飞鸢的背脊,柔声说,“婚后的日子,婚后的我,与你所想的可有出入?”   景飞鸢莞尔,“有。”   姬无伤一愣。   他轻轻掐了掐景飞鸢的腰,咬着她耳朵低低笑道,“你敢说有,嗯?你敢说有?哪儿有出入?告诉我,哪儿?” 第240章 她对王爷,甜蜜说情话   景飞鸢被挠得直笑。   她用力按住姬无伤使坏的手,笑道,“你别恼啊,我是想说,你比我想象中更好。”   姬无伤拥紧她,“真的?展开说说?”   景飞鸢安静了几息,然后缓缓开口。   “虽然今天只是我们成亲第二天,时日还短,可有了你陪伴,这日子真的远比我想象中更让我快乐,更让我安心。”   “我以前想着,你就算再喜欢我,你毕竟也是王爷,你身上始终会有你这么多年习以为常的王爷架子,跟你朝夕相处以后,你必定会无意识露出你强势霸道不讲理没人情味的一面,所以我告诉过自己,婚后一定要忍耐,既然选择了嫁给你这种身份的人,就必须要接受你强势的一面——”   她蹭了蹭姬无伤的脸颊。   “可是我发现,你好像对我格外包容,对我格外体贴,你好像对我收起了你所有的锋芒,你卸去了你王爷的高贵,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心里只装着我、我重过了天的傻夫君……”   “你让我仿佛看到,你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会围着我打转的傻狼,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的媳妇陪你的傻狼……”   她抬头,借着月色望着姬无伤的脸颊。   她轻声说,“你的一举一动,你的眼神,全都让我时时刻刻感觉到自己在被你用心疼爱着,明明你的心隔着厚厚一层血肉,摸不着也瞧不见,可是,我却好像能清楚看到你的心,我能看到它的炙热,我能看到它流淌不息的绵延爱意。”   她将手指放在姬无伤心口。   她说,“王爷,我能感觉到,你这颗心有多喜欢我,真的。”   姬无伤低头看着景飞鸢。   即便黑夜如墨,依然遮掩不住他眼里的爱意。   他没想到,他的鸢儿竟然能将他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不需要他多言说。   别的姑娘需要百般试探千般示爱才能相信夫君的心意,可他的鸢儿心如明镜,自己就能看清楚,不需要多说。   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他的真心被喜欢的姑娘好生拾起并且妥善珍藏的感觉,真的让他无比快乐。   他轻轻吻着景飞鸢的眉心,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鸢儿……”   “鸢儿……”   “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景飞鸢摸索到他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扣。   她承诺道,“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王爷,王爷你也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她靠在姬无伤的怀抱里,轻声说,“我也喜欢王爷,特别喜欢,想跟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那么喜欢……”   姬无伤的心怦怦直跳,欢喜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他知道鸢儿喜欢他,可是,他还是好喜欢听鸢儿跟他表达喜欢之情。   只要鸢儿愿意说喜欢他,他天天听,听一辈子都不腻。   鸢儿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姑娘。   唯一。   ……   翌日。   一大早的,景飞鸢和姬无伤又是被小鲸鱼挠门的动静吵醒的。   可怜的小家伙委屈巴巴蹲在门口,小手一直抓挠着门,见门不开,就用脑袋去抵门,嘴里一直软软喊着娘,简直像被抛弃的小狗狗。   他这么可怜,可心疼死便宜舅舅景寻鹤了。   这小子没忍住,又叉着腰在门口大喊,喊他的无良姐姐和无良姐夫赶紧出来哄孩子,天天起来这么晚,天天让孩子来挠门,有没有良心了?   景飞鸢和姬无伤在儿子可怜巴巴的呼唤和弟弟暴躁的谴责声中,手忙脚乱地起床。   收拾被子的收拾被子,出去哄孩子的哄孩子。   “来了来了——”   姬无伤一把将门打开,低头,长臂一伸就将可怜的儿子捞起来抱在怀里。   他颠着儿子哄着,又跟景寻鹤说,“辛苦鹤儿了,从今晚起让小鲸鱼跟我和你姐姐睡,你也能睡个安生觉了。”   景寻鹤正抱怨姐姐姐夫不靠谱,忽然听到姐夫这话,他愣住了。   啊?   今晚就要让小鲸鱼跟姐姐他们睡啊?   有个小鲸鱼在旁边捣乱,姐姐姐夫还怎么给小鲸鱼生弟弟生妹妹?   那可不行,他还想要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呢。   景寻鹤别扭道,“姐夫,其实我不辛苦,小鲸鱼晚上很好带,不吵不闹的,给个熟鸡蛋他就能开开心心抱一宿,我可以带他!我就是看他一睡醒就眼泪汪汪要找娘,还蹲在你们门口可怜巴巴地挠门,我有点心疼他而已……”   他轻咳一声,“算啦,小鲸鱼可怜就可怜一下吧,我心疼呢就心疼一下吧,这都是小事儿,不能打扰了姐姐姐夫,你们新婚燕尔是大事!所以,今晚还是让小鲸鱼跟我睡吧,我来带他,我来!”   姬无伤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小舅子,怎么如此可爱?   他温和地说,“鹤儿的心我们领了,不过不用了,我跟你姐姐今晚能带小鲸鱼,不能让小鲸鱼一直离开爹娘是不是?他才四岁,还小呢。”   小鲸鱼听到爹爹和小舅一直念叨着“小鲸鱼小鲸鱼”,顿时破涕为笑。   虽然听不懂爹爹小舅说啥,但是他知道爹爹和舅舅都在念叨他关心他,他就高兴。   他小脑袋蹭了蹭爹爹的脖颈,脆生生喊,“爹!爹爹!”   姬无伤笑着应了一声,他摸摸小鲸鱼的脑门,“来,咱们跟小舅舅挥挥手,爹带你去找娘亲。”   他抓着小鲸鱼的手冲景寻鹤挥了挥,“你姐姐还在整理,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很快收拾好去吃饭。”   景寻鹤见姐姐姐夫还没收拾好,挥了挥手,转身就跑去院子角落里的小房间找苏婉儿苏秀儿姐妹俩玩去了。   姬无伤带着小鲸鱼回屋。   小鲸鱼一看到娘,就又不要他爹了,欢欢喜喜扑进娘亲怀里,乖乖缩着身子贴着娘亲,不吵不闹,做娘亲的乖宝宝。   景飞鸢爱得不行,一边低头跟小崽崽说话,一边熟练地挽发髻。   哄得小崽崽眉开眼笑了,景飞鸢转头跟姬无伤说,“对了,昨天郑知恩来了,一直不肯走,死缠烂打非要留下,昨晚我想着咱们俩有正事儿要忙就安排他去睡客房了,你看看等会儿要不要见见他。”   郑知恩如今在姬无伤心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姬无伤淡淡地说,“冷他两日再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好谭嬷嬷端着水盆进屋,听到姬无伤说郑知恩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脚步一顿。 第241章 她揭穿真相!他求她救命   她抬头看了一眼姬无伤的背影,抿紧嘴唇。   心想,那么小一个孩子,懂什么啊,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就算那小孩做了坏事,那也是大人教坏的,不关小σw.zλ.孩子的事。   谭嬷嬷没敢说出口,放下水盆恭恭敬敬道,“王爷,小姐,请洗漱——”   景飞鸢这才发现谭嬷嬷进来了。   她示意姬无伤去洗漱,然后冲谭嬷嬷招手。   谭嬷嬷走到她身边,她拉着谭嬷嬷的手,低声说,“嬷嬷,等会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谭嬷嬷有些惊讶,“什么秘密?”   景飞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关于郑知恩的秘密,不过我怕你听了以后会失态,等王爷去皇宫了我再告诉你。”   谭嬷嬷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景飞鸢。   关于郑知恩的秘密?   什么秘密?   她的心口蓦地一紧,又紧张又期待又不安,生怕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跟小姐问清楚。   可是……   谭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姬无伤。   她知道小姐是想帮她瞒着她和郑知恩的关系,不让王爷知道,她领小姐的情,她会耐着性子等王爷离开了再问小姐的。   因此,谭嬷嬷冲景飞鸢点头,没事人一样忙活起来。   在谭嬷嬷的帮忙下,景飞鸢很快收拾好自己。   洗漱过后,她便跟姬无伤一起带着小鲸鱼来到正院,跟爹娘一起吃饭。   做岳父岳母的,对女婿恭恭敬敬,做女婿的呢,又对岳父岳母又极其敬重,双方互相捧着谦让着,一顿饭吃得极高兴。   吃过饭以后,姬无伤又要进宫了。   景飞鸢拉着小鲸鱼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上马离开,才转身回去。   刚转身,就看到了眼巴巴望着她的郑知恩。   她还没开口,郑知恩就上前笑眯眯地说,“娘,爹爹又进宫去啦?你和弟弟不跟他一起进宫玩耍吗?你不去给你的太后嫂嫂请安呀?”   “……”   景飞鸢头痛地看着这个成年人装扮的假孩子。   一口一个娘,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喊得出口。   她没回答郑知恩的话,一边拉着小鲸鱼往前走一边对郑知恩说,“你随我来我院子,我有话跟你说。”   郑知恩麻溜答应,“好嘞娘!”   他转身追上去,边走边献殷勤,“娘我帮你牵着弟弟吧,我很会哄孩子哒!”   景飞鸢麻木着脸,没搭理这个假孩子。   很快,景飞鸢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家谭嬷嬷正一脸期待地站在院子里,见她领着郑知恩回来,顿时眼前一亮。   “小姐!”   谭嬷嬷飞快迎上来。   景飞鸢点头,她示意张玄和陈嵩在院子门口守着,然后在石桌旁坐下,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谭嬷嬷跟郑知恩。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一遍,然后看着郑知恩,慢悠悠问道,“郑知恩,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郑知恩毫不心虚,萌萌地说,“四岁呀!我四岁啦!”   谭嬷嬷低头看着萌萌的小郑知恩,满脸都是慈爱的表情。   哎哟。   看看这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多招人喜欢啊,他爹小时候肯定也跟他一样可爱吧?   哎呀,真想抱起来亲两口,一定香得很!   景飞鸢同情地看了一眼谭嬷嬷,忍着笑,重新看着郑知恩。   她一字一顿,“我再问你一遍,你说实话,你今年多大了?”   郑知恩听到景飞鸢第二次问,蓦地抬头。   对上景飞鸢那双清透的眼睛,他忽然背脊一寒。   他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难道,这女人真的能看透他的年纪?   郑知恩眼睫微颤,继续装傻装可爱,“四岁啦,娘,我四岁四岁四岁啦!”   景飞鸢纤细的手指一下下点着眉心,她睨着郑知恩,缓缓说,“你以为你不说实话,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多大了么?”   郑知恩眨眨眼,“那娘你说,我多大了?”   景飞鸢弯起嘴角,“你啊,今年二十一了,我说得可对?”   郑知恩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僵。   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景飞鸢!   这女人!   这女人竟然真的知道他的真实年纪,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燕离澜将他的秘密告诉了景飞鸢?   不……   燕离澜不可能出卖他!   景飞鸢见郑知恩傻眼,她的笑容愈发明媚,“没想到我会看穿你是吧?我前些天也没想到你这个矮矮小小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竟然已经二十一了,你也吓了我一跳。”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着谭嬷嬷,笑问,“嬷嬷,你呢?知道他不是个四岁小孩,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是不是也吓了一跳?”   谭嬷嬷的确被吓了一跳。   她的表情比郑知恩这个当事人还要震惊,她此刻比郑知恩还要失态!   她睁大眼睛上上下下不断打量着郑知恩,越看,她越觉得胆战心惊!   到后面,她的手指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不可能……   这明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这怎么会是个二十一岁的人?   二十一岁了怎么会这么矮小?   这绝不可能!   谭嬷嬷强忍着浑身的颤抖和冷意,转过头,红着眼眶问景飞鸢,“小姐,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不可能二十一了,你在跟他闹着玩对不对?”   景飞鸢抬头看着谭嬷嬷,摇头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昨天跟他接触时摸了摸他的骨相,他的骨相的确是二十一了,他是经历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导致他的身体停止了成长,才让他至今保留着这副小孩子的模样。”   谭嬷嬷听到这话,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猛地转头看着郑知恩,眼里的泪水再也不受她控制,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着嘴唇,才将到了嘴边的“儿子”二字咽了回去,捂着嘴唇站在那里,浑身不停地颤抖。   而一旁的郑知恩,他根本没空管谭嬷嬷是什么反应。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景飞鸢,仿佛身处黑暗中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束为他指引了生路的光!   他上前一步,激动地问景飞鸢,“你是说,你仅凭昨日跟我那么短时间的接触,就能摸清楚我的骨相弄清楚我的年纪?你就能知道我的身体是因为一些变故才停止了成长?那,你的医术是不是顶顶厉害?你是不是能救我?” 第242章 她说,答应我一个条件   景飞鸢低头看着这个小矮子,红唇微微翘起,“我的医术厉不厉害,我能不能救你,这取决于你愿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她凝视着郑知恩的眼睛,“若你跟我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为什么要听令于老皇帝假扮王爷的儿子,你混入王府到底想对王爷做什么——若这些事儿你仍旧不肯告诉我,那你觉得我能不能救你呢?”   郑知恩闻言沉默。   要他说实话?   如果这个摄政王妃的医术当真比太医院那个能让他长高的太医更厉害,那么,他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的秘密,除了他是国师府后人这件事不能说,其他事都没什么可隐瞒。   至于他国师府后人这个秘密,想遮掩也简单。   毕竟他是个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乱葬岗的弃婴嘛,他是被师父捡回去的,他完全可以借口说自己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不就行了?   想到这儿,郑知恩抬头看着景飞鸢。   他说,“我今年的确二十一岁了,你说得不错,我也的确是听令于老皇帝才假扮孩子混入王府,我可以将我的所有事情老老实实跟你说,不过我得先确定,你的医术是不是真的很厉害,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我?”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   “毕竟,我听令于老皇帝就是因为他的太医院里有大夫能为我解毒,让我长高,如果现在你能让我长高,那我也可以投靠你,我还可以对天发誓从此为你卖命,做你的贴身护卫,只忠心于你一人!”   景飞鸢挑眉。   “你说,太医院的大夫能让你长高?”   见郑知恩点头,景飞鸢摇头笑道,“你可知道,年满二十一的你已经错过了生长期,即便那个太医现在为你解了你体内的毒,你也不会再生长发育,你最多只会增长个两三寸,从四岁孩子变成六七岁孩子那般,此后你会永远停留在这样的身高,再也无法改变。”   郑知恩大惊失色。   他怔怔望着景飞鸢几息,然后咬紧牙关,猛摇头,“不可能!”   他恶狠狠地冷哼,“你说我不能再长高,那是因为你的医术没太医院的大夫高!他们就能让我长高,他们就能让做回正常人!你做不到是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   景飞鸢没有生气,她反而笑了。   如果她那逆天的药玉空间都能被称作“医术不高”,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医术高超的人了。   不过,她理解郑知恩的暴躁和恶语相向。   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矮子,好不容易从太医那里看到了点希望,如今却被她将这希望戳破,郑知恩又怎么能不急呢?   她不计较郑知恩的冒犯,含笑跟郑知恩摆事实讲道理。   “你质疑我的医术,你盲目信任太医院那个太医,那我问你,世人的成长期都是幼年和青少年时期,你见过几个二十岁以后还能再猛长身高的人?”   郑知恩瞳孔紧缩。   他死死捏着拳头,一声不吭。   景飞鸢继续问,“你见过那个太医吗?他自己高不高?若他真有神奇的药物,能让二十一岁的人再次恢复生长期,猛长身高,那他自己可有吃过这种药,让自己变成个高大威武的人?”   不等郑知恩说话,她又问,“还有,我听说前不久驾崩的先皇并不高大对吧,如果你说的那个太医真的能让二十几岁的人再次长高,他为何不将此药献给先皇,为何不让先皇变得高大威武以此换取自己加官进爵呢?”   “……”   郑知恩惨白着脸,踉跄后退一步。   那个太医……   他见过。   并不高。   景飞鸢说得没错,如果那太医真有那么神奇的药,那为什么不自己服用,为什么不献给先皇换取利益?   难道,那个太医是在骗他?   先皇也是在骗他?   难道……   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做个小矮子了?   不。   他不相信。   他听命于老皇帝已三年整,他为老皇帝卖命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景飞鸢竟然告诉他,他被骗了,他根本长不高,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不接受!   一旁,捂着嘴唇默默流泪的谭嬷嬷看到郑知恩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忽然回过神来。   她盯着郑知恩这矮小的身子看了看,心疼地抿紧嘴唇,然后转头望着景飞鸢。   她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紧紧抓着景飞鸢的手,苦苦哀求。   “小姐!您一定有办法帮他的对不对?您是神医的徒弟,您和神医连夫人十多年体虚寒凉的老毛病都能治好,您都能让鹤儿少爷从弱不禁风的病人变得健健康康能习武,您一定能帮郑知恩的,是不是?”   景飞鸢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谭嬷嬷。   她眼神复杂,又有些欣慰。   瞧瞧嬷嬷满脸的泪水,瞧瞧嬷嬷这说跪下来求她就跪下来的的护犊子劲儿,真是……   不枉费她故意当着嬷嬷的面跟郑知恩谈这些啊。   她故意让郑知恩看到嬷嬷这般心疼他,郑知恩多少会有一点点动容吧?   景飞鸢侧眸看着郑知恩。   果然。   郑知恩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盯着谭嬷嬷。   郑知恩捏紧手指。   他想不明白谭嬷嬷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昨天这老人会悄悄用酒酿汤圆来试探他,今天又为他哭得这么厉害,还为了他跪下来求景飞鸢?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可是,他不敢相信。   他不是国师府的后人吗,怎么会跟一个商户家的下人婆子扯上关系?   难道他的母亲不是国师夫人,而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所以他才会一出生就被无情抛弃在乱葬岗?   郑知恩正盯着谭嬷嬷,忽然,他听到了景飞鸢的声音——   “既然嬷嬷求我,那我也说句实话,我的确能帮他。”   郑知恩一愣,随即猛地扭头看着景飞鸢!   他看到景飞鸢又说——   “可是,让他一个成年人再次拥有生长之能,所需药材甚多,其中还多是名贵药材,因此所需银两不是区区几百,那或许是他根本承受不了的数目……”   不等景飞鸢说完,郑知恩立刻激动地开口!   “我有钱!我有!”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热地盯着景飞鸢,“不论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弄来!只要你能让我变成正常人,我什么都可以做!”   景飞鸢抬头看着郑知恩。   她与郑知恩对视三息,缓缓开口,“银子之后再谈,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243章 二十年前的旧事   郑知恩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好!不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   景飞鸢低头看着谭嬷嬷,温柔说,“这是从小陪伴我长大的嬷嬷,她老人家对我忠心不二,这些年待我如同亲生,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她的亲人。”   景飞鸢重新看着郑知恩,“我要你答应我的事情很简单,你先跟谭嬷嬷好好谈一谈,冷静地听她跟你说完她想说的话,并且,不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许伤她分毫——”   她一字一顿,“若你能答应,我便为你治病,让你做回正常人。”   郑知恩听到这话,瞳孔蓦地紧缩。   他本来只是有一点点怀疑这个老嬷嬷是他的亲人,可现在听景飞鸢这么一说……   难道这老嬷嬷当真跟他有关系不成?   他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人有关系?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谭嬷嬷,不发一言。   而谭嬷嬷此刻,也是怔愣的。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景飞鸢,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没想到,小姐愿意救郑知恩的条件竟然是要郑知恩不伤害她!   小姐一定是猜到她抛弃了郑知恩,怕郑知恩对她动手,才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   小姐……   小姐也太暖了。   小姐对她太好了。   她今生何其有幸,竟能遇到这样善良的小姐,她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小姐——”   谭嬷嬷流着泪,紧紧抓着景飞鸢的手,泣不成声。   景飞鸢笑着擦了擦谭嬷嬷的眼泪。   她不知道前世谭嬷嬷到底是死于谁手,她怕,万一谭嬷嬷是被郑知恩杀死的怎么办?   所以她要尽力为这母子俩解除误会,避免不幸的事发生。   她擦干净谭嬷嬷的泪水,柔声说,“好了嬷嬷,我想告诉你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就可以跟郑知恩一起去你房里,将你想说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   谭嬷嬷重重点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她抬头看着景飞鸢,又哽咽道,“小姐,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我等会儿也会将我的秘密告诉你,保证不再对你有任何隐瞒,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说完,她擦了擦泪水,转头看着郑知恩。   她眼中满是期待,“我有话跟你说,我可以跟你单独谈一谈吗?”   郑知恩深深看了一眼谭嬷嬷,又看了一眼景飞鸢。   他用成年人的嗓音,缓缓说,“王妃,您答应了我,只要我愿意跟她好好谈一谈,只要我不伤害她,您就为我治病,您是贵人,您应该会一言九鼎,对吧?”   景飞鸢伸出手掌,“我可以与你击掌为誓。”   郑知恩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拱手行礼,“多谢王妃,不过不必击掌了,您答应就行,我相信您。”   他看向谭嬷嬷,神情淡淡,“走吧。”   谭嬷嬷踉跄着站起身,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抹着眼泪走在前面带路。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郑知恩,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郑知恩抬头看见她这个样子,眼神又复杂了些。   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厌恶他故意抛弃他的样子……   难道当年的事,有什么隐情?   很快,谭嬷嬷就领着郑知恩来到自己房间里。   她赶紧搬出一个凳子,弯腰用袖子擦了擦,讨好地望着郑知恩,“你坐,你坐,我擦干净了。”   郑知恩皱紧眉头。   他很不喜欢有人这样讨好他。   浑身都不舒服。   他强忍着不悦在凳子上坐下来,垂着眼眸也不看谭嬷嬷,兀自冷淡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想早点去找摄政王妃看病。”   谭嬷嬷脸上的笑一僵。   她好脾气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旁边坐下来。   她低着头,绞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半晌,她才说,“昨天一见你,我就觉得你像我以前一位故人,你跟他长得,真的特别像,特别像——”   郑知恩冷淡开口,“像谁?像那个死了十四年的国师么?”   谭嬷嬷闻言一惊。   她错愕地望着郑知恩,“你知道你的身世?你知道国师府?”   郑知恩抬眸看着谭嬷嬷,冷淡道,“我一个刚出生不久就被抛弃的人,我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我只知道我喝了酒以后,背后会出现圣莲图案,而这,是国师后人才会有的。”   停顿了一下,他讥讽道,“你昨天故意给我端酒酿汤圆,又几次弄湿我的衣裳,不也是想弄清楚我背上有没有圣莲图案么?”   谭嬷嬷被郑知恩的话刺得心口泛起了疼。   她掐紧手指,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丢你的,我不是……”   郑知恩嗤笑,“是不是故意的,得我来评判,你就直接一点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回事吧。”   谭嬷嬷剩下的话被自己吞了回去。   她含泪望着郑知恩,缓缓说,“我方才说你像我一位故人,你以为我说的故人是国师对吗?不是,我说的是国师的嫡长子,你哥哥,我在国师府伺候他和他娘时,他刚三岁,长得跟你如今像极了,不愧是同一个爹……”   她抬头望着窗户,恍惚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的事。   她说。   “我出生在一个穷苦的人家,我娘是普通农妇,我爹是山中猎户,一次捕猎进山时我爹被猛虎咬死,我娘没了活路,只能带着我改嫁……”   “改嫁以后,我娘为继父怀了两个孩子,都因为继父酒醉打她而将孩子打流产。”   “第二次流产时,我娘已经怀了六个月,她被我继父硬生生打流产,胎儿死了,我娘也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孩子。”   “从那以后,我继父就天天骂她是个不能生蛋的鸡,天天打她,她过得痛苦又麻木,好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只不过是挂念我,见我还没长大,她才舍不得去死,她想护着我长大。”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我……在我初潮以后,我继父盯上了我。”   “他知道女子来了初潮就能生孩子了,而我娘不能生了,他就开始打我的主意……”   “在我十六岁即将跟人议亲的时候,他对我下手了。”   “他故意让他爹娘来叫走了我娘,支开了我娘以后,他就对我做了不该做的事,等我娘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   “我娘抱着衣不蔽体的我痛哭了许久,颤抖着给我穿好衣裳,然后,她转身就冲进厨房里拿了菜刀,去将我继父一刀刀剁成了肉泥……”   “继父临死前的惨叫声惊动了邻居,他们将我娘这个杀人凶手抓住,要送她去见官,要她偿命。”   “而国师夫人,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第244章 心狠手辣抢走她的孩子   “她去城外上香,回来时经过我们村子,见村民们押着人吵吵嚷嚷要送官,便停下来问发生了什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将事情告诉了她,她看了看我娘,又看了看我,掏银子摆平了我继父的爹娘,将我和我娘带回了国师府。”   “她说,她欣赏我娘敢为了保护女儿杀夫的勇气,又说我继父那种人罪该万死,不配让我娘偿命,她给我喝了一碗避子汤,让我和我娘安心住在国师府。”   “我和我娘以为遇到了好人,谁知道……”   “国师夫人比谁都可恨!”   “我进入国师府的第六个晚上,她就将我迷晕,又将国师灌醉,把我送上了国师的床……”   “事毕,她让人将我从床上拖走,又冷冰冰捏着我下巴警告我,说我要是不想让我娘这个杀人犯被送官判刑砍头,就乖乖听她的话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从今以后乖乖待在她身边,听她的吩咐办事。”   “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哪里斗得过尊贵的国师夫人?我只能听她的话,含泪为她办事。”   “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将国师灌醉,然后将我送上国师的床……”   “后来……”   “我有了身孕。”   “而确认我有了身孕的那天,国师夫人也对外宣布了她有身孕的事。”   “我和我娘当时以为国师夫人是打算借腹生子,可我们却颇有些想不通,国师夫人和国师当时已经生下了两岁的嫡长子,国师府里也没有小妾威胁到夫人的地位,夫人她为什么要找我借腹生子呢?”   “直到后来,我怀孕八个月时,国师夫人趁着国师外出回不来的一个晚上假装摔跤早产,我也被她灌了催产药跟她同时生孩子,我才知道夫人她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做这些事。”   “原来,她早就红杏出墙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国师的!”   “而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国师的亲骨肉一沾酒背后就会出现圣莲图案,她肚子里的孩子既然不是国师的,那么生下来之后只要用酒验身就会被证实那不是国师的种。”   “可她又想要生下那个孩子,那怎么办呢?”   “于是,她就找上了我,让我来跟她玩一场偷梁换柱的把戏!”   “可怜我明明比她晚怀孕一个月,却要因为她而提前被灌催产药,在无尽的痛苦里陪着她一起生孩子……”   “我的孩子才不到八个月,又是被催产药催下来的,生下来就瘦瘦弱弱跟个小猫一样,连哭起来都是哼哼着……”   “我抱着我可怜的孩子直掉眼泪,我多想多抱他一会儿,可国师夫人让人将她的孩子与我的孩子做了交换,她们拿我母亲和我孩子的性命威胁我,我只能绝望地看着她们将孩子从我怀中抢走,又扔给我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孩子……”   “我的孩子被抢走,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我还不能哭喊不能让人瞧见我的异常,因为我和我娘以及我亲生骨肉的命都捏在国师夫人手中,我要是敢乱来,我们三个都会没命。”   “哪怕国师第二天回来了,我都不敢跑去跟国师告状揭发此事。”   “毕竟我只是一个被继父糟蹋过的残花败柳,长得也只是普通,国师对我没有任何情意,他就算知道我给他生了个孩子又能如何呢,像他那种身份的贵人,只要他想找,他就能找无数个女子为他生孩子,他稀罕我吗?他稀罕我的孩子吗?他只会嫌弃我糟蹋了他,只会更加厌恶我和我的孩子……”   “所以,我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我只能哭着一遍遍告诉自己,我的孩子被国师夫人抢走也没关系,只要那孩子能堂堂正正做国师和国师夫人的嫡次子,国师夫人就是装也必须得装作对他好,他能一辈子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足够了。”   “半个月后,国师夫人找到了我。”   “她逼我带着她的孩子去乡下。”   “她说,我若是一直留在府里,两个孩子慢慢长大后若都长得像母亲,那我们之间的秘密岂不是要被人发现?”   “她给了我银子把我和我娘撵走,她用我娘是杀人犯的事来威胁我,说除非她让人来找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许回京城,我要是敢回去,那么我前脚踏入京城,我娘后脚就会以杀人的罪名被逮捕,被砍头示众。”   “我没法跟国师夫人斗,只能抱着她的孩子,带着我娘去了偏远的小村子里住下。”   “直到几年以后,国师府被满门抄斩的事传到了我们村子里。”   “我不敢相信,国师府那样的庞然大物竟然也会出事,我不敢相信,我的孩子会小小年纪就被砍头,我疯了一样跑去京城,却只看到了贴着封条的凄凉国师府……”   “我跑去打听国师府嫡次子的事,才知道,原来当年我离开不久,国师府嫡次子就因为一场风寒夭折了,那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得知此事,我快要疯了。”   “那一刻,我恨死了国师夫人!”   “她把我的孩子抢走,却又让我的孩子早早夭折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孩子是真的感染了风寒夭折,还是国师夫人不想养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故意将孩子弄死……”   “国师府的人全都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很多年,这一切都死无对证了,我就算有满心的怀疑,我也找不到答案了。”   “我像游魂一样在京城待了几天,然后晕在街头。”   “我被好心人送到了景家药铺,醒来以后,我就看见了小小的可爱的景飞鸢小姐,她拿着个小勺儿,软乎乎地喂我喝药。”   “她是那么乖,那么暖,就像个小仙女一样,奶声奶气哄着我喝药药,又给我哼童谣哄我睡觉……”   “我在景家药铺养了两天,景飞鸢小姐也陪了我两天。”   “她让我从一具行尸走肉慢慢找回了生机,她温暖了我,我也喜欢上了她。”   “我不想回乡下去面对我的养子,虽然那孩子从小就很乖很憨厚很懂事,可是,他是国师夫人的儿子,他是我仇人的儿子,我的儿子被他母亲养死了,我如何能再以母亲的身份好好养他长大?”   “于是,我留在了景家药铺,给景飞鸢小姐做嬷嬷,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第245章 乡下的儿子处境凄惨   说到这儿,谭嬷嬷收回视线。   时隔多年再次将那些沉重惨痛的往事血淋淋地剖开,她早已经哭红了双眼。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郑知恩,才发现,郑知恩的双眼不知何时也已变得通红。   她一愣,随后缓缓从凳子上滑跪下来。   “这就是我所有的过去。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毕竟是我这个没用的母亲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小小年纪历经了那么多折磨……”   她看着郑知恩矮小的模样,心痛哽咽,“我不知道你当年在国师夫人手里经历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夭折’的你后来是怎么艰难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会中毒变成这样,我……”   她闭上眼睛落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给你赔罪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给你赔罪——”   说完,她就要给郑知恩磕头。   郑知恩扑簌簌掉着眼泪,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蒙蔽他的心。   身为人子,他怎么能让自己苦命的母亲给自己下跪磕头?   当年的事,这个苦难的母亲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他怎么能让毫无过错的母亲给他磕头赔罪?   郑知恩一抹眼泪,飞快跳下凳子来到谭嬷嬷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谭嬷嬷。   “不!不要磕头!”   他抱紧谭嬷嬷,很想安慰这个命运多舛的母亲。   可是,素不相识的陌生感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只知道,在母亲哭着给他跪下磕头赔罪的一瞬间,他心里的恨,忽然间消失了。   他本以为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如今才知道,他的母亲并没有抛弃他,他只是被坏人抢走了,又被坏人抛弃了。   他的亲生母亲是疼爱他的。   说不定,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是疼爱他的,只是那个可恨的国师夫人不想抚养他,才将他害死丢到了乱葬岗。   幸好老天有眼!   幸好他命大!   他不止在乱葬岗活过来了,他还在恶毒师父的手底下活下来了,他顽强活到了现在,终于能见到他的亲生母亲,听生母将这些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他。   他含泪,侧眸看着他的母亲。   他想到了昨天。   昨天这个可怜的母亲端着酒酿汤圆来试探于他,他以为这是个不怀好意的人,他当时已经动了杀心……   若不是碍于景飞鸢摄政王妃的身份,他恐怕已经对这个人下了毒手,抛尸乱葬岗了……   想到这儿,郑知恩忽然心口猛地钝痛。   痛得他脑袋都跟着胀痛。   在脑袋最为胀痛的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自己冷着脸亲手将利刃捅进这个老人心口的画面……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   脑子里的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方才只是他自己臆想的幻影。   郑知恩握紧拳头,抿紧嘴唇。   一定是他心有余悸,才联想了自己杀人的画面,这个老人此刻正好端端的在他面前,他怎么会杀了这个老人呢?   总不能是他上辈子杀过这个老人吧?   郑知恩摇头将脑子里的念头挥散。   他望着母亲,张嘴试了几次,才缓缓说道,“我们,起来说话?”   谭嬷嬷含泪望着郑知恩。   她想多跪一会儿,她想乞求这孩子的原谅。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忽然意识到,她跪着求原谅岂不是在逼迫这孩子答应原谅她?   她最终将所有的话咽下。   她握紧郑知恩的胳膊,随着郑知恩一同站起身。   站起身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弯腰为郑知恩拍着膝盖上的尘土,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呵护着她的珍宝。   郑知恩僵着身子,低头沉默看着。   从未被人善待珍视过的他,觉得此举有点别扭,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温暖。   原来,这就是有母亲的感觉吗?   刚想到这儿,为他拍完尘土的谭嬷嬷已直起身,又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力道之轻,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头发上。   他一愣,蓦地仰头看着谭嬷嬷。   谭嬷嬷被他看得心底一慌,一边僵硬收回手指,一边无措地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摸一摸你……”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对不起。”   郑知恩定定地盯着她。   几息后,郑知恩转头看着旁边,小声说,“没事,你坐下吧。”   谭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坐下来,又将σw.zλ.旁边的凳子拿过来放在面前,轻轻拍着凳子说,“你也坐。”   郑知恩别扭坐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跟谭嬷嬷碰到一起的膝盖,沉默几息后,他说,“你乡下那个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谭嬷嬷抿紧嘴唇。   过了会儿,她才低声说,“那孩子,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当年国师夫人为了掩人耳目,便对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继父的孽种,后来那孩子被国师夫人送给了我,那孩子自然就成了我被继父强迫所生的孽种——他顶着这样糟糕见不得光的身份,在村子里受尽了唾骂,他又怎么会过得好?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他挺不直脊梁,抬不起头,谁都不愿意跟他说话,谁都可以欺负他。”   停顿了一下,她又艰难说道,“其实当时去了没人认识我的乡下,我本可以给那孩子随便编造一个出身,说他父亲出意外死了,便能让他挺直脊梁做人,可是我恨国师夫人,我真的恨极了!”   她掐紧手指,恨声道,“既然国师夫人非要对府里所有人嚷嚷说我肚子里怀的是我继父的孽种,既然她非要将我置于那种肮脏见不得人的境地,那么,我就要让她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替她承受这恶果!”   郑知恩怔怔望着谭嬷嬷。   他以为他可怜,可是换位思考,国师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又何尝不可怜呢?   从小就顶着“奸生子”的污名在村里长大,整日里被大人唾骂,被小孩子欺负,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做什么事都低人一等,这样的日子,不可怜吗?   尤其是,眼前这个老人说,当年国师府被满门抄斩以后她就离开了村子里,后来一直在景家干活没回去过,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人被扔下了,那孩子也同样失去了母亲庇护,只能一个人在村子里艰难的摸爬滚打讨生活。 第246章 儿子过几天就到京城了   郑知恩抿紧嘴唇。   按理说,国师夫人是害了他和母亲的罪魁祸首,他应该恨国师夫人和那个孩子,可是,他恨不起来。   他问谭嬷嬷,“你……恨你乡下那个儿子吗?”   谭嬷嬷沉默了。   她绞着手指,好一番沉默挣扎过后,她苦笑着摇头。   “我不恨,我要是恨他,在我知道我的孩子被国师夫人害死那天,我就转身回乡下去掐死他了。”   她嗓音哽咽。   “我恨他的母亲,我对他根本恨不起来。”   “他从小就很懂事,很听话,他连一只小鸟都舍不得伤害,他跟他恶毒的娘截然不同。”   “他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他拿我当他的亲生母亲,他会帮我干活,会心疼我。”   “我累了他会乖乖跑过来给我捶腿,怕我吃不着午饭他会踩着凳子在灶台给我熬粥,烫了自己也不哭不闹。”   “后来我娘去世,我伤心过度病倒在床,才六岁的他愣是哭着走了几里路跑去为我找大夫,又为我熬粥熬药守了我三天,把我从阎王那儿抢了回来……”   说到这儿,谭嬷嬷抬手捂着脸,哭出声来。   “我真的没法对他下手,可是他娘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我才会留在景家,只要不去看他不去想他,我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郑知恩眼神复杂地望着谭嬷嬷。   他能理解。   那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不是么?   养只猫养只狗都能生出感情,何况是个整日里乖乖喊着娘的小孩子呢?   若是眼前的老人能狠心对自己养了七年的孩子下毒手,他反而才会心寒。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谭嬷嬷的胳膊,无声安抚着。   他轻声问道,“你后来有去见过他吗?”   谭嬷嬷点头。   “前不久我回去过一趟。”   “村里二十一岁的男子早已经成亲了,可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那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让他根本就娶不着媳妇。”   “他每天孤零零一个人下地,一个人干活,晌午时别人能回家跟家人吃饭,他只能一个人坐在田埂上啃菜团子……”   “别人口渴了有儿女送水喝,他水喝完了就只能趴在沟里随便喝两口,然后蹲在那里远远望着别人家,满眼羡慕,可怜巴巴的。”   “到了晚上,人家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回家,他不敢凑上去惹人烦,只能等大家走完了才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回家……”   “我远远地看了他一天,并没有靠近,直到他回家以后,我才站在他门口不远的大树下望着他。”   “他出来倒水时,看见了我。”   “我以为我离开那么多年,他认不出我了,可是……”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呆呆望着我几息,然后扔掉木盆惊喜地跑到我跟前,眼巴巴望着我,望着望着就委屈地哭了,那么高大一个汉子,愣是对着我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哭完了,他又抹着泪跪下来抱着我的腿喊娘,委委屈屈地说娘你终于回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我没人要了——那一刻,我再也无法对他冷漠。”   “我跟随他进了屋,看着他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给我烧水,又把洗脚水端到我面前,然后又兴冲冲拿着米面去跟隔壁换鸡蛋换腊肉,高高兴兴大声跟人炫耀,他娘回来了,他要给娘炒一大盘鸡蛋还要炒腊肉……”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个善良憨厚又孝顺的儿子,我认了。”   说到这儿,谭嬷嬷缓缓抬起头,含泪望着郑知恩。   她低声说,“那孩子年仅七岁被我抛弃,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将我这个无情的母亲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里敬爱着,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抹了一把眼泪,又说,“然后前几天,景飞鸢小姐让我将他接到京城来,说他一个人在乡下孤苦无依,挺可怜的,若是能来京城,可以在王府里找个事儿干,比在乡下强……我心动了。昨天早上,我刚刚给他寄了一封书信回去,我在信上说让他收拾好家当来京城投奔我,我不想再让他一个人在乡下过着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的苦日子……”   她停下来,小心翼翼望着郑知恩。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说,“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那孩子应该还有个三五天,就会来京城了。”   郑知恩愣住。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跟那个与他调换了人生的人见面。   不过……   倒也没什么排斥的。   他过得这么惨,他也挺想见见那个过得一样惨淡的人。   国师夫人做的孽,造就了他们两个人的凄惨,他们总该见上一见的。   于是,郑知恩表情平淡地说,“嗯,他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想看看他这些年到底过得有多卑微,过得有多惨。”   谭嬷嬷松了一口气。   她挺害怕这孩子不允许她跟乡下那孩子来往的。   乡下那孩子,真的也不容易。   都是大人造的孽,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罪,也足够了。   谭嬷嬷擦干净眼泪,这才问起郑知恩的经历。   “我已经说完了,那,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   郑知恩眼睫微颤。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呵。   他怕他说出来,这个老人会承受不住。   让这老人缓一缓吧,过两天再说。   郑知恩做出疲倦的样子说,“你突然告诉我这么多事,我心里有点乱,我想静一静好好想想,过两天我再告诉你吧。”   谭嬷嬷立刻点头。   她指着自己的房间说,期待地说道,“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儿静静,我这就出去!”   郑知恩望着谭嬷嬷,“那你去哪儿?”   谭嬷嬷说,“我去找景飞鸢小姐,我去求她给你治病,我一定要让你做回正常人,变得跟摄政王一样高大!”   郑知恩想到姬无伤的身高,垂眸自嘲地说,“我能有景寻鹤那么高就是老天爷开眼了,至于摄政王……那简直是奢望,放眼全京城,又有几个跟他一样高大的?”   谭嬷嬷心疼又自责。   她软声说,“你别急,我去求小姐,她拜了隐世高人为师,她的医术特别厉害,听说连摄政王家那个小鲸鱼公子的先天心智不足她都能治好,你说厉不厉害?”   郑知恩蓦地望着谭嬷嬷,“真的?” 第247章 王妃激动!立刻见王爷   谭嬷嬷用力点头,“真的,我不会骗你!我这就去求小姐,等小姐给你吃了药,你就知道她多厉害了!”   郑知恩眼里这才泄出了几丝光亮。   他望着谭嬷嬷转身离开的背影,在谭嬷嬷拉开门准备出去那一刹,他别扭地掐了掐手指,低声说,“谢谢你。”   谭嬷嬷脚步一顿。   她回头惊喜地望着郑知恩。   这孩子跟她说谢谢了!   那么,等她求着小姐治好这孩子以后,这孩子是不是就能放下心结,真正接受她这个母亲了?   谭嬷嬷心底升起无法抑制的快乐,她红着眼眶深深望了一眼郑知恩,“我不要你谢我,这是为人母亲,应该做的。”   说完,她跨出门槛大步离开。   郑知恩坐在那里怔怔望着谭嬷嬷远去的背影,许久才翘了翘嘴角。   为人母亲,应该做的……   原来,母亲真的会为了孩子做任何事。   就算他现在是以骗子的身份出现,就算他被姬无伤和景飞鸢这两个有权有势的人所厌恶着,就算他是个矮小的侏儒,这么难看这么不堪,那个做母亲的人还是把他当成世间至宝,愿意为他去求人,愿意做一切事只求他变得更好。   他缓缓抬头望着门外那片湛蓝的天。   有母亲,好像真的挺不错。   ……   谭嬷嬷来到景飞鸢房间里时,景飞鸢正在挑选布料打算做衣裳。   小鲸鱼这小东西爱死了柔软滑溜的布料,正将小脸蛋贴着布料滚来滚去,玩得特别开心,咯咯直笑。   景飞鸢好笑地拿竹尺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小坏蛋,你再滚几下就把布料滚脏了,你爹的衣裳做出来就不好看了。”   小鲸鱼眨巴着眼睛望着娘,试探着又滚了一下。   见娘亲没打他,他又大着胆子再滚了一下。   景飞鸢被他逗笑,笑得不能自已,“你可真是个小坏蛋!你爹爹回来要打你小屁屁了!”   小鲸鱼嘿嘿直笑,瞅见谭嬷嬷进来,他伸出小手指着谭嬷嬷,冲景飞鸢“啊”了一声。   景飞鸢回头。   见是谭嬷嬷,她放下了手中的尺子。   “嬷嬷跟郑知恩聊完了?”   她转身看着谭嬷嬷,笑道。   谭嬷嬷摸了摸自己红通通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她走到景飞鸢面前,感激地说,“小姐,多谢您,今天要不是您告诉我郑知恩已经二十一岁了,恐怕我还没法这么快跟他说清楚,要是再拖下去,拖到我乡下那孩子来这儿投奔我的时候,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景飞鸢眼睫微颤。   拖下去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的。   毕竟前世她死后,不止谭嬷嬷被人杀死了,那个来投奔谭嬷嬷的乡下儿子,还有儿媳小孙女,也全都被抹了脖子抛尸乱葬岗。   如今她横插了一杠子,希望能改变谭嬷嬷和乡下儿子的命运,让他们免于死亡。   唯一可惜的是,不知道那个乡下儿子这辈子还能不能娶到前世那个妻子,生下那个小孙女……   若是坏了人家大好的姻缘,就有点遗憾了。   景飞鸢敛去思绪,温柔对谭嬷嬷说,“不用谢我,是嬷嬷您先待我好,我才会待嬷嬷好,这是您行善事应得的善果。”   谭嬷嬷听得心里一片熨帖。   她家小姐真是个好姑娘。   明明对她施了恩,还怕她有心理负担,这么温柔地安慰她。   面对这么好的小姐,她也该履行承诺了。   她抬头望着景飞鸢,郑重道,“小姐,我跟您说过,我的往事,我孩子的身份,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告诉您,如今您待我这么好,方才又说愿意为我儿子郑知恩治病,我真的无以为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您好奇的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您——”   景飞鸢欣然道,“好啊,嬷嬷我们过去坐下来说。”   谭嬷嬷点头答应。   她扶着景飞鸢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然后垂下眼眸,轻声说,“小姐,我虽然身份卑贱,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可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普通人。”   景飞鸢点头,“嗯,我知道,昨天嬷嬷你说了,你的孩子是你主人的,既然能买奴仆做主人,自然身份不一般。”   她好奇问道,“嬷嬷,你当年的主人是谁啊?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吗?”   谭嬷嬷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是,他是举国皆知的大人物。”   景飞鸢心中一跳。   举国皆知?   莫非是皇帝?丞相?   谭嬷嬷继续说,“他,很多年前已经被满门抄斩,所以我才一直讳莫如深,不敢说起我曾经在他家做过下人。”   景飞鸢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一愣过后,忽然瞳孔紧缩!   举国皆知的大人物!   还被满门抄斩了!   最近二十来年,被满门抄斩的大人物,她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   国师府!   景飞鸢惊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抓紧谭嬷嬷的胳膊激动地说,“嬷嬷,您的主人莫非是当年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知天灾的国师?”   谭嬷嬷并不意外景飞鸢会猜到。   国师府名气太大了。   一说就能猜到。   谭嬷嬷点头说,“小姐猜得不错,我是被国师夫人从乡下带回国师府的,我在国师府为奴为婢,国师自然也是我的主人。后来我刚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开了国师府,所以几年之后国师府被满门抄斩时,我有幸躲过一劫。”   景飞鸢难以置信地望着谭嬷嬷。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嬷嬷,竟然是国师府的人!   她更没有想到,谭嬷嬷的孩子,竟然就是国师的儿子!   想到这儿,景飞鸢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坐下来紧紧抓着谭嬷嬷的手,颤声道,“嬷嬷您告诉我,郑知恩莫非就是您和国师大人的亲生儿子?郑知恩他是国师的血脉?”   谭嬷嬷点头。   她觉得有些奇怪,“小姐,您怎么如此激动?难道,您以前认识国师?”   景飞鸢摇头。   她激动得根本顾不上回答谭嬷嬷!   她的夫君姬无伤要找的国师后人,她找到了!   国师后人竟然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可真是,老天爷有眼啊!   景飞鸢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口,扬声道,“张玄!陈嵩!立刻准备马车,我要去见王爷!立刻!马上!” 第248章 跪了一地!请王妃恕罪   守在院子门口的张玄陈嵩听到王妃嫂子喊他们,同时扭头看向房间门口。   发现王妃嫂子神情激动,他们惊了。   咦,王妃嫂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间这么激动,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见王爷?   莫非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那他们可不能耽搁了王妃的大事儿。   陈嵩立刻拱手道,“王妃您稍等,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张玄走进院子,恭敬提醒,“王妃,您要入宫,那您得换皇上赏赐的朝服,还得拿上王爷给您的令牌,否则咱们进不去宫门口——”   景飞鸢点头,“你在外等候。”   她转身回到屋里。   看着一头雾水的谭嬷嬷,心情激荡的景飞鸢没忍住笑了出来。   方才她还说,谭嬷嬷做了善事得到了应得的善果,如今这句话,也能用在她自己身上了。   正是因为她对谭嬷嬷抱着善念,她对谭嬷嬷和郑知恩好,谭嬷嬷才会将郑知恩的身世偷偷告诉她。   否则,亲儿子是国师后人这样的惊天大秘密,谭嬷嬷只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分毫。   “嬷嬷,郑知恩是国师后人这件事我得告诉王爷,事不宜迟,您现在就跟我一同进宫,我和王爷到时候还有事要找您和郑知恩帮忙呢。”   “……啊?”   谭嬷嬷无措地站起身,一脸迷茫。   堂堂摄政王,能有什么事找她和儿子帮忙啊?   虽然谭嬷嬷想不明白,不过她觉得这是好事。   既然摄政王有求于她和儿子,那小姐到时候一定会出手治好她儿子的病,让她儿子变回正常人。   谭嬷嬷有些激动,立刻上前扶着景飞鸢,“小姐,我来为您更衣。”   景飞鸢点头。   两人一同走到内室,谭嬷嬷珍而重之地取出小皇帝赏赐景飞鸢的朝服,为景飞鸢仔仔细细穿上。   一刻钟后,景飞鸢准备妥当。   她低头看着自她换衣裳后就不停围着她转悠的小鲸鱼,张开胳膊转了一圈,笑道,“娘亲是不是很漂亮,嗯?”   小鲸鱼眨巴着眼睛望着娘亲。   整句话呢,他没听懂。   但是他听懂了“漂亮”二字。   他歪着脑袋,指着娘亲咯咯直笑,“漂!漂漂!”   景飞鸢莞尔。   她儿子虽然傻乎乎的,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着呢。   “谢谢小鲸鱼夸赞。”   她冲小鲸鱼伸手,“过来,娘带你去找爹爹。”   小鲸鱼忙不迭将小手放进娘亲手里,开开心心蹭着娘亲,蹦蹦跳跳挨着娘亲走。   来到铺子前面,陈嵩已经将马车准备好。   景飞鸢在谭嬷嬷搀扶下,跨出门槛,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马车前。   打从她走出来起,整条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大家呆呆望着穿上了王妃朝服焕然一新的景飞鸢,眼里全都是羡慕和敬畏。   哎呀呀,谁能想到呢,这景家药铺竟然能飞出一只金凤凰!   这可是王妃啊,摄政王妃啊!   他们能跟王妃做邻居,真是贼有面儿,三生有幸这叫!   也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会搬去王府,他们如今可得多看看,等王妃搬走了,他们就再也见不着这样的贵人了。   “……”   景飞鸢沐浴在整条街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往前走,别说,她心底还有一点紧张。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沉稳,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那是因为她以前没经历过大场面,她高看自己了。   万众瞩目,挺让人心慌。   迈出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趔趄,让人看了笑话。   努力挺直脊梁沉稳来到马车前,搭着嬷嬷的手走上马车,钻进车厢以后,景飞鸢才放松下来。   她搂着乖巧的小鲸鱼,歪靠在小家伙身上,揉着眉心自言自语。   “这阵势真吓人对不对?还好你爹不想当皇帝,他要是造反做了皇帝,让我母仪天下,逢年过节召见满朝命妇,又要随他领着大臣祭祀,那我可就不想干了……”   “这麻烦日子,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过。”   她挠了挠小鲸鱼的脸颊,“儿子,你说是不是?”   小鲸鱼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乖乖望着娘亲,虽然啥也没听懂,但娘亲的每句话他都有回应。   “嗯!嗯嗯!”   他用力点头,用力回应娘亲。   景飞鸢捏着小家伙的脸颊,低声笑道,“你爹要是做了皇帝啊,那娘就跟你一起跑,反正你做不了太子,娘也做不了皇后,咱们不陪他了,让他一个人玩去,对不对?”   小鲸鱼眨了眨眼,又用力点头,“嗯嗯嗯!”   景飞鸢被小家伙逗得笑得合不拢嘴。   她搂紧小家伙,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往皇宫而去。   一刻钟后。   马车抵达宫门口。   看守的一群禁卫见马车靠近,立刻拔出腰间佩刀,将刀尖指向马车——   “来者何人?皇城重地,任何人不等擅闯!”   “违者,杀无赦!”   坐在车辕上的张玄啧啧两声。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他跳下来扫了一眼禁卫们,指着马车骄傲地说,“睁大眼睛看着,马车里坐的是摄政王最心爱的王妃,以及王爷膝下小公子,尔等还不速速行礼?”   禁卫们闻言一惊。   啥?   摄政王妃?   王妃终于出门见人啦?   他们同时扭头,屏息凝神盯着马车的帘子。   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谭嬷嬷挑开,端庄坐在车里的明艳美人显露出真容,惊呆了所有禁卫!   这……   这就是摄政王妃?   难怪孤身二十八年的王爷会喜欢上王妃,甘愿跑去抢绣球入赘,原来王妃竟然拥有如此美貌,比当初的贵妃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不差什么了啊!   禁卫们恍神时,景飞鸢拿出姬无伤早就送给她的令牌。   她从容道,“摄政王令牌在此,我有急事要进宫见王爷,请诸位放行。”   禁卫们一看,同时单膝跪下行礼。   领头的禁卫请罪,“卑职们叩见王妃!卑职们不知王妃来此,还请王妃恕卑职们冒犯之罪!”   其余禁卫异口同声,“请王妃恕罪!”   景飞鸢坐在车里看着这无比威风的场面,不由弯起嘴角。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权势。   这样的场面,的确让人心情激荡。 第249章 国师夫人竟然死而复生?   她温柔说,“不知者不怪,诸位奉皇命守卫皇城,阻拦闲杂人等靠近是你们职责所在,起来吧。”   禁卫们一愣,随即同时抬头。   咦!   这位贵人不仅人长得美,性子也极好,可不像宫里那些盛气凌人的后妃主子们,不愧是能让摄政王动心的人!   “多谢王妃宽容大度体谅我等。”   禁卫们再次行礼,然后站起身来。   禁卫首领上前查看过景飞鸢的令牌后,稍稍迟疑。   按理说,任何人入宫都得跟上面禀告,哪怕是王妃,想入宫也得先禀告……   可是,这是摄政王妃唉。   摄政王如今连小皇帝都管得服服帖帖,摄政王最心爱的妻子有急事要进宫找摄政王,他们要不要给摄政王这个面子呢?   要是他们今日阻拦了王妃,明日会不会就步某位大人的后尘,被摄政王送到皇陵去给先皇守灵?   他迟疑了几息,很快做出了决定。   罢了,王妃一个柔弱女子,带着个四岁娃娃,身边只跟着个嬷嬷和两个王府的侍卫,这样的一行人他即便放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放行。   他垂眸,拱手行礼,“既然王妃有事找摄政王,我等不敢阻拦,王妃请——”   他示意禁卫们打开朱红色大门。   景飞鸢收起令牌,笑道,“多谢大人放行。”   禁卫连声直道不敢。   景飞鸢再次点头示意,让陈嵩赶马车驶入皇城里。   马车晃晃悠悠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到了必须步行的路段。   景飞鸢不敢挑衅皇城的规矩,拎着裙摆下了马车,在张玄陈嵩谭嬷嬷的陪同下,拉着小鲸鱼一步步往前走。   走了一刻钟,一行人来到前朝与后宫的岔路口。   景飞鸢正要去往通向前朝太极殿的方向,忽然,后宫那边的路口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太监——   “前面可是摄政王妃?太后娘娘得知王妃入宫,派奴才来请王妃前往慈安宫一见!”   景飞鸢停下脚步。   她转头看着小太监,有些惊讶。   太后娘娘?   就是当今小皇帝的生母,按理,她应该叫一声皇嫂的那位?   这位太后娘娘召见她做什么?   一瞬的惊讶过后,景飞鸢飞快回过神。   她颔首道,“请公公前头带路,我入宫后本该自己前去拜见太后娘娘的,是我失礼了,这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赔罪——公公请。”   小太监给景飞鸢行礼过后,转身走前头带路。   张玄和陈嵩担忧地望着景飞鸢。   陈嵩低声说,“王妃,后宫重地外男不得入内,眼下只能您一人去见太后娘娘了——您可千万要当心。”   张玄也说,“王妃您当心着点,属下这就去太极殿找王爷,王爷很快就会来护您的!”   景飞鸢这是第一次入宫,身为没见过大世面的商户女,她心里也有点紧张。   见两人要去请姬无伤来护她,她立刻答应。   她对两人点头后,领着谭嬷嬷,牵着小鲸鱼,快步跟着太监走向后宫。   跟随小太监一路绕了许多花园长廊,绕得头晕眼花之际,小太监终于在一个宫殿前面停下了脚步。   景飞鸢也随着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望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慈安宫”三个字。   也不知道,这宫殿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好不好相处……   景飞鸢稍等了会儿,宫殿里面走出来个高挑美丽的宫女,冲她行礼过后,微笑相请,“王妃,太后娘娘请您和小公子进去——”   景飞鸢一愣,转头看向谭嬷嬷。   她问宫女,“我可否带身边嬷嬷一同进去?”   宫女有些为难。   拜见太后,哪有带奴婢的道理?   景飞鸢坦然道,“请姑娘禀告太后娘娘,我出身寒微,从前没见过世面,若没有嬷嬷跟随在一旁指点,恐怕等会儿会有失礼之处,冒犯了太后娘娘就不好了——”   宫女想了想,又进去禀告。   片刻之后,宫女出来笑吟吟道,“王妃请,太后娘娘准许您带奴婢陪同。”   景飞鸢这才放心。   她任由谭嬷嬷搀扶着她往前走,笑着低声说,“这位太后娘娘应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谭嬷嬷低声回答,“但愿如此,但愿无人为难小姐。”   说话间,两大一小三人踏入了宫殿里面,再不敢交谈。   又往前行走了一段,三人来到熏着檀香的正殿。   一踏入门槛,景飞鸢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那生得貌美仪态万千的女子。   那女子跟姬无伤差不多大的年纪,明明容貌神情并无老态,却因为做了太后娘娘,其衣着打扮都往老年靠拢,一时间看着挺奇怪的。   景飞鸢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拉着小鲸鱼上前行礼。   垂下眼眸的景飞鸢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谭嬷嬷,在见到软榻上女子的容貌那一刹,蓦地背脊僵硬,瞳孔骤缩!   谭嬷嬷惊得心中猛跳!   这个太后娘娘,长得好像昔日的国师夫人!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难道是国师夫人死而复生了?   可是,年纪对不上……   国师夫人若是没死,如今已经四十几岁了,可眼前的太后娘娘,却只有不到三十的样子……   谭嬷嬷不敢多想,飞快藏起心中震惊,跟随景飞鸢一起磕头行礼。   “妾身安亲王妃景飞鸢,携子姬景煜,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   景飞鸢跪下,磕头。   若眼前的人还是贵妃娘娘,她自然不必行跪拜大礼,可眼前的人已经是太后,那么即便与她是妯娌,她也得磕头。   软榻上,秦太后正慵懒地打量着景飞鸢。   打从景飞鸢出现在门外,她就在盯着景飞鸢瞧了。   毕竟姬无伤是她年轻时喜欢过的男人,当年她曾让她的丞相父亲主动去跟姬无伤说亲,姬无伤都不要她,可现在姬无伤却愿意为一个女人入赘,这叫她怎么能不好奇呢?   盯着景飞鸢瞧了之后,她在心里赞叹——   这姑娘虽然是商户女,但是,配得上姬无伤。   端庄,大气,美丽,从容,这几点就足够做姬无伤的王妃,至于私底下这姑娘还能有多讨人喜欢,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能让姬无伤神魂颠倒,这姑娘私底下应该还有更好之处。   啧。   看到姬无伤喜欢的是个这样好的姑娘,没有眼瞎挑个比她差许多的,她心理就平衡了。   好歹也是她喜欢过的人,眼光怎么能太差对吧? 第250章 王爷来了,当众拥抱她   秦太后满意地笑了,伸出柔软手指,温柔示意,“王妃不必多礼,平身吧,赐座。”   景飞鸢磕头谢恩,“谢太后娘娘。”   她拉着小鲸鱼站起身,坐在宫女端来的凳子上。   秦太后见景飞鸢有些拘谨,又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如今虽然是太后,可按寻常人家算起来,我与你是妯娌,你要是愿意,喊我一声嫂子都行的。”   景飞鸢惊讶抬头望着秦太后。   对上秦太后那双含笑的眼睛,景飞鸢眼睫微颤。   这个太后娘娘,对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她安心了许多。   她弯起嘴角,温顺说道,“太后娘娘,妾身出身商户家,没什么见识,也别无长处,妾身唯一的长处就是听话,既然太后娘娘让妾身喊您嫂子,那,妾身就斗胆,听您的话喊您嫂子了——”   秦太后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她温和望着景飞鸢,“好,我以前在宫外也是个洒脱的人,可惜这些年进宫以后被迫学了满身的规矩。如今先皇已去,我儿子做了皇帝,我成了太后,再无人约束我,我也是时候再次洒脱起来了。”   她笑眯眯道,“这第一次洒脱,我就给弟妹你,以后你便我叫我嫂子,我便叫你弟妹,如此也显得亲近些,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也笑了,“是,妾身也想与太后嫂嫂多亲近亲近呢,毕竟王爷家中最为亲近的人如今就只剩下皇上这个侄子和您这个嫂子了,我要是不与您亲近,可找不到亲近的人了。”   秦太后乐得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说,“难怪摄政王喜欢你,你这性子,的确讨人喜欢。”   她又看向依偎在景飞鸢怀中的小鲸鱼,“这就是摄政王的儿子吧?小模样长得可真乖,跟皇帝一样招人爱,快,过来让伯母瞧瞧——”   景飞鸢低头看着小鲸鱼,轻声哄道,“小鲸鱼,太后伯母喜欢你,她那里有好吃的糕点,你过去好不好?”   小鲸鱼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秦太后,然后扭头扎进景飞鸢怀里,怎么喊都不肯把脑袋拔出来。   景飞鸢无奈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对秦太后说,“嫂子,小鲸鱼他先天心智不足,怕人,有时候连王爷这个爹都怕,他不是故意不听您的话,请您别见怪——”   秦太后摆手道,“我见怪做什么,这样一个小孩子,我也是见他可爱便想抱抱,他既然怕,那就顺着他好了,哪里值当生气?”   景飞鸢如释重负。   她感激地真心说道,“多谢嫂子宽容大量,嫂子,您的性子真是少有的好,您才是让人没σw.zλ.法不喜欢的人啊!”   秦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嘴可真甜。”   景飞鸢说,“我说的是实话,我与嫂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秦太后笑着喝了一口茶,温柔对景飞鸢道,“我今儿找弟妹没什么事儿,是听人说摄政王妃进宫了,想瞧瞧你这个让摄政王甘愿入赘的人是个什么样的,才让人叫你过来。如今见过了,我很喜欢你,以后你没事就多进宫陪我坐坐,我一个人也挺寂寞的。”   她又说,“那你现在便去找摄政王吧,这么急着入宫找他,多半是有事儿,我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   景飞鸢听得一愣。   太后娘娘还真的只是好奇想看看她啊?   说这么会儿话就让她走了?   景飞鸢又好笑又喜欢太后这个性情中人,起身行礼,“好,只要嫂子不嫌烦,我以后便经常来吵嫂子,到时候嫂子可不要让人把我轰出去啊。”   秦太后噗嗤一笑,“轰你出去?我哪儿敢啊,前脚轰你,摄政王后脚就得来找我拼命,我可不想招惹他。”   景飞鸢害羞垂眸。   秦太后又转头对身旁的宫女说,“来啊,把我匣子里珍藏的玉如意拿来给摄政王妃。”   见宫女去了,秦太后对景飞鸢说,“那玉如意是先皇当年赏赐给我的,说是江南一户子孙繁茂的大家族上贡的,能让女子好孕。弟妹你拿回去放床头,来年给我们家小皇帝添个堂弟堂妹,也省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总念叨没弟弟妹妹陪他玩。”   景飞鸢心里一片熨帖。   这个太后嫂子,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她欠身行礼,“多谢嫂子厚爱,我一定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让皇上有弟弟妹妹可哄。”   说话间,宫女将玉如意捧来。   景飞鸢上前接过温柔的白玉如意,再次谢恩后,又与秦太后说了几句话,才捧着玉如意离开慈安宫。   刚走出慈安宫不远,景飞鸢就看到宫墙尽头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大步走来。   她停下脚步。   她在太后宫里才坐了这么会儿,她的王爷夫君就这般迅疾地赶来护她了?   恐怕是张玄一去,他立刻就扔了奏折大步跑来的吧?   景飞鸢心中甜蜜,她含笑看着她的王爷夫君急匆匆走来,走着走着又跑起来,好像生怕她在慈安宫被欺负了似的。   直到那人一抬头看到了她,四目相对那一刹,那人才蓦地放缓了脚步。   遥遥确定了她安然无恙,那人一瞬间整个放松下来。   放松过后,那人对她轻轻一笑,然后又迈着大步飞快朝她奔来。   “鸢儿——”   看着他翻飞的衣袂,听着他温柔入骨的嗓音,等着他飞快靠近自己,景飞鸢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就觉得,心跳得好快。   她受心底那种情绪的影响,转手就将玉如意交给了谭嬷嬷,然后噙着笑拎着裙摆也奔了过去。   “王爷!”   两人一同眉开眼笑地朝对方奔跑,而两人身后,各自有一个小团子乐颠颠地追着他们跑,场面一时间变得温馨又滑稽起来。   两人都没理会旁人,眼中只有彼此。   终于靠近后,景飞鸢还碍于边上有人,不敢扑进姬无伤怀里,可姬无伤却不管不顾,握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鸢儿!”   姬无伤箍紧景飞鸢的腰,低头看着她,漆黑眼眸里荡着满满的欢喜。   景飞鸢贴在他胸前,仰头对上他眼中的绵绵情意,也不由抱住了他的背脊,甜甜喊他,“王爷——”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让宫墙两边的太监宫娥们都被这暧昧气氛羞得红了脸颊,纷纷转过身去面向宫墙,不敢多看。 第251章 他们恩爱,羡煞旁人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以前怎么没发现王爷是个这么放浪的人?   哪有在宫廷之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   就是皇上和贵妃当年也没有这样过呢,要亲近躲进房间里亲近嘛,让他们这些过路的怎么好意思看嘛……   太监宫女们一边觉得害羞不好意思,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扭头去看摄政王和王妃。   看清摄政王眼中的爱意,宫女们羡慕得要命。   摄政王妃好幸福呜呜呜!   王爷这种充满了爱意的眼神真的好让人心动!   简直能将人溺死在那样的眼神里好不好?   这时候,迈着小短腿的小皇帝姬明曜终于追上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皇叔皇婶,然后盯上了皇婶身后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崽崽。   嘿嘿。   胖崽崽!   嘿嘿!   皇叔抱皇婶,那他就抱胖崽崽!   姬明曜一扭身就从皇叔身后窜出来,“哇”的一声非常夸张的做鬼脸吓唬小鲸鱼,小鲸鱼正想蹦蹦跳跳去抱娘亲,忽然被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坏蛋哥哥吓了一跳,小身子都跟着一跳!   他一跳过后,见姬明曜冲过来,吓得嗷呜一声转身就跑。   姬明曜嘿嘿笑着冲上前,一把将胖崽崽抱住!   他得意地笑,“抓住你了!皇叔的崽崽!朕的弟弟!嘿嘿嘿小鲸鱼!”   小鲸鱼吓得直挣扎,“嗷呜——”   姬明曜丝毫不松,“不许跑!皇叔抱皇婶多久,你就要给我抱多久!”   说完,他转头冲姬无伤得意的大笑。   “……”   姬无伤正拥抱着他心心念念的鸢儿,忽然听到姬明曜的大笑,他缓缓将视线从鸢儿身上移开,落在姬明曜身上。   看着姬明曜像个土匪一样抱着他家傻儿子不撒手,他不由扶额。   晦气!   他怎么有个这么讨人嫌的侄子!   讨嫌侄子故意学他,这让他还怎么好意思抱着鸢儿不松手?   姬无伤瞪了一眼姬明曜,然后低头在景飞鸢耳边说,“他真的好烦,我想多抱你一会儿都不行了,烦死了,还好我们小鲸鱼不像他——”   景飞鸢忍不住笑了。   姬无伤轻啧一声,“你别笑,真的很烦,整天看到他在我面前上蹿下跳,我都害怕生孩子了,毕竟他是我亲侄子,我真怕我亲儿子将来会像他。”   景飞鸢没忍住,笑出声来。   姬无伤又好笑又郁闷,温柔拍了拍景飞鸢的背脊后,将人松开。   他看向姬明曜,“皇上,放开你弟弟。”   姬明曜故意抱着小鲸鱼蹭了蹭那滑溜的小脸,“不放!皇叔你刚刚肯定在跟皇婶说朕坏话,肯定!”   景飞鸢也看着小皇帝,好笑道,“皇上,您皇叔说您坏话,您就报复皇叔家的小弟弟啊?”   她弯下腰,故意说道,“那您这样,让皇婶怎么敢再生小弟弟小妹妹了?生下来岂不是要被皇上您掐小脸掐胳膊天天掐哭啊?”   姬明曜认真看着皇婶想了想,然后艰难地半抱半拖将小鲸鱼弄到皇婶面前,“哪,皇婶,你的崽崽还你。”   看着小鲸鱼飞快扑进皇婶怀里手脚并用地往皇婶身上爬,姬明曜没忍住摸了摸小鲸鱼的后脑勺,嘿嘿直笑。   小鲸鱼有了娘亲做靠山,回头凶巴巴冲姬明曜龇牙。   姬明曜又笑了。   好好玩的崽崽。   他仰头望着景飞鸢,一本正经道,“皇婶,朕把你的崽崽还给你了,你能不能今年就给朕生弟弟妹妹?像小鲸鱼一样可爱的弟弟妹妹!朕保证以后不欺负他们,绝对绝对不掐他们,最多……最多抱抱,摸摸,亲亲。”   他眼巴巴地说,“皇婶,你生吧,生吧,好不好?”   景飞鸢被这个可爱的小皇帝逗笑。   她弯腰望着小皇帝,温柔说,“好,皇婶答应你,一定会尽快给你生个弟弟妹妹玩,到时候让你皇叔起大名,你给弟弟妹妹起小名,好吗?”   姬明曜蓦地睁大眼睛。   他快要激动疯了!   哇!   他能给弟弟妹妹起名啦!   一个刚出生来到世上的娃娃,要因为他而拥有名字,而且这一辈子都得叫他起的名字,这是何等有意义的事啊!   姬明曜开心得原地直蹦,“好好好好!太好了!我答应!我一定给弟弟妹妹起最好听的名字!”   他开心得难以自抑,用力抱了抱景飞鸢之后,转身就拎着袍角往慈安宫跑,一边跑一边喊,“母后!母后!皇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嘿嘿嘿——”   “……”   景飞鸢身边,高大英俊的姬无伤扶着额一脸无奈地看着小皇帝跑远。   都做皇帝了,还如此不稳重,人来疯。   他摇摇头,一边摸小鲸鱼的脑袋,一边轻声问景飞鸢,“方才太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景飞鸢想起秦太后,雀跃地回答姬无伤,“没有,一点也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之前我也有些怕,可是见面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她竟然那么温柔那么平易近人!她方才还送了我一柄玉如意,还让我以后多进宫陪她。”   说完,她指了指谭嬷嬷捧着的如意。   姬无伤扭头看了眼玉如意,握着景飞鸢的手往来时路走。   他说,“秦太后的确是个挺不错的人,为人直爽,心思敞亮,再则,我如今是摄政王,手握重兵,她和小皇帝处处都得靠我,自然会更加殷勤待你。你若是喜欢她,以后可以与她多来往。”   停顿了一下,他又低声说,“你若是不喜欢她,那便待在家里不与她来往,她不敢说什么。”   景飞鸢点头,“好。”   姬无伤又侧眸问她,“好端端的,突然进宫找我,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景飞鸢欢喜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眸,“是!很急很急!而且是大喜事!”   姬无伤听到“大喜事”三个字,微微挑眉。   他故意瞥了一眼景飞鸢的肚子,低声打趣,“多大的喜事?莫非是有神仙恩赐,让本王这个无能的人得了个仙童,即将做爹了?”   景飞鸢红着脸颊吃惊地看他。   什么人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就问问远处那些宫女太监们,谁能相信这个看似冷清的王爷竟然在偷偷对她说这种话? 第252章 她红杏出墙,孩子是谁的   景飞鸢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嗔道,“王爷你别闹,找个安静适合说秘密的地方,坐下来我好好跟你讲。”   姬无伤环视一眼周围,知道鸢儿怕羞,便安分下来。   他牵着景飞鸢的手,带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尾巴,走了会儿来到御花园中央的凉亭里。   他说,“这里四面空旷,无人靠近偷听,最适合说秘密。”   他解开披风垫在冰冷的石凳上,按着景飞鸢坐下来,“好了,那就请王妃好好跟我讲讲,你有什么大秘密大喜事要跟我说——”   景飞鸢点头。   她倾身靠近姬无伤,在姬无伤耳边激动地说,“王爷,我找到了国师后人。”   “……嗯?”   姬无伤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地望着景飞鸢。   他听清楚了,但是他不敢相信。   他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命人找了这么多年的国师后人,一直没找着,鸢儿不过是个整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姑娘家,竟然毫不费力就替他找到了国师后人?   他盯着景飞鸢好一会儿,才一把抓住景飞鸢的胳膊,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说,你找到了谁?”   景飞鸢含笑望着姬无伤。   她贴着姬无伤的耳朵,再次重复,“我说,我找到了王爷你一直在找的国师后人。”   姬无伤再次听到,才终于敢相信这件事。   他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攥紧景飞鸢的手指,迫不及待问道,“在哪儿?怎么找到的?”   景飞鸢啧了一声,“在哪儿?在我们家,人家就是你今儿早晨还一脸厌烦不屑见,说要冷一冷他的郑知恩——”   姬无伤再次惊到了。   竟然是郑知恩!   谁能想到,老皇帝派来冒充他儿子对他别有用心的人,竟然就是能为他解除诅咒的国师后人?   “哈哈哈哈——”   反应过来之后,姬无伤顿时大笑出声!   狗皇帝肯定不知道郑知恩的身份!   那老东西若是知道自个儿竟然糊里糊涂亲手把解除诅咒的国师后人送到了他身边,一定会气得捶棺材板破口大骂吧?   国师后人出现了,一直以来压在姬无伤心口的枷锁忽然解开,姬无伤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   他一把拥住景飞鸢,笑道,“鸢儿可真是我的福星,之前我发病进入疯狼状态,是你出手救了我,如今刚成亲,你就再次为我找到了国师后人,我上辈子究竟行了什么善,才能娶到你,嗯?”   景飞鸢靠在他怀中,含笑默认了自己是福星。   姬无伤低头问她,“鸢儿,你是怎么弄清楚郑知恩的身世的?他自己跟你说的?这个消息确定可信吗?”   景飞鸢转头看向凉亭外面陪小鲸鱼摘花的谭嬷嬷。   她感叹道,“王爷你一定没想到吧,谭嬷嬷竟然是国师府的下人,她当年与国师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郑知恩——”   姬无伤的确没想到。   他吃惊地望向谭嬷嬷。   景飞鸢又说,“之前谭嬷嬷说起郑知恩的身份,我太激动了,想立刻进宫告诉你这件喜事,便没有仔细听谭嬷嬷说起她在国师府的过往,王爷你可要与我一起听听?”   姬无伤点头,“好,本王也听一听这段往事。”   景飞鸢抬头望着姬无伤,笑道,“王爷,你想与我一起听谭嬷嬷的秘密,那你就得答应我,你要跟我一起保护我的嬷嬷,你不能伤害她,不能因为国师府的旧案牵连到嬷嬷和郑知恩,好吗?”   姬无伤挑眉,“好,你的谭嬷嬷,我护定了,至于郑知恩么,只要他识趣懂事,不与我作对,那么我便不为难他。”   景飞鸢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她转头冲谭嬷嬷喊,“嬷嬷,让张玄和陈嵩陪着小鲸鱼玩,你进亭子里来,我和王爷有话问你。”   谭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点头。   她拉着小鲸鱼的小手交给张玄和陈嵩,看着两人像护小鸡崽一样护着小鲸鱼,这才步入亭子里。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姬无伤。   她怕这个王爷会因为她和儿子跟国师府的关系而为难她。   景飞鸢温柔说,“嬷嬷你别怕,王爷已经答应我了,你这个人,他护定了,至于郑知恩,只要他不与王爷作对,王爷也会护着他。”   谭嬷嬷一愣,立刻跪下来磕头谢恩。   “多谢王爷,多谢小姐!”   景飞鸢拉着她起来,指着旁边的石凳让她坐下。   “嬷嬷,你把你之前没有讲完的事,继续跟我和王爷讲一讲吧,就是你和国师以及郑知恩之间的事——”   “好的小姐。”   谭嬷嬷点头答应。   她之前已经跟郑知恩讲述过一次,此时再次讲述,她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她从她被继父强迫,被国师夫人搭救,被送上了国师的床,怀上了国师的孩子,一直讲到她的孩子被调换,她被迫带着国师夫人的孩子去了乡下,几年以后才得知自己的孩子早就已经夭折……   说完这些陈年旧事,谭嬷嬷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景飞鸢,“小姐,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我浑浑噩噩晕倒在街头,被送到景家药铺,认识了你,然后留下来做了你的嬷嬷,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景飞鸢红着眼眶,心疼得要命。   她没想到,她的嬷嬷竟然经历过这么悲惨的往事。   她抱住谭嬷嬷,轻声说,“嬷嬷,都过去了,不好的事情全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和你的儿子重逢了,你能好生弥补他,你们母子俩还有下半辈子能互相温暖,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谭嬷嬷垂眸看着景飞鸢,哽咽道,“多谢小姐,我能跟郑知恩重逢,都是托小姐的福,若不是我认识了您,我又怎么会在您家里见到郑知恩呢?”   一旁,姬无伤也轻轻拍着景飞鸢的背脊。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谭嬷嬷。   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老人家,竟然有着这样跌宕起伏的往事。   他耐心拍着景飞鸢,安抚着景飞鸢的情绪。   等景飞鸢和谭嬷嬷都冷静下来后,他才握着景飞鸢的手指,抬头问谭嬷嬷——   “你可知道,当年国师夫人红杏出墙生下的那个孩子,其生父究竟是谁?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 第253章 那孩子竟是皇室血脉!   听到这话,景飞鸢也蓦地看向谭嬷嬷。   她也想知道,国师夫人红杏出墙的对象到底是谁。   听说那位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生得英俊,还权倾朝野,能让国师夫人背叛这样完美的国师,偷偷与那个奸夫偷情,那奸夫到底会是谁?   谭嬷嬷摇头。   她说,“我不知道,我当年只是一个被国师夫人利用的卑贱下人,连她的心腹都算不上,她自然不会将这种隐秘之事告诉我。”   景飞鸢有些遗憾。   可惜了。   国师夫人已死,恐怕当年的事已经彻底掩埋,再也无人能说清楚那个孩子的身世了。   即便她是重生的,她也一样不知道这个隐秘。   前世的京城一片平静,谭嬷嬷和乡下那个孩子一家死得无声无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没在京城引起任何波澜。   想到那个孩子,景飞鸢问谭嬷嬷,“您在乡下那个孩子,过几天也该来京城了吧?”   谭嬷嬷点头,“是,我刚给他去了信,三五天就该到了。”   景飞鸢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谭嬷嬷说,“村里人的名字都普通,我给他起名阿牛,谭阿牛。”   景飞鸢失笑,这名字的确挺普通,挺有乡土气。   她侧眸看向姬无伤,发现姬无伤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捏了捏姬无伤的手指,“王爷?”   姬无伤这才回神。   他回握住景飞鸢的手指,然后看向谭嬷嬷。   看了几息,他忽然说,“方才鸢儿去见太后娘娘,谭嬷嬷你可去了?”   谭嬷嬷一怔。   她蓦地望着姬无伤。   想到她自己之前见到太后娘娘时的第一反应,她有些期待地问,“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无伤盯着谭嬷嬷的眼睛,一字一顿,“那位太后娘娘,你瞧着可眼熟?”   谭嬷嬷听后,猛地一拍大腿!   她激动地说,“原来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王爷您也觉得太后娘娘跟国师夫人容貌极其相似对吧?哎哟,我方才随着小姐进去,一看到那个太后娘娘我就吓到了!长得太像了,她跟国师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国师夫人死而复生了!”   姬无伤听到这话,瞳孔紧缩。   他问,“你确定,国师夫人跟秦太后容貌相似到那种地步,就跟一个人似的?”   谭嬷嬷连连点头,“确定!要不是年龄对不上,如今的秦太后就活脱脱是当年的国师夫人,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姬无伤点头。   他又问谭嬷嬷,“当年国师夫人让你带着她的孩子离开,可有给你和孩子什么信物?”   谭嬷嬷摇头,“国师夫人什么也没有给我,就只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去乡下置办个房屋,再置办十几亩地,带着孩子过一辈子普通的乡下人生活。”   姬无伤皱紧眉头。   什么信物都没有啊,那就不好查了……   他应了一声,示意谭嬷嬷,“好,本王知道了,嬷嬷去陪小鲸鱼吧。”   谭嬷嬷起身行礼。   离开之前,她小心翼翼问道,“王爷,请恕我多嘴一问,秦太后与国师夫人是什么关系啊?”   姬无伤回答她,“国师夫人姓秦,是前些年告老还乡的秦老丞相膝下之嫡长女,而秦太后是丞相府对外所说的嫡次女,所以,秦太后与国师夫人是一母所出的亲姊妹。”   谭嬷嬷恍然大悟,“嫡亲姊妹啊,难怪长得那么像!”   解开了心中疑惑,谭嬷嬷行礼后识趣离开凉亭。   等谭嬷嬷走了,一直没说话的景飞鸢侧眸看着姬无伤。   她低声问道,“怎么了?从你听到国师夫人背叛国师为奸夫生下了一个孩子,你的脸色就不对劲了,莫非,你知道国师夫人当年那位奸夫是谁?”   姬无伤揉了揉眉心。   沉默好一会儿后,他才低声说,“我担心,那个谭阿牛是前些天刚死的老皇帝留下的种,他是皇室血脉,是我的亲侄儿。”   景飞鸢一愣,随即蓦地睁大眼睛。   她低呼道,“你的意思是,当年给国师戴绿帽的,是你那混账皇兄?”   姬无伤点头,“有这个可能性。”   他转头望着慈安宫的方向,眼神悠远,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   他缓缓说道——   “早些年因宫廷倾轧,我被人所害,从小不在京城,当年国师府被满门抄斩时,我正在从边关回京城的路上,等我回京时,国师府所有人已经死了,因此,我并未见过那位国师夫人长什么模样。”   “回京为父皇送终后,我便又去了边关,谁料我十六岁第二次从边关回京时,居然很巧合的在城外捡到了一个女子。”   “她就是如今的秦太后。”   “当时,她还只是一个重伤昏迷的不知名少女。”   “我将昏迷的少女带回安亲王府,一进门就瞧见了在王府等我的皇兄。”   “皇兄本来是要上前与我说话,不料,看到我身后侍卫抱着的昏迷女子时,他忽然就愣住了,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那昏迷的女子,许久不眨一下眼睛。”   “直到我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回神以后,他便直言不讳说他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了,说如此貌美的女子生来就该做皇帝的女人,他要立那女子为妃。”   “我知皇兄这人心性凉薄靠不住,怕他见色起意轻薄了那女子又不肯负责,便拒绝将那女子交给他,说此女是我在城外所捡,如今重伤昏迷,要不要入宫为妃得等她醒了以后自己说了才算,我无权做主。”   “皇兄一听,怒气冲冲甩袖离开。”   “而就在皇兄离开半个时辰后,丞相府来了人。”   “领头的是相府管家,他说我捡到的那个重伤昏迷的女子是他们相府的二小姐,说他们二小姐一出生身子就弱,从小就被丞相寄养在道观,如今不知为何下了山还受了伤,他们奉命来带二小姐回相府。”   “对此说法,我自然是质疑的,毕竟此前我从未听说过丞相府有个二小姐。”   “可是,相府很快来了第二拨人。”   “来的是深居简出的丞相夫人。”   “那位丞相夫人一露面,我就相信了我捡到的女子是丞相府二小姐,无他,太像了,那就是母女俩。” 第254章 她是个可怜的替身!可笑   “堂堂的丞相夫人亲自来领长得跟她相似的二女儿,我自然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于是我便将那女子交给了丞相夫人。”   “没几天,满京城都知道了,丞相府从小离家的二小姐回来了,丞相府还送了厚礼来我王府,感谢我对他们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那时候性子淡,这些与我不相干的事我没当回事,在京城交接完就又一次回了边关。”   “后来,我十八岁再次回京城时,那位二小姐不知怎地看上了我,她让秦丞相登门主动提亲,我婉拒过后,她便入宫做了妃嫔,从此盛宠不衰,宠冠后宫十年整。”   “人人都以为,我那皇兄爱极了秦贵妃,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谁能想到,不久前皇兄去世那天,他竟然丧心病狂给我下/药,命令秦贵妃来勾引我,让秦贵妃用身子来笼络住我,好叫我扶持姬明曜登基……”   姬无伤说到这儿,便听见景飞鸢骂了一声——   “无耻,荒唐。”   姬无伤失笑。   的确是无耻,荒唐。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消消气,我知道我那皇兄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当时他给我的药,我没喝,而秦太后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慕艾的少女,十年过去她对我早已没了情意,那时候她又贵为贵妃,怎么会做那等自轻自贱的事?因此,老皇帝白忙活一场,我与秦太后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姬无伤顺口将秦太后曾爱慕过他的事过了明路,又顺带澄清了自己与秦太后的清白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可不想鸢儿今后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就误会了他和秦太后的关系。   他是清清白白的,只爱鸢儿一个。   他温柔将景飞鸢拥入怀中。   他说,“鸢儿,听了我说的这些,你觉得我那死鬼皇兄对秦太后的态度,奇不奇怪?”   景飞鸢努力压下对老皇帝的怒火。   将姬无伤方才所说的话仔细想了一遍,景飞鸢点头。   “奇怪极了。”   “说老皇帝对秦太后一见钟情,爱惨了秦太后吧,那他为什么要如此践踏秦太后,让秦太后用身子来笼络你?”   “寻常男子都舍不得让自己深爱的女子去勾引别的男人,何况他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他难道没有一点霸道的占有欲吗?他这样糟践秦太后,哪里像是爱惨了秦太后的样子?”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往下说。   “再仔细想想,你说当年你带昏迷不醒的秦太后回安亲王府时,老皇帝一见她就直勾勾盯着她,看得极其入神,全然忘了自己的皇帝身份……他一个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见多了美人,怎么会如此失态?如今联想一下,他的入神,倒像是认识那张脸,他以为他见到了故人,被惊到了。”   景飞鸢抬头看着姬无伤。   “王爷,你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方才你听到谭嬷嬷说已逝的国师夫人跟秦太后长得一模一样,你才会突然联想到,老皇帝会不会就是国师夫人当年那个奸夫,他深爱着国师夫人,国师夫人死后,他时隔几年再次见到一张跟国师夫人一模一样的脸,才会那么震惊失神,才会当即就要人家进宫为妃——”   姬无伤点头,“你说得对。”   他又补充道,“还有一点,那位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容貌英俊,有权有势,他已经足够完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奸夫能让他的妻子红杏出墙背叛他呢?”   他啧了一声,“若那奸夫是当时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那奸夫许给国师夫人让她做皇后的美梦,这种情况下,国师夫人会红杏出墙才不那么奇怪……”   景飞鸢也点头。   她说,“我方才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奸夫才能让国师夫人背叛那么完美的国师,还要冒着通奸被浸猪笼沉塘的危险非要为那奸夫生下儿子……”   她喃喃道,“如果奸夫是太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室血脉,她以为她能凭借这个孩子做皇后,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姬无伤点头。   他转头看向花丛里的谭嬷嬷,低声说,“谭嬷嬷说,她养在乡下那孩子谭阿牛还有三五天就到京城了,到时候我们好好见一见那个谭阿牛,看看他与我那死鬼皇兄,与小皇帝姬明曜,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   景飞鸢嗯了一声。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那个谭阿牛了。   若她们方才的猜测是真的,谭阿牛可就是老皇帝流落在外的大儿子,是姬明曜的哥哥,是姬无伤的亲侄子——   景飞鸢看向慈安宫的方向。   她皱紧眉头,有些担忧。   若谭阿牛真的是老皇帝的骨血,这个太后娘娘会允许谭阿牛认祖归宗吗?   姬明曜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可谭阿牛已经二十一了,谭阿牛会成为姬明曜最大的威胁,势必会成为秦太后的眼中钉……   这种情况下,秦太后会不会派人暗杀谭阿牛?   老皇帝之前怕姬无伤扶持亲儿子登基,都能让人暗杀姬无伤的儿子,让郑知恩来冒充姬无伤亲儿子,如今的谭阿牛可比姬无伤儿子的威胁还大……   景飞鸢眼前浮现出秦太后那张美丽的脸颊。   想到姬无伤跟她说的那些,她忽然有些怜悯秦太后。   她靠在姬无伤肩上,轻声说,“说起来,秦太后做贵妃这些年所谓的盛宠不衰,其实一直是在做人家的替身,对吧?老皇帝把她当成了求而不得的国师夫人,所以自己强盛时能宠她,快死时又能毫不犹豫将她送给你,让她用身子来勾引你……若真是如此,那秦太后真的很可怜。”   姬无伤低头看着自己单纯善良的小妻子。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鸢儿的肩,笑道,“若秦太后真的是替身,那她自然是可怜的,可是,她如果不是替身呢?”   景飞鸢一愣。   她抬头迷茫地望着姬无伤,“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无伤看着她迷茫小白兔的可爱模样,没忍住亲了亲她脸颊。   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直到景飞鸢躲开了脸,他才笑着停下。   他拥紧景飞鸢,低声说,“我的意思是,这个秦太后,跟当年的国师夫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呢?” 第255章 去乡下接皇室血脉   景飞鸢被这话惊呆了。   她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国师夫人应该是跟谭嬷嬷差不多的年纪,今年四十上下,可秦太后不是跟你一般大么,不到三十,这年龄根本就对不上啊!”   姬无伤低头看着她,轻轻笑道,“年龄?我们被年龄迷住双眼的事,又不止这一桩。”   他低声说,“你便瞧瞧郑知恩,他看上去才四岁,谁能想到他已经二十一了?既然郑知恩都能服用那种药停止生长发育,那,别人有没有可能也跟他一样?”   景飞鸢张了张嘴,忽然哑口无言。   是啊。   他们身边已经有郑知恩这个例子了,又凭什么不能多秦太后一个?   她想了想,问姬无伤,“国师夫人当年被斩首的时候,多大年纪?”   姬无伤回答,“应该是二十四五的样子。”   景飞鸢喃喃道,“二十四五……你后来在城外救下昏迷不醒的秦太后时,她跟你差不多大,十六岁……若国师夫人诈死后立刻服用了药物,将容貌永远固定在这个年纪,那么二十四五的她在脂粉妆容的遮掩下装扮成十六岁,的确也能蒙混过关……”   姬无伤点头,又补充道,“我在想,当年皇兄见到十六岁的秦太后σw.zλ.就已经动了将人纳入后宫的念头,那他之后两年为什么没有行动?他为什么要等到秦太后十八九的时候才将人纳入宫中?是不是秦太后当时的年纪装扮成十六岁小姑娘还是太勉强了些,仔细观察之下很容易露馅,若置身于后宫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很难瞒住她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躲在丞相府闭门不出熬了两年多再进宫?”   景飞鸢想了想,这个猜测倒也有一点可能性。   十六岁的姑娘还是少女,还是稚气未脱的,正在发育中的小女孩,可十八九却已将将成年,很多女孩子这个年纪已停止了生长发育,容貌定格。   所以,当二十四五岁的姑娘装扮成十八九的年纪,的确很难再露馅。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秦太后也太可怕了。   能从满门抄斩的死境中脱身,又能以新的身份重新入宫登顶做了贵妃甚至做了太后,这个女人就不是方才表现出来的那么直爽无害了。   只不过——   景飞鸢抬头望着姬无伤,皱眉说,“不过我不明白,若秦太后就是国师夫人,是老皇帝一直爱着的人,那他临终前为何要让他心爱的女人来勾引你?这说不通。”   姬无伤亲了亲她的额头,“方才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还需要我们去一点点证实,或许在我们证实的过程中,这些疑惑会慢慢得到答案。”   景飞鸢点头。   现在只是猜测,她们还要找到证据。   若是要确定秦太后的年纪,她倒是可以通过逆天的药玉空间来作弊。   只要让她接触到秦太后,小玉就能通过秦太后的骨龄判定她如今的真实年纪。   就像小玉能看破郑知恩的假象迷惑,一眼看穿郑知恩已经二十一岁了一样。   不过——   今日她刚见过秦太后,不宜再次前往。   过两日吧。   等谭阿牛来了,她和姬无伤确定了谭阿牛跟先皇是亲生父子,那时候她再进宫给秦太后请安,借机看一看秦太后的骨龄。   景飞鸢伸了伸懒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是继续回太极殿办公,还是随我一同回去见郑知恩?”   姬无伤毫不犹豫,“回去,这些奏折没我批阅,朝堂也乱不了,可是没有国师后人为我解除诅咒,我便过不了安生日子。我的事,比小皇帝的朝堂重要。”   景飞鸢失笑。   她摸着姬无伤的脸颊说,“我之前还担心,若是你解除了诅咒从此再没有每个月发病的后顾之忧,你会不会谋反做皇帝,现在看来,你没有做皇帝的心思,因为你把你自己看得比朝堂和家国重要,随时都能当甩手掌柜,哪里像个皇帝样?”   姬无伤眼里划过一抹暗芒。   谋反?   做皇帝?   若是他真的能解除诅咒,从此再没有后顾之忧,那么,他当然也会有更进一步的野心。   他那狗皇兄是父皇母后亲生的,他就不是了么?   他也是皇后嫡出。   甚至论才学论武功论治国的智慧,他比狗皇兄更出色。   当年母后还没去世,父皇还没被妖妃蛊惑得昏庸失德时,父皇曾被无能的狗皇兄气得失去理智摔杯子大骂,骂狗皇兄只是中庸之辈,十几岁了还一事无成,不像他,几岁就已经初露峥嵘,有帝王之象。   若不是因为父皇这话在狗皇兄心里扎了一根刺,后来妖妃横行时,狗皇兄也不会为了讨好妖妃便狠心将他这个亲弟弟丢进狼窝里,谋害他的性命……   姬无伤垂眸。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   就说现在。   相比起才八岁至少还要十年时间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的姬明曜,他这个皇叔更有做皇帝的资格。   与其劳心劳力辛苦辅佐别人,何不,自己上呢?   姬无伤没有将心思说给景飞鸢听。   他的小妻子年纪还是太小了,这种事,他怕吓到妻子。   毕竟自古谋反就牵扯极大,一不小心就会死伤无数,他怕他的妻子胆子小,见他有谋反的心思就要抛弃他。   姬无伤没事人一样,拉着景飞鸢的手起身,“鸢儿说得对,你夫君我如今就是个只想享清闲的人,什么皇帝朝堂,不管它,走,回家。”   景飞鸢与他十指相握,一同走出凉亭。   他们含笑来到小鲸鱼身边,温柔哄着小鲸鱼。   小鲸鱼很听话,明明还想再玩会儿,可是爹娘喊他回家了,他立刻就抛弃了美丽的花花,拉着爹娘的手,开开心心离开。   ……   一刻钟后。   景家。   姬无伤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吩咐陈嵩,“你立刻跟谭嬷嬷乘坐马车回王府,叫上十个侍卫,随谭嬷嬷一同前往她老家,接上她乡下的儿子马不停蹄赶回来。”   陈嵩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向来最听王爷的话,立刻拱手应是。   旁边,景飞鸢也在跟谭嬷嬷说话。   “嬷嬷,如今就辛苦你一趟了,你随王府侍卫亲自去将谭阿牛接回来,我们有事要找他确认,很急的事。”   谭嬷嬷一愣。   她隐约猜测到,王爷和小姐这么着急接阿牛,可能跟阿牛的身世有关系,甚至可能跟秦太后有关系…… 第256章 他还有隐藏的秘密身份!   她没敢多问。   事情牵扯到了太后娘娘,不是她一个下人能问的。   她点头答应,“好的小姐,我这就去,那我走以后,我们家郑知恩就麻烦小姐帮我照顾一下了,请您告诉他,我是替小姐和王爷办事去了,并不是我喜欢阿牛比喜欢他多,我很快就回来陪他——”   景飞鸢点头。   看着谭嬷嬷坐上马车随陈嵩离开,景飞鸢微叹。   慈母心,真让人感动。   哪怕刚刚跟郑知恩相认,谭嬷嬷仍旧将郑知恩放在了首位,生怕这一走会让郑知恩失望寒心,所以才再三求她。   等马车驶远,景飞鸢和姬无伤便将小鲸鱼交给正在药铺里忙活的景寻鹤照看,他们二人则直奔郑知恩待着的房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郑知恩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想看看他的亲生母亲的喜好。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去。   他以为是谭嬷嬷回来了,又高兴又别扭地背着小手来到房门口,一边开门一边说,“回你自己房间,还敲什么门啊……”   结果门一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是景飞鸢和姬无伤,他愣住了。   咦?   不是他娘,是摄政王和王妃?   这两人来干什么?   郑知恩警惕地看了一眼两人,心想,这两人总不可能是知道了他国师后人的身份才过来的吧?   不,他娘应该没那么蠢,明知道国师府是被皇家下旨满门抄斩的,还要将他国师后人的身份告诉皇家人,那不是送他上断头台么?   郑知恩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笑着说,“王爷,王妃,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他看向景飞鸢,眼神期待,“是不是谭嬷嬷替我求了王妃,王妃答应来帮我治病了?”   景飞鸢低头看着这个小矮子,弯起嘴角,“治病的事等会儿再说,我们先来说说,你是国师后人这事儿。”   “……”   郑知恩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说啥?   他娘竟然真的那么蠢,竟然真的把他的身份告诉了这两人?   不是,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娘啊!   啊啊啊啊要疯了!   气疯了!   郑知恩呆愣一瞬,反应过来后就立刻闪身猛退!   他一边做好防御的姿势,一边冷冰冰盯着姬无伤,“你们既然知道了我 身份,那还能说什么好话?说你们想怎么取我性命是不是?”   郑知恩的突然变脸,让景飞鸢无奈。   她不会武功,便没有逞强往前凑,微抬下巴示意姬无伤自己去解决。   姬无伤捏了捏她手指,上前一步跨进门槛,呈保护的姿势将她挡在身后。   然后,姬无伤平静看向郑知恩。   “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他慢条斯理道,“你既然听令于本王的皇兄,就该知道,当年国师府被满门抄斩时我还在行军路上,下旨杀人的是我那死了十几年的父皇,或许其中还有我刚死的皇兄栽赃陷害,这是他们造的孽,与我绝无关系。”   他摊手示意郑知恩坐下,“来,与本王坐下聊聊,本王既然只身一人带着王妃来此,就没有擒拿你的念头。”   郑知恩皱紧眉头。   他怀疑地盯着姬无伤看了看,“你让开,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埋伏——”   姬无伤挑眉,伸手温柔拉着景飞鸢的手让开,随后抬腿一脚就霸气的将门扉踹塌下去!   门扉轰然倒地,露出外面空无一人的院子。   郑知恩再三确定,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在距离景飞鸢姬无伤最远的地方坐下,臭着脸非常不高兴地问,“是不是我那想送我去死的亲生母亲,跑去乐颠颠将往事跟你们吐露得一干二净?她人呢?出卖了我,不敢来见我?”   景飞鸢差点笑了出来。   她忍笑温柔说道,“这事儿的确是谭嬷嬷告诉我们的,但是,嬷嬷没有送你去死的念头,她是信任我这个被她一手带大的小姐,知道我一定能保护你们让你们毫发无伤,所以才会坦然将往事告诉我。”   郑知恩哼了一声,“但愿你能说到做到,让我们毫发无伤。”   景飞鸢郑重点头,“我能做到,我不仅会护着你,还会为你解毒治病,让你做回正常人。”   郑知恩抬头。   对上景飞鸢那双清透极其可信的眼眸,他浑身竖起的冰冷尖刺又收起了不少。   他别扭地哼了一声,又问,“她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景飞鸢说,“我和王爷想知道国师夫人当年偷人所生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亲骨肉,所以让谭嬷嬷与王府侍卫亲自去乡下接人了——对了,谭嬷嬷方才再三求我,让我一定要转告你,她只是去替我们办事了,并不是喜欢乡下那孩子比喜欢你多,她最喜欢你了,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陪你。”   郑知恩听到这话,愣了愣,然后眼中泄露出丝丝羞愤!   他都二十一岁的人了,又不是真正四岁的孩子,干嘛用这种哄小孩的口吻跟他说话?   还最喜欢他,呸,谁稀罕!   他别扭地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她去就去呗,谁管她?正好我也想知道国师夫人的奸夫是谁,我想知道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为了保护谁的孩子才处心积虑偷梁换柱搞这一切!”   说完,他一甩头发,转头问姬无伤,“王爷,你既然不杀我,那你想跟我谈什么?谈吧。”   姬无伤平静地打量着郑知恩。   几息后,他问,“谭嬷嬷说你当年夭折了,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你是因何中毒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郑知恩又皱了皱眉。   姬无伤问他这些做什么?   又不想做他爹,那还管这么多。   腹诽过后,郑知恩还是老实回答了姬无伤。   “据我师父所说,我当年是被人抛弃到乱葬岗的,是师父把我捡回了山里,把我丢给仆人养大。”   “我师父是个邪医,专门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他养孩子就是为了给他试药。”   “而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要研究一种能让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药,我被他拿去试药,结果就成了这样子。”   姬无伤听到这,眼中光芒一闪。   长生不老……   青春永驻……   如果秦太后就是当年的国师夫人,那么,这个女人现在是不是就算得上青春永驻了?   如此说来,郑知恩的师父,莫非就是给国师夫人研究青春永驻这种药的人?   她们俩是一伙的?   根本没有什么夭折后被抛弃乱葬岗,郑知恩从一开始就是被国师夫人送给那个邪医做药童的……   那么,那个邪医是谁呢?   能研制出这么逆天的药物,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除了邪医这个身份之外,他在京城还有没有另外的神秘身份? 第257章 难道他的生父还活着?   能跟“神秘医术”四个字挂钩的,姬无伤脑子里只浮现出了两个人的模样——   第一个,自然是坐在他身边的鸢儿。   他的怪病看遍了天下名医,谁都没办法,可是鸢儿一颗药丸子就稳定了他的疯病,让他能恢复神智,神奇吧?   而且,鸢儿还可以取别人的神智来为小鲸鱼治疗先天心智不足,这一手,他虽然还未曾证实,可他相信鸢儿不会说大话,鸢儿必定有这样的本事,这医术也神奇吧?   所以鸢儿是他心目中拥有神秘医术的第一人。   至于第二人……   那就是当年的国师。   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拥有秘术能给他下这种奇奇怪怪的诅咒,让他得这种怪病,这算不算拥有神秘的“医术”呢?   国师的这种旁门左道,跟郑知恩停止生长发育,是不是有一丝丝相似之处?   一想到国师,姬无伤自然就又想到了国师夫人。   若是国师夫人当年都能逃脱满门抄斩的命运,那么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有没有可能也逃出生天了?   不过让他动摇的是,若那个邪医是国师的话,国师一定知道郑知恩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会用自己的亲骨肉来试药么?   而且,若那个邪医是国师的话,国师怎么会给国师夫人服用那种青春永驻的药,又让国师夫人出现在他姬无伤当年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国师夫人跟皇帝奸夫在王府相见,再续前缘?   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妻子重新回到奸夫身边,还做奸夫的贵妃?   这……   有可能吗?   若这件事是真的,邪医就是国师,那么国师做这一切唯一的目的一定是——   复仇。   想到这儿,姬无伤问郑知恩,“你师父呢?”   郑知恩冷笑,“死了。”   姬无伤盯着他,“哪一年死的?”   郑知恩不耐烦地看了眼姬无伤,“四五年前吧,反正我一直装孙子讨好他求着他教我武功,等把他的武功全都学会了,然后一看他不顺眼我就杀了他,又一把火烧了他的魔窟,卷走他的金银财宝跑了。”   怕姬无伤还追问个没完,他索性自己一股脑说道,“跑出来以后我就四处寻访名医想治我这侏儒症,结果没多久就被先皇的人遇到了,他们说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那里有人能治我的病,我就投靠了先皇,就这样。”   姬无伤皱紧眉头。   真的死了?   他不相信。   那样一个能研究出神奇药物的能人,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杀死?   他抬头问郑知恩,“你确定,他真的死了?你可亲眼看到他烧焦的尸骨了?”   郑知恩一愣。   他认真想了想那陈年旧事,然后摇头说,“没有,杀了他和那帮为虎作伥的奴仆以后我就去搜刮了他的金银财宝,然后将他的房子点燃,等看到房屋燃烧起来,我就背着包袱转身离开了。”   他盯着姬无伤,“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那老毒物没死?”   姬无伤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师父这样一个医毒双绝又有超强武功的人物,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的。”   见郑知恩想反驳,姬无伤说,“我承认你的武功很高,可是,能把你教成这样的高手,他的武功只会比你更好,你想杀他,并不是容易的事——”   郑知恩翻了个白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也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反正我觉得他是死了的,他要是还活着,早就找我报仇杀掉我了,怎么会放任我这个逆徒逍遥快活?”   姬无伤没有跟郑知恩争辩。   毕竟那也只是他的怀疑,争辩太多无用。   他点头平静地,“行,那我再问你,我那皇兄让你假扮我儿子入我王府,目的是什么?”   郑知恩没有隐瞒。   “先皇让我潜伏在你身边盯着你,若你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摄政王,不谋反篡夺他儿子的皇位,我就按兵不动。若是你有谋反的意图,那么,我就用我的身份便利,一刀抹了你的脖子杀了你。”   姬无伤听到这话,眼神倏然变得冷漠。   他盯着郑知恩,“恐怕不止如此吧?他就没交代,若姬明曜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我以后,他要怎么对我?”   郑知恩愣了愣。   他摇头说,“先皇倒是没说过这个,不过他交待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必须在安亲王府待满十年,若是十年以后当今新皇没有其他吩咐,新皇准许我离开,那时候我才可以彻底离开。”   姬无伤听到这话,冷笑出声。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鸢儿,听明白我那皇兄的意思了么?他让郑知恩必须在我身边卧底十年,十年以后姬明曜就长大成人了,若是那个时候姬明曜想亲政,想除掉我这个摄政王,那么姬明曜就能直接给郑知恩下令除掉我,若是姬明曜不想对我动手,郑知恩才可以自由离开——”   他眼神狠厉,“他没有明白说出杀我二字,可是,他已经为他儿子准备好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就安插在我身边,随时取我性命!”   景飞鸢心疼地握紧姬无伤的手指。   她也替姬无伤觉得心寒。   先皇可是他的亲哥哥啊,一边在临死前求他摄政求他保护姬明曜,一边又将郑知恩这个杀人利器放在他身边,方便姬明曜随时杀他!   可怜他对姬明曜掏心掏肺,为朝堂尽心尽力,到最后,极有可能死在姬明曜手里,下场凄凉……   景飞鸢恍惚想起前世。   前世她是五年后被害死的,死后又做了四年的鬼,记忆到此,她就重生了。   因此算起来,她只在世上多停留了九年,她不知道第十年的时候,姬无伤和姬明曜这对叔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姬无伤十年后没有死。   因为之前周桑宁跟她说过,前世的姬无伤几十年没有再娶,这能证明姬无伤活了几十年。   可是,十年后到底是姬无伤先解决了姬明曜,还是姬明曜善良敦厚没有下令让郑知恩对姬无伤动手呢?   这件事恐怕只有周桑宁才知道。   景飞鸢垂眸。   看来,她还得抽空去探探周桑宁的口风。 第258章 王爷被她偏爱!被她疼   景飞鸢抬头,温柔握紧姬无伤的手。   她轻声安慰,“王爷,别难过,对你不好的人已经死了,郑知恩也已经投靠了我们,这世上再也无人能阴险的伤你。你看,如今这世上剩下的都是喜欢你的人,我们都舍不得伤你分毫。”   郑知恩故意慢悠悠插嘴,“是哪是哪,何止是王妃喜欢你哪,过两年这世上还要蹦出几个整天缠着你要亲亲要抱抱的小娃娃呢,他们会比任何人都爱你这个爹的,爱死你了——”   姬无伤跟景飞鸢同时扭头瞥了眼多嘴多舌阴阳怪气的郑知恩。   然后,两人又同时收回视线看着彼此,不看那个娶不着媳妇的单身汉。   姬无伤拇指温柔摩挲着景飞鸢的手指,对她露出一丝笑。   景飞鸢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一笑,所有烦恼都被抛之脑后。   姬无伤这才重新看着郑知恩。   他说,“我问你最后一件事,你是国师后人,那么,你可会国师府的秘术?”   郑知恩瞳孔微缩。   这个王爷中诅咒的事,果然是真的。   这是专程来找他解除诅咒的吧?   现在,他要怎么回答呢?   虽然他是不会国师府秘术,可是他弟弟燕离澜会啊,他要不要先说自己会秘术来稳住姬无伤,然后再慢慢找燕离澜学习秘术?   郑知恩勾起嘴角,抬头得意地看着姬无伤,“我会。”   姬无伤盯着他,“真的会,还是假的会?”   郑知恩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会啊,我还会骗你不成?不过,即便我会,我暂时也不会帮你解除诅咒,我得先考察你一段时间,否则若你不是个好人,我前脚为你解除诅咒你后脚就杀我灭口怎么办?”   姬无伤丝毫不慌。   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郑知恩,然后扭头笑眯眯看着景飞鸢,“鸢儿,他不肯帮忙,你来,帮为夫制住他,怼得他肠子都悔青。”   景飞鸢噗嗤笑了。   寻求她帮助的夫君,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景飞鸢挠了挠姬无伤的掌心,点了点头。   然后,她微抬下巴睨着郑知恩,慢悠悠道,“你既然不肯帮我夫君,那么,我暂时也不帮你治病了,咱们就耗着吧,你什么时候愿意为我夫君解除体内诅咒,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开药为你解毒恢复大人的身高。”   “……”   郑知恩正得意着呢,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又望望被媳妇儿撑了场子格外骄傲自豪眼角眉梢都是笑的姬无伤!   姬无伤那笑,刺得他眼睛发疼!发红!   他咬了咬牙,指着景飞鸢恼怒地嚷嚷,“王妃,你这人说话不算话!”   姬无伤微微眯眼,“手指不想要了是不是?你再指一个?”   郑知恩憋气。   对上姬无伤那仿佛下一刻就要拧断他手指的眼神,他怂了,气鼓鼓地缩回手指,咬牙切齿盯着这欺负人的两口子。   景飞鸢微笑。   对于郑知恩的指控,她丝毫不心虚。   她抚着鬓发,慢条斯理地说,“我说话当然算话,你瞧,我方才不是也没说不帮你治病吗,你别急,我会帮你治的,我只是暂时不帮你,我也需要来考察你一段时日,否则若你不是什么好人,我前脚为你治好病你后脚就杀我灭口怎么办?”   “……”   郑知恩幽幽望着景飞鸢。   该死!   竟然用他刚刚的话来堵他嘴巴,太可恶了!   郑知恩有多么生气,姬无伤就有多么快乐。   以往,都是他挺身而出保护别人,今儿个,他也尝到了被人偏心护着的滋味。   真棒。   他媳妇儿真棒!   他多瞧了一眼郑知恩那憋气的样子,然后拉着景飞鸢起身,悠闲地说,“鸢儿你也累了,走,我们回去歇着。”   景飞鸢挽着他胳膊,笑道,“好,回去该吃吃该喝喝,着急上火的反正不是你我。毕竟你的病我能控制,再熬几年也无妨,可是有些人就不能熬了,再熬几年他就三十岁了,三十岁了还得维持四岁的样子,怕是娶不着媳妇儿了。”   姬无伤勾唇,“等到他三十岁再来找我们治病,治好病也三十几了,那时候就算能娶到媳妇儿,可生孩子又得等几年呢,四十岁能不能做爹都还不一定。”   景飞鸢笑,“是,到时候我们家小鲸鱼的儿子都满地跑了,有些人还没儿子呢。”   两人一唱一和携手离开。   留下郑知恩坐在房间里摔杯子摔碗。   啊啊啊气死了!   太气人了!   这俩人还是不是王爷王妃了,怎么能这么毒舌,这么气人!   生完气发完火,郑知恩抓着头发气呼呼重新坐下来。   他有点后悔了。   他刚刚不该逞能的。   他要是诚实一点,直接说他不会国师府秘术不就好了么,如果他说他根本就不会秘术,那景飞鸢也没有理由跟他耗着了,到时候看在谭嬷嬷的面上也会帮他治病的……   可他偏要逞能说自己会,又故意不肯帮姬无伤解除诅咒,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两口子被他挑衅了。   这两口子跟他杠上了。   就算他现在跑去示弱认错,说他不会国师府秘术,说他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这两口子也不会信他了。   “啊啊啊啊——”   郑知恩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我真该死啊,我真是该死啊,我为什么要嘴贱为什么要逞能,我自己害自己啊!”   疯狂发泄了一番,郑知恩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燕离澜房间的方向。   呜。   他现在只能去求可爱的弟弟帮帮他了……   只有弟弟帮他解除了姬无伤的诅咒,他才能找景飞鸢治病恢复成年人身高。   呜,弟弟那么乖,那么可爱,一定会帮他的吧?   刚要翻窗出去找弟弟,郑知恩忽然猛地想起一件事!   不对!   燕离澜是国师被斩首之前拼死送走的幼子,也就是说,燕离澜的母亲应该就是国师夫人对吧?   可国师夫人是他和母亲的仇人,害得他母亲被迫为国师生子,害得他小小年纪落在恶毒师父手里受尽了折磨!   燕离澜的母亲是他仇人,那么燕离澜……   燕离澜……   郑知恩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   他手指狠狠握紧窗棂,一言不发地盯着燕离澜房间的方向。   母亲欠下的血债,儿子,要不要还呢? 第259章 她卖空间神药!震惊四座   景飞鸢和姬无伤回去时,碰见了正拉着景寻鹤的手非要往娘亲院子里走的小鲸鱼。   小家伙虽然脑子不聪明,但死犟死犟的,他小舅舅怎么哄他都不听,闷着头非要往娘亲院子里走,就是要去找娘亲。   景飞鸢一见儿子这么可爱,立刻就想喊小鲸鱼——   结果话刚到嘴边,嘴就被旁边的男人捂住了。   她被唇上的温热手掌弄得一愣,转头望着姬无伤,眨眼示意:干什么?   姬无伤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是有他小舅舅带他玩么,让他们玩会儿,你陪我待会儿。”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想笑。   她靠在姬无伤肩上,低声说,“你怎么这样啊王爷,咱们家小鲸鱼那么乖,他又没碍着你事儿,你居然还想拐跑他娘亲躲着他?你这个爹爹忒不厚道了吧?”   姬无伤亲了亲她眉心,“他是很乖,可他再乖也碍事儿,譬如,他在的时候我就不能这样亲你,不是吗?”   景飞鸢脸颊微红,“那就不亲……”   话音未落,姬无伤又亲了她,“不亲?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景飞鸢没忍住笑了。   “走。”   姬无伤握紧她的手指往旁边走,边走边低声说,“悄悄的,不要惊动他们,咱们先躲远一点玩会儿,听到他哭了再回去哄。”   景飞鸢暗暗骂这个当爹的不靠谱,但是脚很诚实,飞快跟着不靠谱的人跑了。   两人来到放杂物的院子旁边,这儿平日里没人,两人便手牵着手绕着墙根慢慢走,甜甜蜜蜜的,像所有热恋中的小夫妻一样。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放下了所有压在肩头的责任和枷锁,身边有最心爱的妻子相伴,此刻,姬无伤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感叹,“真没想到,遇到鸢儿以后,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好像连阳光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比以往更亮堂。”   景飞鸢抬头看着他,“那你以为你的人生本该是怎么样的?”   姬无伤握紧她的手指,“我以为的人生啊……要么是在边关守着残阳,要么是在朝堂上为别人的江山而忙碌一生,睁开眼是朝堂稳固是边关稳定是天下是责任,闭上眼做的全都与我无关的梦,每日吃着千篇一律的一日三餐,每个月固定一次发病被关在铁笼子里变成疯狼,永远自惭形秽不敢娶妻生子,守着秘密不敢有任何亲近的人,只能养着与我无关系并且不听话总给我找事的女儿周桑宁,偶尔想想若是自己有亲生骨肉会是什么模样,可想过之后却只会更加黯然神伤……”   他叹气,“那样的日子,一定很累,忙碌的时候累,闲下来的时候更觉空茫无趣,更累……”   景飞鸢听得心疼。   或许前世,姬无伤一辈子都是过的这样的日子吧。   那样过了几十年的他,该有多孤单,多可怜啊?   前世的他,内心恐怕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荒漠,几十年下来仍旧寸草不生。   景飞鸢还在心疼时,姬无伤话音一转——   “可是认识了鸢儿你,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你,小鲸鱼恐怕会死在白云观,但是你救了小鲸鱼,是你让我有了这个可爱的儿子。”   “同样也是你,让孤单了二十八年的我感受到了怦然心跳的滋味,让我鼓起勇气有了娶妻的念头,更是你,明明亲眼见过了我发病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并不嫌弃我,依然愿意放弃阿澜那么好的少年嫁与我,做我的爱妻。”   “如今也一样是你,发现了谭嬷嬷和郑知恩的关系,发现了郑知恩就是我寻觅十多年的国师后人,让我的诅咒有了解除之法,让我能打开心中的枷锁,如此轻松恣意地跟你闲庭漫步在暖阳之下——”   姬无伤转头看着景飞鸢。   他微微倾身,亲了下景飞鸢的眉心,那么虔诚,那么爱重。   “鸢儿,我想,你一定是老天爷赐给我的仙女,是老天爷见我太苦了,太可怜了,所以让善良慈悲的你来到我身边,与我相爱,做我的妻。”   “我真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激老天爷,我感激老天爷将你送到我身边,让我的人生变得与我想象中不同。”   “鸢儿,我——”   高大英俊的他靠近景飞鸢耳边,滚烫的呼吸伴随着几个滚烫的字砸落在景飞鸢耳朵里——   “我对你不止是喜欢,我爱你。”   景飞鸢听着耳边落下的字眼,心底倏然一烫。   她蓦地看着这个已经是她夫君的男人,看清男人眼里的爱意,她不由得伸手抱住了男人。   “姬无伤……”   她靠在姬无伤怀中,动容地说,“你这是干嘛啊,你想每天对我表白一次,你想让我每天都生活在感动里吗?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心熔化,是不是,是不是……”   姬无伤拥着她,眉眼含笑。   他说,“我只是怕你还不够清楚,我有多喜欢你。”   他又说,“我对你的喜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或许对你说的话大同小异,可我的心意每一天都不一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浓烈些。”   景飞鸢依偎在他怀中,只想埋头在他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里,不想起来。   她想一辈子这样跟姬无伤相依相偎,再不分离。   姬无伤宠溺地抱着她,静静陪她待着。   找到了国师后人,他真的感受到了解脱。   这种快乐的心情,怕是谁也无法理解。   ……   翌日。   一大早,姬无伤又进宫伴驾了,景飞鸢也开始忙活起了她σw.zλ.的事业。   她的药丸子,也该放上柜台了。   她拉着小鲸鱼站在铺子里,看着伙计们忙活。   伙计们一边清空柜台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一边好奇询问——   “小姐,您这是打算摆放什么药啊?”   “就是,这些瓶瓶罐罐装的可是跌打损伤药,很有效果的,每日都有人来买,也算得上是咱们铺子里的招牌了,小姐您的药难道比这些还好?”   “对啊小姐,您要卖的药能不能跟我们透露一下?我们也好为您叫卖啊是不是?”   听着伙计们叽叽喳喳,景飞鸢笑了。   她看向伙计们,又看向两个大夫,以及大夫身后睁着黑亮大眼睛的苏婉儿,慢慢说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们不敢信。”   大家对视一眼。   有什么不敢信的?   除了活死人肉白骨的药他们不敢信,除了长生不老的仙丹他们不敢信,其他的药,他们都能信! 第260章 她的神药,被众人质疑   景飞鸢见大家都想知道,她点头说,“好,那我就告诉你们。”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   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两枚各不相同的药丸子。   她看着药丸子,不紧不慢跟大家介绍。   “这是我前些天做出来的药丸,左边这丸红色的,是为伤口止血的。”   “只要不是断了胳膊、掉了脑袋或者捅穿了心口的伤,其他普通伤口服用一枚药丸子片刻之后就能止血。”   “譬如,练武之人被武器割了很长一道血口子少了块肉,又譬如摔下山崖不小心摔得头破血流,这种伤就能通过服用止血药丸达到止血的效果,不用担心失血过多,也不用担心伤口感染。”   “可以说,这枚药丸是出门行走必备的护身利器。”   “而右边这丸蓝色的药,是感染风寒时退热的药。”   “你们也都知道,感染风寒的病人最怕的就是高热不退,很多人都是因为高热而丢掉了性命,可是如今有了我手里这丸药,只要给高热的病人服用下去,他们不到一刻钟就能慢慢退热,清醒过来,转危为安。”   “而且这药丸对身体无害,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可以服用一丸,不必担心剂量问题伤害身体。”   说完,景飞鸢抬头看着大家。   她晃了晃药盒子,“我告诉你们了,你们——有人敢信吗?”   所有人都是一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表情。   他们眨巴着眼睛默默望着景飞鸢。   小姐是不是昨晚没睡醒?   或者,小姐是不是中邪了?   小姐要是正常的清醒的状态,她怎么敢嘴巴一张就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   仅凭一枚药丸子就能为人止血,仅凭一枚药丸子就能为人退烧,哈,小姐怎么不说吃了这药丸子就能得道飞升呢?   伙计们盯着景飞鸢看了又看。   见景飞鸢神情很正常,不像是中邪了,他们又转头默默对视——   小姐没中邪,那会不会是做了王妃一时得意心就飘了?   认不清楚自己的医术几斤几两了?   非觉得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随便捣鼓个药丸子就是济世良方了?   哎哟喂,这药效吹得太离谱,他们连恭维都不知该怎么恭维好吗?   “啧。”   景飞鸢扫了一眼众人。   见大家都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她失笑。   “你们都不信我的话,都以为我是在说大话对吗?我不是说大话,这就是我今儿要对外售卖的药,有且仅有一百枚,售空以后暂时就没了。”   大家听到她还要对外售卖,顿时急了。   这不行吧?   小姐飘了跟他们吹吹牛还行,怎么能丢人丢到外面去?   坐堂大夫李大夫忙说,“小姐您三思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对外售卖,把这药效吹出去了又做不到,那咱们景家药铺可就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张大夫也连连点头,“没错啊小姐,如今您是王妃,关注咱们景家药铺的人本来就多,您要是对外卖这种不切实际的药来骗人,定会砸了景家药铺的招牌的!”   伙计们也纷纷劝阻,生怕景飞鸢闹笑话丢人,让他们也跟着一起丢人。   只有苏婉儿没有跟着劝阻。   她激动地盯着景飞鸢盒子里的药丸,她相信姐姐的药是真的!   因为她的脸一直在用姐姐给她的香膏,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姐姐给的药有多神奇。   她从小跟着爹娘爷奶下地干活,日晒风吹的,脸又黑又粗糙,即便穿上了姐姐给的好衣裳也一点都没城里姑娘的精致模样。   可是连续用了姐姐给的药膏,才一个多月,她的脸就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她皮肤白皙了许多,还比以前细腻了!   以前她用手一摸,脸上就跟老树皮一样,很难受,可现在一摸,那就跟脱了壳的鸡蛋似的,嫩得很。   她家秀儿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夸上一句,姐姐今天又比昨天好看了,姐姐越来越美了,我姐姐也是大美人了!   每天听着秀儿的夸赞,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变化,她真的,打从骨子里感激姐姐,她万分敬佩姐姐的医术!   所以,姐姐说她手里的两颗药丸子能止血,能退烧,别人不信,她信!   她相信姐姐是仙女下凡,姐姐就是那么厉害!   苏婉儿拎着裙摆跑到景飞鸢身边,一把挽着景飞鸢的胳膊,大声说,“姐姐!他们不信你,我信你!你尽管把药丸子摆上去吧,等会儿我来帮你吆喝叫卖!我来!”   景飞鸢惊讶地看着苏婉儿。   看清苏婉儿眼里的崇拜和喜欢,她心里微软。   她摸了摸苏婉儿的小脸,柔声说,“好,那就辛苦咱们家婉儿了。”   苏婉儿高兴摇头,“不辛苦!”   她小脑袋靠在景飞鸢肩上,“能帮姐姐干活,我特别高兴,真的!”   旁边的大夫和伙计们见苏婉儿这么盲目崇拜景飞鸢,同时扶额。   婉儿这小姑娘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小姐飘了认不清楚自己的医术,自诩天才,捣鼓个药丸子就想显摆干糊涂事,婉儿不帮着他们一起劝小姐,反而捧小姐的臭脚,这是要害死小姐吗?   他们瞪了一眼苏婉儿,又对景飞鸢建议——   “小姐,要不然您拿出一枚药丸,我们当场试验试验?”   “对对对,我可以豁出去,我来现场割手弄出个小伤口,我来试试您这药是不是真有奇效,若是真有奇效,咱们再卖也不迟。”   “小姐我也可以试,我来!”   景飞鸢看着跃跃欲试的大家,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温柔说,“你们谁也不用试,这一枚药我要卖二两银子,哪儿能拿来浪费?”   大夫伙计们一听,顿时惊呆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多少?”   景飞鸢还没回答,苏婉儿就笑嘻嘻比划了两根手指,替景飞鸢回答,“二两呀!姐姐说二两!”   大家瞥她一眼,“我们知道二两,我们是觉得二两太离谱了!”   苏婉儿特别认真地说,“哪里离谱了?你们没听姐姐说吗,这是服用以后立刻就能止血退烧的药,这是神药啊,便是二十两银子都有人买呢!姐姐是心地好,怕普通人家买不起,才定的二两,否则以她的身份以她这药的神奇,二百两她也能定得!” 第261章 病人纷纷说她抢钱不厚道   景飞鸢被苏婉儿逗得噗嗤一笑。   有个小迷妹,真好。   其他人白了一眼苏婉儿这个“脑残粉”,不搭理她,纷纷苦口婆心劝阻景飞鸢。   “小姐您这也太黑了,哪有一枚药丸子卖二两银子的?二两银子就连人参须也能买半根了,寻常人家一年也只能挣二两银子呢!”   “小姐,您这药的药效已经吹得很离谱了,这价格还定得这么离谱,您就不怕那些权贵人家偷偷笑话您,戳您脊梁骨啊?您如今可是摄政王妃了小姐,您得注意影响啊小姐!”   “小姐,咱们偷偷问一下,您做这件事,王爷知道吗?您就不怕……您就不怕王爷回来跟您吵架啊?”   “……”   景飞鸢看着这些大夫伙计们,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有好笑。   她理解大家的心情。   太过神奇的东西,总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而且她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的医术如何大家心中有数,医术平平的她忽然间捣鼓出这么神奇的药,就像只会花拳绣腿的人忽然考了武状元还晋升武神了,这种离谱的事儿当然是说破天也没人信。   所以,她现在没必要多解释,等会儿大家见识到了药效,自然就信了。   景飞鸢摆摆手温柔说,“你们别劝我了,赶紧做事,一会儿有病人来了让他们买一颗药丸子试试药效,你们看了药效就不会再劝我了。”   苏婉儿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们赶紧干活,一会儿病人就要登门了!”   她扶着景飞鸢去旁边坐下,又殷勤将茶水糕点端来,“姐姐您坐,我去收拾柜台,对了,您的药一共有多少啊?我等会儿去拿来摆上!”   景飞鸢说,“药都在我房间里,我已经让张玄去瓷器行买小药瓶了,一会儿你随我分装一下。”   苏婉儿点头应了,转过身像只美丽的小蝴蝶一样跑到柜台边继续忙活。   那些伙计大夫们还想劝景飞鸢,奈何景飞鸢不听,他们也只好偃旗息鼓。   他们暗暗叹了一口气,做好了陪着小姐一起丢人的准备。   不一会儿,张玄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个伙计,伙计扛着一大筐小瓷瓶。   “王妃,您要的瓷瓶买回来了。”   “好。”   景飞鸢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她走到张玄身后查看了一下。   瓷瓶有两种,一种是白瓷,一种是青瓷,模样都只比成年人拇指肚大一点长一点,是瓷窑专门烧制来装药丸的。   正好,白瓷用来装止血药,青瓷用来装退烧药,包装不同,放柜台里一目了然。   景飞鸢叫上苏婉儿,“婉儿,跟我一起去装药。”   苏婉儿应了一声,飞快跟上景飞鸢。   来到房间里,景飞鸢对苏婉儿说,“你在外间等等,我去里面拿药。”   走进里间,趁着房间空无一人,景飞鸢翻出一个干干净净的藤编小筐子,对小玉说,“把两种药丸子全都弄到这筐子里。”   话音刚落,圆滚滚的药丸子就凭空出现。   一百九十八枚药丸,将小筐子堆得满满当当。   景飞鸢满意极了,她将袖子里方才用来展示的两枚药丸一同放进去,然后拎着小筐子走出内室。   将小筐放桌上,她笑眯眯对苏婉儿说,“瞧,这就是咱们要分装的药丸,红色的止血药装白瓷瓶,蓝色的退烧药装青瓷瓶,不要装错了,婉儿——”   苏婉儿吃惊地望着那筐子。   哇。   那么神奇的药,姐姐竟然一个人搓了这么多丸子!   她纳闷道,“姐姐您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多药丸子?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我怎么没见您制过药?”   景飞鸢神色不变,“是以前做的,不过那时候没有王爷撑腰,我即便手中握有这么神奇的药丸也不敢拿出来示人,否则遭人觊觎丢了命可怎么好?”   苏婉儿闻言一愣。   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其中的问题,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姐姐办事谨慎想得周到,我就没想这么多!的确,这么神奇的药方子,不管是谁掌握了都可以凭此药方成为一代名医,觊觎的人指定不少!姐姐你要是没有王妃身份,那还真的护不住这药方!”   景飞鸢抬头看了眼苏婉儿。   她眼神复杂。   前世,婉儿靠着药玉空间一举成名的时候可没有找到强有力的靠山护着,也不知道后来婉儿声名大振后,有没有被人觊觎医术,有没有为此丢了命……   景飞鸢敛去思绪,坐下来跟苏婉儿一起分装药丸。   小鲸鱼也乖乖趴在桌子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两人看。   看了会儿,他像是懂了一样,乖乖蹲下来给两人递小瓶子。   景飞鸢这边装完,他忙不迭给景飞鸢这边递,苏婉儿那边装完,他又扭头飞快给苏婉儿递,忙得不亦乐乎。   景飞鸢和苏婉儿被可爱的小家伙迷得不行,纷纷夸赞起来。   小鲸鱼被夸了愈发来劲儿,摇头晃脑忙得更开心了。   装完药,景飞鸢和苏婉儿一人拎着一百瓶药走出院子,来到铺子里。   柜台已经收拾好,苏婉儿麻溜将药瓶一个个摆好。   摆好以后,苏婉儿看向景飞鸢,“小姐,可以开铺子大门迎客了。”   景飞鸢点头。   苏婉儿麻溜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外面站着几十个人,像是已等候多时。   景飞鸢抬眸望去。   以前景家药铺是没有这么多病人的,可如今景家出了她这个摄政王妃,对病人而言同样是拿着银子买药,去哪儿都一样买,来景家还能看看王爷王妃,混混脸熟,大家自然就都涌来景家药铺了。   景飞鸢对苏婉儿说,“放人进来之前,先说一说药丸子的事。”   苏婉儿心领神会。   苏婉儿站在台阶上,冲买药的人压了压手。   见大家安静下来以后,苏婉儿大声说——   “大家进门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先告诉大家。”   “今儿个,咱们景家推出了两种新的成品药,一种是片刻之间就能为伤口止血的,一种是风寒高热的病人服用以后能快速退热的,每一种药丸二两银子,大家有需要的可以购买,没有需要的也可以回去跟左邻右舍说一说,或许人家需要呢是不是?”   苏婉儿话音刚落,几十个买药的人就炸了。   他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眼中都写着“荒唐”二字。   什么药啊竟然卖二两银子?   抢钱是不是?   家里出了个王妃,就能昧着良心赚黑心银子啦? 第262章 求您赐药!救救我孩子   还二两银子,哪里用得了二两?   若是小伤口的话,往伤口上撒一点点锅底灰草木灰就行了,大伤口的话及时到医馆找大夫包扎就好了,前者根本就不花钱,后者也最多花费几百个铜板,哪里需要花费二两银子来买这没见过的药?   至于感染风寒高热的病人,那些症状轻的用帕子打湿冷水敷一敷额头就行了,至于症状严重的,那就老老实实来药铺买药回去煎了喝,命好的只需要喝两三服药能好,命不好的喝再多药也救不回来!   而那种吃几服药就能好的病人,几服药也就一两银子。   至于那种命不好的怎么喝药也救不回来的,那人家大夫们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药方子都救不了命,景家这个从来没听过的狗屁药丸子凭什么就能救命了?   荒谬不荒谬?   哼,景家总不能出了个神医吧,比人家传承了千年的药方还神奇,居然自己研究出了前所未闻的药丸子吧?   那几十个人虽然神情各不相同,可是大家的心态都是一样的——   景家这二两银子一枚的药丸子,一听就是骗钱的!   他们不信!   他们也不会买!   哼,只有那些上赶着讨好摄政王和王妃的权贵人家才会做这冤大头,花二两银子来买这骗人的药!   权贵人家不差钱自然不在乎,可他们没钱,别来骗他们钱!   “姑娘,我们是来买跌打损伤的药的,您让我们进去吧。”   “对对对,我们家没有受伤流血的,也没有高热不退的,我们是来买点跌打损伤的药酒药膏回家备着,不买其他的药!”   “姑娘您说完了就请让让,我们买了药还得回去干活儿呢。”   “……”   苏婉儿懵逼看着这些拿她说话当放屁的人,有些无措地转头看着景飞鸢。   景飞鸢也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对苏婉儿摇摇头,示意苏婉儿将人放进来,然后拉着小鲸鱼转身坐在铺子角落里,平静得很。   苏婉儿将人放进来后,见大家看都不看摆在最前面的两种药瓶,直奔跌打损伤药那边,她气恼地跺了跺脚。   她走到角落里,委屈地望着景飞鸢,低声说,“姐姐,你的药明明那么好,你的药是神药,他们全都没眼光,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你!”   景飞鸢示意她坐。   递给她一杯茶后,景飞鸢看着柜台那边买跌打药酒的人们,慢悠悠地说,“淡定,任何新药刚现世的时候,都难免遭人质疑,无人敢试,便是换作你我,你我也不敢随便买没听过的药吃,对吧?”   她又笑道,“何况我卖得不便宜,二两银子一枚,这价钱让人望而止步,他们自然更不愿意买了。”   苏婉儿噘着嘴,“理是这个理,可是姐姐你弄出来的神药放在那里无人问津,我替你抱屈!”   景飞鸢塞了块糕点到她嘴里,“不必抱屈,咱们耐心等等,反正咱们没事,坐在这儿总能等到高热不退的病人或是受伤血流不止的病人前来。只要等到了人,就能当场验证我的药了。”   苏婉儿乖乖点头,慢吞吞吃着姐姐塞到她嘴里的糕点。   吃完糕点,又坐着等了会儿,苏婉儿耐不住了。   她频频扭头望着柜台那边。   眼看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可始终没人关注姐姐的神药,她急了。   她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小声说,“姐姐,等病人好难等啊,不如我去当场划个血口子,再吃一颗止血药给大家看看效果怎么样?”   景飞鸢按住她胳膊,“不许去。”   对上她委屈的眼神,景飞鸢温柔笑道,“傻不傻?我的药丸子只能让你伤口止血,却不会让你瞬间痊愈如初,你割了血口子等它慢慢痊愈岂不是要难受好几日?乖,别折腾自己,也别浪费药,咱们等真正需要用药的病人来——”   见苏婉儿还要说话,景飞鸢按着她小嘴,“闭上嘴,耐心等着,我都能等,你急什么啊小美人?”   苏婉儿被姐姐喊了一声小美人,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她脸颊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她只顾着害羞高兴了,再也不着急姐姐的神药卖不出去了。   景飞鸢看了眼可爱的小姑娘,悠闲坐在铺子里慢慢等着。   半个时辰后,铺子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没见人进来,景飞鸢脑子里就响起了小玉的声音——   “哇,好浓郁的血腥味,主人,生意来了。”   景飞鸢闻言,蓦地抬起头。   下一刻,她看到一只沾满泥土的脚跨进门槛。   紧接着,一个身上沾满了血浑身脏兮兮的妇人背着个小女孩踉跄走进铺子里,妇人双眼通红挂着泪,绝望地大声喊——   “大夫救命啊!救命!”   景飞鸢立刻站起身来。   她快步走过去,边走边打量妇人背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已不省人事。   而小女孩全身上下满是鲜血,衣裳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其中胳膊上的破口处还露出了里面惨不忍睹的伤口——   看样子,是被什么大型动物所撕咬。   景飞鸢走过去时,妇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大夫面前。   她泪汪汪哭求,“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女儿,我女儿今早在门口不远的巷子里玩耍,却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大狗咬了,我们听到惨叫声跑过去时,她已经浑身上下都是伤了!”   李大夫立刻弯腰查看了一下小女孩的伤势,大为震惊。   “老天爷,怎么被咬成这样了?这浑身上下怕是有七八处伤口,每处伤口都被咬烂了,伤口极深,血流不止,这可不好处理啊!”   李大夫一边说一边示意妇人,“快来,快将你女儿放在旁边的木板床上,我仔细看看!”   妇人应了一声,抹了一把泪就起身跟着李大夫往前走。   两人刚走一步,旁边响起景飞鸢清润的嗓音。   “且慢——”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景飞鸢。   景飞鸢对妇人说,“你女儿的伤太多,不好处理,一处一处慢慢来她会很受罪,我这里有一丸止血药,服用以后你女儿所有伤口立刻就能止血。”   妇人一听,被泪水浸透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来,央求景飞鸢,“求姑娘赐药救救我女儿!”   景飞鸢点头,准备去拿药。   不料李大夫拦住了景飞鸢。 第263章 见证奇迹,震惊世人   李大夫飞快瞥了一眼药铺门口。   方才妇人背着血淋淋的女儿一路哭着过来,吸引了许多路人,那些人已经从街上追过来,此刻满满当当挤在铺子门口看热闹。   李大夫着急地低声劝阻景飞鸢,“小姐,门口几十号人看着,您可千万别拿您的药啊,若是您的药没作用,那您可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了!您先让让,这小女孩交给我和张老,我们来给她止血,她耽搁不得!”   景飞鸢抬头望着李大夫,“没错,这小女孩一直在流血,耽搁不得,所以您别阻拦我,别浪费时间。”   李大夫一跺脚,急得不得了,“小姐啊!这种时候您就别逞强了,您的药……您的药哪有那么神奇的药效啊!”   景飞鸢不想与李大夫饶舌。   她侧眸看向身后的张玄,“张玄,请李大夫让开。”   张玄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又不容抗拒地抓着李大夫胳膊将人请开。   再没有人挡路,景飞鸢走到柜台前拿了一个白色瓷瓶,飞快转身回到妇人和小女孩身边。   她打开瓷瓶的瓶塞,将里面红色的药丸子倒在手掌心。   “麻烦你将你女儿的嘴掰开。”   “好!好好好!”   六神无主的妇人赶紧将女儿从背上放下来,小心翼翼让女儿躺在自己臂弯里,又掰开了女儿紧闭的嘴巴。   景飞鸢将药丸子塞进小女孩嘴里。   药丸入口,几乎是眨眼间,就化作清香的药液。   景飞鸢握着小女孩的下巴微微一抬,又合紧小女孩的嘴巴,帮助小女孩吞咽。   做完这些,她便掏出手绢,擦拭小女孩脸上的血。   妇人见状,泪汪汪抬头看着景飞鸢,“姑娘,这样……这样就行了?就吃一颗药就行了?不用再处理伤口包扎了?您不给我女儿上药吗?”   景飞鸢摇头说,“此刻不必包扎,再等等,等伤口止血了,再让大夫们小心一点为您女儿包扎就好了。”   妇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景飞鸢,真的能止血吧?   不会耽搁她女儿的伤吧?   看了看在景飞鸢身后站着的高大侍卫,妇人又想,这姑娘应该是个身份不得了的贵人,人家贵人不至于来拿她女儿的命开玩笑……   于是她勉强安下心来,低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女儿胳膊上最严重的伤口。   不只是妇人,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的胳膊。   嘿,他们刚刚听得真真儿的,景姑娘竟然说,仅凭她手里一颗平平无奇的药丸子就能同时为这七八道伤口止血!   这谁能信啊?   就算是上好的金疮药,碰上这么严重的伤口都不一定能止住血呢!   景姑娘这药丸还是吃下去的,并不是直接撒在伤口上的,这能止血?简直像是个笑话!   他们非得瞧瞧结果!   景姑娘要是在骗人,他们可得跟左邻右舍好好骂一骂这个耽搁人家小女孩伤势的王妃!   要是景姑娘说的是真的,这药丸子真有这么神奇,那么,他们也得备上一颗!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没有个受伤的时候啊,有这样一颗药,关键时候可就能保命呢。   相比起看热闹的旁观者那好奇劲儿,药铺里的大夫伙计们已经绝望到转过身去不敢看了。   他们低着头,每一个人都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唉,他们已经做好了陪小姐一起被人骂的准备,呜呜呜,太丢脸了……   就在伙计们心底哀嚎着丢人时,忽然,他们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呼喊——   “止血了!真的止血了!我女儿伤口没流血了!”   “……”   大家一愣,同时转身不敢置信地望着妇人。   只见妇人正颤抖着伸手,小心触摸她怀中女儿的小胳膊。   那小胳膊的伤口周围血糊糊的,方才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可这会儿,伤口处再没有鲜血往外流淌了!   妇人手指碰了碰伤口边缘,确定没有新的血液淌出,立刻抬头惊喜地望着景飞鸢。   “哎哟姑娘,您可真是活神仙呐!您的药真是神了!”   她连忙问道,“我女儿伤口没流血了,那现在是不是能为她洗伤口为她包扎了?”   景飞鸢亲眼看着自己的止血药有了效果,看着这止血药救了一个小女孩的命,她也不由得露出了笑。   她温柔说,“是,你小心一点抱她,不要碰到她伤口,把她抱到那边木板床上。”   妇人连连点头。   她拿出了生平最温柔的劲儿来抱起女儿,小心翼翼走过去放在床上。   景飞鸢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李大夫,颔首笑道,“李大夫,伤口已经止住血了,麻烦你用烈酒为小姑娘擦一擦伤口,给她包扎一下。”   李大夫这才回过神来。   他呆呆望着景飞鸢,有点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小姐的药,竟然……   竟然真的能止血?   那么多伤口啊,一下子全都止血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他行医半辈子,到头来居然连这原理都弄不懂,他忽然觉得自己半辈子的经验全都是笑话,他还得重新学!   景飞鸢笑了一声,“李大夫?”   又听到景飞鸢叫自己,李大夫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激动地看着景飞鸢,“小姐,您这药真的神了!您这药到底是怎么研制出来的啊?太了不起了!我等会儿再来请教您,您可不要不理我啊小姐!”   说完,他赶紧转身招呼伙计取烈酒和干净的布条,为小女孩包扎伤口。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飞快走到景飞鸢面前,低声问道,“小姐,这小女孩是被疯狗所咬,而疯狗咬过的人十有八/九会得疯狗病,我们方才还没清除伤口处的疯狗口水,您的药就已经让伤口止血了,这会不会对小女孩有影响?那疯狗口水不会让小女孩得疯狗病吧?”   景飞鸢摇头说,“不会,这止血药不光能止血,还能保持伤口的绝对洁净,所以只要服用了那药丸子,疯狗口水一定不会往里渗。您现在立刻为她清理伤口包扎就行了。”   李大夫眼睛又亮了一分。   这也太神奇了!   他看了一眼簇拥在门口的围观群众,故意大声嚷嚷,为小姐宣扬——   “小姐您说啥?您说您这药不光能止血,还能保持伤口的绝对洁净?意思是只要服用了您的药丸子,就能防止伤口发脓溃烂,不会留下病根是吗?哎哟喂,这样的一枚药丸子,何止价值二两银子啊!” 第264章 争着抢着!为她抢破头   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愈发夸张地说,“可恨我之前还老糊涂,嫌您狂妄,嫌您这药卖得贵,现在一看,哪里贵了,您分明已经很体恤穷人了啊,您这是故意降低了价格好让每个受重伤的人都能买得起啊!二两银子买一条命,值了!值了!”   “……”   景飞鸢扶额,无奈地看着态度大转变的李大夫。   这老人家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李大夫可不管夸张不夸张,吹捧了自家小姐以后,转身就激动地跑去给小女孩清理伤口了。   以前给病人清理伤口,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不停往外飙的血,今儿可省事了,没有血往外飙,三两下就能包扎好。   真神奇。   李大夫方才这一嗓子,喊得门口看热闹的人全都激动了。   他们震惊地盯着景飞鸢。   方才亲眼看到小女孩所有伤口瞬息之间神奇止血,他们已经很震惊了,结果这大夫竟然又告诉他们,这药丸子还能保持伤口的绝对洁净,吃了药丸子之后伤口就不会发脓溃烂?   哎哟喂!   果然神奇,太神了!   当今之世,一个人受了伤后止血是第一道难题,不让伤口发脓溃烂就是后面的第二道难题了。   很多人受伤止住了血还是死了,为什么?就是因为伤口溃烂发脓感染,救不回来!   可现在只要服用一枚药丸子,就能保证不流血,保证伤口不发脓不溃烂,这么神奇的药丸子傻子才不买吧?   他们要买!   买回去给自己和家里人准备着,一辈子都用不着是幸运,可要是真有用得着的时候,那真是能救命了!   想到这儿,所有人忽然间就激动起来,振臂高呼——   “我们要买药!”   “侍卫大哥,让我们进去,我们要买药!”   “二两银子一枚药是吧,我这里是二两银子!”   “给我拿一瓶,我也要!”   所有人都激动嚷嚷着,拼命想往里面挤,要不是张玄见势不对立刻持刀挡在了门口,这些人已经一拥而上开始抢药了!   张玄一边阻拦着疯狂的人们,一边转头惊奇地看向制出神药的景飞鸢。   他激动地大声说,“王妃嫂子您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跟随王爷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不知受过多少次伤,您研制出了这么好的伤药,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呢?我们买啊!您这药有多少我们买多少,别卖给外人!”   正拼命往里面挤的人们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他们大声争论——   “侍卫大哥您也太不厚道了!王妃这药是拿出来卖的,所有人都能买,怎么还分出个内人外人了呢?”   “就是!你们是人,我们也是人啊!你们会受伤,我们也会受伤啊!凭什么只能你们买,不许我们买?您这样做人,王爷知道吗?”   “王妃!王妃您可千万不要听侍卫大哥胡说啊,您是大夫,像您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应该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怎么能分个内人外人不卖给我们呢?”   “就是!虽然我们身份不如侍卫大哥高,但是你们景家门口不是挂着牌子么,说来景家的病人不分高低贵贱,您不能因为我们是寻常百姓就不卖给我们药啊!”   张玄听到这些人跟他抢药,狠狠咬紧了牙。   “闭嘴!”   他扭头冷冰冰扫了一眼百姓们,拇指一动,大刀噌地一下出鞘,寒光迸射!   “你们懂什么!你以为我买药是为了自己囤积?我σw.zλ.是为了边关将士!”   “你们这些在和平地界的百姓哪里知道边关将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常常与敌人交战,过的那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是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日子!”   “你们知道有多少将士是被敌人砍伤之后血流不止而死的吗?你们知道有多少将士是在伤口发脓发臭的折磨中不甘心咽气的吗?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是为了给你们和平日子过,才拿自己的性命去跟敌人拼!”   “如今有了这么神奇的药,难道不该给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保命吗?你们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受一回伤,拿着神药也是几年不会派上用场,可他们不一样,只要敌人入侵,他们随时都会受伤丢掉性命,他们需要这药来救命!”   张玄伸手指着一群人,恶狠狠道,“你们这些人,你们生于安乐,你们有什么资格跟身处边关的将士们抢救命的药!”   正拥挤的百姓们听到这话,忽然愣住。   他们怔怔望着眼眶已经泛红的张玄。   一时间,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张玄的每一句话都在他们脑子里回荡,敲击着他们的良心。   他们想到边关的将士,的确没法狠下心肠跟那些随时会死的将士抢药。   可是……   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了这种神药,他们真的很想买回家保命啊。   仔细想想,边关那么多将士呢,上百万,要是满足了边关将士的需求再为普通百姓提供,那他们还得等多久?   更何况,满足了边关将士的需求之后,那是不是又要先满足达官贵人的需求,然后是富商们,最后才轮到他们普通百姓?   他们是不是等到死,都等不到一枚药护身?   他们看了看张玄,又看向景飞鸢。   有人小声说,“今天这药是王妃拿出来售卖的,既然拿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干脆就让我们买吧,买了这些,我们就再也不跟边关将士抢了,行不行?”   这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他们拼命点头附和,同时期待地望着景飞鸢,希望王妃能给他们卖一颗药。   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幕的景飞鸢,终于开口了。   “张玄——”   她看向张玄,温柔说,“今天这药先卖给百姓,你说的事儿,我等会儿跟王爷好好谈。”   张玄依旧不动如山拦着门,转头眼眶红红地望着景飞鸢,“王妃嫂子……”   景飞鸢安抚道,“你放心,我和王爷不会亏待你们,即便你不信我,你也得信王爷,是不是?”   张玄这才点头。   他拔出大刀恶狠狠看向外面的人,“排队!排好队一个一个进来,不许哄抢,否则惊扰了王妃,休怪我大刀无情!” 第265章 危险,她跟王爷回王府   百姓们看到张玄拔出大刀,吓得飞快后退,然后麻溜排起了队。   景飞鸢给了张玄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头示意苏婉儿与她一起卖药。   她拿药,苏婉儿收银子。   百姓们一个一个走进来,一手递银子一手拿药,乖巧得跟鹌鹑一样,谁也不敢在张玄的刀锋之下争吵。   乖乖巧巧拿了药走出药铺以后,他们才敢站在街上捧着药瓶子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终于让他们买到了!   他们得赶紧回家告诉家人们这个好消息,一刻也不能等了!   百姓们一个个进药铺,又一个个捧着药欢欢喜喜离开,很快,一百瓶药就售空了。   景飞鸢拿起最后一瓶药,对外说,“后面的不必排队了,止血药只有一百瓶,已经卖完了。”   还在排队的百姓是刚刚听闻了神药的消息飞奔而来买药的,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居然没药了,他们顿时急了。   他们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铺子里看,发现柜台里还摆放着青色的小瓷瓶,他们连忙说——   “王妃,那里不是还有吗?”   “对对对,还有那么多,我们都看见了!”   “王妃,我银子都拿来了,求您卖给我们吧,求您了!”   景飞鸢侧眸看了一眼那青瓷瓶。   她扬声对外面排队的人说,“那不是止血药,那是感染风寒高烧的病人服用后能快速退烧转危为安的药。”   排队的人们愣住。   然后他们忽然想起,对啊,之前景家的女伙计是说过,今天有两种成品药出售,一种止血,一种退烧。   止血药的神奇他们见识到了,不知道这退烧药……   是不是一样有效呢?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还在迟疑要不要买,后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   “前面的你买不买啊,不买就走开,我们要买!”   “对,止血药没了,退烧药我也要买!止血药都那么有效,退烧药也不会有假的,这可是王妃亲自卖的,我相信她不会卖假/药!”   “就是,人这一辈子或许能平平安安没有受重伤血流不止的时候,可这感染风寒却是每个人都得遇到的,这退烧药比止血药更能派上用场呢!买了这药回去,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风寒高热会要了家里人的性命了!”   “没错,虽然二两银子是比买普通的伤寒药贵一点,可是关键时候它能救命啊!病情不严重的时候就吃普通便宜的伤寒药嘛,要是一直无法退烧眼看着要没命了,这退烧的药丸不就能立时救命了?”   “……”   排在最前面的人一听身后这些议论,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   是他迂腐了。   退烧药,比止血药更有效呢!   二两银子贵是贵,可再贵还能有人命贵吗?   没准刚买回去,转手就能高价卖给其他人呢……   “我要买我要买!我有银子,我买!”   这人立刻高声嚷嚷着跑进铺子里,拿出银子求药。   景飞鸢将大家的议论听在耳里,含笑继续给大家拿药。   于是,排队的人们又一个个走进来买了退烧的药,兴冲冲捧着药离开。   不过是片刻功夫,一百瓶药再次售空。   景飞鸢扬声说,“今日的药售空了,大家散了吧,这药制作不易,如今我手里再也没有存货了。”   门外的人全都失望极了。   他们异口同声,“王妃,什么时候能再次购买啊?”   景飞鸢说,“时候未定,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看情况吧。”   说完,她对众人一颔首,便不再多言,转身拉着小鲸鱼离开。   张玄见状,立刻飞快跟上。   一来到后院,张玄就委屈巴巴喊,“王妃嫂子,嫂子,嫂子——”   景飞鸢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身后这个亦步亦趋活像个大型犬的家伙。   张玄红着眼眶说,“王妃嫂子,边关将士真的很需要止血药,还有那个退烧药,我们都要,这都是能救命的!”   他一掀袍就跪下了,拱手央求道,“求王妃嫂子可怜可怜边关将士,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们!”   说到这儿,他低声哽咽,“我们许多同袍都是受伤后血流不止而死,就连桑榆大姐也是,若当时有这止血药,她就不会死了!”   景飞鸢极其动容。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个人,却愿意为了跟边关将士讨药,而跪下来求她。   真是,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景飞鸢弯腰扶着张玄的胳膊,“起来吧,边关将士需要的止血药和退烧药,我会考虑的,不过我一时半会儿无法制作那么多药,我需要跟王爷好好商量。”   她话音一转,“大批量的我暂时拿不出,十来颗还是很容易的,你们八个保护王爷劳苦功高,我明日就给你们把止血药和退烧药都装备上。”   张玄受宠若惊。   反应过来,他立刻喜笑颜开,“多谢王妃嫂子!您真是王爷的贤内助啊,您是仙女下凡是活菩萨!”   景飞鸢失笑,摆摆手说,“别吹捧我了,你立刻从王府调派几个人手来药铺门口守着,今儿这两种药一定会引起全京城轰动,我怕到时候来的人多了,铺子里的伙计应付不来。”   张玄神色一凛,拱手道,“遵命!”   目送张玄离开,景飞鸢拉着身边的小鲸鱼,走向爹娘的院子。   景云峰和李知薇也听说了前面铺子里的事儿,见景飞鸢来,老两口一个比一个激动,不停追问止血药和退烧药的事。   景飞鸢乖乖回答了爹娘的问题,然后神情凝重地说,“爹,娘,如今这止血药和退烧药已让世人所知,连军队都大批量需要,想必之后定会收揽无数金银,因此,这药方子必定会引人觊觎,女儿恐怕要跟王爷回王府住一段时日了,那里守备森严,不用担心有人闯入。”   老两口闻言一愣。   景飞鸢又说,“其实依我说,爹娘和鹤儿最好也随我去王府,如此才安全,否则我怕有胆大包天之人闯入景家,挟持你们,来逼我和王爷交出药方子。”   老两口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我们也去王府?”   不等景飞鸢回答,他们就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们一介平民如何能住进王府?你跟王爷回去吧,我们就住自己家里,不给你们添麻烦。” 第266章 进空间,寻护身法宝   景飞鸢听到“添麻烦”三个字,心口忽然涌上些难过。   难道女儿嫁出去了就真的是别人家的人了?   接爹娘去夫婿家中住几日,避避难,爹娘也会觉得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她上前扶着爹娘的胳膊,轻声说,“你们是我的爹娘,我能去的地方你们自然也能去,何况你们只是在王府暂住些时日避难,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   李知薇抚摸着女儿的脸颊,“鸢儿,我们知道你孝顺,可我们毕竟只是你的爹娘,不是王爷的爹娘,哪有新媳妇刚嫁进门就把爹娘弟弟全都带到夫家去的?没这个道理,你这样做也不怕王爷心里不高兴啊?”   景飞鸢靠在娘亲肩上,轻声细语,“爹娘你们多虑了,王爷他人好,待我好,也敬重你们,他若是知道你们如今留在景家有危险,他也会不放心的。而他王府空着那么多宅院无人住,又怎会舍不得分出一个给你们?”   老两口对视一眼,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知道女儿的顾虑。   他们也惜命,想换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王府毕竟是王爷的产业,哪儿由得女儿做主?   万一,女儿私自做主让他们和鹤儿去王府这事儿让王爷不高兴了,影响了王爷与女儿的感情,他们如何对得起女儿?   他们之前老眼昏花给女儿挑了赵灵杰那个女婿,已经害了女儿一次,女儿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福气嫁入了王府,找了个这么好的夫婿,他们千万不能再给女儿拖后腿了。   想了想,景云峰说,“鸢儿,这事儿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吧,若是王爷主动邀请我们去王府避难,那我们就去,他要是不开口,你千万不要跟他提,我们就住在自己家便是。”   李知薇也说,“鸢儿你一定要听话,千万千万不要主动跟王爷提起让我们住进王府的事,你已经是他家的人了,不能总想着娘家,这种邀请爹娘弟弟去夫家住的事,夫君不提,你千万不能提,否则人家会不高兴的。”   景飞鸢想说,姬无伤不是那样的人。   可老两口根本不听。   老两口不想拖累她,不想破坏她的小日子,一再要求她答应不能跟姬无伤提起此事。   她无奈又头痛,只能被迫答应。   老两口这才放心了。   他们拉着女儿说话,不知不觉又说回了止血药退烧药这个话题。   他们期待问道,“你师父有没有说,下次送止血药和退烧药的时间定在何时?”   景飞鸢说,“师父没说,不过他老人家武功高绝,神出鬼没,或许过两天就突然出现在我房里,把第二批药交给我了,我们耐心等着就好。”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对了爹娘,今儿这四百两银子是神医师父的,你们先收着,师父研究药方子需要特别多的药材,爹你认识的药商多,让人多送些药材来咱们铺子里,最好天底下各式各样的药材全都备齐全——”   景云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懂我懂,不管有毒的没毒的都得准备,有时候在我们眼中的毒物,恰恰是某种药的引子,这个我懂的!”   他眼睛亮亮地望着景飞鸢,小声问道,“咱们还是只需要将药材送到药库里,你师父他老人家有需要就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取?”   景飞鸢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堆放在药材库就好,师父自己会来取走的。而且爹娘,咱们家药材库除了你们,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那里,否则碰见了前来取药的师父,他老人家误伤了人就不好了。”   景云峰一听,眼睛更亮了!   他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神医师父只认我和你娘啊?别人跟他碰了面全都杀无赦,我们跟他碰见了,他却可以当没看见?”   景飞鸢点头,“是这样的。”   景云峰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了。   那样的隐世高人竟然认得他景云峰,哎哟哟,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虽然他还没见过那个神医的真面目,但是不妨碍他为此骄傲自豪!   他摩拳擦掌一番,立刻拍板道,“神医的事耽搁不得!我这就去联系药商,今天天黑之前就先从京城周边调运一点过来!”   景飞鸢看着风风火火说跑就跑的爹爹,无奈扶额。   李知薇拍着她的手笑道,“好久没见你爹这么有干劲儿了,跟年轻小伙一样,好,真好!”   景飞鸢也笑,“就冲爹爹这热情劲儿,我一定得说服神医师父给爹一枚强身健体的药丸。之前娘你和弟弟体弱,病情比较急,我便只为你们求了药,如今你们俩身子已经调养好了,这样一比较,爹爹的精神头反而不如你们了,也该补补身子了。”   李知薇听到这话也眼前一亮。   哎哟喂!   她夫君真是太聪明了,讨好神医师父的好处真是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买不来的啊!   当然,还得感谢她们能干的大女儿为他们求药!   她们能有鸢儿这个好闺女,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飞鸢跟娘说了会儿话,便喊上在屋外玩耍的小鲸鱼离开,回到自己院子里。   她关上门,哄小鲸鱼睡了午觉,然后来到内室,闪身进入药玉空间。   “小玉。”   “主人我在。”   小玉应声后,一团彩色光芒出现在景飞鸢周围。   景飞鸢盘腿坐在满地的草药中间。   她看着也像她一样贴着草皮“坐着”的彩色光团,温柔笑了。   她手指轻轻悬浮在彩光上面,温柔说,“小玉,我是来跟你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安全取走药材的。”   彩色光团扭了扭,面向景飞鸢,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景飞鸢说,“我想了一下,我爹娘准备的药材,必须我亲自进入药材库你才能取走,对吧,可若是我每次出现以后立马就有大批量的药材消失,一次两次不会引起怀疑,多次以后总会被人串联起来发现不对劲。若是让人知道那些药材的消失跟我有关系,那么我身上有秘密的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她问小玉,“所以我想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消失的药材跟我之间摆脱关联呢?” 第267章 空间里有个神奇法宝   药玉空间陷入沉默。   它存在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主人跟它提过这个问题。   因为它以前遇到的主人,并没有景飞鸢这么博爱,得到了这么神奇的空间不想着自己偷摸用,竟然要制造大批量的药丸子造福于世人,这样一来,所需的药材数量就极其庞大了,一次次取药材,次数多了的确会引人怀疑。   它以前的主人就是偷摸揣着药玉空间,今天去救救这个贵人,过几天去救救那个贵人,一年到头也就只需要凝聚百十来颗药丸子,所需的药材数量自然不大,一次囤积,十年够用。   它不会说以前的主人自私,也不会说如今的主人傻气,各有各的想法,理念不同,没什么好谴责的。   它作为主人们的宝物,应该尽量满足主人的需求。   而现任主人的需求嘛……   它仔细想了又想,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主人,我只是个炼药的仙宝,我不是智囊哎,不然你给我提建议,我来看看我做不做得到?”   景飞鸢好笑地拍了拍它,宠溺道,“好,我来说。”   景飞鸢想了想,问它,“能不能隔空取物?譬如,我现在住在安亲王府,只要我心念一动,你就能自己取走景家药铺库房里的药材?”   小玉立刻回答,“不行哦主人,隔空取物我不会。”   景飞鸢遗憾。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能不能凝聚出什么隐身的药丸子,我也好躲避着人,悄悄取走库房里的药材?”   小玉浑身的光芒缩了缩,小声回答,“不行哦,那是仙药,人间的药材发挥不出那样的药效。”   景飞鸢再次感到遗憾。   想了想,她又问,“那,你会不会什么障眼法?譬如,我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取走了药材,但你能使障眼法让人看不见那些药材已经消失了,过个一二时辰,障眼法失效,大家才猛然发现药材神奇消失了?如此一来,我应该能摆脱嫌疑。”   小玉一愣。   别说,它主人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这是瞒着爹娘看了多少奇怪的话本子啊?   可惜,它还是办不到。   小玉沮丧地说,“对不起,主人,我只是个没用的炼药的仙宝,你说的这些仙法,我一样都不会……我只会炼药啦,而且在这普通世界还只能炼普通的药。”   景飞鸢扭头,努力安抚它给它顺毛,“小玉已经很棒了,哪里没用了?没用的是主人才对,主人要是个跟姬无伤燕离澜一样厉害的绝世高手,能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闯入药材库,取走药材,再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返回房间,这样不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说到这儿,景飞鸢忽然眼前一亮。   她问小玉,“你之前不是说,你能为我炼制药丸子提升我的力量,还能让我学武比别人容易些快一些吗?那你能不能直接为我炼制一枚药丸子,让我服用药丸后能短时间内变成高手?”   小玉惊讶地看了一眼景飞鸢,然后小声说,“不能,我只能让主人的体质比别人强一点,让主人的骨骼比其他僵硬的成年人稍微柔软些,别人三五年才能练成基本功,主人可以两三年达成——但是让主人不经过任何训练就能变成高手,那,堪称仙法了哎,我做不到。”   景飞鸢叹气。   果然是她想得太美了。   不过也是,那些高手耍出一个剑招需要三五年里成千上万次练习才能完成,这需要形成肢体记忆,怎么可能通过一枚药丸子就达成了?   她揉着眉心有些苦恼。   “那,我们该怎样做呢?要怎样才能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悄悄取走药材?”   小玉偷偷看了一眼景飞鸢。   它也很苦恼。   它其实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宝。   但是,它从来没有给任何主人用过。   它不想拿出来,它想偷偷藏着……   可是这个主人看上去好苦恼的样子……   它要是不把法宝拿出来,这个主人去取药材的时候被人抓住了,然后被人囚禁起来严刑拷打,一辈子不见天日,那天下百姓岂不是得不到神药救助,它失去了主人岂不是又要陷入沉睡?   等待下一个有缘人滴血认主,还不知道是几百年之后呢。   小玉浑身的光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充分显示了它的纠结和矛盾。   许久以后,在景飞鸢准备离开空间的时候,小玉才不情愿地开口。   “其实,我有一个法宝……”   刚刚站起身的景飞鸢蓦地低头看着它。   景飞鸢挑起眉梢。   她就知道!   小玉虽然只会炼药,可好歹是个仙宝,怎么可能一点保护它自己的东西呢?   她重新蹲下来,笑眯眯望着小玉。   “嗯,什么法宝呀?”   “……”   小玉懊恼地望着景飞鸢,后悔说出来了。   它不情愿地哼哼唧唧道,“我虽然不能炼制药丸子让主人你隐身,但是,我有一件隐身斗篷。”   景飞鸢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有了隐身斗篷,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取走药材了啊,咱们俩的秘密,就一辈子不会被人发现了啊!”   小玉哼哼道,“我可以将隐身斗篷借给主人,但是,只能在取药材的时候找我要,你不可以拿去用作别的用途,每次取完药材必须还给我!”   景飞鸢失笑。   她笑眯眯看着这个小气的光团子,“好啊,我答应你,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我还能用你的斗篷去干别的什么坏事不成?”   小玉哼唧,“那可说不准!万一你将来腻了姬无伤,或者姬无伤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想逃离他身边,那你不就需要隐身斗篷啦?毕竟人家可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到处都是他的人手和眼线,你不用隐身斗篷根本逃不掉的。”   景飞鸢笑得不能自已。   她自信地说,“姬无伤那么好,我怎么会腻了他?我不会腻他,他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这辈子都用不着借你的隐身斗篷逃离他,放心吧!”   小玉哼哼着,“那可不一定哦……”   知道景飞鸢不爱听,它没多说,身上的光芒一闪一闪,很快就从光团内部挤出来一件豆腐块大小薄如蝉翼的银色衣裳。   “哪,给你见识见识。” 第268章 亲人再登门,为他治病   “好。”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将银色衣裳拿在手里,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她轻轻一抖,便将银色衣裳抖落开。   折叠起来只有豆腐块大小的衣裳,抖开以后居然比她还高,还闪烁着银光,极其好看。   “这就是天衣吗?”   景飞鸢惊奇地摸了摸衣裳,然后将衣裳罩住脑袋披落在身上。   当斗篷贴在她身上那一刹,她发现,斗篷消失了,她的身体也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一个恍神之后,她的身体消失不见。   不论她怎么转悠,怎么低头看,都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真是格外的神奇。   景飞鸢转悠一圈,期待地问小玉,“我能出去走一圈吗?”   小玉很勉强地答应了。   景飞鸢迫不及待,立刻闪身离开空间。   她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前方紧闭的门,怀揣着激动的心一步一步朝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她伸出连自己也看不见的手指,缓缓摸向门。   下一刻。   她的手忽然穿过门扉。   她一时没防备,整个人都从门扉里穿透过去,直接从内室来到了外间。   她踉跄着站稳,随后回头吃惊地望着门。   原来穿上了隐身斗篷以后,还能穿门穿墙啊?   难怪小玉藏藏掖掖地不想告诉她呢,这的确太神奇了!   景飞鸢转过身,看着在小榻上呼呼大睡的小鲸鱼。   见小鲸鱼沉睡着,她便悄然无声离开外间,来到院子里。   正准备找人试试这隐身斗篷,刚好,她一转身就瞧见了角落里的小房间门口有个人。   正是苏婉儿的妹妹苏秀儿在摘药材。   小姑娘在景家药铺养了一个多月,原本黝黑瘦弱的脸颊上长了肉,也变得白净了些,虽然变化不如苏婉儿明显,可也比之前漂亮了很多。   景飞鸢期待地走向苏秀儿。   她从台阶下一直走到苏秀儿跟前,苏秀儿都没有发现她,兀自专心扒拉着金银花,认认真真将金银花从藤蔓上摘下,丢到旁边干净的小筐子里。   景飞鸢一边怜爱这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一边蹲在小姑娘面前。   她都将脸凑到小姑娘面前了,小姑娘仍旧没有看见她。   她这才放心。   她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小姑娘,重新回到房间里。   正准备进入空间,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如今碰到门扉都能直接穿过去,那她还能拿东西吗?   她站在桌前,伸手去碰茶杯。   手指瞬间穿过了茶杯,她根本拿不起来。   这时候,她脑子里响起小玉的声音——   “穿上隐身斗篷以后你除了脚能踩着地面,再也触碰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你想拿走东西必须默念口诀将东西收入空间才行。”   景飞鸢恍然大悟。   她重新试了一遍。   她一边默念着口诀,一边伸手触碰杯子。   果然,她虽然拿不起杯子,但是杯子却在她手指伸过去的一刹那消失不见了,进入了她空间里。   实验过后,景飞鸢心满意足地进入空间,将衣裳取下来还给小玉。   衣裳一取下,她的身体再次出现。   她感慨道,“太神奇了,有了这隐身斗篷,我再也不用担心取药材的事了。”   小玉骄傲地将隐身斗篷收起来,慢吞吞地说,“要不是你心系天下如此博爱,一心想为百姓做点事,我才不会将这个宝贝说给你听呢!这是我以前历届主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哦!”   景飞鸢莞尔,“是是是,能知道小玉有这么一件宝贝,能见识到这个宝贝,是我景飞鸢的荣幸,多谢小玉让我开眼,多谢!”   “哼!”   小玉又骄傲又害羞,原地转悠一圈就化作光点消失了。   景飞鸢望着漫天散落的光点,心情极美好。   她大声说,“对了小玉,麻烦你给我父亲一枚强身健体的药丸子,他给咱们搜罗药材也蛮辛苦的,咱们给他一点点甜头,让他今后能更用心地帮你搜集你想要的药材,好不好?”   小玉爽快地应了一声,“晚点给你。”   景飞鸢这才离开空间。   她来到外间小榻边上。   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她从旁边笸箩里拿出布料和针线,继续给姬无伤做衣裳。   之前只剪裁好了布料,还没缝制,缝制了还要做花样,这衣裳没有半个月是做不完的。   在房里静静待了一刻钟,外面忽然传来喊声——   “小姐,门口有一家子人要见您,为首的自称是鸿胪主簿冯钰山。”   景飞鸢手指微顿。   冯钰山?   她侧眸看着身边的小鲸鱼。   这不就是小鲸鱼的祖父么?   她放下针线衣裳,推开窗户回答伙计,“好,请他们到院中见面。”   伙计立刻行礼离开。   景飞鸢听到小榻上有动静,扭头见是小鲸鱼被她吵醒了,正揉着眼睛乖乖巧巧地望着窗边的她。   睡得好好的被突然吵醒,小家伙没有一丁点起床气,见娘亲回头看他,他还咧嘴露出小白牙冲娘亲笑得灿烂。   “被娘亲吵醒了啊?那咱们起来好不好?”   景飞鸢满心的甜蜜,微笑着走到小榻边,拿起小衣裳冲小鲸鱼挥了挥,“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走走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小鲸鱼一骨碌爬起来,咯咯笑着往娘亲怀里扑。   景飞鸢搂着他为他穿好衣裳,梳好头发,然后牵着他的小手走出房间。   冯家人已经来了。   一家人安静站在院中,一见景飞鸢,立刻行礼磕头。   “下官携家眷拜见摄政王妃。”   “免礼,起来吧。”   景飞鸢喊了一声起,拉着小鲸鱼走下台阶。   她看向精神矍铄的冯老太爷,故意问道,“老太爷的精神头似乎要好些了?”   冯老太爷一听,立刻激动地上前拱手谢恩,“王妃!您可真是华佗在世是医神托生啊!您的药太妙了,老朽一吃下去就感觉到浑身舒泰,病痛全消了!”   他深深作揖,一揖到底,“老朽已经被病痛折磨半年之久,能在死前轻松解脱些日子,实在是老朽的荣幸,感谢王妃赏赐!”   冯家其他人也跟着作揖感谢王妃给了自家长辈轻松日子。   景飞鸢莞尔,“不必如此,老太爷是小鲸鱼的曾祖父,小鲸鱼既然认我为母,我理应替小鲸鱼多照看一下老太爷。”   她摊手示意,“诸位请坐。”   冯家人谢恩后在石桌边坐下。   冯家人与她寒暄客套过后,冯钰山小心翼翼问道,“王妃医术如此绝妙,堪称神仙下凡,不知小鲸鱼的先天心智不足,王妃是否能……”   景飞鸢抬头看着冯钰山。   终于到了给小鲸鱼治病的时候了。 第269章 冯老太爷的盘算   景飞鸢低头怜爱地摸了摸小鲸鱼的脸颊,温柔说,“小鲸鱼的病我是能治的,可是,治疗方式有些惊世骇俗,恐怕你们不会信我——”   冯钰山连忙拱手说,“王妃此言差矣,王妃赏赐给我爹那丸药,已经足以让我们冯家人相信您的医术之精妙,而方才我们来时又听说王妃研制出了堪称神药的止血药和退烧药,此刻正有无数人挤在景家药铺外面想要重金求购一枚药丸,王妃您的医术已令满京城啧啧称奇,王妃提出的治疗方案我们又怎么会不信呢?”   景飞鸢莞尔。   她就知道。   只要她给冯老太爷一枚药丸子,又将止血药和退烧药放出去打响名声,冯家人就不会质疑她的治疗方式了。   她等了这么多时日,如今已万事准备齐全,就差冯老太爷贡献药引……   想到这儿,景飞鸢重新抬头看着冯家几人。   她故作沉吟,迟迟不开口。   冯家人见状,也都心底一沉,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冯钰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敢问王妃,小鲸鱼的病究竟要如何治疗,竟让王妃如此难以启齿?”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其实治疗小鲸鱼的病对于我来说并非难事,难的是,小鲸鱼所需的药引——”   冯钰山忙问,“是什么药引?”   景飞鸢凝视着冯钰山的眼睛,一字一顿,“此药引,为神智,需有人心甘情愿饱含祝福的将自己的神智赠送给小鲸鱼。”   她慢慢补充,“也就是说,需要有人来跟小鲸鱼做交换,小鲸鱼病愈,那个人却会变成小鲸鱼如今这般模样,此后余生再也无法做回正常人。”   冯家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眼睛。   这药引……   果然匪夷所思。   谁能想到治疗小鲸鱼的病竟然需要另σw.zλ.一个人拿神智来交换呢?   简直像是那些鬼怪故事里的情节。   就譬如某个故事里,地府某某判官给人换心换头一样。   先不说这治疗方式究竟可不可信,能不能成功,就算它能成功,那谁又愿意心甘情愿变成傻子,来换小鲸鱼做回正常人?   冯钰山冯夫人冯清泉冯绿衣同时看着小鲸鱼。   他们眼神复杂。   这小娃娃的确可爱,他们也的确疼爱这个小娃娃,可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变成傻子来成全这个小娃娃,他们……   他们摸着良心说,他们做不到。   他们还有大好的几十年岁月,谁能有那么伟大,甘愿做一辈子傻子呢?   尤其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变成了傻子以后这个承受他们恩德的小娃娃会不会尽心尽力照顾他们晚年,会不会对他们好……   若是这小娃娃长大后是个无情无义的,嫌弃他们傻,不肯为他们送终,任由他们穷困潦倒做乞丐,那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他们不敢拿自己的大好人生,去跟人家做交换,去赌人家的良心。   这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之人和事。   冯家几个小辈陷入沉默时,冯老太爷却眼前一亮。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玉雪可爱的小曾孙。   别人不愿意做交换,他愿意啊!   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如果能用他的神智来换他们冯家的小曾孙做个正常孩子,那他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从亲情来说,这小娃娃身上流着他们冯家的血,他甘愿牺牲自己。   而从利益来说,这小娃娃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认养的儿子,是皇上亲口承诺了要给个爵位的小爵爷,只要这小娃娃恢复正常后对他们冯家有感情,日后冯家必定能靠着这小娃娃跻身京城权贵圈……   想到这儿,冯老太爷隐晦地看了一眼冯钰山和冯清泉。   他儿子冯钰山当年三次科举都没能考中进士,只能止步于举人,因此入朝汲汲营营年过四十却只是个八品小官,若是他能将神智送给小曾孙,小曾孙感念他的恩德,今后多多少少会照拂他儿子冯钰山吧?   他儿子哪怕能往前进一步,做个七品六品官也好啊……   还有他孙儿冯清泉。   他孙儿出息得很,年仅十八就已经是举人了,中举的名次还挺靠前,来年说不定能高中进士。   可是对于寒门子弟而言,就算考中了进士,朝中无人照拂,清泉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出路,也得慢慢熬资历,没个十来年怕是没有出头之日。   然而,如果清泉有了一个关系极好的爵爷小侄子,又能跟摄政王和王妃说得上话,那么即便摄政王刚正不阿,不给清泉开后门,清泉的上司们也会因为王府而给清泉几分薄面,有个什么好事儿会多想着清泉些,清泉很容易就能出头……   还有孙女绿衣,已经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可他们冯家小门小户,前些日子来给绿衣说媒的也都是些不太好的人家,如果绿衣有了一个爵爷侄子护着她,必定能找个好夫婿……   当今世道,女子嫁人等同于第二次投胎,能不能嫁个好人家,关系到绿衣今后几十年的幸福啊。   如今只需要牺牲他一个将死之人,就能为子子孙孙换来无穷利益,也能让小曾孙从傻子变成正常人,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想到这儿,冯老太爷豁然起身。   “王妃,您何须为药引发愁呢?您眼前就有药引啊!”   他老人家一脸爽朗的样子,指着自己鼻子说,“您瞧瞧,我怎么样?我不就是最好的药引吗?”   冯老太爷这话一出,冯家几人全都扭头震惊看着他。   “爹……”   “祖父……”   他们喊了一声冯老太爷,想劝老人家,又不知道如何劝起。   冯老太爷摆摆手笑着说,“不必劝我,你们也都知道我时日无多了,等我一死,我的神智不也是埋在黄土之下浪费了么?倒不如把它给我的小曾孙,能用我这个将死之人换取小鲸鱼此后几十上百年的幸福日子,我心甘情愿!”   冯老太爷跟自家晚辈说了这话,便转头期待地望着景飞鸢。   “王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心甘情愿并且会满含祝福的将我之神智送给小鲸鱼,请问王妃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能给小鲸鱼治病?” 第270章 来自王爷的碾压!超可怕   景飞鸢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冯家人,又抬头看着爽朗含笑的冯老太爷。   见冯老太爷脸上没有一丝丝勉强,有的只是满满的期待和高兴,景飞鸢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小鲸鱼有救了。   她又高兴又感动。   不论老人家是怎么想的,老人家愿意为小鲸鱼牺牲的这份心,她永远铭记。   她低头怜爱地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温柔说,“小鲸鱼,去抱抱你伟大的曾祖父好不好?去感谢他老人家愿意赐予你第二次生命,感谢他老人家愿意结束你浑浑噩噩的人生赐予你一片明亮清明。”   小鲸鱼仰头懵懵懂懂望着娘亲。   见娘亲伸手指着曾祖父,又做了个抱抱的动作,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从娘亲怀中起来,哒哒哒走向曾祖父。   他仰头看了看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家,伸出小手一下子抱住了曾祖父的腿,奶声奶气道,“抱抱!”   “……”   冯老太爷红着眼眶望着可爱的小曾孙,弯腰一把抱住小家伙。   他哽咽道,“小鲸鱼,我的小鲸鱼,你是我家暨白的亲骨肉,是我们老冯家的血脉啊……可是,我们老冯家对不起你,你长这么大我们冯家没养过你一天,没为你做过任何事,我们不配做你的亲人……”   他含泪欣慰地看着小鲸鱼,“如今能帮你变成正常人,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能为我们小鲸鱼做一点什么了,我终于有资格做我们家小鲸鱼的长辈了,这样子,将来我死后也能坦然受我们小鲸鱼上的一炷香了!”   小鲸鱼大概是感受到了曾祖父的悲喜交加,乖乖任由曾祖父抱着,一动不动。   感觉到曾祖父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面颊,他还伸出小手给曾祖父擦了擦眼泪,特别乖巧招人疼。   别说冯老太爷了,就是冯钰山这个第一次见到孙子的亲爷爷也对小鲸鱼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小孙子抱起来举高高,恨不得将对儿子冯暨白的爱全部倾注到这个小孙子身上。   这孩子,是他们家暨白生命的延续啊。   他能从这孩子身上看到已经死去的暨白的影子。   可惜,小鲸鱼的乖巧只能维持一小会儿时间。   他慢慢皱起了小眉头。   他都乖乖让抱了,干嘛一直抱着他不放啊。   他有点着急,一边跺脚一边回头频频看着景飞鸢,呜呜道,“娘,娘——”   景飞鸢温柔朝他伸手,又对冯老太爷说,“老太爷,小鲸鱼如今心智不足,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跟人交往,他如今只亲近我这个娘亲,您再等等,等他恢复正常了,他就会主动靠近您,主动依偎在您怀里不吵不闹了。”   冯老太爷连连应声,松开了小鲸鱼。   看着小鲸鱼呲溜一下转身跑回景飞鸢身边,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鲸鱼听到笑声,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进景飞鸢怀里,哼哼唧唧着。   景飞鸢温柔安抚着小鲸鱼,与冯家人一同笑。   给怀里哼哼唧唧的小鲸鱼顺毛过后,她对冯老太爷说,“老太爷,我随时都能为小鲸鱼治病,不过您将神智交给小鲸鱼以后,恐怕就会变得糊涂了,所以您今儿先别急,先回去好好安排一下您想交待的事,等您处理好了,您随时来找我便是。”   冯老太爷一听,也是,他得趁着这最后一点清醒的时间,跟儿子孙子好好交待家中的事。   若是一些事没交待清楚,等他变傻了糊涂了,可就再也给不了儿子答案了。   冯老太爷作揖行礼。   “好,多谢王妃,老朽这就与儿孙回家安排一下,处理好了杂事我们再来打扰王妃。”   冯家其余人也立刻起身行礼告退。   景飞鸢颔首。   目送冯家人齐齐整整离开,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家小鲸鱼遇到好人了……”   她低头抚摸着小鲸鱼的脸颊,柔声说,“这是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在保佑你,让你刚刚好就能遇到你曾祖父,你说要是没有你这么伟大的曾祖父愿意成全你,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治好病啊,是不是?”   她轻轻摸了摸小鲸鱼懵懂的眼睛,“以后你一定要孝顺你曾祖父,哪怕他变得糊涂了,变傻了,你也要最最爱他,你要乖乖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为他摔盆送终,你要一辈子记住你曾祖父对你的恩德,永远怀念他老人家,知道吗?”   小鲸鱼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娘亲,一头扎进娘亲怀里。   景飞鸢笑了笑。   现在听不懂没事,过两天就能听懂了。   她的小鲸鱼,终于能变回正常孩子了。   ……   景飞鸢研制出神药的消息传入皇宫时,姬无伤正坐在太师椅上,认认真真教旁边的小皇帝治国之道。   小皇帝姬明曜懵圈地望着姬无伤,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让人又爱又恨。   姬无伤讲了一遍,低头看着姬明曜,“听懂了吗?”   姬明曜眨巴眨巴眼睛。   他的小手揪着龙袍轻轻扯了扯,小心翼翼地说,“可,可以没听懂吗?”   姬无伤沉默看着姬明曜。   姬明曜感受到来自皇叔的无形压力,小肩膀颤了颤,然后低着头说,“懂,懂了,皇叔,我听懂了。”   姬无伤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沉声道,“懂了?那你用你自己的语言,将我方才告诉你的复述一遍。”   “……”   姬明曜的肩膀愈发垮塌下去。   他可怜巴巴地抠着桌面,他都没听懂,他怎么复述嘛!   他不敢看皇叔,只能低着头委屈又难过地小声说,“皇叔,你看看我,我才八岁呀,我只比你家小鲸鱼大一点点,我真的听不懂这深奥的治国之道……”   姬无伤没有怜悯他,淡淡道,“八岁很小吗?可当年我跟在你皇祖父身边时才五岁,这些是他教你父皇时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便已记到如今。”   “……”   姬明曜震惊地抬头看着皇叔,都要哭出来了。   啊啊啊!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不公平,既然这世上已经有了他们这些学渣了,为什么还要诞生出一个个学霸来碾压他们?   最可气的是,学霸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家的,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皇叔啊!   呜呜呜,他好像有点理解父皇想杀皇叔的心了……   父皇生来平庸,偏生有一个这么妖孽这么逆天的弟弟在身边处处衬托出自己的愚蠢和废物,日久天长的,谁还能保持平常心啊?   他虽然不想跟父皇一样杀了皇叔,但是他好想扑上去像小狗一样咬死皇叔啊,呜呜呜好羡慕好生气啊! 第271章 炫耀!他是鸢儿最爱的男人   姬无伤见小侄儿委屈得哭了,不由用修长手指抵住了眉心。   “哭什么,没学会就没学会,过会儿我再讲一遍就是了,我又没罚你。但你作为皇帝,没听懂就要硬气一点告诉我,不要犹犹豫豫似是而非的,懂么?”   见小侄儿还垂头丧气,姬无伤站起身来,拉着小侄儿的手说,“走,皇叔陪你出去走走,换换脑子,醒醒神。”   姬明曜抹了一把眼泪,委委屈屈又极依赖的挨着皇叔往外走。   两人刚一打开门,正在外面焦躁忧愁走来走去的禁卫统领蓦地回头。   瞅见姬无伤,高大的汉子忽然眼前一亮。   “摄政王!”   他一扫脸上的愁容,飞快走过来,给小皇帝行礼过后,转头就冲姬无伤扑通一声跪下!   这麻溜下跪的速度让小皇帝姬明曜都吓了一跳,飞快往皇叔身后躲去。   禁卫统领没管,仰头大声央求姬无伤,“王爷!卑职求您了!求您跟王妃说一声,请她把神药卖给卑职一枚吧!卑职家中有人等着神药救命啊!”   姬无伤一脸莫名。   神药?   什么神药?   一瞬的怔愣后,姬无伤薄唇微勾。   呵,他家鸢儿这是偷偷在家里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吧?   他示意禁卫统领,“先起来,跟本王说说神药是怎么回事,它有什么功效。”   禁卫统领愣住了。   什么意思?王妃研制出那么惊人的神药,王爷这个枕边人竟然毫不知情?   若是如此,那他来求王爷是不是求错人了?王爷在王妃心里也没有几分重量嘛,这种大事都懒得告诉王爷,那他求王爷去给他说情能有用吗?   禁卫统领一边质疑姬无伤在景飞鸢心中的份量,一边站起身来,将景家药铺出售止血药和退烧药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禁卫统领的话,姬无伤还没做出反应,姬明曜就激动得跳起来了。   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禁卫统领,“周爱卿,皇婶的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不管烧得多严重,吃了一枚药就立刻能退烧好转?若是真的,那朕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怕感染风寒遭罪啦?”   周统领拱手道,“回禀皇上,这件事是真的,虽然大家还没见识到退烧药是否真有那么神奇,可止血药的奇效是许多人当场亲眼看见的。据说当时有个小女孩被恶犬所咬,身上有二十几处伤,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了,血糊糊的看着可惨了,她娘背着她一路跑去愣是没有一个药铺敢收留她,直到来到景家药铺!王妃拿出了止血药给那小女孩服下,眨眼之间小女孩身上所有的伤口就止血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事儿不会有假!”   “……”   姬无伤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二十几处伤?   真的假的?   被咬了二十几口,是什么样的恶犬这么凶横?   这小姑娘还能活吗?   他眯着眼看了看周统领,质疑道,“当真是咬了二十几处?”   周统领一脸无辜,“应该是的吧,下面的人是这样跟我说的。”   站在远处的禁卫听到这话默默望着天。   没有。   他没有这样说。   他说的明明是小女孩被咬了十几处伤,这二十几处是统领大人自己浮夸的往上加的,不关他的事。   姬无伤还在质疑这些传闻的真实性,姬明曜已经激动得手脚并用往姬无伤身上爬了。   他一边爬一边嚷嚷,“皇叔!皇叔我们出宫玩玩吧!我们去见皇婶,去看看这神药到底有多神奇!我是小孩子,很容易伤寒的,每次头疼脑热的可受罪啦,我要问皇婶要退烧药!”   周统领也想去找王妃求药,一听这话,立刻在一旁附和撺掇,“对啊王爷,皇上龙体金贵,理应求一枚退烧药护身。再说了,皇上如今还小,整日里学习也蛮辛苦的,您不如带他去宫外走一走散散心,也许心情好了回来就无师自通了呢!”   姬无伤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两人。   行啊。   出宫就出宫。   反正他随时随地都想见他的鸢儿,只是碍于国事缠身没时间而已,既然如今皇帝要亲自带着他溜号回家见媳妇儿,他又怎么会阻挠呢?   他求之不得。   而且他家鸢儿研究出了神药,他这个做夫君的不得立刻回家祝贺夸赞一番?   于是,在征得姬无伤同意后,姬明曜立刻蹦蹦跳跳吆喝着摆驾出宫。   不到一刻钟,銮驾就准备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出了皇宫,穿过长街,没多久就来了景家药铺所在的那条街。   远远的,坐在马背上的姬无伤就看见了景家药铺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轰动景象。   几百人聚集在药铺周围,激动挥舞着银票,嚷嚷着想求购一枚神药。   景家药铺大门紧闭,只有几个王府侍卫站在门外保护着脆弱的大门,要不是有侍卫们在,恐怕买药的人早已经冲破大门闯进去了。   姬无伤看着这壮观的一幕,眉眼含笑。   他家鸢儿,真有本事啊。   这下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家鸢儿的大名了。   马车里的小皇帝也探出个脑袋望了望,也被震惊了。   他托腮眼巴巴地说,“皇叔,朕的皇婶可真厉害啊!你看,这么多人哭着喊着给她送银子,她还不开门不回应,好威风,好酷啊!”   姬无伤勾唇应了一声,“你皇婶本来就厉害,否则皇叔怎么会独独喜欢她呢?”   姬明曜眼珠子一转,故意慢慢说道,“那皇叔你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啦,我皇婶这么厉害,这么大名气,喜欢她的人肯定会非常多的,过两年皇叔你会不会地位不保啊?”   姬无伤怎么能允许有人说他和鸢儿感情不睦?   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他冷飕飕看向姬明曜,“呵,你怕是不知道你皇婶有多喜欢皇叔我,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你皇婶如此喜爱!”   姬明曜偷偷翻了个白眼。   然后,他乖萌地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皇叔,“真的呀?皇叔你既然是皇婶最最喜欢的人,那你去求皇婶给我几颗退烧药吧,你要是求不来,那就证明皇婶对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啦!”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侄儿,嘴角染上笑意,“好你个狡诈的小东西,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答应,不过,我答应你,今儿我一定得让你看看皇叔在皇婶心里是何种地位。” 第272章 景家响起的惨叫声   姬明曜乐得直鼓掌,“好好好!那求皇叔让朕开开眼界,快,我们快一点进去见皇婶!”   姬无伤嗯了一声,示意侍卫在前面开道。   前面人群太拥挤,没人开道,怕是寸步难行。   啧,这就是他家鸢儿的魅力。   让他这个做夫君的,引以为傲。   “皇上驾临,王爷回府,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散开!”   有王府侍卫和皇宫禁卫开道,原本拥挤哄闹的街道一下子被肃清,所有人一溜烟跑远了,生怕惹麻烦。   如此,小皇帝的銮驾才到了景家药铺门口。   姬无伤一边下马,一边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去通报岳父岳母和王妃,皇上驾临,让他们来接驾。”   侍卫刚准备推开门进去通报,就被小皇帝叫住了。   “别别别去!”   小皇帝姬明曜活泼地掀开车帘跳下来,“不要去啦,今天是侄儿跟着叔叔回家做客的,不是皇帝驾临谈正事的,别让婶婶她们忙活啦!”   侍卫一愣,扭头看向姬无伤。   姬无伤冲侍卫点头。   低头看了一眼乖乖蹭到他身边拉着他袖子东张西望的小皇帝,姬无伤眉眼温柔。   这孩子,真是格外的招人稀罕,让人舍不得伤害分毫……   姬无伤摸了一把侄儿的小脑袋,搂着侄儿的小肩膀,“走吧,叔父带你去见婶婶,去给你弄一颗退烧药。”   姬明曜高兴得直蹦,“好耶!太棒了!”   他一边开心跟着皇叔进药铺,一边扭头骄傲地冲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炫耀。   看!   这些人拿着银票哭求了半天也求不到一枚药,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叔叔直接拉着他手带他去找神医婶婶,他想要多少有多少,嘿嘿!   这些人真可怜!   能走后门的他真幸福!   嘿嘿!   姬明曜一路超级开心的跟着皇叔来到景家后院,刚要转方向往婶婶的院子走,忽然,不远处传来“呜哇哇”大声惨叫的动静。   姬明曜脚步一顿。   他扭头看着声音来源处,奇怪地说,“皇叔,是谁在惨叫啊?”   姬无伤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他勾唇说,“是你婶婶的弟弟,你要是愿意赏脸,可以喊他一声叔。”   姬明曜点点头,越发好奇道,“那景家小叔为什么在惨叫呀?叫得好可怜,是不是在挨打呀?”   他眼巴巴望着姬无伤,“皇叔,我们去看看,看看。”   姬无伤曲起手指弹了弹他脑门,“你的好奇心真是不得了,走吧,去看看。”   姬明曜嘿嘿一笑,挣开皇叔的手,飞快冲向另一边的院落。   他扒拉着院门往里张望。   他看到十一岁的景寻鹤被摁在地上,而另一个容貌绝美的十三四岁少年拉着景寻鹤的两条腿正在上上下下左右反方向用力拉扯,美少年嘴里还念叨着练武之人要拉伸腿脚打开经脉,这份苦头非吃不可——   姬明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哇,好惨哦!   练武之人都要受如此大的罪吗?   这简直比读书还折磨人!   姬明曜看得瑟瑟发抖时,姬无伤来到他身后。   院子里痛到极致的景寻鹤一瞅见姐夫,急忙求救,“呜呜呜姐夫救命啊!我的腿要断了!断了断了!”   姬无伤怜悯地说,“救不了,你十一岁才学武,骨头经脉已经僵硬了,既然你自己无法下狠劲儿将经脉打开,那就只能让你师父亲自来帮你了。你要是不愿意受这罪,那,现在放弃学武也来得及。”   “……”   景寻鹤听到姐夫跟阿澜哥哥说的是一样的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他捶着地一边哭一边喊,“我不放弃!我要学武!我要保护爹娘和姐姐!可是,我好害怕我的腿会被阿澜哥掰断啊呜呜呜,我好害怕!”   姬无伤失笑,温柔安抚,“你安心吧,你阿澜哥哥武功高强,他知道何处是你的极限,他不会掰断你的腿的。”   姬明曜也不甘心只看热闹,连忙大声助威,“景家小叔你不要怕!就算你的腿断了,我婶婶也能帮你治好的!你姐姐我婶婶可是神医啊,你怕什么,加油,忍住,你一定能行的!”   “……”   景寻鹤泪眼朦胧地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皇帝,好想骂人,又不敢。   呜呜呜谁愿意断腿啊,断腿是什么好玩的事吗,就算他姐姐是神医他也不愿意断腿啊!   在景寻鹤的哭嚎中,燕离澜今日份的拉筋活动结束了。   他放下景寻鹤的腿,示意景寻鹤趴着歇一会儿再扎马步,然后一边擦手一边来到姬无伤和姬明曜面前。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姬无伤。   咦。   奇怪。   这个男人怎么还是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难道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竟然没有受打击的吗?   唔……   再观察几天。   也许这家伙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身体不适,还抱着乐观心态强撑着呢,没准过个十天半月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人道,那,心态就要崩了……   燕离澜藏起心思,微笑看着姬无伤,“王爷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姬无伤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姬明曜,“皇上想来找鸢儿要一颗退烧药,所以陪皇上提前回来了。”   燕离澜听到“皇上”二字,一愣。   他惊讶地看着姬明曜。   这是皇帝?   不论怎么看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皇帝威严。   他拱手行礼,“江湖人士燕离澜,拜见皇上。”   姬明曜眨了眨眼。   哇,江湖人士见到皇帝都不下跪的吗?   是江湖人士都这样狂傲,还是他这个皇帝太没威严了?   姬明曜偷偷看了一眼皇叔,见皇叔并没有呵斥燕离澜对他不敬,他也就没说什么,打算转身去找他的皇婶。   刚一转身,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扭头惊讶地问燕离澜,“对了!朕听说前几天有一个武林高手差点从朕皇叔手中抢走了皇婶,是不是就是你呀?”   燕离澜挑眉。   这事儿居然连皇帝都知道了?   他点头坦然承认,“是,就是在下。”   姬明曜两眼发亮地望着燕离澜,“哇!你怎么那么厉害呀?你是哪里人呀?你师父是谁呀?”   燕离澜有些好笑。   这个小皇帝一点都不严肃,还挺可爱的。   他拱手回答,“在下是安远县人氏,教我武功的是我祖父,他老人家是一个小镖局的镖头,无名人士。”   姬明曜愣了愣。   他挠了挠头,奇怪地呢喃,“安远县……安远县是哪儿啊,好熟悉哦,我好像以前听谁念叨过……”   燕离澜说,“安远县只是一个偏僻小县城,没出什么大人物,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皇上竟然听说过安远县?”   姬明曜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就是听过呀,就是听过,好像是听……听……”   忽然,姬明曜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我听母后说过!她跟身边的太监说过安远县,好像是说有个什么人在安远县……”   姬无伤本来只当小侄儿跟燕离澜在闲话家常,没怎么当回事。   可是听到小侄儿忽然说起秦太后,他蓦地低头看向小侄儿! 第273章 姬无伤的疑心   嗯?   秦太后竟然跟身边太监说起过安远县?   她能有什么熟人在那儿?   安远县……   怎么什么人都汇聚到了这么一个小地方?   他的小鲸鱼当年在边关刚出生没几天就遇到了歹人,奶娘护着小鲸鱼逃走,结果不知怎么的就从遥远边关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安远县……   如今小皇帝说,秦太后也有个什么认识的人在安远县……   还有燕离澜,小小年纪就能拥有这般高超的武功,其祖父定然不是一般人,说不准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隐姓埋名居于安远县……   为什么小小一个安远县,竟像是龙盘虎踞之地?   这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小皇帝,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猜想——   秦太后口中那个在安远县的人,会不会跟奶娘当年带着小鲸鱼跑到安远县这事儿有关系?   秦太后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善,还是恶?   或者纯属是他想多了,秦太后与当年之事并无关系?   “皇叔,皇叔——”   小皇帝的喊声,将姬无伤的思绪拉回。   姬无伤暂且按下了心中猜想。   等他先回去审一审还羁押在王府的奶娘和郑家人,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低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小皇帝的脑袋,笑道,“走吧,咱们去找你婶婶。”   姬明曜重重点头。   他抬手朝燕离澜挥了挥,萌萌地说,“武林高手,回见哦,你要是有空可以喊你祖父来京城呀,你们都是高手,只要你们愿意效忠朕,朕可以给你们大官做呀!”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姬无伤,忽然上前拉了拉燕离澜的袍子,示意燕离澜低头,他有悄悄话要说。   燕离澜失笑。   他半蹲下来,温和看着可爱的小皇帝。   姬明曜附在燕离澜耳边低声说,“朕告诉你,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来朕身边做大官呀!你要是不做官,那你下一次看上了喜欢的媳妇,你媳妇还会被位高权重的人抢走的!就像这次我皇叔抢走了婶婶一样!你说你这次要是比我皇叔权力还大,你能输嘛是吧?”   “……”   燕离澜闻言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望着小皇帝。   这……   不愧是皇家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该怎么哄人效忠自己啊!   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伤心事,一下子就勾起了他想做大官的欲/望,这小孩真的不得了!   燕离澜忍着笑,点头说,“好,我认真考虑一下。”   姬明曜开心极了,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燕离澜的肩,“朕等你哦!对了,偷偷告诉你,朕刚登基,朝廷里那些武将都是父皇的人,他们不一定会效忠朕,所以朕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你现在来,朕一定会重用你的!”   “……”   燕离澜没忍住笑了。   他再次点头,郑重道,“好,多谢皇上厚爱。”   看到燕离澜笑,姬明曜呆了。   他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燕离澜。   看了几眼,他轻轻摸着燕离澜的脸颊,真心实意地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真的,尤其是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就……就跟我母后一样好看!”   燕离澜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姬明曜这才感觉到不好意思,他飞快收回小手害羞地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一旁,姬无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燕离澜,又看向姬明曜跑远的身影。   他按下心头那种突然冒出来的怪异感,冲燕离澜颔首一笑,转身离开。   等姬无伤走远,燕离澜缓缓站起身来。   他眯着眼,摩挲着手指,心中隐隐浮现出了入朝为官的念头。   小皇帝说得没错,若他手握重兵,若他能跟姬无伤平起平坐,他又怎么会失去心爱的鸢儿姐姐?   鸢儿姐姐本来应该是他的。   他的武功比姬无伤高,他长得不比姬无伤差,他唯一输给姬无伤的,仅仅只是权势而已。   而如今,权势唾手可得,他为什么不考虑将权势收入囊中?   已经狠狠栽过一次跟头了,总不能下次还栽一次跟头。   ……   另一边。   已经走远的姬无伤跟姬明曜边走边说话。   “皇上想收揽燕公子做左膀右臂?”   “嗯!”   姬明曜重重点头。   他仰头望着姬无伤,认真说道,“皇叔你说过,朝中那些大臣,好多都是效忠皇祖父和父皇的,他们未必看得起我这个小孩子,未必会臣服我效忠我,你说我应该多招揽几个只属于我自己的心腹。我想了下,这个燕公子才十几岁就能跟皇叔你打成平手,他很厉害,要是他能跟他祖父一起效忠我,我就不怕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啦!”   停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道,“皇叔,你不会反对吧?”   姬无伤低头看着他,“不反对,皇上能找到心腹保护你的安危,皇叔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姬明曜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攥紧皇叔的袖子,用小脑袋蹭着皇叔撒娇,“我就知道皇叔最好了!最喜欢皇叔了!”   姬无伤搂着小侄儿,含笑往前走。   很快,叔侄俩来到景飞鸢的院子。   一进门,两人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玩珍珠的小鲸鱼。   小鲸鱼也警觉地发现了进门的两人。   看到高高大大的爹爹,小鲸鱼高兴得立刻扔了珍珠,站起来就要扑向爹爹,可是……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怪笑张牙舞爪朝自己跑来的坏蛋堂兄!   “哇哈哈哈!小鲸鱼!哥哥来啦!”   “……”   小鲸鱼呆了呆。   下一刻,他吓得嗷呜嚎了一嗓子,σw.zλ.转身就往台阶上跑,摔倒了还连滚带爬冲屋子里嗷嗷叫,“娘!娘娘娘!”   姬无伤看到儿子这狼狈样,修长手指扶了扶额。   他三步并作一步追上前,一把揪住了姬明曜的后领子。   “不许吓唬你堂弟,看看,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姬明曜束手束脚不敢动。   他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在台阶上爬的小鲸鱼,他也不知道小堂弟这么不禁吓,他不是故意的啦!   姬无伤松开姬明曜,欲上前抱他家傻儿子。   这时候,门开了。   景飞鸢着急忙慌跑出来。   她以为是哪儿来的狂徒,青天白日的就敢闯入院中抢她药方子,还吓哭了她的小鲸鱼! 第274章 为他把脉!短命   结果跑出来一看,院子里站着的竟然是姬无伤和姬明曜。   她惊讶极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当爹爹的回来,还能把小鲸鱼吓唬成这样?   景飞鸢一边抱起小鲸鱼,一边懵逼看着院子里的叔侄俩。   姬明曜摸摸鼻子,非常不好意思。   “皇婶,我是来找你玩的,结果一不小心吓哭了你家小鲸鱼……对不起啊皇婶,我是喜欢小鲸鱼才逗他玩,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他一边说一边拉皇叔的袖子,求皇叔帮自己说情。   姬无伤拍了一把小侄儿的脑门,无奈地对景飞鸢说,“虽然小侄儿玩闹起来疯疯癫癫的有点吓人,但是,从小没有玩伴的他确实是喜欢小鲸鱼才这样疯,鸢儿,你不要怪他——”   景飞鸢怎么敢怪一国皇帝?   知道小鲸鱼是被皇上吓哭的,她着实无奈。   她一边哄着胆小的小鲸鱼,一边温柔对姬明曜说,“不怪,皇上也是小孩子呢,小孩爱玩是天性,皇婶不怪你。”   她看了一眼趴在她肩头不肯起来的小鲸鱼,又说,“皇上很喜欢小鲸鱼对吧?那你再等几天,等小鲸鱼治好了病,他就能好好陪你玩耍,再也不会哭闹怕人了。”   姬明曜一脸震惊,“啊?小鲸鱼的病还能治好的吗?”   他震惊的嗓音越发大声,“可他不是傻吗?大家都说治不了啊!”   脱口而出表达完震惊后,小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他摸着鼻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姬无伤无奈地弹了弹他脑门,“好了,越说越乱了,别说了。”   姬无伤越过小侄儿,上前看向景飞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冯家的人方才来过了?冯老太爷愿意跟小鲸鱼做交换,为小鲸鱼治病?”   景飞鸢开心点头。   姬无伤也露出笑意。   他想伸手摸景飞鸢的脸颊,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个八岁娃娃,他立刻方向一转,摸向小鲸鱼的背脊。   “谢天谢地,咱们家小鲸鱼遇到了疼他的亲人,终于有救了。”   他看着景飞鸢,笑道,“我很期待看到小鲸鱼恢复正常的样子。”   景飞鸢应道,“我也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夫妻俩说话时,站在姬无伤身后的姬明曜,已经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哇塞,他皇婶的医术真的这么厉害吗?傻子也能被治好?   等等!   如果皇婶连傻子都能治好,那不傻的人让皇婶把脉检查一下,是不是能变得更聪明哇?   呜呜呜他要让皇婶给他治治脑子,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听不懂皇叔讲的治国之道了!   “皇婶!”   姬明曜跟疯了一样,飞快跑上前,一把抱住景飞鸢的腿。   他仰头眼巴巴望着景飞鸢,“皇婶你都能把傻子治好,那我求求你,求你帮我变得更聪明些吧!呜呜呜求求你了皇婶,我也想变成皇叔那样的天才,我不想做个笨蛋,做笨蛋太伤人了……”   景飞鸢跟姬无伤同时看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傻孩子,都没忍住笑了。   景飞鸢温柔说,“皇上,医术只能治病,无法为人开智,一个人的头脑聪慧程度是天生的,没有什么药能改变。而且皇上,您已经很聪慧了,您如今的见识和智慧已远超您同期的大多数孩子,若是您还想变得更聪明些,那,您可以更加刻苦的学习,增长见识,积累经验,这样也能更聪慧些。”   姬明曜懵懂指着小鲸鱼问道,“为什么不能开智?傻鲸鱼都能变聪明,这不叫开智吗?”   景飞鸢摇头说,“不是,小鲸鱼如今脑子混沌心智未开,这是病,我只能用药让他打开心智,变成正常孩子,可是他今后到底是个聪明孩子还是个小笨蛋,这要看他自己了,我再也帮不了他。”   姬无伤说,“无妨,就算是个小笨蛋也无碍,只要他能摆脱如今的混沌痴傻,能正常说话,吃喝拉撒能自理,能认得清人,这样就很好了。”   姬明曜望望皇婶,又望望皇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小鲸鱼治好了病就是个聪明蛋呢!”   虽然没有了变得更聪明的希望,但是姬明曜还是想让医术超神的皇婶给自己把把脉。   他揪着皇婶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皇婶,那你给我把把脉好不好?我怕我有什么太医看不出来的病,跟父皇一样早死,我还不想死呢。”   景飞鸢又被逗笑了。   这个小皇帝,怎么如此可爱呢?   她将小鲸鱼交给姬无伤,然后蹲下来,拉着姬明曜的手说,“好,皇婶给你把把脉。”   姬明曜贼开心,立刻屏息凝神等着皇婶给他把脉。   景飞鸢闭上眼睛,内心吩咐小玉——   “小玉,为皇上检查一下。”   “好的主人。”   小玉应了一声,立刻给姬明曜检查身体。   片刻之后,小玉轻快的嗓音响起,“主人,这个小皇帝是老皇帝的宝贝蛋,身子调养得好着呢,屁事没有!就是吧,他吃得太好了,小小年纪顿顿山珍海味胡吃海塞的,虽然如今还没变得痴肥,可他肚子里的肥油蛮多的,得清清肠胃。”   这结果,在景飞鸢预料之中。   她强忍着笑意,睁开眼看了看姬明曜的肚子。   这小肚子是溜圆,得多清清肠胃拉一拉。   她在心里对小玉说,“我想找个借口让你过两天给秦太后检查一下,看看她的实际年龄,可秦太后必定不会轻易让我接近,有没有什么借口能通过小皇帝……”   小玉瞬间心领神会,“明白了,那你就说,小皇帝体内有些许残毒,毒素来自母体……”   景飞鸢明白了。   她将手指从姬明曜手腕上拿开。   姬明曜大气都不敢喘,摸着小手腕紧张问道,“皇婶,我能不能比我父皇活得久一点?”   景飞鸢噗嗤一笑。   她温柔说,“只要皇上不乱吃东西,一定能活得很久很久。”   姬明曜拍了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家已经有一个短命的了,可不能再短命到我头上。”   景飞鸢快要被小皇帝笑死了。   她强忍着笑,话音一转——   “不过皇上,我方才给你把脉,发现你体内似乎有一丝丝毒素,这毒素不会折损您的寿数,但会损伤您的龙体健康。而且我估摸着,这丝丝毒素,多半是来自您的母亲太后娘娘,您回宫后可以跟太后娘娘说一说,她若是信得过我,我过两日便进宫为她诊个平安脉——” 第275章 王爷吃惊!她真是贤内助   姬明曜还在庆幸自己能比讨人嫌的父皇活得长久,谁料高兴不到三息,就忽然听说自己体内有毒,而且这毒还来源于他娘!   他惊呆了。   他睁大眼睛惶恐地望着景飞鸢,害怕得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皇婶你……你说什么?”   不等景飞鸢回答,他立刻揪住景飞鸢的袖子,清澈双眸里写满了无助,“你说我母后中毒了?那,那她会不会死?”   他眼里凝满泪水,崩溃又绝望,“不!不可以!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我母后不能死!”   景飞鸢也没想到这孩子会吓成这样。   这孩子对父亲的死云淡风轻,甚至还能拿来开玩笑,谁知道他对母亲却爱得如此深沉?   景飞鸢手忙脚乱擦拭掉姬明曜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说,“皇上不要怕,您看您都八岁了,那种毒至少已存在太后娘娘体内八年了,她这八年都没出事,如今自然也不会忽然毒发,所以你且放宽心,好不好?”   姬明曜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景飞鸢,“我母后真的不会忽然就毒发死掉吗?”   看着这孩子的可怜,景飞鸢有些自责。   她藏起心底的情绪,点头说,“不会死,那毒素暂时危及不到太后娘娘的性命,皇上大可放心。等会儿皇上您回宫了,可以去找太后娘娘说一说,她若是愿意让我入宫为她诊脉,我便进宫去瞧瞧,我会尽最大努力为太后娘娘解毒并调养身体,好不好?”   姬明曜这才放下心来,没那么害怕。   不过知道最爱的母后中毒了,他心里着急得很,片刻都不能等了。   他一抹眼泪,说,“皇叔皇婶,我这就回宫,我这就去找母后!”   景飞鸢拉着他小手说,“皇上好不容易来了,要不吃了饭再走?”   姬明曜泪汪汪地说,“谢谢皇婶,可是我好担心我母后,我要回宫找母后。”   景飞鸢怜爱地看着这个超级爱娘亲的小崽崽,“都是皇婶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看,都把你吓到了……你乖乖放心,我保证太后娘娘不会有事,你别怕好吗?”   姬明曜乖乖地说,“不怪皇婶的,皇婶能给我和母后瞧出病来,这是好事,我们能早点治病就能活得更久,要是一直没人给母后瞧出她的病情,那,那她可能要跟父皇一样短命了,她那么好,她又不像父皇是个讨人嫌的坏人,她不可以短命的,呜呜呜……”   景飞鸢和姬无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疼和无奈。   这孩子。   一边心疼母亲,一边还要拉踩一下父亲。   可真是老皇帝的好大儿啊……   “先等等。”   姬无伤拉住准备跑的姬明曜,“今儿不是来找皇婶拿退烧药的吗?咱们先问皇婶要一颗再回宫去。”   姬明曜脚步一顿,立刻望向景飞鸢,可怜巴巴又期待地问,“皇婶,我可以要一颗退烧药吗?”   景飞鸢正自责害得这孩子哭了一场,不知如何补偿。   这孩子问她要东西,她高兴得很,怎么会不给?   她立刻说道,“你等等,皇婶这就进屋给你拿,退烧药和止血药一样给你一颗,你揣在身上好好保护自己。”   姬明曜立刻破涕为笑。   他来要退烧药,结果皇婶还多给了他止血药!   皇婶对他真好!   人家拿着银子都买不着,他一开口皇婶就给他两颗,嘿嘿!   目送皇婶进屋后,他将小脑袋靠在姬无伤身上蹭了蹭,美滋滋道,“皇叔,皇婶她喜欢我,嘿嘿嘿!”   姬无伤怜爱地摸了摸小侄儿的脑袋,笑道,“何止是皇婶喜欢你啊,皇叔不喜欢你吗,嗯?这么听话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姬明曜仰头看着皇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也好喜欢皇叔皇婶啊。   除了母后之外,他最喜欢的就是皇叔了。   屋里。   景飞鸢进屋假装找药丸,实际上是在吩咐小玉立刻凝聚几颗药丸子出来备用。   小玉早就准备好了,景飞鸢话音刚落,药丸子就到了她掌心里。   “多谢小玉。”   景飞鸢跟小玉道谢过后,在房里找了一个漂亮的小木盒子,将止血药和退烧药各自装好。   她拿着木盒来到院子里,含笑递给姬明曜。   “哪,里面红色的是止血药,蓝色的退烧药,皇上你拿好。皇婶虽然给了你药,但是皇婶希望你一辈子无病无灾,一辈子都不会有用到它们的那天,好吗?”   姬明曜开开心心接了。   他冲景飞鸢说,“谢谢皇婶!皇婶你真好!皇婶你要加油哦,早点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他们一出生我就给他们封号,我让小妹妹做公主!”   景飞鸢失笑,“小妹妹只能做郡主,怎么能做公主呢?”   姬明曜摆摆手,霸气地说,“我说可以就可以哇!她是我皇叔的女儿,是我妹妹呀,我就要让她做公主,我说了算!”   说完,他咧嘴一笑就转身跑了。   “皇叔皇婶,明天见,我先回宫啦!”   他扭头看了一眼姬无伤,又说,“对了,皇叔你别送我啦,你就留在家里吧!”   他又挥了挥手,很快离开院子。   姬无伤含笑目送他走远,这才一手抱着小鲸鱼一手拉着景飞鸢进屋。   他低声问,“皇上体内果真有残毒?果真是源自于太后娘娘?”   景飞鸢冲他摇头,“没有,我是想找个借口过两日给太后诊脉。咱们不是怀疑太后娘娘的年纪么,我能通过脉象粗略判断她的年纪。”   姬无伤闻言惊讶地扭头看着她,“嗯?鸢儿竟然如此厉害?”   景飞鸢挑眉,“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郑知恩实际年龄不止四岁的?”   姬无伤握紧她的手指,朗声大笑,“这下好了,有了鸢儿这个贤内助,我们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证实了!”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怜了皇上,方才被吓坏了。”   姬无伤低头亲了亲怀中的小鲸鱼,故意说道,“才不可怜呢,他方才不是也吓哭咱们家小鲸鱼了吗,咱们家小鲸鱼还摔倒了,哭得好可怜的,对不对?娘亲这是给你出气了,对不对?”   小鲸鱼眼角还挂着泪,懵懂地望着爹娘。   他在爹爹颈窝蹭了蹭,然后警惕地盯着院子门口,生怕那个吓人的堂兄又跑回来了。   盯着盯着,他忽然看到有人闯入院子里,立刻嗷呜叫唤起来。 第276章 王爷为她化作绕指柔   听到动静,姬无伤和景飞鸢同时扭头看去。   只见身形高大的禁卫统领强硬拨开了阻拦他闯入院里的张玄,飞快冲进院子里。   他来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   高高大大的汉子,看上去跟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可怜。   “卑职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王妃,卑职想向您求一颗退烧药!”   他红着眼眶哽咽道,“卑职家中老母亲已经病了三日,从前儿晚上开始忽然高烧不退,看遍了京城有名望的大夫也没用,大夫们都说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身子骨又弱,如今根本无法用猛药退烧,只能用温和的药让她老人家自己扛,能扛过去就万事大吉,扛不过去就……就只能为她老人家办后事了!”   他抹了一把泪,央求道,“王妃,卑职听说您手里有一种退烧药,吃下去以后片刻就能退烧,而且药效温和,连身子骨弱的幼儿都能吃,这样的药我母亲一定也能服用!所以我斗胆前来求王妃,求您卖给我一枚药,求您救救我的母亲!”   景飞鸢今天是第二次看到病人给她下跪。   听着周统领诉说家中老母亲的病情,看着周统领潸然落泪,她心生怜悯,抬头望着姬无伤。   “王爷,这位是……”   “这位是负责守卫皇宫的周统领。”   姬无伤温柔看着景飞鸢,“你不是说你在宫门口遇到一个小将十分通情达理,对你极尊敬么,那就是周统领的幼弟,生病的是他们二人的母亲。”   景飞鸢惊讶极了。   没想到,宫门口那个小将就是眼前这位周统领的弟弟。   她重新看向周统领。   周统领也听到了夫妻二人的谈话,又惊又喜。   他连忙磕头请求道,“求王妃救命!求王妃可怜可怜卑职和卑职的弟弟,我们不能失去母亲,求王妃救命!”   景飞鸢微笑着说,“你起来吧,既然我与你们有缘,那我今儿就赠你们一枚药丸,你拿回去救你母亲吧。”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示意小玉拿药。   眨眼间,药丸子就从空间出现在她掌心里。   她装作从袖子里摸出药丸的模样,走下台阶,将蓝色的药丸递给周统领。   周统领颤巍巍伸出双手,高举着——   看着外面那么多人求而不得的药丸落在自己掌心里,他不禁又落下了滚烫的热泪!   他握紧药丸,感动地磕头谢恩。   “王妃大恩大德,卑职铭记于心!”   他仰头望着景飞鸢,含泪的眼里一片真诚,“王妃今后若有需要卑职的地方,只管吩咐一声,卑职和幼弟都会为王妃效犬马之劳,报答王妃大恩!”   景飞鸢说,“不必如此,不过是区区一枚退烧药,周统领太客气了。”   她示意周统领起身,“快拿着药回去给你母亲服用吧,老人家的身子骨可禁不住病痛折磨。”   周统领点点头,站起身来。   他冲景飞鸢和姬无伤再次拱手行礼过后,抹着泪转身飞快离开。   景飞鸢刚要转身走上台阶,就看见了院子门口张玄幽怨的小眼神。   她一愣,随即好笑道,“你别着急,答应了给你们八个人的,我一定不会忘。”   张玄这才露出笑脸,“多谢王妃嫂子!”   景飞鸢啧啧两声,走上台阶与姬无伤回到房里。   姬无伤笑问,“答应了给他们什么?他怎么那么幽怨呢,好像黄花大闺女遇到了负心汉一样。”   景飞鸢被姬无伤的形容逗笑了。   她说,“之前答应给他们八个人一人一颗止血药和退烧药,他大概是见我连续给了皇上和周统领药却没给他们,以为我忘记这事了——”   姬无伤知道自己的心腹属下也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啧!   这能侧面表现他家鸢儿对他的爱啊,这是爱屋及乌了吧,那几个小子都是沾了他的光了!   他抬手抵了抵唇,故意轻哼一声,“给他作甚,惯得他,两颗药价值四两银子呢,自己掏银子买,还想让我家鸢儿白送,他脸多大?”   景飞鸢故意偏头看他。   然后,戳了戳他的腰肢。   “咱就别装了好吧?毕竟你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知道我对你的兄弟们好,你明明高兴得不得了,还装什么啊?”   “咳咳咳……”   姬无伤连咳几声,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将小鲸鱼放在小榻上,转身又拥抱住景飞鸢。   他低头满眼爱意地望着景飞鸢,夸赞道,“我家鸢儿怎么这么厉害呢?悄没声的就干了一件轰动全京城的事来,让我这个夫君都跟着脸上有光,我想想就觉得骄傲自豪——”   他话音一转,“不过,你知道我在皇宫好好做着事儿,忽然听说我家摄政王妃在宫外研制出了神药,还有人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一颗药救命,我当时是多么意外多么茫然吗?我这个枕边人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我家王妃这么能干的人,居然连我也瞒着——”   他咬着景飞鸢的嘴唇,一眼一眼含笑瞥着景飞鸢,“瞒得可真好啊,是不是?”   景飞鸢又好笑又心虚。   她默默推开姬无伤这张会咬人的嘴,眨着眼睫特别无辜地望着他,小声说,“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   姬无伤挑眉,“真的?”   景飞鸢点头,特别认真地说,“真的,我之所以忘记了告诉你,是因为……跟你成亲以后我每时每刻都只想着跟你亲近,只想跟你互诉衷肠,只想听你说喜欢我,我想跟你做的事情特别特别多,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呢,哪儿还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啊!”   “……噗嗤!”   姬无伤默默看着他家鸢儿,实在没忍住,被逗得笑出声来。   他揣着满心甜蜜,亲了亲鸢儿的小嘴,低声说,“你可真会哄人,哄得我心花怒放,景姑娘,你怎么就这么会哄你夫君呢,嗯?”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没有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跟你在一起,我总会忘记很多事,就只想跟你亲近。”   姬无伤一颗百炼钢打造的心肠,瞬间化作了绕指柔。   他温柔拥紧他的鸢儿,低声说,“跟我回王府吧鸢儿,今天就回去,回那个只属于我们俩的小家,好吗?” 第277章 渣前夫和渣女近况   景飞鸢有些惊讶。   她还没提起回王府的事,姬无伤就迫不及待提起了。   她没有犹豫,答应道,“好啊,不过我今晚想再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再搬去王府可以吗?”   她垂下眼眸,心想,毕竟她今晚还得去拿爹爹刚刚调运过来的那一批药材呢。   搬去王府了,这一批药材就不好取走了。   姬无伤不知景飞鸢心思,笑道,“自然可以。”   顿了顿,姬无伤又说,“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陪你在娘家多住些时日,毕竟我是抢了绣球的上门女婿——”   景飞鸢失笑,“上门女婿只是权宜之策,你可是王爷,哪有让王爷一直住在岳父岳母家里的?我爹娘和我都没有这种强人所难的念头,你能在景家住这几日,已经给足了我们颜面,我爹娘已经很高兴了。”   姬无伤心里一片熨帖。   他的妻子,他的岳父岳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他松开景飞鸢,又说,“这次回去,我想让岳父岳母和鹤儿随我们去王府,你看如何?方才我回家,看到门外几百人拥挤着想破门而入,这还是明面上想购神药的,而那些暗地里想抢夺的,恐怕更是不在少数。爹娘和鹤儿留在这里不安全,王府守卫森严,才能保他们平安。”   景飞鸢惊喜地望着姬无伤。   又跟她想一块儿去了!   而且她的夫君赶在她前面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心有灵犀的感觉,真的棒极了!   景飞鸢勾着姬无伤的脖颈,高兴地说,“之前将止血药和退烧药一推出去,我就料想到了药方子可能会遭人觊觎,所以我已经去跟爹娘说了一起搬去王府的事。可是,他们二老说哪有女儿刚嫁出去就接爹娘和弟弟去夫婿家中住的?夫婿会不高兴,他们说不想成为破坏我们感情的拖累——”   姬无伤听到这话,倍感无奈。   他好笑道,“你这个王妃亲自请爹娘去王府,他们还有顾虑呢?王府可是你的家,你这个女主人是不是也太没面子了,嗯?”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笑,“虽然他们的女儿是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可是在他们眼里,王府始终是你这个王爷的呀,我这个刚刚嫁给你、还没为你生下一儿半女的王妃在王府是没有话语权的,你不主动邀请他们,他们不敢去。”   姬无伤笑得不能自已。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说,“好,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亲自请爹娘去王府,等明日到了王府,我再召集府中所有奴仆,当着爹娘的面,郑重确认你这个女主人的地位,让他们二老能把王府当成他们的家放心住下,好吗?”   景飞鸢点头,甜滋滋地望着他笑,“好呀。”   顿了顿,景飞鸢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吗,被你牵着手在你的府邸向所有效忠你的人郑重宣示我女主人的地位,这对我而言会有多快乐吗?”   姬无伤愣了愣,温柔说,“之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你比预想中更快乐。”   景飞鸢依偎在姬无伤怀里,“那,我现在就要开始期待起来了。”   姬无伤莞尔。   他一定不会让他的鸢儿失望。   他会给鸢儿最好的。   他轻轻抚摸着鸢儿的背脊,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止血药和退烧药。   他从未想过,他的鸢儿竟然能研制出这么实用又有奇效的药。   若是能将这两种药用在战场将士身上,不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他想求鸢儿将这两种药供给军中救命。   不过鸢儿今天应该很累了,等过上两天,他要好好跟鸢儿谈一谈这件事。   ……   吃了晚饭,天将将要黑时,一个不速之客忽然来到景家药铺门口。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是摄政王妃昔日的丫鬟杜鹃,我是景家的人,你们放我进去!”   “王妃找我还有大事儿,你们要是误了王妃的事,当心你们的脑袋!”   “快让我进去!前面的,让开!”   浑身是伤的杜鹃拼命在人群里往前挤,一边挤一边高喊。   围在前面想买药的百姓听到杜鹃的喊声,愣了愣,回头迟疑地看着杜鹃。   见杜鹃一身伤好像随时都能晕倒,大家不敢阻拦她,纷纷让开路叫她挤到了药铺门口。   杜鹃来到台阶前,望着守门的侍卫,期待地说,“几位大人,麻烦你们去通报一声,我真的是王妃以前的丫鬟,我叫杜鹃!”   侍卫盯着杜鹃上下打量几眼,然后转身进门。   杜鹃见侍卫转身进门,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   看!   这么多人守在这里都进不去,她一来就能让侍卫大人去为她通报,多有面子多风光啊!   她喜欢这样的风光,这比做举人娘子还要体面呢!   她决定了,她要使出浑身解数做摄政王妃身边的管事丫鬟,她以后还要随王妃去皇宫,去各种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大场合!   ……   景飞鸢房门口。   张玄领着侍卫敲门禀告——   “王妃,药铺外面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丫头,她说她是您的丫鬟,叫杜鹃,王妃可要见她?”   房里。   景飞鸢正在桌案前看,含笑看着姬无伤握着小鲸鱼的手教写字。   听到外面的嗓音,她惊讶挑眉。   杜鹃?   周桑宁竟然肯让这个当牛做马的劳力离开?   啧。   她还挺想知道周桑宁和赵灵杰如今的处境的,那就见一见这个讨人嫌的杜鹃吧。   她扬声道,“带她到院里等着。”   张玄应了一声,又领着侍卫离开。   景飞鸢伸了伸懒腰,对姬无伤说,“辛苦王爷了,你就坐在这里继续教小鲸鱼写字受折磨吧,我出去见见杜鹃。”   “……”   姬无伤默默抬头看她。   哼。   这小没良心的也知道让他教小鲸鱼写字是一种折磨啊?   那还一直奴役他,不许他放弃?   小鲸鱼也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景飞鸢,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一个连说话都不会的傻小子,要他被迫坐在父亲怀里一动不动地学写字,这到底有多难为人,老天爷知道。   他噘着小嘴呜呜喊,“娘……”   姬无伤也可怜地喊,“鸢儿……”   父子俩一个喊“娘”一个喊“鸢儿”,比赛似的,每一个人眼里都写着生不如死的无助和盼望脱离苦海的央求。 第278章 郡主脑残得像被下了蛊   父子俩用如出一辙的可怜眼神望着自己,这场景逗得景飞鸢笑得前俯后仰。   景飞鸢越笑,父子俩就越幽怨。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景飞鸢拿帕子擦了擦小鲸鱼跟花猫一样的脸,笑眯眯地跟姬无伤说。   “王爷,你先适应一下教傻孩子学习有多痛苦,这样子,等今后小鲸鱼治好了病你再为他启蒙的时候,你就不会暴躁发疯了,我相信,不管今后的小鲸鱼有多笨,都笨不过如今。”   姬无伤哭笑不得,又无言以对。   是啊是啊。   他今天教了小鲸鱼一刻钟,就已经格外想念小皇帝了!   那小皇帝虽然也笨,但比起小鲸鱼,小皇帝算得上是天才了!   真的,可爱的天才!   姬无伤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问景飞鸢,“你去见杜鹃做什么?那么个背主的丫头,打死得了,何必留她在眼前蹦跶?”   景飞鸢伏低身子,笑眯眯道,“我想知道周桑宁和赵灵杰近况,她能告诉我——”   姬无伤闻言,手指一顿。   他默默望着景飞鸢,慢吞吞问道,“嗯?你说谁?赵什么玩意儿?”   景飞鸢摸了一把他滑溜的脸颊,笑道,“哦,我说的是,赵不是个玩意儿!”   姬无伤噗嗤一声笑了。   赵不是个玩意儿。   这话说得……   他家鸢儿总能精准摸中他的脉,然后快准狠地将他刚升起来的一点点怨气给掐灭,将他安抚得眉开眼笑。   他抬手覆住小鲸鱼的眼睛,飞快转头亲了景飞鸢一下,“去吧,我也在屋里听一听,那个赵不是玩意儿的东西如今在威武侯府过得怎么样。”   景飞鸢回亲了他一下,转身像翩跹的蝴蝶一样离开。   姬无伤含笑目送景飞鸢走出去,才松开小鲸鱼的眼睛。   低头对上小鲸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眼,他莞尔,“你说,你娘是不是会妖法?为什么她能让爹爹一天比一天更喜欢她呢?”   小鲸鱼眨了眨眼迷糊地看着爹爹,然后一甩脑袋去扒拉笔筒玩耍了。   他听不懂,不听。   ……   院子里。   景飞鸢刚刚坐下,张玄就领着瘸腿的杜鹃走进院子。   景飞鸢静静审视着这个丫头。   比起前次相见,这丫头好像更惨了。   浑身的伤应该是刚打出来的新伤,这腿也好像瘸得更厉害了。   不过……   看着真舒爽。   有时候对待厌恶的人,不用非得自己动手去折磨,看到这种人被所有人欺负压榨如败家之犬到处躲藏,更解气。   “王妃!”   杜鹃一来到景飞鸢跟前,就激动地扑通一声跪下。   她抬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景飞鸢,飞快说道,“王妃,奴婢已经把您让奴转告周桑宁的话全都说了,奴婢回来复命!”   她期待地问,“奴婢,奴婢现在能重新跟在您身边伺候您了吗?”   景飞鸢勾唇。   呵。   这丫头真是想得比长得美,她为什么会以为她背叛了主子以后,主子还能再将她放在身边?   放身边等着她再背叛一回吗?   之前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丫头放身边,是因为周桑宁还是郡主,而她景飞鸢尚未成为王妃,她想跟周桑宁斗,可如今她跟周桑宁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收买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使坏,她又怎么会故意放这个鱼饵在身边?   景飞鸢没有多说。   她问杜鹃,“周桑宁和赵灵杰过得怎么样?跟我说说,我若是听得过瘾了,尽兴了,也许就会如你所愿了。”   杜鹃一听,眼睛更亮了!   她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回禀王妃,她们俩现在过得非常不好!”   “那个周桑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直像是被σw.zλ.赵灵杰下了蛊一样,我把您让我转述的话说给她听以后,她立刻就把赵灵杰叫进去,两人商量着成亲了!”   “两人瞒着威武侯府那几个渣渣,跑到周家的祠堂里,在祠堂里直接就拜了天地和祖宗父母!”   “等到天亮,周家几个渣渣跑到祠堂一看,两人已经连各自的头发都割了一缕下来编在一起了,还手牵着手举着头发说,他们已经拜了天地祖宗结发为夫妻了!”   “周家人气得当即就要冲进去暴打赵灵杰,结果周桑宁捂着还没恢复好的腰子自以为霸气实际上很傻逼地挡在赵灵杰面前,说,她都拉着赵灵杰拜了祖宗了,周家人要是忤逆祖宗不肯承认赵灵杰这个赘婿,那她就一把火烧了周家祠堂,大家一起忤逆祖宗!”   “她这副为了个野男人疯魔的模样镇住了周家人!”   “老侯爷痛心疾首地叫住了想冲上去连周桑宁一起暴打的周骏杰和周宝珠,大声吼道——都住手!咱们能制住这疯婆子一时,却不可能时时刻刻制住她!若是咱们夜里打盹一个没看住,她真的跑来放火烧了咱们周家祠堂怎么办?若是火势太猛直接烧了这栋朝廷赏赐的宅子,那我们周家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没命!”   “周骏杰周宝珠气得要命却又不敢招惹周桑宁这个疯婆子,只能放弃了暴打一顿的打算。”   “然后,周侯爷再三问了周桑宁,是否要以十一岁的年纪嫁给一个天阉的身败名裂的野男人,从此被人唾骂被人讥讽嘲笑?周桑宁则一次次回答周侯爷,她要嫁,这辈子跟定了赵灵杰这个夫婿!”   “周侯爷气得摔门而去,还骂骂咧咧地说——你周桑宁不要脸自甘下贱,我们周家不愿与你一起做这被人嘲笑的贱人!既然你非要跟我们作对,那从今以后我们再不管你!这宅子你想住可以住,但是我们不会再为你准备米粮,你就跟你的野男人一起饿死在你们见不得人的肮脏被窝里吧!”   “周家人骂骂咧咧一起走了,周桑宁和赵灵杰还不以为意,自以为战胜了周家人,得意洋洋地回了自己院子里。”   “可是啊,回去之后他们就傻眼了。”   “周家人把自己要用的瓦罐刀具和几副碗筷拿走藏到了自己院子里,然后一起动手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水缸全部砸了个稀巴烂,啥也没给周桑宁和赵灵杰留!这两人不仅没东西煮饭了,连烧口热水喝都不行了!”   “不止如此,还有呢!” 第279章 渣男渣女反被人渣虐   “那个周骏杰咽不下被周桑宁欺负的恶气,居然跑去茅房舀了几大桶粪水,浇在周桑宁的小榻上,床上,门窗上!”   “他连周桑宁的衣柜都没放过,里面所有衣裳都被粪水浇透了,再也没法穿了!”   “而且他舀粪水的时候故意躲舀了些蛆虫,周桑宁捂着疼痛的腰子准备回房歇歇,这下可好,一进门满屋子满床都是恶臭和蛆虫在爬!”   “她那样一个金贵的郡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当场就吓得跳起来尖叫!”   “然后她一个没稳住,脚下一滑,竟然直愣愣地摔倒在了粪水里,嘴巴还杵在了那一滩黄黄白白的粪水上!”   “突然的摔倒,她都摔懵了!”   “直到蛆虫在她眼前爬动,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尖叫着哭喊着爬起来,一边脱那身沾染了粪水的衣裳,一边流泪干呕,然后扑到水井边上,想打水洗手。”   “可她年纪小,又娇生惯养,井里那沉重的水桶她根本拎不起来。”   “她崩溃大哭时,忽然瞅见站在屋檐下不知在想什么的赵灵杰,她气疯了,捡起一个石子儿就砸向赵灵杰!”   “好巧,那石子儿砸中了赵灵杰后脑勺,当时就有血淌下来了。”   “周桑宁满心委屈绝望,根本不管赵灵杰是否受伤了,指着赵灵杰的鼻子骂,说她受了那么大委屈浑身脏透了,为什么赵灵杰能跟外人一样杵着不动,为什么连一桶水都不帮她打?”   “赵灵杰摸了一把后脑勺的血迹,不知为何没有发作,强颜欢笑上前给周桑宁打水。”   “他一个身材纤瘦又带着伤的文弱书生,拉水桶还没我一个女子能干,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打不上来,只能半桶半桶的打,他累得要命,周桑宁还在旁边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说他没用,说他不像个男人,自己媳妇被人欺负了不敢去找周骏杰报仇,连媳妇想弄一桶水洗澡都半天搞不好……”   “我躲在远处偷偷看,发现赵灵杰的脸色可真是难看极了,这样下去他怕是忍受不了周桑宁多久的!”   “两人折腾大半天,才将水打好,可锅灶被周家人砸了,周桑宁没法烧热水,只能将就着洗了个冷水澡,一边洗一边冷得哭啼骂嚷。”   “赵灵杰站在门外,一会儿望着周桑宁洗澡这间房,一会儿望着那间恶臭熏天的正房,脸色难看,动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在骂周桑宁还是在骂周骏杰。”   “反正啊,新婚燕尔的他,心情糟糕透了。”   说到这儿,杜鹃偷偷看了眼景飞鸢。   她抱着想殷勤讨好景飞鸢的心思,故意拉踩道——   “不过仔细想想,这狗男人心情糟糕也能理解!”   “他第一次成亲时,娶的是美若天仙性子温柔又带着豪富嫁妆的王妃您!娶了您就等于娶了个金娃娃回家,那是他赵家祖宗显灵,他自然高兴得要命!”   “可这次娶周桑宁就不一样了!”   “周桑宁什么嫁妆都没有,又长得不如王妃您好看,性子又跋扈不如王妃您温柔体贴,仇人还一大堆,娶了周桑宁今后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能高兴才怪了!”   “我猜他当时一定在想,这两次成亲真是天与地的差别,他肯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怕是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恨自己不该恶毒的做那伤您之事!”   景飞鸢并不想听这种讨好之言。   若是赵灵杰真的在心里拿她跟周桑宁作比较,她只会觉得恶心。   她淡淡说道,“不要废话,继续往下说。”   杜鹃一愣,赶紧低头继续老实讲述,不敢再刻意讨好。   “周桑宁洗完澡,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件没沾染粪水的衣裳,这时候,折腾大半天的她又饿又渴,她跟赵灵杰找遍了厨房也找不到半点吃的,气得跑去找周家人理论。”   “可是,以前还讨好她哄着她的周家人已经被她寒透了心,兀自躲在房里喝粥,根本不搭理她。”   “见她在外面骂得难听了,周家人还隔着门对她冷嘲热讽——”   “周家人说——”   “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都已经嫁人了,想吃饭找你男人去啊,找我们作甚?你男人不是你掌心里的宝吗,你不是宁可烧了祠堂都要嫁给他吗,你这么宝贝他,想必他也会一样宝贝你吧,那你让他出去给你弄点吃的啊!哎哟喂,你死乞白赖非要嫁的男人不会没用到连一点吃的都找不回来吧?啧啧啧,那你可真是个贱骨头啊,这样不中用的男人你也非要嫁,那你就活该饿着啊,饿死才好!”   “周桑宁和赵灵杰站在门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周桑宁性子泼辣,哪儿能受这气,当即就跟周家人对骂起来。”   “周家人没忍让她。”   “说话间周骏杰直接爬梯子上了墙头,一大桶冷水浇下来,这下可好,周桑宁和赵灵杰全都湿透了!”   “周骏杰还趴在墙头笑得很贱地讥讽周桑宁——”   “饿得要命是不是?想吃饭是不是?偏偏你男人不中用没法讨饭养活你是不是?我给你出个招,你去卖啊,你岔开腿往男人身下一躺就能吃饱了!反正你这么想要男人,小小年纪就跟没男人会死一样,是吧,你这种贱人最适合去卖了!”   “周老侯爷听不下去这话,大声呵斥周骏杰闭嘴,骂人可以,不能如此羞辱践踏别人。”   “周骏杰闭了嘴,可是一瞥见旁边的赵灵杰,他又嚷嚷起来。”   “他说,周桑宁啊我可提醒你,你晚上睡觉可得睁着眼睛警醒着点,你身边这男人是怎么对他以前那个妻子的,你不会忘了吧?他以前都能找几个男人玷污他冰清玉洁的妻子,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找人玷污你?啧啧你好自为之吧,以前这男人还是个举人老爷都能干那龌龊之事,现在他是一条丧家之犬,他已经身败名裂了什么都不怕了,谁知道他哪天饿红了眼会不会悄悄把别的男人带到你房里糟蹋你换银子花?” 第280章 送她下地狱!尝恶果!   “院子里的周老侯爷听到这话,也附和起来。”   “他大声说,没错啊周桑宁,看在你是我孙女的面上我规劝你一句,你自己要当心,他赵灵杰本来就是个不能碰女人的天阉废物,他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出卖妻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奇耻大辱,他能说卖就卖的!反正他也不行是吧,那为什么不把妻子送给别人玩玩,换点银子花花?所以你可警醒着点,我们可不希望哪天早晨忽然就被你凄惨的尖叫声给吵醒。”   “侯夫人也慢悠悠地说,没错,摄政王妃那么冰清玉洁的尊贵人儿,赵灵杰都能无动于衷让人糟蹋她,何况是你呢?瞧瞧你,小小年纪就缠着男人非要嫁给他,你这副离不开男人的下贱样,我看着都直皱眉头,你说他赵灵杰能有多珍惜你?或许对他而言,让你这种缺男人的姑娘去伺候男人,那是给你做好事成全你呢,是吧?”   “周宝珠也插了一嘴,说,周桑宁你可长点心吧,也不知道你看上了这个男人什么,好像被僵尸吃了脑子一样,我们这里是侯府,你可别跟你那野男人一起把侯府搞成了暗娼揽客的腌臜地儿,你说你要是成为第一个郡主出身的暗娼,一条玉臂千人枕,那你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说到这儿,杜鹃别提有多解气了,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   她强忍住笑意,继续往下说。   “周家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是把周桑宁和赵灵杰的脸皮撕下来踩,周桑宁似乎也被那些话吓到了,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赵灵杰。”   “赵灵杰黑着脸怨毒地盯着院门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拉着周桑宁的手指天誓地说他绝对不会伤害周桑宁,让周桑宁别信周家人挑拨离间的话。”   “周桑宁也不知怎么就信了他,扭头就怒气冲冲就跟赵灵杰一起搬起石头砸周家人的院门泄愤。”   “可人家侯府四个人呢,他们俩个个都是伤患,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周家四人被他们激怒了,开了门就跟他们打作一团,说是打架,实际上是周桑宁和赵灵杰被单方面殴打。”   “我站得那么远,都能看见赵灵杰被打得吐出了一口血。”   “血里面好像还有个白生生的东西,应该是一颗牙。”   “周桑宁那没脑子的,见赵灵杰被围殴还冲上去抱着赵灵杰替他挨打,周家人被她气得要命,一个个狠狠踹她,我隐约看见她伤口又裂开了,血都染红了衣裳……”   “趁着他们打架,没人顾得上我,我就赶紧跑了。”   景飞鸢听完最厌恶的两人这跌宕起伏的新婚日子,愉悦极了。   爽。   犹如太阳当顶的盛夏,喝了一杯带着冰碴子的凉茶。   这才刚成亲,这两人的日子就过成了这样,今后还能甜蜜往下过吗?   还有,威武侯府的人真是威武极了。   对付周桑宁这样的极品人渣,就还得遇到这种比她更极品的。   想到威武侯府那几人劝诫周桑宁的话,景飞鸢微微眯起眼睛。   赵灵杰真的会为了换银子花,而把周桑宁送给别人欺负吗?   前世,周桑宁是被赵灵杰捧在掌心里疼的妻子,满京城人人称羡,周桑宁就是惦记这份宠爱,才会死心塌地嫁赵灵杰,若是今生被赵灵杰亲手送给别人,不知道周桑宁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景飞鸢眼眸微沉。   呵。   她还真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   周桑宁是重生的,明知道她前世曾被赵灵杰和赵钱氏丢给乞丐羞辱,明知道她是被被赵家母子俩害死,可周桑宁一点都不怜悯她,重生后反而帮着赵灵杰和赵钱氏来害她,甚至还怨她今生不该反抗不该将赵家母子俩害成这样!   既然周桑宁身为女子却一点也不怜悯她被夫君丢给乞丐欺辱的遭遇,那么,希望老天爷能让周桑宁自己也亲身感受一回这样的绝望!   她倒要看看,当周桑宁被赵灵杰这个枕边人亲手送入地狱以后,还能不能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   景飞鸢拨了拨鬓发,慢悠悠对杜鹃说,“你继续回威武侯府吧。”   杜鹃正眼巴巴望着景飞鸢。   她等着重回景飞鸢身边伺候,她还想做王妃身边的管事丫鬟。   忽然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王妃您说什么?您不是说奴婢可以回您身边做事的吗?”   景飞鸢睨着她,“让你去威武侯府,也是替我办事。”   杜鹃愣了愣,小心翼翼道,“王妃让奴婢去做什么?”   景飞鸢说,“你待会儿拿三斤米三斤肉去威武侯府,告诉他们,周桑宁昔日喊王爷一声爹,我如今嫁给了王爷自然也算是周桑宁的嫡母,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有管教好周桑宁,才让周桑宁成了如今这混不吝又蛮横的性子,去侯府给他们添了这许多麻烦,差点连周家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没保住……我感念他们照顾周桑宁的辛苦,以后他们每天都能来王府领三斤米面和肉菜,好好补身子。”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慢慢说道,“毕竟,以后周桑宁还得仰仗他们好好照顾和管教了,若是能让这姑娘一改恶习变得听话懂事,想必王爷也能放心了。”   杜鹃眨了眨眼。   给威武侯府的人送米面肉菜?让周桑宁改一改脾性?   这是……   想让威武侯府的人往死里欺负周桑宁?   杜鹃摸了摸自己满身的伤,不禁咧了咧嘴。   周桑宁那毒妇把她打成这样,能天天看到有人欺负周桑宁,她干嘛不答应?   “王妃,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回威武侯府,今后奴婢会时不时来见王妃,为您讲述侯府里的趣事解闷!”   说完,杜鹃又期待地问,“王妃,等此事结束奴婢就能回您身边了,是吗?”   景飞鸢慢条斯理道,“自然,等这件事了了,你就可以回来陪我了。”   杜鹃大喜过望,立刻磕头千恩万谢。   景飞鸢示意张玄带她去厨房领米和肉。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景飞鸢眼神凉薄。   等这件事了了,这丫头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是该陪她了。   就去她前世葬身之所,好好陪她吧。   景飞鸢掸了掸袖子,站起身走回屋中。   刚一进门,她就看向坐在书桌后面宠溺对她笑的姬无伤。   见姬无伤眉眼含笑没有一丝丝不悦,她才放下心来。   她走到桌边,轻声说,“你没有不高兴啊?我以为,听到我让侯府的人欺负周桑宁,你会怪我,对我失望——” 第281章 渣男怀念她曾经的好   姬无伤温柔拉着她的手,仰头望着她,“怎么会呢?”   姬无伤慢慢说道,“我长了一双眼睛,我看得到我的鸢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对城外的流民心善,你能对前来求药的病人心善,你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出手相救与你素不相识的小鲸鱼燕离澜,你还救过我,你能救天下所有人,这样善良的你唯独厌恶周桑宁,那必然是周桑宁的错,绝不是你的问题。”   他笑道,“既然是周桑宁错了,那么,你要欺负她她必须得受着,她得赎罪。”   景飞鸢听到这毫无道理的偏爱,心里塌陷了一角。   她轻轻拿开姬无伤的手放小鲸鱼自由,“去玩吧。”   小鲸鱼早就想溜了,得到自由以后呲溜一下从姬无伤腿上跳下去,跑到远远的角落里玩珍珠去了。   景飞鸢放走了小鲸鱼,自己坐在了姬无伤腿上。   她靠在姬无伤怀里,清凌凌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姬无伤。   “我知道你信我,宠我,但是看到你对养了十一年的女儿都不如对我好,你这样信我,真的让我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动。”   她抱紧姬无伤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姬无伤的脸颊,“王爷,你真好。”   姬无伤搂着怀里撒娇的妻子。   他温柔说,“本王是你的男人,对你好不是应该的?本王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至于养了十一年的女儿,啧,养这种狼心狗肺的女儿真是不如养条狗。”   景飞鸢含笑的眼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他笑着抱紧景飞鸢,过了几息,他试探道,“其实,我一直很想弄清楚,你和周桑宁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我总觉得她对赵灵杰的感情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她对你的敌意也太荒谬了。”   景飞鸢一愣。   随即,她垂下垂眸。   重生的秘密,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只要周桑宁一日不说,她也不会说。   或许等到将来白发苍苍的时候她会将这些事告诉眼前这人,可现在她的人生还没过半,她的未来还充满了变数,她真的不想说。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周桑宁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吧。周桑宁那天在街上就对赵灵杰一见钟情了,于是不惜豁出去一切为这个男人出生入死披荆斩棘。至于她对我的恨么,大概是因为我是她最心爱的男人的前妻,她觉得我的存在让她的爱情变得不完美,我伤害了她心爱之人,所以她恨我入骨,想除掉我——”   说到这儿,景飞鸢轻轻点了点姬无伤的心口,揶揄道,“说起来,我是不理解一见钟情的神奇和魔力的,但是王爷你应该很清楚吧?”   她捧着姬无伤的脸颊,“毕竟,白云观第一次相见,你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我,明明是个不通人性的疯狼,却一见我就冲我扭胯摇尾巴示爱,你的感情也来得挺莫名其妙的,对吧王爷?”   “……”   姬无伤一愣,瞬间无话可说了。   的确。   他质疑周桑宁对赵灵杰的感情来得过于莫名其妙,那他自己对鸢儿的感情不也如此?   他默默望着景飞鸢,对上鸢儿揶揄的眼神,他俊俏的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扭胯求偶的事,估计会是他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心塞场景了,提一次他就会尴尬一次。   景飞鸢见他脸红成这样,笑着亲了亲他脸颊。   “好了,不打趣你了,你来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不是就要回王府了么?”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姬无伤的手起身。   姬无伤点头,“好,你指挥,我来做。”   他整理着袖子。   虽然他在王府里是个大小事儿都不用自己动手的王爷,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琐碎的事,可是跟妻子一起做,他觉得很愉快。   景飞鸢看着任劳任怨还一脸笑的王爷夫婿,她眼角眉梢都是笑。   果然,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她那个前夫,可没有眼前这个男人这么体恤妻子,那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油瓶子倒了也不会伸手扶一下的,更别提喊他做事了,根本叫不动。   可眼前的男人就不同了。   他明明身份更尊贵,以前也并未做过这些事,可是只要她喊了,只要她教了,他就会去做,并且会尽力做到最好,然后转头对她宠溺一笑。   她没忍住,上前从后面抱住了这个男人。   “王爷你知道吗,第一次遇到的夫婿让我对男人有多失望有多绝望,如今你就让我有多惊喜有多快乐,你让我对将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姬无伤正仔细擦拭着景飞鸢最爱的杯子装箱,忽然被景飞鸢从后面抱住,他手指一顿。   随即,他眼里荡漾着幸福的笑。   他伸手握住景飞鸢放在他腰间的手指,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那个赵不是玩意儿的狗东西了,感谢他成全了我的完美,是吧?”   景飞鸢蹭着他背脊,笑道,“不要感谢他,就算没有他,你也是最完美的,这样好的你,没有哪个女子能不喜欢。”   姬无伤轻笑出声。   他家鸢儿才是最好的,没有人能不喜欢。   ……   威武侯府。   杜鹃拎着一篮子米和肉回去时,碰上了在门口徘徊的赵灵杰。   赵灵杰是出来找食物的。   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他能忍,可周桑宁这个养尊处优的昔日郡主哪里能忍?   周桑宁哭着闹着非要他出来找吃的,他不出来耳朵就不得清净,因此只能躲出来。   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吃食。   经过这些日子的打击,他已经意识到了,他除了一手文章和字,再也拿不出任何谋取钱财的手段,可某些人不允许他卖字为生,他一介举人又不可能去码头扛大包,他只能在门口抓耳挠腮地徘徊。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今晚要是弄不到一点吃的回去,周桑宁能饶了他吗?   他好不容易摆脱流落街头的日子,难道要让他被周桑宁赶出去,又一次无家可归?   他回头望着侯府匾额,想到周桑宁的撒泼哭闹,他暗骂了一声泼妇贱人,头痛得要命。   头痛至极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景飞鸢。   他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第282章 狗咬狗!一嘴毛!   景飞鸢跟周桑宁比起来,真是,格外的安静听话啊。   在一起半年,景飞鸢从来没有对他大小声,他说什么,景飞鸢就听什么,那女人接受的是当下普通女子最传统的教育,是真正的以夫为天,体贴夫婿,孝顺婆母……   哪里像周桑宁这泼妇?   呵!   这泼妇一言不合就拿石子砸他,哭着骂他,拧他肉,好像他不是那贱人的夫君,而是个卑贱的奴隶。   简直糟糕透了!   这泼妇为什么就不能像景飞鸢一样体贴懂事?   赵灵杰又暗骂了一声,然后缓缓转身望着景家药铺的方向。   景飞鸢……   这个做了他半年妻子的女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在给新夫婿缝衣裳做鞋子?   是不是,在温柔教育新夫婿的儿子?   或者,她根本就是在跟她的新夫婿耳鬓厮磨,执手看花,过着跟他这个前夫从不曾有过的甜蜜时光……   一想到景飞鸢现在就在别的男人怀里笑,赵灵杰眼中的恍惚一瞬间散尽,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恨意。   呵!   他竟然在怀念那个贱人?可恶,要不是那贱人,他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   那贱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怀念!   他迟早要跟着周桑宁一起重回王府,将那女人碾死!   赵灵杰闭上眼睛,长长吸气。   为了早日实现他去王府弄死景飞鸢那贱人的伟大目的,他必须先哄好周桑宁。   呵,若是周桑宁还这么不识好歹,整日里打骂羞辱他,到时候他送景飞鸢去死的时候,也顺带送周桑宁这贱人一起去死!   欺负过他的贱人,都得给他去死!   正无能狂怒的赵灵杰握了握拳,忽然看见有人靠近威武侯府。   他定睛一看,发现来的是一整天不见人影的杜鹃。   他的目光从杜鹃脸上掠过,落在杜鹃挎着的篮子上。   他眼前一亮。   那是菜篮子。   这贱丫头莫非是去哪里找到了吃食?   太好了!   他正愁找不到吃的呢!   赵灵杰立刻迈着大步走向杜鹃,呵斥道,“你今儿去哪儿了?站住!”   杜鹃早就看见了在府门口徘徊的赵灵杰。   她也知道,赵灵杰跟她碰了面必定会来抢她篮子里的东西。   可是,她没有回避,她直愣愣撞上来就是想让赵灵杰抢走她的菜篮子。   威武侯府那一家子人可不是好惹的,赵灵杰抢走这一篮子肉和米,就得做好被暴打一顿的准备!   哼,她现在最恨的女人是虐待她的周桑宁,最恨的男人就是这该死的赵灵杰了!   要不是赵灵杰偷偷找到她,许给她做妾室的承诺,诱她背叛了景飞鸢,她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这该死的贱男人明明是个天阉,不能人道,竟然还骗她说纳她为妾,呸,不要脸!   她跟随景飞鸢长大,主仆感情很深,如今景飞鸢做了王妃,她本可以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的,结果就因为她听信了赵灵杰这贱男人的花言巧语葬送了她大好的前途,这是她最耻辱的事,她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贱男人!   她奈何不了这贱男人,她可以让别人打死他!   “赵举人,您……您怎么在这儿?”   杜鹃藏起眼中算计,装作被赵灵杰吓到的样子,呆愣在原地。   赵灵杰快步来到她跟前,伸手就要去掀菜篮子上面盖着的白布,“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杜鹃赶紧伸手捂紧菜篮子和白布,往后躲闪着不让碰,“赵举人,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别动它!”   赵灵杰心情正非常不好,见杜鹃竟敢这样忤逆他的意思,他当即就挥手一耳光扇到杜鹃脸上!   “贱人!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竟然敢跟我这个主子说‘不’?”   他一把将沉甸甸的菜篮子抢过来,冷笑道,“还说这不是我的东西,连你这贱人的命都是我的,你拿来的东西怎么不是我的?”   他低头掀开白布。   菜篮子里五指宽的一条五花肉瞬间映入他眼帘!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肉!   竟然是肉!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肉了!   太好了,他终于能吃到一口充满了油香味的大肉了!   他一边翻动一边想,以前能跟着景飞鸢一起顿顿吃肉的时候,他嫌景飞鸢和景家人粗鄙油腻顿顿吃肉也不嫌拉屎臭,可这么多天没吃肉,他馋得要命,他肚子里缺的就是这油水,他恨不得现在就咬一口!   他高兴的拎着肉看了看,然后又看向菜篮子里的一个小布袋。   他拉着小布袋一抖开,就瞧见了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他眼睛更亮了两分!   大米啊!   煮得喷香的大米饭配上一碗酱汁浓郁的红烧肉,他一个人都能吃上二斤!   有了这肉和米,他就能跟周桑宁交差了。   赵灵杰志得意满,淡淡瞥了一眼杜鹃,警告道,“你的米和肉如今属于我和郡主了,若是想来抢回去,当心你的小命!”   说完,他挎着篮子转身就进了府。   杜鹃捂着被打了一耳光的脸颊,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赵灵杰的背影。   等赵灵杰走进府里以后,她缓缓收起了这副被欺负小可怜的模样。   “赵灵杰,你打我这一巴掌,很快就会有人十倍百倍地还给你,我要让你伤上加伤,生不如死!”   杜鹃呢喃一声,然后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确定赵灵杰走得够远了,她才拎着裙摆跑进府里,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来到侯府四人居住的院落前,她用力拍打着门。   “老侯爷!侯夫人!”   “开开门啊!开开门!”   院子里,百无聊赖的一家四口齐齐整整躺在四张躺椅上看夕阳。   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四人谁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哼。   这是周桑宁的丫头。   他们今儿那般羞辱欺负周桑宁,又害得周桑宁伤口崩裂,没准是周桑宁气不过,让这丫头来使坏!   他们才不开门呢!   杜鹃拍了几下门,见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眼珠子一转,又大声喊——   “老侯爷,有人都欺负到你们头上了,你们还不知道呢?方才奴婢去景家药铺,摄政王妃让奴婢给你们带的米和肉,结果在府门口竟被赵灵杰那厮抢走了!”   “你们快开开门,摄政王妃给你们的可是一条三斤重的五花肉啊,肥瘦相间好吃得很,还有三斤珍珠一样白的大米!你们要是再不去找赵灵杰抢回来,那白米饭和五花肉就进了他和周桑宁的肚子了!” 第283章 渣男自暴自弃!他不是男人   院子里。   侯府四人听到杜鹃说起摄政王妃,说起五花肉,他们齐刷刷从躺椅上跳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   摄政王妃竟然给了他们五花肉和大米?   为什么要给他们?   不会是这丫头骗他们吧?   周老侯爷让周骏杰爬上梯子看了看,确定门外只有杜鹃,没有其他人,侯府四人这才将门打开。   老侯爷眯着眼盯着杜鹃,质问道,“你方才说,摄政王妃让你给我们带了五花肉和米?”   杜鹃连连点头。   老侯爷又问,“我们与摄政王妃无亲无故,从前也没有任何来往,她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们送肉?”   杜鹃看了一眼四人,低声说——   “摄政王妃让奴婢转告四位——”   “她说,周桑宁昔日是王爷的女儿,自然也是她的女儿,都怪她和王爷这俩做爹娘的没有管教好周桑宁,才让周桑宁泼辣蛮横至此,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差一点让你们周家宗祠被周桑宁这孽女付之一炬。王妃说,她感念你们管教周桑宁的辛苦,她让你们今后每日都可以去王府领三斤米和三斤肉好好补身子,你们养好了身子,才能更好的管教周桑宁,她希望你们能竭尽心力帮助周桑宁改掉这一身恶习,也好让王爷放心。”   周家四人愣愣听着。   他们仔细咂摸了一下,品尝出味儿来了。   摄政王妃明面上是以嫡母的身份来关照周桑宁和他们,实际上,是想让他们去折磨周桑宁吧?   不然为何从前不给他们送米和肉,偏偏选在他们今天将周桑宁和赵灵杰暴打一顿之后,给他们送来了米和肉?   还让他们以后天天都可以去领,只要他们能管教好周桑宁……   哎哟哟,这事儿他们可以干啊!   不就是管教周桑宁么,多简单的事啊!   每天去找找茬,就能σw.zλ.换一日三餐吃顿饱饭,这可比去人家宴席上蹭吃蹭喝来得更体面,也更解气啊!   再说了,如今他们还没做出什么让摄政王妃高兴的事来,摄政王妃都给了他们米和肉,要是他们教训周桑宁和赵灵杰教训得好,王妃指不定还会打赏他们一点辛苦钱呢!   周老侯爷目光炯亮地望着侯夫人和儿女。   “王妃交待的事,我干了,你们呢?”   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高兴得要命。   “我们也干!”   “之前还以为周桑宁能重新回到王府做郡主,讨好了她我们就能跟着过好日子,可现在看她一步走得比一步荒唐脑残,居然嫁给了曾欺负过王妃的前夫赵灵杰,她这是把王妃得罪得死死的了!只要王妃在一日,她就休想回王府,既然她已经指望不上了,咱们何必还捧着她?打,咱们打死她!”   “对,这些天受够了她的鸟气,我早就想抽她了,现在既能抽她,还能换取一日三餐,这种好事干嘛不做?”   老侯爷见三人跟自己意见相同,立刻大手一挥。   “走!咱们去抢回咱们的米和肉!”   “赵灵杰那狗男人敢从咱们口里夺食,简直是活腻了!”   “我们今天就帮人美心善的摄政王妃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男人和不听话的下贱养女,走!”   侯府四人气势汹汹抄着棍棒直往周桑宁居住的院落走去。   走着走着,他们就跑起来了。   生怕去得晚了,那肉和米就进了周桑宁和赵灵杰的肚子。   他们今天可还没吃晚饭呢。   以前没吃的,晚上多喝点水也能熬过去,可现在既然有能让他们吃饱喝足的晚饭送上门了,哪儿能不吃?   很快,四人打上了周桑宁的院子。   周桑宁和赵灵杰正在院子里对着油腻腻的五花肉发愁。   他们俩,一个是被娘亲和娘子娇养的举人老爷,一个是从小呼奴唤婢养尊处优的郡主,让他们吃肉都还挑肥拣瘦,又怎么会炖肉?   这肉要怎么清洗?   看着都油腻腻的,碰了不是满手油?   那多难受啊?   还有,就算他们能捏着鼻子将肉清洗干净,那完事之后又要怎么炖熟?   这么大一股子腥骚味儿,这怎么能吃啊?   更别提,他们连锅灶都没有……   两人正发愁着,忽然听到了院门被敲响的动静。   周桑宁警惕地看了一眼院门,恨恨道,“一定是周家那几个泼皮!他们将我房间弄得恶臭熏天,又将我们打成这样,现在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简直欺人太甚!”   她转头看着赵灵杰,“你去把他们赶走!”   “……”   赵灵杰默默看了一眼周桑宁。   让他一个人去跟四个人抗衡,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他之前都只有被按在地上打的份儿,现在还去送什么死?   他可不想死。   周桑宁见大门被敲得摇摇欲坠,而赵灵杰还低着头装鹌鹑丝毫不动,她气得狠狠拧了一把赵灵杰的肉!   “你倒是去啊!”   她气得口不择言道,“赵灵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怎么都不敢吭声?你有种就站起来把他们赶走,在这儿跟我玩什么懦弱无能?”   赵灵杰听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话,猛地抬头看着周桑宁!   他那敏感且脆弱的自尊心,被周桑宁这话戳出了几个残酷的破洞!   呵!   竟然问他是不是男人?   他是不是男人这贱人不知道吗?   那天他被吊在牌坊上被人围观的时候,这贱人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他不是男人!   他赵灵杰没种!   这辈子都不会有种!   周桑宁看到赵灵杰喷薄欲出的怒火,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有些懊恼。   糟糕,她的夫婿如今还没有治好病,她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必定已刺痛了这人脆弱的心灵吧?   她应该道歉的……   可是,她是郡主啊,她是众星捧月的人物,她长这么大还没跟人道过几次歉呢,她拉不下脸去道歉!   再说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是这个男人自己自卑敏感脆弱才听不得这种话,凭什么要她来哄着?   外面说“你是不是男人”这种话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人家能说,她说了就得道歉啊?   周桑宁皱了皱眉,瞬间就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   于是她不仅没道歉,反而颐指气使地指着赵灵杰鼻子道,“喂!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你不会生气了吧?一句话都听不得,一个大男人不会就这点肚量吧?你虽然有残疾,可你本质还是男人啊,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这么心胸狭隘吧?” 第284章 撕烂郡主的臭嘴   “……”   赵灵杰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他在用力遏制住自己想掐死这贱人的冲动!   该死!   该死!   明知道他有隐疾,还故意拿这种话来刺他,现在竟然还说他心胸狭隘肚量小,他怎么会跟这种贱人结为夫妻!   以前景飞鸢做他妻子时,可从没有这么羞辱顶撞过他!   这贱人,呵,连给景飞鸢提鞋都不配,等到这贱人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一定要弄死这贱人!   赵灵杰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后,红着眼眶,落寞又有些悲哀地对周桑宁说——   “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郡主的气呢?这辈子都舍不得生你的气的。我只是有些难过,难过我不是个男人,难过我配不上郡主,我真该死……”   周桑宁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疼了。   她刚准备安慰赵灵杰两句,这时候,摇摇欲坠的门终于撑不住了,被周家人用力踹倒下。   轰隆一声响,大门落了地,溅起一地灰尘。   周桑宁和赵灵杰顾不得说话了,同时警惕看向周家四人。   “好啊你们!杜鹃果然没有撒谎,那肉和米果然是你们拿的!”   周家四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水井边上的五花肉,他们又高兴,又愤怒,对赵灵杰这个抢走他们口中肉的贱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赵灵杰见他们这架势,顿时有点慌。   他眼珠子一转,知道今儿这肉他和周桑宁保不住了,于是起身飞快说道,“杜鹃是郡主的丫鬟,杜鹃弄来的肉自然是属于郡主的!不过你们是郡主的亲人,今儿郡主可以孝敬你们一半,你们要是同意,把这些肉和米拿去做熟了,给我和郡主一人盛一碗就行了!”   周桑宁恶狠狠瞪了一眼没骨气又废物的赵灵杰。   这明明是他们的东西,结果要白送给这四个混账东西,都怪赵灵杰没本事,赵灵杰要是跟姬无伤一样厉害,哪儿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赵灵杰拉了拉周桑宁的胳膊,低声说,“双拳不敌四手,他们非要来抢,我们保不住的,而且这肉我们也不会做,倒不如舍出去,换一碗能吃的饭……”   周桑宁皱了皱眉,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他们俩一人拎着肉,一人拎着米袋子,带着点优越感睨着走来的四人。   “这米和肉是我们的,今儿你们可有福气了,能跟着我们沾沾光!喏,只要你们答应帮我们炖肉,我们可以分你们一点!”   周桑宁话音刚落,周老侯爷已经走到她跟前。   下一刻,周老侯爷抡起蒲扇一样的大掌,“啪”的一下重重打在周桑宁脸上!   周桑宁猝不及防被打得脸颊一偏,她整个人都懵了。   嘴里的丝丝血腥味让她清醒过来,她猛地抬头冲周老侯爷愤怒尖叫——   “你这个老混账!老畜生!我好心给你分点肉吃,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你凭什么还打人!”   赵灵杰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得浑身紧绷,几个时辰前刚挨过一顿打的他,此刻全身的肌肉都在写着害怕。   这周家人也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说打人就打人?   不会连他一起打吧?打了周桑宁可就不要打他了!   周老侯爷一边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掌,一边讥讽地看着周桑宁和赵灵杰。   “你们的肉?呸,两个脸大如盆的玩意儿,真是不知羞,什么好东西都要抢!你们听好了,这肉和米分明是摄政王妃让杜鹃送给我们的,关你们俩屁事?拿着别人的东西炫耀,臭不要脸!”   “……”   周桑宁和赵灵杰愣住了。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拎着的肉和米。   这是摄政王妃送的?   摄政王妃……   那不就是景飞鸢吗?   景飞鸢为什么要送周家人肉和米?   那贱人到底想干什么?   “拿来吧你!”   两人愣神的时候,周骏杰和周宝珠上前硬生生抢肉和米抢来自己拎着!   牢记着要帮摄政王妃教训贱人的他们还顺便狠狠推了一把,将赵灵杰和周桑宁两个贱人推得踉跄倒地!   他们趾高气扬地睨着两人,往两人脸上一口一口吐唾沫——   “呸,还想吃摄政王妃的东西,你们也不怕吃了以后折寿啊?你们配吃吗就抢?”   “瞅瞅你们俩,一个是娶了摄政王妃却不知道珍惜还肆意伤害王妃的混账恶棍,一个是非要作妖想拆散王爷王妃的恶毒养女,呸,什么东西,摄政王妃的东西她就算是喂狗都不会给你们俩吃一口的!”   周骏杰这话说完,周宝珠狠狠瞪了一眼他。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什么喂狗啊,这肉等会儿是他们来吃,他们难道是狗吗?   周桑宁和赵灵杰摔倒在地,他们死死盯着那肉和米,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差一点就吃了景飞鸢赏赐给狗的东西!   他们眼神怨毒,质问道,“景飞鸢那贱人想让你们这群狗腿子做什么?今天晌午你们殴打我们俩,莫非就是景飞鸢指使的?”   周老侯爷可不敢说摄政王妃坏话,他赶紧说,“放屁!我们教训你们俩贱人,是我们自己看你俩不顺眼,关王妃什么事?王妃可没有指使我们,没有!”   侯夫人也上前假惺惺地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你是白眼狼了,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不要误会王妃,你这个嫡母啊对你好着呢,这不,她知道你性子刁蛮不懂事,怕你给我们添麻烦,所以送我们肉和米让我们宽容大度一点不要跟你一般见识,让我们替她照顾好你,你可要领王妃的情啊!你这个嫡母,真的,让人哭死,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嫡母更好更心善的人了,我以后可得多跟人夸夸她!”   周桑宁被这话,气得差一点吐血三升!   景飞鸢那贱人分明是想借周家人的手磋磨死她,周家人这群狗腿子竟然还口口声声说她有福气,说景飞鸢是她的好嫡母!   呸!   景飞鸢是哪门子好嫡母,蛇蝎毒妇一个!   而且,她没有嫡母!   周桑宁越想越气,见侯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故意拿话刺激她,她当即捡起一个石子砸过去!   “你这个老虔婆!闭嘴!”   侯夫人一个转身避开了扔来的石子。   下一刻,她看向周桑宁的眼神变得极其冷漠,恶毒。   她示意周宝珠周骏杰,“你们去,把这个小蹄子的嘴给我撕烂了!我好歹也是她祖母,她竟然如此出言不逊,简直该死!去,给我撕了她!” 第285章 渣男被强迫吃粪便   周骏杰和周宝珠早就想动手了。   这会儿得了母亲的话,两人将手里东西一放,立刻冲上去将周桑宁摁住,一顿拳打脚踢扇耳光扯头发。   周桑宁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   尽管她用尽了力气想反抗,可仍旧被周骏杰钳制住了双手,很快被周宝珠打得嗷嗷惨叫。   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被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打得直转悠,小脸上很快就遍布血痕,浮肿起来。   周桑宁眼泪与鼻涕糊了一脸,趁着周宝珠嫌弃地擦手时,她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子,绝望地朝赵灵杰求救。   “赵灵杰你是不是男人!你救我!救我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打我吗?”   赵灵杰被周骏杰和周宝珠凶悍的打架气势吓得脸色惨白。   他死死咬住嘴唇,装作没听见周桑宁的求救,根本不敢上去帮忙。   帮忙会被摁着一起打的。   反正周桑宁这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没必要送上去跟着一起挨打,他可以跟这贱人同富贵,但是他不会跟这贱人共患难,这贱人不配。   赵灵杰别过头不去看周桑宁被打的惨样。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插手,就能逃过被打的厄运,可是,老天爷没有眷顾他这个渣男,他一样要挨打。   周老侯爷低声对侯夫人说,“赵灵杰是王妃的仇人,相比起周桑宁,王妃肯定更恨他!我们去揍他一顿!”   侯夫人点头,暗搓搓地说,“揍完了,把他拉去那边房间门口,让他吃几口屎,他不是自诩读书人自以为清高么,吃了屎看他还怎么清高!”   周老侯爷给妻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跟妻子一同冲上去。   赵灵杰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人摁住。   紧接着,雨点一样的拳脚落在他身上。   他奋力反抗,可结果跟周桑宁一样,他被钳制住了手脚,只能任由人家殴打。   他以为这样殴打就已经是极限了,结果,在他被打得腹部痉挛绞痛头晕眼花之时,老当益壮的周老侯爷竟然抓着他头发扯着他往右边那恶臭熏天的房间走!   他意识到不对,立刻死死抓住石桌不想被带过去。   侯夫人见状走到他面前,一脚狠狠踩上他手背,威胁道,“再不放手我可就踩断你的手骨了啊,手骨断了,你这个举人可就写不了字了——”   赵灵杰已经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结果刚一松,就被周老侯爷像拖死猪一样拖到了恶臭房间门口。   他看着干涸的粪便,拼命摇头,眼神绝望——   “不!”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不可以!”   周老侯爷呸了他一脸唾沫,揪着他头发就将他的嘴往粪便上面按。   老侯爷大笑道,“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事你做得多了去了!咱们男人娶了妻子本不可以将妻子丢给别的男人羞辱,你不也一样干了吗?你这种人,干的那些破事比屎尿还臭,让你吃几口屎尿又有什么不可以?你还嫌屎臭,可你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嘛!”   侯夫人大笑着应是,还帮着老侯爷将挣扎反抗的赵灵杰往地上摁。   赵灵杰拼尽了全力,可无济于事。   他的嘴,还是被摁到了粪便里。   恶臭的东西直冲鼻孔熏得他头晕想吐,嘴上沾染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他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   从未受过这种屈辱的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景飞鸢的影子。   他仿佛看到景飞鸢刚嫁到他赵家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没搬去景飞鸢买的好宅子,还住在四合院,四合院的茅房是共用的,臭得很,蛆虫满地爬,景飞鸢去上厕所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可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矫情,又没让你吃蛆虫,何至于吓成这样?谁家茅房不是这个样子?就你矫情……   他不光这么说,还故意在景飞鸢吃饭的时候把蛆虫拿到景飞鸢面前,想纠正景飞鸢这矫情的臭毛病……   此时此刻,他忍不住想,当时景飞鸢的心情是不是就如他如今一样?   恶心得要命,委屈得要命,恨不得立刻拿把刀杀了所有让自己遭受委屈和羞辱的人,恨不得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那时候景飞鸢是不是也有想杀了他的冲动?   赵灵杰苦笑一声。   周老侯爷听到他笑,顿时来气了,骂骂咧咧道,“你这孙子居然还笑?你这是在笑话老子用的力不够?老子成全你!”   “不……”   赵灵杰大为惶恐,他想说他不是笑话老侯爷,可他根本来不及解释!   周老侯爷已经将他往旁边拉扯过去,把他带到一坨尚未干透的粪便前面。   周老侯爷让侯夫人弄了两个草团子来,塞进赵灵杰鼻子里,然后将赵灵杰摁到了那堆粪便上面!   赵灵杰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他的鼻子里塞了两团野草,让他根本无法喘气。   他快要窒息了。   在这种强烈的窒息感里,怕死的他不由张开了嘴呼吸。   他的嘴一张,周老侯爷就趁势将他的嘴彻底摁下,于是,地上干稀混合的粪便塞满了他整张嘴,沾满了他的牙齿,随时都能吞咽进去……   这种直击心灵的恶臭袭来,赵灵杰再也忍不住了!   他胃部痉挛,面色痛苦地呕吐出来。   “嚯!这就吐了?”   周老侯爷见状立刻松开赵灵杰,生怕赵灵杰被呕吐物堵住口鼻死了。   他只想帮王妃教训渣男,没想杀人,杀人了是要偿命的!   可即便他松开了,赵灵杰还是狼狈凄惨得不像样。   这个一贯傲慢清高的举人老爷无法直面粪便,得了自由立刻就像死狗一样往旁边爬了几步,然后,体力不支的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肮脏的呕吐物和粪便糊了他满脸满嘴,他的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在他脏污的脸上冲刷出一道可笑的印痕。   大概是赵灵杰太凄惨,院子里不知何时已安静下来。   周骏杰周宝珠忘记了殴打周桑宁,周桑宁也忘记了反击,所有人都直愣愣望着惨不忍睹的赵灵杰,眼神一个胜一个的复杂。   静默了片刻后,周骏杰笑嘻嘻打破了沉默。   “周桑宁,看,这就是你非要嫁的男人,他底下跟太监一样不行,上面又吃了我们拉的大粪,这样的男人你以后还能有多爱呢?你还敢不敢亲他啊?一亲他就会想到他那张嘴吃过大粪吧?啧啧啧,睡又不能睡,亲又不能亲,这废物干活儿还不行,你说说,你图他啥?” 第286章 渣郡主后悔嫁给渣男了   周宝珠也捂着鼻子故作嫌弃。   “对啊,这种人送我我都不要,真恶心,要是让我亲他一口啊,我能做一辈子噩梦!周桑宁你可千万要争气一点,守死了他,你们俩贱人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了,你可千万不要把他放出来祸害别人啊!”   周桑宁手指甲死死抠着地面,盯着狼狈的赵灵杰,她脸色难看到扭曲。   虽然她恨死了嘴巴恶毒的周骏杰和周宝珠,可是……   可是这两人说的是实话。   这张吃过大粪的嘴,以后她确实是不敢亲了。   今日见到了这恶心的画面,她这辈子都会有阴影。   “走了走了,活动了一场也累了,咱们回去炖肉,吃白米饭!”   周老侯爷和侯夫人得意地踢了踢死人一样不动弹的赵灵杰,然后笑眯眯挥手招呼儿女跟他们一起回自己院里煮好吃的。   他们一家四口拎着米肉离开,只剩下赵灵杰和周桑宁寂静躺在院子里。   许久以后,赵灵杰僵硬地转动眼珠,直勾勾盯着脸颊红肿头发散乱极狼狈的周桑宁。   真讽刺,这哪里像个郡主的待遇啊,这比街头的叫花子还不如。   他忽然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不应该找上周桑宁?   他若是不来周家,又哪里会遭受今日这般奇耻大辱?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眼里的恨意藏住。   他赵灵杰,会一辈子记住今日,他会记住这奇耻大辱,这耻辱是周家人赐给他的,也是周桑宁赐给他的,都是这个贱人连累了他!   他会让今日在场之人,全都去死。   所有见过他不堪场面的人,全都得死!   而水井边,周桑宁也直勾勾望着赵灵杰。   她摸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颊,忍受着锥心的疼痛,她心里也有了一丝丝后悔。   她是不是不该执着于前世的情缘,不该执着于赵灵杰?   她要是不帮赵灵杰,她根本不会与景飞鸢作对,她不闹事的话姬无伤就不会对她失望,她就不会跟姬无伤断绝关系来到这落魄的周家过苦日子……   而且,她即便沦落到周家,她这些天的日子本来也没多糟糕,她要是不昏了头非要跟赵灵杰成亲,她要是不嚷嚷着烧周家祠堂来逼迫周家人,周家人也不会对她死心,下死手殴打她……   周桑宁望着狼狈不堪的赵灵杰,眼里的悔,越发浓郁。   亲眼看着赵灵杰吃了一口大粪毁掉了前世夫君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以后,她那仿佛被屎糊住的脑子,难得的恢复了一点清醒。   她突然发现,她重生以来真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   人家重生是越过越好,她怎么会越过越糟糕呢?   她为什么就跟中了邪一样执迷不悟?   此时此刻再看,这赵灵杰又有什么好?   前世做权臣的赵灵杰是哪哪儿都好,可今生的他早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光风霁月的状元郎和权臣了啊,他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他无家可归,是个丧家之犬,他屁本事没有,遇到危险还不敢挺身而出保护妻子,他这张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如今还吃了大粪,以后即便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也会觉得有一股子屎味儿……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一无是处了。   或许是她前段时间刚重生,还沉浸在前世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美梦里,脑子不清醒,总以为只要她抓着这个男人不放就能再续前缘过回以前那人人称羡的好日子,如今想想,她真的太疯魔太糊涂了……   糊涂得,一点也不像个重生者。   想到这儿,周桑宁眼睫微颤。   她轻轻抠着掌心。   她后悔了。   她现在放弃赵灵杰,还来得及吗?   她若是现在回心转意,去跪在景家门口求姬无伤念一念旧情,她还能重新做回高贵的郡主,改变如今这糟糕的处境吗?   她看向赵灵杰,眼神里透出了些许凉薄——   男人嘛,多得是,好像也不是非要嫁给这一个不可。   ……   景家。   景飞鸢还不知道威武侯府发生了多么让人振奋的事儿,她这会儿正在对镜擦香粉,透过镜子看着盘腿坐在床上陪小鲸鱼玩耍的男人。   爹已经将新的一批药材运到药铺库房里了。   她得趁着今晚去将药材取走,否则去了王府可就不方便回来取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从姬无伤眼皮子底下溜走,去取药材呢?   姬无伤是练武之人,她晚上翻个身姬无伤都能醒,她要是突然从床上消失,姬无伤恐怕也会立刻发现。   所以,这个男人比较麻烦。   她在思考,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床上的小鲸鱼见她迟迟不来,扭头催促喊道,“娘!娘!来来!”   姬无伤也含笑望向她,“鸢儿你快点,你要是再擦不好,我们父子俩可就过来帮你擦了啊。”   景飞鸢回头看着父子俩,笑道,“谁要你们俩来?你们俩昨晚像粉墙一样胡乱抓起香粉往我身上糊,厚厚一层可难受死我了!”   姬无伤失笑,指着小鲸鱼说,“是他干的,小笨蛋干的。”   景飞鸢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姬无伤。   哼。   小笨蛋是挺笨,老笨蛋也好不了多少。   景飞鸢往手上进行最后一点工作,同时平静地在脑子里问药玉空间,“小玉,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药,能在不伤姬无伤身子的情况下,悄悄将他迷晕过去?”   小玉随叫随应,立刻应声道,“主人想要什么样的迷药?撒空气里的?还是溶于水里的?”   景飞鸢想了想。   溶于水里的,不错。   她给姬无伤倒杯茶,把无色无味的药放进去,哄姬无伤喝下就行。   撒空气里的也一样方便,她只要借着放床帐的工夫抖一抖袖子,就能将药粉抖落,迷晕姬无伤。   在她准备选择撒空气里的药粉时,小玉暗搓搓跟她建议——   “主人,我这里还有一种迷药,是用来涂在嘴唇上的哦,你往嘴上一涂,抱住王爷往死里亲,亲着亲着他就晕了……嘿嘿嘿,这个不仅能迷晕他,还有情趣,我觉得最适合主人你哦!”   “……”   景飞鸢都震惊了。   她家小玉不是自诩清高的仙宝吗,为什么越来越爱偷偷钻研这些奇奇怪怪没法见人的东西了?   她还在沉思,小玉已经迫不及待催促起来,“主人来一点?我直接帮你传送到你嘴唇上好不好呀?” 第287章 王爷被她亲晕过去   景飞鸢自然是敬谢不敏。   不就是迷晕一个人么,干嘛非得搞得这么色?   她会害羞的。   她直接拒绝小玉,“不,你给我来一点——”   她还没说出“撒空气里的药粉”这几个字,小玉就兴冲冲尖叫道,“给你来一点?好啊!给你来一点!”   景飞鸢被小玉这听话听一半的家伙闹得头皮发麻眼前发黑的时候,小玉的药粉已经来到了她嘴唇上,根本不容她拒绝!   伴随着小玉一声兴奋的“来啦”,她嘴唇上似乎多了一种东西。   就像一层薄薄的膜,契合地贴在嘴唇上。   她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在脑子里喊了小玉几声,小玉也装死不回应。   她揉了揉眉心,只好放弃了让小玉换一种法子的念头。   这小东西存心捉弄她,换不了。   她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床上英俊貌美的男人,红唇微微勾起。   算了,自家夫君,亲就亲吧,又不是外人,对吧?   景飞鸢将香粉盒子放入梳妆盒里。   她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小步走向床边。   宛若烟雾般轻盈的宽袍广袖随着她走动而摇曳,衬得她像一朵娇艳不堪摧折的牡丹。   床上父子俩用如出一辙的眼神呆愣望着她含笑走来的样子。   哪怕是小鲸鱼这个小傻瓜,也忍不住想,他娘真漂亮,最漂亮,他最喜欢娘了!   更别提姬无伤这个脑子不傻很容易被美丽妻子蛊惑的成年男子了。   他漆黑眼眸直勾勾望着他美不胜收的妻子,喉头轻轻动了动。   虽然他现在不行,但是,每次一看到鸢儿,他就有将人吞进腹中的冲动……   他微微眯了眯眼,冲景飞鸢伸出手掌,“过来,等你很久了。”   景飞鸢走到床边将手放在姬无伤掌心里。   看到姬无伤那黑沉的眼眸,她弯起嘴角,指了指旁边眼巴巴望着他们俩的小鲸鱼。   姬无伤一瞬间心领神会。   “小鲸鱼,看爹爹——”   他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然后笑着拉起被子一角,将脑袋钻进被子里,嗷呜嗷呜叫了几声。   “嗷!”   小鲸鱼见状乐坏了,立刻也掀开被子角,麻溜钻进被子里,跟他的狼爹嗷呜嗷呜对暗号。   而他那黑心无良的狼爹,在他钻进被子里那一刹,就伸手轻轻按着他小背脊不许他出来,同时一把将景飞鸢拉入怀中,低头亲吻上去。   景飞鸢被姬无伤的操作逗得直笑,笑了没两声,就被男人封住了红唇,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子里,小鲸鱼还不知道爹娘在干什么,兀自开心地在被子里摇头晃脑,被子外面,恩爱的爹娘享受着难得的亲近时光。   一家三口,个个都玩得很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要属景飞鸢了。   她一边跟喜欢的夫君亲吻着,一边还能期待夫君被迷晕的效果,她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姬无伤,整个人显得亢奋极了。   可怜姬无伤并不知道景飞鸢的亢奋是因为什么,他还以为他的鸢儿是对他越来越娴熟的技术表现得相当满意,他胸腔里的骄傲自豪快要溢出来了,于是亲吻得越发温柔投入。   可是……   亲着亲着……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迷糊,他快要失去知觉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来得及握紧景飞鸢的肩,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   原来亲得太用力,真的会窒息会晕过去的。   下一次可不能再这么用力的亲吻了。   因这种事在媳妇面前晕倒,多丢人啊?   “王爷——”   景飞鸢亲眼看着姬无伤闭眼倒下,她立刻伏低身子轻轻拍着姬无伤的脸颊。   拍了好几下,姬无伤也没有一点反应。   景飞鸢这才放心。   不愧是小玉给的药,就是有奇效。   她温柔摸了摸姬无伤的脸,拉过被子给姬无伤盖上。   被子被拉走,躲在里面的小鲸鱼露了出来。   他脸颊红扑扑的,扑到爹爹身上嗷呜直叫,发现爹爹没反应,他扭头奇怪地看着娘亲,“呜?”   景飞鸢亲了亲他小脸颊,哄道,“爹爹累坏了,睡着了,你也抱着爹爹睡觉好不好?”   小鲸鱼被娘亲按进被子里,只好打消了继续玩游戏的念头。   他乖乖依偎在爹爹怀里,拍拍旁边,示意娘亲快来睡。   景飞鸢也挨着父子俩躺下。   有她哄着小鲸鱼,小鲸鱼很快进入了梦乡。   确定这小子也熟睡了,景飞鸢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床榻。   她警惕地站在床边,让小玉将隐身斗篷送入她手中。   看了一眼仍然熟睡的父子俩,她披上斗篷,悄然无声离开了房间。   穿过门走出院子,她看到了躺在院子外面摇椅上打盹值夜的张玄和一个小侍卫。   她悄然无声从两人身边走过,两人谁也没有察觉到有人经过。   直到走出很远,景飞鸢才放下心来。   她拢紧斗篷,加快脚步往库房走去。   景家不大,她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库房外面。   库房没人看守,她很轻松就穿过门扉走进里面。   看着库房里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各色药材,景飞鸢和小玉都很激动。   “哇!这么多药材!足够我制作一万颗止血药一万颗退烧药了!”   小玉激动嚷嚷。   景飞鸢闻言,也是眼前一亮,“一万颗的一万颗?那可就是四万两银子!这些普通药材最多值七千两银子,一倒手咱们就净赚三万三!”   小玉特别骄傲,“我可是仙宝,这算什么,你要是能弄来比这多百倍的药材,我还能给你更大的利润呢!所以主人,你还需努力啊!”   它还蛊惑景飞鸢,“主人,虽然将来你死了以后我会离开,我不会做你留给你儿女的传家宝,但是,你可以在拥有我的这几十年时光里赚它几十座金山银山啊!金银财宝你家里堆不下了,那你就去大江南北的每个地方都搞几个藏宝地,到时候你儿女随便去哪儿都能挖宝藏,拿σw.zλ.着金银肆意快活,这不是也挺美?”   景飞鸢被小玉逗得直笑。   这想法挺好,等她以后手里银子多了,可以多弄几个藏宝地玩玩。   即便她自己的孩子用不到,几百年以后也能被别的有缘人找到。   若是能让身处绝境之人忽然一夜暴富,从此拥有大好人生,这也是一桩美事不是么? 第288章 她干的大事!惊呆了全家   景飞鸢跟小玉聊天的时候,手上也在动作。   药库里的药材,她每一种药材取走了九成,只剩下一成给景家药铺平日里运转所使用。   哪怕她只需要用手一触碰就能取走药材,可药材种类实在是太多,因此她也花费了足足两刻钟才将药材取完。   完事以后,景飞鸢看着空荡荡的库房,想象着爹娘明天看到药库空了会是什么表情,噙着笑离开。   她原路返回,很快回到自己院子里。   穿着隐身斗篷的她仍旧没有惊动张玄和另一个小侍卫,悄然无声走进去,上台阶,进了房间里。   来到床边,她低头查看小鲸鱼和姬无伤是否醒过。   见两人还保持着她离开的姿势毫无变化,她这才放下心来。   将隐身斗篷还给小玉后,她蹑手蹑脚躺回被窝里。   抱着暖呼呼的小鲸鱼,她望着床帐回想着刚刚去取药材的一幕幕。   有逆天的隐身斗篷,这感觉真是棒极了。   这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干大事的感觉真的太棒了,这一次刚结束,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   翌日。   一夜好梦的景飞鸢醒过来的时候,姬无伤已经醒了多时了。   她迷糊睁开眼睛,就看见姬无伤衣衫整齐地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她看,眼神幽深莫测。   她眨了眨眼。   忽然心中一咯噔。   这是做什么?   不会是……   发现了她昨晚偷偷溜去取药材的事了吧?   景飞鸢压制着心底的紧张,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抓姬无伤,“王爷,你怎么醒这么早?”   姬无伤立刻伸手握住她伸来的手。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她纤细的小手,姬无伤温柔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景飞鸢往他这边蹭了点,清透的眼眸望着他,轻笑撒娇,“为什么睡不着?有妻子有孩子在怀,你还睡不着?”   姬无伤失笑。   他拉起景飞鸢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低垂着眉眼有些不自在地低声说,“我昨晚……我昨晚是不是晕过去了,嗯?”   景飞鸢眨了眨眼,点头,“是。”   姬无伤见她点头,背脊更僵硬了几分。   他揉了揉眉心,好笑又惆怅地轻叹一声,“果然啊,我竟然真的晕了……你知道我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跟妻子亲吻而晕过去,我有多么震惊多么尴尬吗?至今没跟你圆房已经让我很惆怅了,结果昨晚,似乎更差劲了——”   景飞鸢又好笑又心疼。   她就说不能把药涂抹在嘴唇上吧?   都怪小玉误她!   害得她那么英俊潇洒的夫君突然变得没自信了,一大早起来坐在旁边幽幽盯着她看,还把她给吓了一跳……   可心疼死她了。   景飞鸢坐起身来抱住姬无伤,安抚道,“王爷你想多了,这有什么可尴尬的,你这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那么激动么?这种事儿只是咱们夫妻之间的情趣,谁还会揪着这点趣事不放不成?”   她亲了亲姬无伤的脸颊,耳语道,“你如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今后你重振雄风了,我若是被你折腾得晕过去,我岂不是要更不好意思?”   姬无伤一愣,随即深深望着她,眉眼含笑。   景飞鸢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耳根有些发烫,赶紧转移话题,“我也该起床了,今天还要回王府呢,得早一点起。”   姬无伤温柔应了一声“好”,噙着笑握着景飞鸢的胳膊和腰肢陪她起床。   他之所以大早上的坐在这里发呆,就是心里有点打鼓,他怕他家鸢儿会对他越来越失望,之前他还只是床榻上不行,现在连亲吻都不行了,唉……   幸好,鸢儿没有嫌弃他。   他揉了揉眉心,眼睛深深凝视着景飞鸢的背影。   昨晚晕了一次,今晚他得再接再厉多表现几次才行。   他不能让鸢儿心里留下他处处都不行的糟糕印象。   ……   两人洗漱完毕,拉着睡眼惺忪的小鲸鱼去爹娘院落吃饭。   刚一走进院子,两人就听见爹爹景云峰激动的嗓音跟雷霆一样在屋子里炸响——   “夫人你知道吗,昨晚神医来过了!方才我去药库一看,里面的药材竟然去了十之八九,只剩了一点点,那不是神医拿走的是谁?只有神出鬼没的隐世高人才有这样的本事啊!”   景云峰话音刚落,娘亲李知薇激动的嗓音也响起——   “真的?可是我记得昨天咱们弄了总共将近四千斤的药材来啊,这么多药材一夜之间就被神医取走了?他就算再神也是人吧,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四千斤药材?我不信,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肯定是大早上的逗我图开心呢!”   景云峰哼了一声,“你还不信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看就看,咱们这就去!”   老两口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   走出来就跟站在台阶下的女儿女婿撞了个正着。   景云峰一见女儿,立刻激动道,“鸢儿!你师父昨晚来了!他怎么那般神通广大啊,几千斤药材说取走就取走了,还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也太惊人了!”   景飞鸢好笑地望着爹娘。   昨晚她就料想到了爹娘发现药材失踪后会有多激动,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爹娘的激动程度。   饭都不吃了,非要现在就去看看现场。   啧。   一旁,姬无伤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   他方才就已经将岳父岳母的对话尽收耳中,此刻又听岳父对鸢儿说“师父”,他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景飞鸢,“鸢儿,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人世?一直没听你提起过他老人家,我还以为……”   景飞鸢眼睫一颤。   她若无其事地望着姬无伤,“我师父当然还在人世,要是没有他老人家一直在旁边教导,我又怎么能独自研制出这般神奇的止血药和退烧药?”   她又说,“至于我为什么不提起他老人家……”   景云峰笑眯眯地抢话,“因为鸢儿的神医师父是个隐世高人!鸢儿是他唯一愿意接触的外人,除了鸢儿以外,他不肯见这红尘俗世任何人,他嫌麻烦,所以鸢儿听他老人家的话极少对外提起他。”   姬无伤若有所思,“隐世高人?他能有这般医术,想必隐居世外之前也是个挺有名气的人……” 第289章 王爷笑她!白长个漂亮脑袋   景飞鸢撞了撞他胳膊,笑道,“你别琢磨了,师父就是怕有人寻根问底,所以从不出现在人前,也不许我对人说起他,所以不论你怎么猜,我都不会透露他老人家一点消息的。”   姬无伤宠溺点头,“好,不猜了,不叫你为难。”   他又说,“方才只是骤然听到世上竟然还有咱们师父这般神奇的人物,难免生出了些好奇心,这实属正常,对吧?”   景云峰含笑附和,“正常正常,不瞒王爷,我们也一直在心里勾勒神医他老人家的相貌年纪呢。”   李知薇补充,“我们偷偷猜啊,神医大约是个白头发白胡子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一跺脚能飞出几十丈的那种高人,就跟传奇故事里说的一样。”   景飞鸢扶额好笑。   小玉作为“世外高人”本人,也乐得在景飞鸢脑子里咯咯直笑。   景飞鸢压下笑意,对爹娘说,“你们不是说要去药库里看看吗?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师父取走了多少药材,是不是真如爹爹所说那般神奇。”   她侧眸看着姬无伤,“要一起吗?”   姬无伤点头。   他也很好奇,真的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取走几千斤的药材么?   不亲眼看看,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于是,四个大人带着个小孩一起往药库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四人来到药库门外。   景云峰手指放在门扉上,激动地回头对大家说,“进去之前我先跟你们说啊,昨天晚上那些药材是我亲自看着装入库房里的,几千斤药材,将库房装了个满满当当,连走路的空隙都不剩多少了!而现在——”   他用力一推门,大声说,“你们再看看现在的库房是什么光景!”   随着木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画面一点点呈现在大家眼前。   只见各个药架之上的珍贵药材,已经所剩无几。   而原本一箱一箱堆放在药架子之下的普通药材,如今十个箱子里有九个都是空的,里面的东西已消失不见。   只有地面上残留着的些许尘泥,能证明这里曾经堆放过药材。   景云峰一边走进去一边跟大家说,“你们来看,这些箱子全部空了,可昨天它们还装得满满的!现在没了!”   他又来到几个药箱子前面,笑道,“你们又看这儿!神医他老人家心还蛮好,每一种药材他只取走了九成,还留下了一些给咱们药铺日常使用,看看,这几个箱子底部剩下的薄薄一层,就是神医专门留给我们的!”   随着他讲说,几人跟着他一点点往库房里面深入。   李知薇跟着他一起惊叹于神医的逆天本领,而姬无伤则在打量门窗和地面。   他鹰隼一样的眸子在地面一点点梭巡,试图找到脚印之类的蛛丝马迹。   可惜。   一无所获。   地面只有景云峰的脚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印记。   姬无伤又来到窗台前面查看。   窗台上布着一层尘土,完完整整,没有人触碰过的痕迹。   他仰头望着屋顶。   屋顶上的瓦片并没有被人拨动过的迹象,似乎,那神医也并非从屋檐落下。   门口没有脚印,窗户没有出入痕迹,屋顶也没有出入痕迹,这个神医到底是怎么取走药材的呢?   总不能是一直悬空飞着吧?   再则,几千斤带着泥土的药材,他是怎么做到取走这么多药材却不在门口落下一丁点尘土的呢?   简直好像……   凭空出现,又带着药材凭空消失了一样。   姬无伤打量屋子时,景飞鸢在偷偷观察他。   见他每一处都看得细致,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景飞鸢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找不到任何痕迹的。   她装药材的东西,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逆天空间。   而她来这库房里的方式是穿了隐身斗篷,不会留下脚印手印,这也是普通人不敢想的逆天宝物。   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恐怕是做梦。   景飞鸢气定神闲的跟着大家转悠了一遍库房,然后,在大家惊叹的时候,她也跟着感叹了一句——   “我师父的本事真是不得了,除了医术,这一身武功也是出神入化!可惜了,他老人家只肯教我医术,不肯教我习武,否则我高低也得学一学他这逆天的本领,然后用他昨晚神不知鬼不觉拿走药材的方式去别人家中偷走金银财宝,专门劫富济贫,做个名垂千古的女飞贼!”   一无所获的姬无伤放弃了侦查,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家鸢儿这豪情壮志想做女飞贼的模样。   他没忍住,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弹鸢儿脑门。   “做什么女飞贼?劫什么富,济什么贫?”   他笑道,“你要知道,天下就属皇宫就属朝廷最富有,你是想劫咱们自家的金银财宝,拿去撒给别人花?要是让你的皇帝侄儿知道你的豪情壮志,他能哭着跟你吵个三天三夜你信不信?”   景云峰和李知薇都跟着笑。   笑女儿的天真可爱,也笑女婿对女儿的宠溺。   景飞鸢摸了摸自己脑门,装作无奈的样子,“也是,嫁进了你们姬家,我这辈子都做不了劫富济贫的女飞贼了,唉!”   她又摸着药箱子笑道,“这样说来,那幸好我师父不肯教我武功!你们说他要是把一身本领都教给了我,我却只能让这身本领废弃,不能拿去偷东西派上用场,我岂不是要一生遗憾郁郁而终?”   姬无伤好笑地搂着她腰肢亲了亲她侧脸,“王妃啊,合着你大大的脑袋里就只有这点小小志向?你有一身绝世武功就只想着偷东西?格局小了,你就没想过随我去战场,单枪匹马冲进敌营取敌方将领的首级,他们来一个将领你勇猛地杀他一个,让他们几十万大军不攻自溃?”   景飞鸢一愣,随即一头撞在姬无伤胸膛里,懊恼道,“的确,我真是白长了这么漂亮一个脑袋……”   姬无伤搂着她,笑得不能自已。   他家鸢儿怎么能这么招人稀罕?   自己嫌弃自己笨的时候,还要先夸一下自己有个漂亮脑袋,这样可爱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养大的?   景云峰和李知薇在一旁看着小鲸鱼玩耍,瞥见女儿女婿感情这么好,老两口也不由笑弯了眉眼。   这个女婿,嫁对了。   ……   景家人优哉游哉回去吃饭的时候,威武侯府里,周桑宁正琢磨着怎么乞求姬无伤和景飞鸢的原谅,重回王府做郡主。 第290章 他凶性大发!家暴殴打郡主   她蜷缩在破棉絮团里,看着破旧漏风的房间,望着屋顶破瓦片透下来的光亮,摸着饿到痉挛的肚子,觉得这样的日子一时一刻都难以熬下去。   如果她那拥有高床软枕的房间没有被周骏杰泼大粪毁掉,如果她不用搬到旁边这破旧房间里,连一床体面的被子都不能拥有,如果她能吃饱饭,那她一定不会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可是,她仅有的一点体面已经消失殆尽,她堂堂郡主竟然过上了乞丐婆的狼狈日子,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退一万步说,若是她过苦日子的时候,她的夫君赵灵杰还能如前世那般美好,或许她也能看在爱情的甜蜜上咬牙忍一忍,跟着夫君一起快快乐乐去挖野菜讨饭……   可是她的夫君……   周桑宁默默抬头,看着墙角里双眼呆滞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男人。   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前世夫君的半点美好模样。   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这样狼狈落魄肮脏的人,她哪儿还能守下去?   她知道自己向来就是个现实的人,觉得赵灵杰值得她豁出一切的时候,她能把什么都豁出去,可是当赵灵杰不再值得的时候,她也一点都不会再留恋。   所以……   她得离开了。   这贫民的日子,高贵如她周桑宁,她过不起。   想到这儿,周桑宁缓缓掀开身上的破棉絮,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   周桑宁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发呆的赵灵杰。   他眼神阴鸷地扭头盯着周桑宁,好像一条毒蛇盯着自己唯一的猎物。   周桑宁被他眼里的阴冷弄得越发厌烦。   她压制着心里的不耐烦,平静地说,“出去上茅房。”   她刚抬腿走了两步,赵灵杰就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说,“我陪你去。”   周桑宁脚步一顿。   她皱紧眉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赵灵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监视我吗?我去上个茅房你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赵灵杰挤出一丝笑,“你想多了郡主,我是怕周家那几个人又对你下黑手,你如今的身子可禁不起他们再殴打一回了,我必须陪着你,谁让你是我妻子呢,是不是?”   周桑宁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冷笑,“现在风平浪静你倒想起要保护我了?昨晚我被周骏杰和周宝珠殴打的时候你怎么没挺身而出护着我?我喊你救我,你怎么要装聋装听不见?”   她越说越来气,骂骂咧咧道,“我呸!你别说这种保护我的话我还没这么恶心,你越说我越觉得你这个人虚伪!我算是看明白你了赵灵杰,你就是一张嘴会说,其他半点本事没有!你就是个令人恶心的废物!”   赵灵杰原本带笑的脸,一点点变得僵硬,冷漠。   他沉着一张脸冷冰冰盯着周桑宁。   他现在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恶心”!   他昨晚被强迫吃了大粪,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可是,他再恶心,他也不许别人说,尤其是周桑宁这个贱人!   要不是拜周桑宁所赐,他会在周家人手底下遭此奇耻大辱吗?   这贱人害得他这样,现在竟然来嫌他恶心了?   呵……   恶心是吧,晚了呢。   既然他已经这么恶心了,那么,他当然得恶心周桑宁这贱人一辈子啊。   赵灵杰整理了一下袖子,一步一步走向周桑宁。   周桑宁见他冷着脸走来,背景是院子里阴森的雾气缭绕,衬托得他此刻好像个恶鬼,周桑宁一时间有些吓到了。   她掐紧掌心,色厉内荏地冲赵灵杰吼,“你滚开!你想做什么?滚!别过来!”   赵灵杰没有理会。   周桑宁越吼,他脸色越难看。   前段时间喜欢他的时候一口一个“赵举人”,夸赞他有锦绣前程,还能为了他跟景飞鸢作对跟姬无伤决裂,现在就因为他吃了大粪,这贱人就厌恶地冲他一口一个“滚”了?   他加快步子走向周桑宁。   周桑宁害怕得尖叫后退,却在背脊抵住墙壁时,被赵灵杰的阴影笼罩住!   她惊慌抬头,对上赵灵杰那张近在咫尺的阴沉脸。   她害怕极了,抬手就想扇赵灵杰耳光!   赵灵杰在她抬手那一刹,眼神一厉,然后抢先一步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   赵灵杰不顾周桑宁那张红肿透亮的脸被他打破了皮,他一把狠狠掐住周桑宁的下巴,怒气冲冲道,“你还想打我是吧?你当我是任由你打骂的奴隶?呵,你嫁给我就是我妻子了,夫为妻纲你不懂是吗?不懂我教你!”   说完,他又抬手狠狠朝周桑宁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啪啪作响!   这一刻的他,彻底与前世那个喝醉酒就殴打儿子的暴戾家暴男重合!   而从未被他暴戾对待过的周桑宁,全然被这三个耳光打蒙了。   她在脸颊破皮的剧痛里恍惚望着眼前面如恶鬼的男人,难以相信,这会是她前世那个千依百顺二十四孝好夫君。   那个连她手指头被绣花针刺一下都会心疼得要命的男人,竟然一言不合就恶狠狠甩了她三个耳光?   她的脸昨天已经被周宝珠打肿了,她这么惨,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能对她下手?   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有受过这种气,她当即就红着眼睛手脚并用地跟赵灵杰拼命!   可惜她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年纪。   只有十一岁身体的她,哪里是十九岁赵灵杰的对手?   赵灵杰是个男子本身就比她力气大,又比她高大许多,她的反抗在赵灵杰眼里不堪一击!   赵灵杰很轻易就将她双手抓住,瞪着猩红的眼盯着她!   几息后,赵灵杰忽然不受控制,暴戾地挥起拳头朝她脸上身上狠狠砸,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有怒火全冲她倾泻而出!   “老子让你打我!”   “老子今天打死你!”   “原本想好好哄着你,用甜言蜜语让你乖乖听话,可是你非要作死!你非要逼我撕碎温柔假象,那就莫怪我下手无情了!”   “周桑宁,老子早就想打你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还是值得被人捧在掌心里的郡主?我呸!一个被姬无伤赶出王府断绝关系的落魄贱人,还天天在我面前摆郡主的谱,要我伏小做低像奴隶一样哄着你,稍微一惹你不高兴你就对我又掐又拧又骂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说!老子现在给没给你脸?”   “老子现在这顿打,够不够给你脸?”   “贱人!”   “打死你!” 第291章 郡主哭着向她求救   “啊啊啊——”   周桑宁早已经被拳打脚踢殴打得倒在了墙角。   她痛苦哀嚎着,蜷缩着身子承受着那非人的殴打折磨。   在一拳拳让她泪流满面的剧痛里,在一声声暴戾凶恶的骂声之中,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   她前世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好夫君,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她以为这样温润的书生就算被她激怒了,也不过是激烈争吵一番,她何曾料想到这个男人会动手打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没挨过的打,会在今儿个被她最爱的男人一次性补齐了……   真是讽刺。   这,莫非就是报应?   是她不珍惜好日子,非要脑残爱这个男人的报应?   “啊——”   又是一脚重重踹在柔软的腹部,周桑宁痛苦地发出哀鸣。   她腰间的伤口本就未曾痊愈,被周家人打得崩裂开了,昨晚好不容易止血,此刻又被赵灵杰殴打得崩裂开。   伤口反复撕扯开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刺目的鲜血让她头晕目眩。   她无法反抗这个力气比她大许多的男人,她只能抱紧自己的脑袋,蜷缩着身子,在殴打之下瑟瑟发抖。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这个逞凶的男人,因为对上那样凶恶嗜血的眼神,她会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打死的恐惧颤栗!   她咬牙承受着,忍耐着,泪水糊满了她整张脸。   她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濒死的绝望里,这顿暴打终于结束了。   得以解脱后,她颤巍巍抬起头。   她看到赵灵杰脱力后踉跄坐在她对面,却仍旧用那双凝聚着怒火和杀意的眼睛狠狠盯着她。   对上那双眼,她吓得又是一个战栗。   她明明知道赵灵杰此刻已经脱力了,她要是跳起来跟赵灵杰拼命,或许能占上风,可是她不敢,身上的痛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有多可怕,她怕这个男人就算是在脱力的情况下也能反制她,她怕她的反抗,会彻底激怒这个恶鬼,会让这人一怒之下杀了她……   她越发畏惧地往墙角蜷缩去。   赵灵杰冷冰冰盯着她。   将她这副比鹌鹑还懦弱乖巧的样子尽收眼底,赵灵杰眼里满是讥讽。   他慢慢说道,“你就是贱!我好言好语哄着你,你不知足,非要闹,现在挨了一顿打,你不是立刻就学乖了么?你啊,就是属狗的,欠打,多打几顿就老实了。”   周桑宁被骂了也不敢回嘴,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抿紧嘴唇根本不敢说话。   赵灵杰见状,越发满意自己的暴力。   满意之后,他又有些遗憾和后悔——   他后悔的是,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暴力这么有用呢?要是早知道了,他早一点把景飞鸢那贱人打服帖了,不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么?   他错了,他就不该跟娘一起在白云观偷偷设计景飞鸢那贱人,他就应该像今天打周桑宁一样暴打景飞鸢,一天三顿的打,打得景飞鸢从心底生出恐惧了,那时候他只需要一声吩咐,景飞鸢自己就会唯唯诺诺去跟他挑中的男人借/种,一辈子被他掌控。   想到这儿,赵灵杰愈发暴躁。   他用凶恶的眼神盯着周桑宁,问道,“你方才想出去做什么?你是不是厌恶了我,想甩掉我,去向姬无伤景飞鸢摇尾乞怜,重新过回你的好日子?”   周桑宁没想到会被他猜中自己的目的,吓得身子一抖。   赵灵杰见状,冷嗤一声,“果然被我猜中了是吧,你的确打算甩掉我,独自去过你的好日子?”   他眼神怨毒,“可是你凭什么?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还敢嫌弃我?你还敢抛弃我?你这辈子都休想跟我撇清关系!”   周桑宁含着泪恐惧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她哪里害过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一次次被景飞鸢刁难,不都是她冲出来解围的吗?   这个男人无家可归了,不是她买下那宅子让这男人及其母亲居住的吗,如今不是她再次收留了这个男人吗?   她为了这个男人从高贵的郡主变成了丧家之犬,这人竟然还倒打一耙,说她害了他?   她真是眼瞎啊,竟然为这么个不值得的男人搞成这样!   悔意像密密麻麻的丝线一样,将周桑宁全身上下缠绕得密不透风。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她为什么要那么愚蠢地相信前世那虚假的情意?   她直到此刻才看清,原来,前世这个男人对她的种种好,只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只是因为她是摄政王的女儿!   她今生弄丢了郡主身份,这男人就原形毕露了!   她真是蠢啊!   蠢极了!   周桑宁大颗大颗掉着眼泪悔不当初时,赵灵杰又开口了。   他阴恻恻地说,“你想回王府做郡主,我同意,可是你想摆脱我,绝不可能!你既然要嫁给我,那么我就是你的丈夫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回王府,这好日子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鉴于你这个贱人如此不听话,看来我得在你身上留点好东西,才能让你一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周桑宁浑身一颤!   她惊恐地望着赵灵杰,“你要做什么?”   赵灵杰阴冷一笑,“等我去拿点东西,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完,赵灵杰站起来,拿起墙角的一条绳子将周桑宁手脚捆起来。   不论周桑宁如何害怕央求,不论周桑宁如何哭喊叫骂,赵灵杰都不为所动。   他还用地上的破布团塞进周桑宁嘴里制住了周桑宁的叫喊。   毕竟这里是威武侯府,不是他的地盘,若是这贱人把周家的人引来了,他可就没法做事了。   绑好了周桑宁,赵灵杰才转身离开。   周桑宁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看着赵灵杰走出去拿那些让她恐惧的东西。   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她不知道自己从昨晚到今天到底流了多少泪,恐怕半生的眼泪都流尽了吧。   在她极其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颤巍巍抬头看去,却发现,是杜鹃站在门口。   她一愣,随即眼前一亮。   她拼命呜咽着,蠕动着身躯,想求杜鹃救救她,为她解开绳子。 第292章 她心如死灰,报应来了   可是,杜鹃只是冷漠地看着。   杜鹃摸着自己被滚烫的粥烫烂的脸,讥讽道,“你也有今日啊郡主?你折磨我虐待我的时候,没有想到你会沦落到比我还凄惨的地步吧?嗤,还想求我救你,那你前几天就别那么残酷地折磨我啊,你看看你的杰作,你害我瘸腿又毁容,你觉得我会救你吗?”   她笑道,“我巴不得让你更惨一点,我会看着你被赵灵杰那个恶鬼拖入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你的报应!报应!”   说完,杜鹃转身离开。   她怕赵灵杰回来抓住她,她得赶紧藏好。   她只想做个看戏的,她一点也不想成为被虐待的对象。   杜鹃走了,周桑宁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里。   比一直处在绝望中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她本来已经触碰到了求生的希望,她本来可以逃出去的,可是,却被她自己摧毁了那一丝丝希望。   周桑宁后悔极了。   她以前不该那么刁蛮跋扈,她不该那么冷血地折磨下人,她要是能对杜鹃好一点,此刻,她就能获救了……   差一点点,她就能获救了啊!   周桑宁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在她哭得快要背过气时,赵灵杰终于回来了。   赵灵杰不是空手而归。   赵灵杰手中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瓷盆,盆子里装着十几根熊熊燃烧的拇指粗细的木柴。   周桑宁看着他拎着瓷盆带着阴鸷的笑容一步步走来,害怕得快要晕厥过去!   “呜——”   “呜呜呜——”   她拼命摇头想求赵灵杰饶过她,可是没用。   赵灵杰将瓷盆放在她身边,然后,一把脱下了她的衣衫。   她被赵灵杰摁在冰冷的地上,绝望扭头,看到赵灵杰慢条斯理拿起瓷盆里燃烧的木柴,一点点靠近她。   “呜呜呜……”   赵灵杰听着她的呜咽,弯起嘴角笑了。   他慢慢说道,“郡主一直说我有状元之才,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可是,郡主应该还没见过我的一手好字吧?今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就让我的一手好字烙印在你身上,永远伴随着你,好叫你记住,我赵灵杰是你周桑宁的状元郎夫婿,既然你非要上赶着纠缠我,那你就得一辈子忠于我,你说是不是?”   周桑宁试图抵出嘴里的破布团。   没用。   她腮帮子都酸了,也没能抵出来。   她只能呜咽着看赵灵杰靠近她,却连半个求情的字眼都说不出。   赵灵杰没有磨蹭。   将手中木柴吹灭之后,他用还闪烁着火星的那一端,直直杵在周桑宁背上!   “呜——”   周桑宁猛地仰起脖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赵灵杰在她的哀鸣中,滑动木棍,在她背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火星子炙烤着娇嫩的肌肤,滋滋作响,空气里散发着烤肉的香味,却因为这是人肉香而让人恶心反胃。   火星很快被肌肤熄灭,赵灵杰眉头都不皱一下,又将木棍扔进瓷盆里燃烧,重新拿起一根新的继续书写。   一笔一笔落下。   在满屋子都散发着肉香味的时候,赵灵杰终于满意收手。   他垂眸看着周桑宁的背脊。   如细腻的瓷器一样美好的肌肤上,几个焦黑的大字赫然呈现——   “赵灵杰之妻。”   赵灵杰呢喃着这五个字,极其满意。   他看了看已经疼痛得昏死过去的周桑宁,想了想,决定再在不同的地方写几个字。   于是,他又一次拿起木棍,慢慢书写自己的一手好字……   一刻钟之后,赵灵杰用冷水泼醒了周桑宁。   周桑宁悠悠转醒,还没缓过神,就被全身各处的疼痛刺激得惨叫出声。   “啊啊啊——”   她喊出声来,这才发现自己嘴里的破布团被取下了!   她以为自己获救了,急忙扫视四周,却发现,赵灵杰那个恶鬼就坐在她身后,托腮静静欣赏着她的一系列反应。   她一愣,随即忍着剧痛惊慌蜷缩成一圈。   赵灵杰托腮含笑凝视着她,“知道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些什么样的字吗?”   周桑宁感受到背脊一大片火辣辣的疼痛,以及腿间的疼痛,当即头脑一片空白!   背σw.zλ.上……   腿间……   背上也就罢了,为什么腿间也会有同样的灼烧痛感?   难道……   周桑宁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她看到,自己仍旧不着寸缕,而自己的腿上,刻着两行小字——   左边是:赵灵杰专用,贱货一个。   右边是:贱货配天阉,天生一对。   看清这两行小字的一瞬间,周桑宁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腿,抬头震惊又茫然地望着赵灵杰。   她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问,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羞辱她,怎么可以在她这种地方留下不能见人的羞辱之词?   这让她以后还如何见人啊!   这让她以后还如何能嫁给别的男人,哪个男人会愿意看到自己妻子腿上有这种侮辱性的言语?   面对这样的两行字,她即便嫁了,她的夫君也会嫌她脏,嫌她恶心的!   “怎么了?不满意是吗?”   赵灵杰见周桑宁那般表情,笑眯眯开口问道。   他的神情又变得温柔,他的嗓音又变得温润,他像极了以前那个翩翩君子,可是他此刻做的事却极龌龊极可怕。   他啧啧道,“你满意不满意不重要,我挺满意的,你身上有了我留下的烙印,你从此就再也不敢离开我,你再也不敢甩掉我独自一人去过好日子了,是吧?”   他凝视着周桑宁的眼睛,“毕竟,你要是敢甩掉我,我就会将你身上有字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周桑宁腿上有两行字,人人都知道你是个被天阉之人玩弄过的贱货,唾沫星子淹没了你,你还能活吗,嗯?”   “……”   周桑宁大颗大颗掉着泪,眼里的光芒一寸寸灭了下去。   想到自己今后一辈子都无法逃脱这个男人的魔爪,一旦想挣脱就会落得个身败名裂人人唾弃的下场,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   这就是报应吗?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报应。 第293章 她要走,小奶狗阿澜心碎   她之前才威胁杜鹃,说杜鹃若是敢背叛她,她就将杜鹃的肚兜交给周骏杰,将杜鹃的胎记告诉周骏杰,让周家父子俩污蔑杜鹃跟他们有染,让杜鹃被唾沫星子淹死,没脸见人……   而现在,她遭受到了更沉重的报应。   她只是想用胎记威胁杜鹃,赵灵杰却在她腿上刻了羞辱性的字来威胁她,掌控她。   她用来对待杜鹃的手段,最终,以另一种形式报应在了她自己身上。   哈……   报应……   她的报应来了,那么赵灵杰这个阉人的报应什么时候才会来?   她机械麻木地抠着自己的腿,血肉模糊了也不在乎。   赵灵杰冷着脸骂她别找死,她望一眼赵灵杰,又继续抠腿上的肉,赵灵杰看着那一片血迹,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老子让你停下来你聋了是不是?”   这一耳光打得周桑宁嘴角染血。   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愣了愣,然后,她望着赵灵杰,又哭又笑,嘴里呢喃着赵灵杰听不懂的话——   “你不是他……”   “不是他……”   “不一样了,从这一切重新开始那一刻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已经死了,你是恶鬼,你不是他……”   赵灵杰皱紧眉头听着周桑宁发疯。   他没有经历过重生,自然不懂周桑宁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敏锐捕捉到几个字眼——   你不是他。   他已经死了。   他呢喃着这几个字,忽然,他蓦地盯紧周桑宁,眼神变得凶恶!   他一把捏住周桑宁的下巴,恶狠狠质问,“你把我当成了谁?你他娘的一直把我当成了别人的替身是不是?那个人是谁?他是谁?”   周桑宁被他吼得缓缓回神。   看清他眼里的愤怒,周桑宁忽然知道了保留自己尊严的方式。   只要她不承认她爱过眼前这个恶鬼,她就仍旧是高贵的,她如今的境地就不是她罪有应得。   替身是么……   她凝视着赵灵杰的眼睛,缓缓笑了。   “没错啊,你就是个替身,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这种天阉无能的废物,我堂堂郡主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只是,像极了我曾喜欢过的一个人罢了。”   她目光越过赵灵杰,望着窗棂,喃喃道,“那个人,他长得很好看,他很厉害,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他性子温柔待我极好,他让我做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重新看着赵灵杰,吐了他一脸口水,“而你,为他提鞋都不配!我以前是瞎了眼,才会认为你像他,你一点都不像他,说你像他都是玷污了他!你这种人,就应该烂在泥里,你就应该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赵灵杰亲耳听到自己竟然是个从来没有被爱过的替身,他胸腔里的愤怒陡然腾升直冲天灵盖!   景飞鸢不爱他!   周桑宁不爱他!   就连他的母亲,今后恐怕也只会更爱肚子里那个野种,不会再爱他这个天阉又声名尽毁的废物!   凭什么人人都有人爱,偏生他赵灵杰虚度半生竟然无一人真心待他!   赵灵杰越想越愤怒,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周桑宁脸上,恶毒咒骂!   “贱人!贱人!我就算是个天阉无能的废物又怎样,你还不是已经嫁给我了?”   “不过……既然你对我半点情意也无,那我就更不必对你留情了!”   他一脚一脚狠狠往死里踹周桑宁!   “老子现在就把你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等你快死了,老子就将你扔到姬无伤和景飞鸢面前!”   “只要你够惨,他们做爹娘的就无法对你视若无睹!”   “你不是想重新回到王府做郡主吗,老子成全你,你一定能回去的!至于回去之后会不会残废,这就得看老子的心情了!”   周桑宁没想到一时的痛快换来的是更恶毒的殴打。   不过,已经这样了,她还怕什么毒打吗?   她手指抠着地面,吐着血咬牙忍受着。   打吧。   打狠一点才好。   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惦念前世的那点夫妻情分了,她就能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只要她不再为这个男人犯傻犯蠢,她下半辈子就再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等她回了王府,她会让赵灵杰死无葬身之地!   一定会!   ……   景家。   景飞鸢并不知道前世那对恩爱的神仙眷侣才短短几日时间就荒唐的反目成仇了,她这会儿正依偎在姬无伤身边,含笑看着爹娘与药铺里的伙计大夫们道别。   药铺里的伙计们对于老东家要携家带口去王府,都表示了震惊。   他们一边恭贺老东家,一边惊奇地偷偷看向姬无伤。   他们不理解,这个天潢贵胄不应该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吗?这种人就算对身为卑贱商户的岳父岳母好,也只会是表面上的客气,他怎么会真心的邀请岳父岳母小舅子一起接到王府里住呢?   就算碍于面子邀请岳父岳母去玩几天,那谁家女婿会连小舅子都带一块儿去自家长住啊?   太奇怪了好吗?   景飞鸢将伙计们的视线尽收眼底。   她轻轻撞了撞姬无伤的胳膊,低声笑道,“王爷,他们一定在纳闷,哪有这样的女婿,把岳父岳母当自家亲爹娘一样对待——”   姬无伤握紧景飞鸢的手指,嗓音温柔,“从他们真心接纳我,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嫁给我这个老男人做妻子那一刻起,他们本就已经是我亲生父母了。”   景飞鸢侧眸看他。   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眸,景飞鸢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低声说,“王爷,我很遗憾,你的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他们还在,我也一定会日日请安,端茶奉水,把他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孝顺。因为,我是你的妻子,他们也是我的亲生爹娘。”   姬无伤温柔看着她,“不必,你把我母后当亲生母亲看待就行了,等回了王府,我带你去给她老人家上香。至于我父皇……你可以把他跟我那狗皇兄放在一个位置,当他们不存在。”   景飞鸢乖乖点头。   她知道这个男人幼年过得很不好,那一切苦难都是拜父皇和妖妃所致。   父皇虽然是他的父亲,可是,他心里早就已经没有这个父亲了,在他心里,他的亲人只有一个早早香消玉殒的母亲。   景飞鸢怜惜这个男人的亲缘浅薄,轻轻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无声无息抚慰他。   不远处——   一身白衣的燕离澜脸色苍白地靠着墙壁站着,静静望着他的姐姐。 第294章 心机王爷争宠!讨她怜爱   鸢儿姐姐这就要离开了吗?   他连再多看几天都不行了吗?   他只是想远远的多看姐姐几眼而已,老天爷为什么连他这么简单的心愿也要剥夺?   他用力握紧拳头,难受地盯着相依相偎的两人。   看着两人如此亲近,他眼里一片困惑和迷茫。   他不懂,为什么他都让姬无伤失去了男人的能力,变成个太监了,姐姐还能这样喜欢姬无伤,半点都不嫌弃?   他也不懂,为什么姬无伤没有因为这个打击一蹶不振,为什么没有变成赵灵杰那样阴暗扭曲的人?   难道,真爱能击溃一切外物干扰,真爱能让一个女人接受太监做夫君?   若是这样,那……   那他就更喜欢姐姐了。   爱上了一个人就爱得如此纯粹如此彻底,姐姐若是能将这份爱转移到他身上,那他该有多幸福啊?   他想要姐姐爱他。   想得心都碎了。   “小舅!”   燕离澜眼睛湿润,心里极难过的时候,忽然,一道软糯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蓦地循声望去。   只见右手边摘花玩耍的小鲸鱼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小家伙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几眼后,忽然高高兴兴跑到他跟前。   小鲸鱼抱着他的腿,蹭着他,亲昵地喊,“小舅!小舅!”   燕离澜见姐姐和狗王爷都循声望过来了,他赶紧眨眼将眼里的湿润藏起。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小鲸鱼的脑袋,笑道,“你还记得小舅呀?我以为你有了新的小舅,就不要我这个小舅了呢!”   小鲸鱼眨着眼望着小舅。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小舅,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小舅哒!   他挨打小舅保护他!   他饿肚肚小舅给他喂饭!   小舅陪他玩!   小舅最好啦!   就是最近吧,他总是看不见小舅,也不知道小舅去哪儿啦。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抓到小舅了,他要带小舅一起走!   他用小脑袋蹭了蹭燕离澜的腿,然后拉着燕离澜的手往姬无伤和景飞鸢那边走,小嘴嘟嘟囔囔的,“小舅!走!走!”   燕离澜看清楚小家伙的意图,一愣过后,放弃了抵抗,任由小家伙拉着他靠近姐姐。   因为,他是那么渴望靠近姐姐。   很快,燕离澜被小鲸鱼带到景飞鸢面前。   小鲸鱼仰头冲景飞鸢直嚷嚷,“小舅!小舅!”   景飞鸢有些惊讶。   阿澜什么时候来的?   她怎么没发现?   她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睫一副乖巧温顺模样的美少年,隐约猜到了小鲸鱼的意图。   这小东西知道要搬家,所以要把他的小舅也一起带走。   可是……   她很为难。   她现在去的是她夫君的家,带爹娘和弟弟可以,带这个偷偷喜欢她的阿澜一起去就不妥当了,这样太不给姬无伤留面子,让姬无伤情何以堪?   她可以让阿澜留在景家药铺,但是,她不能将阿澜带去王府。   景飞鸢眼睫颤了颤,笑着蹲下来拉住小鲸鱼的手,温柔说,“小鲸鱼想跟小舅玩是不是?那快去玩吧,等会儿你爹爹就要喊你走了——”   小鲸鱼懵懵懂懂,仰头望着燕离澜。   燕离澜心里的难过越发浓烈。   姐姐不肯带他走。   呜。   他以退为进,用他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眸望着景飞鸢,轻声说,“姐姐,你们都要走吗?”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乖巧笑道,“那你该早一点通知我的,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去找客栈好啦——”   景飞鸢看着他这样懂事,心里微微泛疼。   她站起身温柔说,“阿澜你伤还没彻底好,就乖乖住在景家,我也好每天让人给你送药。你若是换了地儿,我上哪儿找你去?”   燕离澜落寞地笑着说,“谢谢姐姐,其实我也想住在这里的,可是姐姐你们这些主人都走光了,我一个客人哪里好意思一直住着不挪窝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坚强,“我没事的姐姐,京城这么大,客栈这么多,我随便就能找到一个住的地方啦,到时候我再让人给姐姐递信儿。”   景飞鸢看着他这副“离开了家无处可去的迷茫小兽”的模样,越发心疼了。   姬无伤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垂眸。   心里暗骂了一声——   小白莲花。   在他心里,燕离澜就是一朵会装纯洁装懂事装可怜的小白莲花,就跟那池子里惹人怜爱的白莲花一样一样的。   可偏偏,这小少年的相貌生得极好,又装得极乖,连他作为情敌,都只是对这小少年感到无奈,没法真的厌恶。   再说了,人家十四,他二十八,他也没心思跟这样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瞥了一眼可怜巴巴的燕离澜,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妻子来心疼这个家伙。   看起来楚楚可怜是么?   他就让这家伙变得不可怜。   正好,借机展示一下他的大度,让鸢儿往死里爱他。   姬无伤眼睫微颤,然后坦然地微笑邀请,“燕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去王府住上些日子,正好王府之前就有一个为你备下的院子,此去也不麻烦,还能方便鸢儿给你看病抓药,方便小鲸鱼找你玩耍,燕公子意下如何?”   “……”   燕离澜一愣,随即错愕地望着姬无伤。   不是!   这狗王爷为什么要邀请他去王府啊?   明知道他对姐姐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能这么宽容大度地对待他?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呜呜呜,他每次好不容易对这狗王爷升起一点敌意,还没气上多大会儿,就被这狗王爷的宽容大度给噗噗灭掉了,他真的好难呜呜呜!   遇上个这样的情敌,他真的太难了,他真的要气死了,他就想好好记恨一场怎么就这么难哪!   燕离澜要被姬无伤气哭的时候,景飞鸢却要被姬无伤感动哭了。   她望着姬无伤,满眼都是无法言说的爱意和心疼。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她都舍不得让这个男人为难,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宽容识大体,为什么要主动为难自己,接纳情敌?   他微笑着邀请阿澜去王府的时候,心里一定难受得要命吧?   可是,他就算心里那么难受了,还是在强忍心伤,在为她这个做妻子的考虑!   呜……   她的王爷怎么能这么体贴这么好,好得让她心疼,让她觉得光是自己一个人来爱这个男人根本不够,她有片刻的冲动想生十个八个孩子替她一起往死里爱这个男人! 第295章 小白莲花?呵!斗不过他   姬无伤将景飞鸢充满爱意的眼神尽收眼底。   他非常满意。   燕离澜那个小白莲花想跟他斗?   尽管来。   那小白莲花会装柔弱装可怜博取同情,他也会玩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的招数来让鸢儿更心疼他。   十几岁楚楚可怜的小白莲花固然让人怜惜,可哪里有他这个沉着稳重踏实可靠善解人意的成年男人更让人心折?   他技高一筹。   至少,鸢儿就更喜欢他这种靠得住的男人,而不是燕离澜那种需要人怜爱的小累赘。   姬无伤达到了目的,看向燕离澜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他说,“燕公子,请你不要客气也不要推辞,你是小鲸鱼的小舅,你对小鲸鱼有呵护之情救命之恩,去他家里住几日又有何不可呢?”   他又温柔说,“再说了,你如今伤还未痊愈,早点让鸢儿为你调养好身子,你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说对么?身子是自己的,你得自己多多怜惜才是。”   景飞鸢听到她家夫君这几句话,越发感动于夫君的大度。   她用力握紧姬无伤的手指,点头对燕离澜说,“王爷说得对,阿澜你得先跟着我们养好伤,才能重新做回那个能以一敌十的强者。”   “……”   燕离澜对景飞鸢假笑一下后,立刻扭头气鼓鼓地望着姬无伤。   太讨厌了!   这狗王爷要是跟赵灵杰一样人品恶劣多好,他就能理直气壮讨厌这狗王爷,一巴掌打得这狗王爷满地找牙!   呜,凭什么这狗王爷遇到的情敌就是赵灵杰那种人渣,可以肆意殴打,而他遇到的情敌就是狗王爷这种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他连跟这狗王爷吵一架都显得他不懂事?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燕离澜心里骂骂咧咧难过死了,可是面对姬无伤的邀请,他还是可耻地接受了。   因为,他是那么想靠近姐姐啊……   燕离澜强忍着心里的别扭,挤出一丝笑,拱手道谢,“那就,多谢王爷了啊,我就厚着脸皮去王府打扰几日,多谢——”   姬无伤一派正室夫人的大度端庄,“不谢,燕公子不嫌弃,是姬某的荣幸。”   “……呵呵,王爷客气了。”   燕离澜望着姬无伤假笑。   发现鸢儿姐姐看狗王爷的眼神充满了爱,他心里酸得要命。   他有些后悔。   他就不该凑上来,白白给了狗王爷博取姐姐怜爱的机会!   他不想看姐姐跟狗王爷含情脉脉对视,故意找话题。   “咦,姐姐,我怎么没看到郑知恩那小孩啊?他不跟你们一起回王府吗?”   景飞鸢收回视线,可与姬无伤相握的手指却始终不愿抽回来。   她告诉燕离澜,“郑知恩与张玄一起先回王府了,王爷携妻儿回府,有些事总得有人通知管家提前安排一下。”   燕离澜听到“妻儿”二字,酸溜溜的哦了一声。   他低着头,想到郑知恩。   他总觉得这个哥哥这两天在躲着他。   他好几次去哥哥院子外面徘徊,想跟哥哥来个偶遇说上几句话,可每一次都见不到人,哪怕他在外面故意发出响声,哥哥也不出来看一眼……   他不信哥哥不懂他的意图。   他觉得哥哥是不想见他才漠视。   可是,为什么不想见他呢?   那天兄弟相认的时候,哥哥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哥哥?   这边说话间,那边,景家爹娘已经跟铺子里的大夫伙计们说完了话。   他们笑着挥挥手,大声说,“好了好了,大家伙儿去忙吧,药铺一切还是照旧,我们老两口就是跟着王爷王妃去玩一段时日,过些天就回来了。我们不在的日子铺子里若是缺了什么,就来个人到王府告诉我,我来安排。”   大夫伙计们纷纷点头应是。   他们再次恭贺后,就回铺子里各自忙活了。   苏婉儿也在其中。   她也准备去忙。   景飞鸢出声叫住她。   “婉儿——”   苏婉儿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布灵布灵地望着景飞鸢。   她飞快跑到景飞鸢面前,欢喜道,“姐姐你叫我?”   景飞鸢摸了摸她头发,温柔说,“你想留在铺子里,还是带上妹妹跟我去王府玩些日子?”   苏婉儿睁大眼睛,受宠若惊。   哇!   姐姐居然还邀请她去王府?   何其荣幸啊!   她下意识看了看姬无伤,生怕这个王爷不想让她去。   姬无伤含笑,“王妃说了算。”   苏婉儿这才放下心来。   她抱了抱景飞鸢,开心地说,“姐姐,你能请我去王府,我真的特别高兴,但是我想留在铺子里学本事。反正姐姐你是一辈子的王妃,我以后也一样能去找你玩对吧,那我就等学好了本事再去找你玩,那时候我还能做姐姐你身边的医女——”   刚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姐姐的医术比谁都高明。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说,“不过姐姐你医术高超,可能用不上我哎……”   景飞鸢失笑。   “谁说用不上了?医者不自医,我也有看大夫的时候啊是不是?你赶紧学,等你学好了就来陪我,到时候我把我的安危全都交托给你,好不好?”   苏婉儿连连点头。   她偷偷看了一眼姬无伤,附在景飞鸢耳边小声说,“到时候我给姐姐带小世子小郡主,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姐姐你们娘儿几个的!”   她眉眼弯弯,轻声打趣,“姐姐,我努力学本领,你也要努力生小世子啊,我们一起努力,嘿嘿嘿……”   景飞鸢被她打趣得面红耳赤。   成亲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烦恼。   身边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催生。   哎,甜蜜的苦恼。   “姐姐你们要走了是不是?我扶着你,走吧!”   苏婉儿见姐姐不好意思了,立刻见好就收,努力学着谭嬷嬷的样子扶着景飞鸢往前走。   景飞鸢侧眸看着这小丫头,每一次都会被这小丫头的赤子之心感动到。   两人相互扶着胳膊来到药铺门口。   外面仍旧汇聚了许多求药之人。   一看到景飞鸢出来,那些求药之人瞬间激动起来——   “王妃来了!”   “神医王妃出来了!”   “王妃,求您给咱们卖一点退烧药和止血药吧,您的药太神奇了,我们都想买一点回去等着关键时刻救命啊!”   “王妃,求您多制点药吧王妃,您就是卖四两银子一枚药丸都行啊!” 第296章 当众揭穿景飞鸢不是神医   “……”   景飞鸢站在台阶上,望着底下疯狂涌动的人群。   若不是有侍卫阻挡,那些人已经争先恐后挤到她面前了。   她既高兴,又无奈。   她的药能被这么多人争相抢购,她非常高兴,可是大家的疯狂劲儿也着实让她头疼,幸好她夫君是王爷,有足够的人手阻挡人群,否则她们景家药铺早就被冲没了。   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等大家安静下来以后,她扬声说——   “请大家耐心等待,制作药丸是需要时间的,我如今尚没有足够的时间制作药丸,等过几天有空了再制作。到时候手里有了存货,我自然会再次在景家药铺售卖,请大家耐心等个三五日再来。”   百姓们一听,顿时哀嚎一片。   “还要再等三五天?我们不想等那么久啊王妃!”   “王妃您能不能让铺子里的伙计们帮忙制作呀?您一个人忙不过来,多雇几十个人就行啦,您多收点人工费,多涨几倍的价都行的!”   “王妃您别听他们的,求您发发慈悲,能不涨价是最好了,若是涨了价我们贫民可就买不起了,只能让那些有钱人拿去囤积!”   “王妃您别管他们,您涨,涨十倍都行,您是不知道您的药现在有多少人想抢,根本不愁卖的!”   “就是!有人从您这儿买了药拿回去给家里人吃,连续几天高烧不退的老人家,吃了您的药不到一刻钟就退烧清醒过来了,明明已经被大夫们暗示了准备后事的病人居然转危为安了,这不是神药是什么?神药就该涨价,才对得起它的神奇药效!”   “对!就该涨价,我们买得起!”   “不要涨!不要涨!王妃您别听他们的,他们有钱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王妃您看看我们身后那些身强力壮的,他们全都是富贵人家雇佣来这里跟我们抢药的,他们就是想哄抬药价然后把我们这些贫民挤走,心太黑了啊!”   景飞鸢看到底下的人们竟然分作两派争吵起来,也是惊讶的。   她扫了一眼人群,果然看到里面分布着一些身强力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高大男子。   没想到,那些富贵人家竟然雇佣了人来抢购药丸,为了挤走穷人,还故意哄抬药价……   此举有些可恶,可是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救命药这种东西,危急时刻万金难求。   为了求药护身,用点手段也是难免……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   买药之人为求药可以用手段,她作为卖药的人,却不能昧了良心。   她扬声说,“大家放心,我景家药铺卖出去的止血药和退烧药,只会是二两银子一枚,永远不会涨价,我以王妃名声担保。”   景飞鸢话音落下,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喜的喝彩声。   贫苦百姓纷纷激动嚷嚷——   “王妃不仅医术高明,心地也善良,能遇上这样善良的王妃,是我们贫苦百姓的一大幸事啊!”   “多谢王妃爱护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多谢王妃,您要是涨上几倍的价,我们掏空家底也凑不出药钱,那我们真的就只能等死了,多谢王妃!”   “王妃英明,王妃是观音菩萨转世,感谢王妃!”   景飞鸢看着底下喜极而泣的百姓们,心里也有些酸楚。   她只是如今做了王妃,可她前面十多年,也是个卑贱的商户女,也是任人欺压的弱势群体,她又怎么会一朝得势就践踏这些贫苦百姓呢?   她微笑着对大家说,“大家都先回去吧,等到售卖药丸的时候,我会提前一天让人在景家药铺门口贴上告示,大家只需每天晚上路过时来看一眼就行了,不用守在这里耽误家里的活儿。”   百姓们听后,又对王妃印象更好了。   明明对王妃而言这药卖给谁都是卖,可她还是在费心让普通百姓能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她并没有纵容富贵人家侵占普通百姓的抢药机会,她真的好善良好温柔。   难怪王爷喜欢。   这样的姑娘,他们也喜欢呀!   百姓们望着景飞鸢纷纷感激时,不远处墙角,落魄的赵灵杰和奄奄一息的周桑宁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人群里那闪闪发光的景飞鸢——   那真是他们认识的景飞鸢吗?   景飞鸢怎么可能拥有神奇医术,成为人人追捧的神医?   赵灵杰仔细回想了景飞鸢嫁入他们赵家那半年的点点滴滴,他非常确定,景飞鸢就是个普通的女子,从来没有展露出过这超神的医术。   不论是他还是母亲生病了,景飞鸢都是请景家的大夫来看病,并没有自己动手给他们诊过脉。   不过……   这女人倒是经常摆弄药材,就连出去走一圈看到路边有药性的野草野花都会摘回来制干,积攒多了就拿去景家药铺。   他又回想起白云观那个晚上。   当时他和娘悄悄在景飞鸢的药碗里加了那见不得人的东西,本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景飞鸢居然看破了药里面的奥妙,反手将药灌给了他母亲,把他母亲丢给了乞丐,逃之夭夭……   难道,这女人真的拥有医术,所以才能看穿药里的奥秘?   难道,这个女人一直在跟他们装?   若真是如此,那这女人也太深藏不露了,太有心机了,堪称可怕!   赵灵杰恶狠狠盯着一身华服站在姬无伤身边的景飞鸢,恨得要死。   贱人!   要是早知道这贱人医术高明,他和娘怎么会用那么拙劣的招数?   该死!   不同于赵灵杰,周桑宁眼里涌动着一片惊涛骇浪。   她是重生的,她比谁都清楚,前世的景飞鸢只是个普通人,景飞鸢根本没有这么神奇的医术!   否则,景飞鸢前世又怎么会被设计丢了清白,还被赵灵杰害死在后宅之中?   周桑宁的目光缓缓从景飞鸢身上转移到旁边的苏婉儿身上。   她定定盯着苏婉儿。   那是……   前世的神医苏婉儿?   她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   景飞鸢莫非是侵占了苏婉儿的研究成果?   那药丸子是苏婉儿研制出来的!   景飞鸢仗着自己救了苏婉儿姐妹俩的命,威逼利诱让苏婉儿将药方子交给了她!   想到这儿,周桑宁兴奋极了。   她眯着眼阴恻恻盯着景飞鸢——   太好了!   她抓住了景飞鸢的把柄,她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景飞鸢了!   这女人要是不肯把她迎回王府做郡主,她就当众揭穿这女人根本不是神医,让这女人身败名裂! 第297章 渣女求救!他却大秀恩爱   周桑宁正激动,忽然,赵灵杰一脚踹中了她心口。   赵灵杰阴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等会儿他们的马车开始动了,你就扑出去摔倒在路中间,挡住他们的去路,然后向他们忏悔求情。你今天要是不能让他们带你回王府,你就等着我弄死你吧!”   周桑宁猝不及防被踢,疼得直抽气。   她咬牙强忍着疼痛,抬头冷冰冰地看着赵灵杰。   狗东西!   这狗东西现在已经超越了姬无伤和景飞鸢,成为了她第一憎恨之人!   呵,让她回王府,以为她回了王府做郡主,这狗东西便也能跟着沾光是么?   她回王府之日,就是这狗东西的死期!   赵灵杰见她不说话,又是一脚踹中她心口!   “哑巴了是不是?说话!”   “……”   周桑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着,轻声回答,“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赵灵杰弯下腰一把捏住周桑宁的下巴,恶狠狠道,“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回王府!这种忍饥挨饿受人欺凌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你必须回到王府!”   停顿了一下,他又警告,“还有,你给我记住了,你若是敢给我耍花样,不承认我这个夫婿,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说到这儿,他抬脚警示性地踩了一下周桑宁的腿。   周桑宁腿上的烙印还在作痛,被这么一踩,登时疼得她眼泪都淌出来了。   她弓着腰连连点头示弱,“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不敢耍花样,你大可放心!”   赵灵杰这才满意松开了脚。   周桑宁低着头,藏起眼中的怨毒。   呵。   她一定会承认这个夫婿的!   毕竟杀外人,犯法,可是杀自己的夫婿,却可以随意找借口蒙混过去,不是么?   两人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景家药铺门口,景飞鸢和姬无伤已经跟家人一起各自上了马车。   随行的十几个小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开道,两辆华美的马车慢慢前行,王爷王妃回府的排场,一点也不输给小皇帝驾临之时。   百姓们纷纷退让至街道两边,眼含敬畏。   马车往前行走了十几丈,忽然,路边有人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父王!父王救我!”   “父王救救女儿吧父王!”   一道稚嫩凄惨的σw.zλ.嗓音响起,所有人惊讶闻声看去。   只见衣衫脏乱还染着干涸血迹的周桑宁踉踉跄跄拦在了路中央,她捂着腰侧,一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的凄惨模样。   百姓们或许不认识这个昔日的郡主,可王府的侍卫却对她一点也不陌生。   侍卫们同时勒马,错愕地看着落到如此凄惨境地的郡主。   “那不是骄阳郡主吗?”   “天哪,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脸颊红肿透亮,嘴角破裂,腰间伤口处血迹斑斑,脚步虚浮,整个人好像站都站不稳了,她这是被谁欺负了?”   “难道是威武侯府的人?可侯府那些人不是郡主的亲人吗,他们怎么会这样对待郡主?”   侍卫们一面震惊议论,一面回头看向马车。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跟王爷禀告。   骄阳郡主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已跟王爷父女情分破裂,王爷曾当众说过跟郡主一刀两断,王爷会怜悯郡主吗?   侍卫们迟疑时,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景飞鸢掀开。   景飞鸢听出来了,拦路之人的嗓音是周桑宁。   她很好奇,这小姑娘好不容易跟前世那个最爱的夫婿成亲了,这新婚燕尔的不在家腻歪,跑出来喊什么救命?   她带着一丝丝好奇,掀开了车帘,想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想闹什么幺蛾子。   结果……   车帘一掀开,透过侍卫们看清路中央那凄惨得不像样的小姑娘,景飞鸢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她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握紧姬无伤的袖子,轻声问道。   虽然她听杜鹃说过威武侯府的人教训了周桑宁和赵灵杰,可杜鹃不是说,赵灵杰被打得比较惨,周桑宁没受多大的伤吗?   怎么看起来,如此惨不忍睹?   就算……   就算因为她昨日赠送的肉和米,威武侯府的人又跑去对周桑宁动了手,也不可能没分寸的将周桑宁打得奄奄一息啊。   一旁的姬无伤也看清了周桑宁的凄惨。   他眉头紧皱。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从天之娇女混成了这乞丐都不如的样子?   难怪要来喊救命,这也……   等等!   这丫头心眼子极多,不会又是来演苦肉计给他们看吧?   姬无伤想起昨天景飞鸢曾让杜鹃给威武侯府的人送去了米和肉,又嘱咐侯府的人好好管教周桑宁,他忽然瞳孔微缩。   他反握住景飞鸢的手指,沉声说,“我让人把她堵了嘴叉走扔回侯府,我怀疑她是来陷害你的。”   “……”   景飞鸢被姬无伤这话弄得愣住。   她眨了眨眼,望着一脸认真的男人。   几息之后,她哭笑不得地靠在了姬无伤肩头。   这个夫君也太爱她了吧!   看到养女这般凄惨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养女,而是怕养女又来陷害她?   这护妻爱妻以妻为天的自觉性,让人怎么能不爱呢?   她放下车帘挡住路人窥探的视线,噙着笑明知故问,“王爷为什么怀疑她是来陷害我的?”   姬无伤的理由很有信服力,“因为她上一次就让杜鹃往她腰窝子捅了一刀来陷害你,她有前科,用苦肉计来害你这种事她一定干得出来。而昨晚你刚好让杜鹃给威武侯府带了一篮子肉和米回去,或许叫她知道了这事,她脑子一转坏水就冒出来了,今儿便故意将自己弄成这凄惨模样来当街诬陷你,说你昨晚用米肉收买了侯府中人将她殴打成这样,栽赃你一个恶毒之名,坏你名声——”   景飞鸢笑得花枝乱颤。   她抚着姬无伤的脸颊,“不愧是我最仰慕的夫君,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管她是真的惨还是来害我,我都支持你让人将她堵住嘴叉走,不过,这会不会影响到你呢?”   她话音一转,“你毕竟是她养父啊,她这样凄凄惨惨跑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口口声声喊着父王救命,你却不理不睬将她弄走,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英明?”   姬无伤嗤笑一声,“她还不配损伤我的英明。”   他亲了下景飞鸢的额头,又低声道,“再说了,即便此举会影响我的名声,那又如何?我姬无伤名声受损是小事儿,我心爱的鸢儿不被这白眼狼恶心到才是大事。” 第298章 郡主把脸送给她打!   景飞鸢一愣,随即蓦地红了脸颊。   她心里涌动的情意,就像被石头惊起的涟漪一样,一圈圈荡漾开去。   她捂着被亲的额头,用力抱紧了姬无伤。   马车外面就是行人,她的夫君却跟她躲在马车里说情话偷亲她,真的,叫她又害羞又欢喜。   姬无伤低头瞧见了她的羞怯,笑着拥紧了她,一转头却冷着脸霸气吩咐外面侍卫。   “来人,将周桑宁堵了嘴拖走,扔回侯府叫周佑安好好管教!”   这冰冷得仿佛挟裹着冰雪的言语从马车里钻出,让侍卫们和等待救援的周桑宁全都傻了眼。   周桑宁错愕至极,她掐着手掌心死死盯着马车,心里的恨意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该死!   该死!   方才那车帘明明已经掀开了,她不信姬无伤没看到她这凄惨得奄奄一息的模样,可她都成这样了,姬无伤竟然还能熟视无睹,让人将她拖走!   这个男人怎么能对她如此绝情?   她的母亲可是为了救这个男人而死啊,她是被这个男人害成孤儿的,现在她落到如此境地濒临死亡,这男人竟然见死不救?   这男人还有没有良心?   她承认,她以前是做过伤害景飞鸢的事,她是有一点讨人嫌,可在生死面前无大事,她都要死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因为以前的那点破事不顾她的生死?   为什么就不能将对景飞鸢的温柔和宽容,分给她哪怕一点点呢?   就算她不配与景飞鸢比,那小鲸鱼呢?   为什么姬无伤都能对小鲸鱼那个傻子施舍父爱,却不肯对她这个智商正常的女儿多一点耐心,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桑宁还在怨恨姬无伤,马背上的侍卫已经翻身下来,准备上前将她拖走了。   周桑宁瞳孔紧缩。   不行!   她被赵灵杰打成这个鬼样子,要是不跟着姬无伤回王府治疗,她会死在侯府的!   她今天说什么都要回王府,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赵灵杰手里!   周桑宁脑子飞快转动——   却,一筹莫展。   看着侍卫一步步靠近,她急得直掐手掌心。   她现在是不是别无他法,只能跪下来认错求饶了?   她隐晦地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不行。   她堂堂郡主怎么能在这么多贱民面前跪下来涕泪横流地认错求饶?若是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她今后就算回了王府也会被人嘲笑一辈子的!   不行,她不能跪下来认错,绝对不能……   那……   她现在就只能威胁景飞鸢了。   想到这儿,周桑宁眼中露出一丝决绝!   拼了!   不拼就得死!   周桑宁缓缓抬头看着马车,大声说,“王妃,我有几句私密的话想跟你说,请你下马车一见!”   侍卫们见周桑宁有话跟王妃说,于是迟疑着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将周桑宁拖走。   他们与周桑宁一同看向马车那边。   可惜,他们没有见到景飞鸢掀开车帘出来,只听到马车里再次传出王爷冷漠的嗓音——   “呵,本王倒是不知,你一个向来不待见王妃处处针对她陷害她的人,你与她能有什么私密话?这私密话本王还没说够呢,轮得到你来说?还不赶紧给本王滚!”   侍卫们闻言一愣,随即互相冲同僚挤眉弄眼做怪动作。   嘿!   王爷居然当众说他与王妃的私密之事,还要脸不要啦?   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王爷了,铁树开出娇花啦,老不正经!   他们嘿嘿笑着,转头就开始抓周桑宁——   “郡主……不是,是周姑娘,您也看到了,王爷王妃并不想见您,您还是赶紧走吧,否则王爷发怒了,我们可就真要堵上您的嘴把您给强行拖走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您还是别闹得那么难看吧是不是?”   “赶紧走吧周姑娘,您要是真遇到了人欺负您,真想求王爷求您,那您拿出点诚意,跪着好好求求王爷王妃,这可比无理取闹有用得多。”   “就是啊周姑娘,您之前屡次羞辱王妃,又多番陷害王妃,您还没认认真真给王妃道过歉呢,您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凭什么要王爷救您啊?”   侍卫们一边推周桑宁,一边低声劝导。   在他们心里,周桑宁只是个十一岁不懂事的小姑娘,只要他们好好教一教,这小姑娘就会认识到到错误并且立刻改正。   可惜。   他们注定是对牛弹琴。   周桑宁根本不听他们的好心劝告,骄傲如她,根本不愿意跪下来做这种有损尊严的事。   她见景飞鸢不下来,一咬牙恶狠狠地喊道——   “景飞鸢!你研究出来这个神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不想我将你的秘密全都吐露出来,你就赶紧滚出来见我!”   周桑宁这话,如同冷水滴入了油锅,让围观百姓瞬间炸了开来。   他们惊讶地望着周桑宁,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神药有问题?   还是说,王妃有问题?   要不是王爷的侍卫们在这里,他们真想立刻喊周桑宁想说就多说点,别藏着掖着,他们都要急死了!   百姓们低声议论时,马车里的景飞鸢也因周桑宁的话眼睫微颤。   终于……   来了。   她就知道,等她的医术彻底传扬出去,周桑宁这个重生者一定会跳出来质疑。   毕竟她们都深知对方前世的底细,周桑宁一定会怀疑她的神药跟苏婉儿有关。   不过,她并不惧怕周桑宁的揭穿。   因为周桑宁对她的所有指控,都只是空口白牙,没有一点证据。   她除了要防备周桑宁说出重生之事,其他的事根本不怕。   想到这儿,景飞鸢含笑掀开车帘。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周桑宁,“哦?我这个神药是怎么回事,周姑娘你好像比我还清楚?那你不如当众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我的神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仅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桑宁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景飞鸢。   这贱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都这样说了,这贱人还稳稳坐在马车里不肯下来求她闭嘴!   呵,是有恃无恐认定了苏婉儿不会背叛她吗?   好啊,苏婉儿不肯将神药的真相说出来,那她来替苏婉儿说!   神医明明是前世的苏婉儿,她才不会让景飞鸢来扬名立万!   周桑宁抬手指着景飞鸢,大声说道,“你非要我说,那我就说给大家听听!你景飞鸢研制的神药,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你明明就是抢夺了别人的成果!” 第299章 苏婉儿才是真正的神医!   周桑宁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外人无不震惊!   怎么会这样?   王妃的止血药和退烧药竟然是抢了别人的研究成果?   不可能啊,王妃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不像是能干出这种恶劣之事的人……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部分人处在震惊和茫然里,而小部分心理阴暗之人当场就变了态度,看景飞鸢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呵。   难怪啊……   他们以前根本没见过王妃在铺子里给人看病出诊,最多就是给人抓个药,这样一个毫无基础的女子怎么忽然间就能研制出止血药和退烧药了?   一般人专精一种医术念过半载能有所得已是难得,可止血和退烧却属于两种不同的方向,王妃她一个没学过医的人是怎么在短短时间里研究出了两种不同类别的神药的?   她难道是天才吗?   她要真的是个天才,那前面十几年又怎么会籍籍无名呢?   为什么偏偏要等她做了王妃有了权力以后,她突然就拥有神奇医术了?   看来郡主说得没错,这个王妃一定是用她的王妃身份和权力强行抢夺了别人的研究成果,没准,真正研制出止血药和退烧药的人已经死在这个阴狠毒辣的王妃手中了!   在所有外人惊疑不定之时,只有姬无伤和景家一行人以及燕离澜淡定如初。   他们几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周桑宁。   “什么傻玩意儿啊?”景云峰嗤道。   一向好脾气的李知薇也捂着脑袋头痛地说,“她蠢到我了,她蠢瞎我的眼睛了,拖走拖走拖走——”   景寻鹤气鼓鼓地说,“她怎么不去死啊?我姐姐拜了神医为师,还需要去抢夺别人的研究成果?她也不动动她那狗脑子想想,这么神奇的药方子,我姐姐要真的是抢的别人的,那别人既然都研究出来了为什么不赶紧拿出来让自己扬名立万,为什么要放在那儿等我姐姐抢走?”   燕离澜摩挲着手指,眯着眼,缓缓说,“我好想打爆她的脑袋,姐姐的医术如何我是深有体会的,我身受重伤从悬崖上摔下去,五脏六腑尽裂,本已是濒死之人,可姐姐愣是从阎王手中抢回了我的命,让我能一日比一日好转,再过些时日我就能与受伤之前一般无二了,姐姐这样超神的医术,还需要去抢夺别人的研究成果?”   他瞥了一眼周桑宁,嗤道,“这位周姑娘也太没见识了,区区一颗止血药退烧药就给她嫉妒得疯魔成这样,都跟疯狗一样胡乱攀咬了!哼,她要是知道姐姐的医术神奇到能让人起死回生,那她岂不是要抠掉那双见不得别人好的狗眼啊?”   就连小鲸鱼也窝在燕离澜怀里跟着啊啊呜呜,好像在为他娘亲鸣不平。   姬无伤听见后面马车里岳父岳母小舅子们的话,忍不住笑了。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   “我相信你,别怕,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她的胡说八道。啧,说来都怪那几个侍卫,让他们早点将人拖走,非要磨磨蹭蹭,回去就惩罚他们。”   说完,他掀袍起身,眸子冰冷,“待我亲自去将那满嘴胡话一日不诬陷你就不痛快的小人打晕踹走!”   姬无伤优雅走下马车。   景飞鸢却紧随他身后也下了马车。   景飞鸢拽着他衣角,笑着说,“王爷,不用打晕她,我知道你是怕我难以应付,可众目睽睽之下你若将她打晕,落在旁人眼里还真以为我们做贼心虚。没事,咱们就跟她当面对质,让她说个够,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姬无伤回头看着她,眉眼里有一丝丝担忧,“当真没问题?”   景飞鸢摇头,“没问题。”   她挠了挠姬无伤的掌心,笑道,“王爷不是说相信我?既然相信我,那就请一直信下去,这事儿我能处理。”   姬无伤顿了顿。   他凝视着景飞鸢三息,这才彻底舒展了眉眼。   虽然他方才说信任鸢儿,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现在见鸢儿这般镇定,他总算是放心了。   景飞鸢与他十指相扣,在众人注视下,一步步来到周桑宁面前。   “周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她淡淡扫了一眼周桑宁,慢悠悠道,“你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诬陷当朝摄政王的王妃,坏我名声,会有怎样的后果吗?我能将你打个半死,逐出京城,你信不信?”   周桑宁嗤笑。   她上下打量一眼景飞鸢,“诬陷?我是不是诬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吧?至于我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呵,我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穿你,你就不会害怕啊!”   她瞅了一眼景飞鸢身后的姬无伤,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得意地说,“景飞鸢,你我之间的秘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是不想让我将你的脸皮扯下来,最好现在就跟我服软,迎我回王府,我就暂且放你一马!”   景飞鸢气定神闲地望着周桑宁。   她说,“我行得端坐得正,我的脸皮谁也扯不下来,不信,你可以试试——”   周桑宁气得咬牙切齿。   她本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景飞鸢会害怕,会服软,她就能见好就收了,谁知道景飞鸢还嘴硬!   简直该死!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扫了一眼围观群众,大声说,“既然你景飞鸢不要脸,那我也不用给你留脸!呵,你以为你用你王妃的身份逼迫人家,这件事就能隐瞒一辈子吗?”   她转头看着景家药铺门口的台阶。   她指着台阶上的苏婉儿,大声喊,“苏婉儿,你过来!”   “……”   一瞬间被所有人注视的苏婉儿,懵逼了。   她正在为姐姐担忧呢,干嘛突然波及到她了啊?   好好的叫她做什么,她就只是在姐姐卖神药的时候帮着姐姐收了四百两银子,其他的事她一样也没参与,她真的不明白她跟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让她一个乡下姑娘突然被这么几百号人看着,她真的有点害怕,腿肚子都有点打颤,发软。   周桑宁见苏婉儿跟木头人一样麻木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   苏婉儿肯定是被景飞鸢威胁控制了,才会这么木讷! 第300章 笑死!当众狠狠打她脸   她大声喊,“苏婉儿你过来!今天这么多人在呢,就算她景飞鸢是摄政王妃,她也无法当场杀这么多人灭口,所以你不要害怕,你就将你被她威胁的事全部说出来,在场几百人都可以为你作证!”   “……”   苏婉儿一听这话,顿时更加懵逼了。   她呆愣茫然的望着周桑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错了?   周桑宁说姐姐威胁她?   还说什么杀人灭口?   什么让围观群众给她作证?   不是……   这郡主是不是被人刺激疯了?在放什么臭狗屁啊?   苏婉儿反应过来后,想要维护姐姐的心情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怯懦,她鼓起勇气冲周桑宁大声吼——   “我劝你不要瞎说啊!我姐姐对我可好了,她才没有威胁我!”   扫了一眼围观群众,向来胆小的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又努力为姐姐向大家辩解——   “你们不要信那个人胡说八道!景飞鸢姐姐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好人,她没有威胁过我,我不需要你们为我作证,你们都散了吧,不要听疯婆子放臭狗屁!”   “……”   周桑宁满怀期待地望着苏婉儿,等着苏婉儿在她的鼓励之下说出真相,让景飞鸢被打脸,结果,苏婉儿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不仅誓死维护景飞鸢,还反过来骂她是疯婆子!   气死了!   要不是看在这苏婉儿是个神医的份儿上,她真想连苏婉儿这傻缺一起骂!   周桑宁狠狠瞪了一眼苏婉儿,痛心疾首道,“苏婉儿,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苏婉儿叉着腰气鼓鼓地跟周桑宁较劲,“我说的就是实话!”   她哼了一声,“我看你说的才不是实话,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污蔑我鸢儿姐姐!疯婆子!”   周桑宁又要被气死了。   她强忍着怒气,咬牙道,“苏婉儿!你听着,你的心酸和委屈我全都知道,那止血药和退烧药明明就是你研制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难道没看到这止血药和退烧药有多少人追捧吗?你难道没看到景飞鸢因为这两种药被奉若神明,人人说她观音菩萨下凡吗?被追捧被赞誉本应该是你的荣耀啊,她景飞鸢抢走了你扬名立万的机会,抢走了你钻研良久的心血,你真的一点都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她心痛地望着苏婉儿,“你告诉我,景飞鸢到底怎么威胁你了?你本该成为享誉全国的女神医,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她一边说扫了一眼苏婉儿身后,没有发现苏秀儿的身影,她忽然眼前一亮!   她立刻叫嚷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苏秀儿?你妹妹苏秀儿是不是被景飞鸢控制起来了?她知道你妹妹是你的命,她用你妹妹威胁你是不是?”   “……”   苏婉儿都要被周桑宁这些话给逗傻了。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周桑宁。   这疯婆子脑子没问题吧?   说止血药和退烧药是她研制的?   说鸢儿姐姐抢了她的研究成果,还拿她妹妹苏秀儿来威胁她?   哈!   哈哈哈!   逗不逗啊?   虽然周桑宁可恶,但是此时此刻她真想说一句——谢谢啊,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把这么震惊世人的神药安在我头上!   苏婉儿越想越好笑,都快要笑岔气了。   她忍住笑,回头低声对身后小伙计说,“麻烦安哥哥去把我家秀儿带来。”   小伙计得意地瞥了一眼周桑宁,然后转身跑去后面。   苏婉儿这才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来到景飞鸢和姬无伤身边,对景飞鸢弯起嘴角甜甜一笑,“姐姐!”   然后她转过头冷冷看着周桑宁。   她气鼓鼓地对周桑宁说,“谢谢你啊,我的心酸和委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真是多谢你瞎几把关心我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温柔姐姐轻轻拍了下脑袋,姐姐还笑着训她,“不许说粗话,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学铺子里那几个粗人?”   苏婉儿蹭了蹭姐姐的手掌心,有点不好意思。   跟铺子里的伙计哥哥们混久了,说话也有点粗俗了咳咳,污了姐姐耳朵了……   都怪周桑宁!   这疯婆子太气人了,她才说粗话的!   她气鼓鼓瞪着周桑宁,叉着腰大声说——   “疯婆子!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心酸,一点都不委屈,你说的那些事都跟我没关系!”   “止血药和退烧药明明就是姐姐研制出来的,你非说是我,那我看你还不如说是你研制出来的呢,你不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嘛,那你就敞开了说止血药是你研制出来的呗!”   “你还可以吹大一点,你就说华佗的麻沸散也是你研制出来的呗,你就说摄政王的八十万大军也是你招揽来的呗,你就说这天下都是你一统的呗,皇帝位置本来应该你来坐呗!”   苏婉儿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喝彩的鼓掌和大笑。   就连景飞鸢和姬无伤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婉儿有点得意,她红着脸颊,像个越战越勇的小公鸡一样,支棱着翅膀咋咋乎乎继续骂周桑宁——   “哼,你可拉倒吧周桑宁,你别再嚷嚷说止血药是我研制出来的了,我才没你那么见不得别人好,没你这么丢人现眼!”   “我告诉你,我如今才刚刚开始学医,药材都还没认全呢,你就是让我想破脑子我都想不出来这止血药丸是怎么弄的,你就算让我把这药拿去仔细研究个三十年,我也无法从中分辨出它用了哪些药,要各自用多少份量又要怎么配!”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医女,这辈子能像铺子里的大夫一样给人把脉坐诊就是我毕生所愿了,我根本不奢望能成为姐姐这样的神医,这不是我能达到的高度!”   “还有我妹妹秀儿,她才没有被姐姐控制,我和秀儿都在景家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姐姐把我和秀儿从吃人的家里救了出来,她给了我和秀儿新生,她对我和秀儿恩重如山,不仅如此,她还让我和秀儿住在她的院子里,舒舒服服地过着地主家小姐才能过的好日子,不仅我感激姐姐,秀儿也天天念叨着她长大了要报答姐姐!”   说到这儿,她转头看着药铺那边。   小伙计已经将她妹妹苏秀儿这个“人证”带出来了。 第301章 不肯认输,非要跟她作对   几岁大的小丫头正是贪睡的时候,她显然是还在睡懒觉的时候被小伙计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身上穿着蔷薇红的好料子剪裁的衣裳,小手上还戴着一串红彤彤的手串,这会儿正用小手揉着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周围。   那红扑扑的脸色,那靠在小伙计怀里打着哈欠想继续睡觉的慵懒样子,哪里像个被控制起来的人质?   分明如苏婉儿所说,过着地主家小姐的日子嘛,日上三竿不用起,还可以打着哈欠再睡个回笼觉,比在场许多普通百姓的日子还过得滋润自在呢!   苏婉儿看见妹妹那贪睡小猫咪的样子,笑得牙不见眼。   她冲妹妹挥了挥手,看着妹妹扑腾着小身子回应她,她又指着景飞鸢说,“秀儿,喜不喜欢鸢儿姐姐呀?”   苏秀儿看向景飞鸢,笑得愈发灿烂。   小姑娘小鸡啄米一样飞快点头,软糯地说,“喜欢呀!最喜欢两个姐姐啦!婉儿姐姐照顾我吃饭穿衣睡觉,鸢儿姐姐给了我饭吃给了我衣裳穿给了我睡觉的地方,我最喜欢你们啦!”   她又眼巴巴望着景飞鸢,轻声说,“鸢儿姐姐,你要经常回来看我呀!下一次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又重两斤了,你说你最喜欢看我被你养得胖乎乎的样子,你看你看,我小胳膊已经胖起来啦,比原来胖了,都是你养出来的嘿嘿嘿!”   景飞鸢失笑。   她温柔说,“好,鸢儿姐姐不光回来看你,还要接你和姐姐去王府玩,你去不去呀?”   苏秀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哇,我也能去王府吗?好呀好呀我去我去,我去呀!等婉儿姐姐有空了,我们就去找鸢儿姐姐玩!”   景飞鸢点头,“好,欢迎秀儿,你随时都能来。”   苏秀儿高兴得抱着小伙计的脖子直笑,笑得酒窝都出来了。   苏婉儿看着她妹妹活泼的模样,满眼都是温柔。   她的妹妹,以前被奶奶骂了打了都不敢大声哭,那么怯懦内向的孩子,现在在景家药铺待着,天天跟着她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被大夫伙计们逗弄,被景家好吃好喝的养着,妹妹现在已经变得阳光开朗许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村姑了。   看到妹妹这样好,她对景家所有人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别说鸢儿姐姐根本没有抢夺她研究的止血药和退烧药,就算姐姐真的抢了,她也不怪罪。   在她眼里,再珍贵的东西,也比不上她和妹妹的命以及快乐。   如今,她和妹妹都很快乐。   苏婉儿擦了擦湿润的眼睛,重新看向周桑宁。   她讥讽道,“你瞧见了么,你说的一切都是在放屁,就连你说的人质,也只是你不切实际的猜测,你看我妹妹哪里像是被景家人抓起来控制了?她明明好得很,她明明很黏鸢儿姐姐!”   苏婉儿又看向其他人,“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鸢儿姐姐对她是不是真的好,我相信在场的大家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围观群众早在见到苏秀儿出现时就已经相信了苏婉儿的话。   景飞鸢根本没有控制苏秀儿,也没有威胁苏婉儿。   现在看来,关于景飞鸢抢夺了别人的研究成果那些话,全都是周桑宁在放屁。   大家同时看向周桑宁,眼神讥讽。   此时此刻在他们眼里,周桑宁就是个满嘴谎话的疯婆子,是个专注于诬陷王妃死不悔改的不可救药之人。   而周桑宁本人,她早已经被苏婉儿的话震惊傻了。   她也长了眼睛,她能确定刚刚苏婉儿说的都是实话,景飞鸢没有威胁苏婉儿,那么……   那么意思是说,这两种药真的是景飞鸢自己研制出来的?   可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景飞鸢前世是个怎样的人,她又不是不清楚,景飞鸢是她夫君的前妻,她嫁过去之前就已经将景飞鸢这个人调查得仔仔细细无一遗漏!   那就是个商户家养大的无知又可怜的女人,除了美貌再无长处,被夫君蒙骗半生含冤而死,直到死都没有能力反击赵灵杰母子俩一丝半点!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超神的医术?   前世拥有超神医术的,备受赞誉成为女神医的,分明是苏婉儿啊……   怎么就……   这一切怎么就跟她前世知道的不一样了?   如今她所见到的,简直就像是景飞鸢重生以后夺走了苏婉儿的命格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医术这种东西不是要自己从小开始学的吗,医术难道还能被抢走不成?   周桑宁又震惊又迷茫又怀疑地盯着景飞鸢,她已经完全被这超出她认知范围的疑点弄得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景飞鸢将周桑宁茫然迷惑的表情尽收眼底,没忍住笑了。   她问周桑宁,“周姑娘,现在你承认你是在污蔑本王妃了么?你该不该为你的污蔑付出代价了,嗯?”   周桑宁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气定神闲的景飞鸢,然后又缓缓转头看向围观群众。   对上围观群众那一道道讥讽鄙夷的视线,看着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嘲笑,她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该死!   她本来是想打景飞鸢的脸的,谁能想到,她竟然反过来被景飞鸢将一张脸打得啪啪作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得试试,景飞鸢的医术到底是真是假!   她不愿意相信,前世跟她一样不懂医术的景飞鸢重生以后竟然变成了女神医,而她重生一回竟然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   周桑宁缓缓开口。   “景飞鸢,这止血药和退烧药就算不是苏婉儿的,也有可能是别的大夫的,反正不可能是你的!人家活了六七十岁医术出了名的老大夫都没研制出来的神药,你一个从前籍籍无名的人怎么可能研制出来?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研制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姬无伤就笑了。   姬无伤上下打量一眼她,淡淡道,“瞧瞧你这副技不如人便极端嫉恨的丑陋模样,你娘若是在天有灵,她恐怕也会捂住眼睛不想承认你是她女儿。” 第302章 郡主疯了,当街拉屎   周桑宁立刻转头盯着姬无伤。   眼里恨意汹涌!   她伤成这样,这个养父不仅不管她,还跟景飞鸢站在同一阵线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简直跟赵灵杰一样,都是贱人!   只可惜,不论是赵灵杰还是姬无伤,她如今都对付不了,再恨也只能不甘忍受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忍下,没有跟姬无伤对骂,她转头固执地对景飞鸢说,“景飞鸢,我要σw.zλ.你证明一下,你真的医术高明——”   景飞鸢嗤笑一声,淡淡打断她的话,“笑话,你要我证明我就得证明给你看,你以为你是谁?”   景飞鸢整理着袖子,慢慢说道,“周桑宁,你已经耽误我们很久了,我的涵养只能让我容忍你胡闹到此时,你若是再纠缠不休下去,那么,休怪我这个嫡母对你无情了——”   周桑宁固执地盯着景飞鸢,“你今天必须证明!你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怀疑你!你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儿,她嗤笑道,“你若是真的医术高明,那你有什么可逃避的?恐怕你是做贼心虚,你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吧?”   她话音未落,景飞鸢就冷冷甩了她一巴掌。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这贱人竟然敢打她?   姬无伤和赵灵杰打她也就罢了,景飞鸢这贱人有什么资格打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景飞鸢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景飞鸢冷冷盯着她,“身为晚辈,屡次顶撞长辈污蔑长辈,只给你两个耳光,我自认为对你已经足够忍耐了!”   “……”   周桑宁捂着自己又挨了耳光的肿胀脸颊,恶狠狠望着景飞鸢。   她眼睛里燃起熊熊烈火,愤怒一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当即就要将她和景飞鸢是重生者的秘密说出来!   她要告诉世人,前世一事无成的景飞鸢今生能如此风光,极有可能是抢夺了苏婉儿的医术,虽然她没有证据,可是只要全天下人都帮她一起盯着景飞鸢,那总能找到证据的!   她反正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了,就算说出重生之事会被人当成异类烧死,她也要拉景飞鸢陪葬!   她不能容忍,同样是重生者,她过得这般落魄,景飞鸢却能高高在上践踏她的尊严!   她大声说——   “景飞鸢,你真以为你现在是个人物,了不起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不过就只是个沉塘而死的贱人,你前——”   周桑宁阴毒地刚说到这儿,景飞鸢就再次甩手给了她一耳光!   景飞鸢眼神冰冷。   这贱丫头还真的想将重生的事说出来。   幸亏,她早就有了准备。   她飞快在心里对小玉说,“将致人疯癫的药粉覆在我手掌上——”   小玉瞬间就将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药粉覆在景飞鸢手掌上,景飞鸢用这覆了药粉的手再次给了周桑宁一个耳光!   “一而再再而三直呼我的名讳,周桑宁,你是真的拿我当软柿子,以为我不敢惩罚你是不是?”   景飞鸢上前一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捏住周桑宁的下巴。   “你非要纠缠不休,非要我证明我的医术是么?好啊,既然你这么想见识一下,那我就拿你来做试验好了,想必,不管等会儿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会甘之如饴,都会感激我让你开了眼界,是么?”   周桑宁被景飞鸢浑身散发的冷意吓得一个激灵。   这么一吓,她脑子忽然冷静下来。   不!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景飞鸢是不是真的抢走了苏婉儿前世的医术,她并不想成为景飞鸢拿来试药的人!   她看了一眼景飞鸢,转身就想跑!   景飞鸢冷声吩咐侍卫,“来人,抓住她!”   侍卫同时伸手将周桑宁抓住。   周桑宁拼命挣扎,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景飞鸢,她惊恐道,“你要做什么?这么多人盯着你,你不可以害我!”   景飞鸢弯起嘴角轻笑,“谁说我要害你了?你不是最爱疯疯癫癫满嘴胡说八道么,那我就索性让你疯得再彻底一点——”   她摸着周桑宁的脸颊,说,“等你真的成了个疯子,你就可以由着性子肆意发疯了,到时候任凭你怎样发疯,都无人跟你计较了,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嗯?”   “不——”   周桑宁拼命摇头,她拼命甩掉景飞鸢的手指,想张嘴说话。   景飞鸢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捏住她下巴不许她说话的同时,又跟药玉空间配合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她捻动银针,飞快插入了周桑宁的背脊。   在周桑宁发出惨叫的时候,景飞鸢在心里问药玉空间,“抹在她脸上的药粉,也该发挥作用了吧?”   药玉空间脆生生道,“快了!主人你可以数十个数,当你数完最后一个数时她必定当场发疯!”   停顿了一下,小玉又暗搓搓道,“主人你还可以趁着这机会多扎她几针出出气,反正你可以随便扎,我保证扎不死的!”   景飞鸢失笑。   多扎几针是吧?   好啊。   多扎几下,才能让人群里的那些大夫摸不清楚头脑,搞不懂她是扎了什么穴位让周桑宁变成疯婆子的。   于是,景飞鸢毫不客气,又捏着银针专往周桑宁最能感觉到疼痛的地方扎针。   “啊——”   “啊啊啊——”   围观群众听着周桑宁嗷嗷惨叫,都瞪大眼睛激动地看着景飞鸢。   王妃只需要这么随便一扎,就能让周桑宁彻底疯癫?   真的假的?   他们得盯着王妃,看看王妃扎的哪儿,以后他们也可以学王妃扎针,把讨厌的人扎成疯子!   景飞鸢快速往周桑宁身上扎了十几针以后,忽然间,周桑宁停止了哀嚎。   她那双被愤怒占据的眼眸一瞬变得呆滞。   她转动眼珠呆呆扫了一眼众人,忽然,她咧嘴傻笑起来!   她指着景飞鸢说,“坏女人!坏女人!”   她又指着姬无伤说,“坏男人!坏!”   她又看向围观群众,嘿嘿傻笑道,“你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她嘟嘟囔囔蹲在地上,下一刻,尿液就打湿了她的衣裙。   “坏人!都欺负我!坏!我要撒尿!我要拉屎,臭死你们!” 第303章 郡主掏粪,一言难尽   “……”   除了景飞鸢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这古怪荒唐的一幕,怎么也没想到,上一刻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忽然间就变得只会咧嘴傻笑,见谁都喊坏人,还当街蹲下撒尿……   这可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郡主啊,她要是不疯,绝对干不出当街撒尿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而这小姑娘之所以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发生这样荒唐的变化,仅仅是因为王妃快如闪电地在她身上扎了十几针!   就那么细小的银针,十几下就把人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们以前只听说过用银针把人给扎死,扎成瘫痪,还没听说过有人能这么精准的将人扎成疯子的!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景飞鸢。   之前他们看景飞鸢的眼神是尊敬,可此时此刻他们眼中,有了畏惧。   原来,这个王妃不光能给人治病,杀人也一样在行。   她虽然不会武功看似弱不禁风,可她手里的银针能把人扎成疯子,她能这么精准掌控扎针技巧,说不准她也能用银针一下子把人给扎成死人!   震惊于景飞鸢伤人的本事过后,围观群众们艰难吞咽了了一口唾沫,又默默看向蹲在地上咬着腮帮子嘿呦嘿呦喊着号子拉屎的小姑娘周桑宁——   裤子都没脱,屎拉出来装裤子里啊?   真是疯了,连拉屎要先脱裤子都不知道。   还说拉屎臭死他们,等会儿被热乎乎的屎涂了一屁股,被臭死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唉!   之前他们看王妃一直忍着让着,任由这小姑娘猖狂,他们还嫌王妃不够霸气,没想到王妃是属兔子的,轻易不咬人,一咬人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瞧瞧,王妃一没损伤这小姑娘的身体,二没让人折磨这小姑娘,人家直接用银针让这爱发疯的小姑娘彻底疯了个够!   有了今日这疯疯癫癫当众拉屎撒尿的丑事,即便今后这小姑娘恢复正常了,也一辈子摆脱不掉今日的羞辱阴影了!   今后不管这小姑娘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说她就是那个在几百号人面前拉屎撒尿的疯丫头郡主……   王妃这一招,真是兵不血刃,杀人诛心啊。   毁灭性的打击。   围观群众一片寂静中,忽然,周桑宁得意的嗓音响起来——   “我拉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超开心地伸手到后面,撅着屁股,用手指戳着后面那一坨东西兴奋地嚷嚷道,“看!这是我拉的屎!”   她傻笑着瞅了一眼围观群众,跃跃欲试,“等着!我掏出来臭死你们!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   “……”   围观群众看着周桑宁竟然真的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还想伸手进去掏粪,表情都特别的一言难尽。   被恶心到了。   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之后,又隐隐觉得这小姑娘可怜。   这小姑娘虽然三番五次陷害污蔑王妃,做的事儿都挺招人恨的,可是,这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啊,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就应该耐心点好好教,哪儿有教不听就直接把人弄成个疯子的呢?   他们无法指责王妃此举太无情太冷酷,毕竟王妃已容忍这小姑娘多次了,是这小姑娘自己不知进退,可是他们心里难免会想,如果这小姑娘是王妃的亲生女儿,王妃还会这样绝情地把她变成疯子吗?   不是亲生的,终究得不到最妥善的对待。   可怜啊。   这小姑娘的亲生母亲要是还在,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屎撒尿还傻笑着去掏粪的……   众人唏嘘时,景飞鸢出声了。   她瞥了一眼即将解开衣裙去掏粪的周桑宁,对侍卫说,“拉住她。”   她能让周桑宁痛苦煎熬的办法有千百种,她不屑于让一个小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尽衣衫让人亵玩。   “是,王妃!”   侍卫立刻领命上前,将周桑宁的双手控制住,不让她再乱来。   景飞鸢凝视着不顾形象胡乱挣扎的周桑宁。   她知道,她今日将周桑宁毒成一个疯子,必定会被人诟病,骂她手段太狠辣。   毕竟周桑宁的年纪太具有迷惑性,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就这么在她手里疯掉了,日子久了必定会引起旁人怜悯,人都是同情弱势者的,一同情周桑宁,自然就会怪她手段狠辣。   可是,谁让周桑宁非要将重生的事说出来呢?   这一次她预料到了,故意站在周桑宁面前,在周桑宁说出“前世”二字时及时用巴掌阻止了,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她还能阻止周桑宁吗?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只能让周桑宁失去泄露秘密的能力。   毒哑周桑宁,周桑宁还能用手写,就算让周桑宁双手断了,周桑宁还能用脚写,所以,把周桑宁毒疯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她身为嫡母,把她夫君养了十一年的女儿弄成了疯子,这事儿说出去必然是不好听的……   谁也不想弄得自己声名狼藉,她也不想。   她必须将今天这件事圆过去……   景飞鸢眼睫微颤,走上前,将周桑宁解开了一点的腰带慢条斯理系好,用一个嫡母的态度平静地说道——   “周桑宁,你我本无冤仇,我姓我的景,你姓你的周,我们本能各自安稳一世,互不相扰,可你偏偏喜欢上了赵灵杰,为了那样一个狗东西与我较劲,与我作对,昏了头失了智一般胡闹,将自己闹到如此境地——”   景飞鸢看着只会傻笑的周桑宁。   “如今也只有你疯了,才能安静下来好好听我与你说话。”   “瞧瞧,你本是王爷捧在掌心里的女儿,是人人羡慕的郡主,你本该嫁个与你般配的世家公子过一世逍遥日子,可你现在呢?”   “郡主身份没了,富贵日子没了,而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赵灵杰又是怎么对你的呢?新婚燕尔的,你这张脸就不知道挨了赵灵杰多少个耳光,被打得如此肿胀透亮,再瞧瞧你身上的淤青,不知道挨了他赵灵杰多少拳打脚踢。”   “你前些日子那般伤害我,顶撞我,我都没这样打过你,你父王都没有这般打过你,偏偏是你最爱最护着的男人,伤你至此。” 第304章 渣男叫她岳母!气死渣男   景飞鸢痛心疾首地说,“最可恨的是,你明明都已经被赵灵杰打成这样了,还不知悔改,今儿还要为了他带着满身伤踉踉跄跄跑来我和王爷的车马前上演苦肉计,一计不成又生毒计,竟然污蔑我的医术有假故意跟我过不去……”   景飞鸢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怎么如此糊涂?”   “你才十一岁啊,怎么就对赵灵杰那么个不值得的玩意儿深情至此?”   “他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没看见吗?难道你以为你会跟我不一样,你在他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的?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不清醒?”   揉按了一下额角,景飞鸢叹气。   “这样的你,我和王爷实在是无法管教。”   “我医术有限,治不好你的恋爱脑,我只能为你扎几针让你彻底疯上一回,然后,我会让你最喜欢的赵灵杰来日日夜夜照顾你,叫你看清楚他到底能伺候你多久,他能对你好多久。”   “等你在他手底下受尽了苦头,我会让你清醒过来,希望你到时候能迷途知返,不要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与你的养父和母亲反目——”   说完,景飞鸢再次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疯疯癫癫的周桑宁。   她转身看着姬无伤身后的侍卫,冷声吩咐,“去把赵灵杰那狗东西带来。”   侍卫们大眼瞪小眼,这让他们上哪儿去找人?   景飞鸢环顾四周,冷笑道,“那无能废物的蠢货既然能把奄奄一息的周桑宁喊到这儿来上演苦肉计,他此刻必然在附近盯着这边的情况!”   侍卫们瞬间心领神会,分作四面八方去抓人了。   等侍卫们走了,围观群众再次炸开了锅。   他们震惊极了。   “啥啥啥?王妃刚刚说啥?这个十一岁的小郡主,竟然已经跟男人成亲了?”   “这小郡主浑身的伤竟都是她男人打的?这下手也太狠了点吧,对仇人也不过如此了,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媳妇儿?”   “等等,赵灵杰是谁?好耳熟……咦,赵灵杰不就是王妃之前嫁的那个举人吗?”   “对!就是那个赵举人!他不光是王妃的前夫,还是个因为自己天阉就想把王妃丢给乞丐糟蹋的下贱之人,王爷王妃恨他得紧呢!”   “嚯,难怪方才小郡主拦路求救,王爷和王妃坐在马车里管都不想管呢,这郡主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她是王爷的养女,如今王妃就是她的母亲,她竟然不顾伦常跑去跟她母亲的人渣前夫搞到了一起,让那人渣前夫能大摇大摆跟她一起跑来管王爷王妃叫岳父岳母,这事儿搁谁身上不膈应啊,也难怪王爷王妃憎恶她至此了!”   “谁说不是呢,这种事儿要是我搁我身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要是跑去嫁给了我的仇人,我能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方才我还觉得王妃下手狠了一点,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变成了疯子,毁了人家一辈子,现在我觉得,还不够狠,还可以再狠一点,这样膈应人的玩意儿,打死算了!”   “唉,王妃还是太心软了,你们没听到吗,王妃让她变成疯子都只是想帮她看清赵灵杰的真面目,等她在赵灵杰手底下吃够了苦头,王妃还要让她恢复正常的,王妃做这一切是想帮她迷途知返啊!”   “若是不久之后王妃真能让小郡主恢复清醒,不这样疯癫一辈子,那王妃今日此举真是用心良苦了!”   “是啊,养女处心积虑害她,抢她男人,她却只小惩大诫,还想帮养女认清人渣真面目,这样好的嫡母上哪儿找?”   “……”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景飞鸢尽收耳中。   她松了一口气。   人这一辈子,谁会希望留下一地的污名呢?   景飞鸢松懈下来后,转头一看,便看见侍卫推着一个清瘦的男子踉踉跄跄朝这边走来。   她定睛一看,不是赵灵杰那狗东西是谁?   那狗东西化成灰她都认识。   只不过一些日子没见,赵灵杰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也更憔悴了。   眼角的黑青,藏都藏不住。   这自然是景飞鸢所愿意见到的。   可景飞鸢如今的华贵,和她依偎在姬无伤身边宛如一对璧人的画面,却不是赵灵杰所想看到的。   赵灵杰骨头里都透着恨意,却不敢暴露分毫。   他只能将恨意朝周桑宁倾泻。   该死的贱人!   他今天是想让这贱人跪下认错求得姬无伤的怜悯重回王府的,谁知道这贱人非要自作聪明污蔑景飞鸢手里的神药是抢了别人的!   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求得原谅,还被景飞鸢一根银针给扎成了个疯子傻子!   自己倒霉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他!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愚蠢的疯婆子!   “跪下!”   侍卫们一声冷喝,赵灵杰便感觉到自己腿弯处被踹了一脚,吃痛的他被迫踉跄跪下。   虽然他这个举人可以见官不跪,可在王府这些厌恶他的人面前,谁也没有给他留半点举人的尊严。   他满心愤怒,却只能屈服,磕头行礼。   而不开口请安,在他看来,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可是他没想到,他不开口,反而为他带来了莫大的耻辱——   “赵灵杰。”   他头顶传来景飞鸢淡漠的嗓音,“不知你这一跪,是以平民身份跪拜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还是以女婿身份跪拜岳父岳母呢?”   “……”   赵灵杰一愣,随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景飞鸢。   对上景飞鸢眼中的嘲弄,他手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该死!   这贱人怎么能这样羞辱他?   不论是拜见摄政王妃,还是拜见岳母,对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他的妻子,一脚踹了他以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王妃,还成为了他岳母,他堂堂七尺男儿谦卑地跪在这个贱人面前磕头行礼已经是耻辱至极,没想到这贱人竟然还要他亲口说出来!   这贱人怎么敢!   以前他喝口水呛到了都会跑来关怀他,现在有了别的男人撑腰就敢这样羞辱他了是么?   可恨!   摄政王妃也就罢了,这一声“岳母”,让他如何叫得出口? 第305章 她们秀恩爱!渣前夫吐血   赵灵杰盯着景飞鸢难以启齿之时,姬无伤清冷的嗓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竟敢如此无礼地直视王妃,该死。”   赵灵杰蓦地转头看向姬无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姬无伤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吩咐侍卫,“来啊,给本王打——”   还指了指周桑宁脸上的伤口,交代侍卫,“就照着他打周桑宁那样式儿的,先来上几个回合。”   侍卫们立刻拱手应答,“是!王爷!”   “不——”   赵灵杰脸色大变,还来不及反抗就被身后侍卫押住了双肩。   另一个侍卫快步走上前,抡着巴掌大力挥舞,一巴掌一巴掌重重落在赵灵杰脸上!   “啊——”   “啊——”   “啊啊啊——”   一时间,整个街道都是赵灵杰的惨叫声!   这场景乍一看像极了霸道王爷仗势欺人欺负平民百姓,可是围观百姓没有一个愤怒的,反而个个都激动鼓掌助威,恨不得上前帮着侍卫一起打。   “该打!打死他!”   “自己天阉还胆敢欺负王妃,真该死!也亏得王爷王妃是光明磊落之人,没有暗地里对他下毒手报仇,要换成别人,他早就死八百回了!”   “就是,伤害了王妃,现在又不知用什么手段哄了人家那么小一姑娘嫁他为妻,那么小他也下得去手,太禽兽了!打死他!”   “最可恶的是他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对待,竟然心狠手辣把人家打成那样,惨啊!我最见不得这种窝里横只会打媳妇的,侍卫大哥打狠一点,往死里打!”   “我不是拿钱侮辱侍卫大哥啊,我就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我想加一文钱的,想看他更惨一点!”   “我也要看加钱的!侍卫大哥辛苦了,打狠一点!”   “这种打媳妇的男人,我也加钱看他挨打!”   “我也加钱!”   “……”   自打第一个人扔出了一枚铜板,一时间,百姓群情激奋,不差那么几文钱的纷纷掏出了铜钱高兴地抛向王府侍卫。   更有那不差钱的富家小姐路过,听说是王府的人在教训殴打妻子的渣男,立刻豪爽地从荷包里掏出银锭子让丫鬟扔过去,希望侍卫多打一顿,她们爱看!   “……”   王府侍卫都懵逼了。   他们看着不断砸到自己身边的铜钱和银锭子,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真的,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奉主人之命打人居然还有人捧场给赏钱的!   人家戏班子也没他们这么挣钱吧?   不过看到大家对他们打人如此热情期待,他们……   他们心里还挺自豪的。   要不然,多打几下,给大家尽个兴?   侍卫们看着已经鼻青脸肿哭泣求饶的赵灵杰,转头用一双双小鹿般黝黑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姬无伤和景飞鸢。   “王爷,王妃……”   姬无伤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扫了一眼围观群众,薄唇微勾,“既然大家这么爱看,那就,多打一会儿。”   他凉薄的目光落在涕泪横流的赵灵杰身上,淡淡道,“照本王看,某些人打女子都那么有劲儿,挨揍的劲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应当是打不坏的。”   围观群众纷纷应是。   于是,在姬无伤的纵容下,在群众的期待注视下,侍卫们又抡起巴掌狠狠殴打起赵灵杰来。   景飞鸢作为最厌恶赵灵杰之人,看着这一幕,心里自然也是最痛快的。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赵灵杰的缘故。   钝刀子割肉,才是最折磨人的。   想起来了就狠狠踩几脚,收拾一顿,让这个仇人痛苦的多活个一年半载,不光能发泄她前世恨意,还能时时刻刻警示她,远离前世悲剧,珍惜今生良人。   等她恨意彻底发泄得差不多了,她再了结了此人性命。   景飞鸢愉悦地看着赵灵杰的脸颊一点点充血,破皮,似乎比周桑宁还惨了一些,看着看着,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她侧眸隐晦地看着姬无伤。   等等……   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周桑宁这个女儿的吧?   周桑宁被赵灵杰打得这么惨,他便让人狠狠将赵灵杰打得比周桑宁更惨,这是给女儿出气吧?   他这是在警示那些外人,他姬无伤虽然明面上跟周桑宁断绝父女关系了,可是周桑宁一日是他女儿,便终身是他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他女儿……   姬无伤察觉到景飞鸢在偷偷看他,他眼睫微颤。   见景飞鸢看了他一眼,又偷偷看一眼,好像在观察他的脸色,他努力绷着脸不笑。   他心想——   他打赵灵杰打得这么狠,鸢儿应该看出来他吃醋了吧?   鸢儿方才跟赵灵杰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虽然他知道鸢儿恨赵灵杰,可是“恨”也是一种情绪啊,赵灵杰能调动鸢儿的情绪,他心里就会失落……   所以,他吃醋了。   鸢儿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了,不知有没有看出来他吃醋?   他要不要再严肃一点?   景飞鸢见姬无伤的脸绷得越来越紧,不见丝毫笑意,她轻叹一声。   她温柔握住姬无伤的手指,踮起脚尖低声说,“好了,不生气了,知道你护短,知道你心疼你女儿,只要你女儿以后别来惹我,我不会再欺负你女儿的——”   “……”   姬无伤被鸢儿偷偷抓了手指,正暗自高兴,谁料听到鸢儿这话,他一愣,蓦地转头望着鸢儿!   四目相对,他迟钝反应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他的鸢儿会错意了!   不是因为周桑宁啊!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算个屁!   他温暖的手掌用力握紧景飞鸢的手,微微倾身靠近景飞鸢耳边低声说,“是,我是生气了,可这不关周桑宁的事,分明是你方才盯着赵灵杰的眼神,让我吃味了——”   景飞鸢一愣,瞪大眼睛望着他。   对上那双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委屈,景飞鸢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轻轻挠了挠姬无伤的手掌,轻声说,“我家夫君好大的醋劲儿啊,我家夫君……也好生叫人喜爱。”   姬无伤耳根微红。   原来鸢儿喜欢看他吃醋是吗?   他以后会多多吃醋的。   景飞鸢见他浑身气势瞬间柔软下来,又顺毛捋道,“既然你吃味,那你让侍卫停下,我亲自上前抽死他!敢让我夫君吃味,他也配?”   姬无伤霸道地低声说,“不可以,鸢儿的手只能碰我,不能碰他,就算是打他也不行。” 第306章 她要杀前夫,王爷激动疯   景飞鸢忍着笑,“我不碰他,用鞭子抽——”   姬无伤勾唇,“不行,打人手会疼,还是让侍卫来吧。”   景飞鸢笑靥如花。   两人在这里你侬我侬甜言蜜语,被打得眼冒金星生不如死的赵灵杰偶然朝这边望了一眼,被这两人耳鬓厮磨的画面刺激得目眦欲裂!   合着这两人是拿殴打他来当做调情的情趣是不是?   他这个前夫被打得越惨,这两人的感情就越和谐越美满是不是?   他就是个让姬无伤冲景飞鸢邀功的工具人是不是?   该死!   该死!   死死盯着景飞鸢那如花笑颜,赵灵杰忽然间发现,景飞鸢似乎从未对他这样笑过……   他恍恍惚惚在挨打的间隙仔细回想了一下。   景飞鸢看向他的眼神有过新婚妻子看夫君的害羞,娇怯,期待,委屈……可唯独没有此时此刻看姬无伤这种眼神。   好像,好像那双眼睛里只装得下姬无伤一个人的爱。   没错,就是爱。   想到这儿,赵灵杰又有些恍惚了——   他与景飞鸢成亲半年,景飞鸢都没有爱上他,可景飞鸢转头嫁给姬无伤这短短数日,竟然就爱上了姬无伤?   他就那般不如姬无伤吗?   就只因为他是个天阉之人,他没能在床榻间满足景飞鸢这贱人,这贱人就不爱他?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赵灵杰不堪受此刺激,他心口一疼,眼前一黑,竟然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吐血了吐血了!”   “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了可就不能受活罪了,可不能让他死了啊侍卫大哥!”   “别打了侍卫大哥,这种人你们可得让他活着再受几年苦啊!”   看到赵灵杰突然吐血,围观群众比侍卫们这些打人的当事人还紧张,纷纷叫嚷着别打了。   可是他们叫嚷的内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们不是怜惜赵灵杰这条贱命,他们是怕赵灵杰死了不能多受一点活罪了。   侍卫们好笑对视,停了手。   他们看向姬无伤景飞鸢,“王爷,王妃,这厮打人很行,抗揍不行,没打几下就吐血了,咱们还继续打吗?”   姬无伤侧眸看着景飞鸢,“还打吗?”   景飞鸢默默望着姬无伤。   她说打,打死了算谁的?   她说不打了,这醋坛子不会又吃味,以为她心疼吧?   对上姬无伤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景飞鸢知道姬无伤是故意闹她,她偷偷掐了一把姬无伤,然后若无其事地对侍卫说,“今日份的,先不打了,明日再继续。”   侍卫拱手领命。   景飞鸢低头看着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的赵灵杰。   她淡淡道,“周桑宁虽与王爷断绝关系,可谁让她有眼无珠被你这么个混账夫君打得奄奄一息呢,再不好生治疗,她怕是就要没命了。王爷和我总归是她长辈,我们不会见死不救,待会儿我们便会将周桑宁带回王府暂留几日,至于你——”   她慢慢问道,“你可承认你是周桑宁的夫君?你可要与周桑宁一起回王府?”   赵灵杰狼狈趴在地上,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听着昔日妻子用熟悉的嗓音跟他说着陌生的话,他却只能看着昔日妻子的裙摆和脚尖,连抬头看一眼她的脸都没有力气,他心中的恨意疯狂生长。   他当然要去王府!   不去王府怎么复仇?   他压制着恨意,虚弱却坚定地回答,“我是周桑宁的夫君,我与她拜了周家列祖列宗,拜了她生父牌位,她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景飞鸢弯起嘴角,“那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入我和王爷的王府呢?”   “……”   赵灵杰的手指甲快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这贱人!   就非得逼死他是不是?   好!   好得很!   赵灵杰深深藏起眼中的不甘和恨意,努力撑着身子爬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并拢双腿跪好,双手交叠平举过头顶,行叩拜大礼——   “小婿赵灵杰,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小婿赵灵杰,给父亲母亲请安。”   “往日里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请父亲母亲海涵,小婿在此磕头谢罪。”   他每说一句话,就一磕到底。   每一次磕下,额头都会跟冰冷的地面碰撞出声响。   磕完三个响头,听着围观群众一片“嘁”声为他大喝倒彩,感受到无数道讽刺鄙夷的目光落在身上——   赵灵杰眼角已有屈辱的泪水悄然落下。   再没有什么,比让他当着几百人的面跪在昔日的妻子面前卑微的叫一声“母亲大人”,更让人觉得羞辱的了。   这明明是他抛弃了不要的妻子,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必须磕头请安的王妃母亲!   最可恨的是,他如今落魄了,他如今娶的妻子是个疯癫的累赘,而他抛弃不要的妻子却嫁给了一个千依百顺有权有势的王爷还时时刻刻在他面前展示恩爱!   他太恨了,他恨这不公的世界,他恨所有人!   景飞鸢居高临下看着赵灵杰磕头示弱的一幕,心里积压的一口怨气,又消散了些。   她没有说什么,重新退回姬无伤身边,眼神期待,“王爷,咱们回王府吧?”   姬无伤没有当众拂她的面子,宠溺应了,“好。”   可牵着她的手回到马车里,拉下了车帘以后,姬无伤立刻垂下了头,低声说,“非要带他回王府吗?”   景飞鸢侧眸看着姬无伤,含笑问道,“王爷是怕他的尸骨,会弄脏了王府的泥土吗?”   听到“尸骨”二字,姬无伤一愣σw.zλ.。   他蓦地抬头望着景飞鸢,呼吸一窒,“鸢儿,你……”   景飞鸢眼神凉薄,“是,我是想要他的命,他这一进去,就别想再离开了,连尸骨我也要将其挫骨扬灰……只不过,我会留他多活些日子,多看他受些罪再了结他……”   景飞鸢重新看着姬无伤,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不论王爷是否会因此认为我恶毒冷血,我都会要他的命,这件事我不会瞒着王爷,因为你是我的枕边人。赵灵杰是我想杀的人,我得告诉你——”   姬无伤撞入景飞鸢那双清澈透亮对他满是情意的眼里。   方才的一丁点不悦和难过,早已烟消云散。   什么难过,什么不悦,他现在高兴得要命!   他捧着景飞鸢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第307章 恭迎王妃回府!声势浩荡   景飞鸢猝不及防被吻,人都愣了。   反应过来后,她也勾着姬无伤的脖子,热情回应。   等马车开始缓缓启程,姬无伤才意犹未尽停下来。   他拇指摩挲着景飞鸢的脸颊,低头深情地望着景飞鸢,“我不会怪你恶毒冷血,我高兴得很,杀你那人渣前夫这种事,我只会欢天喜地给你递刀子,跟你一起毁尸灭迹,我又怎么会怪你恶毒冷血?”   他额头贴紧景飞鸢的额头,轻轻笑道,“鸢儿,我之前有多难过你把他带回王府,现在就有多高兴,带回王府好啊,在我们俩的地盘,我陪着你一起了结了他,有我作伴,即便你杀了人也不会做噩梦。”   他又低声说,“我啊,早就盼着他死了,若不是怕你将来在岁月流逝中散尽了对你前夫的恨意,怨我心狠手辣杀死了你前夫,我早就把他给……”   景飞鸢柔顺地靠在男人怀里,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很庆幸自己重生这一回,很庆幸自己能嫁个这样的夫君。   听闻她要杀人时不嫌她无情,还能做到她杀人他递刀。   明明在外面征战四方杀人如麻,可是在她面前却小心翼翼到连跟她有仇的人都不敢肆意杀害,只怕她将来脑子发昏记恨他……   景飞鸢蹭了蹭姬无伤的脖颈,带着笑意闭上眼睛。   温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落在她眼皮上,她即便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一丝丝明亮。   透过那一丝丝明亮,她恍惚看到了前世……   喝醉了酒的赵灵杰闯进她院中逞凶,将在她身边玩耍得极好的煜儿拎起来就往地上摔打……   即便她和谭嬷嬷冲过去救下了煜儿,煜儿还是被高高举着差点摔下去砸死的恐惧吓得尖叫哭喊……   赵灵杰让她和谭嬷嬷将煜儿交给他,她和谭嬷嬷不肯,赵灵杰便将怒火朝她们倾泻,对她们打骂……   儿子无助惊恐的哭啼声,赵灵杰的怒骂声,谭嬷嬷的哀求声……   一声声纷纷钻入脑子里。   那些声音犹如锋利的铁锥,凿得她脑子胀痛,眼眶发红。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握紧。   她想留着赵灵杰的命,不只是想自己慢慢折磨,她还想让跟她一起重生的儿子也看看赵灵杰的凄惨下场,毕竟赵灵杰是前世的煜儿最大的阴影和噩梦。   若是不让煜儿亲眼看到这个噩梦被狠狠击溃,不让煜儿解开这阴影,煜儿又怎么能快乐起来?   很快了……   小鲸鱼的病一治好,她的煜儿就要恢复清醒了吧?   她的煜儿……   那是她和姬无伤的第一个孩子,那是她和她今生所爱之人留在前世的亲生骨肉。   她很期待,煜儿跟姬无伤这个亲生父亲,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   ……   安亲王府。   景飞鸢和姬无伤的马车刚停下,外面就响起了浩浩荡荡的请安声——   “王府管家赵六率领阖府所有奴仆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小的们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小的们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小的们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愿王爷王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恩爱百年两不疑!”   听着那一片浩荡的嗓音,景飞鸢从姬无伤肩上抬起头来。   她惊讶地看了眼姬无伤,然后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只见六七十个奴仆排成五列整整齐齐跪在马车前面的空地上,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面相和气的管家。   此时管家正笑呵呵抬起头张望,其他奴仆全都匍匐跪地,没有一人敢抬头。   不愧是姬无伤的奴仆,也训练得跟军队一样,整齐划一。   景飞鸢看了一眼,低声对姬无伤说,“好多人啊。”   姬无伤笑道,“多吗?之前更多,不过我多年没回府,府中人心变了,前些天刚筛选过一轮有异心的发卖了,便只剩下了这些。”   他看了眼那六七十人,又附在景飞鸢耳边说,“至于这其中还有没有隐藏得深的,就要等我的王妃来替我好好筛选一遍了。”   景飞鸢顿觉压力好大。   她一个商户女,哪里懂这些啊?   不过,她会尽力去尝试,她已经做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就得替姬无伤管好这个家。   景飞鸢点头答应,“好,我会尽力将有异心之人全都拔除。”   姬无伤握了握她的肩,“辛苦鸢儿了。”   景飞鸢对他一笑,“应该的,这是我们和我们孩子的家,容不得有异心的人混在其中加害我们。”   姬无伤听到孩子,眼中有一瞬的黯淡。   孩子?   他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他昨晚又试过了,还是不行,明明爱鸢儿爱得要命,可就是有心无力……   唉。   姬无伤藏起心中的苦涩,若无其事地捏着景飞鸢的手指走下马车。   他和景飞鸢在奴仆前面站定后,又笑着朝身后招手。   “小鲸鱼,过来——”   小鲸鱼正黏着他的两个小舅左右张望,还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他,是有一点怕的。   忽然听到爹爹喊他,他眨巴着眼睛望了望爹爹。   他迈开小脚往前走了一步,又在看到那么多跪着的人时退了回去。   他怕。   他不敢过去。   姬无伤无奈,侧眸对景飞鸢说,“爹爹的吸引力不够,娘亲来。”   景飞鸢笑着弯下腰。   她轻轻拍了拍手,温柔说,“小鲸鱼,到娘亲这里来,快一点,过来——”   小鲸鱼眨巴着眼睛看着娘亲,三息后,他就松开小舅的手,高高兴兴奔向了娘亲。   哪怕前面有那么多让他紧张害怕的人,哪怕前面是洪水猛兽,可是娘亲在那里,他就要过去,他要去娘亲怀里。   “娘!”   小家伙结结实实扑进娘亲怀里,紧紧将娘亲抱住。   景飞鸢搂着他,满心都是欢喜。   不管她已经这样拥抱了孩子多少次,可每一次看到孩子这样义无反顾满脸是笑地扑向自己,她心里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感动。   姬无伤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啧啧,本王招手他便不来,你一招手他就过来了,爹爹果然是没有娘亲香,没有娘亲亲啊。”   景飞鸢将小鲸鱼的手塞进他掌心里,打趣道,“王爷若能多一点时间陪孩子,孩子就亲你了,你每天陪他的时候那么少,他要是还跟你亲不跟我亲,那不是该我吃味了?”   姬无伤捏着儿子柔软的小手,看着妻子如花笑颜,一颗心似水柔软。   他含笑应诺,“好,等皇上适应了朝政,我便多抽空陪你们娘儿俩。”   景飞鸢直起身,低声告诉他,“你陪我的时间挺多了,我分明是说你陪小鲸鱼的时间少……你少偷偷拉我躲他几次,就行了。”   姬无伤噗嗤笑出了声。   他也低声回答,“那可不行,我就喜欢单独跟你待着,他爱捣乱,让他小舅和外祖父母带他捣乱去,你归我。” 第308章 她等到了!为他治病   景飞鸢心里是又甜又好笑,娇嗔瞪了他好几眼,才与他一同拉着小鲸鱼面向王府众人。   这一看,她才发现,好多奴仆早已经偷偷抬起头张望了,每一张脸上都是对她和姬无伤亲密无间的关系所表现出的欣喜与笑意。   她正有些害羞,忽然就听赵管家笑着说——   “老奴有生之年总算是看到咱们家王爷摘下面具娶妻生子的一天了!能看到王爷跟王妃夫妻和美,能看到王爷为王妃展颜大笑,老奴高兴啊,老奴就算马上去见先皇后娘娘,也能无愧于她老人家了!”   景飞鸢看着这个眼眶通红无限欣慰的老人家。   这是姬无伤母后身边的老人儿,一定是极关爱姬无伤的,不然姬无伤也不会放心将王府交给老人家管。   于是景飞鸢对老人家也极敬重。   她笑道,“您老别这么说,您老可不能马上去见母后,您老还得看着王爷的孩子长大成人呢。”   她上前扶老人家起身,又说,“王爷常年在外征战,而我少不更事,府中之事我们都还得仰仗您老人家,我们可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您,您快起来。”   赵管家红着眼眶站起身来,“好,好好好,老奴再活二十年,老奴得再看着小主子长大成人!”   抬头看着这个温柔和善的王妃,赵管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家王爷有福气啊,娶了个有本事还性子好的妻子,他今晚给皇后主子上香的时候得多跟主子唠唠嗑,他得告诉主子,这个儿媳妇啊娶得好,跟王爷是顶顶般配的呢!   景飞鸢回到姬无伤身边。   姬无伤示意众人。   “抬起头来,好好认一认你们的王妃和小主子。”   “王妃是本王半生唯一钟爱之人,今后王府里大小事宜都听从王妃调派,不用再特意请示本王,谁敢对王妃轻视怠慢,便是怠慢本王,本王定不轻饶!”   “而本王身边这孩子名唤姬景煜,是本王与王妃之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们今后便唤他小公子,谁也不可对他轻视怠慢,否则本王一样不轻饶。”   王府奴仆全都抬头望过来。   他们牢牢记住了景飞鸢那张艳丽夺目的脸。   也记住了小鲸鱼那张玉雪可爱的脸。   从此,他们府里多了两个主子,他们必定会像对待王爷一样好生侍奉这两位新主子。   在赵管家示意下,奴仆再次整齐划一地请安——   “小的们给王妃请安,给小公子请安,小的们愿为王妃和小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景飞鸢失笑。   这都不是效犬马之力了,这是肝脑涂地了。   她伸手,“大家起身吧。”   奴仆们整齐谢恩,站起身来。   景飞鸢以为该进府中了,谁料,姬无伤没动,还看向了赵管家。   “赵叔,王府对牌呢?”   赵管家一拍脑门,立刻从腰间取出一对白玉对牌。   他恭恭敬敬递给姬无伤。   姬无伤接过来其中一只,转手就递给景飞鸢。   “这是王府库房的对牌,一半留在管家赵叔手中,一半掌握在主人手中。需要动用库房里的东西,必须拿对牌才能取,如今,本王便将这对牌交给你,以后王府就全权交给你来掌管了,王妃——”   景飞鸢受宠若惊地看着这白玉对牌,又抬头望着姬无伤。   虽然说她嫁给了这个男人,管家之权便是她应得的,可这刚过门就把管家之权交给了她,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就不需要考验考验她的能力?   就不怕她这个当家的没本事,把家给整垮了?   景飞鸢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王爷,我还没管过家,要是我把咱们家给败光了,弄垮了,你……”   姬无伤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说,“无妨,你有花银子的本事,本王就有挣银子的本事,你是怎么把咱们家败光的,本王就怎么给你挣回来,有本王在,总不会饿着你们娘儿俩。”   景飞鸢又感动又好笑,一时间觉得身上的压力又重了些。   她伸手去拿白玉对牌,“那我还是节省着点,你挣银子不容易,哪儿能让你那么辛苦?再说了,你去外面辛辛苦苦挣银子了,就没人在家陪我和小鲸鱼了。”   姬无伤又笑出了声。   赵管家见小两口感情好,也跟着笑出了声。   景飞鸢红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逗弄小鲸鱼,“你爹爹挣银子不易,以后省着点听到没有?少吃一点饭行不行?”   小鲸鱼一听吃饭,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连忙拽着景飞鸢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催促,“饭饭!饿!饭饭!”   姬无伤笑出了声,“你娘让你少吃一顿,你却跟她要上了,你这是一点都不想给爹娘省啊!”   赵管家爱怜地看着小鲸鱼,忙笑着说,“王爷王妃再省也不能从小公子身上省啊,小公子正在长身体,他得多吃,哪儿能少吃,是不是?”   说完他抬头看着姬无伤景飞鸢,“王爷,王妃,午膳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进府用膳了——”   姬无伤点头。   他又向奴仆介绍了他岳父,岳母,小舅子,他儿子的救命恩人燕公子,敲打了奴仆不许对景家人和燕公子不敬之后,才领着众人一起进府吃饭。   王府的膳食自然是美味的,又丰盛,景家长辈还顾忌着仪态,景寻鹤和小鲸鱼就没那么放不开了,甥舅俩坐在一堆,眉开眼笑吃得肚皮溜圆。   姬无伤含笑看着小舅子跟儿子。   以往王府清净得好像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如今可好,他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其乐融融了。   赵管家进门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也笑着感叹,“咱们王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真好,真好!不过这点热闹还不够,这才几个人哪,等王妃再生几个小主子,那咱们王府得更热闹了!”   景云峰和李知薇跟着点头,含笑催促女儿,“鸢儿,赵管家说得是,你跟王爷得努力啊。”   景飞鸢跟姬无伤默默对视。   姬无伤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一瞬间攥紧。   他眼睫微颤。   这种事,靠鸢儿一个人努力怎么行?   他不行,鸢儿再努力都没辙……   景飞鸢察觉到他的低落情绪,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指,含笑转移话题,“赵叔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赵管家弓着身子说,“回禀王妃,冯家人求见王爷王妃,说他们家中事宜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此番是前来配合您为小公子治病的——” 第309章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景飞鸢一怔,下意识攥紧了姬无伤的手指!   冯家人来了!   竟然这么快!   快得出乎她预料!   她以为,要冯老太爷牺牲自己的神智来救小鲸鱼,从此变成一个傻子,老人家必定会心有不舍,必定会在冯家多拖延一段日子,再多清醒地感受感受这世界的美好——   这种不舍是人之常情,她完全理解老人家,她也做好了多等一段时日的准备,谁能想到……   这位老人家竟然说牺牲就牺牲,如此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她本就感激老人家对小鲸鱼的疼爱,此刻,她心中的感激达到了顶峰。   她敬佩这个伟大的老人家。   至少她自己,就绝对做不到如此洒脱。   “快,快把冯家人请进来——”   景飞鸢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连忙催促赵管家。   她刚说完,姬无伤就反握住她的手指,温声说,“鸢儿,我们应该带着小鲸鱼亲自去迎。”   景飞鸢一愣,慢慢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点头说,“没错,理应我们一起去迎接。”   她与姬无伤站起身来,一边让景家人继续吃,一边朝小鲸鱼伸手。   “唔……”   小鲸鱼抿着嘴唇,小眼神在满桌子好吃的和娘亲伸来的手中间来回游移,不想挪身子。   最终,还是娘亲的吸引力战胜了美食对他的吸引力。   他依依不舍地跳下椅子,迈着小碎步走向景飞鸢。   刚走两步,景寻鹤就拿了个鹅爪子,宝贝地塞他手里,“小鲸鱼,拿着路上啃!”   小鲸鱼顿时眼前一亮。   他冲小舅甜甜一笑,接过鹅爪子就开开心心奔向娘亲。   景飞鸢嫌弃他油乎乎的小手,躲开了,“乖,别弄脏了娘的新衣裳,去蹭你爹,反正他衣裳是黑的,你可以尽情擦小手。”   小鲸鱼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娘亲,听不懂娘亲说什么。   见娘亲躲开了,他歪头看了看娘亲,又继续去抓。   景飞鸢拎着裙摆再次躲开,“乖乖!你听话去抓你爹!娘这是进宫见皇上太后的朝服,华美异常,很不好打理的,你不要碰——”   小鲸鱼以为娘在跟他玩,追得越发起劲了。   姬无伤宠溺地看着他妻子跟儿子你追我躲,眼神柔软。   在景飞鸢躲在他身后拿他当挡箭牌时,他笑着张开手护住了他媳妇儿,伸脚轻轻拦住了儿子。   “不要欺负娘,来,爹爹抱你!爹爹不嫌弃!”   他弯下腰一把将小鲸鱼抱起来,果然不在乎小鲸鱼油乎乎的小手弄脏他华美的衣裳,弄脏他英俊的脸颊。   他笑着单手搂住了儿子,这才从反手从身后牵出媳妇儿。   握紧媳妇儿的手指,他好笑地附在媳妇儿耳边说,“看清你了,本王还没你一件衣裳重要,是吧?把本王推出去给他弄脏,你果然爱本王爱得很!”   景飞鸢忍着笑攥紧他的手指,低语道,“没有啊,衣裳不好洗,你很好洗,等会儿我亲自帮你洗……”   姬无伤失笑,用力握了握她手指,勾唇,“谁稀罕,走吧。”   一家三口亲亲密密跨出门槛走出去,剩下景家老两口尴尬地捂着脸颊偷偷去看赵管家。   他们家女儿跟王爷感情好他们很高兴,可是论起王妃该有的端庄沉稳,就没多少了……   不知道这个赵管家会不会嫌弃他们女儿啊?   赵管家揣着手,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   哎哟喂!   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   他高兴得就像自己有了媳妇一样,他高兴得要疯了啊!   果然这男人就得娶媳妇,娶了媳妇,再冷的冰山也能捂化!   看看他们家王爷!   以前多么严肃多么沉默一人啊,现在跟王妃和小公子闹起来,谁还能信他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安亲王啊?   他们家人美心善的王妃简直就是来救王爷的活菩萨嘛!   他喜欢得紧!   他麻溜给景家人弯腰行了一礼,“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你们慢慢用膳,老奴去追王爷王妃了!”   话音未落他就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去追他家王爷去了。   看着赵管家也说跑就跑了,景云峰跟李知薇默默对视——   景云峰问,“看他这样,他还挺喜欢我们家鸢儿?”   李知薇松了一口气,“应当是喜欢的。”   景寻鹤听到爹娘这话,奇怪地瞥了一眼爹娘,“我姐姐那么讨人喜欢,哪个正常人会不喜欢她啊?”   景家二老深以为然。   ……   王府门口。   冯家人有些忐忑地站在台阶下。   他们这种微末小官之家,连三品大臣家的门都没资格登,这王府,他们还是第一次来。   即便知道王爷王妃不会为难他们,他们仍旧有些紧张。   左等右等见不到人来回话,他们等得愈发难熬。   终于听到脚步声响起,他们连忙抬头望去。   却见来的不是回话的小厮丫鬟,而是王府的三个主人——   王爷,王妃,小公子,来齐了。   冯家人有些震惊。   王府主人亲自来迎接,这样高的迎接规格,他们哪里受得起啊?   被王爷王妃笑吟吟迎进门时,他们既受宠若惊又有无法言说的激动和感慨——   这对尊贵的夫妻,果然视他们家小鲸鱼为亲生儿子,竟然愿意为小鲸鱼礼遇他们至此,让小鲸鱼养在这对夫妻膝下,他们再也不遗憾了!   而冯老太爷见到王爷王妃对小鲸鱼的看重,更是走路带风,再无遗憾。   王爷这般喜欢他的小曾孙,他救了小曾孙以后,王爷必定会多多照拂他们冯家的,不求能在官场提拔,只要能在冯家遇难时多帮冯家一把,就是冯家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老太爷请坐——”   来到花厅,景飞鸢将小鲸鱼塞到冯老太爷怀中。   她感动地说,“多谢您愿意搭救小鲸鱼,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小鲸鱼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冯老太爷忙说,“王妃言重了,这是老朽应该为小鲸鱼做的!”   他低头看着懵懂呆傻的小曾孙,又爱又怜,迫不及待见到小曾孙恢复正常的模样。   他忙抬头期待地问景飞鸢,“王妃,咱们是不是今晚就可以为小鲸鱼治病了?”   景飞鸢见冯家人仿佛比她还期待,自然不会拖延。   “可以。” 第310章 有点疼,你忍一忍   冯老太爷喜出望外,“那就辛苦王妃了,老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开始。”   景飞鸢见老太爷满心欢喜,没有一点不情愿,愈发敬重这个老人家。   她温柔说,“那您和小鲸鱼玩会儿,我这就去王府药库清点一下药材,做做准备,稍后就让人通知王爷领你们过来。”   姬无伤也等这一刻多时了。   他早就想见识这神奇的换神智之事了。   “让赵叔带你去药房,我在这里陪老太爷稍坐。”   景飞鸢点头。   她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然后掐着掌心,转身离开了花厅。   她一路尽力藏着心中的激动,努力镇定地跟着赵管家来到王府药库。   王府的药库很大,虽然不如皇宫,可毕竟要供王爷及其家眷使用,这库房里的药材不论贵贱也大多都是有的,只是存量不多。   景飞鸢在库房里走了一圈,示意赵管家和侍卫在门外等候。   她关上门,闭上眼睛激动的在心里问小玉——   “小玉,冯老太爷甘愿为小鲸鱼献出他的神智,我已经等不及要为小鲸鱼治病了!请你告诉我,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小玉仍旧是有叫必答,瞬间出现。   它说——   “如果是在药玉空间里,主人你啥也不需要做,我直接就能将冯老太爷的神智剥离放进小鲸鱼脑子里。”   “不过主人你立了神医人设,自然得在冯家人和姬无伤面前表现一下,你可以准备一张床,让冯老太爷和小鲸鱼头顶对头顶地躺着,然后在两人头上扎针,你同时左右手攥着银针闭眼故弄玄虚,我呢就能通过你的左右手悄然无声地完成转移神智的事。”   “神智更换成功时他们二人会同时陷入沉睡,而这时,我会给你一包药粉你置于他们口鼻处,他们便会瞬间苏醒。”   “再次睁眼的小鲸鱼,不出意外就是正常模样的小鲸鱼了。”   景飞鸢听着这安排,心想,果然是故弄玄虚,看着挺神道的。   不过……   倒也能糊弄过去。   她又担心地问,“我虽然不懂穴位,但也知道脑子是不能随意下针的,你让我往他们脑子上扎针,万一我把人弄出不可逆转的伤害该如何是好?”   小玉回答得很干脆,“你不懂穴位要是还能随便一针就扎中人家死穴把人给扎出毛病了,那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安心啦,区区一个银针,不会让你扎多深,伤点皮毛,无伤大雅。”   “……”   虽然被小玉取笑了,但是景飞鸢安心了。   只要不会伤到人,她就能放心大胆地故弄玄虚。   小玉又嘱咐她,“切记,切记,此过程中他们必须保持苏醒状态,不能沉睡,所以你得做好小鲸鱼会因你扎针而疼痛哭闹的准备。”   景飞鸢点头,“好。”   虽然舍不得小鲸鱼受苦,可此举能让小鲸鱼恢复正常,稍稍疼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药库里拿了个药碾子,随便抓了一把药材,用力磨出动静给外面的人听。   磨了一会儿,她将磨出的药粉随意扔进空间里,又将几种珍贵药材往空间里放了些,确保连管理药房的人都无法探出她的药方,这才掸着袖子吩咐小玉。   “将等会儿要给小鲸鱼和老太爷用的药粉先交给我吧,我拿出去应付一下。”   小玉将药粉给了她。   她用黄纸包好,这才打开了房间门。   迎上赵管家和侍卫们的期待眼神,她亮出手中的黄纸包,“药我已经磨好了,你们去请王爷小鲸鱼和冯家人过来吧。”   侍卫立刻激动拱手,“是,王妃!”   侍卫离开后,景飞鸢又吩咐赵管家,“赵叔,让人在旁边房间收拾收拾,将两张床并拢,等会儿我有用。”   赵管家应了一声,立刻带人去办。   赵管家这边刚收拾好,姬无伤就带着冯家人和小鲸鱼快步来了。   而且来的不只是他们,同来的还有景家人,燕离澜,以及那个一心想恢复成年男子身高的郑知恩。   景飞鸢扫了一眼众人,莞尔。   很好,有求于她的和看热闹的,都来齐了。   那她就开始故弄玄虚了。   景飞鸢摊手相请,“老太爷和小鲸鱼随我入房中,其余人请在外面等候。”   她含笑看了眼姬无伤,“包括王爷,你也得在外面等,以免让我分心——”   姬无伤已经迈开了脚准备跟她进去,听到这话,姬无伤默默收回了脚。   哦……   原来他能让鸢儿分心是么?   那他就站在这里不动吧。   姬无伤果然乖乖站着不动了,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眼角眉梢的得意。   景飞鸢睨他一眼,笑着拉起小鲸鱼的手,带着小鲸鱼和冯老太爷走进房里。   她没有关门,她在那么多双眼睛注视下,淡定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   “请老太爷躺到床上,足尖对墙,头朝外。”   “好。”   冯老太爷非常配合,立刻躺到床上,头朝外。   见他老人家躺好,景飞鸢一把将小鲸鱼抱起来,放在床上,跟冯老太爷脑袋对脑袋。   小鲸鱼躺下后想翻身,景飞鸢轻轻点了点他小鼻尖,“乖乖躺着,不许动。”   小鲸鱼眨了眨眼,听景飞鸢重复几遍才懂了,果然乖乖躺着一动不动。   景飞鸢知道小孩子没大人自制力强,疼了一定会挣扎,于是又让赵管家拿来柔软的缎带,将小鲸鱼双手双脚束缚在床栏上。   绑好了,景飞鸢这才拿起两根银针,缓缓从两人头发里插入。   “有点疼,老太爷稍稍忍忍——”   她一边插一边轻声说。   冯老太爷还能咬牙忍着,小鲸鱼忍不住。   “呜哇——”   他小嘴一瘪就哭喊出来,眼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娘亲。   偏偏娘亲绑住了他的手脚,他再疼也没法挣扎扑到娘亲怀里,只能委屈可怜地望着娘,希望娘能哄哄他,抱抱他,把那个让他疼的东西拿出去。   景飞鸢心疼地低头亲了亲他,“小鲸鱼乖,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乖乖,忍一忍……”   说完,她狠下心闭着眼睛再也不看小鲸鱼的眼泪,示意小玉立刻行动。   小玉应声。   一道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宝光围绕着冯老太爷和小鲸鱼的脑袋流转,然后猛地扎进两人脑子里! 第311章 前世的煜儿!苏醒了   光芒进入那一刹,脑子空空的小鲸鱼开始晕乎乎的,而拥有神智的冯老太爷则感觉到了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慢慢的抽离——   那就是神智被抽离的感觉吗?   原来王妃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   那他老头子就放心了。   他最怕的是,他变成了傻子,小鲸鱼也还是个傻子,那他就白牺牲了,如今看来,应该是他多虑了。   他可以放心痴傻,为冯家后人做最后的一点贡献了……   老太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睁大眼睛望着屋顶,想用最后的清醒记住自己能看到的一切。   直到,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以了主人。”   听到小玉的嗓音,景飞鸢睁眼。   她低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睛好像睡着的冯老太爷,又看看同样闭着眼睛的小鲸鱼。   她无比激动,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了药粉包。   她下意识想将药粉包放在小鲸鱼口鼻前,可是,她迟疑了。   她明明期盼这一刻多时了,可此时此刻她却忽然不敢去叫醒她的小鲸鱼。   她怕她的小鲸鱼睁开眼,还是那么懵懂那么无知……   她咬紧舌尖,用力掐了掐掌心,见冯家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冯老太爷,迫切想知道冯老太爷是否安好,她便将药粉包先拿到了冯老太爷口鼻前。   “老太爷,醒醒,您醒醒——”   随着她轻声呼唤,冯老太爷的手指头动了动。   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冯老太爷。   在众人注视下,冯老太爷缓缓睁开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景飞鸢。   他本该是认识景飞鸢的,可是此刻他却用一种陌生又茫然的眼神望着景飞鸢,好像脑子里没有这个人。   他眨着眼睛迷惑地看了看景飞鸢,然后,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左右张望。   瞥见门外的冯钰山后,他老人家激动极了,“儿子!”   他跳下床,鞋也不穿,踉踉跄跄跑过去躲冯钰山后面,一副害怕又无助的模样。   以往说话流畅的冯老太爷,如今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哪儿?回家!回……回家!”   拥有几十年生活经历的他此刻虽不像小鲸鱼那样呆傻到无法表达一句话,可是,他再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跟人沟通了。   他好像倒退回了两三岁的时候,像个思维简单的孩子,脑子里装的就只有简单的事。   他认识他最亲近的儿孙,却不记得更多的人。   他看到陌生人,会害怕。   害怕了,他就想躲在最信赖的人身后,只想回家。   看到这样的冯老太爷,所有人都惊呆了。   还真傻了?   他儿子冯钰山扭头望着他老人家,艰涩开口,“爹,您老人家……您老人家真的变傻了?”   冯老太爷抬头看了一眼冯钰山,很生气地打了他一下,然后麻溜转身躲在冯清泉身后,“你……你才!傻!”   冯钰山看着一言一行都透着傻气和孩子气的六十岁亲爹,本就通红的眼眶里,涌出了泪花。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亲爹变成这样,他还是有些心酸,心痛。   从小到大,在他心里他爹都是个睿智的长者,他真的很难接受他爹变成这样傻气的模样。   他心痛!   冯清泉冯绿衣看到祖父变成σw.zλ.这样也很心痛。   他们强忍着泪意,一个去给祖父拿鞋子来穿,一个对冯钰山说,“爹,您别难受,这已经比我们预料的最差结果好多了不是么?我们之前想着,最差的结果是祖父他一觉醒来再也不认识任何人,可现在他至少还认识您,还认识我们,他还能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跟咱们说话啊!”   冯夫人也抹着泪扶着冯钰山胳膊劝慰,“老爷您想开点,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他还认识我们,我们今后便都哄着他,陪着他,他高兴了比什么都好,您说是不是?”   冯钰山抹着眼泪,艰难点头。   他从冯绿衣手中接过鞋子,亲自给冯老太爷穿上。   他扶着冯老太爷的胳膊,转头望着昏迷未醒的小鲸鱼。   他爹已经傻了,他的孙儿,不知是否已经好起来了?   众人期待望着景飞鸢,景飞鸢却毫无动静。   姬无伤眉头微微一皱,他掀袍走进屋子里,轻轻握住景飞鸢的手指。   一握住,他这才发现,鸢儿的手指在轻轻颤抖,而且冰凉得很。   他的鸢儿此刻很紧张,很害怕。   他用力握紧鸢儿的手指,低声说,“不要怕,小鲸鱼一定已经好起来了,来,咱们一起唤醒小鲸鱼,好不好?”   望着小鲸鱼出神的景飞鸢,这才缓缓回神。   她侧眸看了眼姬无伤,刚要答应,忽然意识到不对。   不!   如果小鲸鱼体内的灵魂真的是她前世的煜儿,那么此刻恢复清醒的煜儿,睁开眼过后恐怕会说出让人难以理解神智暴露她身份的话!   她得一个人看着小鲸鱼醒来!   想到这儿,景飞鸢伸手将姬无伤推出去。   她手抵着门,深吸一口气对大家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治这种病,我怕……我怕会失败,你们让我跟他单独待着,我想单独唤醒他,看看情况——”   姬无伤表示了理解。   他温柔摸了摸景飞鸢的脑袋,“好,你不要紧张,放松心态,慢慢唤醒小鲸鱼。不论你在里面待到多晚,我都等你。”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清透的眼眸凝视着姬无伤,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希望,能如我所愿。   希望,能让你见到你真正的儿子。   她缓缓握着门,在姬无伤温柔的眼神注视下,将门关上。   将门闩插上后,景飞鸢这才按着心口,一步一步来到床边。   她弯腰将小鲸鱼抱起来,走到距离门外众人最远的房间角落里,然后缓缓蹲下来,拿出药包,哆哆嗦嗦放在了小鲸鱼口鼻前。   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鲸鱼。   她看着小鲸鱼在吸入药粉后,眼皮轻轻颤动。   她看着小鲸鱼有了反应,小手在她怀里动了下。   然后,她看到她的小鲸鱼,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312章 自闭的儿子,重获父爱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茫然看着景飞鸢,一瞬的恍惚后,小家伙忽然抱紧景飞鸢,害怕地颤抖着啜泣起来——   “呜呜呜娘……”   “我不要死……”   “爹爹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不是野种,我是娘的宝贝,我不是野种,不是……”   小家伙将脑袋死死抵着景飞鸢的脖颈,埋头很小声很小声地啜泣,嗓音里透着无穷无尽的害怕和恐慌。   景飞鸢听着往日里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小家伙竟然一开口说出了这么多话,她睁大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终于夺眶而出。   “煜儿!”   她抱紧她失而复得的儿子,跟她的煜儿埋头痛哭。   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儿子。   承蒙老天爷厚爱,她的儿子没有跟她一起淹死在那冰冷黑暗让人窒息的湖水里,她的儿子跟她一起回来了,她们母子俩都死而复生了!   她顾忌着外面的人,一边哭一边低声跟儿子说——   “煜儿你听着,娘和你都没有死,娘和你都重新活过来了。”   “可是,现在外面的世界跟你以前的世界不一样,你爹爹不是那个天天打你欺负你的赵灵杰,赵灵杰也不再是威风的可以打杀我们的朝廷命官,你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都没有死,这些事很复杂,小小年纪的你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   “所以,你现在出去见了人,除了喊人之外,其他的什么话都不要说,听懂了吗?”   “你要是听不懂,娘就让你吃点哑药,做几年小哑巴……”   小鲸鱼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他不懂娘亲在顾忌什么,可是,娘是最疼最爱他的人,每次爹爹打他,都是娘保护他,他爱娘亲,娘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蹭了蹭娘亲的脖子,乖乖地说,“好,煜儿只跟娘说话,煜儿一直都乖呀,只偷偷跟娘亲说话的。”   景飞鸢听到这话,愈发酸楚。   是啊。   她的煜儿从小生活在赵灵杰的阴影里,从小就怯懦,自闭,见到人会立刻躲,问他话他低着头不说,他只会躲在娘亲身后,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偷偷跟娘亲说话。   “煜儿……娘的好煜儿……”   母子俩静静依偎着彼此,感受死而复生又母子团聚的欢喜。   ……   此刻屋外院落里。   等候的众人都心急如焚。   里面是什么情况啊?   他们方才好像听到了小鲸鱼苏醒的动静,可是一声猛烈的哭声之后里面就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换脑子失败了?   “王爷——”   他们看了眼房门,又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姬无伤。   姬无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再等等。”   他负手紧盯着房门。   他也一样担心里面的情况,方才鸢儿手指头的冰冷只有他感受到了,他知道鸢儿有多疼爱小鲸鱼,有多害怕这次换脑子会失败,他真的好担心,若失败了,鸢儿要如何承受这个打击?   鸢儿……   希望老天爷不要如此捉弄鸢儿才是。   ……   屋中。   母子俩依偎了好一会儿,景飞鸢才整理好情绪,擦去眼泪,站起身,牵着小鲸鱼的手一步步走向门口。   她缓缓将门打开。   夕阳的光影里,外面一张张期待的脸落入她眼中。   她低头看着小鲸鱼,露出笑容。   她伸手指着大家,“小鲸鱼,还认识外面这些人吗?”   小鲸鱼抬起头。   首先落入他眼中的,就是姬无伤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俊美无俦的脸颊。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姬无伤。   一些细碎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晃而过。   这个人,曾经躲在娘亲的房间里跟他一起学狼嗷呜嗷呜叫……   这个人,曾将他抱在肩上让他骑大马……   这个人,曾牵着他手对他笑,说,小鲸鱼我是你爹爹……   这个人,这几天夜里都跟娘亲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就睡在旁边,开心地看着娘跟他说悄悄话……   所以……   这是……他后爹?   是不是他娘抛弃了那个天天打他欺负他还要弄死他的赵灵杰,然后带他一起找了个后爹呀?   小鲸鱼四岁的脑子里容纳不了太多的东西,他理解不了重生,他以为,姬无伤就是他娘带着他逃过死劫后重新找的后爹。   他喜欢这个后爹。   这个后爹不打他,不骂他,会抱他会哄他,就跟他梦里的爹爹一样温柔一样棒。   小鲸鱼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他挣脱景飞鸢的手,特别高兴地扑进姬无伤怀里!   “爹爹!”   他欢喜地喊了一声,又亲亲后爹的脸颊,拼命跟后爹表达他的喜爱和亲昵之情。   他赵煜宣布,这个后爹以后就是他亲爹啦,有这个后爹在,赵灵杰那个魔鬼再也不敢打他和娘了,他和娘可以过好日子啦!   不对,他不叫赵煜啦,他现在叫——   姬景煜!   后爹的那个“姬”,娘亲的那个“景”,煜儿的“煜”!   姬无伤很意外儿子竟会如此热情地扑来向他撒娇,他手忙脚乱抱着儿子,低头对上儿子满是欢喜满是亮光的眼睛,不知为何,他眼眶有些发酸。   “小鲸鱼……”   “爹爹的好儿子……”   小鲸鱼靠在爹爹怀里,欢喜地眯着眼睛紧紧抱着爹爹的脖子。   回头看了一眼娘亲,他鼓起勇气,偷偷贴着姬无伤的耳朵说,“我喜欢爹爹!超喜欢爹爹的!”   姬无伤的慈父心根本无法控制,他紧紧抱着他的儿子,眼眶都红了。   景飞鸢扶着门,含泪看着这对父子相互拥抱的画面。   她心里一片滚烫。   此刻她心里,第一次涌现出了将重生之事告诉姬无伤的冲动。   她想告诉姬无伤前世的点点滴滴,她想让姬无伤知道,他就算一辈子都不举,他也并非一生无子,小鲸鱼就是他前世的儿子,他们是嫡亲的父子。   不过如今,还不到说的时候……   景飞鸢擦去眼泪,上前轻轻摸着小鲸鱼的脑门,又指着姬无伤身后那些人说——   “你看那儿,那是外祖父,那是外祖母,那是鹤儿小舅舅,那是阿澜小舅舅,认识吗?还有那边,那是你祖父祖母,那是你小叔,你小姑。”   她又指着躲在冯钰山身后的冯老太爷,尤为感激地说,“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老人家,他是你的曾祖父,也是你的恩人,是他牺牲了他自己,才换回了如今的你,小鲸鱼,你去抱抱曾祖父,好不好?咱们要一辈子记住曾祖父的大恩大德,记住他对你如山如海的爱——” 第313章 人人瞠目结舌!堪称奇迹   小鲸鱼听着娘亲的话,一个一个挨个儿看了过去。   外祖父?   外祖母?   小舅舅?   唔,那就是娘亲的爹娘和弟弟对吗?   可是他记得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都死了呀,娘经常带他去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的牌位前面上香磕头的。   他记得娘还经常抱着他讲往事,娘说,外祖父长得最最英俊,外祖母长得最最漂亮,小舅舅长得最最可爱,可是……   不对。   娘撒谎。   外祖父不是最英俊的,他后爹姬无伤才是最英俊的。   外祖母也不是最漂亮的,他阿澜小舅才是最漂亮的。   鹤儿小舅舅也不是最可爱的,他姬景煜才是最可爱的呀!   不过,就算外祖父外祖母和鹤儿小舅舅都不是最英俊漂亮可爱的,那也是他最最亲的亲人。   他以前给外祖父母小舅舅上过香磕过头,最近又天天住在外祖父母家吃吃喝喝,还跟鹤儿小舅舅一起睡了好几个晚上,他喜欢他们!   小鲸鱼咬着手指头,努力克服骨子里的怯懦,慢腾腾从爹爹怀里下来,牵着娘亲的手乖乖走到三人面前。   他仰头,奶声奶气挨个儿喊——   “外祖父。”   “外祖母。”   “鹤儿小舅舅。”   他又挨个儿抱了抱三人的腿,冲三人害羞地一笑就缩回了娘亲身后。   景家三人一边答应,一边无比惊喜地看着小鲸鱼。   天哪!   这孩子真的恢复清醒了,能喊人了!   之前只会喊小舅,现在都会喊外祖父母了!   太好了!   老天垂怜啊!   小鲸鱼害羞之时,娘亲又带着他来到阿澜小舅舅面前。   他仰头望着容貌昳丽的小舅。   他觉得有点奇怪。   他以前明明不认识阿澜小舅舅的呀,可是他脑子里有好多好多跟阿澜小舅舅一起玩耍的画面。   譬如——   他饿得要命,从狗洞里爬出去,跌跌撞撞跑到阿澜小舅舅家,阿澜小舅舅喂他吃饭,给他擦手,教他练武,笑着给他取名小宝……   后来阿澜小舅舅陪他一起骑马赶路,怕他难受一直抱着他,用衣衫罩着他,他可以安心趴在小舅舅怀里睡觉……   后来有人要杀他们,阿澜小舅舅自己受了好多伤也没有放弃他,满身是血地抱着他逃命,受了好多伤也不吭一声……   小鲸鱼无法理解脑子里这么多记忆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无法阻挡心里的爱意汹涌喷薄。   他红着眼眶上前一把紧紧抱住阿澜小舅的腿,完全忘记了娘亲的交待,呜咽道,“小舅,你流了好多血,他们坏坏,他们欺负你……小舅……小舅……”   燕离澜弯腰看着吓坏的小家伙,也红了眼眶。   他没想到,他护着长大的小孩还能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他更没想到,这小孩还记得他以前的好。   他伸手轻轻擦去小鲸鱼脸上的泪,温柔说道,“没事了,小舅已经好了,你看,小舅不流血了,也没人欺负小舅了,我们现在都平安无事了,对不对?”   小鲸鱼泪汪汪地伸手摸了摸阿澜小舅的心口和背。   他记得阿澜小舅心口和背上受了很多伤,现在都没事了吗?   没事就好。   他破涕为笑。   手指刚要从阿澜小舅背上拿回来,他忽然歪起脑袋。   咦……   他好像记得,阿澜小舅背上有一朵很漂亮的花花?   唔,什么时候他得让阿澜小舅再给他看看,嘿嘿嘿!   小鲸鱼冲阿澜小舅一笑,然后又跟着娘亲继续去认人。   他来到冯家人面前。   他仰头看着冯家人。   他跟冯家人只有匆匆几次见面,他小小的脑子里并不熟悉这些人,娘亲教他怎样喊人,他就听娘亲的话乖乖挨个儿喊人——   “祖父!”   “祖母!”   “小叔!”   “小姑!”   喊完以后,娘亲将他推到白胡子的老爷爷面前。   娘亲说,这是曾祖父。   曾祖父牺牲了自己才换回了如今他的,曾祖父他恩重如山。   他眨了眨眼,在娘亲的鼓励下,勇敢地抱住了曾祖父的腿,奶声奶气地喊,“曾祖父,谢谢你!煜儿抱抱你——”   一头白发的冯老太爷正躲在儿子身后,鬼鬼祟祟偷看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   他总觉得这个小娃娃有点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又想不起来。   忽然被小娃娃跑上前抱住了腿,老太爷吓了一跳!   他慌忙想推开小娃娃,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惊喜地望着小鲸鱼,“暨白?”   他把小曾孙错认成了大孙子,高兴地抱起小曾孙又蹦又跳。   “大……大孙子!”   他抱着大孙子左看右看,喜欢死了。   这是他的暨白,是他的嫡长孙,他可喜欢暨白啦。   就是……   怎么小孙子清泉都长成大人了,大孙子暨白还是个小娃娃呀?   冯老太爷疑惑了一瞬,就甩甩脑袋不管了。   反正这就是他家大孙子,嘿嘿!   小鲸鱼猝不及防被曾祖父抱起来,吓了一跳,见娘亲在旁边温柔鼓励他,他才鼓起勇气抱住了曾祖父的脖子,乖乖喊,“曾祖父,曾祖父,抱抱——”   看着这一幕,冯家人都眼含热泪。   真好!   他们家老爷子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小鲸鱼真的恢复正常了,那个痴傻不认人也不会说话的小娃娃能像正常人一样跟人沟通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老爷子忘记了大孙子冯暨白战死的悲伤,又重新抱住了他最最疼爱的“大孙子”……   虽然是认错了人,可是,老人家能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重新跟他的“大孙子”团聚,也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在场所有人,只有一人的表情与众人不同——   那就是郑知恩。   他踮着脚尖在每一个人身后跑来跑去,震惊地仰头张望,想从每一个方向看清楚小鲸鱼如今的状态。   他难以置信。   这个痴傻的小孩竟然真的被治好了!   他来回跑了三圈,全方位盯着小鲸鱼看了又看,终于确定这小傻子是真的被治好了,没有弄虚作假。   他瞠目结舌。   下一刻,他猛地扭头看向景飞鸢,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天哪!   景飞鸢真的有超乎凡人的奇妙医术!   一个傻子都能被治好,他想恢复身高不是轻而易举吗?   亏他之前还累死累活给老皇帝卖命,早知道世上有景飞鸢这样的神医,他何必去找老皇帝啊,他直接跑到景家当伙计,跟景飞鸢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把景飞鸢娶了做妻子不好吗? 第314章 他想为王爷解除诅咒   他酸溜溜瞅了一眼姬无伤,哀叹。   可惜了。   名花已经有主,而且名花之主还是个又高又英俊又有权有势的王爷,他这个又矮又挫又没钱的人是没法抢了。   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   不能抢走做媳妇,可以跪下认干娘啊!   反正他没皮没脸惯了,他不怕给人当孝子贤孙,更不怕被人耻笑,他心胸开阔着呢!   想到这儿,郑知恩立刻冲到景飞鸢面前。   在姬无伤以为郑知恩要对景飞鸢不利,握着景飞鸢的腰肢将人挡在身后之时,却见郑知恩直挺挺跪下了!   他响亮热情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院落——   “王妃的医术真是绝妙至极啊!能认识王妃这样的神仙人物,是我郑知恩三生有幸啊!今日能见识此等绝妙医术,我被王妃震撼了心神,我对王妃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流淌不绝,我甘愿拜王妃为义母,从此鞍前马后为义母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眼睛贼亮地望着景飞鸢,“还请义母能不嫌弃我粗鄙无能,收我为义子吧!”   说完,他自顾自就磕起了头。   每一个头都磕得又快又响。   他这一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景家人冯家人都顾不上看恢复正常的小鲸鱼了,全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厚脸皮的郑知恩身上,个个都在啧啧称奇。   而景飞鸢和姬无伤这俩当事人,更是被郑知恩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跪攀亲弄得头痛无语。   这家伙为什么就这么执着的想认义父义母呢?   到底是什么让他做这种丢脸的事还无所畏惧?   景飞鸢揉着眉心头痛道,“你别磕了,你比我还大几岁呢,我受不起。”   郑知恩抬起头,不要脸地说,“义母!咱们的关系重在辈分,不在年纪啊!只要我心里拿你当义母,我就是比你大一百岁,你也是我想孝顺的义母啊!”   姬无伤嗤笑,“你能活一百岁么?”   郑知恩点头回答,“我能啊!我义父义母是王爷王妃能活千岁,我沾沾你们的仙气儿活个百岁也是没问题的!”   景飞鸢扶额。   这人真是……   臭不要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你娘是我尊敬的嬷嬷,从小护我长大,你认我做义母,那我跟她岂不是要平辈相交,喊她一声大姐了?”   郑知恩眼也不眨地说,“那义母您觉得是我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好呢,还是您跟她平辈论交比较好?我都行!全听义母的!您若觉得都不行,那咱们不妨各论各的,我叫您义母,您叫她嬷嬷,咱们彼此不干涉!”   “……”   景飞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厚脸皮的人说话了。   她惹不起躲得起。   她现在就躲。   景飞鸢抬手掩面从姬无伤身后走过,来到冯家人面前抱起小鲸鱼离开。   “王爷,我跟小鲸鱼先回房了,您让赵叔安排冯家的几位贵客住下,还有爹娘鹤儿,你们让赵叔带你们去看,想住哪儿去哪儿,至于阿澜,你还住你原来的院子,就这样,我先走了——”   景家人和冯家人看着景飞鸢被厚脸皮纠缠得不胜烦扰竟落荒而逃,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们看向郑知恩,想看这厚脸皮会不会追。   郑知恩眨了眨眼。   当然要追啊!   那可是他义母!   他一边站起身一边大声喊,“义母您别走啊!抱小鲸鱼弟弟这种事让儿子来就好,可千万别累到您那双金贵的手了!”   “……给本王站住!”   姬无伤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侍卫挡住郑知恩的去路。   几个侍卫闪身持刀挡在郑知恩面前,郑知恩只好讪讪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姬无伤,继续笑,“义父不让儿子去,儿子就不去了,儿子留在这儿陪义父也是一样,您说是吧?”   “……”   姬无伤幽幽盯着郑知恩。   他生平从未见过这等不要脸之人。   他负手嗤笑,“让你为本王解除诅咒,你不肯,如今跑来认义父义母你倒是麻溜,不如,你先为本王解除诅咒表现一下你的诚心?这可比你跪上十年二十年都有用。”   郑知恩闻言,笑容微僵。   解除诅咒……   这……   属实是有点为难他了。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燕离澜,然后小心翼翼问姬无伤,“义父,我要是现在告诉您,我之前是在说大话,我其实并不懂得如何解除诅咒,您会信我吗?”   姬无伤瞥了一眼他,“你嘴里没半句实话,你说本王信不信你?”   姬无伤一边摊手邀请景家人和冯家人随他离开,一边留话——   “想要认义父义母,想要治好你的病恢复成年人身高,简单,你什么时候为本王解除诅咒,本王的王妃就什么时候为你治病。”   “……”   郑知恩垂头丧气地看着姬无伤领着人浩浩荡荡离开,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抓头发。   隐约察觉到有人注视,郑知恩抬起头。   他看见,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燕离澜走在一行人最后面,频频扭头看他,漂亮的眼里满是对他的担忧和关怀。   对上那样纯粹的眼神,郑知恩心情复杂。   他已经躲了这个弟弟几天了,还要继续躲下去吗?   国师夫人造的孽,跟这个小小年纪的弟弟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不是不应该迁怒这个一无所知的弟弟?   可是,国师夫人害得他和娘凄惨至此,他真的无法释然。   ……   燕离澜跟护送他的侍卫告别,回到院里,关上门后,他立刻收起了笑容,皱紧眉头思考一件事。   方才鸢儿姐姐说,郑知恩的娘竟然是姐姐身边的嬷嬷?   谁?   谭嬷嬷吗?   如果这个谭嬷嬷是郑知恩的娘,那又是不是他娘呢?他只知道他和郑知恩都是国师后人,却不知他们是不是同一个娘……   郑知恩哥哥这几天故意躲着他,是不是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娘有关系?   还有,狗王爷姬无伤是怎么知道郑知恩哥哥是国师后人的?   以及,想让鸢儿姐姐为郑知恩哥哥治病,就必须为姬无伤解除诅咒来做交换吗?   若真是如此,他要不要为了哥哥妥协呢?   哥哥已经很惨了,他明明能帮哥哥却不伸出援手的话,那哥哥岂不是显得更惨了?   唔……   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得去找郑知恩哥哥,将一切弄个清楚! 第315章 小萌宝跟王爷爹爹告状   梧桐苑。   景飞鸢没有回姬无伤的正院,她带着小鲸鱼回到了她之前居住的梧桐苑。   她将房门紧闭,拉着小鲸鱼坐在小榻上,心疼又严肃地警告小鲸鱼。   “娘是不是跟你说了,除了喊人之外不许再说其他的话?你要是将我们以前的事透露给外人知道,你和娘都会没命的——”   小鲸鱼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他抱紧景飞鸢的胳膊,无措地睁着大眼睛,紧张道,“娘,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偷偷跟爹爹说了一声我喜欢他,我没有说别的,我很听娘亲话的,我特别听的呜呜呜……”   景飞鸢捏了捏他小脸颊,“跟阿澜小舅说的话不是话了?”   小鲸鱼一呆,特别心虚地低下头,“是,也是……”   他偷偷瞄了一眼景飞鸢,老老实实认错,“那,那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娘你不要生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娘……”   景飞鸢看着乖巧的儿子,叹息道,“娘不生气,娘知道,你才四岁,娘不应该对你要求太多的。”   停顿了一下,她抚摸着小鲸鱼的脑袋,低声说,“你还小,你这样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如何谨言慎行,今后若是有人激你,你一个没反应过来就会上人家的当说不该说的话……所以,娘想着,要不然给你吃一颗哑药好不好?你先做做小哑巴,等你长大一点了,娘再让你说话好不好?”   小鲸鱼低着头,噘着小嘴。   能正常说话,谁又愿意做哑巴呢?   他将脸颊贴着娘亲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可是娘,煜儿要是做了小哑巴,就不能天天喊娘了,不能说最爱娘,也不能说最想娘,娘亲难过了煜儿都不能哄娘了……还有,煜儿也不能跟爹爹说喜欢他了,爹爹一定会很失望很难过的……还有还有,煜儿还想跟外祖父外祖母小舅舅说喜欢他们哇,今天都没说的,他们也一听很想听……”   他仰头,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娘亲,央求道,“娘,煜儿错了嘛,煜儿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好不好?”   景飞鸢抚摸着他的小脸颊,没有回答。   小家伙想了想,忽然抬头望着景飞鸢,“娘是不是怕他们知道你跟那个大坏蛋成过亲哇?你怕我后爹知道你嫁过人,就,就不要你了是不是?”   他心疼地抱着景飞鸢,小声说,“那我不提那个大坏蛋就好啦,以前的事我全都闭紧小嘴巴不说,好不好哇?”   景飞鸢哭笑不得地望着小鲸鱼。   什么后爹?   合着这小东西以为姬无伤是他后爹?   小东西以为他们娘儿俩只是被沉塘后逃离了赵灵杰身边,重新找了姬无伤这个后爹?   景飞鸢捏着儿子的小脸颊,柔声说,“跟你说其他的你也不懂,娘只跟你说一件事,姬无伤不是后爹,他是你亲爹,赵灵杰只是个欺负了你和娘的坏蛋,他不是你爹,从来就不是,要不然他怎么会天天打你欺负你呢,对不对?”   小鲸鱼瞪圆眼睛懵逼地望着景飞鸢。   啥?   赵灵杰不是他亲爹?   后爹才是亲的?   怎么会这样哇?   好久,他才激动地蹦跳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娘亲跟姬无伤爹爹怀上煜儿的时候,赵灵杰大坏蛋突然跑出来打了姬无伤爹爹,然后抢走了娘亲和肚子里的煜儿哇?所以娘和煜儿那几年一直被大坏蛋关在后院,他又打我们,又不让我们出去,对不对哇?”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就自顾自点头说——   “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   “我就说,别人的爹爹怎么那么好,我的爹爹怎么那么坏,天天打我,打娘,打谭嬷嬷!”   “原来他不是我亲爹呀!”   “原来他是把我和娘从我亲爹身边抢走的大坏蛋哇!”   “我这个小可怜宝宝现在也有亲爹啦!”   “我也有超级疼我的亲爹啦!”   小家伙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正开心念叨着,忽然,门口传来姬无伤温柔的嗓音——   “鸢儿,你怎么闩着门呢?鸢儿?”   小鲸鱼一听到爹爹的嗓音,顿时激动坏了!   他转身就要跑去开门。   呜呜呜他对一个坏蛋喊了那么久的爹爹,他可冤啦,可委屈啦!   他要扑进亲爹怀里,好好亲亲爹爹!   他要问他亲爹为什么以前不来找他和娘亲,为什么要让他和娘亲受那么多的罪,他从小就被坏蛋关在小院子里,他特别可怜!   “煜儿!”   景飞鸢一见儿子这激动又委屈的样子,就吓了一跳。   她不能由着这小子胡来!   她一把拉住儿子,同时在心里吩咐小玉,“小玉,给我一枚不伤身的哑药!有解药能治愈的那种!”   下一刻,她手中就出现了一枚哑药。   她低声跟儿子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就掰开儿子的小嘴巴,将哑药送进了儿子嘴里,又一抬下巴让儿子咽了下去。   一系列快速操作,快得小鲸鱼都没反应过来。   景飞鸢低头看着小家伙懵逼的大眼睛,怜爱地亲了亲,低声说,“乖乖,你的保证,娘不信,你以前没爹护着当然是个超级听我话的小可怜,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瞧,你知道你有亲爹宠着,你眼下就已经有了人来疯的潜质——”   她捏着小家伙的下巴,“你啊你,有你爹宠着你,我看你用不了两天就会变成无所畏惧的小混世魔王了,一高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所以,娘得提前让你闭嘴。”   “啊……啊啊啊!”   小玉给的哑药见效非常快,不过眨眼间,小鲸鱼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张大嘴巴拼命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其他什么也说不了。   他又气又急,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出来了。   他非常非常生气,可他又不舍得欺负顶撞最最疼爱他的娘亲,连瞪一眼娘亲都不愿意,他只能含着泪低着头噘起小嘴巴转身跑去找爹爹告状。   跑到门边,他发现自己没有门闩高,但是有着小脾气的他不肯跟娘亲求救,他闷着头搬起小凳子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尖费力地将门闩拉开,然后气呼呼地用力打开门!   看到门口高大英俊的亲爹,终于找到了靠山的他小嘴一瘪,就委屈地张开胳膊哭着扑了过去! 第316章 说起幼年被扔狼窝   “……”   姬无伤正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忽然见门开了,然后一个小东西径直朝他扑过来,他吓了一跳,赶紧伸出双手将小东西接住!   “小祖宗,踩着这么高的凳子你也敢往前扑,摔地上了怎么办?把你一嘴小白牙摔没了怎么办?”   他将儿子抱在怀里,好笑又无奈地抱怨。   见儿子也不回答他,只兀自埋头在他怀里哭得可怜又无助,他微愣。   儿子哭了?   这是怎么了?   他偷偷往里瞟了一眼景飞鸢,腾出一只手指着儿子,无声做口型——   咱们崽怎么了?   景飞鸢揉着眉心走出来,头痛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喂他吃了个糕点,他突然就不能说话了,他以为是我下毒害得他哑巴了,跟我生气呢。”   姬无伤一愣,立刻单手将儿子举到眼前。   他托着儿子的小下巴紧张问道,“小鲸鱼,你喊一声爹爹给我听听?”   小家伙泪眼朦胧地望着爹爹,张了张小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生气地闭紧小嘴巴。   他娘好坏啊呜呜呜!   明明就是娘给他吃了哑巴药,娘还装模作样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娘欺负他呜呜呜,他想跟爹爹告状都开不了口呜呜呜!   小家伙越想越委屈,抱着爹爹的脖子哭得震天响。   “呜呜呜,呜呜呜——”   姬无伤看着儿子这样,皱紧眉头。   “糟了,真的不能开口说话了。”   他抱着儿子迈着大长腿跨进门槛,走进屋里看了眼小桌上的糕点,“吃的就是这个?有没有检查过,是否σw.zλ.被人下了毒?”   景飞鸢跟着他,摇头说,“没有毒,那块糕点他吃了一半我吃了一半,我并没有事。”   姬无伤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回头看着景飞鸢,“那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忽然间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景飞鸢伸手想摸儿子的小脑袋。   她儿子泪汪汪看了她一眼,倔强地扭头躲开了,朝另一边偏过去,扑在爹爹另一边肩上继续嚎啕大哭。   景飞鸢无奈收回手指。   她对姬无伤说,“方才你来时,我正给他把脉,并未发现异常。我想,应该是我第一次用这种给人更换神智的医术,有哪里疏忽了,导致他虽然恢复了神智却暂时失去了言语能力。不过不碍事,我有把握能让他开口说话,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姬无伤这才放心了。   他怜爱地亲了亲儿子的小脑门,温柔说,“小鲸鱼乖,别哭了,娘不是说了么,她能让你开口说话,只是要等一段时间,咱们不着急,爹娘陪着你一起治病,爹娘等着你开口说话,好不好?”   小鲸鱼泪汪汪望着姬无伤,见爹爹根本不懂他被娘欺负了,还在帮娘说话,他气得又砸了两颗泪珠子。   姬无伤好笑又心疼,“乖,没事的,只是暂时不能说话,没什么了不起,爹爹小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你看,爹爹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小鲸鱼一愣,仰起头望着爹爹,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他这么厉害的爹爹,小时候也不能说话哇?   姬无伤抱着小鲸鱼在小榻坐下,同时伸长胳膊温柔拉着他最爱的妻子在旁边坐下。   他握紧妻子的手,又翘着大长腿单手将儿子搂在怀中,低头温柔跟儿子讲述。   “是真的,爹爹七岁的时候被亲哥哥扔到了狼窝,之后几年,爹爹就一直与群狼为伍,一说人话就会被头狼撕咬,于是爹爹从此只能跟它们一起嗷呜嗷呜叫……”   他用额头蹭了蹭儿子的小额头,“爹爹过了整整六年那样不能说人话的日子,直到十三岁才重新回到人族的地界,才重新做回了一个人。可是你看,爹爹现在不是也很好?所以你不要怕,一时不能说话,能妨碍你什么呢?爹爹整整六年不能说话,可你用不了六年,你要相信你娘,她不出一年就能让你说话——”   小鲸鱼惊呆了。   原来他爹爹小时候那么可怜的哇!   他爹爹的亲哥哥好坏啊,怎么能将爹爹扔到狼窝里去呢?   他连凶一点的大狗狗都害怕,可爹爹却被扔到了有很多很多狼的狼窝里,爹爹那时候得多害怕呀?   难怪……   难怪赵灵杰那个大坏蛋会从爹爹手里抢走他和娘亲,原来爹爹以前也很可怜,爹爹也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小鲸鱼心疼得不得了,他轻轻抱住爹爹的脑袋,像娘亲哄自己时那样,小心的一下一下拍着爹爹的脑袋,“呜……呜呜……”   姬无伤抬头瞥了一眼抱着他脑袋哄他的小鲸鱼,一愣过后,他忍着笑侧眸看景飞鸢。   他低声问,“我这是被咱们家崽崽当成小孩子哄了,嗯?”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笑,“我看像,他要是能说话,这会儿说不准就会对你说,爹爹不怕哦,爹爹乖哦,小鲸鱼保护你,小鲸鱼哄你——”   姬无伤笑得不能自已。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卖力哄他的小鲸鱼,眼神柔软似水。   他儿子真好。   他儿子在心疼他。   明明小家伙自己还在为突然变哑巴而难过,可这会儿却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只一门心思来哄成年的爹爹。   可惜了……   这么好的儿子,不是他和鸢儿亲生的。   他虽然能对这小崽崽视如己出,可是,心里总归会有那么一丝丝遗憾。   正遗憾着,他忽然听到鸢儿跟他说——   “一直没听你说过小时候的事,我们寻常老百姓也不知道你们皇室秘辛。”   “我们知道的说法是,安亲王姬无伤小时候离奇消失,十四岁那年又如天神降世,突然出现在边关,率领边关将士击退了凶猛的敌寇,又用自己的绝世武功和人格魅力征服了边关十万大军。”   “后来,你年迈将死的父皇恢复了你皇子身份,让你班师回朝,临终前册封你为安亲王,之后你兄长新皇登基,你便又奔赴边关,立下了赫赫战功,让边关几十万大军尽数对你归心……这就是我们百姓知道的关于你身上的所有传奇说法。”   他低头,对上鸢儿怜爱的眼神。   他的鸢儿抚摸着他的脸颊,心疼地对他说,“可是我们从来不知道,你曾被扔到了狼窝整整六年,那六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317章 他的狼族母亲及小狼崽   他笑着抓住鸢儿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望着跳动的烛火,讲述起了自己在狼窝的经历。   “也算我运气好,我遇到那群狼,其首领是一头母狼,而且是一头刚失去了幼崽极具凶性的疯狼。”   “当时一头灰狼从峡谷底下捡到了我,咬着我的腿拖拽了一路回到狼窝,想将我吃掉,我害怕极了,在黑夜里拼命往旁边爬,刚巧就爬到了那头首领母狼身边。”   “慌不择路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抱住的是什么,只知道我抱住了一团不会咬我但暖呼呼的东西,抱住它就能让我不被灰狼拖走——”   “于是,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它,嘴里胡乱呜咽着,一声声喊着母后救我,娘救我——”   “那头灰狼在后面咬我的腿将我往它那边拖,怕死的我就拼命抱着母狼往母狼的怀里钻。”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的腿快要被灰狼咬断的时候,母狼忽然起身发出极具威慑力的嗷呜声,灰狼夹着尾巴跑了,而母狼则趴在了我身边,拿鼻子嗅我的气味。”   “我当时已经脱力了,又因失血过多和惊吓变得有些迷糊,在它凑过来时,我下意识抱住了它的脑袋,然后将身体蜷缩在它温暖的肚皮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失去幼崽的它或许是因为我的主动靠近而母性泛滥将我当成了幼崽,从那以后它便拿我当崽崽护着,不许狼群咬我,捕猎以后也会给我一点鲜嫩的肉喂我,白天带着我睡觉,晚上带着我迁徙捕猎,除了我说人话的时候它会凶恶冲我咆哮之外,它对我就像对它自己的孩子一样。”   “尤其是……”   姬无伤低头蹭了蹭景飞鸢的脸颊,低声说。   “尤其是,照顾我那几年,那头母狼就算是到了狼族繁衍季,它也不跟别的狼交配,它应该是真正将我当成了它的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它始终在辛苦守护着它的无毛狼孩,为了照顾我,压制了一年一年的繁衍天性……”   景飞鸢仰头望着姬无伤的狼窝经历,满眼都是惊奇。   尤其是听到母狼对姬无伤的守护,为了守护这个不属于它的孩子竟然压制了好几年的繁衍本能,景飞鸢极其震撼。   她呢喃道,“原来不管是人还是狼,母爱都是这样的伟大,原来狼群里也有这样伟大的母亲……”   姬无伤点头,“是的,它很伟大,它护我长大,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景飞鸢轻轻揪着他心口的衣裳,着急问他,“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姬无伤眼中露出一丝丝哀伤。   他轻叹一声,“八年前就离开了。”   景飞鸢心头一震,“是正常死亡还是被……”   姬无伤说,“正常死亡。”   景飞鸢松了一口气。   这头狼对姬无伤而言等同于第二个母亲,若是被其他动物给活活咬死的,那姬无伤该有多难过啊?   姬无伤嗓音里透着无限遗憾。   “狼的寿命不长,也就十几年的样子,我七岁那年遇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头三四岁的成年狼了,所剩的寿命本就不到十年,所以,在我十四岁班师回朝的时候,它就已经到了年老体衰的年纪。”   “那时候,它已被它的狼群所抛弃,带着一只瘸腿小狼崽在流浪。”   说到这儿,姬无伤有些难过。   “想我当年七岁遇见它时,它还膘肥体壮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双目凶狠,威风凛凛。”   “后来我十三岁离开峡谷时,它仍旧那么威风,一直在远处岩石上注视我离开,带着它的狼群冲我嚎叫,向我告别……”   “可短短一年,当我再遇它时,它却已瘦骨嶙峋,堪称皮包骨,它蓝色的眼睛再不复当初的光芒四射,它一身毛发染上了年老的驳黄,脑袋上还有被别的狼夺去头领位置时打架留下的伤疤,看到那样的它,我才知道,原来‘衰老’二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摧毁一个强大的生命……”   “当时我率大军回朝,刻意绕路前去峡谷找它,我与它重逢的时候,它躲在岩石下戒备地望着我,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下马朝它靠近,它冲我低声咆哮,又用后腿去蹬它身边的小狼崽,大约是想与我拼死搏斗,为逃命的小狼崽博得一丝生机……”   “我抛弃了腰间的佩剑,解下了盔甲,我摘掉了发冠披头散发一步步靠近它,用它教我的嚎叫声冲它嗷呜叫……”   “直到这时候,它才认出了我,它警惕地靠近我,嗅了嗅我的气息,然后一瞬间变得温和下来。”   “我蹲在地上摸它的脑袋,它轻轻地蹭我胳膊,又回头冲还躲在岩石下的瘸腿小狼崽叫了一声,将小狼崽喊过来,把小狼崽往我脚边推。”   “它将小狼崽塞给我以后,就转身想走。”   “它大约是知道它年老了是个累赘,不想拖累我,只想独自回归山林死在那寂静的山林里……”   “是我,强行将它带回了营地。”   “从那以后,我便将它和小狼崽带在了身边,有我精心照顾,本该早亡的它又多活了四年,可它仍旧在我十八岁那年离开了……”   景飞鸢听出姬无伤嗓音里的哀伤落寞,心疼地抱紧了他。   景飞鸢轻声安慰,“别难过,它最后总算是跟你在一起过了四年安生日子,你也算是尽到了养老的心意,让它能寿终正寝离开人世……”   姬无伤露出一丝笑,“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景飞鸢又问,“你不是说你去峡谷接它的时候,它身边带了一头瘸腿小狼崽?那狼崽呢?”   姬无伤说,“它瘸了腿,跟凶悍疯狂的母狼不一样,把它放归山林不是对它好,它只会被别的动物咬死,所以我一直将它养在王府乡下的别院,让专人好生照顾着。”   景飞鸢仰头望着他,“远吗?”   姬无伤看出她的心思,弯起嘴角,“怎么,想去见见?”   景飞鸢点头,“想,毕竟那可是你的兄弟啊,你的人兄弟是个伤你害你的狗东西,不知道你的狼兄弟待你可好——”   姬无伤失笑。   他抱紧了景飞鸢,脸上难得露出了爽朗笑意,“好,等有空了我带你和小鲸鱼去乡下看看,看看我的狼兄弟,看看你的小叔子,看看小鲸鱼的小狼叔父!” 第318章 他每月必变疯狼的缘由   景飞鸢见他如此自然的说狼兄弟,就知道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拿母狼当第二个母亲,也是真的拿那头瘸腿小狼崽当兄弟。   她笑着应了,“好啊,很期待见到我的小叔子!”   她看了眼姬无伤的笑容,低头告诉自己——   到时候见到了那个狼兄弟,一定不能将人家当成普通野兽,那可是摄政王的兄弟,是她的小叔子,抱着人家撸毛都得小心一点,不能让人家掉一根毛发,人家哥哥是会心疼的。   她靠在姬无伤肩上,又回想了一遍姬无伤和母狼的缘分。   她为这段跨越了种族的母子缘分唏嘘,为母狼对姬无伤的守护而感慨。   然后,她想到了狗皇帝。   她问,“你皇兄当年为什么要将你扔进狼窝?是因为嫉妒你比他聪明能干所以想置你于死地?”   姬无伤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他冷着脸,嗤笑。   “他说是父皇最宠爱的那位贵妃想看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恐吓他,说我们俩只能活一个,他是为了活下去才狠心将我扔到了狼窝。”   “可到底是贵妃逼迫他,还是他自己见我小小年纪就比他那猪脑子聪明伶俐,怕我夺了他的储君之位才狠下心害我,谁又知道呢?”   “当年我们是在随父皇去微服私访的路上出的事,他说他害怕贵妃暗害我,于是一路都与我同吃同睡,我当时刚失去母后,父皇又在母后尸骨未寒之时有了别的宠妃,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算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哪里想到他会对年仅七岁的我下毒手?”   “那天晚上我跟他睡在一个帐篷里,我睡得迷迷糊糊,他将我抱起来说带我去解手,随后就远离了营地,在悬崖上将我抛到了峡谷里……”   “我是在睡梦之中被他亲手抛弃的,要不是命大,早已经被他摔死,若是没有遇到母狼,没摔死也已经葬身狼腹。”   “所以即便我后来重回皇宫,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赔罪,我也始终无法原谅他。”   “若不是我中了诅咒每个月都会变成疯狼,无法自己登基为帝,我早就杀了他取而代之。可惜,我体内的诅咒让我做不了皇帝,我若是杀了他,那么我外祖一家以及我浴血守护的江山就只能便宜了别的宠妃之子,这只会更让我不甘心,所以我只能忍他——”   “不论如何,他身上总归流着我外祖的血,流着我母后的血,流着跟我一样的血,好过那些外人登基为皇。”   “虽说他害过我,可是我若扶持了那些外人做皇帝,那些外人难道就不会畏惧我功高震主,不会将我赶尽杀绝么?”   景飞鸢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的艰难处境。   除非他自己能做皇帝,否则任何人坐在皇位上他都只是臣子,他都是被忌惮被除之而后快的人——   既然如此,那何不让狗皇帝坐在皇位上呢,好歹他母后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景飞鸢怜爱地拍着他背脊。   等他缓了缓,景飞鸢又问他,“你七岁落入狼窝,十三岁才离开,那你是在何处学的一身武功?”   姬无伤说,“就是在峡谷,我随母狼迁徙几次后,在一处断崖底下看到了一具尸骨,尸骨的肋骨处有一本泛黄的武功秘籍。”   他感慨地说,“我在狼窝那几年,有头狼做母亲,其他的狼都跟着头狼一起宠我,我不用为吃喝奔波,每天只需要照着武功秘籍上的招式练武,几年下来自然有所成就。”   景飞鸢眨巴着眼睛激动地望着他。   鹤儿最喜欢看的武侠故事里总说,悬崖底下有高人,跌落悬崖必定有奇遇,原来是真的啊!   她又问,“那你体内的诅咒,也是你落下悬崖那时候就有的吗?”   姬无伤摇头。   “我若从小体内就有诅咒,我若从小就知道自己做不了皇帝,再努力也是为别人守江山,我后来就不会去边关拿自己的命浴血奋战,不会费心收服那么多下属……那时候,我是以为我能杀回京城夺取皇位,才那么拼死立功。”   他眼神幽深,继续往下说。   “我十三岁离开狼窝,十四岁声名大噪,同年年末时奉皇命班师回朝,可就在我回朝那一年,我突然有了这怪病。”   “我第一次发病之时,刚好是我去峡谷接头狼和小狼崽那天晚上。”   “那晚我燃着篝火与母狼和小狼崽在峡谷外面相对而坐,忽然就心口绞痛口吐鲜血痛苦欲死,母狼和小狼崽吓得围着我直叫唤……”   “我痛苦之下失去知觉,陷入昏死状态。”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的怪病已经好了,我蜷缩着枕在母狼的肚皮下,小狼崽趴在我身上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我坐起身,没发现其他异常,只发现我身上有多处被母狼撕咬的伤痕,最严重的一条是我腹部丹田处,母狼的利爪几乎要将我皮肉撕扯开。”   “我想,或许是我发病后狂性大发出手想伤母狼和小狼崽,它对我进行了反击,才伤了我……”   “可是我又觉得不对,它若是想伤我,又怎么会留我一条命,还像个守护者一样将我护在它肚皮底下呢?”   姬无伤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至今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景飞鸢听到这儿,皱紧眉头。   她也觉得,母狼就算是反击也不可能将姬无伤伤成那样。   没有哪个母亲会在孩子吐血的情况下将孩子伤得那么重。   即便那是一头狼。   她在心里问小玉,“小玉,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看法?”   小玉思索一瞬,缓缓说——   “那头母狼年仅三岁就能统领狼群,从此称霸狼群十年之久,用人族的话来说,它应该是狼族的天骄人物,得天地之造化,被老天爷偏爱的那种存在,就像人族的开国皇帝一样,身上多少有点神奇存在。”   “而这样的动物,是有一点灵性在身上的。”   “我们之前推测,姬无伤的怪病不是病,而是一种诅咒,那么这诅咒最初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时候,必然是有某种媒介的……”   “会不会他发病当晚,有灵性的母狼感受到了他体内的诅咒媒介,因此一直在他身上撕咬恐吓,与诅咒搏杀?” 第319章 王爷感动,红了眼眶   “而姬无伤说,他最严重的伤是腹部丹田处,那么会不会是母狼将诅咒的媒介一路狠逼,逼至了姬无伤丹田里,而丹田里有姬无伤的内力在,那诅咒受制于姬无伤,才没有当场要了姬无伤的命,只能让姬无伤每个月出现一次发病状态?”   “而且我想了想,姬无伤每次发病时呈现出的疯狼状态,会不会就是他潜意识里在仿照母狼击杀诅咒?”   “我想,会不会是他的诅咒每个月都会苏醒一次,时时刻刻都会要他的命,他的疯狼状态其实是他在潜意识与诅咒做争斗,他在懵懵懂懂用他狼族母亲教他的方式自行镇压诅咒?”   “……”   景飞鸢听得震住了。   竟然会是这样吗?   除此之外,她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景飞鸢沉默片刻,将小玉告诉她的话,用自己的语言讲给姬无伤听——   “我以前曾听师父说,这世上有一些动物是比我们人敏锐且更有灵性的……”   说到最后,她总结,“所以,你的狼族母亲那天晚上伤了你,极有可能是在为你压制诅咒。”   姬无伤听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会是这样吗?   他的狼族母亲那天晚上,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若不是狼族母亲制住了诅咒,他是不是已经被害死在那个夜晚了?   他抬手摸着腹部的伤疤,又仔细回想那天晚上的事……   越想,越觉得景飞鸢的猜测是对的。   他的狼族母亲那天晚上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然后在不顾一切救他的命,而他也是从狼族母亲那里学到了镇压诅咒的法子,才每个月发病一次,变成疯狼状态……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解释。   想到狼族母亲对自己的哺育之恩和两次救命之恩,姬无伤不由抬手覆住了眼眸。   他从未叫过一声母亲……   可那个母亲,却对他恩重如山,比他的皇帝狗兄长对他还要好百倍千倍。   他红着眼眶,哽咽道,“今晚……太晚了,明早我们早起焚香沐浴,我带你和小鲸鱼,去为我的母后和狼族母亲,上一炷香……”   “好。”   景飞鸢应了一声,紧紧抱着他胳膊,靠在他肩上。   景飞鸢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姬无伤此刻一定心绪复杂,什么也不想说。   小鲸鱼一直趴在爹爹另一边肩上,抱着爹爹脑袋,乖乖听着爹爹和娘亲说话,这会儿,他也像娘亲一样努力贴着爹爹,哄着爹爹。   心想,他明天一定要起得特别早,把自己洗得特别干净,他要特别乖地磕头,这样爹爹就能好受些啦!   ……   夜幕低垂。   郑知恩院子里。   一道黑影如同轻盈的猫一样,悄然落在地面上。   他左右环顾,确定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然后才踮着脚尖猫着腰一步步小心靠近亮着灯的房间。   来到房门口,他将耳朵贴着门倾听里面动静——   下一刻,房门猛地打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冲他脖颈刺来!   那匕首来得又急又猛,一个躲闪不及就会割断脖子鲜血飞溅!   所幸,黑影也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在匕首刺过来那一瞬,他一个鹞子翻身躲闪过去,又出手制住了屋里伸出来的那只手,将其手腕紧紧抓住——   “哥哥,是我,阿澜!”   黑影低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闻言一愣,下意识探出脑袋看了眼黑影。   黑影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低头对矮小的哥哥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是我呀!阿澜呀!”   “……”   郑知恩仰头看着这明媚的笑,抿了抿唇。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燕离澜,许久才低声说,“你一个有伤之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调养身子,鬼鬼祟祟来我这儿做什么?”   燕离澜嘿嘿笑,“好几天没跟哥哥说话了,我来找哥哥说说话!”   他蹲下来望着郑知恩,可怜巴巴地说,“我在这京城举目无亲,就只有哥哥你一个亲人,我想跟哥哥说说话,可不可以嘛?”   眼神这样干净澄澈的弟弟像小狗狗一样蹲着求自己,谁又能狠心拒绝呢?   郑知恩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无奈地让开身子,“进来吧。”   燕离澜开心地窜进屋子里。   他脱了鞋大摇大摆在床上坐下,拉过哥哥的被子披身上,笑眯眯地说,“好暖和啊,我今晚要跟哥哥一起睡!”   郑知恩默默看着这个阳光明媚的少年,越发无奈,“你属狗皮膏药的吗?咱们有那么熟?”   燕离澜假装听不出哥哥的刻意疏远,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脆声道,“有哇有哇,你是我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当然熟啦!我们之间是爹娘给我们的缘分,让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拥有远超别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哇!”   郑知恩沉默。   烛光里眯着眼睛对他笑的少年,好像一轮小太阳,温暖得浑身发着光。   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好像被照亮了。   郑知恩鼻尖一酸。   这么好的弟弟,为什么会是那个坏女人的儿子呢?   那个坏女人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好的儿子!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燕离澜见郑知恩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既不过来,也不跟他说话,他可怜巴巴地开口,“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郑知恩哪里听得可爱的弟弟用这么可怜的声音跟他说话?   就像一只没长大的小奶狗,在拽着他裤脚呜呜咽咽的哭似的。   唉。   今晚弟弟找上了门来,有些事,他也是时候告诉弟弟了。   他不能一直逃避。   郑知恩深吸一口气,迈着小步子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燕离澜,艰难开口,低声说,“阿澜,我之前以为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国师和国师夫人所生的孩子,我以为我们是亲兄弟,可是,我们不是。”   燕离澜眼睫颤了颤。   他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最不希望的事,发生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的母亲是不是鸢儿姐姐身边的谭嬷嬷?是不是因为谭嬷嬷跟你说了一些往事,才导致你这几天躲着我?” 第320章 哭着说,我要你儿孙满堂   郑知恩点头。   他凝视着燕离澜黑亮的眸子,一字一顿,“你的母亲,跟我的母亲,是仇人,而且,你的母亲是个蛇蝎妇人!”   燕离澜攥着被子的手指一瞬间狠狠握紧。   蛇蝎妇人……   他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冠上“蛇蝎妇人”这个称谓?   他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说,“哥哥,我想听听。”   郑知恩应了一声,“好。”   他望着跳动的烛火,将谭嬷嬷告诉他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燕离澜。   “谭嬷嬷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本来只是乡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可是,国师夫人将她带回了国师府,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从国师夫人将谭嬷嬷送上国师的床……   到谭嬷嬷多次承宠后怀上了国师的孩子……   再到谭嬷嬷的孩子被国师夫人抢走,国师夫人又将她与奸夫所生的野种谭阿牛扔给谭嬷嬷……   再到国师夫人将谭嬷嬷和谭阿牛赶出国师府,勒令谭嬷嬷一辈子不许回京……   最后,是国师夫人将谭嬷嬷的亲骨肉害死,抛尸乱葬岗……   说完这些,郑知恩红了眼眶。   他闭着眼睛,沉声说,“你的母亲,国师夫人,那个恶毒妇人偷了人想生下奸夫的野种,又怕国师发现野种背上没有圣莲图案从而暴露了奸情,于是让我母亲生了孩子方便她偷梁换柱!她将我抢走拿去让她蒙混过关以后,又不愿意养我,于是将我害死抛尸乱葬岗,害我被师父捡回去当做试药之人,让我中了毒,身高永远停留在三四岁小孩的高度!”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望着燕离澜。   他眼神复杂,“阿澜,你说,我应该如何面对你?你的母亲坑苦了我,她要是活着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可她偏偏死了,我连报仇都不知道找谁,你让我这一身怨气该如何发泄?你让我该如何面对你这个仇人之子?”   燕离澜也早已经红了眼眶。   他没想到,往事竟然这样不堪。   他的母亲,竟然是个这样自私又狠心的女人。   自己酿下的苦果就该自己咽,凭什么要让人家无辜的姑娘来帮她生儿子遮掩她自己的罪行呢?   利用人家姑娘做生育机器也就罢了,为什么利用完了还不好好善待人家补偿人家,为什么不好好养大人家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为什么,要害他可怜的哥哥被丢弃乱葬岗历经这悲惨的一生?   燕离澜无声谴责着母亲的所作所为,同时也因为自己是那样的女人所生的儿子而抬不起头。   他低头抹着泪。   他满心愧疚,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快要将他淹没。   他该怎么办?   他要如何面对因为他母亲加害而受了这么多苦难的郑知恩哥哥?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哥哥,以后是不是不会再要他了?   燕离澜难过得哭了出来。   “哥哥……”   “哥哥对不起……”   “哥哥……”   他不敢抬头看郑知恩,只低着头呜呜咽咽喊着哥哥,像是个犯了错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迷茫又难过。   郑知恩看着他,心里也一揪一揪的疼。   这件事明明是那个坏女人的错,跟阿澜没关系,看到阿澜因此愧疚难安,他心里真的不好受。   他这几天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阿澜,此时此刻看到纯善的阿澜因为他的遭遇而愧疚不安,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狭隘了,太混蛋了。   他不该迁怒阿澜的。   阿澜明明是无辜的啊,跟那个坏女人不一样的,阿澜是有良知有善念的乖孩子,怎么能被他当成仇人一并看待呢?   郑知恩心酸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燕离澜的脑袋,“跟你没关系,别哭了。”   燕离澜泪汪汪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哥哥。   他啪嗒啪嗒掉了几颗眼泪,伸手小心翼翼揪着哥哥的袖子,哽咽道,“哥哥,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郑知恩心里难过得很,低声说,“我不要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又有哥哥了吗?我母亲去乡下接谭阿牛了,谭阿牛也是你哥哥,我跟你同父异母,他跟你同母异父,以后你有哥哥疼了。”   燕离澜摇着头甩着泪珠子,哭着说,“不一样的!我不认识他,我先认识你的!你才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   郑知恩哼了一声,“你现在没见到他自然说我跟你亲,等你见到他了,没准你就会觉得他比我好了。听说,他从小受尽了苦头,很可怜,性格敦厚,很善良很听话,跟我可不一样,我就是个奸猾无耻的小人,又不要脸,又没底线——”   燕离澜特别难受地打断他,“才不是!哥哥你从小也很可怜的!你在坏人手底下讨生活,要是不狡猾不耍赖,你没准就活不到现在了!明明是我娘害了你让你沦落到糟糕的环境里,造就了你为求生存不得不学会耍手段的性子,这不是你的错的哥哥!”   郑知恩又哼了一声。   他问燕离澜,“今儿我为了让姬无伤和景飞鸢收我为义子,跪下来那么不要脸地缠着他们,是不是很难看?”   燕离澜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不难看,我只觉得难受,我的哥哥武功高强又长得好看,明明可以做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人,哥哥你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那样跪着求人的……”   郑知恩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揪。   他掐紧掌心望着乖巧的弟弟,眼窝忽然酸酸的,难受极了。   他红着眼眶咬紧牙关望着燕离澜,一字一顿,“就冲你这话,我再也不会迁怒你,我认你是我兄弟!”   燕离澜一愣,又感动,又羞愧。   他知道哥哥有多恨他娘,他更知道,哥哥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摒弃了内心对他的迁怒和恨意。   他抹着泪,望着被他娘害得矮小可怜却愿意原谅他的哥哥,暗暗做下了决定。   他恨姬无伤抢走了鸢儿姐姐,可是,他更感动于郑知恩哥哥对他的一番兄弟情意。   对姬无伤的恨,根本无法与他和郑知恩哥哥之间的兄弟情相抗衡。   他要救哥哥。   必须救!   燕离澜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郑知恩的手低声说,“哥哥,我知道怎么为姬无伤解除诅咒,我明日就去找姬无伤,我为他解除诅咒,让鸢儿姐姐给你治病。”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郑知恩,“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σw.zλ.我娘害得你成了这样,我要赎罪,我要看到你健健康康儿孙满堂!” 第321章 进祠堂拜见婆婆   郑知恩愣住。   一瞬过后,他激动地伸手跟弟弟紧紧拥抱。   他还没有开口提出这件事,阿澜就自己提出了要帮姬无伤解除诅咒来换取他的健康,这份情意,真的很让人动容。   尤其是,他比谁都清楚阿澜有多讨厌姬无伤这个情敌……   能让阿澜放下对姬无伤的敌意去为姬无伤解除诅咒,阿澜真的很看重他这个哥哥。   他的弟弟,真的很善良。   这一比较起来,前几天迁怒阿澜的他简直就是个混蛋!   “阿澜,多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哥!”   燕离澜拍了拍哥哥瘦弱的肩,脸上洋溢着畅快的笑。   真好。   他虽然有一个伤害了哥哥的娘,可是,他的国师爹爹让他拥有了一身搭救哥哥的本领,他能让哥哥恢复健康,他跟哥哥的兄弟情能有挽救的机会,老天爷真是厚爱他!   ……   翌日。   天还未亮,景飞鸢和小鲸鱼就起身了。   姬无伤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睁开眼睛,枕着胳膊笑眯眯看着鬼鬼祟祟的母子俩。   “起这么早,做什么呢?”   “……”   景飞鸢正在穿衣裳,忽然听到姬无伤的声音,她手指一顿,然后扭头望着姬无伤一脸无奈地说,“还说不吵醒你呢,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小鲸鱼也一副做贼被抓的心虚模样,冲爹爹直眨眼睛。   姬无伤笑着坐起身,“我是练武之人,本来就容易惊醒。说吧,你们娘儿俩这是要去做什么?”   景飞鸢揉了揉小鲸鱼的脑袋,“我和小鲸鱼想起早一点准备好上香的事情,等你起来我们就能直接去祠堂了——”   姬无伤瞬间就明白了母子俩的心意。   这是非常看重今日拜见他母后和狼族母亲的仪式,所以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将母子俩拥入怀中,挨个儿亲了亲。   他温柔说,“两个傻瓜,不用这么隆重,也不用这么正式,就是自家人普普通通的上个香,你们俩一大早起来折腾,多辛苦啊?”   景飞鸢戳着他心口低声说,“能有多辛苦?能有我婆婆当年九死一生地生我家好夫君辛苦?能有狼族母亲辛辛苦苦养大我的好夫君辛苦?做儿媳妇的去拜见对我夫君来说最最重要的两个长辈,当然要正式一点,虔诚一点。”   小鲸鱼也重重点头。   他这个小孙子去拜见两位祖母,也是很重要哒,怎么能不重视呢?   姬无伤低头看着他的好妻子好儿子。   他不知道两位长辈感不感动,反正他很感动。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这份心意真的很难得。   姬无伤又亲了亲母子俩,掀开被子说,“来,我们一起,沐浴焚香,隆重一点拜见两位长辈。”   景飞鸢和小鲸鱼欣然应是。   一家三口天不亮就忙碌起来,洗洗刷刷,穿上了最朴素的衣裳,做着最简单的装扮。   等到天亮时,一家三口已经走到了通往祠堂的长廊上。   “最近天凉了,得让府里绣娘多做几身厚衣裳了。”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姬无伤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在最外面为媳妇孩子挡风。   小鲸鱼冷得一哆嗦,赶紧钻进爹爹的披风底下咯咯笑着拉披风蒙住脖子身子给自己御寒。   景飞鸢含笑看了一眼小鲸鱼。   有爹爹疼的小崽崽果然不一样。   在赵灵杰阴影下活得战战兢兢如同鹌鹑的小崽崽,有了伟岸可靠的爹爹宠着护着,这么快就活泼起来了。   她望着姬无伤。   若是前世陪着她们娘儿俩的就是眼前这个伟岸可靠有责任心的男人,她们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她心软如水,温柔对姬无伤说,“嗯,外衣让绣娘做,你们父子俩的贴身衣裳,我想亲自给你们缝制。”   姬无伤惊讶扭头看着景飞鸢,随即笑道,“好啊,二十八年了,我终于也过上了让妻子缝制衣裳的好日子了。”   景飞鸢失笑,“可不是,咱们家王爷可太不容易了,人家二十八岁都开始给儿子相看媳妇了,您二十八岁才刚刚过上让妻子缝衣裳的日子,真是心酸啊。”   姬无伤捏了捏她脸颊,“嘲笑本王是吧?本王还不是为了等你?本王倒是想十五六岁就娶媳妇儿,可媳妇儿那时候才五六岁,我怎么娶?我要是那时候便登你景家的门,我那护犊子的岳父岳母还不得恶狠狠打破我的脑袋,往死里骂我?”   景飞鸢靠在他胳膊上笑得前俯后仰。   小鲸鱼也被爹娘逗得咯咯直笑。   不远处早起清扫落叶的奴仆见到这一幕,一个个都跟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哎哟喂,王爷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这融洽甜蜜的样子,看得他们心里都暖暖甜甜的!   真好啊!   ……   小两口说说笑笑间,很快就来到了王府祠堂。   姬无伤推开厚重的门,低头就看见小鲸鱼想趴在高高的门槛上自己爬过去。   他啧了一声,拎着小鲸鱼的后襟就轻松将人提拎起来,迈着大长腿迈进门槛,将人稳稳当当放在了门里面。   小鲸鱼踉跄着站稳以后,睁着大眼睛崇拜地望着姬无伤。   哇!   他爹好厉害的!   这么高的门槛,这么一提就把他提过来啦!   他嘿嘿笑着抱紧爹爹的腿,在腿上狠狠滚了一圈自己的小脸,喜爱之情无声洋溢。   姬无伤非常享受儿子的贴脸亲近,拍了拍他小脑门,笑道,“以后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找爹,爹爹拎着你过去!”   小鲸鱼连连点头。   姬无伤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拥着景飞鸢,附在景飞鸢耳边低声说,“我怎么瞧着,这小子治好了病变聪明以后,对我的喜欢好像胜过了你这个娘亲?他以前不是最黏你吗?”   景飞鸢笑道,“大多数男孩子都是更崇拜父亲更想跟父亲亲近的,父亲就是他们长大以后想成为的样子,一般来说,女孩子才会更亲近母亲。”   姬无伤若有所思。   若是他一直无法生孩子,那么,他过几年便去善堂抱一个小女婴回来,他得让鸢儿也有一个贴心的爱她的小棉袄才行。   很快,三人来到香案跟前。   景飞鸢抬起头。   一看,便惊讶到了。 第322章 太后召见景飞鸢   她以为这祠堂里供奉着很多的牌位,结果,就四个。   一个是母后的牌位,一个是狼族母亲的牌位,一个是战死的同袍们共享香火的牌位,还有一个是……桑榆女将。   至于姬家皇朝的列祖列宗,以及姬无伤的父皇,皇兄,全都不在这香案上面。   所以,这四个牌位,应该是姬无伤最亲近最在意的牌位。   景飞鸢盯着桑榆女将的牌位看了又看。   姬无伤察觉到她的注视,低声解释,“别误会,桑榆是个孤儿,没有人祭拜,她又是为了救我而死,她两个孩子认我做了父亲,所以她死后我便将她的牌位供奉起来,以免她一缕孤魂无处可依……”   景飞鸢抬头看他,“我没有误会,我只是奇怪,你在她牌位上写的是——女将桑榆之灵位,我是想着,她既然入了你家祠堂,周桑宁这些年又是以你亲生女儿的身份养在你膝下,你为何不以妻子的身份为桑榆女将立牌位?”   她指着那牌位说,“你不以妻子之名供奉她,你就不担心先皇怀疑你跟她不是夫妻,怀疑周桑宁不是你之女?”   姬无伤轻笑。   他说,“我当年与桑榆假扮有情之人,只是因为我那狗皇兄总是往我帐篷里塞女人,烦死了,这才让桑榆能名正言顺替我挡一挡那些女人。之后那几年,狗皇兄已经不再往我身边送人了,所以桑榆死后我便没有再过多防备。”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虽然我也可以以妻子之名供奉她的牌位,可是,这祠堂里供奉的是我两位母亲,我想带我真正心爱之人来我母亲面前叩拜,我不想让两位母亲误会我真正所爱之人是谁。”   他低声说,“你瞧,我当年要是以妻子之名供奉了桑榆,那你如今在两位母亲眼中,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后来人了,她们哪儿会重视你?”   景飞鸢笑了出来。   她握紧姬无伤的手指,低声说,“好,我明白了,让我这个最最重要的儿媳妇,来拜见两位母亲吧。”   姬无伤上前,将管家准备好的蜡烛点燃立在香炉里,取了三支香点燃,转身递给景飞鸢。   等景飞鸢拿好,他也取了三支香点燃。   他退后两步,与景飞鸢并肩而立。   他抬头看着母后和狼族母亲的牌位,眼中满是思念,又带着一丝丝欢喜。   “母后,母亲,不孝子姬无伤这么多年一直没能给你们带儿媳妇来拜见,时值二十八岁,不孝子终于娶了心爱的妻子,今儿特意带妻子来拜见两位长辈。”   他侧眸看向景飞鸢。   “两位母亲容禀,儿子之妻姓景名飞鸢,今年十八岁,拥有倾国倾城之容貌,又有贤良淑德之品行,她不止兰心蕙质,还有一手好医术,不光搭救过儿子的性命,还研制出了妙药造福天下百姓。”   “她自与儿子相识后,便待儿子一心一意,不嫌弃儿子年纪大,不嫌弃儿子笨嘴笨舌不会说话,也不嫌弃儿子身染疾病,能娶她为妻,儿子三生有幸,满心欢喜。”   “今日儿子携她来拜见两位长辈,望两位长辈也能像疼爱儿子一样喜欢她,接纳她,从今以后在天保佑儿子之时,也请多多保佑她。”   景飞鸢听着姬无伤对她的种种夸赞,害羞的红了脸颊。   她哪有姬无伤说的那么好?   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远不如京城其他贵女那么贤良淑德。   她举着香虔诚地望着两个牌位。   “母后,母亲,儿媳景飞鸢拜见两位长辈。”   “两位长辈别听王爷那夸张的言辞,儿媳就是个普通女子,能蒙王爷爱重,是我三生有幸。”   “两位长辈放心,儿媳入了姬家的门,今后一定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儿媳会体贴照料王爷起居,关心王爷心情,为王爷生儿育女,儿媳会让王爷一日比一日开怀,永远健康幸福下去。”   “母后,母亲,儿媳给两位磕头上香了——”   说完,她与姬无伤一同跪下,给两位长辈虔诚磕头上香。   两人磕了三个头,姬无伤扶着景飞鸢胳膊起身。   他们正要给小鲸鱼递香呢,小鲸鱼就噔噔蹬跑过来,在娘亲刚刚跪的位置扑通一声跪下!   他仰头用那黝黑的大眼睛,望着牌位,张着小嘴巴一阵的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热情的跟两位祖母说了会儿别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开开心心自顾自给两位祖母磕头。   景飞鸢和姬无伤看着他这憨态可掬的样子,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真是个小可爱。   等他磕完了头,景飞鸢又拉着他来到旁边桑榆女将的牌位前。   “小鲸鱼,来,再给这个娘亲磕三个头。”   小鲸鱼仰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景飞鸢。   娘亲?   他已经有娘亲啦,怎么又跑出来个娘亲?   景飞鸢拍了拍他脑袋,“现在跟你解释不通,以后你大一点了再跟你解释,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她也是你娘亲,她跟我和你爹一样,都是你在这个世上最最亲的人就行了——”   小鲸鱼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景飞鸢,然后乖乖跪下了。   他给牌位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站到爹娘身边,跟爹娘一起离开了祠堂。   一家三口回到主院,刚吃完饭用香汤漱口,就见赵管家急匆匆跑进来——   “王爷!王妃!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宣王妃进宫觐见!”   姬无伤和景飞鸢同时看向赵管家。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   景飞鸢低声说,“小皇帝前天晚上就回去见太后了,可太后昨天并未召见我,今天突然召见,想必是听说了小鲸鱼被治好的事,相信了我的医术,想让我去给她诊脉……”   姬无伤点头,“应是如此。”   他擦了擦手,放下帕子,低声说,“那你便去更衣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进宫,去探一探这个太后的底,看看她今年到底多大年纪。”   景飞鸢点头,无比期待。   那太后到底是隐藏了身份的四十多岁的国师夫人,还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等她让小玉一探虚实就一清二楚了。 第323章 他是先皇的私生子吗?   换上了王妃朝服,收拾妥当后,景飞鸢叫来弟弟景寻鹤。   她将小鲸鱼推到景寻鹤面前,“鹤儿,你陪小鲸鱼去找冯家人,他们都是小鲸鱼的亲人,让小鲸鱼陪他们玩一天。”   她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温柔说,“咱们家小鲸鱼跟他们不熟,小鲸鱼只跟小舅舅熟,得小舅舅陪着才待得住,是吧小鲸鱼?”   “啊啊啊!”   小鲸鱼抱着小舅的腿,冲娘亲用力点头。   景寻鹤笑着一把将小鲸鱼抱起来,“走,小舅带你去玩,跟娘亲说晌午见!”   小鲸鱼噘着嘴啊了一声,委屈地指着自己嘴巴,表示自己说不出话。   景寻鹤一愣,惊讶扭头望着景飞鸢,“姐姐,小鲸鱼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面不改色,将之前骗姬无伤的话再次说了一遍给弟弟听。   弟弟信以为真,只有小鲸鱼用那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她,小眼神明显在说,娘亲骗人,明明是娘亲毒哑了崽崽呜呜呜——   景飞鸢笑眯眯拍了拍小鲸鱼脑袋,“别瞪着娘亲啦,娘亲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好了,跟小舅去玩吧。”   小鲸鱼呜咽一声,埋头在小舅怀里兀自难过。   景飞鸢含笑目送弟弟和小鲸鱼离开,转身找到姬无伤,一同出门。   管家已经安排好了马车等在门口。   两人正要上马车,忽然,不远处有一辆乌篷马车哒哒哒行驶而来。   姬无伤停下脚步扭头一看,忽然眯着眼睛,抓住景飞鸢的手指说,“等等,是陈嵩和谭嬷嬷回来了——”   景飞鸢惊讶扭头看去。   陈嵩?   谭嬷嬷?   他们俩带着乡下的谭阿牛回来了?   那可真是巧了!   两人转身看向马车,眼里都是期待。   也不知道,谭阿牛有着一副怎样的相貌,像不像已经故去的先皇呢?   在两人注视下,马车很快行驶到眼前。   驾车的陈嵩麻溜跳下来,上前拱手说,“王爷,王妃,属下不辱使命,平平安安将谭嬷嬷和谭阿牛接回来了!”   姬无伤拍了拍他的肩,“昼夜兼程,辛苦了,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快回府蒙头睡一觉。”   陈嵩咧嘴笑,“不辛苦不辛苦,马车里那位才辛苦呢,王爷您没想到吧,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人,居然跟小孩似的晕马车!哎哟喂,一路跑一路吐,吐得都趴在车窗口哭了好几回了!”   陈嵩话音刚落,马车帘子被人掀开。   谭嬷嬷一脸无奈地望着陈嵩,又看向景飞鸢和姬无伤,她遥遥一点头,然后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果然如陈嵩所说,高高大大的汉子,晕车晕得脚下虚浮,路都走不稳了,得靠在谭嬷嬷身上才能拖着脚步往前慢慢往前走。   景飞鸢和姬无伤稀奇地看着这个高大的汉子。   这身子,是不是太虚了点?   不过看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裳,上面是歪歪扭扭的补丁摞补丁,一看就知道他一个人在乡下过着多么糟糕的苦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导致身子虚,也实属正常了。   “阿牛,快,咱们快跪下给王爷王妃磕头——”   来到景飞鸢面前后,谭嬷嬷立刻拍了拍谭阿牛的脸,慈祥地说,“就是王爷王妃让陈大人去乡下接你来享福的,快站好,随我一起磕头。”   谭阿牛难受地呜咽一声,强打起精神,离开母亲肩头,努力站直身子。   高大的他胆小怯懦地抬头看了一眼姬无伤和景飞鸢,又飞快低下头,哆哆嗦嗦跟母亲一起跪下。   “小人谭……谭阿牛,给王爷王妃磕头。”   “多……多谢王爷王妃让陈大人去接小人,小人当……当牛做马,报答王爷王妃!”   听着谭阿牛结结巴巴请安,景飞鸢失笑。   这可真是个淳朴憨厚不善言辞的老实人,典型的乡下汉子。   她微笑说道,“不必多礼,嬷嬷,快和阿牛哥起来。”   谭嬷嬷听到这一声“阿牛哥”,有些感动,她家小姐是真的很亲近她,不然一个尊贵的主子干嘛叫一个乡下汉子阿牛哥?   她扶着谭阿牛站起身来。   景飞鸢打量一眼谭阿牛,笑着说,“阿牛哥,你别总低着头啊,快抬起头来让我们认一认你的模样——”   谭阿牛背脊紧绷,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从小在村子里就是个没人搭理的透明人,这会儿忽然被王妃这样的大人物喊哥哥,王妃又跟他这样温声细语说话,他紧张得手指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别说抬头去看那仙女一样的王妃了,他羞得恨不能将脑袋缩进裤腰带里扎起来。   谭嬷嬷见儿子这么个不争气的样子,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   “抬起头来,让王妃看看!赶紧的,你害羞个什么劲,是让你拜见主子,又不是让你相看媳妇,你激动个啥?”   “呜……”   谭阿牛被娘亲打趣,显得愈发害羞,不仅耳朵红了,连脖颈都红了一片。   又被娘亲拍了下后脊背,他呜咽一声后,鼓起勇气,无措地捏着袖子,慢慢吞吞抬起头来。   景飞鸢和姬无伤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性子老实憨厚,看着是一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是却长着一张极其英俊的脸颊。   浓而黑的长眉,略显杂乱,尚需休整。   狭长的凤眼,眼周是一片青黑,应该是常年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没休息好所致。   高挺的鼻梁,鼻梁上毛孔略大,略有黑头,若是能处理干净,一定更好看些。   薄薄的嘴唇略显性感,唇色有些苍白,若能增加一点胭脂,就完美了。   景飞鸢心想,这就是个野生美男子啊,在乡下没人照顾略显邋遢,若是能让丫鬟给他好好修修眉毛装扮一下,再将这一身打着补丁极不合身的麻布衣裳换下来,穿一身合体的绸缎衣裳,教教他仪态,那他走出去比起世家公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景飞鸢打量完毕,又侧眸看向姬无伤。   她之前和姬无伤曾怀疑,这个谭阿牛或许是国师夫人跟先皇的儿子,可她没见过先皇,无法从谭阿牛的面相上跟先皇做比较——   不知,姬无伤有没有从谭阿牛的面相上看出些什么? 第324章 太后当场震惊失措   景飞鸢盯着姬无伤看了两息,姬无伤就低头笑着看向她,握住了她的手。   姬无伤重新看向谭阿牛。   他慢条斯理对谭阿牛说,“挺胸抬头,你爹娘给了你这样一副好相貌,你今后应该挺直脊梁大大方方做人,不要这般怯懦瑟缩,糟蹋了这副好相貌。”   谭阿牛缩着脖子紧张地看了眼姬无伤,被姬无伤一身慑人气势吓得慌忙移开视线。   他眼神慌乱游移着,紧张地连连点头,“唔好……好好,我,我,我我我我一定会挺直脊梁……”   说着,他便努力挺直了脊梁。   姬无伤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大个子,转头对谭嬷嬷说,“带他进去吧,看他能干什么,给他安排些给花朵树木施肥锄土的轻松活儿,先让他适应适应。”   谭嬷嬷连忙行礼谢恩,“多谢王爷体恤阿牛!多谢王爷!”   姬无伤拉着景飞鸢走向马车,交待谭嬷嬷,“本王与王妃进宫一趟,嬷嬷你可以与赵管家聊一聊,毕竟今后你得与赵管家协助王妃管理王府。”   谭嬷嬷受宠若惊,赶紧领下了这个重任。   在王府门口所有人的恭敬注视下,姬无伤和景飞鸢坐进马车里,车夫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平稳行驶,景飞鸢侧眸看向姬无伤。   她压低嗓音,期待问道,“王爷,你看出来点什么了吗?谭阿牛长得像不像你皇兄?”   姬无伤摩挲着她的手指,眉头紧皱。   半晌,他呢喃道,“仅从相貌,无法看出什么来,我总觉得他也不是很像皇兄,甚至跟秦太后都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看向景飞鸢,“你觉得他跟秦太后可有哪里像?”   景飞鸢摇头说,“的确长得不像。”   姬无伤应道,“对,他谁也不像,不过这也正常,许多孩子都是自己长出了一派模样,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没什么奇怪的,很多时候仅凭孩子的相貌并不能判断其爹娘是谁。”   景飞鸢靠在他肩上,“嗯,既然从谭阿牛的面相上看不出什么,那等会儿进宫后,我试探试探秦太后?便说,我之所以晚了一些时辰进宫觐见,是因为谭阿牛而耽搁了……”   姬无伤沉吟几息,应道,“好,可以试试,不过不要透露太多,否则她若真不是善茬,我担心她对你不利。我今日单枪匹马随你进宫,若真有个什么变故,我怕我无法护你周全。”   景飞鸢答应。   不一会儿,马车进了宫。   姬无伤本该去见小皇帝,可他放心不下景飞鸢,于是随着景飞鸢一同前往秦太后的寝宫觐见。   秦太后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进去时,貌美的太后娘娘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猫咪慵懒地摇着尾巴,听到有人来立刻警惕地扭头“咪”了一声,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秦太后给猫咪顺了顺毛,抬头看向姬无伤和景飞鸢。   她笑着招手,“摄政王,弟妹,你们俩可算是来了,快过来坐,我让人泡了最好的茶等着你们俩。”   姬无伤和景飞鸢上前拱手行礼。   行过礼,景飞鸢笑问,“太后娘娘知道王爷会来?”   秦太后笑眯眯瞅了一眼姬无伤,啧啧道,“自然,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摄政王是个情种,极为爱重王妃?既然一起进宫了,摄政王肯定会陪着王妃一起过来,他怕人家欺负了他的娇娇爱妻,怕得紧呢。”   姬无伤侧眸望着景飞鸢,眼神温柔宠溺,印证了秦太后的话。   秦太后看得眼酸,笑道,“别看了别看了,欺负我如今孤零零一个人是不是?快坐,不许眉目传情,谁也别刺激我。”   “谢太后赐座。”   姬无伤握着景飞鸢的手在一旁坐下。   景飞鸢抬头看着秦太后,笑着赔罪,“让太后您久等了,我和王爷本来早就收拾好了出门,谁曾想,在府门口遇到了我家嬷嬷从乡下接她的养子回来,我们对那孩子充满了好奇,便驻足多看了他一会儿。”   秦太后挑眉,“什么孩子,竟然能让王爷王妃如此好奇?”   景飞鸢拨弄着鬓发,笑着说,“我们也不知他的身世,只听我家嬷嬷说,那是她主子二十一年前抢走她的亲生孩子之时强行塞给她的一个孩子,我和王爷就挺好奇那孩子是不是哪里有缺陷或者命格不好,为什么会被亲生母亲抛弃——”   “喵!”   景飞鸢话音未落,就听到了秦太后怀中那只猫猛地叫了一声。   好像,被人弄疼了一样。   景飞鸢和姬无伤同时看着秦太后,将秦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尽收眼底。   这表情……   恐怕是听到了让她震惊失措的内容,一不小心掐痛了怀中的猫吧?   这位太后娘娘……   难道当真是二十一年那个抛弃孩子的国师夫人吗?   景飞鸢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紧张问道,“太后您的猫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叫得那么大声,是不是发狂了?它可有抓挠到您?”   秦太后瞬间藏起眼底情绪,恢复如常。   她皱紧眉头冷冷将怀中的猫抛到地上,掸着袖子一脸厌恶地说,“猫这种东西就是如此,情绪不定,动不动就抓人,本宫被抓过好几次了,要不是看它实在是长得可爱,本宫早就让人打死它了!”   跌落在地上的猫敏锐察觉到秦太后心中的不悦,紧张地趴低身子看了眼秦太后,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景飞鸢轻声说,“太后娘娘息怒,猫不如狗忠诚,您要不然养条狗试试?狗极少会伤害主人——”   秦太后侧眸对景飞鸢笑道,“狗身上有气味,洗得再干净我都觉得有味儿,我闻不惯。”   景飞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道,“那以后便让宫女将猫指甲剪干净,这样就不会伤到太后您了。”   秦太后点头,慢条斯理道,“是该如此,这种不忠心的东西可不能再留着它的利爪了,一个畜生,怎能让它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到主子?”   景飞鸢闻言,垂眸轻轻挠了挠姬无伤的手掌心。   太后这句话……   似乎颇有深意。   这说的是要剪除猫的指甲,还是要除掉某些所谓的不忠心的随时会咬她一口的奴仆? 第325章 她竟只剩三年寿命!   景飞鸢藏起心中猜想,喝了一口茶,又看向秦太后。   “太后娘娘,我前两日为皇上诊脉,发现他体内有少量毒素,这毒素大约来自于母体,不知太后您可愿意让我为您把脉诊断一下?”   秦太后侧眸定定地看着景飞鸢。   景飞鸢一脸平静地跟她对视。   几息后,秦太后笑道,“宫中太医每个月都会为我请平安脉,似乎从未听太医说过我体内有毒,我这些年也并未感觉到身体不适,所以前两日皇儿回宫与我说起此事,我便没放在心上。”   她话音一转,“可是,今儿早晨我又听宫人说起,昨日弟妹用超神的医术治好了王爷膝下那先天呆傻的孩子,又研制出了神乎其神的止血药和退烧药,我想着,弟妹有这样神奇的医术,或许的确能看出一些太医无法发现的问题……所以我便让人传弟妹进宫为我看看,虽然我并未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可有人一说我体内或许有毒,我这颗心啊,就跟猫爪子挠一样,无法安宁了。”   景飞鸢微笑着说,“太后您放宽心,应当是没有大碍的,让我为您检查一下,您能更放心一些。”   秦太后点头,“那就辛苦弟妹了。”   她将手指放在椅子扶手上,示意景飞鸢上前。   景飞鸢起身上前。   她刚要弯腰给秦太后把脉,姬无伤就拎着她的椅子挪到她身后,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坐着,弯着腰累。”   她回头对姬无伤甜甜一笑,“好。”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惹得秦太后啧啧两声,打趣道,“你们俩行了啊,非要来刺激我一个寡妇是不是?”   景飞鸢低笑,“不敢,我这就为您把脉。”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指搭在了秦太后的手腕上。   触碰到秦太后那一刹,她便在心里呼唤小玉。   “小玉,看看她的骨龄。”   “好嘞主人!”   景飞鸢闭上眼睛装作静心把脉,片刻之后,她听到了脑子里传来小玉的声音——   “主人,你和姬无伤猜测的是对的。”   景飞鸢心中一跳。   她等了等,就听小玉又说——   “这个秦太后,并非二十几岁的人,她的骨龄,已经四十四了。”   “她是服用了药物,将容貌维持在了这般年轻貌美的年纪。”   “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她体内的药物跟郑知恩体内的药物差不多,这种药既是药也是毒,限制了她们的身体生长,但是并不会让他们永葆青春,只会折损他们的寿命。”   “譬如,郑知恩若是不解毒,只能活六十岁上下,可按理说像他那种有真气护体的武功高手,一般活个七八十是不成问题的。”   “而这个太后,她的体质比郑知恩这个练武之人差许多,她若是再不解毒,只能活个两三年了。”   景飞鸢被小玉的话震惊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尽管极力克制,却根本难以遮掩眼中的复杂。   这位对外称只有不到三十的太后娘娘,竟然已经四十四岁了!   她竟然真的是当年那位本该被斩首的国师夫人!   她竟然,真的是谭阿牛的亲生母亲!   若是一算起来,那么当今的小皇帝,跟谭阿牛,就是亲兄弟!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绕来绕去竟都是一圈子沾亲带故的人……   秦太后察觉到景飞鸢的眼神不对,心中一紧,“弟妹,我的身体难道真有什么不对?你怎么……你的眼神怎么如此复杂?”   景飞鸢将手指从秦太后手腕上拿开。   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地对秦太后说,“太后,我的确诊断出了问题……可是,我不大敢说,我怕我说出来,您会勃然大怒,甚至会以为我存心诅咒您。”   秦太后听到这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攥紧景飞鸢的手指,急忙问道,“本宫到底怎么了?弟妹你快说!”   景飞鸢凝视着秦太后的眼睛,“请太后恕我无罪。”   秦太后一听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什么样的话,才需要先恕罪才敢说?   她的身体到底有多糟糕?   秦太后咬紧牙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本宫恕你无罪。”   景飞鸢这才起身,拱手行礼,艰难地说,“太后娘娘,您体内的确有毒,这毒深藏于您的骨髓之内,您平日里并不会感觉到不适,可是,它会折损您的寿命,您若是不解毒,恐怕只有……”   她凝视着秦太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只有几年寿命了。”   秦太后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只有几年寿命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几息后,她缓缓抬手按着自己心口,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样的结果还是震惊了她,她真的很难相信,她竟然只能再活几年了!   她还这么年轻,她每一天都精神焕发活力满满,她哪一点像是个将死之人?   恍惚了一阵后,秦太后咬了咬舌尖,定睛望着景飞鸢。   她艰涩问道,“弟妹,你确定,你没有诊断错?”   景飞鸢点头。   她想了想,慢慢说道σw.zλ.,“我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人下了毒,还是受了人家的欺骗主动服用了这毒药,因为根据我的判断,太后娘娘您之所以能在生育了八岁孩子的年纪还能娇嫩得如同二八少女,就是因为您体内的毒在抑制您的身体生长,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欺骗您,说服用了药物能永葆青春,让您误信了他。这药的确能让您青春美丽,可是,它是以折损您的寿命为代价的——”   秦太后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瞳孔紧缩,手指一瞬间狠狠掐紧掌心!   她低声喃喃,“怎么会是这样……竟然是因为它……竟然是因为……它……”   景飞鸢一边凝视着秦太后,一边退回到姬无伤身边。   她与姬无伤对视。   看来,那个给秦太后服用药物的人,并没有告诉秦太后这药会让她短命。   也不知道,秦太后得知了自己没几年好活了,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会不会找那个给她吃药的人?   那个拿郑知恩做试药人来研究出这种药物的神秘人,如今到底是死了,还是改头换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活着? 第326章 小皇帝!他并非先皇亲生   两人等了会儿,震惊失神的秦太后终于缓过劲来了。   她脸色依旧苍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后,她望着景飞鸢,满眼都是期待。   “弟妹,你只为我短暂把脉就能弄清楚我体内的毒,你的医术果然是当今世上第一人!你既然拥有这样神奇的医术,那你有没有办法为我解毒?”   她站起身走到景飞鸢面前,握住景飞鸢的手。   她红着眼眶说,“弟妹,我好不容易才熬到如今这个位置,我的皇儿还没有长大,我还不不想死,我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我,弟妹,你一定要救我!”   景飞鸢看着放下架子央求她的秦太后,心想,太后惜命就好,太后有求于她,她和姬无伤想弄清楚当年的秘密,应该就容易多了。   只不过……   今天不宜开口问起那些陈年旧事。   她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再说就要生出事端。   而她和王爷今日什么准备都没有,可不能将他们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因此,景飞鸢握住秦太后的手指,安抚道,“太后您别着急,只要您信我,配合我,我就一定能研制出解药,让太后您能长命百岁。”   她话音一转,“不过这一时之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有了头绪再进宫为您再次诊脉。而且,到时候我可能会取您的血液以作研究,太后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太后听到这话顿时安心了!   她不怕等!   她怕的是神医都说她没治了!   她含泪望着景飞鸢,连声说,“好,好好好,我等你,不管你到时候需要什么,我都配合你!”   景飞鸢温柔说,“那太后您今日就先喝点安神的汤药,耐心等着我,我这就回府去好生查一查医书,看看您的毒要怎么解。”   秦太后自然满口答应。   她可不敢耽误神医的时间。   毕竟神医多耽搁一天,她距离死亡就近了一天啊!   景飞鸢和姬无伤向秦太后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秦太后这个本朝最最尊贵的女人,一改往日高冷,亲自将两人送到了宫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行走在宫墙小道上,边走边低声交谈。   姬无伤说,“你方才对秦太后说,她体内有抑制生长让她保持青春美丽的毒,看来,她中的是跟郑知恩一样的毒?也就是说,我们猜得没错,秦太后果然是当年的国师夫人,她是服用了药物才停止了生长保持了青春容貌?”   景飞鸢眼神复杂地看向姬无伤,“是,她如今的年纪,应该是四十四上下。”   姬无伤长舒一口气,“果然……四十四岁,就是国师夫人那个年纪的人。”   他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国师夫人的真实年纪和如今的青春容貌,忽然侧眸对景飞鸢说,“如果她已经四十四岁了,那么她服用药物的时期,应该并非是国师府满门抄斩那个时期,应该还要提前几年。”   景飞鸢抬头看他。   他说,“国师府被满门抄斩,乃是十四年前的事,十四年前,国师夫人已经三十岁了,可她当初以秦家二女儿的身份出现之时分明看起来极年轻,根本不可能是三十岁的样貌,她应该是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服用的药物——”   景飞鸢接过话头,“郑知恩是在三岁的时候被当成试药人服用了药物,郑知恩三岁,就刚好是十八年前,那时候国师夫人正好二十六……”   她蓦地看向姬无伤,“所以,国师夫人跟郑知恩应该是同时期服用的药物,郑知恩的师父刚刚在郑知恩身上见证了药物的成功,就立刻迫不及待给国师夫人服用了,这个时间段距离国师府被满门抄斩尚有三四年时间——”   姬无伤点头,“没错,所以国师夫人和郑知恩的师父绝对是很早之前就熟稔的旧相识,国师夫人才能在药物刚研究成功的情况下立马服用,可是,国师夫人和郑知恩的师父之间,到底谁是主导者呢?若郑知恩的师父是主导者,那么,这个人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想置国师府满门于死地,他早就盘算好了让国师夫人在满门被灭之后以秦家二小姐的身份重回京城,到我那狗皇兄身边做宠妃?”   姬无伤嗓音凝重,“若是如此,恐怕这个人的野心,从一开始就是谋夺天下!”   景飞鸢皱紧眉头,“可是,他要如何通过国师夫人也就是如今的秦太后来谋夺天下呢?秦太后在朝廷中并无党羽,她不可能将皇位拱手送给一个外人……”   刚想到这儿,景飞鸢蓦地定睛看向姬无伤!   她惊疑不定地说,“你的意思是,小皇帝姬明曜,有可能不是你皇兄的儿子?他有可能是秦太后与郑知恩的师父所生?那个男人跟秦太后是私通很多年的姘头,他处心积虑将秦太后送到先皇身边,让秦太后得宠,就是为了让他的儿子能以皇子身份继承皇位?”   姬无伤看着湛蓝的天空,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他才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合理的怀疑,未必是真的。”   停顿了一下,他勾起嘴角嘲讽道,“不过,我挺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我那狗皇兄,活该众叛亲离,若是他当宝贝一样疼爱了八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种,他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那可真是他的报应了,那是死了都得在地狱哭嚎三十年的程度!”   景飞鸢垂眸。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姬无伤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恐怕不只是出于对狗皇帝的报复心理吧,恐怕还有对皇位的觊觎。   老皇帝膝下就只有姬明曜一个儿子,若姬明曜不是老皇帝的种,那么,这皇位就无人能坐,姬无伤这个先皇的亲弟弟就能名正言顺将皇位抢过来了。   想到这儿,景飞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她的夫君有了登基为帝的希望,她本应该为夫君感到高兴的,可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皇帝。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哪个皇帝,能与原配妻子白头到老?   翻遍史书,历史上的皇后没有几个能盛宠不衰,几乎个个都早早的亡故了,要么被妃嫔所害死于非命,要么被皇帝厌弃后直接赐死……   甚至那有些皇后,不光被帝王夺走了自己的性命,连父母兄弟都没能逃脱,都被皇帝一同赐死! 第327章 回府!确认他亲生父亲是谁   景飞鸢掐着手掌心,心里凉得直刮冷风。   她不想做皇后。   她也不想让她最最敬爱的爹娘,她最最可爱的鹤儿弟弟,因为皇权死于非命!   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了失去这三个至亲的痛,她绝对不要再一次经历那种痛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女!   前世没有至亲撑腰,被赵灵杰囚禁在后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种日子她真的过够了,虽然重生以后她拥有了药玉空间拥有了自保的本领,可若是她的夫君变成了天下之主,她就算手握药玉空间又能怎么样,凭她一己之力她根本无法与皇帝抗衡,她又得重新过回前世那种被囚禁的日子……   除非,她选择与囚禁她的皇帝夫君同归于尽,方能解脱……   “鸢儿?”   “鸢儿你怎么了?”   景飞鸢耳边传来姬无伤担忧的嗓音,她的肩被姬无伤握住,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对上姬无伤那双满溢着爱意的眼眸。   她苦涩地想——   不管她愿不愿意做皇后,不管她对未来有怎么样的担忧,她都不能自私地要求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放弃皇位。   这个人本来就是皇帝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他从小就比先皇聪明伶俐,他本来才应该是储君,是先皇无情将他丢到狼窝,害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害他与皇位失之交臂。   如今他好不容易等到了登基为帝的机会,没有谁能理直气壮要他放弃。   景飞鸢藏起心里的胡思乱想,若无其事地说,“我没事儿,我只是在想,郑知恩的师父,那个神秘人,他到底是谁,他会不会就在我们身边?”   说起神秘人,景飞鸢嗓音里带着些许不安,“王爷,若是我们身边有这样一个隐藏了身份的医毒双绝武功奇高的神秘人,那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防不胜防!”   姬无伤的脸色也同样凝重。   的确。   若郑知恩那个师父就在他们身边,整天跟他们笑呵呵的,实际上做着伤天害理的勾当,一个不慎就会遭那人夺去他们的性命,这种事儿的确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最可怕的敌人,往往不是明面上的强敌,而是隐藏于暗处的毒蛇,冷不丁窜出来咬人一口,致人于死地。   他们就算能保证自己不被那人所杀,可他们的亲人呢,会不会一个疏忽之下没能及时保护好,就让亲人遭了那人的毒手?   姬无伤拥紧景飞鸢的肩,继续往前走。   他低声说,“鸢儿,在我们没弄清楚这个神秘人的身份之前,我们不可以对国师府和国师夫人的事表现出任何的关心和异常,否则,我们和身边的亲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景飞鸢点头,“好。”   姬无伤又说,“还有郑知恩和国师夫人体内的毒,你不能立刻为他们解毒,否则必定会惊动那神秘人,惹来麻烦。”   景飞鸢再次点头,“好,我会装作束手无策的样子,整天翻医术假装忙碌。”   姬无伤想了想,又嘱咐她,“还有郑知恩和谭阿牛,他们一个是国师府后人,一个是国师夫人当年偷人所生,他们的身份都关系到当年的旧事,我们从今日起也不要对他们俩有过多关注,我们不能让神秘人发现,我们已经窥到了秘密。”   景飞鸢还是点头,“好,我知道了。”   姬无伤低声又说,“说起谭阿牛……之前我们怀疑,我那狗皇兄之所以对当年凭空出现的秦太后一见钟情,是因为他早就爱慕与秦太后长得一模一样的国师夫人,我们怀疑国师夫人当年瞒着国师偷人所生的儿子就是我那狗皇兄的亲生儿子——”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与国师夫人狼狈为奸的神秘人,我忽然不知道,谭阿牛到底是谁的儿子了。”   景飞鸢说,“不错,他有可能是先皇的儿子,也有可能,是那个神秘人的儿子,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是国师的儿子。”   姬无伤嗯了一声。   很快,两人来到分别的岔路口。   姬无伤为景飞鸢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眉心。   姬无伤低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留意一下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与谭阿牛长得相似之人……若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我们或许就能找到那个神秘人了。”   景飞鸢点头。   她刚要跟姬无伤告别离开,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蓦地攥紧姬无伤的袖子,“等等,郑知恩!”   姬无伤一愣,“什么?”   景飞鸢激动地望着姬无伤,“我们不知道那个神秘人长什么样,可是郑知恩作为神秘人的徒弟,他不是最清楚了么?谭阿牛是不是神秘人的儿子,长得像不像神秘人,我们一问郑知恩就一清二楚了!”   姬无伤也忽然笑了出来。   他低头又亲了下景飞鸢的眉心,夸赞道,“不愧是我蕙质兰心的鸢儿,心细如发,你说得不错,我这就随你回王府,我们去看看郑知恩与谭阿牛见面后是何反应!”   景飞鸢害羞地看了一眼周围,捂着眉心。   她低声笑道,“刚进宫,又要陪我回王府,你不去见小皇帝了?哪有你这样的摄政王,进宫以后不先去见皇帝,只顾着陪妻子去太后寝宫,如今妻子要离开,你又要跟着一起离开,你是不是太不把小皇帝放眼里了?你就不怕小皇帝跟你离心啊?”   姬无伤弹了弹她脑门,“没事儿,我有办法忽悠那小崽崽。”   姬无伤转头看向远远缀在身后的太监,招手让太监上前来。   太监跑上前,恭敬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姬无伤整理着袖子吩咐太监,“去告诉皇上,他的小堂弟已经治好了病不再呆傻,本王知道他一定抓心挠肺想见他可爱的小堂弟,本王这就出宫将他小堂弟拎来让他看看,你叫他乖乖等着本王。”   “是,王爷。”   太监恭敬行了一礼,转身飞快离开。   姬无伤打发了太监,勾了勾景飞鸢的鼻梁,“看,你夫君我还应付不了那小崽崽了?”   景飞鸢笑着挽住他胳膊,与他一同离开皇宫。   两人乘坐马车,很快回到王府。 第328章 他吃醋了,眼红了   “咦,王爷您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今儿皇上又给您放假了?”   姬无伤握着景飞鸢的手刚走到正院不远处,正吩咐奴仆干活儿的赵管家就笑眯眯迎上来。   姬无伤笑道,“本王送王妃回府,这京城说平静也平静,说乱也乱得紧,让她一个人在街上走动,若是遇到了歹人怎么办?”   赵管家失笑。   什么叫一个人在街上走动?   王妃出行,身边有四个侍卫陪同,这叫一个人?   算啦算啦,他一个老东西是理解不了年轻人之间的甜蜜腻乎劲儿的,反正主子感情好,他就高兴。   “赵叔,我家谭嬷嬷被安置在哪儿了?”   景飞鸢笑眯眯问赵管家。   赵管家连忙说,“回禀王妃,谭嬷嬷就住在正院的下人房,让她住得离您近一点,您使唤起来方便不是?”   说到这儿,赵管家又唠叨起来,“说起来,您身边也没个贴身丫鬟,这可不行啊王妃,谭嬷嬷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啊是不是?您应该再多挑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老奴把府里丫头叫来给您挑一挑?”   景飞鸢愣了愣,随即皱起了眉。   她知道做了王妃就应该多找一些人伺候,就算用不着那些丫鬟做什么,也得有那么些人在,出门能撑撑场面。   可是,她不想要。   前世被杜鹃背叛,她对贴身伺候的丫头有了抵触心理。   她从小养到大的丫头,受了她那么多恩惠,为了利益都能说背叛她就背叛她,何况是这半道上拉来凑数的人呢,她不信靠得住。   姬无伤看出了景飞鸢的抗拒。   他也想到了背主的杜鹃。   他握了握景飞鸢的肩,“我知道你如今无法再信任身边丫鬟,那就不让她们进你房里伺候,全都在外面待着做些琐事,你房里只让谭嬷嬷一人进去,好吗?”   景飞鸢想了想,只好点头应了。   她对赵管家说,“那辛苦赵叔过几日再带来让我挑吧,眼下不急。”   赵管家应了,景飞鸢与姬无伤跟赵管家告别,转身走进正院,很快来到谭嬷嬷的下人房。   刚沐浴更衣的谭嬷嬷正在窗边梳理头发,看到王爷王妃来,她赶紧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用银簪绾好,飞快出门相迎——   “王爷!小姐!”   “嬷嬷,我来看看您适不适应王府的环境。”   景飞鸢握住谭嬷嬷的手,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说,“您头发还湿着呢,快散下来晾晾,我和王爷又不是外人,没事儿。”   谭嬷嬷看着自顾自上手帮她拿掉发簪的景飞鸢,咧嘴笑了。   小姐真好。   跟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景飞鸢将谭嬷嬷头发散下来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嬷嬷,怎么没看见阿牛哥?”   谭嬷嬷说,“他啊,在乡下做惯了活儿,闲不住,这不,一听王爷说把府里的花草树木交给他,他进门就扛着锄头兴冲冲锄草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锄到哪儿了。”   景飞鸢故作惊讶,“他不是晕马车吗?方才瞧他走路双腿软得像面条,还得靠在您身上,这个样子怎么干活儿?”   谭嬷嬷无奈,“唉,那孩子就是憨厚,实诚,自己难受也不说,就怕偷了懒会让主子嫌弃,把他赶回乡下,所以拼命表现自己……”   景飞鸢说,“这可不行,身子累垮了怎么办?嬷嬷我们去找他,让他歇个三五天再干活儿。”   谭嬷嬷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小姐如此宽厚已经是我们的福分了,怎么能再劳累小姐和王爷去找他?我去找就行了!”   景飞鸢说,“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看看阿牛哥,您说他这会儿手软脚软的,会不会把王爷的花草都给锄断了几棵?”   谭嬷嬷被逗笑。   姬无伤也宠溺地望着景飞鸢,说,“就算他锄断了,本王也会看在王妃的面上不作计较,谁让他,是王妃的阿牛哥呢?”   谭嬷嬷看着小两口恩爱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领着小两口去找谭阿牛,景飞鸢跟在她后面,若无其事地问,“嬷嬷,您回来去见过郑知恩没有?您跟他母子分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可得好好培养感情才是。”   谭嬷嬷转头开心地望着景飞鸢,“我正准备擦干了头发就带阿牛去见他,他不是想看看跟他互换了身份的人长什么样吗,希望他看到阿牛这憨厚老实的样子后能彻底释怀。”   景飞鸢建议,“那不如现在就让人喊郑知恩过来,想必他这会儿也已经听说了他母亲回来的事,也很想见您呢,只是碍于不能闯入后院才无法来跟您这个母亲见面。”   谭嬷嬷听着“母亲”二字,心里要多甜有多甜。   她也想知道几天过去,她的儿子有没有接纳她这个母亲,愿不愿意跟她相认。   于是她冲景飞鸢点了头。   景飞鸢立刻让跟在身后的侍卫去叫人。   三人满园子寻找谭阿牛,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后院的小竹林里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竹林里发呆,听到脚步声,他蓦地回神,抬头望过来。   见是两位主子来了,他慌了,立刻站起身。   他局促地绞着手指,不安又羞愧地说,“我,我没有偷懒,我走遍了整个院子,想找点活儿干,可到处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我找了两遍都找不到可以干活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所以才坐在这里发呆……”   谭嬷嬷连忙上前安慰他,“没事,你瞎紧张什么呀,王爷王妃不会怪你,他们还说让你多歇几天再干活呢!”   谭阿牛小心翼翼地看向姬无伤景飞鸢,“王爷王妃真的不会赶我走吗?我怕我找不到活干,就要被赶出去……我,我好不容易才跟娘在一块儿了,我不想被赶走……”   见他那么不安,姬无伤开口回答他,“不会,你既然来了府里,只要你不犯错,本王和王妃便不会赶你走。”   谭阿牛这才如释重负,咧嘴害羞又满足地笑了起来。   谭嬷嬷看着他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不由温柔拍了拍他脑袋。   高高大大的他怕母亲手软,立刻弯下腰,好让母亲拍得更顺手些。   他们在这里母慈子孝,不远处,跟着侍卫一起走来的郑知恩看着这一幕,蓦地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倏然变冷下来。 第329章 醋意翻腾,阴阳怪气   他将一双小手背到身后,微抬下巴冷冰冰盯着谭嬷嬷。   呵!   说什么最最疼爱的是他这个亲儿子,看来他这个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嘛,跟他这个亲儿子还不如跟那养子亲近呢!   呵,瞅瞅,瞅瞅,那个谭什么牛都二十一岁了,都那么高大一个人了,竟然还伸手摸人家脑袋,呵,也不嫌尴尬,当人家是三岁小孩吗还需要摸摸头!   呵,他瞅那谭阿牛也不是多么爱干净的人,头发一缕一缕的都打结了,也不怕摸到一手的污渍和头油啊?   郑知恩咬着牙冷冰冰盯着谭嬷嬷看了好几眼,才盯着弯腰的谭阿牛继续看。   看了两眼,郑知恩冷笑着跟侍卫说,“你说他弯腰做什么?”   侍卫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比他娘高,他怕他娘举起手拍他脑袋太辛苦,怕他娘亲手拍软了,所以弯下腰来让他娘拍得顺手些?”   郑知恩嗤笑一声,“呵!可真是会装模作样啊,真是会做表面功夫!他娘又不是要举起手拍他一两个时辰,这么随意拍两下能累到个屁?无非是想让他娘觉得他懂事乖巧才这样耍弄心机,真是令人不齿!”   侍卫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怨念冲天的郑知恩。   这孩子疯了?   怎么见到个人就开始咬?   属疯狗的?   侍卫小声嘀咕,“话也不能这样说吧,人家亲生母子之间哪里需要耍心机?人家没准是真的孝顺呢!再说了,你觉得人家讨好母亲的小手段令人不齿,可在人家母亲眼中,这样的才是好儿子呢!你瞪我做什么?本来就是嘛,儿子乖乖巧巧亲近她孝顺她她不高兴,她难道要去喜欢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拿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   郑知恩脸色微变,又难看了三分。   他阴恻恻地盯着侍卫。   要不是他很确定这侍卫不知道他和谭嬷嬷之间的母子关系,他真要以为这侍卫是故意在讥讽他了!   毕竟,他对谭嬷嬷就是爱搭不理的,他就是臭茅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   两人在这里说话,竹林那边,姬无伤扭头看了过来。   姬无伤早就知道有人靠近。   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郑知恩过去。   这一扭头,他才发现,郑知恩的脸色难看得跟大雨滂沱前的阴暗天色一样。   他若有所思,重新看向谭嬷嬷,谭嬷嬷正在为谭阿牛拿去头发上的竹叶,画面极温馨,扭头再看郑知恩,姬无伤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忍住勾起了嘴角,轻轻撞了撞景飞鸢的胳膊,低声笑道,“瞧,有人吃醋了,在那里气得快要爆炸了。”   景飞鸢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   郑知恩矮矮小小身高不足三尺,可那背着手咬着牙脸色难看的样子,浑身的怨气足有十丈八!   景飞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郑知恩就回神撞上了她的视线。   发现这尊贵的夫妻俩在偷偷看他,取笑他,郑知恩不由得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尴尬得浑身都僵硬了。   他又气又恼!   可恶!   让人看了笑话了!   他才没有跟那没断奶的小娃娃一样吃醋生气争娘宠爱呢,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娘,他根本不需要娘!   郑知恩脸色扭曲了一下,瞪了一眼景飞鸢和姬无伤,转身就走。   呸!   什么娘,什么谭阿牛,他一个都不乐意见,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巴巴往上凑!   他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谭嬷嬷惊喜的呼唤——   “孩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刚来又要走啊?你等等,你先别走行不行?”   谭嬷嬷喊了一声,见郑知恩无动于衷继续走,她急了,立刻就拽着谭阿牛的胳膊去追郑知恩。   谭阿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懵懂地任由谭嬷嬷拽着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奇怪地盯着郑知恩的小孩子背影左右打量。   “孩子你等等!”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你之前不是特别想见阿牛吗,阿牛来了,你见见阿牛再走好不好?”   “孩子你等等——”   谭嬷嬷越追越着急,都顾不上看脚下的路了。   忽然!   她一个不小心,脚尖踢在了石子上,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   “娘!”   谭阿牛发现谭嬷嬷摔倒,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拽谭嬷嬷的胳膊和腰,“小心!”   前面自顾自冷漠走着的郑知恩,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脚步蓦地一顿。   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有些慌,立刻回头。   看见谭嬷嬷弓着身子险些摔倒在地,即便被谭阿牛拽住了也难掩狼狈姿态,他顿时又心疼,又恼怒。   他没好气地数落谭嬷嬷,“平地上走路怎么也能摔?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好好走路都不会吗?”   谭阿牛正笨拙地拍着谭嬷嬷的肩背压惊,听到郑知恩还这样说谭嬷嬷,他顿时不高兴了!   他扭头睁着那双大眼愤怒地瞪着郑知恩,吼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这样不近人情?我娘这么大年纪了一直在后面追你,怎么喊你你都不肯停下来,她急了差点摔了,你不仅不关心,还这样责怪她,你怎么能这样啊?你家大人呢,他们是怎么教你的?”   郑知恩讥讽地看着谭阿牛。   “我家大人?”   他慢吞吞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然后看向谭嬷嬷,“你说,我家大人在哪儿?”   谭嬷嬷刚要说话,郑知恩就抢在她前面冷笑道,“嗤,我家哪有什么大人啊,我从小就是个下贱的没人要的孤儿,我爹被砍脑壳死了,我娘在装好人装菩萨帮别人养儿子,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   郑知恩不再看谭嬷嬷,转头盯着谭阿牛再次阴阳怪气道,“你刚才问我,我家大人是怎么教我的?呵,我这种孤儿哪有人教?不像你,你有娘亲疼,有娘亲哄,你有娘教你做人的道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有娘亲给你爱的摸摸头,你多么了不起啊,所以你现在能站在这里瞪着一双牛眼睛指责我!”   谭阿牛无端被怼,又生气又憋屈。   他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阴阳怪气?   他又没招惹这小孩! 第330章 试探他,认识私生子吗?   “你——”   谭阿牛正要开口骂郑知恩,就被谭嬷嬷拽住了胳膊。   谭嬷嬷红着眼眶望着郑知恩,她被儿子的话弄得心都要碎了。   她心疼又自责地哽咽。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娘亲,我这辈子也无法赎清我的罪孽,可是……可是阿牛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当年也只是个跟你一样被牵连的无辜幼子,你不要迁怒他好不好?”   郑知恩听到这话,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   他盯着谭嬷嬷,表情愈发的讥讽,眼神愈发的冷漠。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喂,真是难得一见的母子情深呢!你说你,你老人家既然满心都是你家阿牛,你既然这样宠着他,爱着他,一门心思护着他,那你在我这儿充什么娘亲啊?”   谭嬷嬷急得要哭了,“孩子你误会娘了——”   郑知恩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嗤笑着打断她,“娘?什么娘?你是谁的娘?你不是他谭阿牛的娘亲吗?呵,我是没有娘的,我怎么配拥有你这么高尚的娘啊?”   他自嘲道,“我这人啊,生来就是贱命一条,我从小到大被人伤害是我活该,但是他谭阿牛被人伤害就不行,对吧?瞧瞧,我不过是阴阳怪气说他两句,你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护着他了,生怕他受伤害,你这个娘当得可真是称职啊,难怪你那蛇蝎心肠的主子当年要将儿子交给你养,她真是托付了个好人了!”   他满眼都是恶意地盯着谭嬷嬷,肆意说出最伤人的话,“你看你,人家都恶毒的害你儿子落到今日这样凄惨的境地了,可你还是这样死心塌地护着她儿子,你真是棒极了,观音菩萨都应该给你让位,你才是活菩萨啊!嗤,活该人家那样践踏你,你就是天生给她做奴才的命,她不欺负你欺负谁!”   “……”   谭嬷嬷没想到郑知恩会这样疾言厉色劈头盖脸讽刺她,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无措地站在那里含着泪望着郑知恩。   看着郑知恩冷漠讽刺的眼神,她觉得心如刀绞。   她难受的不是被儿子骂,儿子就算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应该受着,这是她欠了儿子的。   她难受的是,她儿子得多心寒多愤怒,才会用这种无所谓的表情说出这么过分这么伤人的话?   而让她最最难受的是,她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一脚踹开谭阿牛来哄亲儿子开心,她应该一心一意对亲儿子好,可是,她做不到那样狠心残酷的伤害践踏谭阿牛……   谭阿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孩子也是无辜的,她不能因为国师夫人作的孽就肆意伤害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一旁,谭阿牛整个人都懵了。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望望郑知恩,又望望红着眼眶哭泣的谭嬷嬷,心里被无边无际的慌乱所覆盖。   他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伸手抓住谭嬷嬷的袖子,无措地喊,“娘,娘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帮别人养孩子?你们在说什么啊?”   不等谭嬷嬷说话,他就跪下来紧紧抱着谭嬷嬷的腰,哭着说,“娘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儿子,你就是我娘,是我亲娘呜呜呜……”   谭嬷嬷低头看着说跪就跪在面前的谭阿牛,愈发心痛。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要让她陷入亲儿子和养子的两难之中?   这让她如何是好啊?   “呵……”   郑知恩看着这母慈子孝σw.zλ.的一幕,讥讽勾了勾嘴角,转身大步离开。   任凭谭嬷嬷在身后怎么呼喊,他也不停留。   景飞鸢和姬无伤旁观了一切,此刻,他们不由对视一眼。   这可真是……   国师夫人一人造孽,害苦了三个无辜的人。   谭嬷嬷夹在亲儿子养子之中,可怜。   可郑知恩和谭阿牛又何尝不可怜呢?   尤其是郑知恩……   唉,所以哪怕方才郑知恩这样口不择言地讽刺谭嬷嬷,景飞鸢这个最最敬爱谭嬷嬷的人也无法站出来指责郑知恩什么。   他们没有人经历过郑知恩从小受过的苦,他们没有人能高高在上的指责什么。   “嬷嬷,您别难过,我和王爷去看看郑知恩,这种情况下您不适合过去,您和阿牛哥过去只会愈发刺激他。”   景飞鸢握住谭嬷嬷的手抱了抱老人家,轻声说,“郑知恩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这是被您护着阿牛哥的画面刺激到了才如此口不择言,可是他为什么会被刺激到呢,他要是没把你这个母亲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受刺激?他受刺激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接纳你这个母亲了,这是好征兆啊对不对?你耐心多哄哄他,他一定能跟你相认的。”   谭嬷嬷泪眼朦胧地望着景飞鸢。   对……   对,小姐说得没错,她儿子这样骂她,是因为开始在乎她了才骂,儿子要是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只会与她形同陌路。   景飞鸢又说,“您和阿牛哥回去歇着,郑知恩就交给我和王爷。”   见谭嬷嬷含泪答应了,景飞鸢这才与姬无伤一同离开。   他们离开正院,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站在池塘边捏着石子一个个打水漂的郑知恩。   矮矮小小的孩子孤零零站在那里,浑身寂寥得像是死了一样,只有池塘的涟漪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景飞鸢和姬无伤沉默对视。   他们平日里挺嫌弃这个没脸没皮的郑知恩的,可是此时此刻,他们有些怜悯这个可怜的家伙。   两人静静站在那里看了会儿,等郑知恩手中的石头扔完了,才靠近他。   “你是扔的石头,还是扔的谭阿牛?”   景飞鸢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将这些石头当成了谭阿牛,想把他从你娘身边拿走,扔进湖水里让他咕嘟咕嘟沉底死掉?”   郑知恩扭头看了一眼景飞鸢,那双眼睛红红的。   他没有回答景飞鸢,自顾自坐在了池边的泥土上,好像很疲惫,疲惫得根本不在乎泥土弄脏衣裳。   景飞鸢在他旁边坐下来。   看了一眼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景飞鸢一半关心一半试探地问,“你之前不是兴冲冲想见谭阿牛吗,方才见到了,有什么想法?他跟你想象中,可有什么不同?”   郑知恩垂着头还是不想说话。   景飞鸢想知道谭阿牛到底是谁的私生子,自然不会任由郑知恩沉默,她非要逼着郑知恩开口不可。 第331章 求求你告诉我!他是谁   她啧了一声,故意笑着威胁郑知恩,“喂,你还想不想我给你治病了?想治病就跟我说话,不要让我无人搭理显得如此尴尬。”   郑知恩一听这威胁,气得当场跳起来了!   他红着眼眶气咻咻地瞪了一眼景飞鸢,委屈地大吼大叫,“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来威胁我!”   景飞鸢微笑脸,温柔地说,“你不难受我还懒得来这里跟你浪费时间呢,就是因为你难受,才需要跟人聊一聊倾诉一下啊,你自己憋在心里有什么用,又不是在酿酒,不会越沉淀越香,只会越发酵越悲伤难受——”   郑知恩抿紧嘴唇盯着景飞鸢。   撞入景飞鸢温柔包容的眼睛里,他忽然觉得满腔的委屈和愤怒有了倾泻的对象。   他重新坐下来,低着头,哽咽道,“你干嘛关心我,是不是看到我亲生母亲喜欢她仇人的儿子比喜欢我这个亲儿子还多,你觉得我很可怜?哼,同情我作甚,我想认你做义母你不是也不肯吗?你还不是一样嫌弃我,厌恶我……”   景飞鸢托腮侧眸看着郑知恩,她认真地说,“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一个二十一岁的人,要认我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做义母,你让我如何能不嫌弃?就譬如现在有个跟你母亲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家来跪下认你做爹,你能坦然接受?”   郑知恩哼了一声,“我能!有人上赶着认我做爹我干嘛不做?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认我做义父!你要是不信,你现在跪下喊我一声义父试试!我保准答应!”   他话音刚落,背脊就被人踹了一脚。   他回头,看到气场强大的姬无伤站在景飞鸢身后抱着胳膊冷冰冰盯着他,“谁义父?”   对上那双遍布着冰雪的眸子,他缩了缩脖子,瞬间怂了。   他乖乖改口说,“你你你,你是义父,是孩儿造次了!”   景飞鸢噗嗤笑出了声。   她回眸对姬无伤粲然一笑,转头重新看着郑知恩。   她问,“你现在心里还难受吗?要是没那么难受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郑知恩偷偷看了一眼冷面阎王姬无伤,心想,他想不好好说话也不行啊,身后有人随时会踹他的好吗!   他点头,别别扭扭地说,“能能能!你们一个怼我一个踹我,你们没一个没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器好好哄我,我敢矫情敢不好好说话吗?”   景飞鸢噗嗤笑出了声。   这没脸没皮的人啊,有时候挺叫人头痛无奈,有时候又挺叫人开怀的。   就连在外人面前高冷不苟言笑的姬无伤,都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景飞鸢思索了一下,问郑知恩,“你觉得谭阿牛,怎么样?”   郑知恩瘪嘴嫌弃道,“不怎么样!高高大大,一看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畏畏缩缩束手束脚,一看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再看他头发脏得一绺一绺的,哎哟喂,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不靠近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一股子臭味!哼,这种人也配待在王府?不是我说,把他往外一推,人家看了他怕是还以为你们王府是个乞丐窝呢!”   景飞鸢扶额无奈。   这对谭阿牛的怨念,真是极强烈了。   抓着人家每一个小缺点往死里抹黑,让谭阿牛听到了还不得哭死三回?   不过……   看郑知恩这样,谭阿牛的面相好像没有令他感觉到一丁点奇怪……   难道谭阿牛跟郑知恩那隐藏在暗处的师父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么?   景飞鸢试探道,“你就不觉得,他的长相有些似曾相识?”   郑知恩奇怪地看了一眼景飞鸢,“似曾相识?我又没见过他,怎么会似曾相识?”   他仔细想了想谭阿牛的长相,忽然说,“之前不觉得,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忽然觉得,他的眉眼有点熟悉,很像一个人……”   景飞鸢心中一跳!   难道谭阿牛还真的像那神秘人?   她怕自己方才刻意引导郑知恩的那句话会引起人怀疑,于是故意装糊涂,“你也觉得熟悉?我也觉得他的眉眼熟悉,他有点像谭嬷嬷是吧?不愧是谭嬷嬷养大的,明明不是亲生的还能往一块儿长,真是神奇!不过我们家王爷眼神不好,他愣是跟我争辩说谭阿牛和谭嬷嬷长得一点也不像,他还说我眼神不好,啧,你看你现在不是也觉得像嘛!”   “……”   景飞鸢这装糊涂扰乱视线的话一说出来,郑知恩就沉默了。   他用看瞎子的眼神怜悯地看着景飞鸢。   无语了,还说别人眼神不好,到底是谁眼神不好啊?   谭阿牛那高高大大眉目英俊的模样,怎么会跟长相秀气的谭嬷嬷一个样?   唉,可惜了,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   他又怜悯地看了一眼姬无伤。   唉,遇到个瞎子媳妇真是可怜啊,明明自己才是正确的, 还要被倒打一耙说自己眼神不好,真可怜!   怜悯完姬无伤,郑知恩才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谭嬷嬷,我觉得谭嬷嬷和谭阿牛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景飞鸢故作惊讶,“不是谭嬷嬷?那你是说谭阿牛长得像谁?”   她激动地等着郑知恩说谭阿牛像他当年那个黑心肝的师父,谁知道郑知恩得意地看了一眼她和姬无伤,微抬下巴特别嚣张地说,“他长得像我弟!”   “……”   景飞鸢和姬无伤懵逼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郑知恩会说出这么个人来。   弟弟?   谁是他弟弟?   郑知恩站起来,叉着腰用十丈八的气势得意说道,“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是吧?傻眼了是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一下吧,他是我亲弟弟,亲的,又乖巧又可爱又有本事!他就是——”   他故意停顿,用一种“你们求我啊求我”的眼神睨着姬无伤和景飞鸢。   姬无伤虽然极好奇他亲弟弟是谁,但是,身为王爷他怎么会求郑知恩?   他别过脸去,懒得搭理郑知恩。   景飞鸢就没姬无伤那么高冷了,她好奇心作祟,她心里跟那猫爪子挠一样,特别想知道郑知恩说的是谁。   她如郑知恩所愿,双手合十请求道,“拜托你了,请你快告诉我们,你弟弟他到底是谁?” 第332章 鸢儿说阿澜是国师后人   郑知恩如愿看到景飞鸢求他,特别得意。   之前换他低声下气求人,现在轮到这两人来求他了吧?   不过……   只有景飞鸢一个人求他,他还不够满意,他还想要姬无伤也低声下气求他。   郑知恩故意看着姬无伤,贱兮兮地问,“王爷你呢?你不想知道我弟弟是谁吗?要不然你也来求我一下?”   姬无伤上下打量了眼他,淡淡说道,“求你?你弟弟是谁关本王何事?值当本王来求你?”   郑知恩叉着腰特别得意。   “当然值得你来求我了!因为,我弟弟就是十四年前被国师送走的亲儿子,他就是你们安亲王府寻找了很多年的那个国师府后人!”   “……”   姬无伤正准备弯腰扶景飞鸢起来,忽然听到郑知恩这话,他吃惊地望着郑知恩!   什么?   他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郑知恩竟然知道那人藏在何处?   姬无伤吃惊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不奇怪。   郑知恩这些年在为他那狗皇兄效力,当年国师府被满门抄斩的事就有狗皇兄的手笔,也许他那狗皇兄一直都知道国师府后人的下落,只是故意藏起来不让他找到。   郑知恩作为狗皇兄的线人,知道一点国师府的秘密也不奇怪。   姬无伤淡定下来,继续扶景飞鸢起身,慢悠悠地对郑知恩说,“那又怎样?本王不是已经找到你这个国师府后人了么,能不能再找到那一个,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你弟弟的身份,本王也没那么好奇。”   郑知恩没想到姬无伤这么淡定,他都要气炸了!   啊啊啊他就只是想让姬无伤这个狗王爷求一求他,让他找回场子而已,怎么这么难!   气死了!   姬无伤越是不想求他,他还就越要跟这个狗王爷杠上了!   郑知恩哼了一声,“哟哟哟,你别那么淡定,我见不得!我告诉你,我弟弟的身份对你来说重要得很,因为我只是被国师府抛弃的孤儿,我根本没有学会国师府的秘术,你体内的诅咒我根本没办法为你解!但是我弟弟不一样,他学会了国师府秘术,当今之世,只有他可以为你解除诅咒!”   姬无伤和景飞鸢齐刷刷盯着郑知恩。   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危险。   他们异口同声,“你当真不会秘术?”   郑知恩被两人的冷漠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一步,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虚地说,“就,就是不会呀,我那天就是跟你们吹牛而已……”   他话音一转,“不过我没有耍你们啊,我虽然不会,但是我弟弟会!”   他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告诉你们,我弟弟最喜欢我这个兄长了,只要我让他帮王爷解除诅咒,他一定会听!所以你们不能动我,也不能伤我分毫,你们动了我,谭嬷嬷和我弟弟都会跟你们反目成仇的!”   瞅见姬无伤和景飞鸢越发冰冷的眼神,郑知恩有些怂了。   他扛不住姬无伤身上散发的气势,转身就撒丫子跑了。   一边跑,一边喊——   “你们想知道我弟弟的身份,那就来我院子里低声下气求我一回!”   “我也不要你们跪下来,就夫妻双双鞠个躬喊我一声郑大哥就行了!”   “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啊,我都给你们跪了那么多回了,让你们鞠个躬怎么啦?你们可不能恼羞成怒!”   “……”   景飞鸢和姬无伤冷着脸看着郑知恩撒丫子跑没影。   该死!   刚刚还觉得他挺可怜,现在再看,呵,他就是活该,他就是欠虐,让谭嬷嬷多虐他十回八回都挺好!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侧眸看向姬无伤。   “怎么办?你要跟他低头吗?”   不等姬无伤说话,景飞鸢又说,“我可以,只要能让你解除诅咒,我现在就可以去跟他鞠躬说软话,可是,你呢?我看他的目的似乎主要是想让你低头——”   姬无伤深深看了一眼郑知恩离开的方向,握紧景飞鸢的手指转身离开。   他不紧不慢地说,“他越是想让我求他,我就越不会求。”   他勾唇,“乖,咱们等一等,既然知道他已经与他弟弟相认了,那么他一定会跟他弟弟见面,我们盯着他观察几日再说。”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再吩咐人去找一找郑知恩都有哪些熟人,从中找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且其眉眼还跟谭阿牛有些相似,找到人应该不难。”   景飞鸢点头答应。   她能理解姬无伤的骄傲,这人做惯了人上人,如今明知道郑知恩是故意刁难他让他去低头,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这也能理解。   实在是找不到那个少年,再去跟郑知恩低头也不迟。   两人又低声说起了谭阿牛——   “看来,谭阿牛与郑知恩的师父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这就难以弄清楚他到底是谁的私生子了,”   “是啊,郑知恩只说谭阿牛像十四年前国师府送走的那孩子,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谭阿牛与十四年前那孩子都是国师夫人生的,这俩人有相似之处不奇怪。”   两人遗憾低语,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   一进门,两人就看到小鲸鱼跟景寻鹤在院子里踢球玩。   小鲸鱼见爹娘回来了,高兴得跟疯了一样,立刻蹦蹦跳跳跑过来,“啊!啊啊!”   “儿子——”   姬无伤笑着弯下腰,一把将径直跑向他的大儿子抱了起来。   抱着沉甸甸的小子,他总算是理解了鸢儿之前对这小子爱不释手的心情了,一回家就能看到孩子这么亲近地跑来拥抱自己,跟自己撒娇亲亲,这谁能抗拒得了?   他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又看向景寻鹤,“鹤儿,你不是带小鲸鱼去跟冯家人玩耍了么?怎么回来了?”   景寻鹤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道,“姐夫,我们根本就没见到冯家的人,冯老太爷如今跟孩子一样,冯大人一大清早去上值,他也要跟着走,还哭着嚷嚷要回家,冯家人拿他没办法,都陪着他回去了。”   姬无伤点头,“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向小鲸鱼,“那等明日,咱们带小鲸鱼去冯家陪老太爷也是一样的。”   小鲸鱼依赖地靠在爹爹怀里,闻言点了点头。   姬无伤又说,“爹爹现在要带你进宫去见堂兄,去换一身衣裳好不好?”   小鲸鱼迷茫地眨了眨眼。   心想,堂兄是谁啊?   忽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扮鬼脸欺负他的小孩子身影!   想到那个可恶的皇帝堂兄,他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啊!啊啊啊!”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他那一声声啊啊,充分表现了他对皇帝堂兄的抗拒。   姬无伤失笑,“这么不想见堂兄啊?没事,有爹爹在,堂兄欺负不了你的,爹爹会保护你!”   小鲸鱼噘嘴怀疑地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委屈巴巴看向景飞鸢。   “啊!”   “啊啊啊啊!”   他张着小嘴巴不停地发出声音,还比手画脚指着景寻鹤,又摇头摆手表示不是景寻鹤,又指着院子外面。   景飞鸢和姬无伤看了半天,忽然,景飞鸢看明白了。   她笑道,“你是在说阿澜小舅是吧?你想让阿澜小舅陪你一起去,让阿澜小舅保护你?”   比划累了的小鲸鱼用力点头。   景飞鸢扭头看向姬无伤,正要说话,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蓦地揪着姬无伤的袖子,激动地低声说,“阿澜!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他!他今年也是十四岁!” 第333章 小舅背上有莲花图案   姬无伤一愣,随即瞳孔蓦地紧缩。   燕离澜!   他们之前谁也没有将这个在他们身边的少年列入怀疑对象之中!   谁能想到这个每天都在他们面前晃悠的人会跟他们寻找这么多年的人有关系呢,谁能想到这少年会自投罗网?   所谓灯下黑,大约就是这样。   姬无伤弯腰将怀里的小鲸鱼放下来,拍了拍小鲸鱼的脑袋示意他去跟小舅玩耍。   如今这小子不再呆傻了,有些话便不能当着这小子的面说了。   看着小鲸鱼跑远,姬无伤侧眸跟景飞鸢低声说,“阿澜的确是十四岁,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很多很多,阿澜会是我们一直寻找的国师府后人吗?”   他想了想,又说,“阿澜是你救回来的,你之前为他包扎伤口,有没有用烈酒为他擦拭过身子?你有没有看见他后背是否有圣莲图案?”   景飞鸢摇头,“没有,我并没有瞧见过他背后有什么图案,若是见到了,我早就能确认他是国师府后人了。”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至于用烈酒擦拭身子……我之前好像是曾给他带过药酒,但是那时候他已经苏醒了,他是自己躲在房里擦的药酒,我并没有见到他后背有过什么。”   姬无伤有些遗憾。   他揉了揉景飞鸢的头发,笑道,“没事,我今晚找理由邀阿澜来喝杯酒,到时候看看他的反应。”   景飞鸢点头。   她遗憾自己没能帮上忙,不经意看向小鲸鱼。   看到小鲸鱼跟景寻鹤一起摘花,她一愣。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不久前,燕离澜和小鲸鱼还在她空间里养伤时,有一天她带着饭菜进空间,小鲸鱼吃着吃着饭,忽然跑到燕离澜身后,嘴里嘟嘟囔囔喊着——   花!   花花!   想到这画面,景飞鸢心中一跳!   难道,小鲸鱼曾经在燕离澜后背见过那朵花?   景飞鸢激动极了!   她立刻拎着裙边快步奔向小鲸鱼,蹲在小鲸鱼身边一把握住小鲸鱼的肩,“煜儿!你告诉娘,你阿澜小舅舅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鲸鱼正跟鹤儿小舅头对头地开心吸花蜜,吸得正开心,忽然被娘抱住,他懵逼了。   他眨巴着眼睛盯着娘看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娘问的是什么。   他歪着脑袋仔细回想。   阿澜小舅……   背上有什么东西……   阿澜小舅背上能有什么呀……   他想了又想,忽然,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   他家阿澜小舅趴在床上,难受地伸手到背后挠痒痒,小舅还让他去看看背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他跑过去趴着一看,小舅背上有一朵花!   一朵好漂亮好漂亮的花!   想到这儿,小鲸鱼立刻冲景飞鸢笑着挥了挥手里的花花,点头说,“啊啊!啊啊啊!”   景飞鸢看着挥舞花朵的儿子,激动的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花花!有花花!”   她抱紧小鲸鱼,追问,“是不是这个意思?你阿澜小舅背上有花花,是不是?”   小鲸鱼见娘亲跟自己心有灵犀,贼开心,用力点头,“啊!”   景飞鸢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得头晕目眩的激动,她转头看向姬无伤,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王爷——”   她喜极而泣,“小鲸鱼说阿澜背上有花花,阿澜他,真的是你要找的人!你有救了!”   姬无伤也被惊到了。   谁能想到,燕离澜竟然真的是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国师府后人呢?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让他都有些不敢信了。   他快步来到小鲸鱼面前,握着小鲸鱼另一条胳膊,激动问道,“鱼儿,你能确定阿澜小舅背上有花花是吗?”   小鲸鱼奇怪地看了一眼爹娘。   干啥呀?   怎么问了一遍又一遍的?   唔,背上有花花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吗?   那,他也想给自己身上弄一朵花花,嘿嘿!再给鹤儿小舅也弄一朵!   小鲸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冲爹娘点头确认。   姬无伤高兴地亲了一口小鲸鱼的脑门,“好儿子!”   抱了抱儿子,姬无伤还是有些不敢轻率确认燕离澜的身份。   他弹了弹小鲸鱼的脑门,“来,爹爹给你画几朵花,你来看看,阿澜小舅背后到底是哪一种花,好不好?”   小鲸鱼以为爹爹在跟他玩猜谜游戏,顿时高兴点头。   姬无伤抱着小鲸鱼快步走进书房。   景飞鸢也激动跟了上去。   景寻鹤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地瞅了瞅姐姐姐夫,也屁颠屁颠跟上去凑热闹。   书房里。   姬无伤大手一推就肆意推倒了书桌上的书籍,将小鲸鱼放在书桌上坐着,然后快速磨了墨,拿起一只毛笔蘸饱了墨水,在昂贵的宣纸上刷刷刷作画。   他看了一眼小鲸鱼,先画的是一朵小小的菊花。   小鲸鱼歪着头看,摇头表示不是这个。   姬无伤又重新画,画了一朵梅花。   小鲸鱼咬着手指头盯着梅花看了看,再次摇头。   姬无伤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笔一笔慢慢画下了他了解过的国师府的圣莲图案。   他还没画完,还剩一片花瓣没画上,小鲸鱼就用小手拍着宣纸,激动地嚷嚷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飞鸢激动地抱着小鲸鱼,笑着翻译——   “是它!就是它!就是它!”   “啊!”   小鲸鱼吧唧亲了娘亲一口,表示娘亲说得对。   姬无伤一眨不眨地看着开心的小鲸鱼,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他捏得很用力。   几乎,要将笔杆捏成两截。   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动,那是一种想让他喜极而泣的心情。   天意。   这,可真是天意。   他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伴随了他十几年让他苦不堪言的诅咒,终于找到了能破解之人,他终于能获得解脱,他终于要做回正常人了!   “鸢儿——”   姬无伤侧眸看着景飞鸢,他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情绪!   他大步走到景飞鸢身边,伸手用力将景飞鸢揽入怀中,低头动情地亲吻着景飞鸢的发丝。   一旁,景寻鹤仍旧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歪着脑袋往宣纸上张望,忽然看到姐夫这样,小少年一愣,下一刻便羞得红了脸颊! 第334章 承诺她,六宫无妃   他瞪了一眼不分场合不知分寸的姐夫,赶紧一把捞住小鲸鱼就往外跑。   哼!   当着小舅子和儿子的面还这样孟浪,什么清心寡欲的高冷王爷,呸,谁家高冷王爷跟他姐夫一样?   太不注意影响了!   姬无伤此刻根本无法顾及旁人。   他没有理会跑出去的小舅子和儿子,他的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环抱着景飞鸢,满心都是感激。   “鸢儿,又是你帮了我,又是你!”   “若不是你,我不会知道阿澜就是我一直寻找的国师府后人!”   “若不是你心地善良,阿澜当初已经重伤死在了悬崖底下,我就算找一辈子也再找不到这个帮我解除诅咒的人!”   “你不光救了小鲸鱼,燕离澜,你还救了我,你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   “我姬无伤……何其有幸,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你?”   “你改变了我的命运,你拯救了我的人生,鸢儿,你拯救了我你知道吗?”   他埋头在景飞鸢脖颈,眼眶一片湿润。   即将能获救的喜悦,和差一点就失去了燕离澜这个国师府后人的心有余悸,让他说不出来他此刻到底有多感激他的鸢儿。   他只知道,他姬无伤这辈子都不能辜负这个一次次搭救他的妻子。   这不光是他最最深爱的女人,这还是他的恩人。   他捧着景飞鸢的脸颊,温柔深情地望着她。   “鸢儿,我姬无伤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不论岁月如何流逝,不论我的人生境遇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你都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   他珍而重之地亲吻了一下景飞鸢的额头。   “鸢儿,此生你是我的唯一。”   景飞鸢环抱着他的腰,抬头望着他英俊的脸颊。   她也没有想到天意竟然是这样的。   燕离澜,那个善良的美少年,竟然就是姬无伤的解药。   可前世,燕离澜和小鲸鱼都很不幸的死在了悬崖底下……   也就是说,前世的姬无伤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解药,他直到死都仍旧在承受诅咒的折磨,是么?   难怪前世,他至死不曾娶妻……   景飞鸢又心疼前世的姬无伤,又感慨老天爷能给她机会重生。   老天爷不光让她拯救了自己,也让她拯救了少年英雄阿澜,以及姬无伤这个镇守边关让天下百姓能过安稳日子的大英雄。   她依偎在姬无伤怀中,听着姬无伤对她诉真情,对她示爱。   她心里潮潮的,又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此生唯一?   她真的会是姬无伤此生的唯一吗?   这个男人若是做了皇帝,还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爱她,永远不变心吗?   姬无伤察觉到景飞鸢的沉默,亲吻着她的发丝低声说,“怎么了?”   景飞鸢依恋地靠在他肩窝,沉默几息,才缓缓说,“王爷,若有朝一日,你君临天下,你真的能保证六宫无妃,只我一人吗?”   姬无伤轻笑。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能保证。”   景飞鸢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保证?我虽然是商户女,却也知道,坐在那皇位上的人要面临太多的诱惑,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缓缓说,“你若是做了皇帝,会有后宫三千佳丽任你选择,会有无数女子绞尽脑汁想爬上你的龙榻,面对那一张张娇美的脸,面对那一颗颗如同飞硪扑火般炙热的心,又有几个男人能不动摇?”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再说起做皇帝的身不由己,我听戏文里说,做了皇帝就要稳固各方势力,会有无数大臣想将女儿送进宫里,你要想坐稳皇位,笼络朝臣,又怎么能永远不纳朝臣的女儿为妃?”   姬无伤惊讶地望着景飞鸢。   他没想到,他的枕边人竟然在琢磨这些事。   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话,证明这些事藏在他家鸢儿心中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家鸢儿早就在为他们的未来担忧了。   想到这儿,姬无伤忽然有些自责。   他抱歉道,“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担忧,我竟不知道你的心里藏着这么多忧患和委屈——”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是我忽略了你的不安和彷徨,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对不起。”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又往下说。   “虽然你考虑的那些事都有你的道理,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不值得你烦恼,不值得你忧愁。”   “我对女色,从来就没有什么渴求,我只喜欢你,活了二十八年只有这么一个你,以前我不曾放浪过,以后也不会,我能保证我一生只有你。”   “你说我若是做了皇帝,身边会有三千佳丽等我宠幸,会有无数人热情扑向我,可以前我身边的女子少了吗?”   “我是大权在握的王爷,打从我少年时期起,就一直有许多女子爱慕我,飞蛾扑火一般向我献身,可我这么多年都没放纵过不是么?”   “或许你又会说,我以前不爱女色是因为我体内有诅咒,可是鸢儿,我体内的诅咒每个月只会发作一回,它并不会妨碍我一时兴起宠幸女子,我若是想要姑娘,趁着不发病那些日子去找她们,在发病之时将她们打发了,这样不就行了么?”   “所以,诅咒从来就不是主导我不找姑娘的缘由,我不想找姑娘,就只是因为我不想,我不爱,我不要。”   “我姬无伤,活了二十八年,只想要你。”   “这一辈子,我都只想要你。”   姬无伤抚摸着景飞鸢的脸颊,温柔凝视她的眼睛,“信我,好不好?”   景飞鸢望进他那双深情的眼眸里。   男人直剖内心的表白和示爱,让她无比欢喜。   她踮起脚尖抱紧姬无伤,“好,我信你。”   姬无伤这才安心。   他抱紧他的小妻子,又说,“至于我会不会为了笼络朝臣就娶他们的女儿,你也大可放心,我不会,我跟那些没有自己势力的懦弱皇帝不一样,我有自己的实力和势力,我不需要为国献身,我不需要委屈自己宠幸那些不爱的人。那些朝臣,没有人能威胁我,我做摄政王都没有人能威胁我,何况是我有朝一日做了皇帝?”   他低头温柔说道,“你啊,就只要信我,信我,一直信我就好,你要相信,你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我也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这样就行了。”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   虽然心里仍然有说不清楚的隐忧,可是,她比前两日安宁了许多。   她紧紧抱着她的夫君。   两人这样彼此拥抱了许久,景飞鸢才从他怀中直起身来。   景飞鸢笑道,“有你哄着,我现在已经好受多了,我们去找阿澜吧,既然他能为你解除诅咒,那么,我们也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上一回了。” 第335章 闪亮登场!惊呆他们   姬无伤刮了刮她精致的鼻梁,“真的好受多了还是假的强颜欢笑?”   景飞鸢握紧他手指,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英俊的模样,“真的好受多了,你都这样跟我保证了,我要是还矫情,那不是辜负σw.zλ.了你这番真情真意吗?”   姬无伤笑着又抱了抱她。   姬无伤在她耳边说,“鸢儿,你是我的爱人,是我要携手走完一生的人,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你心里慌了,乱了,不安了,立刻来找我,将你的不安,全都告诉我,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作为你的夫君,我永远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永远都会毫不犹豫放下手头上的事来哄你,直到哄好你,我才会再去忙其他。”   景飞鸢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不管这个男人十年二十年以后还能不能做到此刻所言,可至少这会儿,她听着是开心的,甜蜜的。   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滋味,真的让人无比快乐。   她恃宠生娇,轻轻挠着姬无伤的心口故意问道,“真的呀?不管你在做什么,你都会放下手头上的事,先来哄我?”   姬无伤点头,“是。”   景飞鸢笑吟吟望着他,“一次两次能哄我,次数多了不会嫌我烦,不会嫌我不懂事吗?”   姬无伤摇头说,“我不会让你口中所谓‘次数多了’这样的假设存在,你来找我的次数多,说明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是我让你彷徨心乱了,可今日发现了你的不安,我今后便会愈发努力给你安全感,让你能相信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再也不担忧。”   景飞鸢凝望着姬无伤一片坦诚的模样,和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睛。   她的心,倏然而动。   怦怦直跳。   一段好的姻缘,能让人时时刻刻感到幸福,时时刻刻感到安心,原来是真的。   她爱她的夫君。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   她踮起脚尖深情地吻了姬无伤,然后将额头贴着他下巴,笑着说,“快去找阿澜,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解除你的诅咒……”   她看了一眼姬无伤,红着脸颊看着别处,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然后跟你圆房,做真正的夫妻了。”   姬无伤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   然而……   脑子里和心里燃烧得有多烈,底下的一潭死水就让他有多懊恼和无奈。   是得去找燕离澜了。   他也想,今晚就跟鸢儿圆房。   他也想跟鸢儿真真正正在一起,婚姻给不了他安全感,只有拥有了鸢儿,他才会有安全感。   “走,去找阿澜。”   姬无伤笑着牵了景飞鸢的手,两人一同走出去。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小鲸鱼和景寻鹤的身影,这甥舅俩也不知道偷偷跑到哪儿玩去了。   大约是小鲸鱼不想跟爹爹一起进宫找坏坏的堂兄,所以趁着爹娘不在,偷偷拉着小舅跑了吧,去躲起来了。   姬无伤环视一圈院子没有找到人,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与景飞鸢离开。   等他们走了,顶着草叶躲在院子后面草丛里一动不动的小鲸鱼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方才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可难受死他啦。   他拍着自己的小胸膛,笑嘻嘻靠在小舅身上。   耶!   太棒了!   爹爹走啦!   爹爹不会带他进皇宫见那个总是欺负他的坏堂兄啦!   他才不想见坏堂兄呢,他只想跟小舅一起折腾花花草草,尽情撒欢快乐!   ……   南院。   姬无伤和景飞鸢来到南院时,景飞鸢看到了一个把守得严密的院子。   她指着那院子问,“那里住的是谁?”   姬无伤一拍脑门,“我都把他们忘了。是安远县郑家的人。”   景飞鸢一听郑家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带着小鲸鱼逃走的奶娘,就是在安远县的郑员外家做小妾。   这一家子人,说坏人算不上,他们虽然没有善待小鲸鱼,但是也并没有故意苛待,他们只是将这个不明来历的野孩子交给了下人照顾,当这个野孩子不存在而已。   可要说他们是好人,也算不上,真正的好人是不会让一个奶娃娃忍饥挨饿钻狗洞跑到隔壁燕家讨饭吃的。   这一家人就是世上最普通也最常见的那种人,不做坏事,也不做损伤自己利益的事。   他们会千里迢迢送小鲸鱼和奶娘来京城找王爷,也会在皇权逼迫下选择屈服于皇帝,跟皇帝一起欺骗姬无伤……   他们有错,却又只是被皇帝逼迫的可怜人,身不由己。   啧,也难怪姬无伤只是将他们看守起来,暂时还没有动他们。   “先去见阿澜吧。”   景飞鸢收回复杂的视线,与姬无伤一同走向燕离澜居住的院落。   来到院外,两人对视一眼——   也不知道郑知恩这会儿有没有在阿澜这个亲弟弟屋里?   不如,偷偷开门进去,吓死郑知恩这可恶的家伙?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恶作剧的乐趣,于是轻轻推开院门,蹑手蹑脚走进院子里。   他们一步一步,极小心地靠近房间。   姬无伤见景飞鸢没练过武,走路有一点轻微的声音,还一把将景飞鸢打横抱起,低头亲了一口景飞鸢的额头,悄然无声靠近房间。   两人终于上了台阶,来到房间门口。   姬无伤侧耳倾听,发现里面的确有谈话声。   而且,很明显的,那是郑知恩的声音。   极其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阿澜我告诉你,这一次我铁定要他姬无伤来给我伏小做低,喊我一声郑大哥!呵,王爷又怎么样,王爷比寻常人更惜命,更怕死,他只要想解除体内诅咒,就得来求我!”   屋子里响起燕离澜的嗓音。   “可是哥哥,我不为他解除诅咒,鸢儿姐姐就不能为你治病了呀,你不想早一点恢复正常人的身高吗?”   郑知恩哼了一声。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小矮子了,还差三五天吗?我就要跟姬无伤赌这一口气!只要能争口气,再等三五个月也无妨!”   景飞鸢和姬无伤对视一眼。   呵。   这小矮子还真打算跟他们争一口气争到底呢?   气性是不是太大了?   不过可惜,这小矮子怕是要失望了。   景飞鸢笑着指了指门,姬无伤心领神会,他瞬间转手将景飞鸢稳稳旋转放在地上,然后潇洒抬腿一下子踹开了门。   门轰然打开!   犹如神仙眷侣一般含笑立在门外阳光里的小两口,跟门里面那笑眯眯说悄悄话的兄弟俩,八目相对—— 第336章 狮子大开口!气死他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固了。   郑知恩懵逼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夫妻俩,脑子里木木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两口子怎么会跑来这儿?   是不是发现了阿澜是国师府后人?   一定是的吧,不然姬无伤怎么会一声不吭就踹门做这么不礼貌的事呢,一定是故意踹给他看的……   可是……   可是这两人怎么会猜到阿澜就是国师府后人呢?   阿澜在这两人身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暴露身份,怎么今天突然就暴露了?总不能是他暴露了阿澜吧?   他好像也没有多说什么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相比起郑知恩的茫然和抓狂,燕离澜倒是挺淡定。   因为早在他决定为了哥哥妥协帮姬无伤解除诅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姬无伤的准备。   他默默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知道的鸢儿姐姐和狗王爷,又扭头小心翼翼去看他哥哥的表情,内心深处极其怜悯他哥哥——   这刚刚还在放大话,说一定能让姬无伤来低头服软,结果,瞬间反转被打脸。   哥哥真可怜。   哥哥这会儿内心一定崩溃得都想哭了吧?   唉。   心疼哥哥。   而门外,姬无伤和景飞鸢亲眼看到郑知恩的表情从张扬得意变得麻木呆滞,夫妻俩没忍住,同时笑出了声。   “郑知恩,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景飞鸢冲郑知恩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你没想到我们会来吧?还大言不惭,想让王爷对你伏小做低,啧,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不会跟你服软,你就憋着一口气默默回你被窝里偷摸着哭吧——”   燕离澜差一点被鸢儿姐姐逗笑。   他努力忍住笑,看了一眼脸色僵硬的哥哥,愈发同情这个上一刻威风下一刻就被嘲讽的哥哥。   他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努力善解人意地安慰,“哥,事已至此,我们……坚强一点面对吧。”   安慰完哥哥,燕离澜又站起身朝姬无伤和景飞鸢拱手行礼。   他直言不讳,“王爷,鸢儿姐姐,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只要你们能为我哥哥治病,我可以为王爷解除诅咒。”   话音刚落,郑知恩就气咻咻站起来拽着他袖子说,“不行!”   郑知恩如意算盘落空,还被姬无伤看了笑话,他满脸羞愤,哪里肯就这么轻易让姬无伤如愿?   他憋屈地指着姬无伤,咬牙切齿道,“我就纳闷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阿澜的身份的?”   姬无伤勾唇,侧眸示意景飞鸢说。   景飞鸢笑道,“是小鲸鱼告诉我们的。”   她看向燕离澜,“之前阿澜你受伤,我给了你一瓶药酒擦拭伤口,大概是那一次让小鲸鱼看到了你背脊的圣莲图案,他便记在了心里。不过小鲸鱼这段时间一直痴傻,我们自然不知此事,如今小鲸鱼痊愈,我们一问,他就说了,阿澜小舅背上有花花。”   燕离澜一愣,随即失笑。   原来竟是这样。   那小崽崽出卖了他。   郑知恩听到后,心里好受了一点。   只要不是他犯蠢,暴露了弟弟的身份,他就没那么憋屈不甘心。   他哼了一声,“算你们运气好,让你们知道了阿澜的身份……”   然后他话音一转,“可就算你们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你们不跟我服软,我是不会让阿澜出手的!”   姬无伤淡淡睨着他,“你只是身高三四岁,并不是智商只有三四岁,能不能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别这么别扭?”   郑知恩气得脸都绿了!   他嚷嚷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我别扭!这段时间我给你们磕了多少次头焊了多少次爹娘你们心里没数是吗?既然如今我们掌握的底牌是对等的,我们要互相帮助,那我凭什么不能先找回一点场子?”   他指着姬无伤,“你是王爷,你清高你尊贵,我知道,我也没让你给我磕头还回来啊,我只是让你给我低个头服个软而已,这是什么过分的事吗?”   姬无伤冷嗤,“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你下跪,可是本王逼的你?可是鸢儿逼的你?我们从不曾欺辱逼迫过你,你自己要下跪你自己弄丢了尊严凭什么要强迫我们给你服软让你找补回来?”   不等郑知恩说话,姬无伤又说,“你只是下跪丢了尊严,便要本王对你服软,那你当初若是为了演苦肉计给本王看于是自己捅了自己几刀子,如今是不是也要本王往心口捅上两刀来让你找回场子?”   他掸了掸袖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燕离澜偷偷看了一眼狗王爷,又偷偷看哥哥。   虽然他不喜欢狗王爷……   但是,他觉得,狗王爷说得对。   让哥哥低声下气来王府装儿子的,是已经死掉的先皇呀,关狗王爷什么事?   后来下跪的事也是哥哥自己为了讨好狗王爷才下跪的呀,狗王爷从来没有欺辱过哥哥,好像是没有必要对哥哥伏小做低哈……   他小心翼翼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哥哥,要不然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郑知恩恶狠狠咬着牙瞪着姬无伤。   满嘴的屁道理!   他不听!   反正他给姬无伤当了这么久的儿子,又下跪这么多次,他就是想找回一点场子,谁劝都没用!   燕离澜见劝不动哥哥,头痛地扶了扶额。   他又转头小心看向姬无伤,劝道,“王爷,解除诅咒才是大事,你要不然给我哥低个头,喊一声郑大哥?”   姬无伤嗤笑。   他可以豁达大度,但是不代表他能让人肆意骑在头上拉屎。   他瞥了眼郑知恩,对燕离澜温和说道,“燕公子,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脑子不太好,脾气还大,不如本王带你去见你另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你那个哥哥好相处多了,不矫情,没有这么多臭脾气,而且他也正需要你这样可爱的弟弟哄一哄呢。”   “……”   燕离澜眨巴着眼睛默默望着姬无伤。   狗王爷。   净出阴招。   这是要气死他旁边的哥哥吗?   郑知恩的确要被气疯了!   他一巴掌拍碎了桌子,正要指着姬无伤大骂,谁料姬无伤身边的景飞鸢抢先说,“这桌子是楠木的,市面上二十两银子,而它在王府,它的身份水涨船高,便要价值三十两银子,又因为你是故意砸坏的,你便要赔我五十两。”   景飞鸢伸出手掌,“这五十两银子是你掏?还是我去找你娘谭嬷嬷帮你掏?”   “……”   郑知恩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瞪着景飞鸢。   他都要气得冲上天了,还来跟他算账要赔偿?   而且还这么黑心狮子大开口?   呸,不要脸,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景飞鸢见郑知恩气得直喘粗气,忍着笑,说,“好了好了,我叫你一声郑大哥,这事儿就过去了,行吗?我来为你治病,让阿澜现在就为王爷解除诅咒。”   郑知恩气咻咻道,“你年纪比我小,你跟我之间又有个谭嬷嬷的关系,你都管谭阿牛叫阿牛哥了,本来也应该叫我郑大哥!所以你叫了不算,得王爷亲自叫!”   “……”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懒得跟郑知恩这头倔驴说话。   她转头看向燕离澜,温柔说,“阿澜,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你的郑知恩哥哥,对吧?他这会儿在气头上,死要面子不肯借坡下驴,你难道就真的要任由他为了赌一口气不治病吗?要我说啊,你就做个霸道护哥哥的好弟弟,别听他的,你来替王爷解除诅咒,我来替你哥哥治病,我们一起动手,好不好?”   燕离澜怎么能拒绝他的救命恩人姐姐呢?   再说了,他也的确不想让哥哥跟狗王爷就这么僵持下去。   他立马答应。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我现在为王爷解除诅咒,姐姐你为我哥哥把脉,治病。”   他看向姬无伤,“王爷,请你跟我进里间,解除诅咒需要脱掉衣裳。”   姬无伤拱手相谢,“姬无伤多谢燕公子慷慨相助。”   他侧眸温柔看了一眼景飞鸢这个贤内助,笑着迈步越过郑知恩身边,跟着燕离澜往屋里走。   郑知恩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这几个人完全越过了他,径直做出了决定!   太过分了!   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气得直跳脚!   “阿澜!”   “阿澜你给我回来!”   “回来!”   “谁准你给他解除诅咒了,你回来!我不答应!”   任凭郑知恩在后面如何跳脚叫嚷,燕离澜都心虚地低着头假装听不见,自顾自带着姬无伤进房里。   郑知恩气得要命。   他想冲上去拽姬无伤和燕离澜,被眼疾手快的景飞鸢拽住了小胳膊。   “放开我!”   他瞪了一眼景飞鸢,想用力甩掉景飞鸢的胳膊。   景飞鸢抢先笑着威胁他,“别甩啊!我没武功的,你要是一不小心把我甩飞了,害我撞在墙上受伤了,谭嬷嬷会哭死的。”   郑知恩刚要用力的手,就这样僵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阴险卑鄙不要脸”的景飞鸢看了好几眼,然后扭曲着一张脸,慢慢卸去了力道。 第337章 王爷吐血昏迷   “松手!”   在郑知恩再一次喊松手以后,景飞鸢见里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便笑着将手松开,“好,松了——”   景飞鸢弯下腰,笑眯眯看着气得要哭的郑知恩。   “好了,事已至此,你就接受来自你霸道弟弟的爱吧,别挣扎了,你看他明明那么讨厌王爷,可为了给你这个哥哥治病他硬是逼迫自己放下了对王爷的成见,这份心意你不感动啊?他这样牺牲,为你付出,你就忍心让他一番心意白费?你弟弟才十四岁呢,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儿,你就不想早一点恢复健康做一个高大威猛的哥哥,保护他,照顾他吗?”   景飞鸢伸出自己的手掌,邀请道,“来,坐下,我为你把脉。”   郑知恩低着头兀自委屈难受着。   娘亲欺负他。   抢了他身份的谭阿牛欺负他。   姬无伤也欺负他。   谁都来欺负他。   可是……   阿澜没有欺负他。   他的弟弟阿澜,特别喜欢他。   要不是为了帮他这个累赘,弟弟一定可以痛痛快快冷眼旁观姬无伤这个情敌受煎熬。   是他拖累了弟弟。   他不能再浪费弟弟的一番心意。   郑知恩握紧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着景飞鸢。   “辛苦王妃了。”   景飞鸢含笑看着这个终于妥协的小矮子。   心想,这人只是幼年时经历了那么多凄惨的事,导致他气性大,脾气古怪别扭,其实人还是没那么讨厌的。   景飞鸢跟郑知恩绕过桌子碎块来到小几旁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给他。   “来,先喝杯茶冷静冷静,你如今心情波动太大,脉象不准。”   郑知恩噘着嘴默默将茶接过,一口一口喝着。   在他平静心绪的时候,景飞鸢托腮望着紧闭的房门,内心既期待,又忐忑。   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阿澜这么小的年纪,不知他能不能成功为王爷解除诅咒……   求老天保佑,但愿阿澜能不负她和王爷所望。   片刻后,郑知恩的心情平静下来,可以把脉了。   景飞鸢将手指搭在郑知恩手腕上,正要闭眼呼叫小玉,忽然,屋子里传出燕离澜的惊呼声——   “王爷!”   景飞鸢心中一跳,蓦地抬起头!   下一刻,她看到一口喷薄的鲜血喷洒在了雪白的窗户纸上!   窗户纸瞬间被染红,这一幕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   她脸色苍白,立刻将手从郑知恩手腕上收回,站起身快步奔向里间。   来到门口,她用力去推门。   可门被里面闩上了,纹丝不动。   她急得用肩膀去撞门,拼命拍着门大声喊——   “王爷!”   “阿澜!”   “开门!”   “快把门打开!”   “开门!开门啊!”   景飞鸢撞了好几下门,门纹丝不动,这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郑知恩的声音。   “你让开,我来踹门。”   景飞鸢不敢耽搁,立刻站稳身子往旁边退让。   等门露出来以后,郑知恩抬起他那小短腿,用力一脚踢向门!   有内力加持,那道阻隔了景飞鸢的门瞬间被踢飞。   门板倒地,露出了站在窗边的姬无伤和燕离澜。   姬无伤正裸着上半身,闭着眼睛不省人事地靠在燕离澜身上,燕离澜双手扶着姬无伤,心急如焚,转头看向门口。   “姐姐,王爷体内的诅咒反噬了他!”   “怎么会这样?”   景飞鸢大惊,她飞快迈进门来到姬无伤身边,颤抖着手,去触姬无伤的鼻息。   察觉到姬无伤还有气,景飞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用手背贴了贴姬无伤的脸颊。   冰冷的。   她心疼得要命。   “阿澜,快将他扶到床上躺着,我得为他把脉施针——”   “好的姐姐。”   燕离澜也被吓坏了,他赶紧将姬无伤扛起来快步走向床榻,将人放下来。   景飞鸢在床沿坐下,稳了稳心神,转头对燕离澜和郑知恩说,“你们先退到外面去,我需要安静,不能有旁人打扰。”   “好。”   燕离澜点点头,赶紧拉着郑知恩一起出去了,生怕耽误了姐姐抢救王爷的时间。   两人跨出门槛,跟两只小鸡崽一样紧挨着蹲在门外。   郑知恩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撞了撞燕离澜的胳膊,低声说,“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能解除诅咒吗?”   燕离澜抿紧嘴唇,惊魂未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看了一眼窗户纸上那殷红的血迹,抓着头发自责地说,“我明明是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在为王爷解除诅咒,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吐血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郑知恩见弟弟这么自责懊恼,有些心疼,温柔安抚道,“没事没事,第一次帮人家解除诅咒,有一点失误是在所难免的,往后多试几次就好了,反正姬无伤还活着,你等他养好了身子再试几次就行。”   燕离澜红着眼眶望着郑知恩,抓着头发自责地说,“可是他吐血了啊!他晕过去了!如今还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有事呢!我……我真的没想害他变成这样的!”   郑知恩拍着弟弟的肩膀,故意活跃气氛,“别自责啦,一个大男人,吐几口血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就行了是吧?他吐那几口血,你就当是为我出气了!”   燕离澜埋着头,不想搭理哥哥。   他要真的是故意伤害姬无伤的,那是可以当给哥哥出气,可是他没有啊,他明明在很认真地给姬无伤解除诅咒,突然把人伤成这样,发生这种意外他真的无法面对。   呜,也不知道姬无伤情况到底怎样……   会不会死?   姬无伤要是死了,姐姐会不会认为他是故意害死姬无伤的?   ……   里间。   景飞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手指贴着姬无伤的心口,迅速呼唤小玉。   “小玉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好的主人。”   小玉立刻应声,为姬无伤检查身体。   景飞鸢低头凝视着姬无伤苍白的脸,揪着一颗心等着小玉的检查结果,度日如年。   她用另一只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姬无伤嘴角的血迹。   看着毫无反应的姬无伤,她眼眶微红。   好好的,怎么会遭诅咒反噬呢? 第338章 被斩首的国师!他还活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阿澜技术不精,压制不了诅咒吗?   她并没有怀疑阿澜是故意的,她知道阿澜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要么就不会答应帮忙,既然答应了要帮姬无伤,就不会转过头下黑手。   所以她相信,姬无伤被诅咒反噬绝对不是阿澜故意伤害。   这个意外,要么是阿澜技术不精高估了他自己的能力,要么是……   要么就是别人暗中动了手……   想到“别人”——   景飞鸢瞳孔微缩。   会不会是那个神秘人?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有没有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阿澜帮姬无伤解除诅咒却让姬无伤遭反噬,这件事有没有可能跟那个神秘人有关系?   景飞鸢正在设想神秘人跟这件事的关联时,小玉出声了——   “主人,我为姬无伤检查过了,他的五脏六腑严重受损,比当初燕离澜还要严重两分!要是主人没有我这个宝贝的话,以当今之世普通的医术,他恐怕要在床上躺个半年才能养好,而且后半辈子只能做个不能肆意动武的废人。”   景飞鸢听得心惊肉跳。   方才看到姬无伤喷溅的那口血她就已经猜到姬无伤伤得很严重,可是她没想到,姬无伤竟然重伤至此!   幸好!   她有小玉这个逆天仙宝!   小玉的声音还在继续——   “主人,姬无伤的伤对我而言非常好治,我稍后就为他凝聚药丸子,我现在感到奇怪的是,姬无伤以前不是能镇压诅咒的么,就算每个月要发病一次,他也没有被诅咒伤成这个样子啊,而方才他又有燕离澜这个精通咒术的国师后人在他身边为他解除诅咒,按理说有他自己和燕离澜的双重压制,这诅咒不应该反噬得如此厉害的——”   景飞鸢听到小玉这话,愈发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   她在心中跟小玉说,“所以我猜,必定有人从中作梗,你以为呢?”   小玉问,“主人以为是谁?”   景飞鸢垂眸,“除了那个武功高强又精通毒术害苦了郑知恩的神秘人,恐怕再没有其他人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无声说,“只是,目前我还猜测不到那神秘人隐藏在我们的身份到底是谁,我更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害了姬无伤。”   小玉也一头雾水。   它嘀咕道,“如果那神秘人害姬无伤的手段是用毒的话,我这个逆天仙宝一定能感觉到,他再厉害也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的,所以,他一定不是用毒来伤害的姬无伤……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姬无伤动手,还让我至今摸不着头脑的……”   景飞鸢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接过话头,“是诅咒!”   她紧紧揪着心口,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有没有可能,那个神秘人不仅精通毒术,他还精通咒术?方才阿澜在这儿用咒术为姬无伤解除诅咒,那神秘人会不会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用咒术从中作梗?有没有可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声问小玉,“有没有可能,那个神秘人,就是当年给姬无伤下诅咒的当事人?那诅咒是他种下的,所以,他不需要近姬无伤的身也能隔空操作?”   小玉愣了愣,忽然觉得主人的猜想很有道理。   它说,“如果那个人是用咒术伤害的姬无伤,那就说得通了,他只有使用我搞不懂的咒术,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姬无伤我却毫无察觉……”   说完,小玉又问,“那主人的意思是,那个神秘人,就是——”   景飞鸢嗯了一声。   如果她的猜测成立的话,那么,那个神秘人就是当年的国师大人。   那个本该被斩首的国师,不知用什么手段逃过了十四年前那一场劫难,他活下来了。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可是,未必没有可能。   既然国师夫人都能逃过十四年前那场劫难,隔了两年之后摇身一变以秦家二小姐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京城,那国师又为什么不能活下来呢?   如果神秘人是国师的话,那么,神秘人能研制出让郑知恩停止发育让秦太后永葆青春的毒药,就不奇怪了。   毕竟传闻中那位国师大人精通天文地理,精通咒术。   而据她所知,咒术其实跟医术有一丝丝相似之处,咒术能害人,也能治病,只是远比医术更复杂更精妙,普通人无法涉足。   那位极聪明的国师用了几年时间,将咒术和医术结合,研制出了毒害郑知恩的精妙毒药,倒也正常了……   只是……   那位国师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这些年用来掩人耳目的身份,到底是谁?   景飞鸢将王府所有人的模样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管家赵叔,到府中几十个奴仆守卫,再是姬无伤那八个心腹侍卫,再是被看守起来的郑员外一家,再是刚入府中的谭阿牛……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她都无法从这一堆人里找到国师大人的踪影。   谁都不像是国师。   她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爹娘,她弟弟鹤儿,她的小鲸鱼,还有谭嬷嬷,这些是绝对可信的,并非隐藏了身份的国师。   还有燕离澜和郑知恩,这两人的身份也不会有假。   阿澜是她从悬崖底下救回来的,而郑知恩是她让小玉检查过骨龄的,郑知恩不可能是四五十岁的国师。   “先给我一颗药稳住姬无伤的伤势,其他的事,我需要慢慢想。”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示意小玉给她药。   小玉也立刻歇了八卦的心思,认真给姬无伤凝聚药丸子。   因为有景飞鸢的吩咐,给姬无伤服用的药不用像给燕离澜服用的药那样故意减少药效,所以小玉给姬无伤凝聚出了一枚药效极强大的补药。   怎么说呢,燕离澜的伤每天用药慢慢养着,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八成,可如今姬无伤比燕离澜还要严重两分,服下这枚药丸子以后,立刻就能恢复五成!   小玉一边感叹,枕边人就是不一样,一边将药丸子递给景飞鸢。   “主人,空间里的人参鹿茸已经消耗得没多少了,你赶紧给我填补上,不然下一次遇到什么事,我可就拿不出药丸子救你夫君的命啦!” 第339章 给王爷抬尸体   “好,等会儿就补充一批药进来。”   景飞鸢答应了小玉。   低头看着从袖子里滑落出来的红色药丸子,她用手指捏着,掰开姬无伤的嘴唇喂到姬无伤嘴里。   看着药丸子化作药液,她又握着姬无伤的下巴用力一抬,帮助姬无伤吞咽。   确定姬无伤将药液全都吞下去后,景飞鸢才松了手。   她轻轻给姬无伤抚了抚心口,又低头亲了下姬无伤的脸颊,这才起身走到门口。   垂头蹲在门外的燕离澜听到脚步声立刻抬头。   见景飞鸢站在门口,他飞快蹦起来。   他红着眼眶,像被吓坏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景飞鸢,不安地问道,“姐姐,王爷怎么样了?”   景飞鸢看着这吓得脸色苍白的小少年,有些心疼。   小少年好心帮姬无伤解除诅咒,结果因为一些其他因素,导致姬无伤在他手中吐血昏迷,他一定以为是他造成的吧,一定内疚自责得要命。   可偏偏现在有神秘人虎视眈眈,她们不能将有人背后捣鬼的事儿告诉燕离澜,只能先让这孩子先内疚几天……   景飞鸢低头藏起复杂情绪,摇头说,“王爷伤到了脏腑,恐怕要养一阵子才能好起来。”   燕离澜一听,当即瞳孔紧缩,踉跄后退了一步!   他掐着手掌心喃喃道,“竟然真的伤到了脏腑……竟然真的……”   他呜咽一声,无助地含着泪望着景飞鸢。   他祈求道,“姐姐,我,我,我如果跟你说,我不是故意害王爷的,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你……”   他艰难问道,“你会不会,会不会,信我?”   不等景飞鸢回答,他就忽然蹲下来抱着脑袋,崩溃又绝望地说,“姐姐一定不会信我,一定……因为王爷是在我手里出的事,你一定不会信我!呜,这事儿搁谁也不会信啊,不会信的!”   他吸了吸鼻子,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哭着望向景飞鸢。   他说,“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好恨我?”   哪怕心如刀割,他还是自虐一般继续含泪追问,“你是不是特别后悔救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白眼狼?”   景飞鸢被小少年的崩溃绝望,弄得无比心疼σw.zλ.。   多好的阿澜,多善良的少年啊。   谁能忍心让这样好的孩子背负上沉重的包袱,从此再也无法露出笑靥?   虽然,她此刻不能将事实真相告诉阿澜,可是,她却能让阿澜不这么内疚,不这么绝望。   景飞鸢跨出门槛,红着眼眶蹲在燕离澜面前。   她说,“王爷突然受伤,我的确很心疼,心疼得恨不能替他承受这些痛苦,可是,我不会因为心疼他,就失去理智胡乱冤枉你——”   她凝视着燕离澜的眼睛,“阿澜,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故意加害王爷,不光是我,我相信若王爷此刻清醒过来,他也一定会相信你,他也会让你放宽心,让你不要自责。我们今天都很感激你愿意出手帮他解除诅咒,会发生这种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对吗?”   燕离澜听到景飞鸢这样轻声细语说话,愣了愣,忽然心头一烫。   他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夺眶而出。   他犹如即将被判死刑的囚徒得到了特赦,无罪释放。   他泪汪汪望着景飞鸢,哽咽道,“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信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会恨我入骨,我以为你会将我赶出王府,再也不理我了……”   景飞鸢温柔说,“不会的,你的善良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不会不信你。”   燕离澜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姐姐的信任,对他来说,比金子还珍贵。   他擦着眼泪,哽咽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我会想办法让王爷好起来的,他今天会被诅咒反噬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我接下来会守在他身边好好盯着他体内的诅咒,我一定会将那该死的诅咒拔除出来的!”   景飞鸢温柔说,“好,那我就将王爷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他。”   燕离澜重重点头,“嗯!我一定会将功折罪!”   景飞鸢又说,“还有,王爷是摄政王,是许多居心叵测之人的眼中钉,以前他自身武功高强所以无人能近身伤到他,如今他受了伤,我担忧会有人前来刺杀,所以——”   景飞鸢看向燕离澜和郑知恩,郑重请求,“阿澜,郑知恩,我想请你们俩配合王爷的八大心腹侍卫一起保护王爷,提防刺客,不要让任何人近他的身,可以吗?”   燕离澜毫不犹豫点头,“好!可以!”   刚答应完毕,他忽然想到,姐姐说的人还有他郑知恩哥哥。   他连忙扭头望着郑知恩,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哥哥,你也可以的,对吧?”   “……”   郑知恩幽幽地看了一眼他弟弟。   他能说不可以吗?   他弟弟都嘴快地替他答应了,他现在说不可以,岂不是驳了弟弟的面子,让弟弟伤心?   郑知恩认命地揉着眉心,说,“哥哥可以,哥哥可以为阿澜,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燕离澜一愣,随后露出了甜甜的笑。   姐姐没有错怪他没有疏远他,哥哥也还这么宠他,做个善良的孩子果然会有善果,他今后还会继续善良的!   他抹了一把泪,站起来说,“姐姐,王爷肯定要回你们院子里养伤吧?能不能让我背王爷回去?是我害得他成了这样,我想背着他回去,这样我心里能好受些。”   景飞鸢有些担忧,“你这小身板,他那么高大,你哪里背得动?”   燕离澜拍着胸脯保证,“我可以!我保证把他稳稳当当背回去!”   郑知恩默默举手补充,“阿澜身高不够,我来凑,他背姬无伤的上半身,我来拎着姬无伤的腿,这样就不会让姬无伤高大的身子在地上拖行了——”   景飞鸢张嘴想拒绝。   毕竟,让侍卫来就能轻轻松松将人背回去了,可让这兄弟俩一个背上身一个抬腿,搞得好像抬尸体一样,怪难看怪瘆人的……   可惜,她拒绝的话还没到喉咙口,想赎罪心切的燕离澜就已经呲溜一下冲进门去了。   郑知恩咧嘴一笑,也跟着窜进去了。   景飞鸢默默看着两个武功高手将她抛下,飞快跑进去给她夫君“抬尸”,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用力扶住了额。 第340章 她对昏迷的王爷表白   眨眼间,燕离澜和郑知恩就扛着高大的姬无伤出来了。   这两个男子大大咧咧的,也不管姬无伤上半身是不是裸着的,扛着人就要往外冲。   景飞鸢连忙叫住。   “好歹给他披件衣裳啊!”   景飞鸢回到里间拿了姬无伤的衣裳,走过来将姬无伤严严实实遮盖住,这才跟两人一同走出去。   一路上,遇到他们的奴仆侍卫都吓坏了。   他们的王爷主子昏迷不醒地被人抬着,他们纷纷跟在后面,生怕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景飞鸢想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可疑之人,因此也没有驱赶,任由这些人跟着。   很快,他们回到正院。   管家赵叔刚从正院里出来,一瞅见这浩浩荡荡的一幕就吓得蹦起来了。   他飞快冲到燕离澜身后,揪着一颗心看了眼姬无伤,捂着心口焦急地问景飞鸢,“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轻声说,“王爷体内有困扰他多年的顽疾,方才顽疾不幸复发,重伤了王爷的脏腑,所以他吐血昏迷过去了。”   她话音一转,“幸好我当时就在他身边,及时为他扎针护住了心脉,这才保住了他的命。不过他如今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我眼下需要一批人参鹿茸等奇药为他调养身子,否则他今后的实力会大大受到影响——”   赵叔听到姬无伤方才竟然遇到了如此凶险的事,吓得腿都开始打颤。   重伤了脏腑!   这是会要命的事啊!   幸好有王妃这个神医在,不然王爷今天可真要保不住了!   赵叔红着眼眶看了眼姬无伤,连忙给燕离澜和郑知恩让开路,示意两人进去。   同时,他转头对景飞鸢说,“王妃您尽管贴身照顾王爷,药材的事无需您担心,您把需要的药材列个清单,老奴这就去调取!即便咱们王府库房不够,还有皇宫呢,老奴一定不会让王爷没药材可用!”   景飞鸢点头,“辛苦赵叔了。”   她冲赵叔示意后,飞快跟上燕离澜几人进了院子里。   她刚来到院里,就见听到动静的谭嬷嬷也从下人房走出来,边走边询问,“小姐,王爷这是……”   景飞鸢一边拉着谭嬷嬷的手往里走,一边将刚刚说给赵叔听的话又给谭嬷嬷说了一遍。   谭嬷嬷也一样听得心惊肉跳。   谁能想到王爷那么高大健壮的人,竟然有如此凶险的旧疾?   这到底是什么旧疾啊?   景飞鸢看着燕离澜和郑知恩将姬无伤放在床上,正准备上前照顾姬无伤。   忽然,她转头问谭嬷嬷,“嬷嬷,怎么不见阿牛哥?”   谭嬷嬷连忙说,“阿牛刚从乡下来,又脏又邋遢,他看出来大家都在嫌弃他,被伤了自尊心,回了房里就要了一桶水躲在浴房里搓澡,他那一身半年没洗的汗,估计要洗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谭嬷嬷问景飞鸢,“小姐您有事要找阿牛是不是?我这就去叫他。”   景飞鸢摇头说,“没有,您不用叫他,我只是好奇他之前不是与您在一起么,怎么忽然不见他人了,所以随口一问。”   说完,景飞鸢垂眸,若有所思。   谭阿牛在沐浴……   也就是说,王爷出事的时间点,谭阿牛是一个人单独待着的,没有人能证明他没有暗地里动手脚……   景飞鸢藏起心中的怀疑,若无其事地看向郑知恩和燕离澜。   “郑大哥,你和谭嬷嬷母子俩一定有话说,你们可以去外面院子好好说,阿澜你在一旁陪着你哥哥,监督一下你哥,别让他又对他娘摆臭脸放狠话,王爷这儿交给我照顾就行了。”   燕离澜乖乖点头答应。   郑知恩闻言则是冷哼一声。   他看都不看满眼期待的谭嬷嬷,抱着胳膊转身背对谭嬷嬷,兀自阴阳怪气,“谁有话跟她说啊,我又不是她捧在掌心里疼的儿子,她有话还是去跟她的阿牛说吧,她家阿牛爱听,最爱听。”   景飞鸢扶额。   这一股子酸气,真是浓郁得冲人。   景飞鸢懒得搭理郑知恩,指着燕离澜说,“阿澜,你哥交给你了。”   燕离澜咧嘴一笑,“好的姐姐。”   他一转身就弯腰将哥哥一把扛在肩上,麻溜往外跑,“哥!咱们去外面使你的小性子!姐姐要给王爷扎针了,别在这里打扰姐姐!”   郑知恩都被弟弟的操作惊呆了!   哪有这样的!   一言不合就扛他跑!   他身为哥哥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他羞愤地在燕离澜肩上挣扎,大吼,“放开我!燕离澜你放开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谁他娘的使小性子了!你不要在这儿给我放屁啊!”   燕离澜好脾气地答应,“是是是,我放屁,我们俩都在用嘴放屁,我们俩说话都不好听,都臭——”   谭嬷嬷被燕离澜逗笑,给景飞鸢行过礼后就快步追着燕离澜兄弟俩出去了。   景飞鸢看着门被谭嬷嬷贴心带上,这才走到床榻边。   她坐下来,给姬无伤脱了靴子,又抖开被子给姬无伤盖上。   低头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依旧昏迷不醒的夫君,她心疼极了。   她伸手抚摸着夫君的脸,低声说,“药也给你吃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姬无伤毫无反应。   她的手指从姬无伤脸上滑过肩落到姬无伤手上。   她抓起姬无伤的手指,用力攥在掌心里。   “姬无伤……”   她轻声呢喃着姬无伤的名字,看着男人再也不复曾经的威风霸气,只能一动不动躺在这儿,她眼眶又一次变得通红。   她将脸颊贴在姬无伤的掌心,喃喃自语。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我喜欢上了你,可是没有与你经历过分离,没有经历过危机,我们整日朝夕相处,心里想你了随时都能见到你,因此我并没有发现,你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直到方才看到你的鲜血染红了窗户纸,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样子,意识到我随时都会失去你,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姬无伤……”   “你快点睁开眼睛好不好?”   “我可以忍受你去皇宫去战场十天半个月不跟你见面,可是,我不能忍受你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只要你是平安的,哪怕半年不见你都可以,可是,你不可以在我眼前不省人事,你不可以让我这么无助,不可以让我这样害怕失去你……” 第341章 她为府中人挨个儿验身   姬无伤依然躺在那儿毫无回应。   景飞鸢抿紧嘴唇红着眼眶望着他,许久也不见他醒来,只能垂眸将脸颊愈发贴紧他的手掌心。   “姬无伤……”   “无伤……”   “你到底要昏睡到什么时候?”   她俯下了身,靠在姬无伤心口,轻声说,“你啊,你可真是辜负了咱们母后给你取的好名字,说好的无伤呢,怎么伤成这样……”   药玉空间里,小玉转着圈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它家主人对沉睡的姬无伤絮絮低语。   它有些迷茫。   人类的感情真是难以理解呀。   它明明都说了姬无伤不会死啊,主人到底还在害怕个啥呀?   不就是昏迷不醒么,这有什么大不了,就当姬无伤是在睡觉嘛,守在这儿操心干啥,出去跟小美男们一起美美玩耍一下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姬无伤可能要沉睡个三五天的,那也没事嘛,只要能醒就行了是吧?   唔,幸好它没有感情,被感情左右的人,真是可怜哦。   小玉一甩脑袋就乐颠颠的去数它的药材了,最近消耗蛮大,它的药材又剩得不多啦。   ……   景飞鸢沉默守了姬无伤半个时辰,见姬无伤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强打起精神,走出房间。   虽然想一直陪着姬无伤,可是,她总得要办正事的。   姬无伤苏醒的时候她可以肆意做一个偷懒的小娇娘,可姬无伤倒下了,那么王府的事,就得她来扛。   “王妃——”   姬无伤的八大心腹侍卫已经闻讯而来,一个个在房外焦急等待,见景飞鸢出来,八人连忙行礼上前询问,“王妃,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景飞鸢摇头,叹气道,“直到现在仍在昏迷中,不知何时才会苏醒过来。”   八人急坏了。   王妃这样厉害的神医都拿王爷的伤势没办法,王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明明王爷以前只是每个月发病一次,没见这么严重过啊,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王爷昏迷不醒,他们恨不得以身相替!   景飞鸢示意大家别急,冷静跟他们说,“王爷本该入宫陪伴皇上,如今忽然出事昏迷,理应有人进宫向皇上禀告请罪,否则皇上迟迟等不到王爷,怕是会动怒——”   她扫了一眼八人,“我得贴身守着王爷时刻观察他的伤势,我不能入宫,你们谁去?”   张玄拱手出列,“王妃,属下前去。”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从腰间拿出姬无伤交给她的令牌,递给张玄。   看着张玄离开,景飞鸢又看向其余七个人。   她吩咐道,“王爷养伤这段时间,你们七个与燕离澜燕公子和郑知恩郑公子一同守在屋外保护王爷安全,除了本王妃身边的谭嬷嬷,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屋内。”   七个人闻言愣住。   王妃这是怀疑府里有人要加害王爷?   否则怎么会如此守卫森严……   景飞鸢扫了一眼七人,知道这七人在想什么。   她又看了眼院子外面那些聚而不散的奴仆家丁,扬声道——   “我知道,你们大家恐怕会以为本王妃太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是大家也都清楚,王爷前几年一直不在京城,这王府是昔日的骄阳郡主做主,骄阳郡主与先皇走得极近,咱们府里经由骄阳郡主的手不知安插了多少先皇的人,这不,前些日子不是刚清扫出去了一批么?如今剩下的人里,说不准便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因此,在王爷养伤期间,本王妃会格外小心,希望大家配合理解。”   七个侍卫首先拱手行礼表示理解。   只要能保护好王爷,无论王妃怎么吩咐,他们都会照做。   外面的奴仆面面相觑后,也都表示了理解。   景飞鸢拨了拨鬓发,又说,“趁着这会儿人都齐,本王妃还要挨个儿检查一下你们身上是否藏了对王爷不利的药物。毕竟王爷今儿发病发得太突然,本王妃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人给王爷下了毒——”   院子外面的奴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给王爷下毒?   不是,就算借给他们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毒害王爷啊!   他们生怕自己被卷入是非里,一个个争着抢着表示愿意验明正身,愿意洗脱嫌疑!   景飞鸢见大家没有异议,于是说,“那就先从王爷的心腹侍卫开始吧,要搜寻毒物,自然要找精通医术之人来,所以,此事得由本王妃亲自来。”   七个人别扭了一下。   让王妃嫂子来给他们搜身,这……   等王爷醒了,知道此事会不会气疯啊?   他们别扭看了眼景飞鸢,见景飞鸢态度坚决,只好齐刷刷拱手应是,“请王妃检查!”   景飞鸢走下台阶,来到七个侍卫面前。   她伸手在侍卫身上摸索,同时暗中吩咐小玉为侍卫检查骨龄。   她必须趁着姬无伤受伤昏迷的好时机,好好检查一下府中这些人的骨龄。   虽然这样做未必能这么轻易找到那个神秘人,可是,检查一下总不会有坏处。   于是,景飞鸢就这样假借着搜寻毒物的借口,一个一个检查过去。   七个心腹侍卫检查完了。   并无异常。   他们的骨龄都与实际年龄对得上。   景飞鸢又在燕离澜郑知恩的陪同下,来到院子外面,挨个儿检查奴仆和小侍卫们。   一个接一个的检查过去,一刻钟后,所有人都被景飞鸢检查了一遍。   仍旧没有异常。   这些人的骨龄全都与他们表现出来的年龄相符合,并没有人遮掩隐藏。   搜查完最后一个人,景飞鸢收回手。   虽然一无所获,可是,她至少能放心使唤这些人了不是?   这时候,满头大汗的赵管家领着几个扛着药材的小厮跑来。   听到景飞鸢在搜寻毒物,他连忙表示,“王妃,老奴和老奴身后这几人也得让您检查一下!”   景飞鸢看向赵管家。   她微笑着说,“好,旁人都检查了,要是遗漏了你们,今后出了什么事恐怕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们了。要检查便都检查,也好叫你们洗脱嫌疑。”   赵管家说,“是是是,的确如此,还请王妃仔细检查——”   他示意身后人放下装药的大箱子,与他一同上前站成一排接受景飞鸢检查。 第342章 竟有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景飞鸢先从小厮检查起。   四个二十几岁的小厮,每一个检查下来都没有问题。   他们的骨龄也与年纪相符。   景飞鸢又来到赵管家面前。   她将手放在赵管家腰间拍着摸索着,拍完了又将手放到赵管家袖子下面搜寻,检查完袖子,正要去检查赵管家心口的位置——   忽然,她听到小玉在她脑子里奇怪的“咦”了一声。   她手指一顿。   她垂眸紧张地在心里询问小玉,“怎么了?”   小玉呢喃道,“奇怪,真是奇怪,这个赵管家……他的骨龄的确是四十六岁,与他表现出来的年纪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上一次主人与他接触我不曾留意,如今仔细探查,我发现他经脉宽拓,丹田充盈,他绝对是个顶尖的武林高手,叱咤风云那种,他怎么会在王府做个普通管家?”   景飞鸢一听到“武林高手”四个字,头皮就是一紧。   她心底下意识问小玉,“这人武功有多高?比之姬无伤,燕离澜,郑知恩如何?”   小玉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这,不好说,单单只论内力的话,四十几岁的他内力是几人之中最高的,可是武功高低与内力并无一定关系,有些人内力虽然低但武功招式绝妙,堪称出神入化,能以极快的一剑击杀许多人,这种时候还不到比拼内力的情况他就已经斩敌于刀下——”   停顿了一下,小玉又说,“而武功招式这种东西,得他使出来了才知道,仅凭这样查探,我是查探不出来的。”   景飞鸢明白了。   这个赵管家的武功招式虽然还不清楚,但是只论内力,赵管家就能碾压姬无伤燕离澜和郑知恩三人了。   要想赢过这个赵管家,除非姬无伤他们三人有绝妙的剑招,能抢先制敌。   否则……   景飞鸢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紧张,若无其事地将手从赵管家身上拿开。   赵管家微笑看着景飞鸢,玩笑似地说,“王妃在老奴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这可吓死老奴了,老奴还真怕王妃找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呢,明明老奴身上什么也没有啊!”   景飞鸢知道了这个赵管家是个隐藏得极其深的高手,自然就得愈发小心谨慎了。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高手发现丝毫不对。   否则,她现在就得死。   景飞鸢眼睫微颤了一下,凭借着聪明的头脑,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赵管家,“您老人家可是伺候过母后又跟随了王爷这么多年的人,您对王爷的忠心还用怀疑吗?您身上怎么会有问题?”   她指了指赵管家的心口,又说,“我是检查您怀里东西时,发现您的心跳好像比较快,我怕您老人家身子有什么毛病,所以多停留了一下。毕竟您是王爷不能失去的长辈,您的身子可不能有一丁点毛病,您说是不是?”   赵管家笑呵呵道,“王妃您这话,说得老奴心里热乎乎的!您放心,老奴身子好着呢,老奴不会让主子担忧的!”   他又摸着心口迟疑着说,“至于老奴的心跳得快,应该是刚刚带着他们一路跑回来,跑快了所以跳得比较快吧?”   景飞鸢点头,“的确是如此,我用手指贴着您心口感受了一下,您的心跳是正常的运动过后的波动,并非有疾病的那种,所以我就将手拿开了。”   她又笑道,“瞧着您没事,我和王爷就放心了,王爷他在里面躺着,我得照顾他,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得您老人家撑着呢,您可千万不能出事——”   赵管家忙说,“王妃您放心,老奴一定会为您和王爷管好这个家!”   他转身指着身后的四个大箱子说,“王妃您看,这就是您列出来的单子上所需的那些药材,包含人参鹿茸在内一共十一种,您看看可够用?要是不够,老奴再去找一点——”   景飞鸢闻言跟他一起走过去。   小厮打开了箱子,景飞鸢低头检查了一遍。   她说,“如今是够用了,可王爷此次伤了身子,今后怕是还得需要这些名贵药材一直养着,所以赵叔您要是还有弄这些药材的渠道,可以再弄些来。不过不用再这么着急,慢慢搜寻就好。”   赵管家点头,“好,交给老奴,老奴这就去办。”   他又问了下姬无伤的情况,见姬无伤还是没醒,叹了一口气就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景飞鸢静静看着他老人家急匆匆来,又领着人急匆匆走。   心想——   只看这老人家的模样,多像个忠心耿耿又心疼姬无伤的长辈啊,一点都瞧不出有异心。   可是……   偏偏就是这个跟随了姬无伤很多年的长辈,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按理说,姬无伤和八个心腹侍卫天天跟赵管家打交道,这日久天长的,姬无伤和八个侍卫总应该会发现一点赵管家会武功的蛛丝马迹才对,可赵管家却隐藏得如此之妙,姬无伤对他是个武林高手的事一无所知!   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个老人家到底有什么秘密,才会这样隐藏自己有武功的事呢?   景飞鸢揉了揉额角。   其实,赵管家是个高手,还不是最让她心惊肉跳的。   最让她不安的是,赵管家的年纪……   刚好就跟那位传闻中的国师大人差不多!   有没有可能,这个赵管家就是隐藏了身份潜伏着的国师呢?   景飞鸢不想惹人疑心,收回了视线,不再盯着赵管家看。   她转身对奴仆们扬声说——   “我方才已经检查过了,大家身上都没有藏毒物,接下来请大家在此多等候一个时辰,本王妃还得让人去检查一下你们的房间,此番检查过后,大家便能尽数洗清嫌疑。”   “是,王妃。”   奴仆们齐声应答,不敢有任何不满。   这种时候,谁敢跳出来说不许搜自己的房间,那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房间里有古怪。   毒杀王爷的罪过,他们可担当不起。   景飞鸢转头吩咐七个高大的侍卫,“你们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你们对王府也熟悉,便辛苦你们七位去检查一下。”   “是。”   七个侍卫拱手答应,飞快转身离开。   景飞鸢目送他们远去,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看到立在一旁的谭嬷嬷,她忽然想起,自己方才遗漏了一个人。   她看向谭嬷嬷。   “嬷嬷,怎么不见阿牛哥?” 第343章 王爷你该醒了吧?   谭嬷嬷立刻上前来。   “小姐,阿牛他出去买花种子了,他说这府里已有的花草他插不了手,他见府里的空地还有许多,就想给王爷王妃亲手种一些漂亮的花草出来——”   说到这儿,谭嬷嬷飞快看了一眼郑知恩。   阿牛是被恩儿欺负得抱头鼠窜,不得已才找借口跑出去买花草种子……   咳咳咳这种事就不要告诉小姐了吧……   给恩儿留点面子。   郑知恩对上谭嬷嬷的眼神,傲娇地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景飞鸢瞧见谭嬷嬷与郑知恩之间的眉目来往,立刻就猜到了谭阿牛多半又是被郑知恩给欺负走的。   她无奈摇了摇头,对谭嬷嬷说,“那等阿牛哥回来了,您告诉我一声,府里其他人我都检查过了,自然也得检查一下他,否则,日后有个什么事他说不清。”   谭嬷嬷连连点头,“好好,小姐您放心,他一回来我就叫您。”   景飞鸢拍了拍谭嬷嬷的胳膊,“那您老人家就继续在院子里陪郑大哥吧,今儿不用伺候我,我想安安静静守着王爷。”   谭嬷嬷心疼地抱了抱景飞鸢,“那小姐您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可不能让自己累倒下——”   景飞鸢嗯了一声。   她冲院子外面招呼了一声,让奴仆将药箱子搬进房里。   等奴仆离开以后,她便将门关上,打开药箱。   看着里面品相极好的百年野山参,看着保存得极漂亮的鹿茸,铁皮石斛等药材,小玉比景飞鸢还满意,欢呼雀跃叫嚷着景飞鸢快将药材收进空间里。   景飞鸢伸手在所有药材上面一抹,便将药材收进空间。   她又将空箱子挪到里间,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这才擦干净了手指,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英俊夫君。   知道这府里面有个武林高手,她连距离远一点说话都觉得不安全。   她俯下了身子趴在姬无伤心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姬无伤,你知不知道,你最信任的管家赵叔,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   “你知不知道,他极有可能是我们想找的神秘人?”   “你跟我说,他曾经是在宫里跟随你母后多年的老人儿,十几岁就跟着母后了,对母后忠心耿耿,后来你被册封安亲王以后他又随你出宫来王府做起了管家,对你也是忠心不二的,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究竟是他从一开始就隐藏了身份跟在母后和你身边图谋不轨,还是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忠心耿耿的赵叔已经被人悄然替代了?”   “这些疑问,都得等你醒过来才能解答。”   “你的赵叔,我与他不过是几面之缘,又从你口中听说了一些他的过往,更多的事我全然不知,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去跟人打听是不是,我怕打草惊蛇——”   “所以,你得快点醒过来,我们一起面对这个危险的人物。”   “姬无伤,你要快点醒过来……”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胸前喃喃低语。   始终不见姬无伤回应,她只能叹气,闭上眼睛,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想最近发生的所有一切。   如今姬无伤指望不上,她得指望自己。   她得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以免给自己和姬无伤带来危机。   ……   半个时辰后。   七个侍卫将奴仆们的居所搜查完毕,回来向景飞鸢复命。   搜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除了某个手脚不干净的奴仆屋子里藏着偷盗主人的金银首饰,再有某个小厮和某个丫鬟在偷偷写情书,其他的都没问题。   偷盗金银首饰的奴仆,景飞鸢让侍卫将证物丢给奴仆看过,将人羁押起来。   至于暗通款曲的丫鬟小厮,景飞鸢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虽然许多府邸不允许奴仆私自配对,可是她和姬无伤不是那么严厉的主子,人家小孩儿自己看对了眼,她并不想棒打鸳鸯。   打发奴仆各自去忙以后,景飞鸢看向七个侍卫。   “你们若想看看王爷,就进去看上一眼吧。”   七个侍卫连忙激动谢恩。   “多谢王妃!”   他们跟随景飞鸢进屋,来到姬无伤床前。   看着他们英姿勃发的王爷大哥脸色苍白地躺着,昏迷不醒,他们很难过,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们多想一直留在这儿守着王爷大哥啊,可是,如今王爷大哥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守着王爷大哥的人应该是他们家王妃嫂子,他们不能在这里多留。   他们强忍着心底的难过,一步步后退。   景飞鸢安抚道,“大家都别担心,你们要相信我的医术,王爷虽然还没醒,但是他绝对不会有事。”   七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汉含着泪扑通一声跪下,瓮声瓮气道,“求王妃您一定要救活王爷,这天下不能没有王爷!”   景飞鸢点头,“你们放心,王爷一定不会有事。”   七人这才稍稍安心了些,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送他们出去后,景飞鸢便一直坐在房里照顾姬无伤。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可姬无伤一次也没有醒过来。   倒是景家爹娘听说了姬无伤出事,都来看望了一回,可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景家爹娘又很快离开了。   他们很清楚,他们唯一能帮女儿女婿做的事,就是跟鹤儿一起带着小鲸鱼去冯家陪冯老太爷,只要他们把小鲸鱼支开了,小鲸鱼就不会知道他爹爹重伤昏迷的事,不会哭哭啼啼跑去吵到他娘。   有了爹娘弟弟带小鲸鱼出府玩耍,景飞鸢得以安静守着姬无伤。   很快,时间就到了傍晚。   谭嬷嬷端着饭菜进屋。   她老人家苦口婆心道,“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晌午您就说没胃口,一点东西也没吃,这会儿再不吃,身子怎么熬得住?”   景飞鸢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说,“先放着吧,王爷不醒,我实在是没胃口。”   谭嬷嬷只好放在桌上。   她来到床边看了眼依旧昏迷的姬无伤,担心道,“王爷一直不醒是怎么回事呢?躺了这么久了,也该醒了吧?”   景飞鸢抿紧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玉给的药,她也给姬无伤服用了,按照小玉的说法,姬无伤的内伤已经好了五成,按理说是随时都能醒过来的,可一直等,一直不见姬无伤醒。   等到这会儿,连小玉都说不清姬无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诅咒有关系……   景飞鸢揉了揉额角,叹气道,“等着吧,但愿他今晚能醒过来。”   她抬起头问谭嬷嬷,“天都快黑了,阿牛哥还没回来吗?” 第344章 他身上是否也有鬼?   谭嬷嬷心虚地看了眼景飞鸢,小心翼翼地说,“他一个时辰前回来了一趟,还没σw.zλ.走进院子里呢,一见恩儿在院子里坐着,他吓得扔了花种子一转身又跑了,说还有几种花没买,要再去转一转……”   景飞鸢好笑,“郑大哥到底怎么他了?怎么活像是被吓破胆了一样?”   谭嬷嬷轻咳一声,“嗨,恩儿那孩子性子坏,嘴巴又毒,他围着阿牛转悠把阿牛从头骂到了脚,说得阿牛一无是处,又故意跟阿牛找茬动手,然后揍了阿牛几下……”   景飞鸢扶额无奈,“行吧,那阿澜呢?阿澜都不管的吗?两个都是他哥哥,他就任由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谭嬷嬷也好笑,“可不是么,燕公子根本就不管,他就蹲在旁边捂着眼睛假装置身事外假装不看哥哥们打架,其实啊,他指头缝张得老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指缝看得贼来劲,一点也不心疼被打得嗷嗷叫的阿牛哥哥。啧,这孩子还是跟恩儿更亲,看到恩儿打他阿牛哥,他一点都不护着!”   停顿了一下,谭嬷嬷又骄傲地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家恩儿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打阿牛也不是下了死手的,他就是孩子气的跟阿牛打闹几下,而且打了几下就收手了。我想,他要是往死里打阿牛,燕公子肯定还是会出来劝架的,他大概也是知道两个哥哥打不出什么问题来,才蹲在一旁看热闹。”   景飞鸢听着都能想到当时的场景有多热闹,有多好笑。   她欣慰地说,“虽然他们兄弟几个打打闹闹的,可是依我看,他们三个人心里都是满足的,以前他们不论谁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能凑在一起玩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哪怕是挨了几下揍的谭阿牛,他心里应该也不会厌恶郑大哥的,毕竟他在乡下这么多年连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心里也是渴望跟人接触的。”   谭嬷嬷心疼道,“谁说不是呢,阿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他母亲作了那么多孽,可他是无辜的,如今他挨了恩儿的打,也差不多够了。唉,但愿他们几个不打不相识,从今以后能好好相处。”   景飞鸢跟谭嬷嬷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求救声——   “娘!呜呜呜娘救我!”   “……”   景飞鸢和谭嬷嬷对视一眼。   谭阿牛回来了。   这是……   又被郑知恩揍了?   看来,想好好相处还比较艰难。   谭嬷嬷冲景飞鸢尴尬一笑,赶紧转身出去拉架。   景飞鸢活动了一下四肢,也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热闹。   她倚靠在门口。   远远看见,高高大大的谭阿牛缩着肩膀抱着脑袋蹲在院子外面,矮矮小小的郑知恩像个小霸王一样靠在院门里面,隔空冲他挥拳头吓唬谭阿牛。   谭阿牛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眼一眼巴巴地望着房间这边等着娘亲来救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忽然瞅见谭嬷嬷出来,谭阿牛立刻蹦起来,激动地招手,“娘!我在这儿!这儿!”   然后他立刻转身指着郑知恩,委屈地告状,“娘,他不让我进院子!他说我踏进来一步他就要打我!”   停顿了一下,谭阿牛加重语气一个字一个字补充,“他说,打死我!他要打死我!”   郑知恩没想到这家伙会告状,恶狠狠瞪了一眼谭阿牛,然后转头看向谭嬷嬷。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没欺负他啊!他本来就不能进院子!王妃说了,这院子里只能我们这些保护王爷的人出入,他谭阿牛来历不明,自然不能随意擅闯,我这是听王妃的命令行事!”   谭嬷嬷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宠溺地瞥了眼郑知恩。   她是应该骂她儿子狗仗人势故意欺负阿牛,还是该夸她儿子脑瓜子聪明,知道狐假虎威?   她摇摇头,温柔对郑知恩说,“恩儿你让开,小姐说了,等阿牛回来要检查一下阿牛身上有没有藏东西,你拦着阿牛,小姐怎么检查?”   郑知恩不情不愿哼了一声,转身溜达回燕离澜身边,不再故意为难谭阿牛。   谭嬷嬷又拉着谭阿牛的胳膊说,“阿牛你进来,小姐晌午检查了王府里所有人,就你不在,如今回来了也得检查一下——”   谭阿牛乖乖点头。   经过郑知恩身边,他偏头看了眼郑知恩,眼神得意得很,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那模样,哪里像看仇人啊,果然是应了景飞鸢那句话,他跟郑知恩是不打不相识,他根本就没记恨郑知恩打他。   冲郑知恩抛去得意的眼神后,谭阿牛又看向燕离澜。   他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笑得跟一朵太阳花儿一样,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阿澜!看这儿!哥哥给你买了油饼!很甜的!等会儿给你!”   燕离澜还没应声,郑知恩就冷笑,“阿澜,别吃,油饼那玩意儿吃了傻,你看谭阿牛多傻?他就是吃油饼吃多了,你也不想像他一样吧?”   谭阿牛立刻瞪着眼睛嚷嚷,“你放屁!你不许在我弟弟面前说我坏话!我不傻!”   郑知恩嗤笑,“你弟弟?你个刚来的,你算哪根葱啊?阿澜是我弟弟,你还在乡下扛你的锄头时阿澜就已经认我这个哥哥了,阿澜跟我可比跟你亲多了,是吧阿澜?”   “……”   燕离澜被两个哥哥同时看着,顿时头皮发麻。   他好难啊。   但是,心里也有点小激动。   他的两个哥哥在为了争抢他而吵架哎,真棒!   他揣着隐秘的欢喜,完全不敢去看两个哥哥的眼睛,低着头踮着脚默默往景飞鸢那边跑,一边跑一边说,“你们继续吵,谁吵赢了谁是我亲哥,我去看看王爷怎么还没醒!”   来到门口经过景飞鸢身边,燕离澜冲景飞鸢咧嘴灿烂一笑。   景飞鸢好笑地拍了一下他背脊,看着他跑进屋里避难。   心想,这小子还挺享受哥哥们为了他吵架的,瞧瞧,不仅不劝架,反而让哥哥们继续吵,谁吵赢了跟谁好,可真是个小混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大概被人宠爱的人,都会这般幸福的恃宠而骄?   景飞鸢转头看向走到台阶下的谭阿牛。   她微微眯眼。   赵管家给了她一个惊喜,不知道这个谭阿牛身上会不会也有鬼? 第345章 剧毒,不可逆转的伤害   “阿牛,干嘛呢!”   谭嬷嬷见谭阿牛都走到王妃面前了,还在频频扭头跟郑知恩用口型吵架斗气,她好笑地拍了拍谭阿牛的肩,“别吵架了,规矩站好。”   谭阿牛冲郑知恩最后龇了龇牙,然后转头看向景飞鸢,规规矩矩站好行礼。   “阿牛给王妃请安——”   “免礼。”   景飞鸢免了谭阿牛的礼,走下台阶,来到谭阿牛面前。   她说,“王爷突然出事,我怕府里有人心怀不轨,所以要搜一搜大家的身,并不是专门针对你,你不要为此难受。”   谭阿牛连忙摇着脑袋憨憨地摆手说,“不会不会的!王妃您尽管搜!”   他害羞地冲景飞鸢笑笑,张开胳膊任由景飞鸢搜。   景飞鸢颔首,将手放在他腰间搜寻。   她在心里呼唤小玉,替她检查谭阿牛身上是否有古怪。   她像模像样地从谭阿牛腰间,搜到谭阿牛的袖子,又搜到谭阿牛的胸前。   手指刚贴到谭阿牛心口,这时小玉出声了。   “主人,谭阿牛的骨龄没有问题,二十一,不过……”   景飞鸢听到这一声“不过”,心中就是一跳。   难道谭阿牛身上还真有问题不成?   她屏息凝神,听着小玉的后话——   “不过主人,这个谭阿牛中了毒,而且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终身伤害。”   景飞鸢闻言一愣。   中毒?   还是不可逆转的终身伤害?   怎么会这样?   景飞鸢垂眸在心里问小玉,“他中了什么毒?”   小玉慢吞吞地说,“就是那个,跟你们家姬无伤和你前夫赵灵杰一样效果的……你懂的吧?”   景飞鸢暗骂了一声。   说毒就说毒,干什么要扯她家无辜的姬无伤下水?   虽然小玉很不厚道,但是小玉这么一说,她确实知道谭阿牛中的是什么毒了——   让人变成太监的毒,让人不举,无法行夫妻之事,无法生育儿女。   景飞鸢将手从谭阿牛身上收回来,抬头怜悯地看了一眼谭阿牛。   看着高高大大,结果被人下了毒变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下此毒手。   会不会……   是那个国师大人?   有没有可能国师早已经知道了国师夫人背叛他生了个野种的事情,悄悄给谭阿牛这个“野种”下了毒,让野种和奸夫全都断子绝孙?   景飞鸢藏起思绪,刚想跟谭阿牛说话,忽然,她瞳孔紧缩,想到了前世!   不对啊!   前世谭阿牛有妻子有女儿的!   虽然这事儿发生在几年之后,可他的的确确是跟他的妻女死在一起的!   景飞鸢立刻在心里问小玉,“你确定,谭阿牛体内的毒是终身伤害,不能逆转痊愈吗?”   小玉笃定地回答,“我确定,以当今之世的医术,他的毒绝对没人能解,他的病无法痊愈。我打个比方,就像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被砒霜腐蚀得只剩下了一层脉络,普通人如何能让这脉络再次长成绿油油富有生机的模样?除非是我出手,那或许有希望。”   景飞鸢心中一沉。   如此说来,谭阿牛前世是不可能有生育的能力的。   那么他那个妻子……   应该就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了他,让憨厚老实的他喜当爹了,直到死,他头顶都绿油油……   之前她还想着,她让人把谭阿牛从乡下接到王府来,或许会断了谭阿牛与他前世妻子的姻缘,如今看来,断了也好。   谭阿牛的确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老实人,可是老实人有罪么,他凭什么要拼死累活的种地挣钱去帮人家养孩子呢?   “小姐,阿牛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一旁,谭嬷嬷见景飞鸢沉默盯着谭阿牛,顿时有些紧张。   她怕阿牛刚从乡下来,不懂事,出去在街上胡乱买了些什么有毒的东西,平白惹出事端来。   景飞鸢缓缓回神。   她看了一眼谭阿牛,若无其事的对谭嬷嬷说,“没有,他身上并没有不对劲的东西,只是我方才触他心跳,发觉他应当是身子有些虚,还有许多小毛病,得好好调理才行。”   谭嬷嬷深以为然,“可不是么,哪个大小伙子跟他一样晕马车晕成那副模样?他身子的确非常虚,外强中干——”   谭嬷嬷拍了拍谭阿牛的胳膊,“阿牛你听到了没有?以后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不能再蛮干了,你身子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强壮。”   谭阿牛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娘亲和王妃。   说啥呢?   他这么高,比村里所有人都高,他这么壮,一拳头能砸晕一头野猪,居然说他虚弱,说他外强中干?   是不是搞错了呀?   他正懵逼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郑知恩不加掩饰的嘲笑。   他飞快回头看了一眼郑知恩,瞅见郑知恩冲他比小拇指,他又气又羞愤,大声嚷嚷,“你个小矮子冲我比小拇指作甚?我才不虚!我很高大很威猛!比你这个长不高的侏儒强多了!”   郑知恩微抬下巴嘲笑他,“你省省力气吧,别虚张声势了,王妃可是神医,王妃都说你虚,那你铁定虚得很!哎呀,真可怜啊,外强中干的家伙,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抢阿澜弟弟,你抢得过谁啊?”   谭阿牛气得狠狠握紧了拳头。   眼见郑知恩还要讥讽谭阿牛,景飞鸢抬手扶额,喊郑知恩,“郑大哥,你随我进屋一趟。”   战意正浓的郑知恩不情不愿瞅了一眼景飞鸢,默默闭上了嘴,暂时将损人的话吞进肚子里。   郑知恩趾高气扬地从谭阿牛身边经过,轻哼一声,走上台阶,跟景飞鸢走进房间里。   景飞鸢关上门。   郑知恩回头看见景飞鸢关门,顿时奇怪地说,“大晚上的你关门做什么呀?”   他故意笑嘻嘻道,“哎呀,咱们孤男寡女的在房里,你关门,影响不好吧?”   景飞鸢懒得跟他斗嘴。   阿澜和姬无伤都在屋里呢,怎么就孤男寡女了?   再说了,一个只有三四岁身高啥也干不了的小矮子能干什么,有什么影响不好的?他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景飞鸢啧了一声。   她弯下腰,凝视着郑知恩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让别人知道。”   郑知恩愣了愣,也表情严肃起来。   他点头,“好,你说。” 第346章 她得知王爷不举的真相   景飞鸢低声说,“谭阿牛被人下了毒,这辈子都无法人道,注定要断子绝孙,恐怕是很难治好了。”   “……”   郑知恩直愣愣望着景飞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眼前浮现出谭阿牛那高大的样子,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高大威猛的人竟然无法人道……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谁,竟然要给谭阿牛这样一个生活在乡下村子里与世无争的农民下这样狠毒的药?   景飞鸢瞥了一眼呆愣的郑知恩,又说,“这件事不要让谭阿牛知道,我怕他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郑知恩眼神复杂。   他盯着景飞鸢,“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景飞鸢挑眉,“你说呢?你这么聪明,稍稍一想应该就一清二楚了吧?”   郑知恩抿紧嘴唇。   好半晌,他才哼了一声。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   景飞鸢是见他欺负谭阿牛,觉得谭阿牛可怜,所以才将谭阿牛断子绝孙的事告诉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欺负人。   他承认,景飞鸢的目的达到了。   得知谭阿牛竟然跟他一样惨,都身中剧毒,他的确是没法再迁怒谭阿牛了。   他们都是可怜人。   他中了毒长不高,谭阿牛中了毒断子绝孙,各有各的凄惨,各有各的悲哀。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高有可能恢复,可谭阿牛却未必能治好……   一比较,谭阿牛后半辈子好像会比他更惨。   这样对比之下,再去欺负那个又呆又傻又没用的可怜虫,就显得他过分了。   沉默良久,郑知恩抬头看着景飞鸢,缓缓说,“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替谭阿牛保密。”   景飞鸢点头,“行,那没事儿了,你出去吧,你说得对,咱们孤男寡女待一块儿是不太好。”   郑知恩这种人属于,他自己嘴贱可以,可是别人驱赶他,他就不服气。   他立刻指着里间嚷嚷道,“阿澜还在里面呢,怎么就孤男寡女了!”   景飞鸢转身将门打开,朝里面喊了一声,“阿澜,时候不早了,带你哥哥走。”   话音刚落,燕离澜就从里间走出来。   他飞快冲到哥哥面前干净利落地弯腰一把将哥哥扛起来放肩上,对景飞鸢说,“姐姐,我哥哥是不是又烦你了?我这就把他扛走。”   走了两步,他又说,“我刚刚试着动了动王爷体内的诅咒……”   他不敢看景飞鸢的眼睛,垂着脑袋特别愧疚地说,“可是,诅咒好像不听我使唤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上一次我都能驱使诅咒的,我明明成功让王爷不举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呜,都怪我本事没学到家,我今晚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帮王爷……”   说完,他就准备出门。   可是,景飞鸢从他方才的话里捕捉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景飞鸢蓦地抬头看着他,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你等等!”   景飞鸢叫住燕离澜,错愕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叫,上一次你能驱使诅咒?什么叫,你成功让王爷不举了?”   燕离澜背脊猛地一僵。   他转头惊慌地望着景飞鸢。   他这张破嘴!   完啦完啦全完啦!   他竟然一时嘴快,将这不该说的秘密说出来了!   呜呜呜要死了要死了,姐姐和王爷会恨死他的!   景飞鸢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合着王爷身子忽然出问题,是你这个小混蛋在捣鬼?竟然是你在使坏?嗯?”   “……”   燕离澜脚趾头尴尬挠着地,眼睛默默往上瞟,看天,看房梁,看瓦片,就是不敢看景飞鸢。   景飞鸢气笑了,“我就说王爷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出毛病!燕离澜,你真是会搞事情,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燕离澜小小哆嗦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看向景飞鸢。   他愧疚地小声说,“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他低着头,嗓音低弱又透着一股子难过,“我就是忽然间被人抢走了最喜欢的人,我心里难受……明明当时抢绣球我是可以胜出的,王爷的身手明明不如我,呜,他们出阴招让我输了一生挚爱,姐姐你叫我怎么能甘心?”   景飞鸢满肚子火,可是听到小少年提起当初抢绣球的事,她忽然就哑火了。   她和姬无伤,的确是有一点点对不住这少年。   说要抛绣球招亲的是她,结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姬无伤欺负人的,也是她。   她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要再使坏了好不好?”   她温柔劝慰,“阿澜你看,我和王爷已经成亲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他,而你如今也有两个哥哥疼你,今后你会在哥哥的陪伴下找到更适合你的好姑娘,你要向前看,你要放下,好吗?”   燕离澜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红着眼眶说,“姐姐你放心,我已经在努力放下了,否则我不会答应为王爷解除诅咒。”   抬头看着景飞鸢,他压制着心底的难受,认真说道,“等王爷这次醒过来,我便跟他化干戈为玉帛,我保证。”   景飞鸢欣慰地看着这个乖巧的少年,眼神柔软,“好,你能放下,我就放心了,去吧,跟两个哥哥好好玩。”   燕离澜嗯了一声。   他再次对景飞鸢鞠躬行礼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才扛着肩上的哥哥离开。   燕离澜肩上,郑知恩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嚯!   景飞鸢这是捅了什么不得了的太监窝吗?   第一个夫婿是太监,第二个夫婿刚成亲又变成了太监,然后陪她长大的嬷嬷带来的孩子谭阿牛居然又又又是个断子绝孙的太监!   不是……   景飞鸢她是不是天生克男人啊?   是不是跟景飞鸢好的男人都会随机变太监啊?   想到这儿,郑知恩警惕地盯着景飞鸢。   不行。   他得离这个女人远一点,让阿澜也离这女人远点,离这女人太近会不幸变太监的!特别惨!   “……”   屋里。   景飞鸢对上郑知恩那饱含着震惊、茫然、警惕、畏惧种种情绪的复杂眼神,她头痛地将门一把关上!   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关门!   眼不见为净!   景飞鸢揉着眉心转身往里间走。   刚跨进门槛,她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嗓音——   “鸢儿。” 第347章 王爷质疑赵管家   “……”   听到这过分熟悉的嗓音,景飞鸢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姬无伤?   姬无伤苏醒了?   景飞鸢呆了一瞬,随即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床榻!   看到薄纱帐幕下那个披散着长发静静倚着床榻面朝她温柔微笑的英俊夫君,她的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她守了一天的人,终于醒过来了。   能望着她笑,能喊她的名字,再也不是那个躺在床上怎么呼喊都毫无反应的木头人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的男人,心绪翻涌,喉头发涩,她轻轻喊了一声姬无伤的名字,然后再也忍不住。   “姬无伤……”   她跨进门槛三步并作一步地跑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一把抱住了她的夫君。   她用力抱着她差一点就失去的挚爱,哽咽道,“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姬无伤早在景飞鸢冲过来的时候就笑着张开了双臂。   这会儿,姬无伤将人接了个满怀。   “是,我醒了——”   他低头看着依偎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妻子,听着妻子嗓音里的颤音,他满眼都是柔情和爱意。   他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头发,柔声说,“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从早昏迷到晚上,一定把你吓坏了吧?”   景飞鸢埋头在他肩窝里,摇头说,“你醒了就没事了,你醒了就好了。”   姬无伤笑了一声。   他轻轻抚着景飞鸢的背脊,低声说,“我知道你吓坏了,你上午趴在我心口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你以前只知道你喜欢我,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喜欢,直到看到我吐血,看到我昏迷,你才知道你有多害怕失去我……”   想起他的心上人对他一声声诉衷情,他就浑身愉悦。   他眼里涌动着让人沉醉的笑意。   修长手指轻轻抬起景飞鸢的脸颊,他温柔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   “鸢儿,受伤昏迷本来是一件难受的事,可是今天有你陪伴,有你一直对我轻声细语念念叨叨,我却觉得这样昏迷着比什么都甜。能听到你对我示爱,能听到你发自内心的说不能失去我,我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他微凉的嘴唇吻了吻景飞鸢的眉心,轻轻笑道,“我的鸢儿,我的爱妻……我很高兴,我对你如此重要,不可或缺。”   景飞鸢懵逼地望着姬无伤,眼睫毛眨了眨。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趁姬无伤昏迷时说的那些话,姬无伤竟然全都听见了。   想到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景飞鸢顿时感到羞耻,尴尬得脚趾头直挠地。   老天爷这不是在耍她么?   景飞鸢都不敢看姬无伤的眼睛,她红着脸颊低声羞愤地说,“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不是一直在昏迷中吗,怎么会听见我说话?”   不等姬无伤回答,她忽然抬头盯着姬无伤,捏着姬无伤下巴故作凶巴巴地逼问,“你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在跟大家装昏迷?”   姬无伤失笑。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拿到嘴边亲了亲,“我要是装昏迷故意来吓唬我的鸢儿,那我岂不是罪该万死,嗯?”   他柔声说,“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吓唬你,即便我要装昏迷来迷惑外人,我也必定会事先跟你通个气,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守着我陷入害怕无助的折磨里——”   景飞鸢这才饶了他。   他一边为景飞鸢梳理着头发,一边继续说,“至于我为何能听见你说话,我也不知道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能确定我人是昏迷的,但我对外界偏偏又有感知,我能听到你们说话,能感觉到你开窗时有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想醒过来,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掌控身体,无法清醒。”   景飞鸢若有所思。   她问,“那你刚刚为什么又能清醒过来了?是阿澜帮了你的关系吗?”   姬无伤摇头,“不是,阿澜尚未进入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能慢慢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只是我重伤昏迷了一天,身体疲惫,没法忽然间就醒过来,所以我一动不动地适应了一会儿,缓了一会儿,他刚走出去,我就能睁开眼睛坐起身了。”   景飞鸢听到这话,觉得更奇怪了。   如果是阿澜动了诅咒,姬无伤才苏醒的,那便能解释姬无伤一整天的昏迷是诅咒影响。   可是他说并非如此。   阿澜还没动他体内的诅咒,他就已经有醒来的征兆了。   那他今天身体昏迷脑子清醒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们家开药铺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   景飞鸢正琢磨姬无伤的病,姬无伤却提起了赵管家。   “晌午时分,我似乎听你趴在我心口跟我呢喃,说赵管家是个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这事儿可是真的?”   姬无伤摩挲着景飞鸢的下巴,低声问她。   景飞鸢不再去想姬无伤昏迷的事,跟姬无伤探讨起了赵管家。   “是真的。”   “之前在皇宫确定了秦太后是当年的国师夫人之后,我们不是担心那个跟国师夫人狼狈为奸的神秘人有可能就在我们身边么,所以我便借着你昏迷的事,想搜查一下府里的人,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一番搜寻,府里其他人都没有古怪,唯独赵管家,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吓。”   “他经脉宽拓,丹田充盈,一看就是内力深厚之人。”   “依我的判断,他的内力比你,比燕离澜,比郑知恩,都要深厚许多,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姬无伤听到景飞鸢这些话,脸色变得凝重。   他从不知道赵叔竟然身负武功。   他记得,赵叔的出身并不好。   听母后说,赵叔家里很穷,五岁那年家里揭不开锅了,又恰逢赵叔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买不起药就将赵叔卖进宫里做了小太监——   这样一个五岁就进宫做奴才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绝世高手?   他一直居住深宫之中,能上哪儿学得一身绝世武功?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身负绝世武功,那他既然有了自保之力,为什么不离开皇宫去过潇洒自在的日子呢,他为什么要在宫里做个被人践踏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 第348章 他们俩是他的亲生儿子   “王爷,你跟我说说赵管家的事吧,他是怎么到母后身边的?他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你对他真的熟悉吗?”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肩上,伸手抚平姬无伤眉头的褶皱。   姬无伤点头。   他望着跳动的烛火,说起了从母后那里听说的陈年旧事。   “赵叔来到母后身边的时候,他刚八岁。”   “那时候我皇兄刚七岁,正是淘气的年纪,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淘气的皇兄带着父皇送他的小狐狸在雪地里撒欢,母后带着一群宫人在身后跟着他,路过一处宫殿外面时,母后见到了被打得浑身是伤还得跪在雪地里擦洗马桶的赵叔。”   “母后看着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赵叔,见赵叔与她儿子年纪相仿,却如此可怜,她心生怜悯,便将赵叔带回了自己宫里。”   “之后十年,赵叔便在母后宫里端茶倒水,他感念母后对他的救命之恩,做事勤勤恳恳,对母后忠心耿耿,别的宠妃用尽了手段收买他,他也未曾背叛过母后。”   “我出生后,母后将他拨到我身边来照顾我,他爱屋及乌,对母后有多忠诚就对我有忠心,只要在我身边,他的眼睛从来不会离开我身上,我走哪儿他盯到哪儿,生怕我磕到碰到。”   “后来,母后病故,父皇有了新欢,我和皇兄也突然在父皇那里失了宠,没了母后庇护的我们,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那段时日,许多宫人都在宠妃示意下来欺负我和皇兄,皇兄已经成年了,欺负他的人讨不了什么好,便全都跑来欺负我这个小孩子,每一次都是赵叔挡在我面前,他替我挨了不少的打,受了不少的罪,鼻青脸肿摔破头是家常便饭……”   “饶是如此,他也从未退缩,他始终站在我前面为我遮风挡雨。”   “他对我的忠心,我从不质疑。”   “后来,父皇带着他的宠妃和我以及皇兄出宫,赵叔却因为身份卑微没能陪同在侧,就是这一次,我被我皇兄抛下了悬崖……”   “等我重回京城,已经是多年之后。”   “我带着满身军功回到京城恢复了皇子身份,又被册封了安亲王,我去宫里接赵叔的时候,赵叔已经被欺负得不成样子。”   “他一见到我就抱着我的腿放声大哭,他哭着说他当年应该陪在我身边的,他哭着说他没看好我,他有罪,他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懊悔自责,觉得对不住我母后的托付,他又说了许多感谢上天保佑我活着回来的话,然后就晕了过去。”   “我满心感动,将他带回王府,等他调养好身子后,我便让他做了王府管家。”   “之后这些年,我只回过两次京城,其他时候都在边关镇守,我的王府一直都是赵叔在帮我打理掌管,后来周桑宁回了京城也是赵叔在照顾……”   说到这儿,姬无伤望着景飞鸢。   他说,“所以在我心里,赵叔与我那八个心腹侍卫一样,他对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我。晌午听到你说赵叔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我当时真的……倍感荒谬,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赵叔他会有问题。”   景飞鸢听完姬无伤说的这些事,完全能理解姬无伤对赵管家的信任。   受过他母亲恩惠,又在他小时候那样拼死保护他的人,他怎么能相信这个人会背叛他呢?   可是……   如今这个赵叔,还是当年那个赵叔吗?   景飞鸢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你确定,你重回京城后去宫里接回来的赵叔,真的还是多年前那个对你忠心耿耿的赵叔吗?”   姬无伤闭着眼睛,沉默不言。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   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赵叔,绝对不可能是个绝世高手。   除非,如今的赵叔已经不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   而如果这个赵叔真的换了一个人,那么,一定是在他将人从宫里接回来之前就已经换人了……   也就是说,他真正的赵叔,恐怕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没了。   他想要真心对待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人世。   那个一直保护他的长辈,根本没能享到他的福。   他这十二年真心对待的人,只不过是个顶着赵叔身份来欺骗他感情的人。   多让人心寒?   多让人愤怒?   可是……   心寒愤怒的又何止是他呢?   他九泉之下的赵叔才是最心寒的吧?   他的赵叔曾经掏心掏肺对他好,为他受了那么多罪挨了那么多次打,可他不过是离开九年而已,遇到冒牌货的时候却半点都没有认出来,反而高高兴兴把冒牌货当成真正的赵叔接回了家,整整十二年下来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赵叔若是泉σw.zλ.下有知,不知会有多心寒,对他会有多失望……   景飞鸢一直注视着姬无伤。   她眼看着姬无伤变得自责,变得悲痛难过。   她知道姬无伤在想什么。   她握紧姬无伤的手指,蹭着他的肩窝,低声说,“这不能怪你,你当年离开赵叔被你皇兄抛下悬崖的时候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你还那么小,你能记得多少东西?等你重回京城时已经是九年之后了,九年那么漫长,九年里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哪里还会记得小时候认识的人呢?恐怕你连你父皇的模样都淡忘了,你连你皇兄九年后的样子都觉得陌生,何况是赵叔呢?”   她看了眼姬无伤,继续说,“我相信赵叔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不会怪你,因为你曾经是他那么在乎的孩子,你是他看着长大是他拼死护着的孩子啊,他怎么会舍得怪你,他只会心疼你,他只会恨那个心机深沉替代他身份哄骗了你的恶人,恨那个恶人欺骗了他捧在掌心里护着的孩子——”   姬无伤垂眸将景飞鸢紧紧拥入怀中。   景飞鸢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无声无息安慰着他。   许久以后,姬无伤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眶通红,嗓音低哑。   “不论是谁害死了赵叔,我都要那个人偿命!否则,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赵叔!”   景飞鸢握紧他的手指,无声支持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悲伤藏进心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他摩挲着景飞鸢的手指,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缓缓说,“你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十四年前,那位本该死去的国师活了下来,他或许就是那个拿郑知恩试药的师父,他或许就是那个跟秦太后狼狈为奸的神秘人,他或许就是,咱们的赵管家——”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若是这样,那么燕离澜和郑知恩便都是赵管家的亲生儿子,我们手里是有底牌的。” 第349章 国师爱上这个儿子了   景飞鸢听到“底牌”二字,不由轻咳一声。   她小声说,“未必吧,阿澜或许能算一张底牌,可郑知恩在国师心里怕是没什么份量的,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底牌,否则国师当年又怎么会在他身上试那么歹毒的药?”   姬无伤捏了捏景飞鸢的脸颊,笑道,“他怎么不算?国师抓了上百个试药的药童,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独独郑知恩活下来了?他不光活下来了,还从国师那里学得了一身好武功,你敢说国师对这个儿子没有一丁点在意么?”   景飞鸢微愣。   她想了想,觉得姬无伤说的也有点道理。   姬无伤继续说,“或许一开始,国师对他眼中那个卑贱女奴所生的儿子的确是充满了厌恶和排斥的,所以他才会将亲生儿子拿去试药,可是后来一天天的相处,看着玉雪可爱的儿子在眼前晃悠,我相信,他对这个亲儿子一定动了真感情。”   姬无伤含笑看着景飞鸢,“不论他对郑知恩的感情是出自父子天性,还是他看到了郑知恩的武学天赋和坚韧不屈的精神才生出了怜爱,郑知恩身上总归是有让他怜爱的东西的。只要他喜欢上了郑知恩这个儿子,那么郑知恩就能算我们这边的底牌。”   景飞鸢被说服了。   她靠在姬无伤肩上,说,“我们当时听郑知恩说了他的经历,还曾疑惑,郑知恩背叛了他师父,反杀他师父又抢了师父的金银珠宝烧了师父的房屋逃之夭夭,如果他师父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没有找上他清理门户?”   她勾唇,“现在这么说起来,事情就很明朗了,他的师父其实就是他亲爹,一日日相处下来,他爹已经喜欢上了他,所以即便后来他杀爹叛逃,他爹也只能默默忍下了来自亲儿子的致命一刀,没法去找他出气。”   姬无伤也笑。   谁说不是呢。   那个国师连郑知恩背叛他重伤他,都能忍下来不索取郑知恩的小命,郑知恩又怎么不算一张底牌?   只要他们一直让燕离澜和郑知恩站在他们这正义的一边,国师就必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说不定……   就连他刚刚恢复清醒,都是因为沾了燕离澜和郑知恩的福气。   没准国师就是瞧见燕离澜和郑知恩一直守在他房间外面保护他,才暂时放他一马……   姬无伤正想着自己的事,景飞鸢跟他提起了谭阿牛。   “如果与国师夫人狼狈为奸的神秘人就是国师,那么,我们之前怀疑谭阿牛或许是国师夫人与神秘人所生的野种,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了。”   景飞鸢抬头望着姬无伤,“谭阿牛他,或许真的是你皇兄当年与国师夫人偷情所生,他是你的亲侄儿。”   姬无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想到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那皇兄死都死了,居然还冒出来一个亲儿子。   啧,真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额头,“替我稍稍照顾他一点,也不必对他太好,以免引起赵管家怀疑,你就隐晦一点善待他,让他日子清闲一点,别让他在他亲叔父府里过得凄凄惨惨跟个小可怜似的。”   景飞鸢含笑应了一声。   她温柔看着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啊,看起来有一张冷漠不近人情的脸,其实这个男人心里比谁都柔软。   明明那样厌恶狗皇帝,可是,无论是对狗皇帝留下的姬明曜,还是对如今冒出来的谭阿牛,他都在尽自己身为叔父的责任。   依偎在他怀中,景飞鸢倍感踏实和安稳。   她喜欢姬无伤的这份心善和柔软。   若姬无伤是个心狠手辣连至亲都能肆意杀害的人,那么即便姬无伤再爱她,她也不敢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毕竟以前能杀至亲,今后也一定能杀枕边人,谁能傻白甜的爱上这样残酷狠辣的人?   幸好,姬无伤不是狠辣的人。   他在战场上对敌人不留情,可是他对身边的人,一直很用心。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   姬无伤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不想动弹的小妻子,柔声说,“你今儿是不是午饭晚饭都没吃?快去吃饭。之前你跟谭嬷嬷说,我不醒过来你就没胃口,如今我醒了,你也该吃饭了吧?一直饿着肚子,怎么受得了?”   景飞鸢摸了摸肚子,一脸惊讶,“你说奇怪不奇怪!之前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饿!可是现在你一说,我饿了!真饿了!”   姬无伤又好笑又无奈。   他的鸢儿先前一定是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他身上,才会食不下咽。   景飞鸢从他怀里起来,“我现在就让谭嬷嬷端饭菜来,你陪我一起吃点?你也一天没吃了。”   姬无伤点头,“好。”   景飞鸢站起身,又问姬无伤,“你醒来的事,要告诉他们吗?”   姬无伤再次点头,“我没打算装昏迷,告诉他们吧。”   停顿了一下,姬无伤又说,“就对外说,是阿澜方才误打误撞救醒了我,否则大家都会认定是你医术高明救醒了我,如今你不宜吸引赵管家太多注意力,否则你也会有危险。”   景飞鸢答应。   她步履轻快地走去打开门。   门外院子里,谭阿牛正捏着糖饼跟燕离澜快快乐乐地啃,一边啃一边冲郑知恩抛去得意的眼神。   郑知恩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怼谭阿牛,可是想到谭阿牛被下了毒不能人道,他硬生生忍下了怼人的冲动。   唉。   百年之后他子子孙孙无穷尽,谭阿牛就只剩下孤坟一座。   多惨啊。   这么一想,谭阿牛就是现在给他几耳光,他都能大度的不跟谭阿牛计较。   “吱呀——”   开门的动静打破了夜的静谧,院子里十几人同时看向房间门口。   大家都以为是景飞鸢打算睡觉了,开门让奴仆送水洗漱沐浴的,他们根本没敢想姬无伤会醒过来。   所以当他们看到景飞鸢那明媚的笑脸时,他们都愣住了。   这是……   景飞鸢扫了一眼大家,笑着说,“王爷醒了,王爷他没事了!”   “嗷!”   八个侍卫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激动得狠狠嚎叫了一嗓子,跟猴儿一样窜起来,争先恐后跑到窗边往里跳! 第350章 只要媳妇不要兄弟?不要脸   景飞鸢好笑地看了眼他们。   真是兄弟情深啊,让人感动。   景飞鸢任由他们去扒窗户,转头看向院子里的燕离澜。   想到燕离澜之前内疚又绝望的样子,她心软极了,温柔说道,“阿澜,多谢你,是你唤醒了王爷。”   “……我?”   燕离澜呆呆地捏着糖饼,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是……   是真的吗?   他明明拿王爷体内的诅咒没办法的呀,他刚刚进去根本就没帮上什么忙,怎么会是他唤醒的王爷呢?   燕离澜眨了眨眼,有些无措地起身问,“姐姐,王爷真的是我唤醒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他昏迷到现在已经够久了,他应该在这个点醒过来了,他的苏醒跟我没半点关系呢?”   景飞鸢笑道,“不用怀疑,就是你唤醒的,或许你是误打误撞帮到了王爷,可不管怎么样,王爷就是因为你而苏醒的,我和王爷都很感激你。”   燕离澜这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高兴得一下子蹦起来!   太好了!   他不用再内疚自责了!   之前害得王爷吐血昏迷,他可难受了,现在他再也不用觉得愧对姐姐和王爷啦,他解脱啦!   他一手抱着他阿牛哥哥,一手抱着他郑知恩哥哥,激动地拉着两个哥哥转圈圈!   转了三大圈,成功把他没用的阿牛哥哥转得头晕脑胀后,他停下来贼开心地转头冲景飞鸢说,“恭喜你啊姐姐!王爷终于醒了,你再也不用担心啦!”   他又雄赳赳地说,“刚刚你说王爷是因为我醒过来的,那就是我的功劳吧!不过我不会骄傲自满,让王爷醒过来只是第一步,我还要让王爷彻底摆脱诅咒,我一定说到做到!”   景飞鸢温柔笑了,“好,那我和王爷就等着阿澜来大显身手大展神威了。”   燕离澜用力点头。   景飞鸢又含笑看向已经上台阶走到她面前的谭嬷嬷。   她握着谭嬷嬷的手让老人家去厨房端点简单易消化的饭菜,再送点热水来,她要给昏迷一天的姬无伤擦洗一下。   谭嬷嬷满脸笑,麻溜转身去厨房。   王爷醒了,她的小姐再也不用愁眉不展饿着肚子了。   目送老人家远去,景飞鸢准备回房。   目光掠过晕乎乎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的谭阿牛,她微微眯眼。   这是她家夫君的侄儿,若是能相认的话,这个身形比她高大年纪也比她大的大个子可是要乖乖低下头管她喊一声婶娘的。   景飞鸢嘴角抿着笑,打算关心侄儿一下。   她说,“阿牛哥,天色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阿澜和郑大哥要在这儿保护王爷,你别跟着他们熬夜,他们是练武之人,你熬不起的——”   谭阿牛努力压下晕眩感,抬起头憨憨地望着景飞鸢笑,“我熬得起的!”   他扭头看着燕离澜,笑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我要跟阿澜一起熬夜,阿澜可是我弟弟呀!亲弟弟!哥哥要陪阿澜的!”   景飞鸢扶额,“你跟谭嬷嬷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下马车都要人扶了,你还不去睡觉是打算劳累过度猝死吗?”   一旁的郑知恩也冷哼劝道,“就是,你得休息好了才能一辈子陪着阿澜,你要是今晚把自己给累死了,那阿澜可就是我一个人的弟弟了!”   谭阿牛立刻瞪郑知恩。   燕离澜赶紧拉着谭阿牛的胳膊软声说,“好啦阿牛哥哥,你别瞪人了,你快听话去睡觉,不然我不认你这个哥哥了,快去!”   谭阿牛立刻不瞪郑知恩了,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燕离澜,“可是我想跟阿澜一起,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特别可怜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弟弟,我一点都不想跟弟弟分开……”   他攥紧燕离澜的手指,低着头小声哼哼,“让我去睡觉也可以,那阿澜跟我一起,阿澜不去,我也不去……”   燕离澜拿这个黏人的哥哥没办法。   他从小到大也是一个人玩耍啊,他没有兄弟姐妹的,他怎么能拒绝一个憨憨的软软的跟他撒娇的哥哥呢?   唉,谁说只有小孩子撒娇才招人疼的,明明哥哥撒娇更招人疼!   燕离澜轻轻拍了拍哥哥毛茸茸的大脑袋,对上哥哥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他特别有成就感,一种幸福感直冲心田!   他扭头看向郑知恩,眨巴着眼睛央求道,“哥哥,阿牛哥刚来,他肯定不适应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想先去哄他睡觉,你看行不行?今晚你先一个人守夜,你看好不好?”   郑知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真想打死旁边这个长得高高大大却极其擅长呜呜咽咽哭唧唧的狗东西!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着他滚,一个大男人还撒娇耍赖,半点阳刚气都没有,烦死了!”   谭阿牛根本不理郑知恩。   他是没有阳刚气呀,可是他有弟弟心疼他,嘿嘿!   旁边这个小矮子倒是很有阳刚气,可是小矮子今晚要一个人坐在寒冷的院子里守夜了,冻死小矮子!   谭阿牛贼骄傲地拉着燕离澜的手一起给景飞鸢行礼,然后兄弟俩就开开心心走了。   景飞鸢看着那兄弟俩朝下人房走去,又看了一眼把白眼翻上天的郑知恩。   她忍着笑,“你也可以跟阿澜撒娇的,你如今的身高和模样,还有你擅长的奶声奶气的语调,撒起娇来更让人抵抗不了。”   郑知恩哼了一声,“我懒得跟那个蠢牛争!再说了,我们都跑去睡觉了,那谁来保护王爷?既然答应了保护王爷就得做到,我郑知恩虽然没脸没皮,可我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男子汉好吗?”   景飞鸢笑着拱手行礼,“是是是,多谢郑知恩郑大侠了。”   郑知恩轻咳一声,摆摆手示意景飞鸢别烦他。   景飞鸢回房。   她走到里间,跨进门槛就看到一屋子跳窗而入的侍卫开开心心蹲在姬无伤床前跟姬无伤叽叽喳喳地说话。   姬无伤一瞅见景飞鸢,立刻无情地挥手赶兄弟们。   “行了,出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   八个说得正来劲的侍卫幽怨地闭上了嘴。   难怪军营里那些兄弟们不爱跟有家有室的人玩,没意思,聊得好好的,一看到媳妇就突然撵他们走,只想着跟媳妇钻被窝……   不要脸! 第351章 沐浴,她羞红了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大哥都喊他们滚了,他们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这里打扰大哥大嫂亲近,那就显得他们不要脸了,是吧?   他们得滚。   该滚的时候就得麻溜滚。   八个侍卫笑眯眯站起身来,冲姬无伤拱手,“王爷,我们这就滚,我们都是识趣的人。”   他们嘿嘿一笑,又齐刷刷转身景飞鸢感激地行礼,“多谢嫂子救了咱们王爷大哥,王爷大哥就交给您了,辛苦您一个人照顾他,我们就出去悠闲唠嗑了哈!”   景飞鸢含笑,“不辛苦,照顾王爷是我身为妻子该做的。”   说罢,她又看向陈嵩,“陈嵩你去歇息,不要再守夜了,日夜兼程赶了几天的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再熬会把身子熬坏的。”   陈嵩挠挠头,一脸无所谓地说,“我精神好着呢嫂子……”   景飞鸢指着他的眼睛,笑道,“精神好是吧?那你能不能别顶着一双红得吓人的兔子眼睛跟我说话?”   陈嵩立刻心虚地捂住了自己通红满是血丝的眼睛。   哎呀。   他这双破眼睛可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才熬几天就红了,明明以前行军作战的时候熬七八天也没事呢!   姬无伤瞅了一眼陈嵩的眼睛,也说,“去歇着,这是本王的命令,若不听,以违抗军令处置。”   陈嵩哭丧着脸看着王爷王妃。   哪有硬要逼着人去睡觉的?   讲不讲理了啊?   陈嵩违抗不了王爷的军令,又知道王爷王妃都是为了他好,他只能沮丧服从,然后失落地跟随七个嘻嘻哈哈的侍卫一起离开。   姬无伤目送一群人离开后,向景飞鸢招手。   景飞鸢走到床边准备坐下。   “等等。”   姬无伤阻止了她。   姬无伤将手搭在她胳膊上,忍着内伤的疼痛缓缓起身,下床。   站稳以后,姬无伤弯下腰扯下了褥子,将褥子团了团,随手扔到旁边凳子上。   对上景飞鸢疑惑的眼神,姬无伤说,“方才那几只猴儿窜上来坐过,见他们那么激动的问候我关心我,我又不好将他们踹下去,只能任由他们弄脏咱们的床榻了——”   景飞鸢失笑,“坐过就坐过,又不是尿在这上面了,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那都是你兄弟,他们坐一下有什么可嫌弃的?”   姬无伤直起身拨弄了一下景飞鸢的鬓发,“我当然不嫌弃他们,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女儿家,你跟他们如今又不是很熟悉,你跟你夫君的床榻突然让他们几个坐过了,你再躺上来,心里怎么会不膈应呢?”   景飞鸢莞尔。   其实她真的不膈应。   不过她夫君这样在意她的感受,那她就安然接受了吧。   “那我去拿褥子来换上。”   景飞鸢扶着姬无伤在桌边坐下,又转身去柜子里拿了褥子来重新将床榻铺好。   刚铺好,送水的奴仆便来敲门了。   景飞鸢让人将水送进来,指引着奴仆们将一桶桶热气腾腾的水倒进浴桶。   等奴仆们离开后,景飞鸢试了试水温,这才扶着姬无伤走进浴房来到浴桶边上。   她伸手要去为姬无伤脱衣裳。   手指刚碰到姬无伤衣襟,就被姬无伤握住了手腕——   “我自己来。”   听着低沉的嗓音,景飞鸢抬头望向姬无伤。   看到姬无伤微微泛红的耳根,她有些想笑。   她勾着姬无伤的脖子低声说,“我们都是夫妻了,我为受伤的夫君脱衣裳擦个身子,你还害羞啊?”   姬无伤偏头看着缭绕的水雾,脸颊泛红。   听到景飞鸢在怀里愈发肆无忌惮的笑话自己,姬无伤有些恼。   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水面,转过头来含笑反问景飞鸢,“我害羞是吧?那你呢?你不害羞吗?你若是不害羞,你现在就在我目光注视下脱了衣裳去里面沐浴?”   “……”   景飞鸢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满脸通红。   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姬无伤占了上风,一下子就找回了自信。   他笑着托起景飞鸢下巴,故意学着景飞鸢方才的语气问道,“哎呀,我们都是夫妻了,让你在为夫面前脱个衣裳擦个身子,你还害羞啊?”   景飞鸢被逗笑。   她轻轻拍了姬无伤胳膊两下,红着脸说,“你别闹!你如今不能自己沐浴,我是帮你呢!快点,我帮你擦身子。”   姬无伤手指摩挲着她下巴,摇头笑,“不,我自己来,你去外面等我,虽然我们是夫妻,可是,我还是想保留一点点沐浴的自由的。”   景飞鸢换位思考,她若是受了伤,但自己还能动弹,那么她也宁可忍着伤口的难受自己擦洗,也不要别人帮忙。   见姬无伤执意要自己擦洗,她表示了理解,叮嘱一番过后便转身出去了。   她坐在外面等了会儿,姬无伤还没洗好,谭嬷嬷就端着饭菜进来了。   谭嬷嬷将一盘盘美味又好消化的菜肴和米饭放在桌上,又将之前端来却冷掉的几盘饭菜撤走。   景飞鸢握着谭嬷嬷胳膊说,“嬷嬷,您将冷掉的饭菜送回厨房后就回房歇着吧,阿牛哥已经跟阿澜去歇着了,您也该去歇着了。”   谭嬷嬷笑着说,“好,王爷醒了,我们家小姐肯吃饭了,我也就能放心去歇着了。”   景飞鸢目送老人家离开。   她关上门,来到浴房门口,听到里面的水声停下来了,她捧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来轻轻敲门。   “王爷,我给你拿衣裳来。”   “好。”   听到姬无伤应声后,景飞鸢才推开门,走进房里。   一进去,姬无伤高大精瘦的身子就映入她眼中。   虽然姬无伤用布巾围在腰间遮掩住了不好见人的地方,可是,他露出来的上半身和那笔直修长的双腿,还是让景飞鸢一瞬间就红了脸颊。   景飞鸢飞快移开视线看着别处,就跟被烫到了一样。   她红着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攥紧手里的衣裳继续靠近姬无伤。   姬无伤含笑将景飞鸢的反应尽收眼底。   等景飞鸢来到跟前,姬无伤一边伸手去拿衣裳,一边捏着景飞鸢脸颊低声笑。   “瞧瞧,就你这不争气的样,你还想给我擦身子呢?若是真的答应了你,恐怕你这不争气的手会一直抖个不停,水都冷了你还没给我擦完吧?” 第352章 王爷哄她,把他绑起来   景飞鸢被他打趣得笑出了声。   她知道自己现在满脸通红的样子的确极不争气,因此她连斗嘴狡辩的底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姬无伤嘲笑她。   姬无伤笑着拿了衣裳抖开,转身背对她,解开腰间的布巾准备穿衣裳。   他这一转过身,景飞鸢就看到了他背上一道道的伤痕。   最严重的一道伤疤,从左边的肩胛骨贯穿到右边的腰侧,疤痕的颜色很深,伤疤处有增生肉,一看就知道当时有多惨烈。   景飞鸢心疼得直抽气。   “你这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走到姬无伤身后,手指颤抖着轻轻触碰姬无伤的伤疤,一点点从他肩胛骨处滑到腰侧。   姬无伤敏感地绷紧了背脊。   感受到景飞鸢手指滑动的路线,他便知道了景飞鸢说的是哪一道伤疤。   他说,“四年前。”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就是小鲸鱼的母亲桑榆为了救我而死那一场恶战。当时我背部被大刀劈下,血流如注,我强忍着疼痛躲开他们的攻击,却躲不过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一支暗箭……命悬一线之际,是桑榆冲出来替我挡了那一箭,可惜,那箭有毒,她最后剧毒攻心,不治而亡。”   景飞鸢抚着这触目惊心的伤疤,听着姬无伤说起桑榆之死的落寞,从未涉足过战场的她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残酷和惨烈。   她本就感激桑榆救了姬无伤,此刻看到姬无伤这道伤疤,她对桑榆的感激之情愈发浓郁。   她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姬无伤。   她无法回到四年前保护姬无伤,她只能将脸颊贴着姬无伤的背脊,无声地吻着姬无伤的伤疤。   姬无伤背对着景飞鸢站立。   感受到覆在背脊上的温热,和落在肌肤上的温柔亲吻,他一愣过后,手指忽然用力攥紧了衣裳。   他闭上眼睛。   他的鸢儿每亲吻一次,他的手指就用力一分。   随着鸢儿不停的亲吻伤疤,他的忍耐慢慢到了极限。   他嗓音低哑,“鸢儿……”   轻轻喊了一声过后,他手指松开,衣裳落地,他蓦地睁开眼睛,转身将鸢儿拥入怀中,低头看着鸢儿美丽的脸颊,重重吻了上去。   景飞鸢勾着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旁边的浴桶里白雾缭绕,小小的房间里仿佛飘散着一层层纱幔,两人在这样朦胧美好的光影里,拥抱着彼此,亲近着彼此。   忽然……   景飞鸢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望着比她还投入的姬无伤,怔愣两息后,她身子往前倾了倾,试探着去感受姬无伤的异样——   清晰感受到之后,她立刻伸手去推姬无伤英俊的脸颊,一边低头往下看,一边低声说,“你……你好像……”   低头看到那一瞬间,她傻眼了。   她错愕地望着,不知道姬无伤的病怎么忽然间就好了。   因为她的推开,她的低头,沉迷的姬无伤也恢复了些许清醒,低头往下望去。   看到自己的身体,他也惊了!   等等!   那是……   他怎么忽然间又行了?   他盯着看了看,忽然反应过来,“鸢儿!”   他一把握紧景飞鸢的肩,看到景飞鸢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傻呆呆地望着他那儿,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下一刻,他伸手就将景飞鸢打横抱起,快步走出浴房,往床榻走去。   景飞鸢直到被他抱起来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说,“你还有内伤呢,不能用力,你快放我下来!”   姬无伤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下来?   绝对不可能。   姬无伤充耳不闻,大步走到床榻前,将景飞鸢放下,随手扯下了美丽的帐幔,倾身覆了上去。   床帐里——   景飞鸢说,“姬无伤,你身上还有伤,你别……”   姬无伤哄她,“傻瓜,有伤才是最适合我们的时候。你之前怕我,怕我伤害你,我如今受了伤,这样的虚弱无力,你还会怕我吗,嗯?”   “……”   景飞鸢沉默。   姬无伤又哄她,“乖鸢儿,你若还是那样怕我,那,你拿绳子绑着我好不好?把我的手脚都绑起来,这样我就无法伤害你了,好吗?”   景飞鸢震惊又迟疑,“……绑着你?”   姬无伤继续哄,“对,绑着我,然后你自己来。”   “……”   景飞鸢看着被姬无伤塞到自己手里的两条碧绿丝绦,又抬头望着姬无伤那张英俊的脸颊。   望着男人眼中的期待和翻涌的情绪,她难为情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让她一个女儿家,自己来……   这……   这让她怎么做得出来?   可是……   她心里的阴影总是要克服的不是么?   她总不能让她的夫君真的一辈子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侧眸看向碧绿丝绦,景飞鸢眼睫微颤。   这样,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景飞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害羞地示意姬无伤伸出双手。   姬无伤弯唇笑了笑,宠溺配合,伸出双手任由景飞鸢抖着手将碧绿丝绦一圈又一圈绑在他手腕上。   然后,他又任由景飞鸢拽着丝绦将他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上。   他双手举过头顶被绑着,他像案板上待宰的猪牛羊一样,任由景飞鸢来欺负。   景飞鸢跪在他身边红着脸颊看了眼他,“等一等……”   他嗓音低哑,“等不了了,快要难受死了。”   景飞鸢飞快瞟了一眼,然后红着脸跑下床去哒哒哒跑到烛台边。   她将烛火吹灭,又来到桌子边倒了两大杯凉茶狠狠灌下去,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拖着两条发慌的腿视死如归一般走向床榻。   今晚。   她一定要跨过这道坎。   一定。   ……   屋外庭院里。   郑知恩跟侍卫们正在低声唠嗑说笑,忽然间,亮堂的房间熄灭了。   他们齐刷刷扭头望着房间。   “咦,王爷王妃这么快就吹了灯歇着了?”   “谭嬷嬷不是才把饭菜送进去么,这就吃完了?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哎呀,我们家王爷是不是太不注意形象了?”   “就是,吃得那么快那么不文雅也就算了,吃完了饭居然也不让人将餐盘收拾了,他是打算将残羹冷炙一直放到明天早上?在王妃面前如此邋遢,是不是不太好?”   “不止呢,送进去的洗澡水也还没叫人倒……”   几人小声嘀咕着,说到这儿,几人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第353章 王爷骗子!她再也不信了   他们同时闭嘴,面面相觑,挤眉弄眼。   哦豁。   洗澡水啊……   王爷刚刚在洗澡是吧……   咳,咳咳,不会是王爷他洗着洗着就想干坏事了吧?   啧,男人啊!   一个样!   明明半个时辰前还昏迷着呢,明明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没好呢,可是一点也不影响兴致嘛,难怪那么迫不及待赶他们走呢!   侍卫们懂了屋子里为何吹灯,于是立刻默契地转过身望着院子外面,望着天上的星辰月亮,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郑知恩年纪小,一开始没懂,可是看到侍卫们这奇奇怪怪的样子,又歪着脑袋看了看黑漆漆的房间,几息之后,他也恍然大悟。   他也学着侍卫们,转过身背对着房子。   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郑知恩还故意跟侍卫们炫耀——   “你们应该没经历过几次吧,毕竟你们家王爷主子是个二十八岁的单身汉,刚开荤!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皇帝主子,哎那可是个随时随地都能来兴致的牛马,我们经常在他房间外面听着他们打闹,我都恨不得把耳朵给戳聋了……”   “……”   几个侍卫默默看了一眼郑知恩。   不是,这种事经历得多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皇帝在里面奋战,他在外面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到底哪里值得骄傲了,他要是能跟皇帝换一下位置,他在里面跟宠妃打闹,让皇帝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才值得骄傲吧?   侍卫们虽然在腹诽郑知恩,可是……   一种隐秘的窥探欲,让他们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想听听,会不会有动静。   这可不是他们变态啊,谁没有个好奇心和八卦心呢是不是?   他们望着明月,吹拂着清风,等了一刻钟,又一刻钟,始终没有听到动静,屋子里安静得好像主子们已经睡着了一样。   等到后面,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会是他们以龌龊之心错估了屋子里的情况吧?   王爷和王妃会不会早就纯洁的睡着了,根本没有做坏事?   他们仰着脖子望着月亮又安安静静等了半个时辰,见屋子里还是没动静,他们对视一眼,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实锤了。   就是他们误会了。   王爷王妃根本没干坏事。   他们就说嘛,王爷还受着伤呢,怎么可能干坏事,呸,他们可真不要脸啊,净胡思乱想了!   ……   此时此刻。   房间里。   景飞鸢裹着被子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试图逃离。   可身后的男人并不放过她,又笑着再一次追着她撵上来。   肌肤相触碰那一刹,仿佛带起了一路的火花,直让她头皮发麻,她立刻又往床榻里面继续挪。   刚拉开了一点距离,身后的人又一次不要脸地σw.zλ.贴了上来。   她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墙壁,恼道,“别挤我,我都要贴着墙了……”   姬无伤拥着她,轻笑,“那就转过身来抱着我。”   景飞鸢躲开他的手,又扯过被子将脸颊埋在里面,小声抗拒道,“不,我想睡觉,你离我远一点。”   姬无伤看着这样躲他的小妻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含笑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妻子的被子上面,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神里略有一丝丝遗憾——   瞧瞧,哪有这样的,刚刚圆房就不要他了。   把他从被子里踹出去了,还拿被子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一样,让他连手都伸不进去,只能隔着被子抱着人。   别人家圆房后都亲近得很,怎么他家鸢儿偏这样无情撵人呢?   他越想越好笑,凑过去在小妻子耳边说,“我就那么不可信了,嗯?说了不会再欺负你了,就是不信我?”   景飞鸢抬手捂着耳朵,嗓音嘶哑地谴责他——   “你要我怎么信你!”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把你绑起来,你乖乖听话的,可是你骗我!”   “我那么努力才艰难适应了你,可你忽然就挣断了绳索,往死里欺负我!”   “好不容易风停了雨歇了,我以为没事了,你说想抱一下我就让你抱着,结果你又……”   她羞愤地往床榻里面挪了点位置,恼怒道,“你觉得你今晚还有什么可信度!说好的只是抱着,绝对不做什么,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姬无伤被数落得愈发想笑,根本没法反驳。   他承认。   他是个大骗子。   他是个欺负了鸢儿的坏蛋。   可是……   这怎么能怪他呢?   爱人在怀,他又没病,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笑着轻声哄着他的鸢儿,“别气别气了,是我不好,是我说话不算话了,可是你得理解我一下啊是不是,我二十八岁了,今天刚明白这种事,一时难以自持也是难免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温柔说,“再说了,你方才若是真的难受,我自然也会立刻罢手的,可是我仔细瞧着你的神情呢,你明明不难受的,那我当然就要由着自己的心意了……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捂着耳朵根本不想听。   她又恼,又羞。   她真是恨自己,她就不该提前让小玉给她准备了一颗缓解疼痛的药!   方才跟姬无伤圆房过后,她的确是难受的,所以她趁着姬无伤不注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药丸子吞了下去,难受感瞬间就平复了大半。   本来她服药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缓解疼痛轻轻松松睡觉的,谁知道身后那混账男人见她不难受了,就又一次抓着她逞凶……   她真是自己坑死自己了。   “好鸢儿,你理一理我,刚刚才让我在云端,现在就要把我冷落到地府,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嗯?”   “鸢儿你乖,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乱来了,我发誓,好不好?”   “你转过来,理我一下。”   “鸢儿……”   “鸢儿……”   “鸢儿……”   景飞鸢听着身后人在耳边一声声温柔入骨地呼唤着自己,嗓音里还带着点可怜巴巴的乞求,她不知不觉就心软了。   她承认,她其实不是真的生气。   她只是有点……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所以犯了点小矫情,想让人哄一哄,宠一宠。   如今听着心爱之人一声声哄着她,宠着她,她心里那点小矫情慢慢就消散了,一颗心再度被爱意荡涤。 第354章 盼着夫君早死升天   在身后人再一次伸手握她的肩时,她没有再抵抗,任由那只手将她翻转过来。   她借着朦胧的月色看了一眼枕边人那张英俊的脸,撞入那双满是温柔的眼里,想到刚刚那双眼睛里曾涌动过何等疯狂的色泽,她脸颊再次升温。   她垂眸不敢看姬无伤的眼神,低着头自顾自梳理着自己一缕头发。   姬无伤见他恼怒的鸢儿终于愿意搭理他了,满眼都是笑。   他轻轻亲了亲鸢儿的额头,低声说,“嗓子都哑了,是为夫对不住你,方才有些上头了,对你过分了些……原谅我,是我不好,是我食髓知味失了理智,是我该打。”   他抓着鸢儿的手指轻轻捶了他心口两下。   看着鸢儿被他逗笑,他也跟着笑。   他拉着被子将鸢儿露出来的肩头遮掩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大掌伸进被子里,紧紧贴着鸢儿温热的肌肤搂着。   他拇指轻轻摩挲。   这样的亲近接触,这种大汗淋漓过后的温存,真的格外让人沉醉。   他从未想过,跟心爱之人结合,是这样快乐的事。   快乐得,头皮发麻,神仙不换。   他不知别人是什么样的体会,可是他,真的如疯如魔。   他的鸢儿像水一样柔软,他的鸢儿像蜜糖一样甜。   他的鸢儿无一处不让他沉溺,无一处不让他渴望。   他的鸢儿方才让他感受了灭顶的快乐。   他恨不得永远停留在最快乐的那一刻,恨不得,死在鸢儿身上……   景飞鸢被他的眼神看得脸红,又想转过身躲着他了。   伸手挡住他的眼,景飞鸢娇声道,“别看了,睡觉。”   姬无伤握紧她的手指,“睡觉?睡什么觉?晚饭还没吃呢,都怪我拉着你乱来,如今饭菜凉了,咱们怕是得重新让人送一点来。”   景飞鸢疲惫地摇头说,“别让人送了,我不想吃,这会儿也吃不下,我只想就这样躺着,不想动弹,不想吃喝。”   姬无伤心想,看来是把人欺负得太狠了些。   饭都不想吃了。   他说,“多少吃一点好不好?你今天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   景飞鸢捂着他的嘴,笑道,“哎呀你不要絮叨了,我要是想吃肯定会吃的啊,我现在真的不想吃,等明儿早晨再吃,你再絮叨,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了……”   姬无伤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告诉自己,以后想欺负人也得等吃饱了饭再说,可不能再这样让人饿着肚子到天明了。   他揉着鸢儿的手指,又说,“饭不吃,那沐浴总是要的吧?瞧瞧你,都被我弄脏了,这会儿一定很难受对不对?我让人送水进来,去洗洗——”   景飞鸢连忙制止,“别啊!”   她红着脸说,“你干什么呀!之前才让人送水来沐浴,这会儿若再叫水,那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我们方才在里面做什么?这种隐秘之事怎么能让人揣摩窥探,若是让人用异样眼神看我,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姬无伤点了点她鼻尖,“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大富人家都是如此,有些人家不止每次事后叫水,他们还要让人人跪在一墙之隔等着伺候呢,稍稍闹出一点大的动静都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景飞鸢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不可以,我不要人家窥探我的隐秘!你要是现在叫水,我明日就没法见人了!”   姬无伤低头看着着急的鸢儿,眼角眉梢都是笑。   这么害羞的姑娘……   连让人有一点点窥探的蛛丝马迹都得藏着掖着,可方才却愿意为了他,硬着头皮主动尝试,累得满头大汗……   这种反差,让他爱入了骨子里。   他伸手将入搂入怀中,柔声说,“好,那就不叫水,只是这样子就无法沐浴擦洗了,你会难受的——”   景飞鸢靠在他怀中,“不难受,今晚就先这样凑合,明日早晨再叫人送水来。”   姬无伤应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眼景飞鸢,打趣道,“那我们今后每天夜里都得提前让人送水来备着了,你说是吧?总不能次次都不洗吧,那你还怎么睡得好?”   景飞鸢没有管水不水的,她抬头愣愣地望着姬无伤,“嗯?每天夜里?你难道打算每天都……”   姬无伤被这话问得愣住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不是每天吗?你不打算每天跟我亲近一回?”   他捏着景飞鸢下巴,笑道,“为夫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你这是一点都不想要我啊,是不是?”   景飞鸢脸颊绯红,“不是,我是说,一个月三五次才是正常规律吧?”   姬无伤惊讶地望着景飞鸢,“这是谁在骗你?这么快乐的事,怎么可能有人十天半个月都不想做上一次?”   他咬着景飞鸢的耳朵,“不要管别人家,我们家天天都得来。”   他的热气吹拂得景飞鸢心尖一跳,脚趾头都跟着蜷了蜷。   景飞鸢额头抵着他心口,小声叫苦,“不行,你得让我歇歇……若是依着你这般,我会死的。”   姬无伤搂着她笑,“不可能让你歇,我没有通房侍妾,我只有你,我不每天找你,那我该找谁?你不许我找侍妾通房,那,你就只能自己辛苦辛苦了,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啊。   别人家夫君一个月只在正室夫人房里过三五回的夜,是因为有小妾和通房丫头迷花了眼,可她是不许夫君纳妾的。   既然她不许,那她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景飞鸢咬了咬嘴唇,试探着问,“真的每天都得如此吗?”   姬无伤笑道,“是,每天,风雨无阻,你休想躲避,你指望一个开了荤的人重新做和尚,不如杀了我——”   景飞鸢苦着脸揉了揉自己此刻仍旧酸疼的腰,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答应了姬无伤,“舍命陪君子。”   姬无伤对鸢儿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他低声哄着鸢儿,“别怕,只是今晚刚经历这种事,你身上会有些难受,等你养好了,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景飞鸢抬头望着他,“你经历过?”   姬无伤啧啧一声,“胡说,我跟谁经历过?我就你一个人,我的快乐都是你给的。我是以前听人说的,这种事只是初次会难受,以后就好了,若是次次都跟受刑一样,那哪个女子还会想跟夫君白头偕老啊,个个都盼着夫君早死升天是吧?” 第355章 她为前世的苦,狠狠咬他   景飞鸢笑得前俯后仰。   这一笑,牵扯了身上的难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姬无伤见状,立刻伸手为她揉按着。   这个常年在军营的男人,没人伺候,经常得自己给自己按摩,因此他是精通按摩手法的,他手一按,景飞鸢的酸疼立刻就缓解了很多。   景飞鸢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舒服得昏昏欲睡。   姬无伤低头看她舒展的眉眼,手上越发轻柔了两分。   啧,他的鸢儿今晚为他可是受了大罪了,瞧瞧眼尾红的,小嘴唇也被她自己咬得破了皮,真是可怜。   在景飞鸢半睡半醒之际,姬无伤忽然问她,“鸢儿,你以前那么害怕夫妻之事,到底是为什么,嗯?”   即将睡着的景飞鸢蓦地睁开了眼。   她对上姬无伤那双充满了探究的眼睛。   姬无伤摩挲着她的眉眼,慢慢说道,“以前你对此事畏惧,看着像是受过极大的伤害,我便也不敢跟你提起什么,我怕撕开你的伤口,怕让你难堪……其实,那天晚上在你表现出那么恐惧的样子时,我曾以为你被人欺负过了,你已不是处子之身,只是我并不会嫌弃你,我只会心疼你受过苦,所以我从未跟你提过这事儿。”   他继续说,“可是今晚我却发现,你仍旧是处子之身,于是我就疑惑了,你既然未曾丢失过清白,那你,又怎么会那样畏惧呢?”   景飞鸢抿紧嘴唇。   她该怎么回答姬无伤?   她是上辈子被欺负过,而且被欺负得体无完肤。   她伸手轻轻触碰着姬无伤这张满溢着关心的脸,嘴唇张张合合许多次,终于,她缓缓开口。   “嫁给你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我梦见我被你欺负了,你处在疯狼的状态,你像野兽一样啃噬着我,我浑身青紫,被你折磨得没一块好肉,连骨头缝里都叫嚣着疼,我最不堪承受之处甚至被你撕裂得血淋淋的,走路都艰难……”   “我梦见,你只顾着自己,完全不顾我,你肆意欺辱了我便潇洒离去,只留下我满身残破……”   景飞鸢将前世的事以做梦的方式告诉了姬无伤。   她闭眼轻轻咬着姬无伤的肩。   前世的苦楚飞快在脑海里浮现,想到自己的苦楚尽皆跟眼前之人有关,她一个恍惚,狠心用力咬了一口!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想松开嘴唇撤开,不料,姬无伤却按住了她后脑勺。   姬无伤正满脸错愕,他没想到他追查了这么久的作恶之人,到头来竟然是他自己!   这些天他怀疑过所有男人,唯独没有设想过自己。   怎么会……   是他呢?   他无数次唾骂过那个该死的男人,他还想过抓到了人要将人碎尸万段,怎么到头来竟然落到了他自己头上呢?   姬无伤一愣过后,迅速收起了脸上的错愕,他感受着肩上被咬伤的疼痛,完全能体会到鸢儿此刻对他的怨恨。   虽然他不知道一个噩梦怎么会让鸢儿怨他至此,可他知道,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如今他要做的事,是哄好他的妻子,让妻子从怨恨中清醒过来。   因此,他将鸢儿紧紧按在怀中,极尽温柔地哄着——   “原来我曾经在你梦里那样伤害过你,原来让你那样害怕的人竟然是我……做了那么可怕的梦还要嫁给我这个坏人,是不是委屈得要命?是不是恨我恨得要命?来,恨我便再狠狠咬我几口,我是怎样欺负你的,你便怎样咬回来——”   他亲吻着鸢儿的头发,“等你咬完了,撒完气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好不好?我知道,梦里的我一定是可恶的,可是如今拥抱着你的我,是深爱着你的,我是那样的喜欢你,疼爱你,我绝对不会像梦里一样伤你,信我好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伤你,我发誓,直到我们俩白发苍苍,我都仍旧是最疼你的姬无伤……”   景飞鸢红了眼眶。   姬无伤一声声温柔入骨的话,伴随着嘴里的血腥味一同入了喉,将她前世的那点委屈忽然间冲没了。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前世的事,他真的只以为她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可尽管这样,他仍旧想为噩梦里犯过的恶行负责,竟然说,让她再咬上几口。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怎么能,这样纵容她?   景飞鸢眼眶一烫,泪水夺眶而出。   被无底线纵容宠溺的这一刻,她再也不恨前世的姬无伤了。   一点都不恨了。   若不是赵灵杰母子俩作孽,姬无伤这样温柔负责任的人,又怎么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伤害她?   她已经亲身感受过了姬无伤今生的不一样。   方才圆房的时候,他一直在忍耐,明明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可见她难受,便一直双手紧紧抓着床头,忍耐着不动分毫。   是在她已经适应了以后,他才挣断绳索反客为主的……   他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武力,明明早在成亲那个晚上就可以欺负她的,可是他没有,他一直忍到了今天晚上,就连今天晚上他都还在忍耐,生怕伤到了她半分。   他不是前世那个伤害她的野兽……   不是。   景飞鸢放出了嘴里咬着的那块肉,她含泪抚着上面的血珠,“好,过了今晚,我便会忘掉那个梦,今晚你让我确信了,你跟梦里的人不一样,那只是一个荒诞的梦,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罪,你是无罪的,姬无伤……”   姬无伤轻轻抚着她背脊,“我怎么会没有错呢?让你做了噩梦,就是我的错,我想,一定是你从白云山跑下来那个夜里在山道上被我吓到了,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是吧?你曾说我那晚在白云山像狼一样追着你,冲你扭着胯求偶,还冲你发疯,我虽然不记得那些画面了,可我听着都觉得我当时挺可怕的,你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儿家,一定被我吓得要死……”   景飞鸢没有做声。   姬无伤又说,“鸢儿,我为我曾经发病时对你的冒犯和唐突向你认错,赔罪,我为我曾吓得你做噩梦向你赔罪,等过了今晚,我们夫妻俩就再无芥蒂,我们要做世上最恩爱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景飞鸢应了,“好。”   她靠在姬无伤怀里,她心里涌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那种情绪,让她……   忽然想拥有姬无伤。   特别特别想。   她听着姬无伤的心跳,缓缓抬头看着姬无伤。   撞入姬无伤那双满是心疼和爱意的眼里,她静静凝望三息,下一刻便如了自己的心意,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第356章 大清早,偷偷洗血污衣裳   夜幕里,传出姬无伤低低的嗓音。   “鸢儿你……”   “这是做什么?”   “别惹我……”   “鸢儿你别惹我,你知道我禁不住你招惹的……”   “鸢儿……”   “鸢儿……”   姬无伤低着头,眼眸暗沉,他一声声唤着鸢儿,嗓音越来越不稳,直到渐渐淹没了声息。   ……   翌日。   天色未亮,景飞鸢就醒了。   这人啊身子有些难受,自然就无法睡得昏沉,她一整个晚上都睡得不踏实,一直在等着天亮,好起床去唤醒小玉,再找小玉拿点药。   昨晚她和姬无伤亲近时,小玉自动屏蔽了五感,得她自己再次进空间才能唤醒小玉拿药。   景飞鸢缓缓睁眼,姬无伤还在沉睡中,连她掀开被子下了床,都没有惊醒姬无伤。   她穿好衣裳来到浴房,关上门后闪身进空间。   喊了一声,小玉就出现了。   “哟,早啊主人,瞧瞧你,一个晚上不见,你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呢!好憔悴,好疲惫!一点也没有话本子里说的那种被滋润后的容光焕发嘛!”   “……”   景飞鸢红着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下了打死小玉的冲动。   她轻咳一声,说,“好小玉,我身子有些难受,你快帮我检查检查,给我一颗药丸子让我缓缓。”   小玉笑嘻嘻地化作流光围绕着景飞鸢转了一圈。   检查了景飞鸢的身体状况后,它有些疑惑。   “奇怪,我昨晚不是给了主人你一颗药丸子么?”   小玉纳闷地嘀咕,“按理说,你跟姬无伤圆房过后只要服用了我给的药丸子,再好好睡一觉歇息一晚上,你的身体能恢复九成的,不该这么难受的啊……”   景飞鸢低着头看着脚尖,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她知道瞒不过小玉,于是小声说,“有没有可能,我跟姬无伤没有好好歇息一晚上呢……”   小玉懵逼一瞬,忽然就懂了。   这是战况激烈,一直没消停是吧?   懂了懂了。   服了服了。   那有些人明明还有内伤呢,居然也如此豁得出去,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是吧?   小玉又无语又敬佩,啥话也不说了,默默凝聚了一枚药丸子递给景飞鸢。   景飞鸢身子难受,拿了药丸立刻送入口中。   药丸入口化作暖呼呼的药液从喉头一路流淌而下,浸入血脉,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不过是片刻,景飞鸢就感到身子舒适了许多。   尤其是那难言之地……   之前很有些火辣的灼痛,走路都觉得难熬,如今清凉了不少,疼痛也减弱了八分,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多谢你啊小玉,你超棒的,有你是我的福气。”   景飞鸢对小玉表达了感激,立刻离开空间。   毕竟姬无伤还在房里,她怕姬无伤醒了到处找她,暴露了空间可就不好了。   小玉默默看着景飞鸢脚步虚浮地走出空间,难以想象这两人昨晚的战况,随着景飞鸢走出浴房来到床榻边,小玉一扫床上的姬无伤,忽然震惊失声——   “等等,姬无伤这是又昏迷了?”   景飞鸢正要叫醒姬无伤。   一听小玉这话,她当即就是一惊。   昏迷了?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姬无伤是疲累了睡得比较沉而已,竟然是昏迷了吗?   景飞鸢立刻捂着心口慌忙坐在床沿上,伸手覆在姬无伤心口。   她在心里呼唤小玉,“快帮他检查一下!”   小玉知道事情严重,立刻为姬无伤检查。   检查过后,小玉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碍,死不了。他内伤未愈,昨晚带伤激战,损伤了气血,伤上加伤,若是让普通大夫给他治啊,三两天都够呛能醒,幸好有我在!我这就给他凝聚药丸子。”   小玉一边给姬无伤凝聚药丸子,一边嘀咕。   “话说回来,主人你是妖吗?你是怎么蛊惑的他,竟然让他忍着一身的内伤跟你激战到再次昏迷?”   景飞鸢低着头,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昨晚姬无伤本来已经消停了,是她自己受不了姬无伤那样温柔宠溺,一时冲动就主动蛊惑了姬无伤……   姬无伤本就有些上头,哪里禁得住她蛊惑?   这不,一发不可收拾……   闹了许久许久以后,姬无伤还摁着她的腰,如她所愿欺负她。   至于到底闹了几回,她也记不清了。   因为后面她晕过去了。   她只以为自己体质不好才会晕,谁知道,小玉竟然告诉她,姬无伤也晕了过去呢?这可真是……   她和姬无伤真是史上最离谱的夫妻俩了吧?   “好了,主人给你。”   景飞鸢心虚之时,小玉已经凝聚好了药丸子,凭空出现在景飞鸢手掌心。   景飞鸢拍了拍脸颊不去想昨晚的事,弯腰握住姬无伤的下巴,喂姬无伤吃药。   等姬无伤吃下以后,景飞鸢问小玉,“他多久会醒?”   小玉说,“很快,不出半个时辰。”   景飞鸢这才放下心来。   她轻轻摸了摸姬无伤俊美的脸颊,目光往下一瞥,忽然看到了被子上的凌乱。   她想起了什么,赶紧掀开被子。   看到褥子上的脏污和血迹,她红着脸赶紧起身,去柜子里拿褥子来更换。   这玩意儿得赶紧换下来,毁尸灭迹!   要是让下人来整理床铺看见了,那多难为情啊?   景飞鸢拿着褥子来到床榻边,确定姬无伤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她伸手将姬无伤送入空间里,用最快的速度将床铺更换收拾好,又将姬无伤从空间放出来让他躺在床榻上。   看了眼手里换下来的脏褥子,她又扭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寝衣后摆——   发现寝衣也一样不堪入目,她扶着额头,脸颊都要烫得融化了。   昨晚可真是……   要多荒唐有多荒唐!   也得亏她有小玉的药丸子撑着,一般女子初次哪有她这么不管不顾?   简直是不要命的玩法……   景飞鸢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耽误,趁着还没人来敲门,她换了件干净的寝衣,抱着弄脏的褥子和寝衣快步来到浴房,一股脑塞进浴桶里。   浴桶里的水昨晚就冷了,刺骨的冷。   她忍着水的寒冷,弯下腰将褥子翻来覆去搓洗着,尽量将上面不能见人的痕迹全都搓洗干净。   “鸢儿。”   景飞鸢正洗得入神,忽然,一道温热的身体从身后将她抱住,手臂轻揽着她的腰。 第357章 王爷臭流氓,她气红了脸   景飞鸢惊喜回头看着身后人,“你醒了?”   姬无伤并不知道自己昏迷过,他也只以为自己是昨晚累了睡得比较死。   他笑着将下巴抵在景飞鸢肩窝,“嗯,醒了,让鸢儿见笑了,不过是多闹了几次,竟然比妻子还醒得晚,简直丢尽了男儿的脸……”   景飞鸢心虚地瞟他一眼。   心想。   的确丢脸。   抵抗不住美色,为了那么点子事竟然不要命了,硬生生把自己弄到昏迷,这样的男儿也是属实少见了。   姬无伤对上景飞鸢的眼神,笑着亲了亲她眉眼,“怎么,想嘲笑我?劝你别啊,现在你嘲笑得有多欢,以后你就会被我报复得有多可怜,毕竟我如今是有伤,对吧,等我内伤痊愈了,你才会知道你夫君的真本事——”   他都这么说了,景飞鸢哪里敢再嘲笑?   她摇头故作乖巧,“我没有嘲笑王爷,王爷已经很有本事了,真的,我都想求饶了。”   姬无伤轻笑出声。   有个情投意合的伴侣就是这么好,不论是说话做事,都这么契合。   就连昨晚在被窝里,都格外的契合……   姬无伤蹭了蹭景飞鸢的脸颊,低头看了眼浴桶,惊讶道,“大清早的不睡觉,跑到这儿偷偷洗衣裳?咱们家是没有奴仆了吗,我尊贵的王妃?”   景飞鸢失笑,转头低声说道,“你要不要脸了?上面可全是你弄的脏污,你好意思让人洗,我还不好意思呢,羞死人了。”   姬无伤好笑又无奈。   他能理解他家鸢儿在这方面的害羞,可是,他们俩是要这样恩爱一辈子的,难道以后每天天还未亮,鸢儿这个王妃都要爬起来躲在房里偷偷搓洗褥子吗?   谁家王妃是这样的?   他倒不是嫌弃上不得台面,他是心疼。   他家鸢儿的手是用来配药材的,是用来救人的,是用来让他亲的,哪里是用来做这种粗活儿的?   他伸手将褥子从景飞鸢手中拿走,握住景飞鸢冰凉的手指,霸道地说,“不要洗了,水冷。”   景飞鸢将手指挣脱出来,指着自己的寝衣说,“我还没洗完呢,你看那衣裳后面,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姬无伤定睛一看,的确是有他的东西。   不止有他的东西,还有血迹。   那是他的鸢儿彻彻底底属于他的痕迹。   姬无伤再次握住景飞鸢的手指放进自己衣裳里捂着,然后轻轻将景飞鸢挤到旁边,自己弯腰捞起漂浮在水面的衣裳。   “站在一旁乖乖暖手,这衣裳,我来洗。”   “……”   景飞鸢被姬无伤的操作弄懵了。   直到冰冷的手指被他温热的肌肤暖着,景飞鸢才反应过来。   她顺势靠在姬无伤肩上,望着他笑,“你会洗衣裳吗?哪有自己洗衣裳的王爷?”   姬无伤低头认真搓洗着衣裳上的血迹,“小瞧你夫君了是吧?在狼窝生活那几年,你还指望我的狼族母亲能用它的四只爪子为我洗衣裳不成?那几年都是我自己洗过来的。”   景飞鸢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的确是会洗衣裳的。   而且看样子还比她这个娇小姐更娴熟。   景飞鸢抱紧他的腰,笑问,“我万能的夫君,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姬无伤想了想,侧眸吻着她脸颊回答她,“很多很多,背叛你,是我不会做的,伤害你,是我不会做的,离开你,是我不会做的……”   他话音一转,低笑道,“我会做的事也很多……譬如,欺负你,是我会做的,摁着你把你弄哭,是我会做的,把你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也是我会做的……”   景飞鸢笑得前俯后仰,用额头用力抵住了他的肩窝。   什么人啊!   平日里在别人面前冷冰冰的沉默寡言的,可是私底下跟她说情话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讨人喜欢呢?   她对这个男人,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两人甜蜜笑闹着,衣裳很快洗干净了。   姬无伤和景飞鸢将褥子衣裳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上面什么不该有的痕迹都没有了,便抛下不管了。   他们只负责搓洗掉不能见人的痕迹,至于清洗褥子烘干褥子,这就是奴仆的事了。   躲在浴房毁尸灭迹能清清白白见人以后,两人出去叫侍卫传唤奴仆。   几个奴仆鱼贯而入,麻溜将浴桶里的褥子衣裳拧干拿走,又将冷水倒了,换上热腾腾的净水。   姬无伤披了件华美的衣裳站在廊下跟心腹侍卫说话,示意景飞鸢去洗漱。   景飞鸢进去后,他还贴心地又将外间的门关上,生怕让人听到了他媳妇洗澡的动静,不给别人半点遐想的机会。   浴房里。   景飞鸢低头看着身上的红痕,一边伸手触碰着,一边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   她脸颊又变得绯红。   都怪上辈子那不堪的回忆,让她误以为夫妻之事都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如今,她打开了新世界。   夫妻之事,的确“难以忍受”,可是,并不“难受”。   尤其是服了药身子不难受的情况下,跟长得英俊身材又好嗓音动听的心爱之人共赴云端,真的,很难让人抗拒。   ……   景飞鸢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华美的衣裳,来到梳妆台前。   姬无伤听到屋里动静,立刻抛弃了侍卫们,推开门走进来。   “洗完了?那我去洗了——”   他俯身轻嗅香喷喷的小妻子,笑着亲了一口小妻子的脸颊。   景飞鸢任他亲。   见他起身去拿衣裳,景飞鸢惊讶道,“你现在就要去洗?不让奴仆来换水吗?”   姬无伤挑眉,“换什么水,自己的妻子用过的,我难道不能用?”   景飞鸢轻轻眨了眨眼,红着脸颊说,“京城又不是苦寒缺水之地,干嘛要用我用过的,你不嫌弃,我还觉得怪怪的呢……”   姬无伤拿着衣裳过来,在她另一边脸颊啄了一口,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气音欺负她,“是吗?我用你的水,你觉得怪怪的……那你昨晚一次次盛接了我的,你难道不觉得怪怪的,嗯?”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瞥了眼她小腹。   景飞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他的眼神,才恍然大悟。   她怔愣望着姬无伤,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又羞又恼,又带着难言的震惊,抬脚就去踹姬无伤! 第358章 太后跟阿澜阿牛母子相见   “你无耻!”   “下流!”   “你哪里配做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摄政王!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你滚出去!”   姬无伤含笑看着他家鸢儿娇俏动气的样子,揉了揉鸢儿的头发,转身便拿着衣裳大笑着走去了浴房。   景飞鸢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哪怕已经见不到人了,她还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说不上怒,是那种想将无耻的夫君嚼成碎渣的气恼。   没成亲的时候看着多高冷多正经的一个人啊,怎么如今成了亲圆了房,忽然就变得跟市井上的臭流氓一样了?   她咬牙切齿兀自气恼着,手里的梳子都要被她掰断了。σw.zλ.   谭嬷嬷照常来伺候她的小姐,一进门就看到了小姐那张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脸,还有那说不上来的娇俏妩媚的眸光。   谭嬷嬷脚步一顿。   咦……   小姐今儿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倒不是容貌不一样,而是气质上。   就好像……   就好像一块朴实无华的美玉忽然被人剥开了外壳,露出了里面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惑光泽……   谭嬷嬷是过来人,一愣过后,就明白了七八分。   再一仔细端详,发现小姐衣襟下面雪白的脖颈上似乎有一丁点模糊的红痕,谭嬷嬷盯着红痕看了两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堆满笑走到景飞鸢面前,慈爱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景飞鸢的头发,不带一点揶揄嘲笑,而是发自真心的欢喜道,“我们家小姐,终于做了王爷的妻子了。”   景飞鸢一听这话,本就羞红的脸愈发滚烫。   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谭嬷嬷,“嬷嬷……”   谭嬷嬷笑着说,“哎哟,小姐你跟嬷嬷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嬷嬷为你高兴呢,真的,特别高兴,我这些天一直怕啊,怕你跟王爷这样下去感情会受影响,如今可好了,我这颗心终于能安定下来了。”   景飞鸢红着脸嗯了一声。   谭嬷嬷温柔给景飞鸢整理了一下衣襟,遮掩住脖颈上的暧昧红痕,然后弯下腰望着景飞鸢的眼睛。   她期待地说,“小姐,如今我啊,就盼着您能早一点怀上王爷的子嗣了,有了孩子,您和王爷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稳固了呢。”   景飞鸢笑着拉住谭嬷嬷的手,“嬷嬷,我跟王爷的感情现在就很稳固呀。”   谭嬷嬷摇着头笑道,“我知道王爷如今跟小姐您好得蜜里调油,我也知道王爷如今是真心喜欢您,可是感情这种事啊太玄乎,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能让感情更稳固,这样子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孩子的父亲母亲,有孩子在,你们就始终是一个家的人。孩子,是束缚,也是家的根基啊。”   景飞鸢若有所思。   她梳理着头发,侧眸看向浴房那边。   其实她现在的年纪,她还可以再等两年再要孩子。   可是姬无伤不行。   姬无伤已经二十八了,再过俩月一过了年,姬无伤就是二十九的人了。   人这一辈子长寿者过百,不长寿者也就五六十,若是按照六十来算,姬无伤的人生已经过半,他能陪伴孩子的时间也就只剩三十年了。   再拖延几年孕育子嗣,那么姬无伤能陪伴孩子的时间就只有二十几年……   若孩子也成亲成得晚,姬无伤恐怕连孙辈的面都见不到……   他前世孤苦伶仃已经很可怜,这辈子应该要多一些亲人陪伴,才能弥补他这样的英雄人物的遗憾,不是么?   景飞鸢目光变得坚定。   再过些日子。   等她跟姬无伤处理好了国师和秦太后的事,她就将备孕一事提上日程。   如今备孕不是时候,有心存不轨之人虎视眈眈,她若是在这个当口有了身孕,岂不是拖累自己也拖累姬无伤?   万一被恶人害得失去了腹中骨肉,那就对不住那满心欢喜来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小姐,您和王爷昨晚没吃饭啊?”   谭嬷嬷见景飞鸢自己在梳妆,便打算收拾一下屋子。   转头发现外面桌上所有菜品都没有动过,老人家惊呆了。   她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手指一顿,垂眸害羞道,“昨晚有点累了,吃不下……”   谭嬷嬷拍着大腿数落,“哎哟喂您怎么也不顾着点自己的身子!您昨儿晌午就没吃,晚上又不吃,还做那么辛苦的体力活,您这是要折腾死自己吗?”   她赶紧转身出去,“我这就去厨房喊他们快点送饭菜来,饿出毛病了怎么得了!”   景飞鸢看着谭嬷嬷风风火火跑出去,没忍住笑出了声。   昨晚她做了辛苦的体力活?   更辛苦的明明是姬无伤吧?   啧,谭嬷嬷可真是她的亲嬷嬷啊,受伤的王爷有多辛苦被嬷嬷全然抛之脑后,嬷嬷只顾着她这个小姐不能饿肚子,真是格外偏爱她……   不一会儿,姬无伤沐浴出来。   谭嬷嬷也带着几个丫鬟捧着饭菜进来了。   景飞鸢和姬无伤昨天都未进食,两人吃得极香,都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   刚吃完饭,侍卫忽然跑进来禀告,“王爷!王妃!皇上和太后娘娘来了,銮驾已经到了府门口!”   景飞鸢和姬无伤同时看向门口,又对视一眼。   那尊贵的母子俩怎么来了?   略一思索,姬无伤说,“或许是听说本王昏迷,来探望本王的。”   景飞鸢问他,“那你可要去床上躺着?昨日伤得那么重,今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上位者多疑,万一她们以为你是装病就不好了。”   姬无伤握了握她手指,“行,我去躺着,你带着人出去迎驾。”   景飞鸢应声。   她让人撤走饭菜,漱了口擦了手便领着人出门浩浩荡荡去迎驾。   走出庭院,景飞鸢没有看见燕离澜和谭阿牛的踪影,她问身后的郑知恩,“阿牛和阿澜呢?还没起来跟你换班?”   守了一整晚的郑知恩打了个哈欠,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不满地说,“哼,那头蠢牛昨晚肯定拉着阿澜说了半宿话,所以两人蒙头昏睡到现在也不见醒。明明我娘和陈嵩比他们晚去睡,可人家都起来好久了!”   景飞鸢脚步微顿。   阿澜和谭阿牛还没醒……   可是,这兄弟二人的亲生母亲马上就进来了,她怎么会让兄弟俩错过跟亲生母亲见面的最好时机呢? 第359章 眼泪汪汪抱着他哭   如此一想,景飞鸢便转头对郑知恩说,“郑大哥,麻烦你去把阿牛和阿澜喊起来,你熬夜熬了一宿,也该去歇息了,让阿澜来换你。”   郑知恩闻言一愣。   随即他有些别扭地小声说,“别喊了吧,阿澜还那么小呢,可不能缺觉,缺觉会长不高的,我再熬会儿没事的,让阿澜睡。”   景飞鸢看着这个宠弟狂魔,笑道,“练武之人哪儿能懈怠?去喊他过来,让阿牛哥也一起,若是依着他们今儿睡上一整天,晚上还怎么睡觉?日夜颠倒对身体并不好。”   郑知恩想了想,转身就麻溜跑去喊谭阿牛和燕离澜了。   他翘着嘴角,心想,若是阿澜不想起床,那他就能顺理成章大骂谭阿牛了嘿嘿,他昨晚可是心疼阿澜才让阿澜去睡觉的,谁让谭阿牛这蠢牛不懂心疼人非要拉着阿澜不睡觉呢?   他是好哥哥,谭阿牛不是!   目送郑知恩离开,景飞鸢若无其事地带着其他人继续前行。   很快,她在府门口见到了秦太后和小皇帝母子俩。   小皇帝坐了一路的马车,正蹦蹦跳跳喊着屁股颠疼了,秦太后则站在一旁打量着安亲王府,仿佛在怀念什么。   景飞鸢一出来,秦太后就笑着招了招手。   “弟妹你来了啊。”   “太后娘娘,皇上——”   景飞鸢快步走上前,领着人给秦太后和小皇帝行礼请安。   秦太后拉住她的胳膊说,“都说了不必行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小皇帝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皇婶是朕的婶婶,不需要磕头的呀!”   他偏头往景飞鸢身后张望。   没有看见他皇叔的身影,他顿时变得难过起来。   “呜,我皇叔呢?我没看见皇叔呜呜呜,他还在昏迷吗?”   他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跑上前泪汪汪地揪着景飞鸢的袖子说,“婶婶,皇叔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很严重?你可是神医呀,你都没有办法让他好起来吗?”   景飞鸢看着这个善良可爱的小孩子,弯下腰温柔拉着他的小手说,“皇上您别担心,皇叔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有内伤在身,不宜下床行走。”   小皇帝听到皇叔醒过来了,顿时高兴了,他努力将眼泪憋回去,急切道,“真的吗婶婶?走,我们进去看皇叔!婶婶你快点!快点!”   景飞鸢含笑,“好,你皇叔若是知道皇上你这样关心他心疼他,他一定会很高兴,身体的难受一下子便能飞走一大半。”   小皇帝笑得眉眼弯弯,小脚脚捣腾得越发快速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皇叔啦。   他要皇叔高兴,要皇叔好起来。   景飞鸢被小皇帝拉着飞快跑,只能无奈地回头对秦太后笑,“娘娘——”   秦太后摆手说,“没事儿,自家人,不必拘于礼数,你们走前面便是,本宫慢慢走,慢慢看看这王府景致。”   景飞鸢点头,拎着裙摆笑着跟小皇帝一起跑起来。   小皇帝见皇婶跟他一起跑,他高兴极了,哒哒哒跑得飞快,长廊上许久都还回荡着他天真快乐的笑声。   很快,景飞鸢跟小皇帝姬明曜来到了庭院里。   留守的三个侍卫立刻上前给小皇帝行礼。   小皇帝没搭理他们,松开婶婶的手自顾自飞快跑上台阶,边跑边激动地喊,“皇叔!曜儿来看你啦!皇叔!皇叔!”   景飞鸢看着小皇帝,眼神愈发柔软。   多天真的孩子,多纯粹的情感啊。   可惜了……   这孩子多半不是姬无伤的侄儿,不是皇家血脉……   景飞鸢扫了眼庭院,见郑知恩谭阿牛和燕离澜都还没过来,便拎着裙摆走进屋里。   一进屋,就看到小皇帝扑在姬无伤身上,小手轻轻摸着姬无伤的心口,软乎乎地关心姬无伤。   “皇叔,是这儿难受吗?”   “不是呀,那是这儿吗?”   “还不是?那是哪儿呀,你给我说,我给你吹吹呀……”   姬无伤半倚在床头,伸手温柔抱着小皇帝。   看着小皇帝在他心口摸来摸去找他伤口,他眼神柔软,“皇叔现在不难受了,吃了皇婶给的药,皇叔已经好多了。”   小皇帝将小脸颊贴着皇叔的衣衫,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皇叔,“皇叔真的不难受啦?不难受我就放心啦……”   他哼哼唧唧道,“皇叔你知道吗,昨天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带小鲸鱼弟弟进宫陪我,可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你,只等到了王府的人去禀告说皇叔你受伤昏迷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都要吓死啦,我立刻就想出来看皇叔,可是母后说我还有国家大事没处理完,不许我出来,呜……”   他扯着皇叔的衣襟委屈地说,“我又要担心皇叔,又要去看奏折,我好怕皇叔死掉,我就想哭,一哭眼泪就吧嗒吧嗒掉,结果泪水把丞相大人的奏折弄得皱巴巴的了,他还以为是我喝水倒在了奏折上,还训我,哼……”   姬无伤一想到这个小崽崽哭得眼泪直流,就禁不住心软似水。   他轻轻摩挲着小皇帝的背脊,柔声说,“丞相那么过分啊?不问清楚就欺负咱们家曜儿是吗?真讨厌,等皇叔病好了,皇叔帮你训回来,好不好?”   姬明曜重重点头,“好!”   刚答应,他又小声说,“不过皇叔你不要对他太凶啦,他都五十几岁的人了,稍稍训两句就行了,咱们偷偷给他留点面子,行不行?”   姬无伤失笑。   景飞鸢在门口看着叔侄俩如此亲近说悄悄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迈着步子走向床榻边。   刚走几步,她就听到抓着姬无伤衣襟玩耍的小皇帝忽然叫了一声——   “哇!皇叔你的伤在这儿!我看到了!”   小皇帝激动地一把拉开姬无伤的衣襟,指着姬无伤的肩说,“这儿!这儿这儿!”   小皇帝抬头凑近伤口一看,挠着头奇怪地说,“咦,怎么会是个牙齿印呢?”   他一脸天真地望着姬无伤,“皇叔,你被狗咬啦?”   “……”   “……”   景飞鸢脚步一顿,跟姬无伤四目相对。   她瞟了一眼姬无伤的肩,见小皇帝一边研究伤口一边问是不是狗咬的,她尴尬得想转身退出去。   什么狗咬的。   那明明是她昨晚咬的……   咳! 第360章 昔日夫妻,形同陌路   姬无伤任由小皇帝研究他肩上的伤口,他则侧眸似笑非笑地望着景飞鸢,欣赏景飞鸢窘迫尴尬的模样。   被景飞鸢瞪了两眼,他不仅不收敛,还笑出了声。   小皇帝奇怪地望着姬无伤,“皇叔,你怎么突然笑啊?”   姬无伤低头拍小皇帝的脑门,“皇叔在笑你皇婶啊,昨天皇叔被狗咬了以后,你皇婶哭了好久好久呢,她心疼皇叔,皇叔心里高兴。”   小皇帝信以为真。   姬无伤重新看着景飞鸢,满眼都是醉人的笑意。   景飞鸢扶额,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上前。   小皇帝见皇婶在旁边凳子上坐下,他拉着皇婶的袖子低声问,“皇婶,咬我皇叔的那个狗狗,打死了没有哇?”   “……”   景飞鸢硬着头皮微笑撒谎,“打死了,竟敢咬你皇叔,怎么能让它活着?”   小皇帝用力点头,“是该打死,今天咬了皇叔,明天就会咬皇婶,后天就会咬小鲸鱼,再过一年就会咬我襁褓里的小堂弟小堂妹,打死了好!”   姬无伤看着他家鸢儿越来越尴尬的神情,再也忍不住,朗笑出声。   小皇帝不知道皇叔在笑什么,但皇叔高兴他就高兴,他也跟着哈哈笑,然后又说笑话逗皇叔开心。   景飞鸢偷偷瞪了姬无伤好几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藏起尴尬,安静坐在旁边含笑看着叔侄俩说话。   三人坐了会儿,落在后边的秦太后终于来了。   她走进房里,见姬无伤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拍着心口笑道,“王爷没事就好,本宫和皇儿就能放心了,王爷你可是咱们这片江山的顶梁柱,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姬无伤拱手行礼,“多谢太后娘娘关怀,恕臣不能起身行礼了。”   秦太后摆手说,“虚礼,本也不必。”   她在景飞鸢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侧眸问景飞鸢,“弟妹,你们院里怎么就只有几个侍卫,房里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景飞鸢温柔说,“我和王爷都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有从小照顾我的嬷嬷在房里伺候着,我们就没找别的丫鬟。”   秦太后见弟妹不适应有人伺候,也就不再多说,否则弟妹该以为她嫌弃弟妹出自小门小户了。   她没有恶意,只是从小就习惯了呼奴唤婢,乍一来到这么清净的房间,有些奇怪才多嘴问了下。   她不打算提了,景飞鸢却主动提起了。   “太后娘娘,您也觉得我和王爷房里没个丫鬟伺候有些不合适,是吧?”   景飞鸢笑道,“其实我们王府的赵管家昨日也跟我提了一下,说我如今是做王妃的人了,身边还是得多几个人伺候着才行,他昨日还说要带一批丫鬟来让我挑选挑选,可太后娘娘您也知道,我是商户女,没有挑选奴婢的经验,让我选我也不知该怎么选,就打算拖几日再说……”   景飞鸢话音一转,“可谁知道太后娘娘您会拨冗驾临王府呢,这不是巧了么?您掌管后宫多年,选人的眼光一定很好,今儿正好娘娘您在,不如我让赵管家带丫鬟们来,娘娘您受受累,帮我掌掌眼,拿一拿主意?”   秦太后惊讶地看着景飞鸢,“让我选?我倒是行,没什么受累的,可那是要伺候你一辈子的丫鬟,总得合你自己眼缘才行。”   景飞鸢笑道,“是得合我的眼缘,那就辛苦娘娘您多选几个,我从您挑的人里选一两个做心腹好了,您说行不行?”   秦太后见景飞鸢都这么说了,便答应了。   景飞鸢立刻谢过秦太后。   她起身来到窗边,对外面院子里喊,“陈嵩,去找赵管家,让他老人家带一批丫鬟过来,我要选贴身丫鬟。”   “是,王妃。”   陈嵩应了一声,飞快离开。   景飞鸢目送陈嵩离开,手抚着窗棂,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赵管家如果是她们设想中的国师大人,那么,等会儿赵管家跟秦太后这昔日的夫妻俩碰了面,会不会情绪外露,让她和姬无伤从中窥见些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若是她再故意当着这两个隐藏了身份的大人物的面,把燕离澜,谭阿牛,郑知恩,谭嬷嬷一起叫来,让他们一家人共聚一堂,会不会又暴露些什么呢?   景飞鸢嘴角勾起一丝笑。   希望赵管家和秦太后不要让她和姬无伤失望才是……   景飞鸢垂眸遮掩了眼中情绪,掸了掸袖子,若无其事地走回床榻边。   她含笑对秦太后说,“娘娘,我让人搬椅子到外面屋檐下,劳您移驾,咱们去那儿挑选丫鬟。”   小皇帝一听,立刻举手说,“我也去我也去呀!我也想看看母后给婶婶挑的丫鬟长什么样!”   姬无伤闻言,笑着搂紧小皇帝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瞧瞧吧,等会儿我跟皇上也凑个热闹挑几个人,让太后看看我们俩的眼光怎么样——皇上你说好不好?”   小皇帝眼睛一亮。   好像蛮有趣哎,他要玩!   见小皇帝连连点头,秦太后纵容答应了。   于是,秦太后和小皇帝先出去了。   景飞鸢扶着姬无伤起身,为姬无伤穿戴整齐,也扶着姬无伤一起来到外面屋檐下。   四人坐在屋檐下等了片刻,赵管家就领着一大群丫鬟浩浩荡荡走来了。   赵管家还是那慈眉善目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屋檐下的几个人,目光在秦太后和小皇帝身上扫过,他十分平静地收回视线。   景飞鸢和姬无伤一直隐晦盯着他。   见他没有露出任何异常,两人也不失望。   这才刚开始呢,等会儿燕离澜和谭阿牛还得来,不知道赵管家是否还能如此刻这般稳得住……   即便赵管家能稳得住,那么秦太后呢?   “老奴给皇上和太后娘娘磕头——”   眨眼间,赵管家就领着丫鬟来到庭院里,领着丫鬟们给皇帝太后磕头行礼,又向王爷王妃行礼。   四个尊贵的主子喊了起,他才领着丫鬟起身。   他拱手行礼道,“太后娘娘,王妃,老奴带了三十个丫鬟过来,这些丫鬟都在府里待了几年,都是安分老实值得信任的,若是这三十人里选不出合适的来,老奴再去牙行让他们送一批新人来。”   景飞鸢点头,“好,辛苦赵管家了。”   景飞鸢含笑看向秦太后,“太后娘娘,那就劳烦您了——” 第361章 太后震惊!失了神!   秦太后莞尔,“弟妹啊你真是太客气了,自家人,这么点小事有什么辛苦的,值当你一遍遍说劳烦?你再这样客气我可就不帮你了啊。”   景飞鸢失笑,点头应下。   秦太后这才看向赵管家和丫鬟们。   她的眼神在赵管家身上随意一瞥,就跟见了个不大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抬手示意赵管家站到旁边去,别挡她视线,然后就看向了后面的丫鬟们。   扫了一眼丫鬟们,秦太后说,“你们读过书识字的,上前一步。”   三十个丫鬟里,有二十三个都往前走了一步。   秦太后侧眸跟景飞鸢说,“弟妹,咱们身份不一样,贴身伺候的心腹丫头若是不识字不懂道理,以后铁定得给你惹麻烦,所以哪怕只是个丫鬟,想要跟着咱们这样的主子,她们也得知书达理才行。”   景飞鸢点头表示受教了。   秦太后看向丫鬟们,又说,“父母亲人都在王府,并不曾与亲人分离的,上前一步。”   这一次,二十三个丫鬟里只有六个上前。   秦太后侧眸跟景飞鸢说,“咱们身居高位,保不齐今后会有人暗害咱们,从咱们身边的丫头下手,若她们的父母兄弟都在外面,不在咱们掌控之中,那么只要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挟持或收买了她们的父母,她们十有八九会为了亲人背叛咱们。”   秦太后慢慢说道,“毕竟咱们只是主子,那边可是她们的至亲至爱,比较之下自然是亲人更重要,用咱们的死能换她们亲人的命,她们一定会做,所以,想要选贴身丫头,那么她们的父母兄弟也得在咱们掌控之中。”   景飞鸢点点头,表示懂了。   秦太后看了眼这六个丫鬟,让身边宫女搀扶她起身。   她走下台阶,示意丫鬟们将手指摊开平举,她从一个个丫鬟面前走过,仔细打量。   仔细选择了一遍后过后,她指着其中三个丫鬟说,“你们三个,上前让王妃挑选。”   被选中的三个丫鬟一愣,受宠若惊,立刻往前走了一步。   秦太后走回屋檐下,附在景飞鸢耳边低声说,“这三个丫头容貌不错,却不算太漂亮,正合适做贴身丫鬟。”   见景飞鸢疑惑,秦太后笑道,“弟妹你记住,这选丫头不能选太漂亮的,你的丫鬟今后会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自然也会时刻见到你的夫君,日子久了,保不准就会对你的夫君动心……她们若是本身就长得很漂亮,那么对你的男人动心以后,她们就会自恃美貌想办法勾搭你男人,她们会觉得她们长得那么美,并不比你差多少,凭什么你是主子她得做奴才?这样,就会有许多麻烦……”   秦太后拍了拍景飞鸢的肩,笑道,“虽然说这世上并不是个个美人都会上赶着做妾,可咱们宁可做个小心眼的,也不能拿咱们的夫君来试她们的良心。咱们这辈子就一个夫君,可禁不住别人觊觎勾搭,你说是不是?”   不等景飞鸢说话,秦太后又轻轻触碰着景飞鸢的腹部,又说,“最重要的是,咱们都得怀孕生子,怀孕后咱们的容貌和身材是会受影响的,尤其是孕后期,全身都会浮肿,你说发胖浮肿的你跟貌美如花的丫鬟站在一起,这对比多惨烈啊……就算你的夫君能稳住他的心不嫌弃你,那你自己呢?你看着镜子里不好看的自己,再看看旁边貌美纤瘦的丫鬟,你心里不会难受吗?”   景飞鸢望着秦太后,满眼都是敬佩。   她感激道,“多谢娘娘指点,多谢娘娘这般掏心掏肺为我着想,能有您这样的嫂子,是我嫁入姬家最大的福气。”   秦太后笑着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妹,我又有求于你,你说我能待你差了吗?”   她坦诚地低声说,“我的命可攥在你手里呢,弟妹,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这样你才能分出心神来为我制药保我的命啊,你说是不是?要是你整日里为夫君变心而烦恼,为丫鬟烦恼,自己都焦头烂额,你哪儿还会管我啊?”   景飞鸢被秦太后逗笑了。   她凝视着秦太后。   虽然她跟秦太后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这个太后娘娘每次都给她一种极坦诚极洒脱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太后娘娘不像是坏人……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太后娘娘偏偏就是当年那个残害谭嬷嬷的恶毒的国师夫人……   景飞鸢藏起心中复杂,温柔说,“太后您放心,您不光是太后,更是我喜欢的嫂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您度过此劫,长命百岁的。”   秦太后听到这话,立刻就放心了。   景飞鸢站起身来,打算去选丫头。   刚走一步,景飞鸢就趁着赵管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故意左脚绊右脚,脚下一个踉跄!   “啊——”   景飞鸢身子前倾作出即将摔倒的样子,一晃悠就将藏在衣襟底下的麒麟玉佩抖落出来。   而此时秦太后距离景飞鸢最近,看到景飞鸢要摔倒,秦太后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搀扶,“弟妹!”   景飞鸢被秦太后搀扶住,即将摔倒的她整个人都靠在了秦太后身上。   她一副受惊模样紧紧抓着秦太后的胳膊靠着秦太后!   稳住了身体,惊魂未定的她才抬起头望着秦太后。   “娘娘,”她心有余悸地说,“我差点摔台阶下去了……”   秦太后赶紧拍着她背脊说,“没事了没事了,咱们没摔下去,咱们好好的,没事了,别怕啊。”   景飞鸢嗯了一声。   这时,姬无伤已经撑着“受伤”的身子来到了景飞鸢身边。   他握紧景飞鸢的胳膊,心有余悸道,“怎么回事?平地上走路还差点摔了自己,你要吓死我吗?”   景飞鸢侧眸看他,一脸羞愧。   稳住心神以后,景飞鸢才松开秦太后,她一边跟姬无伤相互搀扶着后退,一边不好意思的对秦太后说,“让娘娘您见笑了,这么大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真是丢人……”   秦太后笑道,“嗨,这有什么啊,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个平地摔跟头的经历了?没事,本宫以前也在御花园摔过,本宫——”   秦太后刚说到这儿,不经意的一瞥,忽然见到了景飞鸢心口的麒麟玉佩。   她的嗓音戛然而止。   她错愕地望着那块麒麟玉佩,整个人都失了神。 第362章 亲儿子!泪流满面   景飞鸢假装不知道自己的玉佩会引出什么样的事端,她扶着“受了内伤”“不宜行动”的姬无伤重新坐下。   然后她若无其事看向秦太后,一眼就对上了秦太后那错愕的眼神。   她装作惊讶,“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她顺着秦太后的眼神慢慢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又看了看秦太后,然后摸着麒麟玉恍然大悟,“娘娘是在看这块玉佩吗?”   “……”   秦太后听到景飞鸢跟她说话,这才恍惚回神。   她努力藏起眼中的震惊,死死掐着掌心遮掩自己的失态。   她装作被玉佩迷住的样子,指着那玉佩说,“这……这块玉佩,真是精巧极了,本宫做了这么多年贵妃,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好玉,可至今还没见过这么活灵活现的麒麟呢!”   她一步一步走到景飞鸢面前,盯着麒麟玉,一脸欢喜地问,“弟妹,我能摸摸你这块玉吗?”   景飞鸢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秦太后来看她的玉佩。   秦太后要摸,她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她将玉佩拉起来放在秦太后手里,大方地说,“当然可以,太后娘娘您可以随意把玩——”   秦太后迫不及待地摸起了玉佩。   她将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然后捏着麒麟玉的头部,目光落在那麒麟的尾巴处。   看着麒麟尾巴上的一丝丝裂纹,她瞳孔紧缩。   这就是她记忆中那一块!   这天底下的玉石能有相像的,雕工能有相似的,可是她亲自摔出来的裂纹总不可能也巧合的一模一样吧?   她抬眸紧盯着景飞鸢,“弟妹,这玉佩你从哪儿得来?”   景飞鸢回答,“是有人送给我的。”   秦太后瞳孔又是一缩。   她装作好奇,“谁送的?不会是王爷吧?”   景飞鸢摇头,“不是,虽然王爷也送了我玉佩,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麒麟玉,麒麟寓意祥瑞,又能护身,我觉得这麒麟玉啊比什么样的玉石都要好。”   秦太后摩挲着玉佩,笑道,“竟然不是王爷送的吗?那是谁呢?我很好奇,谁会送弟妹这样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啊,弟妹你这样时时刻刻佩戴着,王爷不吃醋吗?”   景飞鸢低头看了看玉佩,笑眯眯看着秦太后说,“是我家阿澜弟弟送的。”   秦太后一听到“阿澜弟弟”四个字,手指就是一颤!   阿澜……   会是她记忆里那个阿澜吗?   因为秦太后还握着景飞鸢脖子上的玉佩,秦太后手指上的动作猛地收紧了绳索,景飞鸢被勒住的脖子感受极为清晰。   景飞鸢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自顾自地说起燕离澜。   “阿澜名叫燕离澜,是我前段时间从白云山的悬崖底下救回来的一个少年。”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可以说得上是惨不忍睹,浑身上下都是血,身上覆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他前胸后背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而从悬崖跌下又害得他手骨脚骨断裂,脏腑俱裂,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我当时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死了,可等我将他翻过来,他却睁着一双满是求生欲的眼睛向我求救——”   “他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他却用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想活下去!”   “我震惊于他这般顽强的生命力,我不想让这样一个顽强的生命在我眼前死掉,于是拿出我师父给我的护身之药为他吊住了一口气,将他带回师父的院落里为他治伤。”   “他苏醒过来以后,我照顾了他两日,便厚着脸皮问他能不能将这玉佩送给我,当做我救他的酬劳。”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虽然他极珍惜这块玉佩,可是见我这个救命恩人喜欢,没多犹豫就将玉佩送给我了。”   说到这儿,景飞鸢话音一转。   “不过他将玉佩送我的时候跟我说,他自小不知道父母是谁,他说这玉佩有可能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若是我今后遇到了认识这玉佩的人,发现了他亲生父母的踪迹,他让我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他真的很想见一见他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景飞鸢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秦太后的神情。   她清晰看到,她说起阿澜名叫燕离澜时,秦太后眼中的惊愕。   她也清晰看到,她说起阿澜在悬崖底下所受的伤有多重有多惨时,秦太后眼中那根本无法遮掩的痛苦之色。   她还看到,当她说起阿澜真的很想见一见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时,秦太后眼中急剧涌出的泪光。   这表情……   已经无法再遮掩。   任谁也不会相信秦太后跟阿澜没有任何关系。   这不,就连旁边的小皇帝都发现了秦太后的不对劲。   小皇帝站起来跑到秦太后身边,拉着秦太后的袖子紧张地说,“母后你怎么啦?你怎么哭啦?”   景飞鸢微微眯眼。   连小皇帝都看出来了秦太后的不对劲,她若是对秦太后的反应毫无回应,便会显得可疑了。   因此景飞鸢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看了看小皇帝,又看了看秦太后,然后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既震惊又激动的小心翼翼询问秦太后——   “太后娘娘,您怎么……您……难道您认识这块麒麟玉?您认识阿澜?”   秦太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死死掐着颤σw.zλ.抖的手指,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忽然涌出。   她真的很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露出任何异常,可是,她怎么可能做到冷静呢?   她十四年没有见过的亲生骨肉就在这个王府里啊!   她在亲耳听着她的亲生儿子受了多严重的伤受了多大的罪啊!   要不是弟妹搭救,她的儿子已经在悬崖底下变成了一摊烂肉长满了蛆虫,这样的惨事就发生在眼前,让她如何能冷静下来?   尤其是,听到那个自小离开了她身边的孩子那样渴望见到爹娘,她真的……   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憋不住眼泪。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啊!   当年她被迫跟那孩子分离,从此忍受了十四年的痛苦,如今她的孩子就在这王府,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了,叫她如何能够冷静! 第363章 太后怀疑王爷夫妻俩!   “母后!”   “母后你怎么了?”   “母后你别哭,你别吓我,母后!”   小皇帝见秦太后一动不动地站着流泪,他吓得小脸惨白,赶紧抱着秦太后拼命摇晃,生怕母后跟父皇一样说死就死了。   景飞鸢也搀扶着秦太后的另一条胳膊,担忧地望着秦太后,“太后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娘娘——”   两人的呼唤下,秦太后艰难控制住情绪,缓缓睁开眼睛。   她用那双被泪水沁透的眼睛望着景飞鸢。   她想立刻就对景飞鸢说,带她去见一见那个叫燕离澜的孩子!   可是……   话到了嘴边,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艰难将目光从景飞鸢脸上和麒麟玉上撕扯开,低头搂着小皇帝,哽咽着轻哄,“曜儿别害怕,母后没事,母后没事的,乖啊。”   小皇帝见秦太后不哭了,才勉强止住了哭泣。   可他还是被吓到了,紧紧抱着秦太后不肯撒手。   “乖,别害怕……”   秦太后低着头怜爱地拍着小儿子的脑袋,同时,冷静了一些的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正在心里快速想着对策。   她该怎么蒙混过关呢?   方才她因为燕离澜而失态流泪,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她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过了这一关……   可是,这种事她到底该怎么解释?   老天爷,她该怎么遮掩她和燕离澜之间的母子关系?   说她是因为听到燕离澜太惨了才哭的?   不,不行,这个借口是实在是太过蹩脚。   她一个在宫中见过了勾心斗角腥风血雨的贵妃太后,她怎么会因为心疼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而哭成这样?说出去根本没人会信。   那她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秦太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这时候,台阶下静立在一旁的赵管家缓缓抬起了头。   见无人盯着他,他肆无忌惮地盯着秦太后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冷色。   他眼中似乎有不耐烦,有嫌弃,有痛恨,总之复杂得很。   那情绪一瞬间消逝,他又恢复了那个慈眉善目的他。   可惜……   他方才的神情已经被人尽收眼底。   之前景飞鸢和姬无伤在房里就商量好了一人盯着一个,因此如今景飞鸢在盯着秦太后,姬无伤则在暗暗盯着赵管家。   赵管家以为姬无伤跟大家一样,注意力全放在了秦太后身上,实际上,姬无伤的余光一直在留意他。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略一思索便上前一步,拱手激动的对秦太后说——   “太后娘娘!老奴以前代王爷在宫中行走时似乎听人说,您在寻找您的外甥,难道……您如此悲痛难忍,难道是因为咱们王府那个燕公子就是您苦苦寻找的外甥?”   不等秦太后说话,赵管家就猛地看向姬无伤,连忙说,“王爷,敢问燕公子今年多大了?他是否也是十四岁?太后娘娘的娘家外甥好像就是这般年纪!”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秦太后一瞬间就犹如醍醐灌顶。   她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方才糊涂了,只顾着想办法遮掩她和燕离澜的母子关系,为此方寸大乱,她怎么忘了呢,她是“秦家二小姐”啊,是当年那个“国师夫人”的亲妹妹!   燕离澜,可不就是她名义上的“亲外甥”么?   姨母因为找到了失踪十四年的外甥而激动落泪,这不就说得通了?   秦太后一瞬间放松下来。   她紧紧捏着景飞鸢脖颈上的玉佩,抬头望着姬无伤和景飞鸢,颤声道,“王爷,弟妹,那位燕公子……那位燕公子如今在何处?”   景飞鸢和姬无伤对视一眼。   可恶。   让赵管家和秦太后找到了借口。   不过也无妨。   方才秦太后乱了方寸,赵管家主动跳出来为秦太后解围,其实这一手就是有些不合情理的,从这一点就能证明他们之前的猜测八成是对的,赵管家就是国师。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向秦太后。   景飞鸢说,“阿澜如今在正院后面的下人房——”   她话音未落,秦太后就失声道,“下人房?”   景飞鸢一点也不慌乱,她凝视着秦太后的眼睛,慢悠悠说道,“娘娘您别急,阿澜是我家小鲸鱼的救命恩人,他是我和王爷的座上宾,他当然不会住在下人房,他只是在下人房陪他哥哥而已——”   秦太后呼吸一滞。   哥哥?   什么哥哥?   难道……   直到这时候,秦太后才忽然想起,之前景飞鸢和姬无伤进宫时曾经说,他们从乡下接了一个年轻人回来!   还说,那个年轻人是二十一年前被狠心的亲生母亲调包抛弃的孩子……   想到这儿,秦太后瞳孔紧缩。   难道,阿澜跟乡下那个孩子已经相认了?   可是这不对啊!   乡下那孩子怎么会知道他跟阿澜是亲兄弟呢?   就算谭氏那贱人将乡下那孩子的身世说了出来,那孩子知道自己是国师夫人的亲儿子,他也不可能知道燕离澜是国师府后人啊……   难道,阿澜国师后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秦太后缓缓抬头盯着景飞鸢。   不对。   今天的事情,不对劲。   如果乡下那孩子跟燕离澜确实已经相认了,那么景飞鸢和姬无伤就必定知道了燕离澜是国师后人,在这个前提下,这夫妻俩自然也就知道她这个太后娘娘是燕离澜的姨母……   那么景飞鸢方才差一点跌倒,麒麟玉从脖颈间滑落出来,就不是无意的!   景飞鸢是故意将麒麟玉露给她看,故意将燕离澜说给她听!   这个认知,让秦太后的眼神倏然变冷。   她自己的身份有问题,她心虚之下,自然就会多想一些——   她忍不住怀疑,景飞鸢和姬无伤是不是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心了,所以今天才故意用燕离澜来试探她?   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这些年隐藏得这么好,连跟老皇帝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老皇帝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景飞鸢和姬无伤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   不可能。   这么多年下来,她以秦家二小姐的身份活着,她养尊处优做她的贵妃娘娘,有时候她连她自己都快要被骗过了,她觉得前半生在国师府的事已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了,景飞鸢和姬无伤怎么会知道个中隐秘? 第364章 太后杀她!却被国师阻止   秦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示意院中所有丫鬟都离开。   “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要问王爷王妃。”   丫鬟们愣了愣,迟疑着看向景飞鸢和姬无伤。   姬无伤颔首,丫鬟们便转身退下。   秦太后又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几个属于姬无伤的心腹侍卫。   姬无伤沉吟片刻,抬手示意侍卫们也退出去。   这期间,赵管家一直没有走。   秦太后好像遗忘了赵管家一样。   姬无伤隐晦瞥了一眼赵管家。   也不知道秦太后是真的遗忘了这个人,还是故意将人留在这儿,到了必要的时候直接让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杀他和鸢儿灭口……   姬无伤假装不知道赵管家的真实身份,见秦太后没开口驱逐赵管家,他也不开口驱逐,任由赵管家堂而皇之留在院子里。   秦太后见院子里没有外人了,这才看向景飞鸢,沉声缓缓问道,“弟妹,你方才是故意摔的吧?”   景飞鸢既然敢演这一场戏,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不慌不忙,微笑看着秦太后。   “是,我的确是故意的。”   她拱手行礼。   “请太后娘娘恕罪,并非我有意戏耍太后,实在是阿澜他身份不同寻常,我不知道太后娘娘您愿不愿意认他这个外甥,所以才故意将麒麟玉这个信物亮给您看看,又将阿澜的悲惨经历和他对亲人的渴望说给您听听,想试探您是否会避讳您跟他的关系。”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故意说道,“毕竟,阿澜只是您姐姐的儿子,他只是您素未谋面的外甥,而非您的亲生骨肉,做姨母的对外甥的感情是有限的,哪里能像母亲一样对孩子那般不管不顾豁出一切呢?在外甥背负着被抄家灭门的罪行时,您这个身居高位的太后娘娘还愿不愿意认这个会给您和皇上带来麻烦的外甥,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是没数的。”   姬无伤也点头,“是啊,太后娘娘,在不弄清楚您对阿澜的态度之前,我们若是贸然跟您说明了阿澜的身世,您却狠心将他抓捕,让他这条十四年前就该死的漏网之鱼跟他爹娘一样被砍头,那我们如何对得起阿澜呢?”   他指了指景飞鸢,笑道,“我们也是心疼阿澜,所以今日才有了鸢儿故意试探这一幕。”   景飞鸢也笑道,“所幸,我们试探的结果是好的,太后娘娘您并不在乎阿澜身上的罪行,您听到阿澜曾经摔落悬崖受了那么大的罪,您心疼得落下了眼泪。娘娘,看到您这样心疼阿澜,我和王爷总算能放心将阿澜叫到您面前,让他跟您这个姨母相认了。”   秦太后怔愣地望着景飞鸢。   认真听了景飞鸢和姬无伤的解释,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原来是她多疑了。   景飞鸢和姬无伤并没有怀疑她和阿澜是母子……   这两人只是害怕她会无情地抓捕阿澜,杀了阿澜,才费了这样一番心思。   秦太后打消了一半的疑心。   她很感谢这两人对她家阿澜的一番爱护之心。   她正要说话,景飞鸢又贴在她耳边说出了第二个理由——   “娘娘,其实我们今儿这样试探您,阿澜的身份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阿澜的哥哥,谭阿牛。”   “……”   秦太后背脊一僵,蓦地看着景飞鸢。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迷茫问道,“什么哥哥?什么谭阿牛?”   景飞鸢任由秦太后跟她装。   她用偷偷说八卦的口吻跟秦太后耳语道,“太后嫂子,我是不拿您当外人才跟您说这事儿,您可不要杀我和王爷灭口啊!”   她目光炯炯望着秦太后,“有一件事您一定不知道吧,其实您的亲姐姐,也就是当年被斩首那个国师夫人,她曾经背叛过国师大人!她不止红杏出墙背叛了国师,她还在国师眼皮子底下偷偷将奸夫的孩子生下来了!”   “……”   秦太后背脊越发僵硬了。   该死!   她以前不知道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是什么样的体验,今天她终于体会到了。   真的很尴尬。   很难堪。   她甚至有一种想缝上景飞鸢的嘴巴,戳瞎景飞鸢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的冲动!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景飞鸢用那种说惊天大秘密的兴奋口吻跟她议论她曾经背叛夫君偷过人的事!   秦太后心里已经不堪忍受了,可她表面上还得装作震惊的模样来。   她不敢置信地握紧景飞鸢的手,错愕道,“弟妹你在胡说什么?我姐姐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背叛国师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景飞鸢静静看着秦太后跟她装,心里别提有多想笑了。   这种“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正在静静看着你跟我演戏跟我装”的角度,真的很滑稽很笑人。   景飞鸢握紧秦太后的手指,笃定地说,“娘娘您信我!这件事是真的!我知道您不愿意相信您冰清玉洁的姐姐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您姐姐当年所生的孩子如今就在我们王府呢!他就是我刚刚跟您说的谭阿牛,也就是阿澜昨晚在下人房陪伴的那个哥哥!”   “……”   秦太后又尴尬,又难堪,又愤怒。   隐隐的,她心底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可悲的宿命感。   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平静了这么多年,如今谭阿牛来了,阿澜来了,当年国师夫人偷人的秘密,终于还是被外人知道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戏弄人呢?   明明国师夫人已经随着十四年前被斩首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世上所有人都怜悯惨死的国师和国师夫人,可如今,国师夫人却会被世人拉出来鞭尸,所有人都会骂国师夫人是个活该被浸猪笼的贱人……   死都死了,还不得安宁,不得清净。   死了还要背负污名,被人唾骂几十年。   真是可悲。   心底的悲哀让秦太后不由死死掐住了掌心。   她垂眸恨恨的想,若是当年依了她,将谭氏那贱人杀了灭口,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呢?   只要谭氏死了,当年偷梁换柱的事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知道国师夫人曾生下了野种,国师夫人永远都是清白的。   可是……   那个贱男人不许她杀谭氏。   真是好极了,谭氏活下来了,可谭氏今日终于还是毁了她!   呵,这就是那个男人想看到的结果是么,她这个结发妻子,如今终于成了个笑话! 第365章 太后当年被强迫   景飞鸢见秦太后沉默,故意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声问道,“太后娘娘,您还是不愿意相信您姐姐曾生下了一个不是国师血脉的孩子,是吗?”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可这就是事实,而且,您马上就能见到那个叫谭阿牛的外甥了。”   秦太后听到“外甥”二字,听到马上就能见到谭阿牛了,脸色越发难看。   景飞鸢仍在往下说。   “娘娘,这个谭阿牛,便是我今儿为什么要小心翼翼试探您的第二个原因了。”   “毕竟您如今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您姐姐红杏出墙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不知道您会不会为了保住您姐姐的清白声誉而狠心杀谭阿牛灭口……”   “所以,我不能贸然将阿澜和谭阿牛带到您面前。”   “我得先试探一下您究竟在不在乎您的外甥们,我得先确定您不会杀他们兄弟二人以除后患,才敢将他们带到您面前。”   说到这儿,景飞鸢话音一转——   “如今见到了您对阿澜的心疼和在意,我就放心了,您既然不会杀阿澜,那也必定不会杀谭阿牛,对吗?这两个都是您的外甥,都是您姐姐留给您的亲人,您不可能厚此薄彼,只心疼阿澜,却不心疼谭阿牛,您一定会公平对待他们兄弟二人。”   “……”   秦太后掐着手掌心的指甲,愈发掐得紧了两分。   她不知道景飞鸢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现在极度不舒服。   因为景飞鸢这话把她将住了,让她不得不同等对待谭阿牛和燕离澜这两个“外甥”。   可是……   她怎么可能做到同等对待呢?   阿澜是她的掌中宝,阿澜是她心甘情愿满怀着欢喜生下来的孩子,可谭阿牛……   呵!   谭阿牛不过是她被人强迫不得已生下来的孽种罢了!   正因为那是个孽种,所以她当年才能无情将那孽种扔给谭氏那贱人带去乡下过苦日子,她才能二十一年都不去过问那孽种过着怎样贫苦的生活!   呵,做个乡下汉子劳苦一辈子,就是她给那孽种选择的命运,是那孽种该为他作孽的生父所承受的报应!   要让她对那孽种跟阿澜一样好,要让她一视同仁,她绝对,做不到!   她做不到!   秦太后在沉默,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郑知恩的嗓音——   “让开!”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和阿澜弟弟可跟别人不一样,是王妃恭恭敬敬请我们来贴身保护摄政王的!”   “我告诉你,王爷如今受了伤,时时刻刻都有被刺杀的风险,要是王爷在里面出事了,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几声吵闹,顿时吸引了院子里几人的视线。   赵管家也好,秦太后也好,景飞鸢姬无伤小皇帝也好,大家齐刷刷看向了院子门口。   只见矮小的郑知恩在跳着闹着要进来,皇家禁卫把守着门不让进,郑知恩气急了想骂人,燕离澜和谭阿牛一左一右拉着郑知恩让他别胡来。   燕离澜头痛地央求,“哥!哥哥哥!我亲哥啊你可别闹了,你没听见吗,皇上和太后在里面,你别闹了,当心他们砍你的脑壳!”   谭阿牛也瓮声瓮气道,“就是!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懂点事!你想死我们还不想呢,听说冲撞了圣驾是要死好多人的,你自己死也就罢了,你可别连累阿澜!你要是实在想去闹事,要不然你先跟阿澜断绝一个兄弟关系吧,等你跟我们没关系了,你想死随便去死去!”   郑知恩刚被燕离澜劝动,又被谭阿牛气得暴跳如雷。   他扭头跳起来就给了谭阿牛一个脑瓜崩,骂骂咧咧,“滚你的!不就是我方才在你房里讥讽了你几句说你不懂事吗,你还记仇了是吧?你还敢说我不懂事,呸,我能有你不懂事吗,明知道阿澜要长身体还拉着他大半夜不睡觉,你想让他也变成个矮子吗?”   谭阿牛委屈巴巴地捂着自己脑门,飞快躲到燕离澜身后。   他小声冲郑知恩嚷嚷,“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你是不分轻重,你在大事上不懂事,我只是在小事上不懂事!你的不懂事会株连九族,我的不懂事只是小毛病!”   郑知恩气得跳脚,又要骂谭阿牛。   谭阿牛仗着阿澜弟弟挡在他前面,不停冲郑知恩眼神挑衅。   可怜了燕离澜,一个做弟弟的,却要夹在两个大哥中间来回调停,劝劝这个又拉拉那个,忙得晕头转向生不如死。   院子里。   几人静静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景飞鸢之前就见识过了这三人的闹剧,扶额好笑。   姬无伤第一次领略这样的场景,摩挲着下巴看得挺来劲。   小皇帝也跟着美滋滋看热闹,他认出了燕离澜,这是那个武功超厉害的大哥哥,他想聘来做侍卫的!   只有秦太后和赵管家,两人的表情不一样。   他们静静望着那院子外面的三人。   他们在这三人里,各有两个亲生骨肉。   秦太后眼中含泪。   她望着夹在中间的少年,满心都是欢喜。   那就是她的阿澜吗?   长得可真好看啊,比她十四岁的时候还要好看,简直像观音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样,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美丽。   她眼也不眨地望着燕离澜。   燕离澜笑,她跟着笑。   燕离澜皱眉,她便跟着皱眉。   瞧见郑知恩跳起来打谭阿牛时不小心打到了燕离澜的脑门,她当即就跟着心口一疼。   她下意识看向谭阿牛,眼中难掩厌恶!   这孽种真是该死,自己要去招惹别人,又要往阿澜身后躲,竟然害得她的阿澜跟着挨了一下,简直该……   看清谭阿牛的容貌后,满心厌恶的秦太后却愣住了。   她眼中的厌恶,她心中的恶意,一瞬间凝滞了。   她恍惚地望着从阿澜身后露出了一个脑袋冲郑知恩傻笑的谭阿牛。   那就是……   那就是她厌恶的孽种吗?   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呢?   英俊,憨厚,淳朴,眼神清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傻乎乎的气息,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善良乖巧的,跟他生父截然不同。   他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阴险,恶毒,眼神阴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算计和卑劣……   哪怕身居高位,也遮掩不住那一身让人难以忍受的猥琐和油腻,白糟蹋了一副好相貌,看一眼能让人三天吃不下饭! 第366章 男宠?   秦太后望着谭阿牛,心中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这个孩子,眉眼竟然更像她。   这个孩子竟然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生父那些让人厌恶的特征,竟然干净澄澈得让人根本无法心生厌恶……   尤其是看到谭阿牛和燕离澜站在一块儿玩闹的画面,看到谭阿牛见弟弟被打后立刻心疼的轻轻去摸弟弟的脑门,自责的低声跟弟弟道歉,秦太后的心,忽然塌陷了一角。   这是她不曾设想过的画面。   她厌恶了那么多年的孽种,竟然跟她的宝贝阿澜处得这么好,竟然这样喜欢她的宝贝阿澜……   秦太后抿紧嘴唇,眼眶湿润。   她恍惚想到——   如果她可怜的大儿子不曾死在十四年前那场灭门的灾祸里,那么,她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如今也定会像谭阿牛这样疼爱弟弟阿澜吧?   一定……   一定会的。   谭阿牛跟阿澜只是同母异父就这样喜欢阿澜,她最疼爱的大儿子跟阿澜可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她那温柔善良的大儿子又怎么会不疼爱阿澜这个亲弟弟呢?   想到她那年仅十岁就身首异处的大儿子,想到那双血泊里无法瞑目的眼睛,秦太后忽然心痛如绞。   她紧紧咬着舌尖,悲伤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太难过了。   痛失爱子的滋味,哪怕时隔十四年,她仍旧无法释然,仍旧让她一想起就有一种被人掏空了心的绝望。   她想抱一抱她的阿澜。   只有抱着失而复得的阿澜,她才能缓解永远失去了大儿子的疼痛。   秦太后强忍着眼泪,哑声道,“让他们进来。”   院子门口的皇家禁卫听到太后娘娘的吩咐,立刻收起了大刀,侧过身给三兄弟放行。   郑知恩见状,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他冲禁卫哼了一声,用他的小脚脚迈着大大的步子,张扬走进院子里。   来到台阶下,看到眼眶通红好像哭过的秦太后,郑知恩歪着头疑惑了一瞬。   咦,这个太后娘娘是咋了?   前段时间老皇帝死了她给老皇帝哭灵时好像都没有现在这样难过。   这种难过简直像……   死了十八个儿子一样。   郑知恩又盯着秦太后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秦太后怎么一直盯着阿澜弟弟呢?   糟了!   不会是死了丈夫空虚寂寞想找个美男子进宫排解寂寞吧,他家阿澜弟弟那可是真的绝色,很有做男宠的资格啊,危险!   这时候,秦太后忽然走下了台阶。   郑知恩心中警铃大作!   他正要挡在阿澜弟弟面前挡住伸向阿澜的魔爪,这时他听到了景飞鸢的嗓音——   “阿澜,阿牛哥,这位太后娘娘是秦家二小姐,你们俩的母亲国师夫人是秦家大小姐,所以说,太后娘娘是你们的姨母。”   “……”   郑知恩即将迈出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面露尴尬。   嗨呀,他可真该死啊,人家太后是姨母,人家根本不是找男宠,他脑子发昏搞错了。   咳,王妃不提,他都忘记秦太后跟国师夫人的关系了,怪只怪国师府当年得罪了皇帝被灭门,这些年下来至今无人敢提起与国师府相关的事,秦太后与国师府的关系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郑知恩站在那里低着头,兀自尴尬,脚趾挠地。   而站在他旁边的燕离澜和谭阿牛兄弟俩,则是震惊抬头。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景飞鸢,又齐刷刷望向朝他们走来的秦太后。   看到秦太后眼中的泪水,兄弟俩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啊?   这位太后竟然是他们的姨母?   天哪,他们居然跟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是亲戚!   这可是太后娘娘哎,是皇上的娘亲,他们这辈子居然能跟太后和皇上扯上关系,也太让人受宠若惊了吧?   眼看着秦太后一步步走到跟前,谭阿牛和燕离澜都紧张起来,眼睛不敢眨,大气不敢喘。   糟了糟了太后姨母过来了,他们该怎么做啊?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姨母,不知怎么跟这个姨母打招呼,是跪下来行大礼,还是像普通人家的外甥见了姨母那样拱手行个礼就行了?   要不然,转身跑吧?   谭阿牛是个怂的,他硬着头皮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秦太后,紧张之下,他转头飞快的一把拉住燕离澜的胳膊,冲燕离澜递眼色。   可惜燕离澜跟他并非心有灵犀。   燕离澜懵逼望着他,还没领会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秦太后就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一尺之处。   “阿澜……”   秦太后含泪看着燕离澜,满心都是欢喜。   这是她的儿子,是她割舍不下的宝贝。   她终于又见到她的阿澜了。   当年在她怀里小小的一个娃娃,竟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   自己日思夜想的宝贝儿子近在咫尺,秦太后眼眶一烫,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抱住了燕离澜。   “阿澜,我的孩……”   她哽咽着脱口而出,又在即将说错话之前及时闭上了嘴,哭着改了口——   “我的外甥……我是你的姨母啊阿澜,你是我姐姐留给我的亲人,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你是我牵挂了十四年的孩子,阿澜……”   燕离澜猝不及防被高贵的太后抱了个满怀,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他僵着身子,仰头无措地望着秦太后。   看着秦太后脸颊上滚落的泪水,看着秦太后眼中无法形容的悲伤,燕离澜背脊愈发僵硬。   怎么忽然就抱上了?   他连“姨母”这个生疏的称呼都还喊不出口,这个姨母就自来熟地抱住他了?   这种感觉有点……   有点奇怪。   真的。   被不认识的陌生人抱着哭,真的好怪好怪哦。   燕离澜想挣脱出这个满是脂粉香气的陌生怀抱,可是感受到抱他的人那双胳膊有多用力,听着耳边的悲伤啜泣,他实在是没办法狠心将人推开。   他总觉得,这个太后娘娘此时此刻好像一个很容易破碎的瓷器。   只要他用力将太后推开,太后就会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燕离澜硬着头皮忍受着来自陌生姨母的拥抱,小心翼翼转头,向谭阿牛求救。   谁料一扭头,就对上了哥哥羡慕的眼神。   谭阿牛此刻的确是羡慕的。   他从小没有被人疼爱过,他生下来就是个没人要的贱种,没人亲近他没人愿意跟他说话,更别提被人这样充满爱意地抱在怀里了。   他其实,也是渴望被人拥抱的啊……   他也想被人抱着,听人激动的跟他说一句,你是我牵挂了很多年的孩子…… 第367章 卑贱野种!不配被爱   谭阿牛抿了抿唇。   他羡慕地看了眼燕离澜,又期待地看了眼秦太后,然后攥紧裤腿低下头去。   姨母抱了阿澜弟弟,等会儿是不是也会抱他?   他跟阿澜弟弟都是姨母的外甥,对吧?   他们的娘已经死了,他也是娘留下的孩子,不知失去亲人的姨母会不会也将他当成亲人生命的延续,疼他,爱他,喜欢他呢?   唔……   他很想被姨母抱一下。   不用像抱阿澜弟弟那么久,就一下下,就好了,真的……   谭阿牛低着头数着时间,卑微期待。   旁边,燕离澜察觉到了哥哥的期待,于是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秦太后的胳膊。   他黑亮的眼睛望着秦太后,试了两下也叫不出“姨母”二字,只能别扭地摸着鼻子说,“那个,我……我哥哥也在旁边哦。”   谭阿牛听到阿澜弟弟提起了自己,背脊顿时变得紧绷。   低着头的他,已经紧张得额头上都出了汗。   姨母现在是不是要来抱他了?   呜,好害羞。   但是,又好高兴好激动啊!   嘿嘿,他谭阿牛也是有姨母疼的人啦,超开心的!   谭阿牛紧紧掐着手掌心,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等着姨母来抱自己。   可是……   旁边的秦太后并没有动。   秦太后含泪看着燕离澜轻轻掰开她的手麻溜往后退,她看着燕离澜拼命往谭阿牛那边看,示意她该去抱她另一个外甥了——   她知道,不论是为了哄阿澜开心也好,还是让在场所有人打消疑心也好,她这会儿都应该去抱一抱谭阿牛,做个公平的姨母,可是……   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去拥抱谭阿牛。   即便她方才看清谭阿牛的容貌过后已经没那么厌恶谭阿牛了,可她一时半会儿仍旧无法对这个孩子真正喜欢起来。   她对这个孩子,永远有着对其生父的厌恶和膈应。   因此,即便秦太后心里什么都清楚,即便她能清晰感受到旁边谭阿牛的紧张和期待,她仍旧没有对谭阿牛伸出双手张开怀抱。   她转头看着谭阿牛,淡淡地说,“你叫谭阿牛是吧?王妃弟妹说你也是我的外甥,可这种事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的亲生儿子,我还得再确认确认。”   说完,秦太后就笑着转过身拉住了燕离澜的胳膊。   她一改方才的冷漠,温柔说,“阿澜,看到屋檐下那个小孩了吗?那是我的儿子,他叫姬明曜,他是你弟弟。走,我带你去弟弟那儿,让你们兄弟俩好生认识认识彼此。”   秦太后自顾自拉着燕离澜往前走,根本不管谭阿牛是何反应。   她身后,谭阿牛一愣,随即猛地抬头错愕地望着她的背影!   那张满溢着欢喜的脸,变得无措又茫然。   他像个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孩子,满怀着期待等人拥抱,却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急,扇得他措手不及。   他咬着嘴唇望着姨母,方才以为自己即将得到姨母的拥抱时有多高兴,有多欢喜,这会儿他就有多难过。   为什么……   不肯抱他呢?   为什么不相信他也是她的外甥呢?   明明阿澜都承认他是哥哥了,明明王妃都跟姨母说了啊,为什么姨母不肯相信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冷漠?   说要再确认确认他的身份,那阿澜呢,为什么不用仔细σw.zλ.确认阿澜的身份就能抱着阿澜哭个不停?   是……   是他哪里不够好吗?   还是,他生来就不讨人喜欢?   谭阿牛呆愣地低头缓缓看着自己,然后黯然地垂下眼眸。   或许,他本就不该奢望什么的。   他这样的天生贱种,本来就是被人厌恶嫌弃的。   他不该因为王爷王妃娘亲和阿澜弟弟善待他,就以为他如今时来运转,他也有资格被爱了……   眼前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谭阿牛飞快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睛。   他抿紧嘴唇看着自己的脚尖,任由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他品尝着嘴唇的血腥味,在心里惨淡地告诉自己——   没资格的。   谭阿牛,你这样的贱种,野种,你永远都是阴沟里的耗子,你没有资格被爱,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被爱!   谭阿牛身旁,郑知恩小心翼翼地仰头。   他生得矮小,他站立的角度自然能将谭阿牛低着头眼眶通红的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高高大大的傻大个一个人含着泪水站在那里,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野狗一样独自咀嚼着悲伤,郑知恩心里蓦地一抽。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人飘荡在孤寂的天地间,像个到处流浪的野狗,无家可归,无人疼爱。   同样的境遇,让郑知恩默默走到了谭阿牛身边。   他伸手扯了扯谭阿牛的袖子,小声说,“没关系的,她不要你也没事,我把娘分给你一半,从今以后你有娘了,你还有我和阿澜这俩兄弟。”   谭阿牛本来还在努力强忍眼泪的,可是郑知恩突然凑过来拉着他袖子跟他说了这样的话,他心里忽然酸得要命,他强忍多时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他抹着泪望着郑知恩,瘪着嘴一副要哭又想忍着的样子,特别难看。   郑知恩难得没有嘴贱骂他丑,反而拍着他胳膊笑道,“阿澜弟弟有姨母,你有娘啊,你有啥好哭的?走,我带你去找娘!她好像去景老爷那边接小鲸鱼了,我们去找她!”   谭阿牛顿时眼眶一烫。   他咧嘴笑着用力点头,结果把两滴豆大的眼泪又给晃下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擦擦泪,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太后,“就这样走吗?要不要跟她说一声……”   郑知恩拽着他胳膊走,大喇喇地说,“说啥说啊!人家明显不喜欢你这个给她姐姐脸上抹黑的野种,你屁颠儿屁颠儿上赶着干啥?你又不是没有娘疼,走!哥哥带你找娘去!”   郑知恩一边将谭阿牛拽得踉跄前行,一边阴阳怪气地哼哼,“谭阿牛我告诉你啊,别人厌恶你是别人的事,你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野种怎么了?偷人的又不是你!又不是你逼着你娘去偷的人!你愿意做野种吗,你也不愿意啊,她把你生成个野种的时候问过你意见了吗,干啥什么屁事儿都要算到你头上?呸!你听好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做卑微的出气筒,谁瞧不起你,你就直接让他们去骂你娘去,关你屁事!” 第368章 抓住他!碎尸万段   “……”   谭阿牛被拽得一步一踉跄,他都顾不上自己走得有多狼狈了,他完全被郑知恩的话惊呆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郑知恩。   嚯!   不愧是整天发疯的小疯狗郑知恩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阴阳怪气的话说得这么大声又这么难听,也不怕激怒了太后被砍头吗?   谭阿牛震惊归震惊,但是……   但是郑知恩的话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爽和温暖。   他长这么大一直被人骂,被人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声的跟他说——   谭阿牛你抬起头,你虽然是野种,但偷人的不是你,这些屁事儿不关你的事,你不必为此自卑!   谭阿牛偷偷地一眼一眼上下打量郑知恩矮小的背影,他浑身的郁气渐渐消散,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   好羡慕郑知恩的潇洒恣意啊。   他今后也要努力做个像郑知恩一样的疯狗。   谁敢咬他,他就冲过去咬死谁!   嘿嘿!   不远处,安静得像个透明人的赵管家静静看着郑知恩拽着谭阿牛边走边大放厥词。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丝无奈和宠溺。   这小疯子……   又开始发疯了。   但是,这疯起来的样子真是让他格外的熟悉格外的怀念啊,跟他记忆里那浑身染血大笑着拿刀往死里捅他的疯魔状态一模一样。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小疯子放火将他深山里的家业烧得一干二净的场景,仍旧让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骂一句脏话。   啧。   赵管家将怀念的视线从郑知恩身上挪开,又冷冷看向谭阿牛。   可惜了,今儿个让他们家小疯子发疯的人竟然是这个野种。   也不知道这野种有什么地方入了小疯子的眼,小疯子要这样护着,有为野种出头撑腰的这点工夫,多去跟亲弟弟阿澜亲近亲近不好吗?   赵管家对郑知恩大放厥词没有什么反应,可秦太后就做不到了!   郑知恩阴阳怪气的时候,她正在屋檐下温柔哄着燕离澜和姬明曜。   她的两个儿子围绕着她叽叽喳喳,她幸福极了,谁料这种幸福时刻竟突然跑出来个疯狗胡乱咬人?   那言语里的恶意,连普通村妇都容忍不了,何况是她这个身为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太后?   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秦太后一愣过后,愤怒一拂袖,直起身倏然转头看向郑知恩。   “站住!”   她指着郑知恩,眼神锋利如刀,“大胆!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再对本宫说一遍!”   郑知恩停下脚步。   他回头装作天真地冲秦太后歪了歪脑袋,用孩童嗓音奶声奶气道,“太后娘娘您这是生气了吗?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呀!这世上之人就是怪,自古以来都只骂野种,却不去骂那偷人的奸夫淫妇。野种他有什么错呢,他的出生又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要不是他那个偷人的娘非要给他这样一个不体面的出生,他也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干干净净来到这人世间的啊!”   他叉着小腰啧啧感叹,“唉,说来说去,都是奸夫淫妇罪该万死,太后娘娘您说是吧?像娘娘您这般冰清玉洁的贵人,您应该不会偏袒维护那偷人的淫妇吧?您应该不会因为我骂几句淫妇就想杀我吧?”   秦太后脸颊苍白!   她作为谭阿牛的母亲,作为那个所谓的“偷人者”,她怎么能容忍郑知恩如此叫嚣?   一口一个淫妇,简直……   简直……   简直罪该万死!   秦太后指着郑知恩的手缓缓收回,狠狠握成拳头,用力到手骨都在咯咯作响。   她阴狠地盯着郑知恩,一拂袖,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满嘴荒唐话的狂徒给本宫拿下!死伤不论!”   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一听这话,顿时拔出了腰间佩刀,直接冲郑知恩冲过来!   郑知恩瞥了眼冲进来的侍卫,冷嗤一声!   “真是不讲道理,我骂的是淫妇又不是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他抬手将不会武功的谭阿牛重重推得远了些,又转身对秦太后冷笑。   “我骂你姐姐几句,你就要杀我,那你的皇帝丈夫当年还跟他皇帝老爹一起杀了国师府满门呢,你姐姐的脑壳就是他们砍的,怎么不见你去杀了你的皇帝丈夫为你姐姐报仇啊?”   刚说到这儿,郑知恩忽然捂着嘴巴,夸张地大声说,“哇!不会被我猜中了吧!先皇是太后你毒杀的?”   郑知恩一边躲避皇家禁卫的攻击,一边夸张地对小皇帝姬明曜怪叫——   “皇上啊!您看看您母后!我说她姐姐几句她就要杀我,那您父皇杀了她姐姐和她姐夫,她又怎么会不记仇呢?她这些年肯定对您父皇怀恨在心哪,您看您父皇不到五十就死了,年纪轻轻的这死得不正常啊,说不定就是被人毒杀的!皇上您如今年纪小,反抗不了您母后,等您长大了您可要好好查一查您父皇的死因啊,身为人子,又继承了人家的江山伟业,总不能任由下毒的凶手猖獗吧您说是不是?”   “……”   小皇帝姬明曜一脸懵逼。   他愣愣看着院子里那个还没他高的小孩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赤手双拳游刃有余的跟皇家禁卫厮杀。   那些话字字句句入耳,让姬明曜下意识抬头看向了秦太后。   父皇杀了姨母?   那么,母后会不会真的给姨母报仇呢?   父皇……   会是母后毒杀的吗?   秦太后已经被郑知恩的话彻底激怒,她动了杀心!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叛贼竟然如此大胆!   不仅辱骂她名义上的姐姐,还污蔑她毒杀了皇帝!   她儿子的皇位本就坐得不太安稳,若是让这种流言传出去,她和儿子的处境会更加不妙的!   震怒的她察觉到姬明曜的视线,低下头。   对上姬明曜眼中的恍惚和怀疑,秦太后心中的杀意彻底爆发!   “逆贼!”   “竟敢污蔑本宫,离间本宫与皇上的母子情分,本宫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太后握紧拳头字字铿锵,连嗓音也满溢着杀气。   郑知恩丝毫不怕。   他飞快闪身躲过面前禁卫劈过来的大刀,看向秦太后,张狂嗤笑。   “想杀我?这些年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没怕过呢!你们放马过来!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将我拿下!”   说这话时,郑知恩瞥了眼秦太后身后的燕离澜。   他微微眯眼。   除非阿澜弟弟出手……   否则,这几个饭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第369章 摄政王!你这是想谋反   想到这儿,郑知恩又望着燕离澜咧嘴笑了。   不过他相信他家阿澜弟弟是绝对不会让他落到太后手里被碎尸万段的。   太后这个姨母虽然亲,可是亲哥哥更亲呀,他相信阿澜弟弟更喜欢他这个哥哥!   这样想着,郑知恩得意地跳跃起来几个突袭就劈手夺取了皇家禁卫的大刀,用他那小短腿十分暴力的将禁卫一脚踹得口吐鲜血连连倒退!   屋檐下。   秦太后看到郑知恩不仅没有被禁卫降服,反而夺了一个禁卫的大刀开始了暴力的反击,她瞳孔紧缩。   这逆贼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武功?   难道是……   秦太后下意识看了眼赵管家。   呵!   好一个父子情深啊!   她被迫跟阿澜母子分离的那些年里,这男人却躲在深山里抚养他与谭氏的儿子对其倾囊相授,终于教育出了这样一个武功奇高的逆贼来跟她作对!   真是好极了!   秦太后心口起伏,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郁。   她意识到她带来的这些禁卫恐怕无法拿下郑知恩这逆贼,于是转头看向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姬无伤景飞鸢夫妻俩。   她眯着眼说,“摄政王,你府里出了个狂徒逆贼,竟敢对本宫和皇上大不敬,如今本宫擒拿逆贼,摄政王难道还要作壁上观么?”   姬无伤慵懒靠在躺椅上。   察觉到秦太后此刻的威慑让身边鸢儿有些紧张,姬无伤握紧握紧鸢儿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摩挲着。   他看了眼秦太后,又看向院子里开始反击的郑知恩。   他眼里含笑。   真是没想到,郑知恩这个性情乖张的家伙会突然跟秦太后对立,突然就开始搞事情。   不过……   他并不介意郑知恩给他惹来了麻烦,他反而希望郑知恩将这潭水搅得更浑,更动荡一些。   这样子,秦太后和赵管家才会起冲突,才会更快决裂……   “摄政王!”   秦太后见姬无伤没反应,又冷声喊道。   姬无伤这才收回视线看向秦太后。   他慢悠悠地说,“太后娘娘,今日之事,本王不觉得郑知恩有多么罪大恶极,本王亦觉得是您护姐心切,太不讲理了些。”   他平静凝视着秦太后的眼睛,继续说,“若郑知恩方才辱骂之人是您,那您要捉拿他将他碎尸万段,本王必定会助您一臂之力。可他并没有攻击您,不是么?他说您姐姐的那些话,也都是实话不是么?”   他抬手,指着角落里抹着眼泪极其自责的谭阿牛。   “太后娘娘,您的姐姐当年生下了父不明的谭阿牛,这是事实,并非谁冤枉污蔑。而谭阿牛这些年是在郑知恩的生母膝下长大,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母亲的养兄弟,方才谭阿牛委屈难受了,郑知恩为谭阿牛打抱不平,埋怨几句国师夫人,此举虽然不妥,却无大错。”   姬无伤收回手指,垂眸慢条斯理道,“所以,太后娘娘您大怒之下想捉拿郑知恩,本王可以看在您是太后的面上,不与您刀兵相见,任由您试试郑知恩的本事,可您想让本王派人来助您击杀郑知恩,请恕本王做不到,在本王看来,郑知恩他,不该死。”   姬无伤的话,让秦太后脸色变得极难看。   她恨恨盯着姬无伤。   她本以为姬无伤会出手帮她,谁知道姬无伤不仅不帮,反而站在郑知恩那边与她作对!   她的理智告诉她,姬无伤这话说得其实没有什么错,姬无伤并不知道她这个太后就是被骂的国师夫人本人,才会觉得她要杀郑知恩是小题大做了……   可是,理智是理智,她的愤怒让她无法保持理智!   她要杀郑知恩!   必须杀!   院子里——   打斗得痛快的郑知恩听到姬无伤方才那些话,一愣过后,发出了大笑声!   “哈哈哈哈——”   他侧眸看向姬无伤,满眼都是激动!   “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就是公平公正讲道理!我就说嘛,这天下不可能都是些仗势欺人不讲理的,这天下还是有摄政王这般英明正直的好人的!”   他咧嘴一笑。   “王爷,就冲您方才这仗义执言的一番话,就冲您不愿意助纣为虐错杀我郑知恩,我决定了,我要抛下对您的成见,我再也不会因为前段时间多给您下了几次跪多叫了您父王而憋屈愤怒跟您斗气了!”   他反手将手中大刀劈向冲过来的禁卫,伤了禁卫将人击退后,他拱手大声道,“我服您了!王爷!”   姬无伤眯着眼看着郑知恩笑。   他慢慢说道,“本王也佩服郑大侠你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祸都敢闯,你这疯脾气可真是,不痛快了便要对身边人无差别攻击,连路过的狗都要被你踹几脚,是吧?这脾气可不行,以后得改改。”   郑知恩咧嘴笑得愈发灿烂。   没错!   他不高兴了就要疯,路过的狗都得夹着尾巴别惹他!   郑知恩瞥了眼秦太后。   哼。   太后又怎么样?   太后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他又没想入朝为官,等他治好了病恢复了身高他就要去闯荡江湖了,他才不管这太后娘娘生不生气,呸,他不伺候!   秦太后见姬无伤和郑知恩还在谈笑,顿时连姬无伤也一并迁怒了。   她怒不可遏地指着姬无伤,“摄政王!你是不是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她大声斥责道,“你方才是没听见这狂徒大逆不道的说本宫毒杀了先皇吗?即便你觉得他之前羞辱国师夫人罪不该死,本宫不该动怒,那么此刻呢?他污蔑堂堂太后是杀人凶手,这种信口雌黄污蔑本宫的言行难道还不该死吗?他挑拨本宫与皇上的母子关系,这难道不该死吗,嗯?”   她盯着姬无伤,“摄政王若是还不出手捉拿这恶徒,本宫会以为,摄政王是故意纵容这恶徒挑拨离间,摄政王是故意借这恶徒之口散布谣言动摇本宫在朝堂的地位,摄政王是……”   她一字一顿,“故意想害本宫和皇上!”   姬无伤抬眸看着秦太后。   他虽然是一副伤者姿态看似孱弱地半靠在椅子上,可他周身的气势却不输秦太后分毫。 第370章 谭嬷嬷竟是在撒谎?   秦太后勃然大怒,其威慑力根本无法触及姬无伤半分。   姬无伤还是那样气定神闲。   即便被秦太后指控他纵容郑知恩胡言乱语害太后和皇帝,他也没有丝毫慌乱。   他与秦太后对视三息。   然后,他勾起嘴角笑了。   他修长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忽然就转手指向秦太后身后的燕离澜。   “燕公子,你的姨母说你哥哥郑知恩罪大恶极,要将他碎尸万段,还要本王帮他抓人,那么,本王就请燕公子出手吧。”   姬无伤笑眯眯看向燕离澜,“燕公子,你哥哥郑知恩是武林高手,武功奇巧,轻功卓绝,本王麾下那些没用的侍卫根本无法抓到他,只有燕公子你能与他一战。所以,我和太后就看你的表现了,希望燕公子你能大义灭亲,杀了你那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哥哥让太后娘娘消消火气,你=亮亮你的武功好好向你的太后姨母效忠,好吗?”   “……”   姬无伤对面。   燕离澜猝不及防被点名,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今天一直都很懵逼。   突然冒出个太后姨母,他懵逼。   郑知恩哥哥突然骂人,跟太后作对,他懵逼。   太后突然要抓郑知恩哥哥,他懵逼。   这会儿太后跟王爷吵架,王爷忽然转头将矛头指向他,他更加懵逼了。   这都是干啥啊!   他只想躲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做个透明人,看他哥哥潇洒霸气的打架啊,谁知道这把火居然烧到了他身上呢?   一瞬的怔愣后,燕离澜偷偷看了一眼院子里冲他挤眉弄眼的郑知恩哥哥。   这种严肃的氛围下他很想严肃点,但是看到哥哥冲他做鬼脸,他没忍住,立刻咧嘴冲哥哥回了个灿烂的微笑,还偷偷招手跟哥哥打招呼。   他挥舞着小手哼哼着想——   让他去抓郑知恩哥哥,哼,他才不去呢!   他还要跟他哥哥一起去闯荡江湖,做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双剑客呢!   秦太后也没想到姬无伤会将矛头指向她家阿澜,她一愣过后,扭头看向阿澜,谁料就看到了阿澜偷偷跟郑知恩招手的小动作!   “阿澜!”   秦太后怒不可遏。   她家阿澜竟然冲郑知恩笑得那么灿烂,简直像个最忠实的小弟弟!   她一瞬间恨毒了郑知恩!   不过是谭氏那贱人生的贱种罢了,根本不配做她家阿澜的哥哥!   不配!   秦太后冷冷盯着燕离澜,伸手指着郑知恩,大怒道,“阿澜你怎么能跟他招手打招呼?你方才是没听见他怎么羞辱你娘的吗?”   秦太后厉声道,“他一口一个淫妇,一个一个偷人,他这样羞辱你地底下的母亲,你不应该感到愤怒,不该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吗?”   燕离澜没想到自己跟哥哥互动会被抓个正着。   他尴尬收回手,一脸无辜地望着秦太后。   对上秦太后扑面而来的愤怒,他眨了眨眼,然后慢吞吞地说,“郑知恩哥哥刚刚说的话是不好听,那些话对我母亲而言也的确算得上是恶毒,可是,我母亲当初对郑知恩哥哥做的事就不恶毒了吗?”   他望了一眼郑知恩,继续往下说。   “若是别人骂我母亲,我一定会打肿那个人的嘴巴,可是郑知恩哥哥骂我母亲,我没有任何资格责怪哥哥。”   “因为他和他娘正是被我母亲所害,才会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   “他小小年纪被我娘害得濒死,大雪天被丢弃乱葬岗,他被带去当试药人,在他师父手里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如今身中剧毒,二十几岁了还只能是这副可笑的侏儒模样……”   “他方才骂我母亲几句,我母亲不痛不痒,可他身上所遭受的折磨和伤害,却是真正深入骨髓的痛,那是会伴随他一生的噩梦,让他无法解脱。”   说到这儿,燕离澜眼眶里潮潮的。   他望着秦太后,坚定地说,“所以你看,我哥哥被我娘害得这么惨,他骂我娘几句怎么了?他有权力骂人。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哥哥的气,不会与哥哥为敌,我会替我娘赎罪,我会一辈子跟哥哥做好兄弟。”   他微抬下巴,又补充说,“你想让我抓我哥哥,我做不到,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去帮你们抓他。”   院子里——   郑知恩爆发了一波力量,击退了负伤还锲而不舍冲上来的禁卫,他握着刀扭头怔怔望着他的阿澜弟弟,然后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   阿澜弟弟不会抓他的。   阿澜弟弟跟那个恶毒下贱的国师夫人不一样,弟弟是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好人,谭阿牛也是好人,这兄弟俩都跟国师夫人不一样。   他含着眼泪冲燕离澜一笑,“好阿澜!好弟弟!”   燕离澜扭头跟他四目相对,高兴地回应,“你也是我的好哥哥!”   “……”   秦太后看着她的亲生儿子竟然跟郑知恩这样亲近,顿时气得差一点口吐鲜血!   而她亲生儿子口口声声说要为她这个母亲去向郑知恩赎罪,这话更是刺激了她的头脑,让她差一点就破口大骂!   她死死掐着掌心压制着怒火,咬牙盯着燕离澜。   蠢货!   她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   郑知恩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卑贱奴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偷偷爬上了主子的床生下来的贱种!   当年郑知恩的母亲谭氏只是她膝下一个卑贱奴婢,连国师的通房都算不上,这种身份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搁别人家连个庶子都算不上,本来就是个可以打死不论的贱种,她就算当场打死了郑知恩,也无过错!   她承认,郑知恩是被她抛到雪地里的,可她没有什么对不起郑知恩的地方,这都是郑知恩的母亲谭氏自己下贱犯了错连累了郑知恩,那母子俩活该!   至于郑知恩后来被当成试药人所遭受的那些苦楚……   呵!   那又关她何事呢?   郑知恩所受的苦,明明都是郑知恩他亲爹赐予的!   这父子俩自相残杀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什么屁事儿都算到她头上!   秦太后内心有太多的愤懑委屈想倾诉,可是,这压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已经上了一重又一重枷锁,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 第371章 情敌重逢!她吓得腿软   她只能含着泪愤怒地望着不争气的愚蠢儿子,硬生生逼着自己将苦水往心里咽。   她看了一眼不肯帮她出手的蠢儿子,又转头看向置身事外的姬无伤和景飞鸢。   然后,她扭头看向站在台阶下装透明人的赵管家。   所有人都跟她有过目光接触,可是,没有人出手帮她。   意识到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她忽然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荒凉和崩溃。   这就是她隐藏了身份改头换面做个活死人的悲哀啊。   属于国师夫人的骂名,她得受着。   可她心里的委屈和苦楚,却无从开口诉说。   她连为自己出口气,都被人当成不讲道理,仗势凌人。   呵……   真悲哀。   真荒谬。   她明明是天下最最高贵的女人,可是,她实际上比谁都卑微。   手指甲掐破掌心的那一刹,秦太后从疼痛中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她眼睫轻颤,转头看向武功高强根本无法擒拿的郑知恩。   没人帮她,她只能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   她冷声道,“看在阿澜为你说情的面上,本宫今日就暂且饶了你!你记住,国师夫人是本宫的姐姐,不论她做过什么样的事,她都是我姐姐,你若再辱骂她被我听见,我便调动千军万马,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要发下海捕文书将你捉拿!”   说完,她示意那几个已被郑知恩打得遍体鳞伤的皇家禁卫退下。   皇家禁卫们一边庆幸自己今天又保住了命没有战死,一边忌惮地看了眼郑知恩,飞快捂着伤口退下。   郑知恩睨着他们的背影,转头看向秦太后。   秦太后这话说得不是很客气,他不大甘心,他脾气不好可不会忍气吞声——   郑知恩傲慢地开口,“太后你可别吓……”   刚说了这几个字,院子外面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恩儿!你住嘴!”   郑知恩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了,他扭头看去。   只见姗姗来迟的谭嬷嬷牵着小鲸鱼站在院子门口,老人家额头上满是汗,气喘吁吁的,明显是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飞快跑回来的。   郑知恩默默望着他的母亲。   对上母亲眼里的担忧和慌张,望着母亲那通红的好像哭过的眼睛,他愣了愣,随即,心里那不甘的火苗慢慢微弱下来。   唉。   有了家人就是麻烦。   从此就像疯狗被套上了狗嘴,再也不能肆意咬人了,唉。   郑知恩无声叹了一口气,强行忍下了怼秦太后的恶念,低着头不耐烦地走到角落里跟谭阿牛蹲一块儿装蘑菇。   他小声抱怨道,“你娘真烦,自己胆子小,也不许我做个洒脱的人。”   谭阿牛扭头看着郑知恩。   刚刚郑知恩为他跟太后作对,跟那么多人打架,他吓得哭了好几回,这会儿还在瑟瑟发抖。   他又感动又别扭,小声说,“那也是你娘呀,她是为你好。还有,你别跟太后吵架了,犯不上的。”   郑知恩哼了一声,扭头问谭阿牛,“太后?你现在不想叫她姨母了?”   谭阿牛想到刚刚秦太后动不动就要将人碎尸万段的可怕模样,低着头根本不想去看秦太后。   他摇着头,平淡地说,“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她是贵人,我高攀不起,我再也不会妄想,不会高攀。”   郑知恩哼了一声,“那要是她愿意认你这个外甥了呢?”   谭阿牛沉默了一瞬,慢慢说道,“不过是个姨母而已……”   谭阿牛没有再说。   郑知恩瞅着这傻大个,若有所思。   这未竟之言是不是说——   姨母算个什么东西,从此再也不会将这个姨母当回事?   ……   屋檐下。   秦太后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郑知恩和谭阿牛,完全没把这两人放眼里,转头看向院子门口的谭嬷嬷。   她眯着眼上下打量谭嬷嬷。   这就是谭氏?   多年不见,这个爬床的丫头变得又老又丑了,乍一看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啧。   也不知道某个男人现在看到谭氏这张脸,还有没有再去宠爱的心思,哈,毕竟当初曾那么护着人家,不许灭口呢,也不知道现如今,这情意还剩几何?   秦太后盯着谭嬷嬷上下打量时,谭嬷嬷也牵着小鲸鱼的手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个尊贵的不善的太后娘娘。   对上太后娘娘犀利的眼神,谭嬷嬷腿脚都有些发颤。   哪怕时隔多年,哪怕明知道眼前的太后不是当年的主子,只是长了一张跟主子一模一样的脸,她仍旧对这张脸感到惧怕。   那种被人掐着脖子主宰命运被人肆意欺辱打杀的无力感,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   她只跟秦太后对视两息就仓皇低下了头。   她紧紧掐着手掌心,试图将自己的身影缩到秦太后冰冷的视线无法看到的角落里去,可是那冰冷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脚下僵硬,根本没有勇气挪动脚步。   “啊啊——”   小鲸鱼察觉到谭嬷嬷的颤抖,仰头迷茫地看着谭嬷嬷。   他从小就是娘亲和谭嬷嬷带大的,除了娘亲之外,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谭嬷嬷了。   看到谭嬷嬷额头上的虚汗,看到谭嬷嬷眼里的惶恐,他一愣过后,顿时着急起来。   他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谭嬷嬷的大手,转头冲屋檐下的爹娘嚷嚷。   “啊!”   “啊啊啊!”   “嗷嗷嗷嗷!”   屋檐下。   景飞鸢和姬无伤看着着急得嗷嗷叫的小鲸鱼,对视一眼。   姬无伤安抚地拍了拍景飞鸢的手,对旁边的小皇帝姬明曜说,“皇上,你跟太后今儿晌午留在皇叔这里吃饭好不好?你自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今儿在皇叔家吃点朴素的佳肴换换口味,好吗?”   小皇帝方才见到母后发怒的样子,根本不敢去母后身边,他只能躲在武功高强的燕离澜表哥身后,努力缩小存在感。   这会儿听到皇叔喊他,他立刻跑到皇叔身边,紧紧抱住了皇叔的胳膊。   他蹭了蹭皇叔的胳膊,说,“好。”   他抬头期待地望着秦太后,“母后,我们等会儿在皇叔家吃饭好不好?正好阿澜表哥也在,我想跟阿澜表哥一起吃饭!”   这边的动静,让秦太后收回了落在谭嬷嬷身上的视线。   她看着小皇帝。   如今心情不好的她,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第372章 太后痛骂国师夫君   她心想,明明她刚刚才跟姬无伤发生冲突,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又不是眼瞎了没瞧见,可姬无伤一唤,这小崽子就屁颠屁颠跑去黏着姬无伤了,哪有这样的?   阿澜也是一样没良心,亲亲的娘被郑知恩骂了,还要厚着脸皮跟郑知恩亲近!   一个个的全都是白眼狼!   秦太后心情十分不好,可看着自己生的这两个小孽障,她又没法责怪,只能将怒气和苦水往自己心里咽。   她压制着怒火,温柔应了一声,“好啊,那你跟皇叔和阿澜表哥一起玩,母后有点累了,想去歇会儿。”   小皇帝立刻担心地问道,“曜儿陪你呀母后,好不好?”   秦太后轻哼,“你陪着我,只会让我更加歇不好,玩去吧,用不着你。”   秦太后看向景飞鸢。   对于这个一心保护她家阿澜,又能给她制药延续她寿命的神医弟妹,秦太后还是很喜欢的,并没有迁怒。   她努力挤出笑脸,温柔说,“弟妹啊,麻烦你让人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我想小睡片刻。”   景飞鸢立刻站起身,笑道,“好的太后娘娘,不过我刚来王府,王府的东南西北我还没摸清呢,安排房屋这种事得让赵管家跟我一起——”   秦太后听到赵管家三个字,若无其事地点头,“行。”   景飞鸢冲门口的谭嬷嬷和小鲸鱼招手,“鱼儿,来,你爹爹今天有点不舒服,乖乖陪你爹爹待着,娘去安排房屋。”   小鲸鱼昨天被外祖父母和小舅舅带去冯家疯玩了一天,晚上回来就跟小舅舅睡下了,压根不知道爹爹受伤的事。   听娘说爹爹有点不舒服,他只以为是一丁点小毛病。   因此他没怎么当回事。   他乖乖跑进来抱了抱娘亲,然后σw.zλ.就跑到爹爹身边。   偷偷看了一眼总爱吓唬他的坏堂兄,哼哼着依偎进爹爹怀里,埋头不肯起来。   姬明曜看到往日里呆傻的小堂弟好像没那么傻了,又惊又喜,他立刻绕着小堂弟团团转,不停跟小堂弟说话,想确认小堂弟是不是真的不傻了。   小鲸鱼高冷极了,任凭小皇帝怎么说话,他都不搭理。   景飞鸢和秦太后好笑地看了眼这兄弟俩,妯娌俩手牵着手下了台阶。   “赵管家,这王府里哪个院子安静清幽,适合太后娘娘小睡片刻?”   景飞鸢侧眸问立在一侧的赵管家。   赵管家抬头看了眼秦太后,略一思索,便说,“回禀王妃,您昔日住的梧桐苑便最清幽,也最华美,您不住以后奴仆又将院子收拾了一番,里面干干净净正合适太后娘娘小住半日。其他院子嘛,许久不收拾,怕是染了尘,收拾起来得老半天,得劳烦太后娘娘等很久,老奴怕会怠慢了娘娘——”   景飞鸢看向秦太后,“娘娘您看……”   秦太后摆手说,“无妨,就梧桐苑吧,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弟妹啊,就那儿了,挺好。”   景飞鸢笑了,让赵管家在前面领路。   走到院子门口,景飞鸢看了眼垂眸侧立的谭嬷嬷。   她握住谭嬷嬷冰凉颤抖的手指,温柔拍了拍,示意谭嬷嬷进院里去。   谭嬷嬷根本不敢看秦太后,行礼过后就赶紧小碎步进了院子。   景飞鸢搀扶着秦太后的胳膊往前走,边走边低声说起谭嬷嬷。   “娘娘,方才这人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人,姓谭,她曾在国师府伺候过国师与国师夫人,方才您瞧不上的谭阿牛就是她从国师府带走的,而顶撞您的郑知恩,也正是她为国师生下的儿子。”   秦太后又怎么会不认识谭嬷嬷呢?   她心里的厌恶快要溢出来了,脸上还得带着笑。   她瞥了一眼赵管家的背影,拨弄着鬓发故意淡淡说道,“是吗?她的儿子真是国师的血脉吗?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国师也太不挑了,一个容貌普通的卑贱丫头也能下得去嘴,这荤素不忌的,是个女人他都能上是吧?”   秦太后越说越痛快,摇头讥讽道,“啧,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流落民间时听那些市井妇人说过的粗俗话,她们说啊,这男人都是一样的贱货,让他们娶媳妇时他们要求女子又有美貌又要贤惠又要知书达理,可跟那些不用娶回家的女人春风一度,却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不论多丑,灯一吹,什么荒唐事都能做!尤其是去那青楼啊,人家姑娘接待过一千一万个客人他都不介意,搂着人家喊心肝宝贝,可自家媳妇若是被人玷污了,那就得往死里嫌弃,碰他一下他都嫌脏嫌恶心!嗤,这国师看来也是一样的货色,兴致来了什么女人都能要,还跟人家生下了孩子,嗤,男人啊,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   “……”   秦太后这话太粗俗,景飞鸢和赵管家同时停下了脚步。   景飞鸢侧眸怔愣地望着秦太后。   这话,哪里是高贵的太后娘娘能说出来的?   市井妇人也没几个能说出来吧?   到底是积攒了多大的怨气,才会让贵为太后的女人说出这种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话来?   景飞鸢隐晦地看了一眼赵管家。   方才赵管家虽然没有失态地回头看秦太后,可他忽然止步,就足以说明他听到这句话的错愕程度了。   景飞鸢有点想笑。   不知道这个隐藏身份伪装的国师大人,听到昔日妻子这样羞辱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秦太后没有见好就收,她笑吟吟看着赵管家,又说,“哎呀赵管家你干什么忽然停下了?本宫在骂男人呢,你又不是男人,你是个没有根的太监,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吧?”   “……”   景飞鸢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她努力掐着手掌心忍着笑。   心想,太后娘娘对国师的怨气恐怕是极深的,否则怎么一字一句专门往国师的痛处戳呢?   她很好奇,这曾经恩恩爱爱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原配夫妻,后来又是一起狼狈为奸的同盟者,为什么两人会是这样微妙的关系呢?   这两人的感情不应该非常好吗?   怎么瞧着,秦太后好像对国师是爱恨交织……   景飞鸢在揣度这两人关系,前面赵管家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回头冲秦太后行礼一笑,“娘娘您说得是,老奴就是个没根的太监,您骂的是男人,怎么会跟老奴有关系呢?咳,老奴就是乍一听太后您说了这么炸裂的话,有点吓到了……”   秦太后笑嗤道,“吓到了?啧,你被阉掉的是你的子孙根,难道你的胆量也跟着你的根儿一起被阉掉了不成?瞧瞧王妃,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都没有吓到,你一个活了四十来年的老东西竟然还不如她,真是丢尽了你祖宗先人的脸!” 第373章 鸢儿偷听国师太后密谈   赵管家面色不变,弯着腰赔着笑,“是是是,老奴没种,老奴没胆,老奴让您看笑话了,老奴该打。”   他抬手轻轻打了自己脸一下,又冲秦太后笑,“老奴带您去梧桐苑。”   见秦太后不再说什么,他这才转身走在前头继续带路。   景飞鸢忍笑忍到内伤。   或许在身后那些宫女太监看来,太后娘娘是方才被人得罪了心情不好,才随意迁怒了赵管家这个下人,故意找茬骂了几句发泄发泄。   可是,这两人明明就是昔日的夫妻啊。   别人眼中卑微的太监赵管家,明明就是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啊,如今只能腆脸赔笑任由妻子辱骂,怎么不好笑呢?   景飞鸢一路辛苦忍着笑意,陪秦太后来到梧桐苑。   站在院外,秦太后抬头看着院中那棵梧桐树。   她眼神恍惚。   “原来梧桐苑是这儿啊,当年本宫蒙摄政王搭救带回王府,就是被安置在了这里,那时候这棵梧桐树还没这么大呢。”   她感叹,“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我们都将近三十了。”   景飞鸢看了一眼梧桐树,握紧秦太后的胳膊笑道,“看来人的命啊,早就是上天注定了的,这王府那么大,太后娘娘您偏偏被王爷安置在这个种有梧桐的院子里,可不是应了‘凤栖梧桐’四个字么?您打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会翱翔九天做凤凰,所以王爷才会冥冥中将您安置在梧桐苑,让您栖息在梧桐之上。”   秦太后被景飞鸢逗笑了。   她拍了下景飞鸢的胳膊,嗔道,“弟妹你可真是会打趣我,你这张嘴啊,怎么这样会哄人呢?”   景飞鸢笑,“我哪儿哄您了?这是实话啊。”   她转头含笑问赵管家,“赵管家您说我太后嫂子是不是天生凤命?她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会是皇帝的女人,这普通的男人是染指不了的——”   她专门意有所指地戳了下赵管家的肺管子,然后又非常自然的往下接着说,“所以啊,明明当年王爷才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可太后跟王爷却没缘分,她成了王爷的嫂子,她注定只能是皇帝的女人。”   “……”   景飞鸢这话,成功戳了赵管家和秦太后两人的肺管子。   赵管家眼里一道寒光迸射。   呵!   普通男人染指不了……   生来就只属于皇帝……   这话可真是歹毒极了,杀人诛心!   可不是么,他这个普通男人就染指不了,即便他已经将人娶回家了,到头来这人还是被狗皇帝觊觎霸占了,入了宫做了狗皇帝的贵妃!   赵管家心里有多憋屈有多愤怒,秦太后心里就有多恶心。   她垂眸死死掐着手掌心。   天生凤命?   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会是皇帝的女人?   呵!   这事儿落在别的女子身上或许是老天爷的恩赐,可是落在她这个有夫之妇头上,却是地狱一样的折磨!   她当年明明跟她心爱的夫君过着那样甜蜜的日子,一起养着他们聪明可爱的大儿子,可是,那狗皇帝偏偏就要打破她平静的日子,偏偏就要无耻卑劣地毁了她的人生!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身为妻子,身为人母,却在夫君与孩子一墙之隔的地方被那人糟蹋强取的屈辱和恶心……   呸!   什么狗屁的天生凤命!   她更希望她天生就是个杀人的恶鬼!   她希望她手里掌握着地狱,让那狗皇帝永生永世都得在她手里受折磨!   “娘娘,您怎么了?”   景飞鸢察觉到秦太后的手指在颤抖,立刻轻声问道。   秦太后恍惚回神。   她将所有负面情绪压下,摇头故作哀伤,“没事,只是弟妹你忽然提起先皇,我有些伤感罢了。”   景飞鸢自然知道秦太后是在撒谎,她垂眸立刻赔罪,“娘娘恕罪,是我的疏忽,我再也不提——”   她欠身行了礼,又说,“娘娘,我陪您进屋歇着吧。”   秦太后嗯了一声,与景飞鸢走进院子,来到房间。   景飞鸢打量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问秦太后,“娘娘您可满意?若是不满意,我们便让赵管家换一个——”   秦太后摆摆手说,“不必麻烦了,我也不是挑剔爱折腾的人,就它吧。”   景飞鸢点头。   她扶着秦太后在小榻上坐下,又转身去桌边想给秦太后倒杯水。   拎起小茶壶,发现里面没水,她忙对秦太后说,“娘娘您稍等,我让人去添一壶茶水,备些点心来——”   刚走两步,她忽然捂着肚子弓起了腰。   秦太后本想靠在小榻上,见状立刻直起身,紧张问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捂着肚子将小茶壶放在桌上,皱紧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控制好气息后,她略显难堪地看向秦太后。   “腹疼难忍,可能是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后来吃了点冷掉的油腻的食物,有些闹肚子——”   刚说完,她又难受得狠狠皱起了眉。   同时她双肩紧绷双腿微曲,正是一副极力控制肚子的模样。   她颤声道,“太后娘娘,恕我失礼了,我先去后面处理一下……”   秦太后见她这仿佛随时都会拉出来的模样,哪里敢多说什么?   赶紧挥手让她去方便。   景飞鸢谢过了秦太后,努力挺直脊梁,拎着小茶壶飞快走出房间。   来到屋檐下,景飞鸢强忍疼痛将小茶壶递给赵管家,“赵叔,您去给太后娘娘添置一壶茶水,再检查检查屋里还缺什么……我有些难受,等会儿再过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后面茅房的方向匆匆走去。   赵管家捧着茶壶看着景飞鸢越走越快的背影,眼眸微深。   是真的闹肚子还是假的闹肚子?   他手指摩挲了两圈茶壶,转头看向院子里一位宫女。   “麻烦这位姑娘跟着我们家王妃去看看,等王妃出来,麻烦你扶一扶王妃。”   宫女虽然是秦太后的人,不用听赵管家吩咐,可她知道秦太后有多看重景飞鸢这个摄政王妃,因此没有推诿,立刻转身小跑着跟上景飞鸢。   赵管家见宫女跟去了,这才垂眸拎着小茶壶去添置茶水了。   而后面茅房里——   景飞鸢一走进茅房坐在檀香木打造的马桶座椅上,就收起了那副难受的模样。   她看着四面紧闭的茅房,微微眯眼。   她是故意的。   她想给秦太后和赵管家制造独处的机会,听听这两人会不会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第374章 二十年前惊天秘密!   至于她要怎么去偷听……   当然是指望小玉了。   老天爷既然恩赐给她这么个逆天的宝贝,不好生加以利用,岂不是白糟蹋了老天爷的馈赠?   “王妃,您没事吧?”   景飞鸢正想进入空间,茅房外面传来陌生宫女担忧的问候。   景飞鸢一愣。   这是……   赵管家这是怕她假装肚子疼,怕她捣鬼,所以故意喊了个人来盯着她?   景飞鸢薄唇微勾。   可惜,盯着她也没用,她有仙宝在手。   她装作肚子疼,颤抖着应声,“我还好,唔……麻烦姑娘你退远一点,你若距离我太近,我在里面都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我会憋得更难受的。”   宫女顿时有些好笑。   王妃真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拉肚子还怕人听到,怕熏到人,真是好玩。   宫女一边行礼一边后退,温柔说,“奴婢退到门口去,王妃您痛快地排解,若是不舒服了或者方便完了腿软无法行走,可以立刻唤奴婢过来。”   景飞鸢嗯了一声,“多谢,你多等一等,我方便完了便喊你。”   她说完便侧耳倾听宫女的脚步声。   确定宫女退到门口了,她将门死死地拴上,然后闪身进了空间里。   她刚一进去,小玉就警惕地说,“主人,你不会是想找我借隐身斗篷去偷听吧?”   景飞鸢含笑,“是啊,我想借,我特别想知道国师与秦太后会偷偷说什么话,小玉你不想知道吗?”   小玉支支吾吾。   它想知道。   可是用它的隐身斗篷去做这种偷听人说话的事,它觉得有点不好。   这可是仙宝哎……   景飞鸢见小玉犹豫,眼眸一转,立刻笑道,“小玉你看,有国师这样神秘且危险的人在身边虎视眈眈,我想大批量制造止血药和退烧药送去边关战场都没法弄,毕竟我动静太大必定会引来他的觊觎,会引来杀身之祸。只有彻底解决了国师,我和王爷高枕无忧了,我才能放心大胆制作各种药丸——”   景飞鸢叹息一声,“小玉啊,我们还要一起造福百姓,造福天下,你不想早一点实现这个心愿吗?你看,我只是个普通凡人,我的寿命是有限的,让国师多耽误咱们一天,我的寿命就少了一天,多可惜啊是不是?”   小玉化作流光围绕着景飞鸢纠结地转悠着。   一圈又一圈。   景飞鸢催促道,“小玉你快点呀,我支了赵管家去打水拖延时间,可是这并不能拖他多久,我们再不去,他就要进入秦太后的房间说悄悄话了,我们可就赶不上听墙角的好时机了——”   小玉顿了顿,又围绕着景飞鸢转悠了一圈。   下一刻,它停了下来。   它不情不愿地将隐身斗篷拿出来递给景飞鸢,“那你用完要立刻还我哦!”   景飞鸢欢喜接过斗篷披上,“行,立刻还你。”   披好了斗篷,景飞鸢闪身离开空间。   她拢着斗篷穿透茅房的门走出去,看了一眼坐在外面门槛上的宫女,然后悄然无声靠近门槛,从宫女身边经过。   见宫女对此毫无反应,景飞鸢才迈着大步飞快跑向前院。   想听八卦的心,让景飞鸢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如同一阵风一样来到秦太后的房间里。   景飞鸢进去的时候,赵管家刚好拎着小茶壶站在了桌边。   她拢着披风静静站在一丈之外,看着赵管家放下了小茶壶,又见赵管家隐晦看了一眼窗外,又闭眼用他敏锐的五感仔细感受了一番周围是否有人偷听。   确定安全,赵管家才睁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秦太后身上。   他压低声音,淡淡说道,“你方才太冲动了,也太愚蠢了。”   秦太后斜倚在小榻上,讥讽地看着赵管家。   她嗤笑道,“我冲动?我愚蠢?是啊,被骂的是我这个淫妇,是我这个偷人的贱妇,不是你这个将妻子送给别人糟蹋的懦夫,你当然无法体会我的委屈和愤怒。”   “!”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惊天大秘密,景飞鸢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秦太后,又飞快看着赵管家!   合着当年身为国师夫人的秦太后,是被国师这个做夫君的亲手送给别人糟蹋的?   难怪秦太后对其怨念这么大,难怪秦太后方才要那样口不择言地羞辱国师!   这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啊!   她想,若是她深爱的夫君姬无伤将她送给别的男人糟蹋,那么,她恐怕会红着眼杀了姬无伤同赴黄泉!   景飞鸢深吸一口气抬手死死按着这颗怦怦直跳的心,盯着赵管家,屏息凝神等着他回答。   赵管家的表情是无奈又哀伤的。   他漆黑眼眸凝望着秦太后,“你为什么要相信那狗皇帝的话,为什么不肯信我呢?我说过,他对你的伤害我真的不知情,那晚参加宫宴,所有人都捧着我,纷纷来向我敬酒,我一时飘飘然就多喝了几杯,回了偏殿就沉沉睡着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出事了……”   秦太后眼神愈发讥讽。   “你喝醉了?你不知道?你这样内力深厚的高手会被区区几杯酒灌醉?呵,你的鬼话当年那个愚蠢的我会信,可如今的我,再也不信了!”   秦太后闭上眼睛,根本不想去看赵管家。   她冷冷说道,“当年,我也曾傻傻以为你真的喝醉了,你完全不知我悲惨的处境,所以那晚失身于他姬靖尧之后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我一直觉得愧对你,我甚至想过去死……”   秦太后嗤笑,“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你书房的密室,你的密室里挂满了周皇后的画像……直到我震惊的置身于那个满是别的女人的暗室里,我才知道,跟我同床共枕四年的夫君竟然一直觊觎当朝皇后!”   一直屏息凝神偷听的景飞鸢听到这儿,蓦地踉跄后退一步,睁大了眼睛!   周皇后!   那不是……   姬无伤的母后吗?   景飞鸢错愕地望着秦太后,又猛地扭头望着赵管家。   她心如擂鼓。   不会……   不会的!   姬无伤跟这个男人不会有任何关系!   景飞鸢的存在无人知道,秦太后睁开眼睛,厌恶地望着赵管家。   她恶心又嫌弃,“离墨,你真是让人恶心,你竟然一直觊觎一个比你大十六岁的老女人!她的大儿子都与你同龄!你二十四那年她都四十了,她口口声声说视你如亲子,你怎么会对她动那么恶心的心思!你们真恶心!” 第375章 当年他母后之死,不简单   秦太后的疾言厉色,让赵管家脸色突变。   他如同鬼魅一般闪身上前,一把掐住秦太后的脖颈!   他阴鸷地低声斥责,“闭嘴!我对你说过无数回了!周皇后是我的恩人,我对周皇后只有孺慕之情,没有男女之情!”   他的眼里透露着杀意,“秦慕雪,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绝不能侮辱她!”   秦太后背脊抵着小榻的扶手,感受着窒息带来的死亡滋味。   可她无惧无畏。   她冷冰冰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任由这个男人眼里的杀意将她凌迟。   她笑了。   她眼里笑出了泪。   她在窒息中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赵管家的脸颊,忽然,她一个巴掌狠狠扇了上去!   “好一个没有男女之情!”   “没有男女之情你会在无数个深夜跑去书房暗室一张一张画她的画像?”   “没有男女之情你会将她的画像张贴满你的书房,让她能时时刻刻陪伴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   “没有男女之情,你会这样杀气腾腾的对我这个结发妻子?”   “没有男女之情……”   说到这儿,秦太后眼里的泪忽然滚落。   她哑声道,“你们没有男女之情,国师府会惹来灭门的灾祸?我可怜的儿子,会小小年纪就被砍头死不瞑目?”   赵管家看着秦太后的眼泪滑过自己手腕,忽然从愤怒之中清醒。   他立刻松开秦太后。   他手指颤抖着,似乎想要道歉。   可秦太后不肯给他说话的机会,含着泪怨恨地望着他,继续讥讽他——   “呵,你说你跟她之间清清白白,谁信你们的清白呢?”   “你跟她若清白,先帝又怎么会怀疑姬无伤是你的野种,先帝怎么会让太医给周皇后下毒赐死自己的发妻?”   “你们若真的那么清白,先帝怎么会任由宠妃在宫里肆意欺辱他的亲儿子姬无伤,又怎么会任由姬无伤被宠妃和姬靖尧抛下悬崖还不惩罚这两个凶手?”   “清白……”   “哈,谁信呢,先帝不信,我也不信,姬靖尧也从不相信。”   “当年他姬靖尧身为还没失去母后庇佑极其受宠的皇家嫡长子,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为什么要跑来糟蹋我?”   “不就是因为……他也怀疑你跟他母后周皇后不清白,不就是因为他也怀疑他弟弟姬无伤是你的野种吗?”   “他无法诛杀你这个国师,又无法去杀了他的母后,所以他将怒火倾泻到了我身上!”   “你睡了他母亲,他便来糟蹋我……”   说到这儿,秦太后再也不堪忍受,抬手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泪水从她手指底下流淌,她泣不成声。   “清白……是……你和你的周皇后是清白的,你们都是清白的,就我不清白,我是淫妇,我们这些贱人谁都不清白,这天底下就属你和周皇后最清白!”   秦太后此刻太过痛苦,太过悲伤,强烈的情绪让压垮了她的理智,让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眼看着,她的哭声就要惊动外面的人了。   赵管家又着急又自责又心疼,他立刻弯下腰紧紧抱住了秦太后。   他说,“别哭了,再哭就要被人听见了……”   秦太后没有理会。   此时此刻的她,大概抱着一种想同归于尽的绝望和疯狂吧。   赵管家看着这个脆弱的结发妻子,低头吻上那张被泪水润泽的嘴唇。   秦太后最初是反抗的。   她手脚并用,极力想踹开赵管家。   可赵管家覆在她身上不肯退让分毫,发了狠地亲吻她,渐渐的,她就放弃了抵抗……   还主动回应。   “……”   景飞鸢站在桌边尴尬地望着这一幕,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   她抬手扶额。   继续说当年的旧事啊,她想听!   怎么说着说着就亲上了呢!   再也听不到秘密,这让景飞鸢有些无奈,她望着房梁,脑子里回荡着秦太后方才说的那些话。   秦太后说,姬无伤的母后并非生了病而死。   是姬无伤的父皇怀疑周皇后与国师离墨有奸情,所以让太医给周皇后下了毒,致使周皇后缠绵病榻香消玉殒。   秦太后还说,姬无伤的父皇曾经怀疑姬无伤是国师离墨的亲生骨肉,不止他父皇怀疑,他哥哥也曾这样怀疑……   可是,不应该啊。   国师离墨的亲生骨肉喝了酒以后,背上不是会出现圣莲图案么?   姬无伤身上并没有这个印记。   那么姬无伤的父兄为什么会怀疑姬无伤是国师的骨肉呢?   难道,当时并无人知道国师的亲生骨肉身上有圣莲图案这件事?   难道这件事是后来才揭露的,所以最初周皇后才无法自证清白,惨被毒死?   景飞鸢不是皇宫里的人,她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此刻唯一能确认的是——   姬无伤不是国师离墨的儿子。   方才乍一听秦太后说国师觊觎周皇后,她慌了一瞬,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她很清楚姬无伤跟国师没有关系。   姬无伤后背有没有圣莲图案,姬无伤自己最清楚,若他背上有那个图案,他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苦苦寻找国师后人了。   想到这儿,景飞鸢呼出一口气,感到轻松了些。   她是真的怕姬无伤也是国师的儿子,若是那样,可就真的太荒谬了,绕来绕去她身边所有人都是国师的儿子,多瘆人啊?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回头看着秦太后和赵管家。   这两人还在亲。   就这激烈的场面,这两人恐怕还会再亲一阵子。   而景飞鸢不可能一直“蹲在茅厕里”不出来,她怕宫女去敲门喊她,若是她一直不应答,宫女强行破开了门,那就糟糕了。   景飞鸢又等了片刻,见赵管家已经解开秦太后的裙开始发展到少儿不宜看的画面了,景飞鸢红着脸颊飞快抬脚离开。   原来……   太监也能伺候人啊……   刚成亲的她,竟不知道这夫妻之间还有这种玩法……   太羞人了!   景飞鸢跑出房间,被微凉的风一吹,脸颊的热度才稍稍退去了些。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茅房,来到隔间里。   她一把摘下隐身斗篷送到空间还给小玉,然后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马桶。   她皱眉,“这马桶怎么办呢?说来拉肚子,拉了这么久,里面干干净净,赵管家必定会起疑心的……” 第376章 看了不该看的!她好尴尬   小玉一听,顿时乐了,“我有啊!”   景飞鸢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有什么?”   小玉嘿嘿笑,“我有屎啊!”   景飞鸢被这四个字弄得沉默了。   合着药玉空间这种仙宝,也会拉屎?这不符合仙气飘飘的形象啊,瞬间就没那么仙了呢。   小玉知道景飞鸢在想什么,气恼道,“你不要诽谤我啊!我是仙宝,我可不会像你们凡人这样拉屎!臭烘烘的!我是说我空间里有屎!是你儿子小鲸鱼之前在空间里拉的!他还跟小猫一样掏了个洞洞埋起来,我当时看着真是……真是又呆萌又恶心好吗?”   景飞鸢笑得不能自已。   合着是她家乖乖小鲸鱼干的,正好给她派上用场了。   她弯腰将手指悬空放在马桶上边,对小玉说,“我准备好了,麻烦你把小鲸鱼的便便扔到里面吧。”   小玉哼哼唧唧着,将几坨便便嫌弃地丢到了马桶里。   景飞鸢瞥了眼。   确定能蒙混过关,她直起身打开了茅房的门。   “吱呀”一声,惊动了守在门口的宫女。   宫女回头张望,看到景飞鸢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靠在门上,立刻站起身跑过来。   “王妃,您没事吧?”   “没事……”   景飞鸢轻轻摆了摆手,尴尬道,“就是腿有些软,麻烦你扶着我慢慢走。”   宫女温柔应了一声,扶着景飞鸢的胳膊贴心小步往前走。   跨门槛的时候,宫女抬头瞅了一眼景飞鸢,忽然伸手握住景飞鸢的腰肢将人一把抱起来抱出了门槛。   突然腾空被抱出去,景飞鸢是懵逼的。   她怔怔低头看着宫女。   宫女正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察觉到她的注视,宫女抬起头望着她,腼腆一笑,小声说,“奴婢自小力气大,让王妃您见笑了。您如今腿软,跨门槛难受,奴婢抱您出来您就没那么难受了,若是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景飞鸢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她笑道,“恕什么罪呀,你是一片好心,我感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你冒犯?”   宫女灿烂一笑,又小心扶着她胳膊往前走。   景飞鸢边走边打量这个小宫女。   二十不到的年纪,出落得跟朵花儿一样,又心善又贴心,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正适合做贴身丫鬟。   等到秦太后和国师的事儿被清算以后,她要不要将这宫女拨到身边来伺候呢?   景飞鸢起了心思,便一路走一路问宫女的姓名和出身。   宫女脆生生回答。   “奴婢名叫桃果,今年十九。”   “小时候的事奴婢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是家里遭了灾,跟随父母一路逃荒来到京城,然后我弟弟快要饿死了,我父母就哭着卖了我……”   “后来,奴婢在牙行里待了几个月,人牙子见奴婢吃胖以后长得漂亮,又听话又老实,就把奴婢献给了上面,然后奴婢就进宫了……”   景飞鸢静静听着小宫女简单诉说往事,两人很快来到前院。   景飞鸢看了一眼秦太后所在的房间。   她怕撞破了秦太后跟赵管家的好事会惹来麻烦,于是故意扬声问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们——   “你们可看见赵管家了?我让他去看看太后娘娘房里缺什么东西,他如今是否在里面?”   宫女立刻恭敬行礼。   “回禀王妃,赵管家在里面。”   因为赵管家是个太监,即便赵管家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了,这些宫女太监们也没有猜疑什么。   她们只以为,太后娘娘之前的怒气还未曾消退,这会儿又在拿赵管家当出气筒,在里面唾骂赵管家。   方才她们隐约听见了太后骂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骂了什么,可感觉还挺吓人的。   所以她们谁也不敢进去。   出气筒还是让别人做吧,她们不去上赶着。   景飞鸢瞧了一眼过分老实的宫女太监们。   心想,秦太后不愧是有秘密的人,这挑选的奴才都是老实本分的,没一个聪明的,所以才敢在里面肆意胡来。   景飞鸢莞尔,转头对扶着自己的宫女说,“多谢你了,桃果,你过那边去吧,我进屋看看太后娘娘缺不缺什么。”   看着桃果小跑着回到宫女堆里,景飞鸢才转身一步步走向房间。   她都拖延这么久了,秦太后也赵管家也应该穿戴整齐了吧?   可不要再让她看到不该看的……   她是真的没有看那种场景的癖好。   “太后娘娘——”   景飞鸢推开门,轻轻喊了一声。   屏风后面的内室,传来秦太后低低的嗓音,“弟妹回来了啊?”   景飞鸢听到这酥软入骨的嗓音,脚步一顿。   咳……   结束了是吧?   能回答她,应该就是已经穿戴整齐能见人了,她不用顾忌什么了。   想到这儿,景飞鸢就放心大胆地越过屏风,带着一脸笑容,推开门来到内室。   进门就看到,赵管家衣衫整齐十分正常地站在桌边,正拎着小茶壶规规矩矩往里面倒水。   瞧见景飞鸢进门,赵管家还没事人一样对她笑了笑。   可是,景飞鸢没法跟没事人一样。   她一看到赵管家那张脸,看着那嘴唇,就会想到刚刚这张嘴做过什么……   她掐着手掌心强迫自己面不改色,对赵管家点头一笑过后就飞快移开视线,看向了秦太后。   秦太后正趴在小榻上,双臂松松枕着大迎枕,脸颊埋在双臂里。   秦太后的衣裳也是整整齐齐的,除了头发略显凌乱,再也看不出其他任何不对劲来。   当然了……   那张能暴露她春色的脸已经被她藏在臂弯里了,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景飞鸢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低声说,“娘娘方才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我是不是打扰了您的清梦?”   秦太后慵懒的低声说,“嗯,方才已经差一点睡着了,不过弟妹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半睡半醒的,这心里啊就牵挂着弟妹你的身子,想知道你是σw.zλ.否无恙,你若是不来跟我说一声啊,我还真没办法睡踏实。”   景飞鸢说,“那娘娘您快歇着,您放心,我已经没事了,闹肚子这种事就是当时痛苦难受,闹完了就轻松了——”   她又低声说,“那,您好生歇着,我与赵管家这就退下了,等会儿到了饭点再让人来叫您。”   秦太后此刻根本没有多说话的力气,懒懒嗯了一声。   景飞鸢这才与赵管家一起退下。   有宫女太监在院子里等着伺候,两人放心地退出了梧桐苑。   景飞鸢有心试探赵管家几句,于是努力压下了心底那一丝丝尴尬情绪,侧眸问赵管家,“方才太后娘娘是不是又拿您当出气筒为难您了?” 第377章 国师与王爷生母的渊源   赵管家一愣。   他看了一眼景飞鸢,对上景飞鸢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他垂眸揉着眉心长长叹气,“做人奴才就是这样,主子不高兴了,就得奴才受着。”   他苦笑,“我都习惯了,不就是挨几句骂吗,至少没有挨打,已经挺好了。”   他又对景飞鸢笑道,“再说了,太后是宫里的贵人,王爷和王妃才是我如今的主子,太后再跋扈,我也只需要忍受这半日罢了,等太后一走,我又能在王爷王妃手底下过清闲自在的日子,我已经比天底下大多数奴才走运多了。”   景飞鸢松了一口气,“您的心态没有受影响,我就放心了。”   她话音一转,“毕竟方才走在路上太后娘娘说那些话,我听着都有些……有些……我是真怕赵叔您入了心,自己难为自己。”   赵管家摇摇头,“王妃不必担忧老奴,老奴想得开,这做人奴才的就是要想得开,不然啊,得天天难为自己。”   景飞鸢陪着他叹气。   转头看了一眼梧桐苑里面,景飞鸢忽然伤感道,“看到太后娘娘,我就想到了王爷的母后。她老人家若是没有早亡,先皇在世的时候她也一样是尊贵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要是能活到如今,看着她孙儿登基为帝啊,她更是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   赵管家没想到景飞鸢会忽然提起姬无伤的母亲周皇后,心中一跳。   他盯着景飞鸢。   他刚刚与秦太后在屋子里提到了周皇后,景飞鸢此刻就提到了周皇后,这是巧合吗?   赵管家做贼心虚,他有些怀疑,景飞鸢方才是不是偷听到了什么……   他微微眯眼,轻声问道,“王妃,您怎么忽然提起老主子了?”   景飞鸢笑了笑,慢慢说道,“没什么,就是方才见到太后娘娘为了缉拿郑知恩与王爷剑拔弩张,还说王爷若是不帮她抓郑知恩,她就会怀疑王爷是故意挑拨加害她和皇上……我有点被吓到了。”   景飞鸢垂下眼眸,“我当时其实挺害怕挺无助的,我不知道若是王爷与太后娘娘真的刀兵相见了,我要怎么才能帮王爷的忙……我忽然就想到了母后,若是母后还在人世,她老人家是我和太后娘娘的婆婆,她是尊贵的太皇太后,她一定能镇压太后娘娘。”   景飞鸢轻声叹气,“若是母后她老人家还在,她一定会护着王爷这个小儿子的,她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了王爷——”   景飞鸢看向赵管家,“您说是吧?”   赵管家静静聆听。   景飞鸢这番话,让他打消了怀疑。   这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十八岁小姑娘,哪里明白天家的争斗,她只知道婆婆能压制儿媳妇,所以方才见到秦太后嚣张跋扈的一面,就幻想着婆婆还活着,婆婆能站出来为她和姬无伤撑腰。   啧,人之常情。   赵管家也立刻作出悲伤怀念的模样,叹息道,“是啊,若是老主子还活着,她一定会护着王爷,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了王爷。我记得老主子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王爷了,连先皇这个大儿子都望尘莫及。”   景飞鸢装作对婆婆充满了好奇的样子,问赵管家,“赵叔,母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眼里满是遗憾,“我虽与王爷去拜见了母后的灵位,却不知道她长了什么样的容貌,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也问过王爷关于母后的事,可母后去得太早,那时王爷都还未满七岁,如今王爷已二十八了,他也记不太清母后的音容笑貌了。”   赵管家见景飞鸢真的好奇,忽然就生出了跟景飞鸢聊聊故人的冲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说起过周皇后了。   有时候,人是需要倾诉的。   那些藏在心里不能说的旧人,旧事,是需要经常翻出来晒晒太阳的。   一直堆积在心底深处,会发霉,会腐烂,会遗忘……   他不想遗忘。   他可以遗忘自己,但绝对不能遗忘那个人。   遗忘了那个人,他这一辈子,再无任何意义。   赵管家藏起眼底的涩意,压下心头的痛意,看向景飞鸢。   眼前的王妃只是个与几十年前的旧事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又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小姑娘,不正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么?   赵管家转头望着天边的群山,脑子里浮现出了周皇后的音容笑貌。   “老主子她啊……”   赵管家眼里浮现出暖暖的笑,嗓音轻得仿佛云絮一样。   “特别善良,特别慈悲,就像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一样。”   “她眼里容不得任何的苦难。”   “我一直想,大概是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纳入了世间最明亮的光芒,所以她能看见世人看不见的光亮。”   “世人看见一条躲在阴沟里的毒蛇,只会觉得这条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咬人一口伤人致命,必须要将毒蛇打死以除后患,可她的眼睛却能看到,那条毒蛇分明是失去了毒牙无法攻击他人,才会将自己蜷缩起来躲藏在阴暗之处瑟瑟发抖,呜呜啜泣,历经等死的绝望……”   “所以人家要打死的东西,她选择了偷偷带走藏起来,为其好生疗伤,劝其向善,用自己的善心温暖其冰冷身躯,照亮其前行的方向……”   景飞鸢静静凝望着赵管家。   赵管家眼里的情绪太柔软了,仿佛他诉说的那个人,是照亮了他并且让他一直仰望的一缕纯白月光。   也难怪……   那么多人不相信赵管家和周皇后之间是清白的。   这样的眼神,不是清白的眼神。   而仔细听赵管家所说的那些话,景飞鸢几乎不用费力就能猜到,他所说的毒蛇,就是指他自己。   他当年应该是个历经了什么变故被人误会以至于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的落魄之人,他狼狈鼠窜,到处躲藏,只要露头被人抓到,就会立刻死亡——   然后,他遇到了周皇后。   在他绝望的以为他会被周皇后打死的时候,善良的周皇后朝他伸出了温暖的洁白的手指,将他带走藏了起来,让他免于流离,免于苦难,为他治疗伤口,让他重获新生,并且指引了他方向……   他说,周皇后照亮了毒蛇前进的方向……   或许,他能做那万人之上人人敬仰的国师,就是周皇后为他铺的路,是周皇后成就了他,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光鲜亮丽尽皆是周皇后所赐予。 第378章 国师倾诉幼年的悲惨   如果是这样,这个男人会对周皇后产生复杂的情感,其实也正常。   没有人会不喜欢救赎自己的那道光。   没有人会不渴望靠近那个温暖了自己的太阳。   他的感情是人之常情,只是,周皇后不是他能喜欢的人啊。   他的喜欢,不仅害了自己和家人,也害了那个心地善良救他于水火的皇后娘娘。   所谓他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正是如此。   想到周皇后被毒死的下场,景飞鸢有些哀痛。   那个善良的女人,明明像观音菩萨一样,可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她的善心,间接葬送了她的一生,也险些葬送了小儿子姬无伤的性命?   明明善良没有错,明明她没有背叛过皇帝没有做过错事,可就因为国师那不可告人的爱慕之心,让她惨死于丈夫手中。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曾经搭救了那个害死她的男人呢?   旁边。   赵管家停下了言语。   他心里有太多积压的话想倾诉,可又不敢吐露太多,不敢说得太过明显,毕竟王妃只是年纪小,但是不蠢,说得再明白些,他的秘密就遮掩不住了……   因此,他只说了这寥寥数语,便及时打住。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王妃,您的婆婆,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景飞鸢点头,故意慢慢说道,“母后的善良,我早已有所耳闻,您当年不就是蒙她搭救才能活命的吗?”   赵管家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他差一点就以为景飞鸢猜到他的身份了!   可是下一刻,景飞鸢就纳闷道,“不过,毒蛇是什么意思呢赵叔?您当年的处境也算不上人人喊打的毒蛇吧,最多是个无人怜爱的孤儿罢了。我听王爷说,您当年之所以会跟随母后,是因为您在宫里受人欺负,大冬天的在雪地里洗马桶,母后见您可怜就将您带回了自己宫里……”   她嘀咕道,“这怎么想也跟毒蛇没关系啊……”   赵管家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地。   他还以为王妃方才说他当年蒙周皇后搭救才能活命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原来,王妃只是在说赵六的经历……   是他杯弓蛇影了。   赵管家垂眸笑了笑,对景飞鸢说,“王妃,您真是冰雪聪明,一听就听出来老奴说的毒蛇是代指了某个人。的确,这毒蛇是代指了某人,不过却不是老奴。老奴当年遇到老主子时最多也就是个无主的狗,哪里称得上是人人喊打的毒蛇?这毒蛇,是别人——”   景飞鸢表情愈发疑惑,“别人?是谁啊?”   赵管家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一字一顿,“是离墨。”   早知道赵管家身份的景飞鸢听到赵管家说出“离墨”这个名字,自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不过她心里却极其佩服这个男人的胆识。   明明自己就是国师离墨,竟然还敢毫不避讳的跟她谈起国师离墨。   难怪他能完美隐藏这么多年。   他不光是演技好,他还能像个与国师离墨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肆意跟人谈起国师离墨,一般情况下谁能怀疑他就是离墨呢?   景飞鸢很自然地皱紧了眉头,喃喃道,“离墨?离墨是谁?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又想不起来了……离墨……”   赵管家盯着景飞鸢又看了三息,才放下心来。   赵管家说,“离墨,是十几年前被砍头的国师。”   景飞鸢一愣,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难怪我说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阿澜的爹啊,离澜离墨对吧?”   见赵管家点头,景飞鸢又惊讶地问,“原来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预知祸福的国师大人,竟然也是我婆婆救过的人?我怎么没听王爷说过?”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而且,那么厉害的大人物怎么还需要别人来救呢?”   赵管家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平淡说起了往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老主子和国师之间的事,只是跟随老主子多年,隐约听说了一点。”   “听说当年老主子身为将门虎女,曾跟随先帝出征南疆平叛,平定了叛乱之后,南疆百姓联名上书跪求老主子和先帝出手抓捕一个精通巫蛊作恶多端的邪人,说那邪人为了炼长生不老丹,抓了许多童男童女取其心头血用以炼丹,若是不将此恶人除掉,今后南疆百姓还会深受其苦。”   “于是,老主子和先帝历经半月查到了邪人的下落,将其诛杀。”   “可诛杀了那邪人之后,搜查地宫之时,却有人发现那邪人的徒弟失踪了,还带走了邪人用以炼制巫蛊炼制丹药的亲笔手书。”   “所有人都说,这个祸害绝对不能留,若是让他长大,他必定会成为第二个抓童男童女炼丹的邪人,所以先帝下令通缉,一定要取他性命。”   “而这个被通缉的徒弟,就是后来的国师大人,离墨。”   “当时先帝要去追缉那些逃窜的叛军,要斩草除根,他率大军离开了,老主子率兵留在南疆处理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因此搜查离墨的事,就由老主子统管。”   “恰好,老主子带着她的亲信赶在南疆百姓之前找到了这个离墨。”   “听说,老主子当年见到离墨的时候离墨年仅五岁,却早已经被他师父毒瞎了双眼,遍体鳞伤,根本不是个会作恶的人,只是个需要好生引导就能向善的可怜孩子。”   “听说,老主子出现时,饿得有奄奄一息的五岁孩子正躲在山洞里吃蚯蚓,因为眼睛看不见,他身上受伤腐烂之处已经生了蛆他都不知道,又脏又恶心又可怜……”   “老主子心生怜悯,于是就将他偷偷带走,藏了起来……”   “因为先帝已经带兵继续南下平叛,老主子私藏了离墨之事并无人知道,她为离墨治好了眼睛,又教离墨读书识字,让离墨做个善良的人……”   “而离墨后来也没有辜负老主子的期望,他长大后精通术数算法,又蒙老主子引荐,得以做了大名鼎鼎的国师。”   “他在世那些年,屡次推算出多座城池会历经地龙翻身和洪水肆虐的时辰,提前让百姓离开避难,挽救了数十万人的性命。”   “当然了,他身上的那些功德,至少有我们老主子的一半,呵,他再厉害又如何,若不是老主子慧眼识英才救了他的狗命,哪儿会有他后来的成就?” 第379章 他制丹药!为死去的皇后   说到这儿,赵管家叹了一口气。   “只是可惜了,十四年前国师离墨及其家人被满门抄斩,从此世上再无国师,唉。”   叹气之后,赵管家话音一转,“不过他死得也不孤单,他也算是跟老主子再次相聚了,他能继续在地底下报答老主子对他的大恩大德了。”   “……”   景飞鸢静静听着赵管家说起国师和周皇后的事。   听完这些,她心情极复杂。   周皇后没死的时候,国师的确是个好国师。   他提前推测出地龙翻身和洪水肆虐的时辰,的确救了千万人性命,听说当年民间无数人都敬仰国师,每一个躲过了天灾的百姓都发自内心感激国师。   可是,周皇后死了,这个国师就再也不是当年的国师了。   周皇后死于二十一年前,姬无伤尚未满七岁之时。   而郑知恩说他被他师父带去当试药人,是他半岁的时候,正是二十年前。   也就是说,周皇后刚死不到一年,国师离墨就开始抓孩童研究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丹药了。   周皇后在世时,她这道纯白无瑕的光一直照耀着国师离墨,国师离墨便步步行走在阳光之下,做个光风霁月的君子,不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可周皇后被人毒死了,国师离墨就如同失去了缰绳的疯马,他彻底投入了黑暗之中,做起了草菅人命伤天害理的勾当……   一时间,真是说不清国师离墨身上到底是功德更多,还是罪孽更多。   想到这儿,景飞鸢眼底忽然涌现出一丝丝疑惑。   关于国师离墨的突然转变,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   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周皇后的死刺激了?   他躲起来研究的那些药,有没有可能并不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   而是单纯为了让周皇后容颜不毁,尸身永固?   毕竟按照郑知恩和秦太后服用了那药物之后的效果来看,那个药物并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也不是对身体无害的青春永驻的药,它会折损人寿命,它的药效只能单纯让人的身体保持在服药那个瞬间的模样……   与其说是青春永驻,更像是,用毒让人尸身不腐烂,尸身永固。   而服药之人会被毒折损寿命的弊端,用在死人身上就不算什么弊端了。   如果国师离墨研究这药只是给死后的周皇后用的,为的是让周皇后保留尸身,或许,就解释得通了……   “王妃,您怎么不说话?您在想什么?”   景飞鸢垂眸沉思时,头顶忽然响起了赵管家的声音。   景飞鸢立刻收拾好自己的所有猜测和疑问,抬起头,作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望着赵管家。   “没什么,我就是被母后和国师大人之间的救赎感动了,真的,好感动。”   她捂着心口,望着远处的山峦,极其动容。   “母后救国师大人的时候一定没想过,她一时的善心会成就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天才吧?”   “不过是随手施恩救了个落魄的小瞎子,结果小孩子忽然长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这是何等的成就?”   “我想,当年母后望着她的小瞎子一步步从阴暗山洞里走出,从人人喊打的祸害蜕变成那个站在阳光下受万人敬仰的国师大人,她内心一定极快乐的,也是极骄傲的,毕竟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她握紧手指,又故意念叨给赵管家听——   “若是换作我,我也会救国师大人的,若是让这个旷世奇才死在了那阴暗狭小的山洞里,永远停留在那可悲的五岁,那是多么让人遗憾的事?我想,这个世界都会因为失去了这么个天才而黯然失色的。”   “……”   赵管家怔怔望着景飞鸢。   他的心,忽然胀痛得厉害。   景飞鸢的动容和共鸣,让他今天的倾诉忽然得到了最好的回应。   他就是想要这样的回应。   他就是想听人说,周皇后为他感到骄傲,为他感到自豪,他的成就会让周皇后感到快乐,周皇后从来没有后悔救了他。   从来没有,后悔过……   哪怕周皇后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底下,她也……不后悔当年从山洞里救走了他。   一瞬的欢喜过后,赵管家又变得哀伤。   可是……   怎么会不后悔呢?   周皇后最后悔的就是救了他这个祸害吧?   是他这个祸害,最终害了她……   先帝是杀人凶手,他离墨,也同样逃不过罪责。   想到这儿,赵管家忽然心痛如绞。   他闭上眼睛,死死咬着牙。   他知道,他罪该万死。   正因为他知道他罪孽深重,他才如此渴望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句,周皇后不曾后悔救了他!   这样一句算得上微不足道的话,就能够让他快乐轻松许久了……   赵管家掐着手指强忍着心底的剧痛和愧悔,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柔软地望着景飞鸢。   他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像极了当年的周皇后。   周皇后怜悯庶民拯救苦难之人,这个小姑娘也一样在用她的医术拯救天下芸芸众生,这两人都是活菩萨一样的人,不是么?   他记得,前些日子这小姑娘售卖止血药和退烧药时,并没有偏袒权贵和有钱人,也没有一丝半点的瞧不起贫苦百姓,她不会仇富故意不卖权贵,也不会嫌弃穷人故意剥夺了穷人抢购药丸的机会——   她跟周皇后一样,善良,公平,对天下众生一视同仁。   赵管家温柔望着景飞鸢,轻声说,“王妃,您跟您的婆婆一样善良,像您这样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景飞鸢惊讶地看了一眼赵管家。   别!   可别夸!   她可当不起这夸赞。   这是会要她命的夸赞!   景飞鸢笑笑,谦逊地回答赵管家,“赵叔您谬赞了,我哪里能与母后相提并论?她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不过虽然比不上母后心善,我还是挺希望能如赵叔所祝福的这般,真的能长命百岁——”   说到这儿,她眼眸黯淡,忽然话音一转,“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并不是好人就能长命百岁的,母后那么善良,她救了国师,救了赵叔您,她不知还救了多少人,可最后不还是年纪轻轻就被老天爷夺走了性命么?所以,好人未必能长命,这是很可悲的事实。”   景飞鸢往赵管家心里戳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如愿看着赵管家脸色微变。 第380章 她告诉王爷残酷真相   她装作没看到国师的变色,看着远方若无其事地叹了一口气。   怀念了一下善良却早亡的婆婆,景飞鸢重新望着赵管家。   “赵叔,咱们该去准备宴席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我下次闲暇了再来找您听母后当年的事,现在您去备宴席吧,我也去看看王爷,他如今那个样子,离开久了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王妃走好。”   赵管家垂眸弯腰行礼,目送景飞鸢远去。   景飞鸢方才那句好人不长命的话,让他再次直面了残酷的现实。   他苦笑。   是啊,谁说好人就能长命呢……   周皇后一直在做好人,却年纪轻轻就死于夫君之手。   他一直在做好人,却因为周皇后对他的救命之恩,他无法杀了欺辱自己妻子的姬靖尧,这么多年都要被妻子指责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将妻子送上姬靖尧的床,看着妻子与他离心……   做好人,有什么用呢?   他要是不做好人,不去报答周皇后的救命之恩,不去管周皇后会不会历经丧子之痛,直接一刀杀了姬靖尧不就一了百了了?   好人?   做好人太难了。   他低垂着眼眸嗤笑一声。   去他娘的好人吧。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叫离墨的好人。   赵管家低着头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重新走进了梧桐苑里。   他得去茅房看看。   看景飞鸢是不是真的在方便,有没有假借着方便的借口偷听。   虽然他已经言语试探过了,这个小王妃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得再去茅房确认一下才放心。   ……   景飞鸢很快回到了正院。   她跨进院门时,姬无伤已经不在屋檐下了。   院中石桌边倒是坐着几个小娃娃。   小皇帝姬明曜跟小鲸鱼手拉着手坐在石桌边,听小少年燕离澜讲述他在安远县跟着他爷爷去打土匪的事。   两个没出过京城的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转动一下。   景飞鸢走进庭院里,三人才回头看向她。   “皇婶!”   “姐姐!”   “啊!”   三人同时开口喊了一声。   唯独小鲸鱼的这一声啊,最是逗人。   景飞鸢笑着跟三人轻轻招手打了个招呼,“你们玩儿吧,先吃些点心水果消磨时间,等会儿我们再吃饭。”   她指了指房间里面,“我进里面去看看王爷的身子怎么样。”   跟孩子打完招呼,她又跟抱着胳膊倚在屋檐下的几个心腹侍卫点头示意,这才走向房间。   跨进门槛的时候,她听到小皇帝姬明曜一本正经地纠正燕离澜——   “表哥,你喊错了,她是我婶婶呀,你是我的表哥,你怎么能叫她姐姐呢?你也应该跟我一起喊婶婶呀!”   “……”   听到这话,景飞鸢噗嗤一声笑了。   她转头看向院中石桌。   果然,看到了燕离澜羞恼又尴尬的表情。   燕离澜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姬明曜,扭头偷偷看景飞鸢。   猝不及防对上景飞鸢促狭的眼神,他呆了呆。   随即,他涨红了脸颊,没好气的哼哼道,“曜儿你跟小鲸鱼换一换吧!你来做哑巴,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姬明曜一脸无辜地望着表哥。   小鲸鱼捂着嘴巴坏笑。   燕离澜撸了一把小鲸鱼的脑袋,又对姬明曜说,“今后你还是喊你的婶婶,我喊我的姐姐,小鲸鱼呢喊你堂哥喊我小舅,咱们各自论自己的,干嘛非要统一?”   姬明曜哼哼,“就要统一,各论各的就乱了套啦……”   燕离澜微抬下巴,“反正我不跟你统一!你想统一是吧,那你就跟我一起管她喊姐姐,让小鲸鱼管你喊舅舅!我看你皇叔打不打烂你的屁屁!”   姬明曜一愣,顿时垮下了脸。   小鲸鱼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得更欢了,直往威武霸气的小舅怀里拱,指着姬明曜直乐。   姬明曜没办法欺负武功高强又比他大六岁的表哥,只能转头拼命蹂躏小堂弟的脑袋,挼小堂弟的脸颊。   看着两个娃娃闹作一团,景飞鸢笑着摇头进了房间。   她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她英俊无双的夫君穿着柔软的绸缎里衣静静靠坐在床头,手里明明拿着本书翻阅,可眼神却一直往门口瞟,明显心不在焉——   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刹,她还没弯起嘴角开始笑,她夫君的眼睛就先亮了,笑容也瞬间从嘴角荡到了眼眸深处,眸子里满满只倒映着她。   只是一瞬的目光对视,那个男人表露得如此明显的欢喜和快乐,就突然填满了景飞鸢的心脏。   景飞鸢也笑了。   她快步来到床榻边,坐下后就立刻伸手抱住了姬无伤。   姬无伤早已经扔了手里的书,张开双臂愉悦地享受着妻子投怀送抱的快乐。   姬无伤抱紧他的鸢儿,下巴蹭了蹭鸢儿的发丝,这才低声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想你了……想得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都是乱的,你知道吗?”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怀里,仰头望着姬无伤。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亦有怜悯。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男人,他的母亲周皇后并不是他以为的单纯病逝,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父亲毒死的,死得很冤枉。   她不知道,时隔多年,在如此平静的当下,若是这个男人忽然得知他母亲的死不简单,他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捉弄人的真相。   景飞鸢的沉默,让姬无伤有些慌。   他脸色微变,修长手指立刻握住景飞鸢的下巴,“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嗯?”   景飞鸢垂眸看着姬无伤的手指。   虽然真相很残酷,可是,她理应让姬无伤知道。   很多时候,自以为是的隐瞒,并不是为了别人好。   她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七岁丧母又被亲哥哥抛弃的苦他都熬过来了,如今心理强大又坚定的他,再难受再痛苦也撑得住的。   如此想着,景飞鸢重新抬眸看着姬无伤。   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方才跟赵管家一同领秦太后去梧桐苑歇息,然后,我故意装作腹痛去了茅厕,又溜回去偷听了秦太后和赵管家谈话——”   姬无伤脸色变得凝重。   他摩挲着景飞鸢的脸颊,“听到什么了?很不好的事,是吗?”   景飞鸢点头。   她亲了亲姬无伤的脸颊,眼里带着怜爱,“姬无伤,我听到了关于你母亲周皇后的事,你,要做好准备,好吗?” 第381章 不配与她合葬!   姬无伤听到久违的“周皇后”三个字,不由愣住。   狗皇兄登基为帝以后,便追谥他们二人的母后为“善孝端慈皇后”,赞扬母后善良,孝顺,端正,慈悲,此后多年来,旁人提起他母后也是提其谥号“善孝端慈皇后”,再没人提起过“周皇后”三个字。   只有母后生前的旧友,才会依旧这样称呼。   意识到国师跟母后竟然是旧友,姬无伤蓦地瞳孔紧缩。   国师是外臣,怎么会跟他身处后宫的母亲有关系?   他皱起眉头。   他根本没想过,国师和秦太后之间的事儿,会涉及到他已经死去二十一年的母后。   他心底隐隐浮现了一丝丝不安。   当年母后去世时,他还太年幼,即便平日里表现得再聪明,大人们也不会将正事儿对他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说,他连听取治国之道都是在父皇教皇兄时蹲旁边偷偷学的。   因此,小时候他并没有听父皇母后皇兄私底下说起国师。   后来他被抛狼窝,长大成人回京,那时国师府又刚好惨遭覆灭,京城上至权贵下至黎民全都忌惮国师府那冲刷了多日还残留的血迹,谁也不敢在国师府触怒了皇帝遭了灭门的情况下再提国师府半个字……   而他当时根本没想过国师府会跟他有关系,又刚好陷入了突发怪病的折磨里,他根本无暇追问国师府的事,为父皇送终后就再度去了边关。   等到时隔多年之后,太医跟他说,他的怪病极有可能是诅咒,或许与国师府有关系,这时候他着手去查国师府,已经晚了。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关于国师府的记载已被人销毁,国师府的事也已经随着岁月流淌被人淡忘,倒是朝堂里位高权重的大臣还有人记得国师,可那些大臣又碍于他狗皇兄的警告,每个人都对他闭口不言,所以他根本查不出什么。   因此,直到现在他对国师府的了解都不算多。   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曾设想过,他的母后会跟国师府有关系。   想到这儿,姬无伤复杂的重新望着景飞鸢。   若不是鸢儿出现在他身边,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国师和母后会有关系……   他将手指从景飞鸢下巴拿开,这才发现景飞鸢白嫩的下巴已被他方才突然用的力道捏红了。   他心疼地亲了亲景飞鸢的下巴,“抱歉,我捏疼你了。”   景飞鸢知道她的夫君这会儿有多不安,有多怕,又怎么会责怪?   她摇头柔声说,“没事,并不疼。”   姬无伤将她抱得紧紧的,闭上眼睛,下巴抵着她肩窝,几息后才缓缓说,“我做好准备了,鸢儿,告诉我吧。”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将偷听到的事,娓娓道来——   “之前,我们不是一直以为秦太后是主动跟你皇兄勾搭成奸么?其实不是。”   “我听到秦太后对赵管家……也就是国师离墨发火,说她当年是被离墨送去给你皇兄姬靖尧糟蹋的。”   “离墨喊冤,说秦太后误会他了,说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参加宫宴,他多喝了几杯醉倒了睡着了,根本不知道秦太后所受的伤害。”   “然后,秦太后就指着国师痛骂起来。”   “她说,她以前也傻乎乎相信国师是喝醉了才对她的苦难一无所知,可是后来,她无意中发现了国师书房的暗室,她发现那暗室里满满都σw.zλ.是周皇后的画像,才知道她同床共枕四年的夫君一直在觊觎周皇后……”   “面对秦太后的痛骂,离墨说他对周皇后只有孺慕之情,没有男女之意,秦太后却说……”   姬无伤静静聆听景飞鸢将国师离墨与秦太后之间的争吵一点一点复述给他听。   他听到了国师离墨无数个深夜前去书房描绘他母后的画像……   他听到了国师府会引来灭门之祸,竟然跟国师离墨觊觎他母后有关系……   他听到,他的父皇曾经怀疑他是国师离墨的野种……   他听到,他的母后是被父皇下毒所害……   他还听到,他的狗皇兄当初也一样怀疑他是国师离墨的儿子,所以才会对他这个所谓的“野种”那么憎恶,狠心到将他抛于悬崖之下……   这些残酷的真相,让姬无伤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原来当年的往事竟然那样不堪,他的父皇竟然那样愚蠢,那样恶毒,不止质疑结发妻子的清白,还因为那些虚假的猜测和莫须有的罪名下毒害死了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征战沙场的结发之妻!   他的父皇,呵,那分明就是个……   就是个不配与母后葬在一起的畜生!毒物!   那老毒物先是绝情的害死了母后,又在母手尸骨未寒的时候转头爱上了别的女人,任由那个女人在后宫肆意欺压他这个年仅七岁的皇子,最后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个女人和姬靖尧将小小年纪的他抛去悬崖下!   若不是他命大,他那年也已经追随母后去了黄泉地府!   若他和母后罪有应得,倒也罢了,可他和母后明明是无辜的,他们所遭遇的这一切苦难只是源于那老毒物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   多可悲啊。   多可怜。   他不知道母后中了慢性毒药缠绵病榻那段时日,有多心寒,有多绝望。   他更不知道,死后清净多年的母后忽然得知姬靖尧这个亲儿子竟将害死她的凶手与她合葬了,她会有多恶心,多厌恶。   合葬,呵,那个男人配吗?   那人根本不配躺在母后的墓穴里,他只会弄脏母后的轮回路!   “姬无伤……”   景飞鸢感受到这个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扑面而来的悲伤,缓缓抬起头。   看着男人通红的眼眶,她心疼得要命。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该怎么哄。   姬无伤此刻的悲伤,根本没有人能安慰。   除非,姬无伤的母亲能活过来,能站在姬无伤面前轻轻摸着姬无伤的头发,喊一声,儿子,娘在……   可是,母后她老人家已经去了二十一年了,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景飞鸢心口抽疼。   她想说什么,可是在姬无伤这巨大的悲痛面前,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所以她闭上了嘴,什么也没有再说。   她只用力抱紧了姬无伤,靠在这个强忍着眼泪的男人怀中,用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躯和心脏。 第382章 挖坟掘墓!将尸骨丢掉   姬无伤沉浸在浓郁的悲伤里,此刻景飞鸢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他才缓缓找回了一丝丝清醒。   他低头,通红的眼睛凝望着景飞鸢的发顶。   他哑声道,“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儿子,我是个不孝的儿子……”   他眼里泪光闪烁,“我的母后明明是被毒杀的,我竟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以为,她真的如太医所说,她是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又接连生育二子,元气大伤,才体虚血虚撒手人寰……”   他轻轻蹭了蹭景飞鸢的头发,“我这么糊涂,这么蠢笨,母后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我这个蠢货吧?”   话音落下那一刻,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   恰好滴在景飞鸢发旋里。   景飞鸢被泪水烫到,愈发心疼她这个连受了重伤都不曾掉过眼泪的夫君了。   她艰难安抚。   “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母后出事的时候你太小了,母后根本不舍得将她的苦对你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倾诉,所以你对那些事一无所知,这不是很正常么?”   “姬无伤,你要想开一点。”   “我相信,若母后真的泉下有知,她一定也希望你不要自责,不要内疚难过,她也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你想,若她希望你背负上沉重的枷锁,那她当年临终之时为什么不拉着你的手偷偷告诉你,让你长大了为她报仇呢?”   “她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背负着你父亲杀了你母亲的痛苦和仇恨活着,她希望你能跟别的小孩子一样幸福快乐。”   “所以,你不要自责,你的自责,只会让母后跟着你一起难过。”   “她是个温柔又疼爱孩子的母亲,她会难过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小儿子,她会自责她没有让你快乐。”   景飞鸢的话,全都落入了姬无伤耳朵里。   哪怕他此刻如此痛苦,他什么也不想听,可他仍旧做不到对他的妻子置若罔闻。   要对妻子做到时时聆听,事事回应,这是他自拜堂那日起就刻入了骨髓里的座右铭。   妻子的安抚,让他眼眶里又有泪滴滑落。   他捂着自己抽疼的心口,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平静些。   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被悲伤和难过打倒,那不是母后所希望看到的。   他深呼吸好多次,才将疼痛从心口拔除掉了些许。   他抬眸望着窗口,嘲讽道。   “母后这一生,真的挺悲哀的,我不是个好儿子,我那狗皇兄也同样不是!那个狗东西,他甚至比我更可恨!”   ”他姬靖尧明知道父皇冤杀了母后,为什么还要让那老东西去母后的墓穴里恶心母后呢?”   “明明我长大率兵回京之后父皇已经证实了我是皇家血脉,还赐予了我亲王爵位,他姬靖尧比谁都清楚我是清白的,母后也是清白的,母后之死是父皇错了,他清楚一切,为什么还是要在父皇驾崩之后将父皇这个杀人凶手与母后那个被害之人合葬?”   “他是在恶心谁呢?”   “他倒是对他的父皇尽了孝,可他怎么对得起我们那无辜冤死的母亲?”   说到最后,姬无伤眼中已经倾泻出杀气。   他有将姬靖尧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的冲动。   景飞鸢抬头看他。   他此刻的愤怒,景飞鸢能理解。   她也觉得皇兄这样做,太对不起母后。   她抚着姬无伤的背脊,柔声说,“没事儿,没事儿,他能将父皇与母后合葬,咱们也能将父皇的尸骨从母后坟墓里刨出来扔掉。他们都是死掉的人了,我们还活着,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你说是不是?”   满腔悲伤的姬无伤,猝不及防就被景飞鸢“刨出来扔掉”“为所欲为”这几个字逗得心弦一松。   他憎恶他的父皇,他的鸢儿立刻就跟他一起憎恶上了,还要气咻咻的将他父皇的尸骨像刨地瓜一样刨出来扔了,真是又好笑又贴心。   姬无伤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额头,“好媳妇。”   景飞鸢见他浑身的悲伤散去了些,又黑心的建议,“你要是还不解气啊,我们到时候就偷偷去将你皇兄的尸骨刨出来扔了,悄悄扔到荒郊野岭,头颅身子和四肢各扔一个不同的方向,让他尸骨不全,无人祭拜,永世不得超生……等到百年以后,我们都去了地底下,我们天天拿子孙后代给的纸钱吃香喝辣,他只能蹲在奈何桥边连一点买路钱都凑不齐,我们大摇大摆从他面前经过,看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景飞鸢轻轻抚着姬无伤的心口,“这样子,解气了吗?”   姬无伤怔怔看着他黑心的鸢儿。   这……   这可不像是一朵柔弱的小娇花能说出来的话啊!   但是,他愈发喜欢了。   外表娇弱招人怜爱,骨子里坚韧自强,还包裹着一颗看不透的黑心肝,这不是比纯洁无瑕的小娇花更吸引人么?   姬无伤又好笑又无奈,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解气了。等解决了国师,我们就去挖坟掘墓偷他的尸骨,把他跟父皇一起扔掉,等将来啊,我们夫妻俩去皇陵陪着母后就好了,谁稀罕他们这俩白眼狼,是吧?”   景飞鸢笑着答应了。   虽然挖坟掘墓是很可怕的事,但是,陪着心爱的夫君一起干,她可以。   看着夫君心情好了起来,景飞鸢又说,“我还从国师那儿打听了他跟母后的往事,你要听一听吗?”   姬无伤惊讶地望着她,“嗯?你竟然能从他嘴里套出他和母后的往事?”   景飞鸢略显骄傲,“对,我装傻充愣骗他,我装傻充愣很在行的。”   姬无伤失笑,温柔弹了弹她眉心,“胡说,什么装傻充愣啊,分明是我的鸢儿有一双最纯洁最无害的眼睛,我的鸢儿有最纯白无瑕的灵魂,所以,鸢儿能轻松取信于任何人,包括国师。”   景飞鸢被他哄得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反正啊,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可谓是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她全都是优点就行了。   景飞鸢捏了捏他嘴巴,“别那么多话,快听我说,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姬无伤忍笑。   鸢儿偶尔霸道起来,真是有一种别样的反差。   姬无伤安静下来,听着鸢儿讲述当年他母后去南疆平叛,在那里捡到了五岁的离墨,又将离墨带走拯救的故事。   随着这段被父皇和皇兄刻意抹去的往事在眼前一点点铺展开,他终于拨开了当年那些乱相的迷雾,触碰到了真正的悲剧起源。   原来,竟然是这样…… 第383章 她用自己的死!来成全他   他望着窗棂。   原来,国师离墨竟然是个被母后救了性命的小可怜。   原来,离墨能一步步成长为人人敬仰的国师,是有母后在他身后教导。   原来,母后是离墨心里那道照亮了他人生的光……   了解了国师离墨与母后的过往,姬无伤忽然就有些理解当年的复杂情形了。   母后捡到五岁离墨的时候,已经二十一了,她已经是皇后,她的大皇子都已经四岁了。   因此,即便离墨后来再出色,再英俊,母后也不可能喜欢离墨。   在她眼里,离墨就是跟她儿子一样的晚辈,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对离墨或许有母子之情,但绝对不会有男女之情。   而国师离墨对母后的情感……   大概是一种想去爱慕却又根本不敢想的隐秘情感吧。   身处绝境的离墨是被母后牵着手离开那阴暗的山洞的,他被母后牵引着一步步走到了阳光下,他拿母后当恩人,当长辈,当母亲,小时候他一直以晚辈的角度仰望着母后。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   他少男怀春了。   刚好他又跟母后没有血缘关系。   他若喜欢母后,不存在任何伦理不容的关系。   于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要娶个妻子的时候,内心深处最想要的妻子,就是那个救他出苦海又温柔善待他的人。   可偏偏那人,比他大了十六岁,又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尽管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可那人始终将他当成晚辈,容不得他觊觎——   他根本不敢将心底的隐秘念头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以后会彻底失去照亮他的那道光。   所以,他以晚辈自居,他成亲生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爱”字。   可他心里到底爱不爱呢?   旁人已经替他给出了这个答案。   国师夫人认为他爱。   父皇认为他爱。   狗皇兄姬靖尧也认为他爱。   或许就连母后也能看出来他是爱着自己的,所以当她被父皇毒杀,缠绵病榻时,她宁静得仿佛认了命……   瞧,既然这么多人都看出来了,那么,离墨他就是爱着的。   他能蒙蔽自己的心,可他的眼睛不会说谎,他那么压抑地爱着一个不可以爱的人,别人全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始终不肯承认,不肯面对。   姬无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见不得光的暗恋,的确是苦极了。   姬无伤低头对景飞鸢说,“我承认离墨很苦,他小时候被他师父害得很苦,他长大后爱而不得很苦,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害死了自己最爱的长辈,看着自己被抄家灭门,看着年幼的儿子惨死,他还是很苦……我承认他历经了世上所有的苦,可是,他再苦我也无法原谅他。”   姬无伤眼神冰冷,“他的苦,不是我母后造成的,大多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不光害了他自己,还害死了我的母后,害得我被父皇和皇兄误解害得我小小年纪丧母又被抛弃到狼窝——我和母后所历经的苦,全都是他造成的!”   景飞鸢认可姬无伤的说法。   离墨后来的苦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可以爱上救赎他的那道光,可是他作为成年人能不能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情感呢,既然明知道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么他的眼神能不能不要那么深情那么暧昧,他的举止能不能稍微克制些?   明知道周皇后是皇帝的女人,他还要让人看出来他对周皇后的爱,那就是他的过错。   至于国师夫人的苦,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心里装着个求而不得的人,他既然放不下心里的感情,那么,能不能不要再去祸害别人?   他就做个孤家寡人自己默默守着心里那个人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娶妻生子,最后因为自己那控制不住的情感,害得那么多人跟他一起死?   他若是明智且负责任,要么彻底放下周皇后,放不下就不要去祸害国师夫人,他两样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想要,于是他害了一个又一个。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怀里,呢喃。   “若是母后当年没有留他一条生路,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切麻烦了。或许父皇仍旧会移情别恋,可他至少不会以为母后背叛了他,不会毒杀母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被害……”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只是,若母后当年杀了他,十几年前就不会有那个惊才绝艳的国师大人横空出世了。没人能推算出十多年前那次地龙翻身的时日,没人能推算出那几次洪水肆虐的节点,那几次天灾会有千千万万百姓受伤,横死……”   景飞鸢抬头看着姬无伤,“你瞧今年城外的灾民,处处都是,上半年北方干旱,南方小城洪水肆虐,不提干旱带来的损伤,就只说南方的洪水,便造成了三万人之死。若是国师还在,若他还能提前推测出洪水爆发的时日,让百姓提前搬离,这三万人不会死。”   说完,她握紧姬无伤的手,轻声说,“姬无伤,你说,母后是不是因为知道国师活着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所以她当年才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死,不牵连到国师身上?她是那样善良,慈悲,她知道这天下常常有天灾,她知道百姓多需要国师根据天文术算提前测算出灾难来活命,所以,她觉得她可以死,但是国师得活着……”   姬无伤突然沉默。   他摩挲着景飞鸢的手指,望着阳光里浮沉的微尘。   或许……   鸢儿说的是对的。   母后能随父皇征战天下,她是有谋略智慧的,父皇要毒杀她,她一开始或许不知情,后来缠绵病榻的时候她总该猜到了吧?   可是,她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死,她不肯将往事告诉两个儿子,她不想让儿子为她复仇。   因为复仇会将国师牵扯进去。   而她,希望国师离墨一直活下去,一直为黎民百姓活下去。   若母后当年真是这么想的,那么,离墨就太该死了。   母后将黎民百姓托付给了他,他却丢下了万民,跑去抓了数百个小孩子来试药,研究什么长生不老药!   他看似爱母后,可是,他辜负了母后临终前最大的心愿。   他爱母后身上的圣光,可是他却做不到像母后那样,将世人普照。 第384章 她想偷偷去杀国师   姬无伤嗤笑。   “他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根本不配喜欢母后,他唯一为母后做的事,大概就是将他的后人背脊上会有圣莲图案的事说了出来,让我母后不用连死了都背负着偷人的罪名被父皇和皇兄记恨。”   “可就连这唯一做的一件事,都显得那么讽刺。”   “他既然有这种足以证明他与母后清白的证据,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他就非得等到母后死了,我也出事了,他才肯说……”   “真是,可笑极了。”   听着姬无伤的讥讽,景飞鸢深以为然。   国师离墨的所谓情意,其实挺可笑的。   这个男人配不上母后。   母后一颗心都装着天下和百姓,可离墨心里只有那点子私情。   这两人,从来就不在一个精神层面。   离墨再努力追赶,也始终无法与母后并肩。   景飞鸢说,“或许这就是母后为什么喜欢父皇而不喜欢离墨的缘故吧。父皇虽然老了昏庸了些,可他从来没有做过辜负天下万民的事,他年轻时御驾亲征战四方,平定了南疆北疆战乱,是他让他的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他是天下万民人人称赞的好皇帝,他与母后,是战友,是同道,他才是能配得上母后的人。只可惜,他与母后恩爱半生,最后却被蒙蔽了双眼,害死了母后……”   姬无伤虽然憎恶他的父皇,可是鸢儿的话,他无法反驳。   他的父皇的确是个伟大的帝王。   谁都得承认这一点。   可再伟大的帝王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便如,魏文帝。   也曾大破羌胡,复通西域,多伟大的帝王啊,可他是怎么对待他曾经深爱过的甄皇后的呢?   听信了谗言误杀了甄皇后,被发覆其面,以糠塞其口。   何其残酷?   纵观历史,皇帝的文治武功,与皇帝的私德,往往是割裂的。   景飞鸢见姬无伤又开始为母后的死难过起来,她握紧姬无伤的手转移话题。   “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怀疑谭嬷嬷是否在撒谎。”   姬无伤不知道鸢儿怎么忽然提到了谭嬷嬷,他愣了愣。   他低头问景飞鸢,“怎么了?”   景飞鸢皱紧眉头说,“之前陪秦太后去梧桐苑的时候,我说起郑知恩就是谭嬷嬷与国师所生的孩子,秦太后贬低了一番谭嬷嬷,又讽刺国师不挑嘴,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睡……反正听她的意思,好像当年并不是她逼迫谭嬷嬷去跟国师同房的,倒像是,谭嬷嬷主动勾搭的国师……”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你说,是我想多了,还是谭嬷嬷撒谎了?”   姬无伤沉吟。   将国师和国师夫人以及谭嬷嬷之间的关系仔细想了一遍,姬无伤缓缓说,“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人在诉说往事的时候,往往都是会美化自己的,她们不会将自己犯的错如实说出来,她们会说是别人所逼迫……”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尤其是,在当事人都已经死光的情况下,她无论怎样撒谎都没有人揭穿她,她会将过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景飞鸢点头。   她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   她想相信谭嬷嬷,可是谭嬷嬷见到秦太后时那种慌乱,不安,那种连眼神都不敢对视的畏惧,总显得,有些过了头……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算了,不去想了,谭嬷嬷跟国师之间是她主动的还是被国师夫人逼迫的,这影响不了大事,等我们将国师离墨擒拿以后自然就知道了,眼下还是多想想国师和秦太后吧。”   她抚着姬无伤的心口,“国师离墨,我们是一定要抓的,可怎么抓呢?你现在内伤未愈,根本无法动内力,最要命的是你体内有他下的诅咒,你要是去抓他,恐怕还没靠近他就被他驱动诅咒要了命了。”   她又说,“至于阿澜,他的内伤也还要几天才能好,而且他即便恢复了,也不见得能与我们一起捉拿他国师亲爹。倒是郑知恩,他要是知道一直拿他试药的师父没死,就在他眼前,他一定会跟我们联手,可是……”   她话音一转,“可是!这个人太冲动了!靠不住!在我们没有定下捉拿国师的计划之前,在我们没有决定立刻行动之前,我们不能告诉他这个秘密!否则,他一定会情绪外露,破坏我们整个计划!”   姬无伤点头。   郑知恩这个人,只能在他们行动之前立刻拉去做打手,想让郑知恩提前来参与商定计划,呵,再好的计划也能被郑知恩这冲动浮躁的家伙一手摧毁。   而阿澜也是个变数。   虽然说他们可以先瞒着阿澜不告诉他赵管家就是他国师亲爹,可若是双方动了手以后,打着打着赵管家忽然自报身份说他是阿澜的国师亲爹,阿澜临阵反戈,跟赵管家一起来对付他们怎么办?   阿澜对他国师亲爹是没有仇恨的,未必能下手。   就算阿澜能念及他们这一伙人之间的友情,不帮国师来对付他们,可只要阿澜选择了袖手旁观,少了这个强有力的帮手,他和郑知恩两人就未必能抓住国师了。   所以……   麻烦。   很麻烦。   姬无伤自己也发愁,可他见不得景飞鸢跟他发愁,皱眉。   他修长手指抚平景飞鸢皱起的眉头。   “不要着急,只要咱们不拆穿赵管家的身份,不主动跟他为敌,我们双方便还能像以前一样安静祥和的过上一段时间。咱们完全可以慢慢商量,不必急于一时。”   “乖,耐着性子慢慢来,即便是边关那种两军对垒的激战时刻,也有可能僵持十天半个月才开战,何况我们如今处在平静的王府呢?”   “心急只会出错,跟国师那样的绝世高手作对,我们出一点错,就有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丢了性命。”   景飞鸢点头。   她其实不急,她是替姬无伤着急,毕竟国师是姬无伤的仇人,与她倒没什么深仇大恨。   如今姬无伤都说了耐下性子慢慢来,那她就不用跟着烧脑筋了。   她站起身来,“你在屋里躺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姬无伤笑道,“我如今成了个病秧子,只能事事辛苦你了。”   景飞鸢弯下腰亲了亲他嘴角,“不辛苦,再辛苦也不如你昨晚辛苦,你说是吧?”   姬无伤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景飞鸢在他的笑声里,含笑转身离开。   走在去往厨房的路上,景飞鸢在心口跟小玉交流。   她说,“其实想抓到国师,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小玉你说是吧?”   小玉哼哼一声,“别说啦,一听你这话音,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事儿。你是不是又想借我的隐身斗篷?” 第385章 她选王爷还是空间金手指   景飞鸢说,“对啊,我之前穿着隐身斗篷去秦太后的房间,我距离国师那么近他都没有发现我,你说,我要是穿着隐身斗篷去刺杀他,岂不是轻而易举么?”   小玉哼道,“主人,你不光长得美,你想得也挺美。”   景飞鸢垂眸笑。   她哄小玉,“乖小玉,好小玉,你把隐身斗篷再借我用一次好不好?杀了国师,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我们就能去大批量制作止血药丸和退烧药丸了——”   小玉哼哼道,“是啊是啊,我辛辛苦苦制作几十万颗止血药所得的功德,还不够填补我帮你杀人的惩罚,我为什么要做这亏本的生意?”   景飞鸢闻言一愣,“你杀人会有惩罚?”   小玉嗯了一声,“仙人不能杀人,我这个仙宝也是一样,我们都受制于天。本来我的隐身斗篷就不该出现在人世,主人你要是还用我的隐身斗篷去杀人,杀的还是个精通天文术数在老天爷那里都有名字的绝世天才,那么他死后,老天爷一定会惩罚我。”   景飞鸢皱紧了眉头。   若是这样,那她就指望不上小玉的隐身斗篷了……   小玉怕景飞鸢不死心,还觊觎它的隐身斗篷,又说——   “主人,我们主仆一场,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你用我的隐身斗篷去杀人,从此我们分道扬镳,你安安稳稳做你的王妃,我去沉睡养伤,等待我下一个有缘人。”   “第二个,你跟姬无伤用你们自己的办法去杀人,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到时候事情了了,我陪你这个女神医一起造福天下,造福百姓,让你名垂千古,百世流芳。”   “……”   景飞鸢陷入了沉默。   这个选择,是让她彻底打消使用隐身斗篷的念头了。   她可以花费三五个月慢慢跟国师斗,哪怕要用十年二十年才能杀掉这个国师都行,但是她绝对不能失去药玉空间。   她的确爱姬无伤,可是,她更爱自己。   仇人是姬无伤的仇人,而药玉空间却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她可以帮姬无伤一起杀国师共进退,可要她选择牺牲她的逆天仙宝来成全姬无伤报仇,她做不到……   她相信姬无伤如今对她的爱,可她也深信时光的残酷。   几十年的时光流逝,能改变很多东西。   她不知道她牺牲自己的药玉空间跟姬无伤一起解决了国师,十年二十年之后她和姬无伤还会不会如此时此刻这样相爱,她会不会也落得周皇后那般被毒杀的下场,可她知道,她要是不放弃药玉空间,直到六七十年过去,直到她白发苍苍,她的药玉空间依然在她脑子里,不离不弃。   景飞鸢莞尔。   她望着远处的山峦,无声告诉小玉——   “男人和你,我选你。我可以没有男人,我可以没有爱,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小玉本来只是想警告景飞鸢不要动歪心思打隐身斗篷的主意,谁曾想,会听到景飞鸢这样近乎表白的话语。   小玉愣住了。   好几息后,小玉才回过神来。   它浑身的流光都化作了淡淡的粉色,它嗷呜嗷呜叫着在空间里发疯一样乱跑。   它好高兴啊。   它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有人这样喜欢它,这样离不开它。   以前它的几任主人也很需要它,可是主人们会为了男人为了荣华富贵放弃它,从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告诉它,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它……   它觉得这个主人太理智啦!   它以前的主人可蠢啦,没有了它,男人会跑,荣华富贵也会慢慢远去,它才是主人们拥有一切的底气啊,为什么要为了区区男人而放弃它?   男人可以有很多,走了一个可以换个更好的,但是宝贝只有一个啊!   它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遇到一个宁可不要男人也要选它的主人了!   小玉的欢喜和快乐,景飞鸢隔着空间也能感受到。   她失笑,“很高兴吗?”   小玉哼哼唧唧别别扭扭地说,“对呀,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表白呀,酥酥麻麻的,好想飞……”   景飞鸢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脸,笑出了声来。   她的小玉好可爱。   她温柔说,“小玉,你是我最最重要的宝贝,你是我能挺直脊梁无畏无惧行走于世间的底气,你比男人可靠,你比荣华富贵更重要,你永远都会是我的第一选择,我放弃谁都不会放弃你。”   如愿听到小玉高兴得又嗷呜叫唤起来,景飞鸢眼神愈发柔软了些。   她继续往前行走。   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愿意给予别人帮助,那是在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和利益的情况下。   她愿意为百姓们制药,那是因为她自己也想获得名利。   她永远也做不到像周皇后那样伟大,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   晌午。   宴席备好了。   景飞鸢亲自去梧桐苑恭敬叫醒了秦太后,陪着秦太后到小花厅。   小花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菜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姬无伤小皇帝燕离澜小鲸鱼已经坐在桌边,正等着景飞鸢和秦太后来。   见两人来了,姬无伤立刻让侍卫扶自己起来行礼。   秦太后连忙说,“摄政王你有伤在身,别起来,快坐着。”   她想要姬无伤护持她和她的皇帝儿子,装得仿佛忘记了之前与姬无伤剑拔弩张的事,跟没事人一样笑道,“也就是皇家的这些规矩让咱们疏远了,要是搁平民百姓家啊,我就是你的嫂子而已,哪有小叔子见了嫂子还得带病起来请安的?太见外了。”   她示意景飞鸢去陪姬无伤,自己在主位坐下。   看着景飞鸢和姬无伤坐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她说,“你们小两口真是般配,一个如此英俊,一个这般美丽动人,也不知道你们俩生的孩子会有多漂亮,怕是连我们家曜儿都比不上吧?”   姬明曜立刻抬头。   他扭头看了一眼姬无伤,摸着自己小脸蛋沉重地点头,“嗯,比不上,我父皇丑,皇叔好看,皇叔的儿子将来肯定也比我好看。”   姬无伤被这小子逗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姬明曜,如果这小子不是老皇帝的种,而是秦太后与国师离墨的私生子,那么,这小子的亲爹可一点都不丑,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呢。   姬明曜见皇叔看着自己,他歪着脑袋问,“皇叔你看我作甚?是不是在研究我哪里长得跟我父皇一样丑?”   姬无伤又被这无时无刻不在嫌弃他父皇的小崽崽给笑了,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丝不安。   真可怕啊。   他家孩子将来要是也只亲近鸢儿这个娘亲,天天都这样往死里嫌弃他这个爹爹,他会看抑郁的吧? 第386章 见人渣前夫   姬无伤藏起心头的忧虑,笑着跟姬明曜说,“皇上,你父皇只是年纪大了,又沉迷酒色,中年发福,才会变成那又胖又丑的样子,可他在皇叔我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的。”   姬明曜一脸不信。   他小声嘀咕,“才不是呢!他要是个美男子,怎么后宫那么多嫔妃都不肯给他生孩子呀,只有我母后不嫌弃他丑,只有我母后给他生了我……”   “……”   姬明曜这话,让姬无伤没法接话了。   他看了一眼秦太后。   他总不能说,是秦太后和国师他们俩在搞鬼,让后σw.zλ.宫嫔妃无法生出孩子孩子来抢夺他们觊觎的皇位吧?   不止姬无伤沉默,秦太后也扶住了额。   这个话题可不能再往下讨论了。   她侧眸弹了弹姬明曜的脑门,催促道,“快吃饭,你是皇帝,满桌子人都等着你动筷子呢,你快尝一尝你皇叔家的菜好不好吃。”   姬明曜立刻看向满桌子他以前没见过的民间美食。   这么多好吃的,他早就想吃了!   姬明曜冲母后皇叔皇婶甜甜一笑,然后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小鲸鱼,又拿了一双递给燕离澜,嘟囔道,“你们大人们管大人,我们小孩子管自己,小鲸鱼,表哥,我们快吃饭!”   小鲸鱼是个小饭桶,有堂哥陪着,他立刻跟堂哥一起大快朵颐。   燕离澜看了眼两个小饭桶,也腼腆地动了筷子。   三个孩子动了筷,三个大人才同时拿起了筷子。   很快,安静的饭厅里就响起了小皇帝姬明曜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   “哇,皇婶,这个好好吃啊,这是什么鸡?”   他指着一盘金灿灿的鸡,问景飞鸢。   景飞鸢看了一眼,笑道,“皇上,这叫叫花鸡,是民间的吃法,将鸡腌制好,肚子里填满香料,然后将鸡用荷叶包裹,再在外面裹上一层泥巴,埋进火里烤熟,烤熟以后将泥层敲开,里面就是干净又香气四溢的叫花鸡了。”   姬明曜啃着鸡翅膀,好奇问道,“叫花鸡?为什么要叫它叫花鸡呀?”   景飞鸢温柔笑道,“听说啊,这是没有厨具的叫花子想出来的烤鸡办法,所以就叫它叫花鸡。”   姬明曜恍然大悟。   他咂了咂嘴,开心地说,“这个叫花鸡,我喜欢,下次我来皇婶你们家,你还让厨子给我做叫花鸡好不好?”   景飞鸢点头,“当然可以啊。”   景飞鸢又指了指其他的菜肴,说,“皇上您再尝尝其他的菜,都是民间的吃法,跟皇宫不大一样的,您从小吃腻了皇宫的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咱们民间的吃法,也别有滋味呢。”   姬明曜乖乖点头,望着皇婶笑。   他喜欢皇婶。   皇婶好温柔,好贴心呀。   他以后要经常来皇叔家蹭饭,好吃!   秦太后侧眸看着她两个儿子。   她的曜儿吃得开心,她的阿澜也吃得开心,她这个当娘的看着特别高兴。   吃了小半碗饭以后,秦太后放了筷子。   她看了眼还在跟小鲸鱼一起吃饭的曜儿,转头看着也已吃饱的景飞鸢。   “弟妹,方才我们一路走过来,经过池塘时我好像听到池塘对面有隐隐的哭声——”   她奇怪道,“那是哪儿来的哭声?”   景飞鸢正在给姬无伤布菜、   听到秦太后的话,她蓦地抬头。   哭声?   池塘对面?   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她说,“池塘对面的院子是以前骄阳郡主住的,如今她回了王府,我便让她跟她夫君还住那里,娘娘您听到的哭声,就是她闹出来的。”   秦太后听到骄阳郡主四个字,有些惊讶。   她说,“周桑宁不是认祖归宗回了威武侯府吗?怎么又回王府了?”   景飞鸢还没说话,姬无伤就擦拭着嘴唇慢慢说道,“那丫头没良心,一直跟我和鸢儿作对,前几日我与鸢儿回王府,她又满身是伤的跑来闹事,结果说了些难听过分的话惹怒了鸢儿,鸢儿想惩罚她一段时日让她长长记性,就用银针将她弄成了个疯傻之人,然后将她留在府里住着养伤。”   说完,姬无伤看向秦太后,故意半开玩笑半警告地打趣道,“太后娘娘,这些年我不在京城,周桑宁可以说是在皇兄和太后您膝下长大的,您不会视她如亲女,听见她过得不好,便想为她撑腰,来刁难我家鸢儿吧?”   他慢悠悠道,“那可不行啊娘娘,您想为难鸢儿,可以,可您若为周桑宁那白眼狼出头,那本王可不答应。”   他侧眸看着景飞鸢,坚定地说,“在对待周桑宁这件事上,鸢儿她没有一点错,谁也不许为周桑宁来惩罚她。”   景飞鸢撞入姬无伤宠溺的眼里,笑着挠了挠他手掌心。   瞧瞧,有一个明事理并且宠妻的夫君,生活里会少很多麻烦。   对面。   秦太后酸溜溜地看着这小两口。   感情真好。   真是羡煞旁人了。   秦太后揉着眉心,无奈道,“摄政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周桑宁的确是在我膝下长大的,可她为什么能在我膝下长大,还不是因为她是摄政王你的女儿吗?她是你的女儿,我就当她是侄女,如今她不是你的女儿了,你还这么不待见她,那她在我这儿也就只是个陌生人罢了,我又怎么会为了她来刁难你和弟妹?”   秦太后笑眯眯看着景飞鸢,“如今弟妹才跟我是一家人,周桑宁是他们周家的人,那种不懂事又没良心的白眼狼,跟我没关系,我不认的。”   景飞鸢望着姬无伤一笑,然后端起水杯向秦太后示意。   “多谢太后嫂子,我敬您。”   秦太后也端起水杯,与景飞鸢遥遥一碰。   抿了一口水,秦太后又说,“等会儿吃了饭没事,弟妹能否带我去周桑宁那里走走消消食?”   秦太后眯着眼,促狭道,“我挺好奇她那个夫君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然值得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不惜与王爷爹爹反目也要护着他。”   景飞鸢见秦太后提起赵灵杰,手指一顿。   她弯起嘴角,“我劝太后娘娘不要对那个男人抱太大的期望,那不是什么人间绝色,连给我们家王爷提鞋都不配的。” 第387章 太后起歹心!毁鸢儿清白   “嗤——”   姬无伤正在吃菜,忽然被媳妇儿夸赞,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就呛到了自己。   他一边咳嗽,一边宠溺地望着景飞鸢,“这么多人呢。”   景飞鸢抬手给他拍背脊,从容大方地夸赞他。   “本来就是么,要说人间真正的绝色,女子得数太后娘娘,男子就得数我们家王爷和阿澜弟弟了。阿澜弟弟是别人家的,我不好夸,但是王爷你嘛,我可以不要脸的可劲儿夸,你就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你就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绝色。”   姬无伤笑得不能自已,咳嗽得也更大声了。   见姬无伤这样,不止秦太后跟着笑,连旁边的姬明曜和小鲸鱼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燕离澜不一样。   他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着,可是他的笑意是淡淡的,他漆黑的瞳仁深处有化不开的哀伤。   他下意识揪紧了桌布,一边努力跟大家笑,一边哀伤的想,想放下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真的好难啊。   尽管他已经决定了祝福王爷和姐姐,尽管他已经决定了不再跟王爷作对,可是,一时半会儿他真的无法洒脱放下。   看到姐姐和王爷恩爱的画面,他心里还是会难受。   哪怕前一刻他还吃饭吃得贼高兴,可是看到姐姐跟王爷含情脉脉,他还是会瞬间变得沮丧起来。   一旁。   秦太后隐晦地看了一眼燕离澜。   燕离澜那种爱而不得的悲伤,一瞬间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好熟悉的眼神……   好熟悉的情感。   当年周皇后没死的时候,她的夫君离墨也是这样看周皇后的。   每一次参加宫宴,周皇后跟皇帝夫君在上座含情脉脉举杯共饮,离墨也是这样坐在远处望着二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凝聚着化不开的哀愁。   可是……   夫君和儿子是不同的。   她当年看到离墨对周皇后的求而不得,有多么愤怒,此刻她看到她亲儿子阿澜对景飞鸢求而不得黯然神伤,她就有多么心疼和难过。   秦太后将阿澜的哀伤尽收眼底,然后又隐晦看了眼景飞鸢。   她垂下眼眸,手指一圈圈摩挲着水杯。   几圈以后。   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荒诞而大胆的念头——   她想,做一回好母亲,她想帮她儿子达成所愿。   她想,帮儿子得到心爱的人。   在这个念头一点点变得清晰以后,秦太后抿紧嘴唇,狠狠握紧了杯子。   她的儿子阿澜从小就离开了她这个母亲,这些年在偏远的小县城过着苦日子,她没有对阿澜尽过一丁点母亲的责任,如今即便见了面,她都不能告诉阿澜她的真实身份,只能以姨母的身份面对阿澜。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既然她无法正大光明给儿子母爱,那么,她就要将儿子最最渴望的东西,送到儿子手里!   秦太后缓缓抬头看着景飞鸢。   她眼底有愧疚一晃而过。   她知道,她这样荒诞的念头,非常对不起眼前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   可是……   谁让她儿子喜欢,想要呢?   秦太后又看了一眼姬无伤。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不用觉得愧疚,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当年周皇后都能纵容儿子姬靖尧来糟蹋她,那她现在为什么不能纵容她的儿子来糟蹋姬无伤的妻子?   这是报应。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年周皇后和姬靖尧那对母子俩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现在要还给周皇后的小儿子,让周皇后在九泉之下悔不当初!   想到自己当初受的苦,想到自己当初苦苦哀求离墨去杀了再次侵犯她的姬靖尧,姬靖尧却因为对周皇后的感情而放过了姬靖尧无视她的痛苦,她此刻忽然就被强烈的破坏欲笼罩!   凭什么所有的苦得她一个人受着?   她知道姬无伤和景飞鸢跟她当年受的苦没关系,可是,谁让这夫妻俩是周皇后的儿子和儿媳呢!   她报复不了死去的周皇后,那就让姬无伤来受吧!   秦太后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疯狂和恶意。   等调整好情绪以后,她再次抬头时,又已经变成了那个爽朗爱笑的明媚女子。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酝酿着多么见不得光的阴暗计划。   她跟姬无伤景飞鸢一起含笑看着三个孩子吃饭,耐心等着孩子们。   一刻钟后,孩子们终于吃完,奴仆来撤了席面。   丫鬟们鱼贯而入,大家一起擦了手,又用香汤漱了口。   秦太后将擦嘴的帕子放下,笑着朝景飞鸢伸出手——   “弟妹,我们去看周桑宁吧。”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看向姬无伤,“我陪娘娘去周桑宁那儿,你让侍卫先带你和小鲸鱼回房,好吗?”   姬无伤点头,又嘱咐道,“带几个人一起去,当心那疯子扑上来伤你。”   景飞鸢答应。   她刚走上前握住秦太后的手,姬明曜就一手拉着小鲸鱼一手拽着燕离澜凑过来,兴冲冲地说,“母后,皇婶,带上我们呀!我们也想去看看热闹!”   秦太后失笑。   她弹了弹姬明曜的脑门,“看什么热闹,哪儿都少不了你,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院子里跟你表哥和堂弟玩?”   姬明曜扭着身子撒娇,“不嘛不嘛,我这些天一直被皇叔拘着学处理国家大事,我脑子都憋出毛病了,我想找点乐子看看热闹,母后你就成全我嘛!”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秦太后,“母后,你就答应我嘛,等回了宫以后,我又要整日整夜面对奏折面对太傅和皇叔的说教,我就这么一天玩耍的时间呜呜呜……”   秦太后看着这个娇气的小崽崽,只能无奈妥协。   她对景飞鸢说,“弟妹,让他们三个跟着去吧。”   景飞鸢皱了皱眉。   姬明曜和燕离澜能去,可是,小鲸鱼不能去。   因为,赵灵杰是小鲸鱼前世最恐怖的噩梦,若是让小鲸鱼这样去见赵灵杰,小鲸鱼一定会当场崩溃失态的!   她不想吓到小鲸鱼。   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小鲸鱼和赵灵杰的关系。   虽然没人能从小鲸鱼对赵灵杰的恐惧里猜出重生的事,可是,她要如何解释小鲸鱼为何如此恐惧赵灵杰呢?   如今的局势已经很麻烦了。   不能再节外生枝。 第388章 她在门外听渣前夫打郡主   景飞鸢笑着拉住小鲸鱼的手,温柔说,“鱼儿,你陪着爹爹好不好?”   小鲸鱼仰头迷茫地望着娘亲,“啊?”   景飞鸢说,“你看,娘走了,你堂兄走了,你也走了,那你爹爹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多寂寞多难过啊?你舍得让爹爹一个人望着窗户哭泣难过吗?你舍得丢下你爹爹吗?他还受着伤,身子还难受呢,很需要鱼儿陪他的——”   小鲸鱼愣愣地望着娘亲。   唔……   他很想跟阿澜小舅和皇帝堂哥一起玩。   可是……   娘亲这么一说,他忽然也觉得被抛弃的爹爹好可怜哦,他应该做个懂事的娃娃,好好陪爹爹。   玩的机会还很多,他以后还可以跟小舅堂哥一起玩,可是爹爹受伤需要他陪伴,他不能错过的。   乖巧的小鲸鱼立刻松开了堂兄的手。   他冲堂兄和阿澜小舅挥手甜甜一笑,然后就转身哒哒哒跑去姬无伤身边,一头扎进姬无伤怀里。   “啊啊!”   “啊啊啊!”   不需要景飞鸢翻译,姬无伤也能听懂儿子的话。   儿子在说——   爹爹。   我陪你。   姬无伤的心,猛地一烫!   妻子心疼他,连四岁的儿子都心疼他,被母子俩如此宠爱着,他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姬无伤无法控制心底的爱意,他抱紧怀里暖呼呼的小家伙,欢喜地亲了亲小家伙满溢着笑的眉眼。   然后他抬头望着景飞鸢,温柔说,“我没事,让小鲸鱼去玩吧……”   景飞鸢摇头,“让他陪你,等你伤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他到处玩,如今需要陪伴的人是你,你听话。”   “……”   姬无伤默默看着他的小妻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说,你听话……   咳。   他老脸臊红了。   但是,他真的乐在其中。   姬无伤深吸一口气,好笑地望着景飞鸢看了两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冲他做鬼脸取笑他的姬明曜,忍着羞臊挥手说,“去吧去吧,我跟小鲸鱼听你的话就是了。”   景飞鸢含笑跟秦太后转身离开。   她们都走出很远了,姬无伤还能听见秦太后的取笑。   笑得他耳根都红了。   他抬手尴尬地捂了捂自己的脸,然后低声跟小鲸鱼说,“你说你娘是不是带你这个小娃娃带久了,有点小毛病了?怎么连跟我说话也用哄孩子的口吻呢?”   小鲸鱼仰头望着爹爹,咯咯直笑。   姬无伤看着儿子天真灿烂的笑脸,也笑了。   真好。   这样好的日子,他以前从不敢奢望。   他不敢想,若是家里再添个小娃娃,媳妇儿哄累了就把小娃娃塞他怀里要他抱着,他抬头能看到媳妇儿慵懒地打盹,低头能看到小娃娃在他怀里咯咯笑着冲他吐奶泡泡,耳边萦绕着小鲸鱼脆生生的读书声……   那该是多么让人心醉的美好。   ……   景飞鸢陪着秦太后慢慢走着消食,路上偶尔还要等姬明曜去摘花去抓蚂蚱,足足过了两刻钟大家才绕过小池塘来到对面的院子。   刚一来到院子外面,景飞鸢就听到里面传来周桑宁的哭喊声。   “坏人!坏人呜呜呜!”   “打我……我要咬死你啊啊啊啊——”   周桑宁的哭喊声里,夹杂着男子一连串愤怒的嗓音——   “你这个疯婆子!你竟然又咬我,你是不是活腻了?”   “该死的,你还咬!”   “滚!你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这里是王府又如何,这是别人的王府,不是你的王府,这偌大王府根本没人拿你当回事,老子打了你没人会为你撑腰!”   “你看看你进府这几日,除了丫鬟会将一日三餐和药汤送到院子外面,谁来看过你一眼?他们连靠近你的院子都不敢,好像这院子里住着厉鬼一样,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你瞧瞧你,你简直是个废物!”   “景飞鸢把你弄成个疯子,你父王不心疼你!你天天在院子里鬼哭狼嚎,没有一个下人来关心你!呵,这不是你居住了多年的王府吗,这王府里的下人不应该跟你更亲近吗,为什么你一个人都使唤不动?”   “我还以为跟你回了王府就能过人过的日子,我真是高估你了!你说你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啊,你以前到底是怎么做人的?”   “……”   景飞鸢停下脚步静静站在院子外面,聆听里面的女子哭喊和男子怒骂。   听着男子那句句不离“老子”二字的怒骂,她有些恍惚。   赵灵杰……   竟然已经变成这粗俗的样子了?   是不是太快了?   她记得前世,这个男人前两年一直维持着自己文人的风采和仪态,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从来不跟人大声说话,也不会跟人自称老子。   一直到煜儿出生,他都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是后来他在朝廷做了官,开始阿谀奉承讨好上司,在外面喝了酒,回家才会暴露出打人骂人的粗俗模样。   没想到重生一回,赵灵杰跟他最爱的郡主在一起以后,不仅没有像前世那样克制骨子里的暴力,反而比前世更迅猛地变成了这让人憎恶的样子。   真是讽刺啊,不过是前世今生的境遇不同,他就将他的粗俗和暴力用在了他前世捧在掌心里的女人身上。   景飞鸢恍惚时,秦太后推了推景飞鸢的胳膊。   她低声说,“里面说话的,就是周桑宁不惜与你和摄政王反目也要爱的夫君?”   景飞鸢回神。   她点头回答,“是,他就是赵灵杰,是我的前夫,也是周桑宁处处跟我作对的根源。”   秦太后啧啧两声,“还没见到人,我已经对这个人失望了。说话这么粗俗,言语里充斥着怨天尤人的怨气,他哪里是个书生啊,他就像是随时都会发疯的疯子,一听就是会暴力打人的玩意儿……”   秦太后摇头,“啧,真是没想到,周桑宁那丫头如此眼瞎,看上了这么个狗东西。按理说她不至于这么眼瞎啊,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以前能与她一同参加宴席的都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她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会对这种人一见钟情,痴心不改呢?”   景飞鸢侧眸望着秦太后笑,“她的确眼瞎,所以我才要扎她几针让她疯一场,好好看清楚赵灵杰的真面目啊。”   秦太后笑了。   她握紧景飞鸢的手指,低声说,“幸亏这赵什么东西是个天阉,与你成婚半年也没有染指你,否则你就跟他和离不了了,你后半辈子就栽这人手上了,得天天挨骂挨打。”   景飞鸢笑着说是。   她看向紧闭的院门。   前世,她过的就是天天挨骂挨打的日子啊……   她早已经过过一遍了。   秦太后推了推景飞鸢,“走,我们进去瞧瞧,看看这个关起门逞威风的狗东西见了咱们会是什么反应。” 第389章 讥讽践踏渣男前夫   太后娘娘这么有兴致,景飞鸢自然得奉陪。   她让侍卫上前推门。   随着门缓缓敞开,正在台阶下使用暴力的男人便落入了景飞鸢和秦太后眼里。   他一脸戾气地揪着周桑宁头发制止了周桑宁逃跑,然后一脚一脚往周桑宁身上踹。   周桑宁疼得蜷缩起身子,抱紧肚子,呜呜着喊疼,却没能换来赵灵杰那厮的怜惜,赵灵杰对她的拳打脚踢依然在进行。   直到开门的动静传入赵灵杰耳朵里,赵灵杰才转头望过来。   他看到,门外站着个一身华服明艳美丽仿佛神仙妃子下凡的姑娘,姑娘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的侍卫,其富贵其威仪,与院子里落魄又卑微的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瞬的恍惚后,赵灵杰才认清,那姑娘是他曾经想丢给乞丐糟蹋如今却高攀不起的前妻。   怔愣凝望两息后,这个离开他之后日子越过越好的前妻刺疼了他的双眼,他立刻低下头。   他咬紧牙关,满眼恨意。   该死!   这贱人怎么不声不响忽然就来看周桑宁了?   害得他方才骂人打人的粗鲁样子被这贱人和一群外人看了个正着,可恨,这让他颜面何存?   他赵灵杰可是个清高斯文的文人!   虽然他如今落魄了,可他在外一直都在维持自己的形象的!   赵灵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收起打人的狂躁模样,掸了掸袖子,努力像以前那样优雅又从容地行礼。   就连嗓音,都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王妃您来,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呢?我和郡主也好到院子门口接您。”   景飞鸢看了眼装模作样的赵灵杰,又看向地上蜷缩着身子哭喊的周桑宁。   “提前通知了,我又怎么瞧得见你如此暴力殴打十二岁的小女孩的一幕呢?赵灵杰,多日不见,你可真是愈发出息了。”   赵灵杰脸色一僵。   他努力辩解,“王妃明鉴,我也不想这样,是郡主她自从疯了以后就整天攻击身边人,我这几日已经被她咬了无数次,方才又被她咬了一口,我是一时被疼痛冲昏了理智,才……”   他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想扶周桑宁起来。   谁料周桑宁一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吓得尖叫着扒着地砖后退,那双满是泪水的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恐惧。   赵灵杰的手指尴尬落空。   他微微眯眼,冷冷盯着周桑宁,一字一顿,“乖,别闹,我扶你起来。”   周桑宁对上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吓得抱头尖叫。   她拼命扭头四处张望,发现门口站着的人,她立刻伸出手哭着求救,“救命!救命!”   她又指着赵灵杰,委屈巴巴地告状,“他打我!呜……坏!坏!打他!打死他!”   她还撸开袖管露出胳膊上的伤,含泪嚷嚷,“痛!痛!打死他!”   赵灵杰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会跟景飞鸢告状求救,而且还让景飞鸢打死他!   该死!   景飞鸢这贱人本就恨他入骨,若是借着这事儿让人往死里打他,他岂不是又要丢了半条命?   赵灵杰紧张地抬头望着景飞鸢,艰难挤出一丝笑,“王妃,郡主她如今疯了,您别理她的疯话,我可是她最喜欢的夫君,她如今若是清醒的,定舍不得让人打我!请王妃不要听她的,我哄哄她就好了。”   说完,他低头看着还在嚷嚷着打死他的周桑宁。   他温柔哄道,“郡主,你乖,我怎么舍得真的伤害你呢?我方才只是情绪失控了,其实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你难受我比你还要难受百倍,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我保证,好不好?”   周桑宁听不懂赵灵杰的安抚,她只知道自己刚刚挨打了,很痛,她要这个打她的人被打死!   她根本不搭理赵灵杰,扭头冲景飞鸢呜呜道,“打死!打死!”   景飞鸢盯着赵灵杰,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这个人,真是恶心极了。   明明那么狠毒的打了女人,还能舌灿莲花说什么“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呵,听着都令人作呕。   作呕的不止景飞鸢一个。   秦太后也被恶心坏了。   她袅袅婷婷走上台阶,站在景飞鸢身边,睨着赵灵杰,凉凉开口。   “你娘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认识,还喊什么王妃?本宫瞧你能考中举人,也不像是没脑子的,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摄政王妃,你媳妇周桑宁是摄政王昔日的女儿,你娶了周桑宁,你就得随周桑宁一起叫王妃一声娘,懂不懂事?”   “……”   赵灵杰蓦地看向秦太后。   他不认识这个贵人是谁,可是既然能自称“本宫”,那就一定是皇宫里的一宫之主!   再看这贵人身后跟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么,此人大约就是太后娘娘,只是刚刚从贵妃升为太后,又太过年轻,所以还没改口自称“哀家”,依旧自称本宫!   面对太后娘娘,赵灵杰哪里敢还嘴?   他立刻跪地磕头请安,“小生赵灵杰,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   秦太后抚着鬓发嗤笑,“既然要请安,那就得礼数周全,你瞧你是不是漏掉了一个?本宫身边还站着你娘呢,赶紧磕头喊娘啊,丈母娘也是娘,你说是吧?”   “……”   赵灵杰脸色一僵。   他下意识抬头望着景飞鸢。   他内心深处自然是极其抗拒给景飞鸢请安的,可是他这卑微之人,哪里能与太后娘娘作对?   太后娘娘让他喊娘,让他磕头请安,他敢不听吗?   赵灵杰死死抠着地面,咬紧了牙关,然后屈辱地磕头,给景飞鸢请安,“岳母在上,恕小婿方才失了礼数……小婿给岳母磕头请安了。”   秦太后看笑了。   昔日夫妻俩,一个和离之后转身嫁给了二十八岁的摄政王,一个转头迎娶了十二岁的小郡主,如今当妻子的成了丈母娘,当丈夫的成了女婿,还得磕头请安,这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   秦太后啧了一声,慢慢说道,“喊娘就喊娘,喊什么岳母?你是觉得娘这个字有些烫嘴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觉得烫嘴也是应该的,毕竟昔日喊娘子,如今喊娘亲,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也是为难你了。要不然,你跟周桑宁和离了吧,离了就不用这么为难了,离了你就能挺直脊梁了。” 第390章 郡主喊景飞鸢,娘   景飞鸢听着秦太后讥讽赵灵杰,满心愉悦。   她侧眸对秦太后说,“娘娘,您这也太为难人了,您居然让他跟周桑宁和离,您难道不知道他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无处可去,就指望周桑宁给他一口饭吃吗?他哪儿敢跟周桑宁和离啊,和离了,您让他喝西北风去吗?西北风可不顶饱,会饿死人的。”   景飞鸢低头看向跪着的赵灵杰,又说,“娘娘,您别以为赵举人他真有看起来那么清高,他那都是假清高,演出来的,不信娘娘您看他敢不敢有骨气的扭头就走,跟周桑宁和离。”   秦太后笑出了声。   她指着赵灵杰说,“赵举人,你丈母娘说你没骨气呢,你要不然争口气,立刻站起来扭头就走?”   “……”   赵灵杰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将脆弱的唇咬破。   该死!   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两个低贱的女人骑在头上轮番讽刺羞辱!   天理何在!   可恨,景飞鸢这贱人糟践他也就罢了,这太后怎么也要来犯贱,怎么谁都要跑来欺负他!   他赵灵杰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一次次遭受这些欺辱!   要不是没有造反的能力,他真想立刻造反让这些人通通都去死!   赵灵杰深吸一口气,压制了心底的愤怒,抬头努力平静地望着景飞鸢和赵太后。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两个女人的羞辱就扭头离开。   离开了,他去哪儿?   离开了,他还怎么找景飞鸢复仇?   赵灵杰努力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报仇才忍受屈辱蛰伏,这样欺骗自己好几次,他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他行礼慢慢说,“太后娘娘,岳母,小生是不会离开郡主的。”   听到头顶传来的讥讽笑声,他自己强撑脸面,掷地有声道,“小生深爱着郡主,郡主也深爱着小生,我们已经结为夫妻,自然应该同患难共富贵。再说了,昔日郡主屡次保护我,她对我情深义重,如今她疯了,我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弃她而去呢?不论太后娘娘和岳母如何羞辱小生,小生都不离开郡主,我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妻子。”   说完,他再一次磕头,“还有,方才太后娘娘提醒得是,喊岳母有些生疏了,小婿这就改口。母亲大人在上,小婿赵灵杰……给娘您请安了!”   秦太后跟景飞鸢对视一眼。   真是个可怜的丧家之犬啊,都被这样羞辱了,还要厚着脸皮留在这儿讨人嫌。   秦太后重新看向赵灵杰。   她存心羞辱,故意慢慢说道,“啧,不懂事,你都给你母亲大人请了安,那怎么不顺便问问你岳父大人身体怎么样?虽然说你从前夫变女婿,要给抢走你妻子的男人磕头行礼喊岳父,这事儿很屈辱,你心里铁定不甘,可谁让你要上赶着娶人家女儿呢?既然要上赶着,那就该给岳父大人隔空请个安,你说是吧?”   “噗嗤。”   景飞鸢没忍住,被秦太后逗笑了。   太后嫂子真是会戳人肺管子。   秦太后挽着景飞鸢的手,继续说,“你要是不想给前妻磕头喊岳母,不想给抢走你妻子的男人磕头喊岳父,那你不如跟周桑宁和离了吧,等你和离了不缠着人家女儿了,你就不用为这难堪的关系为难了,是吧?”   “……”   赵灵杰没想到自己强忍着怒气磕头服软了,这两个贱人竟然还没完没了!   他一口怨气差一点掀翻了天灵盖!   他心里骂骂咧咧,这个太后是死了丈夫憋得慌,火气大,见着个男人就想骂一骂是吗?   贱人!   羞辱了他一次又一次,他是挖了这太后的祖坟吗?   故意拿景飞鸢和他的关系来刺他,刺起来就没完,怎么不干脆一刀砍了他算了!   他死死掐着手掌心让自己冷静,然后再一次告诉秦太后,“禀太后娘娘,小生与郡主是真心相爱,她不能失去我,我也不能失去她,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她的。”   他又说,“太后娘娘让小生给岳父大人问候请安,小生问候就是了。”   他抬头望着景飞鸢,心里已经恨到扭曲,脸上还是平静的模样,“岳母,母亲大人,娘,请问我岳父请问我爹他老人家今日身子可好?小婿和郡主很是挂念。”   景飞鸢垂眸看着赵灵杰。   看着前世的权臣,此刻卑微伏小做低,她堆积在心口的怨气又消散了些。   她淡淡道,“你岳父他今儿挺好的,他又不用靠我赏饭吃,他顶天立地有本事,不用给人跪着磕头赔笑脸,他自然是好极了。”   “……”   赵灵杰一口老血差一点喷出来。   景飞鸢这话就等于直接扇着他耳光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从成亲到和离,一直都在靠景飞鸢的嫁妆吃饭!   姬无伤顶天立地有本事,他是个不中用的天阉!   姬无伤不用给人磕头赔笑脸,他是个没骨气的软骨头!   简直,可恨至极!   赵灵杰本以为今日这样的轮番羞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景σw.zλ.飞鸢还能更狠毒!   他给景飞鸢下跪磕头的画面被抽抽噎噎的周桑宁看到了,这疯婆子不知怎么忽然变得聪明了,知道景飞鸢能克他,那疯婆子竟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过来,一把抓住景飞鸢的裙摆,仰头大声喊——   “娘!”   喊完之后,周桑宁就转头指着他,激动地冲景飞鸢嚷嚷,“娘!打死!打死他!痛!我痛!打死他!”   他看到景飞鸢一瞬的沉默过后,立刻抬手示意侍卫上前。   “来啊,把赵灵杰堵上嘴摁住,给我狠狠打上一顿!他方才是怎么殴打我女儿的,你们就怎么殴打他!”   “……”   赵灵杰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这贱人竟然真的要打他!   明明跟周桑宁是死对头,为了顺理成章殴打他,竟然搂着周桑宁一口一个“女儿”的叫着,也不嫌膈应吗?   还女儿,十八岁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吗?   不等赵灵杰反抗,侍卫已经气势汹汹跑上前将他堵了嘴巴摁住了!   侍卫按照景飞鸢的吩咐,将赵灵杰掀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景飞鸢在一旁愉悦看着。   不管看到赵灵杰挨多少次打,她都一样快乐。   毕竟前世,她被赵灵杰打了几年啊……   察觉到有小脑袋在蹭自己的腿,景飞鸢蓦地低头看。   是周桑宁坐在了她脚边。   疯了的周桑宁倒是有了真正十二岁小女孩的样子,这会儿摇晃着脑袋开心地拍着手看赵灵杰挨揍,高兴了就像依赖母亲的小孩子一样往后靠蹭她的腿。   景飞鸢有些不适,周桑宁毕竟是屡次跟她作对的人。   她往后撤了撤自己的腿。   周桑宁正靠在她腿上,她忽然撤腿,周桑宁没了依靠差一点就摔倒在地。   摇晃着稳住身子以后,周桑宁扭头委屈巴巴地望着景飞鸢。   小嘴一张,又委屈喊,“娘——” 第391章 将恶婆婆接来一起折磨   见景飞鸢不搭理她,她急了。   她手掌用力拍了拍地面表示生气,然后又嘟着嘴将身子挪到景飞鸢脚边,张开胳膊紧紧抱住景飞鸢的腿。   抱住以后,她抬头冲景飞鸢哼哼,一副“娘你那么坏我还愿意抱你,你快夸夸我呀”的委屈小模样。   “……”   景飞鸢低头沉默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只是让这小姑娘变成了疯子,她没给这小姑娘下蛊让其黏着她喊娘吧?   就算挨打了委屈了想找娘,那旁边明明还站着个太后娘娘呢,太后的年岁看起来才更像是周桑宁的娘吧,周桑宁为什么要抱着她一个十八岁的人喊娘?   这是疯还是瞎?   景飞鸢皱眉动了动自己的腿,想将周桑宁推开。   “娘坏!坏娘!”   周桑宁见景飞鸢动腿,急了,愈发抱紧景飞鸢的腿,还仰头冲景飞鸢龇牙。   景飞鸢见她龇牙,眼神一瞬间变得冷飕飕的。   呵。   竟敢冲她龇牙,当自己是小鲸鱼呢,小鲸鱼以前傻乎乎的时候冲她龇牙,她觉得无比可爱,可周桑宁算她的什么?   “呜呜……”   周桑宁对上景飞鸢那双忽然变冷的眼睛,愣了愣,然后怂怂地缩着脖颈,低着头不敢再龇牙了。   旁边,秦太后被这一幕笑得前俯后仰。   她握住景飞鸢的胳膊笑,“哎哟喂弟妹,没见着周桑宁之前我还怀疑过她是不是在装疯,为的就是从威武侯府重新回到王府做她的小郡主,可现在这么一看,是我猜错了,她是真疯了。”   她揶揄景飞鸢,“毕竟她那么讨厌你,恨不得弄死你,她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承认你是她嫡母,是吧,她要是没疯,那绝对不可能坐在你腿边抱着你亲亲热热喊娘的。”   景飞鸢无奈地对秦太后一笑。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桑宁是真疯还是假疯。   毕竟,是她和小玉亲自将周桑宁弄成这疯样子的。   只是周桑宁会抱着她腿喊娘,这发展实在是让她头痛。   要是依着她脾气啊,她真想一脚将周桑宁踹到角落里去,有多远给她滚多远!   可她如今是摄政王妃。   她的夫君曾是周桑宁的父王。   就算这两人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她和姬无伤也仍是周桑宁的长辈,一个做长辈的对一个已经疯了的小姑娘如此残酷,传出去还是会影响她的名声的。   秦太后瞅见景飞鸢皱眉的模样,笑道,“别发愁啊,她如今愿意叫你一声娘了,这不是挺好的么?你瞧,前些日子你跟摄政王成亲,摄政王膝下养了十一年的女儿始终不肯认你,还为此与摄政王反目,这事儿虽然伤害不了你和摄政王,可让外人议论纷纷始终对你们俩有负面影响,如今周桑宁她认你是她娘了,你带她出去走几圈,不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么?”   景飞鸢垂眸看着周桑宁。   周桑宁正一眼一眼偷偷看她。   见她不笑,周桑宁立刻怕怕地低下头,完全不敢闹。   景飞鸢对秦太后说,“娘娘,带她出去没有意义,我不可能让她做一辈子疯子,惩罚她一段时间后,我终归要让她做回正常人的,那时候她必定还是不会认我这个娘。现在我带她出去招摇过市,将来,只会反噬得更厉害。”   秦太后弯起嘴角,眼里却闪烁着寒意,“那就别让她恢复正常,让她一辈子做个疯子好了。”   她睨着周桑宁,“瞧瞧,她如今这样多乖啊,不是比原来那刁蛮任性又恶毒的样子讨人喜欢多了?”   景飞鸢蓦地侧眸望着秦太后。   秦太后拨了拨景飞鸢的鬓发,轻声说,“弟妹啊,你太心善了,咱们做人要狠一点,尤其是对待这种屡次加害你的人……明知道她会给你惹麻烦,那你就别对她仁慈,你便让她再也找不了你的麻烦。”   景飞鸢瞳孔微缩。   秦太后笑了笑,看向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的赵灵杰。   她伸了伸懒腰,无趣地说,“弟妹,我们回去吧,本以为能让周桑宁如此痴迷的会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结果……也就是个趋炎附势欺善怕恶的软骨头而已,尤其是这鼻青脸肿的样子,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没什么意思,回吧。”   景飞鸢回神。   她瞥向赵灵杰。   方才她们进门时正殴打周桑宁肆意逞凶的赵灵杰,此刻也像周桑宁那样蜷缩着身子痛苦地颤抖着,他口里鼻子里都是血,哪儿还有方才那张狂的模样?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赵灵杰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她从赵灵杰的双眼里看到了痛苦,也看到了恨意。   是那种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的恨。   景飞鸢弯起嘴角笑了。   这个人渣一直抓心挠肺的恨着她,折磨起来才有意思。   要是不恨了,认命了,怎么殴打都像个死狗一样没反应了,欺辱起来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受折磨的可不能只有赵灵杰一个。   前世欺负她的还有恶婆婆赵钱氏呢,怎么能让那毒妇一直在牢里过清闲日子呢?   过两天她便把赵钱氏带来这里跟赵灵杰一起受折磨。   想到这儿,景飞鸢抚着鬓发对赵灵杰说,“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娘,那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女婿你说是吧?过两日我便将你母亲赵钱氏从牢里接出来,让你们母子团聚。”   赵灵杰闻言一愣。   随即,他神情突然变了。   他没有一丁点母亲被释放的欢喜,只有畏惧!   毕竟他母亲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   又有脏病!   又怀了孽种!   这种糟糕的情况,关在阴暗的牢里没人看见反而是最好的。   他每天晚上连做梦都在期盼狱卒往死里殴打他母亲,赶紧帮他母亲把肚子里的孽种弄掉再出来清清白白做人……   而现在,景飞鸢竟然说要提前把他母亲放出来!   这可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他母亲的脏病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若是胳膊脖颈也出现了红疹,那岂不是一露面就能让人瞧出来么?   赵灵杰的紧张和畏惧,景飞鸢尽收眼底。   她知道赵灵杰在怕什么。   怕赵钱氏染上了脏病的事暴露,是吧?   可惜,怕也没有用。   她就是要将赵钱氏染了脏病的事公之于众,她要让赵钱氏像她前世那样被沉塘而死! 第392章 鸢儿姐姐!你不能恶毒下作   景飞鸢没理会赵灵杰的恐惧,轻笑一声后转头吩咐侍卫。   “接下来两日别让人给他送饭了,他啊,就是吃太饱了才有力气逞凶打人,饿一饿他,让他软了骨头没了力气,他就不能打我女儿了。”   赵灵杰听后,眼里的恨意愈发浓郁刺骨!   景飞鸢没有搭理他,又低头看着周桑宁。   对上周桑宁那双委屈的眼睛,景飞鸢又吩咐侍卫,“找个嬷嬷来,给她洗个澡换身衣裳擦点药,好歹叫了我一声娘,怎么能让她在王府里像个乞丐一样脏兮兮的活着呢?”   侍卫拱手领命。   赵灵杰一听景飞鸢这话,瞳孔骤然紧缩!   找嬷嬷来给周桑宁擦洗?   不行!   若是这样,他留在周桑宁身上的那些字就会被发现的!   赵灵杰想开口阻止,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忽然停住了。   他眼神闪烁……   发现了有什么关系?   丢人的又不是他……   让景飞鸢和姬无伤发现了也好,这样子,这两人就会怜惜周桑宁,等周桑宁过上了舒坦日子,他才能跟着沾光……   于是,赵灵杰垂下眼眸,将所有话吞进了肚子里,丝毫不在乎周桑宁即将面对什么样的羞辱。   这边,景飞鸢正弯腰去拨周桑宁的手。   可周桑宁抱她抱得特别紧,她怎么都拨不开,她只能喊来侍卫。   “把她的手掰开。”   侍卫走上前,抓着周桑宁的手用力。   周桑宁急了,大声哭喊着挣扎——   “娘!”   “娘!”   “我要娘!”   景飞鸢低头冷漠看着周桑宁哭喊,看着侍卫将周桑宁的手掰开往后拖了几尺远,与自己拉开距离。   她掸了掸裙摆,转身陪秦太后离开。   即便周桑宁在身后大声哭大声喊,听着极其凄惨可怜,景飞鸢也无动于衷。   秦太后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周桑宁。   她笑着对景飞鸢说,“我还以为你会被她哭得心软,然后让人将她带回你跟摄政王的院子里亲自照顾呢,毕竟你刚刚都心软让嬷嬷来照顾她了。”   景飞鸢摇头低声说,“我刚刚倒也不是对她心软,只是我们同样身为女子,我想让她保留最基本的尊严罢了。方才她坐在我腿边上,我低头看,她肚兜都没穿,衣襟一敞里面什么都能看得见,她腿也是光的,想必亵裤也没穿……她这样子抛头露面,还不是便宜了那些臭男人?她周桑宁的确与我有仇怨,可并非血海深仇,我已经在惩罚她了,倒也不至于连她做人的基本尊严都一并剥夺。”   景飞鸢望着秦太后,又说,“我一直觉得,让女子被强迫,让女子敞开衣衫任由臭男人观看,这是最下作的手段,受损的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尊严。我曾差一点就被赵灵杰和恶婆婆安排的人强迫,我不愿意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别人。当然了,我那恶婆婆得除外,她既然要用这样的手段糟践我,我便也要让她自食恶果。”   秦太后听到景飞鸢这话,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这个弟妹善良,可是她没有想到,弟妹善良到这种近乎愚蠢的地步。   对付一个屡次给自己找茬的人,何必在乎手段光不光明呢,自然应该怎么毒辣怎么来!   秦太后没有遮掩自己的态度,她说,“弟妹,你得适当改变一下你的观念,对于那种欺负你的坏人,你不必做正人君子,不必跟她讲什么光明磊落,她们,不值得。”   景飞鸢还没说话,一直走在后面的燕离澜就忽然插嘴说,“可是,我觉得姐姐是对的。”   秦太后怔愣回头望着燕离澜。   景飞鸢也回头望去。   燕离澜望着秦太后,认认真真说道,“姨母,咱们做人本来就应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没什么值得不值得,我们不能因为有坏人要害我们,就变成那种阴险毒辣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坏人。为了一个加害我们的坏人,失去了我们自己的善良,违背了我们做人的底线,这才是不值得的。”   他又转头看着景飞鸢,“姐姐,你是对的,周桑宁伤你,害你,你可以十倍百倍还回去,抽她鞭子割她肉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让她被臭男人占便宜,因为你今后也是会有女儿的人,你不能在教育你女儿穿好衣裳自尊自爱时,羞愧的回想起,你很多年前曾脱过一个跟你女儿一般大的姑娘的衣裳,践踏过这个姑娘的尊严。”   燕离澜的话,说到了景飞鸢心坎里。   她温柔看着这个小少年,眼里涌动着明媚的笑意。   她说,“阿澜,你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少年,你的眼睛比天空清澈,你的心散发着宝石一样璀璨的光芒。”   她轻声说,“你一定要乖乖的啊,阿澜,你要相信,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亲自捧到你面前,因为你值得。”   燕离澜一愣,然后忍着心酸,用力点头。   他一定会听姐姐的话。   他一定会秉持着善良的心,不会犯错。   他虽然已注定不能成为姐姐的枕边人,可是,他至少还能做姐姐心里最善良最可爱的人。   一旁,秦太后心酸又无奈地看着燕离澜。   方才阿澜驳斥她的话,真的让她很难受。   好像她在阿澜眼里就是个歹毒的人一样。   唉。   她怎么会生出个这么纯善的孩子呢,简直不像她和离墨的种,天真愚蠢得过了头……   瞅见阿澜跟景飞鸢四目相对彼此微笑的样子,秦太后觉得特别伤眼睛,拉着姬明曜就往前走了。   景飞鸢瞅见秦太后的背影,失笑。   她指了指秦太后,低声说,“你反驳你姨母,她生气了。”   燕离澜瞅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生气就生气,谁管她呀,她自己想做个阴险毒辣的人就自己做嘛,还想教坏我这么善良的鸢儿姐姐,我才不答应!姐姐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我都不敢想,要是姐姐你也恶毒的让男人来欺负了周桑宁,我今后要如何面对这个下作恶毒的你——”   景飞鸢笑出声来。   她温柔对燕离澜说,“你放心,姐姐不会变成下作恶毒的坏人,永远都不会。”   走在前面的秦太后隐约听到了两人的话。   儿子对她的否定,让她心里很难受。   见儿子那样夸赞景飞鸢的善良,她心里更加难受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景飞鸢,带着些许恶意,缓缓问道—— 第393章 阿澜说!他永不欺负鸢儿   “弟妹,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下作恶毒的坏人,那么我问你,若今后你家摄政王被你的丫鬟拉上了床榻,那丫鬟还是你救回来的,她不仅不报你的恩反而勾搭你的男人挺着大肚子跟你耀武扬威,你要眼睁睁看着这俩贱人生下庶子来恶心你,你会不会扭曲心性呢?你会不会变成你自己都讨厌的恶毒之人呢?”   “……”   景飞鸢没想到秦太后会问她这样的话。   她愣了一下,心中忽然一个激灵!   秦太后字字句句所指的那个丫鬟,都像极了谭嬷嬷……   难道谭嬷嬷真的撒谎了?   当年根本不是国师夫人逼迫谭嬷嬷去跟国师那样,是谭嬷嬷自己勾搭了国师,背叛了国师夫人这个救命恩人?   景飞鸢藏起心中的震撼,努力让自己平静。   她凝视秦太后的眼睛,回答秦太后方才的问话。   她摇头说,“我不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深爱的王爷和我救过的丫鬟双双背叛了我,我会在让他们付出代价之后立刻抛下他们拿上我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去过跟他们再无关系的日子,我不会留在他们身边把自己逼成个阴暗扭曲的人。”   秦太后嗤笑。   她觉得景飞鸢太年轻太天真,说的都是过于理想化的东西。   深爱过的男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说放下就放下?   她拢着袖子,眯着眼问景飞鸢,“你真的能轻易抛弃吗?那可是你最爱的男人,你舍得放下多年感情一人独行?你甘心将他让给那忘恩负义跟你抢男人的贱人?让这样两个背叛你的人好好在一起了,你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景飞鸢缓缓,“多年感情的确很难放下,可是,我不想跟一个自己把自己弄脏的男人在一起,他既然能接纳一个女人,今后也能接纳第二个第三个,我不想与那些女子勾心斗角争夺他的宠爱,我宁可将不干净的他和他那不再独属于我的宠爱一起摒弃。挥剑斩断情爱,只是一时的痛苦,可看着他和一个个女人纠缠一辈子,我会痛一辈子。”   秦太后抿紧嘴唇,沉默地望着景飞鸢。   哪儿有这么容易啊……   能这么容易放下,不过是因为不够爱罢了。   真正爱一个男人爱到疯魔,爱入骨髓,那是放不下的。   秦太后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羡慕弟妹的洒脱,我也对摄政王充满了怜悯,弟妹你的洒脱,说穿了只是不够爱罢了……”   “……”   景飞鸢惊诧地望着秦太后。   疯了吧?   这女人自己心里难受了,竟然要失心疯拉她下水?   好端端的说什么她对姬无伤不够爱啊!   这是存心让她和姬无伤吵架是不是?   她跟姬无伤还新婚燕尔的,这个疯嫂子能不能别这么不厚道?   秦太后没理会景飞鸢的惊诧,她沐浴着阳光,忽然又懒洋洋地问道——   “对了弟妹,我还想问你,如果是你被人糟蹋了呢?你的夫君脏了你可以潇洒将他抛弃,那如果被人弄脏的是你,你还能潇洒放下这件事儿,你还能保持你的善良,不做阿澜口中那阴险毒辣的坏人吗?”   景飞鸢瞬间收起了心底吐槽,她眼睫轻颤。   她知道秦太后为什么问这句话。   因为,秦太后曾经被姬靖尧祸害过……   秦太后就是因为被姬靖尧害了才开启了扭曲心性的黑化之路,是吗?   景飞鸢怜悯秦太后的遭遇,她无法指责秦太后做错了,可若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坚信自己一定不会变成秦太后一样的人。   她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她前世也被人祸害过,她还被夫君背叛,她还眼睁睁看着最爱的儿子跟她一起浸猪笼沉塘了不是么……   可重生一世,她还是在努力做个善良的人。   景飞鸢无声叹息。   看着咄咄逼人的秦太后,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太后刚刚问她这句话。   她若说她即便被人弄脏了也还能保持善良,岂不是会愈发刺激秦太后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她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让秦太后心里好受一些。   于是,景飞鸢抬起头望着秦太后,缓缓说——   “娘娘,我不知道我若是被人祸害弄脏过后,我还能不能秉持本心做个善良的人,这世上被男人糟蹋的女子实在是太苦了,太可怜了,那是她们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她们的心灵永远都会受折磨……所以,我同情每一个被男人祸害的女子,我觉得她们被伤害过后做出什么样的恶毒疯狂事,都在情理之中。她们做了害人的事不可原谅,可她们那种想毁灭一切的心应该被体谅。”   秦太后深深望着景飞鸢,心底一颤。   好一句“她们做了害人的事不可原谅,可她们那种想毁灭一切的心应该被体谅”……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弟妹。   秦太后藏起心底的情绪,挑眉问景飞鸢,“所以呢,你若被人弄脏了,你会扭曲了心性吗?”   景飞鸢笑着安抚秦太后,“我或许会吧,自己的清白都被人毁掉了,又怎么能始终保持心灵的纯白无瑕呢?”   景飞鸢这句话,成功让秦太后笑了出来。   她想听的就是这话。   她就说么,她会变成个心肠歹毒的人,并不是她本性坏,而是老天爷逼迫她变坏的。   瞧瞧,阿澜夸赞的好姐姐景飞鸢,若是经历了她所经历的事不也一样无法保持心灵的纯白无瑕吗?   秦太后侧眸看着燕离澜,得意道,“阿澜你看,你的姐姐不是不会变成阴险毒辣的人,只是她如今还太年轻,经历的事太少了而已!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你姨母我这样的人,你可不能光只嫌弃你姨母我,你得公平的一起嫌弃,是不是?”   燕离澜皱紧眉头看着秦太后。   这个姨母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问的都是什么东西?   什么叫姐姐如今只是经历的事太少了,难道这个姨母还希望姐姐今后被人糟践被人祸害不成?   他不敢怼姨母,只能板着脸说,“姐姐是年轻,可是即便姐姐活到五六七十岁的时候,她她仍会不忘初心。若是伤害会让姐姐变成坏人,那么我就永远不让姐姐经历伤害,我要让她能永远做善良的人。”   说完,他扭头不看秦太后了。   他一眼一眼望着景飞鸢。   心想,姐姐说她若是被人伤害了弄脏了,她会变成个坏人,那他一定会保护好姐姐,不会让姐姐被人弄脏的。   任何人都不能糟蹋姐姐。   包括他自己。   秦太后见燕离澜生气了,只好笑着不再提这扫兴的事儿,她转移了话题,拉着景飞鸢说说笑笑前行。   ……   王府正院。   姬无伤正在教小鲸鱼画画,忽然,张玄破门而入,一进门就夸张地说,“王爷!您都不知道方才太后娘娘在池塘边上跟王妃说了什么!她说王妃不重视您,王妃根本不爱您!” 第394章 王爷有了危机感!怕被抛弃   “……”   突然而至的张玄带着一句比报丧还难听的屁话,让姬无伤美好的心情陡然犹如六月飘雪。   他抬眸冷飕飕盯着张玄。   闲着没事就跑去多吃屎,跑来他这儿放什么狗屁?   什么叫鸢儿根本不重视他?   什么叫鸢儿根本不爱他?   明明鸢儿昨晚才跟他圆房,鸢儿明明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姬无伤手指用力握紧毛笔,刚想开口骂张玄两句,忽然看到张玄那又激动又怜悯又想看热闹的表情,他皱紧眉头,若有所思。   呵。   他看出来了,这家伙这么激动地跑到他面前跟他说这件事,分明就是想看他笑话,想看他这个王爷大哥愤怒又难过地捶桌子,抓心挠肺地追问秦太后到底跟鸢儿说了什么……   他不会让这家伙如愿的。   他可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摄政王啊。   鸢儿跟秦太后说了什么,他根本不需要从张玄这个好事者嘴里知道,他等会儿可以去问鸢儿。   如此想着,姬无伤瞬间平和下来。   他不慌不忙地指着门口,平静地说,“知道了,出去吧,别打扰本王教儿子画画。”   张玄愣住了。   他惊讶地望着王爷。   让他出去?   王爷不是爱王妃爱到骨子里了吗?怎么听到王妃不爱他,他还这么淡定这么沉得住气?   快点拍着桌子说他放屁啊!   快点揪着他衣襟追问秦太后和王妃到底说了什么啊!   这样淡定的样子,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好不好,让他还怎么看笑话呢,他真的好想看王爷大哥为了嫂子双目猩红的样子啊!   呜呜呜,男人为心爱女子红着双眼发疯的样子他只是在戏文里听过,他还没见过真人呢,他身边就王爷这一个恋爱脑,他好希望王爷立刻表演一个双目猩红哭唧唧的样子给他看看啊!   张玄一心想看热闹,他不仅没有退出去,反而凑到姬无伤面前笑嘻嘻地说,“王爷,您是不是没听见属下说什么呀?属下再告诉您一遍,王妃她根本不重视您!她不爱您!您好惨啊王爷,连太后都说怜悯你呢!”   姬无伤淡淡看着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东西。   他垂眸,捏毛笔的修长手指一转,潇洒将墨点子尽数甩到张玄身上的同时,也将毛笔落在了笔架上。   他瞥了一眼抖着衣裳哇哇乱叫的张玄,慢条斯理道,“胡说八道什么?王妃爱不爱我,我不比你清楚?”   他眉头微挑,笃定地说,“王妃她爱我。很爱。非常爱。”   他指着张玄道,“你这狗东西若再在这儿满嘴屁话挑拨本王与王妃的关系,本王便罚你去为整个王府清理马桶倒夜香,让你们臭一起。”   张玄手指一顿。   他想看热闹是真的,但是他并不敢激怒王爷大哥受惩罚啊!   他不再管沾染了墨点子的衣裳,趴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说,“王爷明鉴啊!可不是属下挑拨您与王妃的关系,属下真的亲耳听到王妃跟太后娘娘说,如果王爷您今后有了别的女人,您变得不干净了,她绝对不会留恋您,她会直接抛弃您离开,从此跟您再不来往!”   姬无伤眉梢一动。   他睨着张玄,“就这?”   张玄傻眼,“这还不够吗?这已经足够说明王妃不爱您了啊!您看看别家的正室夫人,就算见到夫君有了别的女人,她们也会因为舍不下夫妻情分而忍气吞声留在夫君身边,这才是真正爱着夫君啊!可我们家王妃不一样,她要抛弃您!她要是真的爱您,又怎么可能做到那么毫不留恋毫不犹豫地抛弃您?”   姬无伤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拭着自己和小鲸鱼的手指。   他头也不抬地告诉张玄。   “这跟王妃爱不爱本王没关系,这只能说明你们家王妃是个敢爱敢恨洒脱果断的女子。当本王值得她爱时,她会勇敢排除万难嫁给本王,可当本王不值得她爱时,她便果断抽身不深陷泥潭——这有什么不好吗?本王就挺喜欢她这种性子,她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正好能督促本王时时刻刻警醒不要走错路,不是很好?”   他抬头看着张玄,薄唇微勾,“行了,退下吧,多谢你今日通风报信,本王今后必定会步步小心,绝不给任何女子弄脏本王的机会,本王会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努力做个能配得上王妃的干净男人。”   张玄无语地望着姬无伤。   好半晌,他才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他早就知道王爷是个恋爱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王爷竟是如此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连王妃对王爷的绝情和不爱,王爷都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解读,然后愈发深爱“敢爱敢恨”的王妃,这可真是,没救了。   张玄翻着白眼冲姬无伤拱手抱拳,“属下服了,王爷您厉害,属下动摇不了您的爱情,属下退了!”   说完他就转身沮丧离开了。   姬无伤慵懒靠在椅子上,凝视着张玄散发着浓郁怨气的背影,慢慢弯起了嘴角。   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想看他的笑话?   他可比这小兔崽子沉得住气多了。   等张玄出去将门关上以后,姬无伤嘴角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他将小鲸鱼从腿上放下去,拍拍小鲸鱼的脑袋,“自己去玩儿吧,爹爹明日再教你画画。”   小鲸鱼并不想学画画,爹爹一撒开手,他就高高兴兴跑了。   姬无伤见小家伙一个人坐在小榻上玩得挺好,便放心地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摩挲着腕骨,眼神悠远。   他的鸢儿,真的是个刚烈而又决绝的女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容不得枕边人一丁点背叛。   她想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旦枕边人背叛了她,她宁可再也不要这个男人,也不会委屈将就。   姬无伤垂眸。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有信心,他能保证自己生生世世只爱鸢儿一个人,可是,这会儿忽然听到了鸢儿的决绝,他心里有了那么一丝丝担忧。   他怕,怕万一将来他老了,变得昏庸又自大,一时糊涂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的鸢儿是不是真会离他而去,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第395章 他在身上刻她名字   他应该做一点什么才行。   他不能让他将来的一时冲动毁掉他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也毁掉鸢儿给予他的半生信任。   姬无伤闭上眼睛。   他该做点什么呢?   让鸢儿给他绣一个荷包,上面写上一行字——姬无伤此生最爱景飞鸢,若敢变心辜负,天打雷劈?   不。   不行。   荷包这种外物并不可靠,会损坏,会忘记戴身上,不能时时刻刻起到警惕他的作用。   那么……   要不然将这一行字刻在身上?   烙印在肌肤上的字迹,是无论怎样也冲刷不掉的,他只要一脱衣裳就能看到,就能警惕自身了。   想到这儿,姬无伤蓦地睁开眼睛。   这个办法挺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腰腹,腿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腿上。   不如就将字迹烙印在大腿内侧,一低头就能瞧见,这样,他一定能守身如玉。   姬无伤不是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要立刻施行。   他站起身来,拉着小鲸鱼走出书房,将小鲸鱼交给院子里的侍卫,他自己转身进了卧房。   他将门窗关得死紧,拎着一壶酒,握着匕首,端坐在床榻前。   要在清醒的情况下在腿上一刀刀刻字,是很痛苦很折磨人的事,可是他相信,此刻再痛也一定比不上将来犯错失去鸢儿的痛。   他拎起酒壶灌了几口酒,咽下后,又喝了一口酒喷在匕首上。   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解开衣袍,露出腿脚。   他盯着大腿,好一会儿后,才握紧匕首悍然无畏地将匕首抵在了大腿肌肤上。   下一刻,他用力一划拉,肌肤被拉开一条血痕。   鲜血瞬间涌出。   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继续划拉起来,手指头没有抖动一下。   在姬无伤狠心对待自己时,景飞鸢和燕离澜也送走了秦太后和小皇帝,在侍卫们簇拥下回到院子里。   一进门她就看到小鲸鱼被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卫扛在肩上,侍卫正在院子里疯跑,小鲸鱼弓着身子紧紧扶着侍卫叔叔的脑袋生怕摔下去,可他明明那么害怕吧,他偏又乐得咯咯直笑,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开心。   发现娘亲和σw.zλ.阿澜小舅回来了,小鲸鱼眨了眨眼。   他只是高兴的冲娘亲啊了一声表示打招呼,然后就继续跟侍卫叔叔玩了,完全没有扑向娘亲的心思。   景飞鸢摇头笑笑。   瞧瞧,这小子玩得太高兴了,娘亲都不如侍卫叔叔亲了。   景飞鸢对侍卫点头示意,摆手让两人继续玩,然后拎着裙摆走上台阶往卧房走去。   当她推开里间的门,笑吟吟看向她的好夫君,不曾想,夫君坐在床榻上自残的一幕猝不及防落入她眼眸!   她一怔。   这是什么情况?   反应过来后,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喉咙口!   “姬无伤!”   她颤抖着喊了一声,飞快跨进门冲向床榻,“你在干什么啊!”   姬无伤蓦地抬头看去。   瞅见鸢儿那副担忧又心痛的样子,他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这一笑,一直咬紧牙关强忍着的疼痛忽然猛烈反扑,疼得他当即就痛苦呻吟了一声。   景飞鸢听到他的痛苦,愈发心疼。   她半跪在姬无伤面前,看着姬无伤鲜血淋漓的大腿,看着姬无伤手里紧握的匕首,看着匕首尖端的鲜血一滴滴往下滑落……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姬无伤的伤,却在半道上折回。   她攥紧手指,仰头望着姬无伤,“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残?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姬无伤对上她眼中晶莹的泪光,顿时心疼了。   他放下匕首,抚摸着景飞鸢的脸颊柔声安抚,“乖,别担心,别怕,我没疯,我就是想在腿上刻一点东西,好让我时时刻刻警惕自身,不要犯错——”   景飞鸢闻言一愣。   她瞅了一眼姬无伤那血糊糊的根本看不出刻了什么的伤口,迟疑着问道,“能让你时刻警惕自身的东西?你这是在学岳母刺字,精忠报国?”   姬无伤噗嗤一声笑了。   他强忍着疼痛,弹了弹景飞鸢的脑门,“刺字是刺字,但是,刺的不是精忠报国。”   景飞鸢想给他找点伤药来止血,可又不知道他刻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怕自己胡乱插手反而会害得他前功尽弃必须再刻一遍,因此没敢动。   景飞鸢抬头问他,“你刻的是什么?铭记仇恨?为母报仇?”   姬无伤勾唇,“不是,你再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猜一下。”   景飞鸢又好笑又生气地拍了他胳膊一下,“别闹了!你腿上流的不是血,是水是不是?鲜血淋漓的,谁有心情跟你慢慢猜!”   姬无伤笑着低头亲了亲她满溢着心疼的眉眼。   “胆儿这么小,麻雀胆儿一样,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说,“我想在腿上刻一行字——景飞鸢是我此生挚爱,若敢背叛辜负,天打雷劈。”   景飞鸢听后,顿时露出了极其震惊的表情。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多么荒谬的东西。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男人是不是疯了?   脑子坏掉了吧?   人家要么刻精忠报国,要么就刻不忘仇恨,人家刻的都是最最重要的事,唯独她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他鲜血淋漓的刻字就是为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风花雪月之事?   简直……   一句“荒唐有病”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干的这傻事!   景飞鸢怔愣了好几息,才狠狠拍了姬无伤一下,站起身去拿金疮药。   姬无伤想伸手去拽她袖子,“鸢儿……”   她甩开姬无伤的手,冷冷道,“闭嘴!”   她给了姬无伤一个很凶狠的眼神,快步走到柜子边。   她背对着姬无伤,借着袖子掩饰让小玉给了她一瓶止血效果稍好一些的金疮药,否则她怕那傻男人疯男人会流干了血而死!   小玉将金疮药放到她掌心之后,她将药柜里原有的那瓶金疮药收进了空间里,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她拿着空间出品的金疮药快步来到姬无伤面前。   姬无伤见她蹲在自己脚边给自己上药,小声说道,“能不能等会儿啊,我才刻两个字,还没刻完呢……”   景飞鸢已经将金疮药倒在了姬无伤伤口上,正用帕子轻轻去摁药粉。   听到姬无伤这话,景飞鸢冷笑一声用力摁了一下! 第396章 没必要!王爷这是践踏我   姬无伤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景飞鸢冷笑,“你抽什么气啊,你也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这个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都不怕疼呢,我才摁了你伤口一下你就疼了?你不是还想勇猛的再刻它十几个字吗,这点疼算什么啊,你忍得住的!”   姬无伤默默看着他媳妇儿冷着脸数落他的样子。   看着看着,他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景飞鸢正生气,听见这个傻男人还在没心没肺的笑,她愈发生气了,抬头低吼道,“你还笑!做这么傻的事你怎么笑得出来!”   姬无伤笑得越欢。   他实在是忍不住,媳妇儿连生气骂他的样子都好可爱。   见媳妇要真的生气了,姬无伤努力忍着笑意,低头亲了亲景飞鸢的眉眼。   他柔声说,“好了好了,别气了,别生气,我有分寸,匕首只划伤了表皮足以留疤,但是并未伤到内里,没事的……”   见景飞鸢低着头弄他伤口,不想搭理他,他无奈地说,“鸢儿,我伤口一点都不疼,你不理我,我心口才疼。”   景飞鸢沉默地看着伤口。   等到伤口止住了血,她才抬头望着姬无伤。   “为什么要刻这样的字?你为什么要用这一行字来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犯错?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真意,可是……”   她一字一顿,“可是你若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你若是对你自己有信心,哪里需要这样刻字来警醒自己呢?”   她伸手戳着姬无伤的心口,“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对自己的真心没有几分把握,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加固你所谓的真心?”   姬无伤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没想到鸢儿竟然会因为他刺字的行为怀疑他的真心。   老天爷可不兴这样对他啊!   姬无伤握着景飞鸢的肩让她起来坐在床沿上,柔声说,“谁说我对你的真心有假?我这不是被你和秦太后说的话吓到了么?”   景飞鸢眉梢一动。   她和秦太后说的话?   什么话?   景飞鸢侧眸看着他,“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姬无伤毫不犹豫地卖了那个想看他笑话的狗东西,“是张玄!他方才风风火火跑来告诉我,你跟秦太后在池塘边上说了很多话,你说若我将来有了别的女人,我变得不干净了,你会毫不犹豫舍弃我,你会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真的?”   景飞鸢眼睫微颤。   这……   张玄那个大嘴巴。   该打。   景飞鸢心虚地咳了一声,低着头说,“是真的,这些话是我说的……”   姬无伤捏着她下巴,“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   景飞鸢深吸一口气,凝视着他的眼睛,“是真心话。我景飞鸢虽然是身份卑微的商户女,可是我的爱不卑微。我若爱我的夫君,我的身心都只会属于他一个人,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夫君以同样的真心对我。我的感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你若是要纵容第三个人闯入,破坏我们二人的和谐,那么我宁可率先退出,我绝不与你和别的女人纠缠,我不想将生命浪费在跟别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之上,我不想今后几十年都活在这种无止尽的折磨里——”   景飞鸢轻轻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姬无伤,你听着,你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就算是再好的男人,只要对我不忠了,也就不值得我去抢夺了,因为即便我用尽心力去抢回来,那也已经不再是最好的你了。”   姬无伤沉默与景飞鸢对望。   他就知道。   鸢儿不是在撒谎。   鸢儿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他,若是有了别的女人掺和,她宁可自己放弃。   沉默过后,姬无伤握紧景飞鸢的手指,轻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我才会生出不安,我怕我将来老了也会走我父皇的老路,我怕我会一时糊涂跟别的女人有染,那时候,你就会抛下我不要我了……”   他倾身拥抱着景飞鸢。   他轻轻呢喃。   “鸢儿,我如今是真心爱你的,此刻的我也万分坚信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你会是我唯一的爱人。”   “可是,我不知道几十年以后,我的心会不会发生变化。”   “都说人心易变,你瞧我父皇,他年轻时多爱我的母后啊,可几十年过后,他还是狠心将母后毒杀了,他的爱,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发生了变化……”   “我好害怕我几十年以后也会像他一样,我怕我会背叛你,从而失去你,我真的怕……”   “所以我想在身上留下一点印记,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是那样的爱你,我是那样的不能失去你。”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肩上,听着这个男人低沉动听的呢喃在耳边盘旋。   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此刻的真心真意。   她低头看着男人被金疮药覆盖的伤口,她也相信这个男人此刻想一辈子爱她的决心。   可是,用不着的。   真的用不着。   她轻声告诉姬无伤。   “你若二十年三十年后仍旧真心爱我,那么不需要这外物提醒你,你也是爱我的。”   “可你若是多年以后跟你父皇一样变了心,动摇了,那么你刻在腿上的这些字迹,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不会因为它而重新爱上我,它反而会刺激你,让你觉得我面目可憎,你会怀疑我今日是故意耍心机故意跟秦太后说那些话来逼你刺字表决心,你会愈发厌恶我用尽手段霸占了你那么多年,害得你不能去享受天下男人都能享受的左拥右抱的快乐……”   “姬无伤,你得承认,爱和不爱的时候,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爱的时候,连我骂你你都觉得我可爱,可是你不爱我的时候,我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你都觉得我在跟你玩心眼,连我呼吸大声了一点,你都会觉得恶心厌烦。”   “所以,你不需要刺字,真的不需要,你真心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你将来不喜欢了,我们便一拍两散,完全没必要强行凑在一块儿为难彼此。”   “你要知道,如果将来你的心已经爱上别人了,你还要因为腿上的刺字强迫你自己对我虚假表演,那么不光是你难受,我也会难受恶心的,看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整日虚情假意把我当傻子骗,这是在践踏我,你明白吗?” 第397章 她去牢里看恶婆婆   景飞鸢抬头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   她说,“我能接受日子久了我们感情淡了从深爱彼此的夫妻变成寻常的家人,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爱上别的女人还要跟我虚情假意。我知道,世上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变淡,这是连老天爷也不能改变的规律,所以我能坦然面对,可是你的变心,是我绝对绝对接受不了的。”   她说,“说白了,我能坦然面对天下人都抵抗不了的自然规律,但我不能接受我被另一个女人比下去了,因为,你会移情别恋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她有哪里比我好,所以才会放弃我而爱上她,可我明明还是那个最好的我啊,只是你看久了腻了,便觉得我哪儿都不好了……这种变心,是任何女人都不能接受的残酷打击,你知道吗?若我已经明知你嫌弃我了,我还继续守着变心的你,那是在为难我自己。”   她轻轻触碰着姬无伤的眼睛。   “姬无伤,我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清楚这么明白,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我不是像秦太后说的那样不够爱你,我只是,有我的自尊和骄傲……”   姬无伤怜爱地望着他的妻子。   他当然能理解。   全部都能理解。   鸢儿的骄傲,鸢儿的理智,鸢儿的不服输,鸢儿的洒脱,他全都能理解。   那一句“你会移情别恋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她有哪里比我好,所以才会放弃我而爱上她,可我明明还是那个最好的我啊,只是你看久了腻了,便觉得我哪儿都不好了”——   已全然戳中了姬无伤的心扉。   他清楚品尝到了一个人的变心,对另一个人的残酷,他清楚感受到了被抛下的那个人的心酸心伤,无可奈何。   他低头亲吻着景飞鸢那双过于剔透的眼睛。   他爱他鸢儿的剔透。   可是,他也心疼鸢儿的剔透。   将世事看得太透的人,其实是很容易碎的。   有时候活得糊涂的人,才是快乐的。   姬无伤轻轻叹息一声。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低声说,“你说的我都懂,我会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做那个负心之人,我会记得你此刻说起这些话时的心酸,你的无可奈何,你的难过,我一定不会让你多年之后真正经历这种心酸和难过的——”   他说,“我听你的,我不会再往腿上刻字,我会将你今日之言全都记在心里,我不会重走我父皇的老路,你也不会是被枕边人伤害的可怜母后。”   景飞鸢含笑应了。   幸好,姬无伤足够理智,没有因为秦太后那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认为她不够爱,跟她闹别扭。   她蹭了蹭姬无伤的肩,低头看着姬无伤的伤口,笑道,“现在再看这伤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挺傻挺荒唐的?”   姬无伤跟她一起低头望着伤口。   他轻笑,“不傻,不荒唐,不可笑。我若将十九个字刻完了,或许将来真的会显得可笑,可是这仅有的‘景飞’两字和‘鸢’字那仅有的孤独的一笔,这种戛然而止的遗憾感只会让这印记显得珍贵。”   他搂紧他的鸢儿。   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才能真正起到警示的作用。   因为这种戛然而止,意味着他今后若是走错一步,他和鸢儿的感情便也会像这样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这还不够警示他吗?   ……   傍晚。   景家二老和景寻鹤一起过来,要接小鲸鱼去他们那边院子过夜。   可是小鲸鱼不干。   他见鹤儿小舅舅冲他招手,他立刻转身跑到娘亲身后躲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冲小舅舅软糯嚷嚷,“啊!啊啊啊!”   景飞鸢回头好笑地看了眼他,“不想跟小舅舅一起睡了?”   小鲸鱼攥紧爹爹和娘亲的手指,目光坚定。   他不是不想跟小舅舅睡,他是想跟爹娘一起睡。   跟爹娘一起睡的安心快乐,他还没享受过几回呢,再不抓紧时间,大一点了他就不能跟爹娘一起啦。   景飞鸢本想哄小鲸鱼跟鹤儿一起走,可是转头看到姬无伤那格外宽松的裤子,她打消了送走小鲸鱼的念头。   呵。   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可是大事。   他才开荤,今晚必定也不想老实,可他如今不光是有内伤,他腿上那伤更严重,一用力就会流血,今晚要是不能老实啊,一定会血洒满床。   所以还是让小鲸鱼留下吧。   小鲸鱼在这儿,这个男人就算心里痒痒,也会老老实实熬到天亮的。   姬无伤正在跟景家岳父岳母说话,察觉到景飞鸢的注视,他扭头看过来。   对上景飞鸢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有些奇怪。   凭他的直觉,鸢儿一定没憋什么好心。   他本想再看一看,结果景飞鸢移开了视线去跟鹤儿说话了。   他只能压下心思,继续陪岳父岳母谈笑。   等到天黑了,姬无伤终于知道了景飞鸢打的什么算盘。   他沉默坐在小榻上,看了眼在床榻上翻来滚去的活泼小鲸鱼。   他扭头对景飞鸢说,“能不能让崽崽走?我的伤没事的……真的没事,你信我。”   景飞鸢笑眯眯望着他,戳他脑门,“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你一定会无视你身上的伤求一时欢愉,我才不会任由你胡闹!啧,你今晚就老实睡吧,今后几天也都给我老实睡,谁让你要在大腿那么重要的地方刻字呢,大腿都使不了力气了,你还逞什么能啊?”   姬无伤愣了愣,随即一脸无奈地垂下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沮丧。   他真蠢。   他现在才感受到了刻字的荒唐和可笑。   蠢透了!   ……   拜姬无伤的伤所赐,夫妻俩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   吃过早饭,景飞鸢跟姬无伤说她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但没说她要去做什么事。   姬无伤见她不说,也就没有多问,派了人保护她的安全就让她离开了。   景飞鸢领着侍卫离开王府,直奔县衙大牢。   这县衙大牢与天牢不一样,像景飞鸢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跟县令说上一声过后,可以随意进出。   她在牢头带领下,来到了恶婆婆赵钱氏的牢房门口。 第398章 让恶犬撕咬恶婆婆的肉   阴暗的牢房里,又脏乱,又潮湿,脏乱得没有下脚之地,潮湿得地面上墙壁上都渗着水珠。   仔细一看,不只是墙面地面,就连床上铺的稻草底下一层都全是湿漉漉的,不用躺上去,伸手一摸就能摸到一巴掌的水汽。   在这种常年潮湿的地方,自然也多霉斑。   墙角那一堆不知放了多久的陈旧稻草上,就长着一层极其茂盛的白毛霉斑。   连站在牢房外面,都能感觉到那白霉钻入口鼻带来的窒息之感。   景飞鸢在药铺长大,自然也知道,这霉斑是对人有害的,常年将霉斑呼吸到身体里,会使人经常咳嗽,头晕目眩,还会引起体质下降易生病。   所以在这种阴暗潮湿满是白霉的牢里待久了,出来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折损寿命。   此刻,景飞鸢最厌恶的人就置身于这样的牢狱里。   她微微眯眼,凝视着牢房里那个躺在稻草床上一动不动的恶毒婆婆赵钱氏。   接连多日被关押在牢里,而且不知道未来还会被关多久,这种折磨好像让赵钱氏身上的生机都淡去了许多。   大白天的,赵钱氏跟挺尸一样麻木躺着,对外面的脚步声和其他牢房里囚犯的哭喊声无动于衷。   景飞鸢站了一会儿了,赵钱氏也没睁开眼睛。   直到牢头奉景飞鸢之命喊了一声——   “地字三十六号牢房的赵钱氏,有人来看你了!”   听到这动静,赵钱氏眼珠子骨碌碌一动,蓦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来看她了?   是她儿子灵杰吗?   她就知道她儿子不可能不管她的,她儿子这些天没有来看她,一定是在外面想办法救她出去呢!   她就知道她儿子一定能救她出去的,她儿子可是尊贵的举人老爷啊,是见了官老爷都能不下跪的人!   她等了这么多天,她能干的儿子终于来了!   赵钱氏满带着欣喜和期待,连忙翻身爬起!   “儿——”   她张嘴喊了一个字,抬头就看到了牢房外面那个一身华服的美丽女子。   她剩下的话,无声消失在喉咙里。   她怔愣地望着景飞鸢。   来的怎么会是这个贱人呢?   她的儿子怎么没来?   赵钱氏眼里闪过一瞬的失望过后,紧接着涌上她心头的变成了浓郁的恨意和铺天盖地的恐惧。   她蜷缩着双腿害怕地盯着景飞鸢。   这个害苦了她的贱人来做什么,难道想仗着王爷的权势,无声无息的将她弄死在牢房里吗?   不!   她不能死!   哪怕在牢里这么难熬,她都没有想过去死!   她要活着!   她还要等她儿子考状元,做大官,然后为她请封诰命,带她一起过好日子呢,她总觉得她是能享福做老太君的命,她绝对不能这么潦草死去!   想到这儿,赵钱氏立刻看向牢头,哀求道,“张爷,您快让这个女人走!这个女人跟我有仇,她来看我绝对是不怀好意,她想让我死,她想让我死啊张爷!您快让她走!让她走!我不过是偷盗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须,我虽有罪但不至死啊,我要是不明不白横死在牢房里,我那做举人的儿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牢头规规矩矩站在景飞鸢身后,对赵钱氏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抬。   牢头心想,举人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大得过王爷和王妃吗?   别说只是弄死这贱妇,王爷王妃就是连这贱妇的举人儿子一起弄死,也只是会落人口舌被人攻讦辱骂几句罢了,谁也奈何不了王爷!   赵钱氏见唯一能救她的牢头也屈服于景飞鸢的权威,根本不理她的死活,她绝望极了。   她挪动身子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壁边上。   她紧紧贴着湿冷的墙壁,颤抖着指着景飞鸢说,“你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当日是被官府的人从街上抓走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被抓走,要是我刑期满了没被放出去,那些人一定知道是你们害死了我!”   她强撑着气势,叫嚷道,“景飞鸢你听着,你如今是高贵的王妃又怎么样,王妃也一样逃不过世人的唾骂和文人锋利的笔锋!你要是恶毒将前任婆婆害死在狱中,这足够你和你的儿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这件事一定会被文人记载在你的生平污点里!”   景飞鸢平静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恶婆婆。   听着恶婆婆叫嚣,威胁,她薄唇微勾。   她说,“闭嘴,我不是不敢弄死你,而是,若轻易让你死了,倒显得我成全你们这俩恶人了。你和你儿子险些毁了我一生,我又怎么会让你们轻轻松松一下子就死了?”   停顿了一下,她拨弄着鬓发轻笑道,“譬如此刻。让你死,只是一刀抹了你脖子,片刻的疼痛过后你就解脱了,可我此刻若是喊他们牵几只饿疯了的狗来,撵着你吃你的肉,你说,你的惨叫声会有多响亮?我坐在外面听着你的惨叫,我会有多爽快呢?”   “……”   赵钱氏不敢置信地望着景飞鸢。   让饿疯了的狗来撵她,吃她的肉?   这贱人怎么能想出这么可怕的惩罚?   这贱人嫁入赵家半年,明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大狗,那种叫声响亮刺耳,一张嘴能咬断她骨头的大狗!   赵钱氏根本不愿意经历那地狱般的惩罚,她拼命摇头怒吼,“景飞鸢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婆婆!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对我,你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   赵钱氏的害怕,成功取悦了景飞鸢。   她扭头看着牢头,“方才我进来时,似乎瞧见外面拴着几条凶猛的大狼犬,身架子足有小马驹大,看模样就特别凶,是么?”   牢头连忙恭敬回答,“回禀王妃,外面的确养了四条凶猛的狼犬,是为了防劫狱的叛逆的,可凶了,牙口贼利,发起狠来连人脑袋都能咬碎呢!”   赵钱氏听到牢头的话,吓得浑身颤抖。   景飞鸢瞥了眼赵钱氏,故意慢慢问牢头,“这么凶啊?人脑袋都能咬碎?莫不是以前咬过?”   牢头低着头回答,“是的王妃,以前牢里抓进来一个江洋大盗,县令大人来审问时,那江洋大盗竟然挣脱了锁链伤了许多人,于是我们便把四条狼犬放了出来!您别看那江洋大盗凶,可四条狼犬一起上,愣是把他给扑倒了!大概是因为他反抗得太激烈激发了狼犬的狩猎凶性,狼犬直接将他当成猎物撕咬起来,脑袋咔嚓一下就咬碎了,白花花的脑浆咕嘟嘟直冒,流了一地,惨得很喏!”   景飞鸢勾唇凝视着前世害她的恶婆婆,一字一顿——   “那就将那条咬碎过人脑袋的狼犬关进这牢房里,让里面满身罪孽的犯妇起来跑一跑吧,活动活动。” 第399章 恶婆婆惨叫哭喊   “不!不——”   赵钱氏惊恐地望着景飞鸢,惨烈的尖叫起来,她拼命摇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畏惧和绝望。   可她的抗拒并不能改变什么。   如今景飞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的结发之妻,牢头自然是听从王妃的命令行事。   牢头看都没看一眼赵钱氏,冲景飞鸢恭敬一行礼就转身大步走出去牵狗了。   “王妃稍候,属下去搬桌椅和茶水点心来——”   景飞鸢身后的侍卫见王妃有兴趣折腾人,于是也立刻转身去给王妃搬椅子,好让王妃能舒舒服服坐着看里面的罪犯受惩罚。   景飞鸢目送侍卫离去,拢着披风含笑望着赵钱氏。   “害怕了?绝望了?那你加害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会有今日呢?”   “……”   赵钱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她抱紧自己颤抖的双腿,想到那即将被牵进来的凶恶大狼犬,恐惧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上被殴打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在牢里又吃得极差饿得双腿发软,她根本跑不动的!   她根本无法从恶犬嘴里逃掉!   这是要让她死!   是要恶毒的让她去死啊!   赵钱氏泪眼模糊地望着景飞鸢。   她紧咬着牙齿稳住了呼吸,绝望地怒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啊!白云观里我是算计了你,可你后来不是已经反手将药灌进了我嘴里,将我扔给了那几个乞丐糟蹋么?”   她哽咽道,“我承认,我承认当时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可你不是毫发未损吗?你逃出去了,最后饱受摧残蹂躏的是我,是我啊!白云观里我已经得到了报应,这段时间我和我儿子遭你报复也已经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我们受的惩罚足够了吧,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啊景飞鸢!”   景飞鸢瞥了眼泪流满面的赵钱氏。   她回头瞧见侍卫搬来了椅子,椅子上还贴心的放了羊皮垫子,她莞尔谢过了侍卫,然后拢着披风优雅坐下。   她靠在椅背上,慵懒凝视着赵钱氏。   “你饱受蹂躏,是你自作自受。”   “你说你和赵灵杰如今的下场是我的报复,并未,我还未曾出手报复过你们。”   “收回你们所住的宅子,那是理所应当的,那宅子是我所购的陪嫁,我都已经与你们赵家没关系了,不把宅子收回来难道还要让你们这俩黑心的继续住着?让你们住在我的宅子里骂我,想着害我的招儿,我冤大头啊?”   “至于你为什么会被关进这牢狱里,那也是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偷盗人家的东西,难道还是我指使你去偷的东西不成?”   景飞鸢轻轻一笑。   “以前那些事是你们自作自受,与我无关,我对你们母子俩的报复,现在,才正式开始。”   赵钱氏听着景飞鸢一条条反驳她,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为什么会去偷东西,还不是景飞鸢这贱人让人毒打了她儿子,她儿子需要人参,她才会去偷!   景飞鸢竟然说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简直该死,可恨至极!   赵钱氏还想开口骂景飞鸢,这时候,一声凶猛吓人的犬吠响彻了阴暗的牢房走道——   “汪!”   赵钱氏一愣,猛地扭头望着牢房尽头。   可惜厚实的墙壁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犬吠一声比一声吓人——   “汪汪汪!”   “汪汪!”   一声声凶恶的犬吠吓得赵钱氏头皮发麻。   哪怕后背已经抵着墙壁了,她还是拼命往后挤。   她恨自己为何不能拥有穿墙术,为何不能立刻穿过这道墙壁逃之夭夭?   那即将来到她牢房门口的大狼犬,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会被咬死在这里的,她会死的!   在赵钱氏极度的恐惧中,牢头终于牵着一头大狼犬出现了。   那头大狼犬站立时,狗头的位置足有牢头的腰那么高,它黑色的毛发光滑得像一匹上好的缎子,那粗壮的四肢,那流畅的腰身,一打眼就看得出来它有多么吓人的狩猎能力!   再看它那双黑白分明的狗眼,里面满溢着凶光和杀气!   它那大叫时张开的利嘴里,牙齿极长极锋利,说它能咬碎人脑袋,绝对不是夸张!   此时此刻,这条大狼犬就站在栅栏外,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牢房里蜷缩成一团的赵钱氏。   它似乎已经将赵钱氏当成了狩猎对象。   只要牢头将牢门打开,它立刻就会窜进去疯狂咬人!   而被它当猎物盯着的赵钱氏,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隐隐约约有淅淅沥沥的动静传来,五感敏锐的大狼犬耳朵动了动——   大狼犬盯着赵钱氏身下,一看就知道猎物被它的威慑力吓得尿了裤子。   大狼犬得意又凶猛地冲猎物叫唤一声,“汪汪!”   景飞鸢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赵钱氏,心情愉悦。   她侧眸看向大狼犬。   真是一条好犬。   这凶性,都有几分像狼了。   不知道比起姬无伤乡下庄子里养的狼兄弟如何。   景飞鸢对这种凶猛的狗也持着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敬畏心态,她没有伸手去触碰大狼犬,冲牢头点头示意。   “把门打开。”   “是,王妃。”   牢头应了一声,掏出钥匙将牢门上的锁打开。   然后,在景飞鸢再次点头过后,牢头松开链子,将凶猛的大狼犬推进了牢房里。   “啊啊啊啊——”   一瞬间,赵钱氏惨烈的叫声响彻云霄!   她望着迈开大步朝她跑来的恶犬,吓得腾的一声站起来就想往墙上攀爬。   奈何她是人不是壁虎,手掌没有长吸盘,双手双脚拼命倒腾着也无法爬到墙上去!   听着犬吠声越来越近,她吓得惊慌扭头。   见恶犬已经跑到了床下,后肢正在蓄力想往上跳,赵钱氏瞳孔紧缩。   完了……   她完了……   她仓皇抬头,见牢门还敞开着,她犹如看到了救命的浮木,踉跄踩踏着稻草跑到床另一边跳下去,拼命想往牢门这边跑。   牢头嗤了一声。   在赵钱氏满是求生希望的目光里,牢头啪嗒一声将牢门重重关上。   “不要!”   “不!”   赵钱氏绝望地望着牢门被关闭,发出了不甘的嘶吼。   她被关在里面了!   牢房外面那群可怕的魔鬼!丧心病狂的将她跟一条疯犬恶犬关在狭小的牢房里了! 第400章 惨啊!她耳朵也被咬下   她根本跑不过那条恶犬,她会死在恶犬嘴里的!   赵钱氏绝望地回头望着已经转身朝她这个方向一步步走来的恶犬,往后一退σw.zλ.就不中用的踉跄摔倒在地。   她手脚并用往后挪,一边挪一边惨叫。   大狼犬并不在乎猎物的惨叫声,它反而特别享受来自猎物的畏惧,这能证明它的威猛和力量。   它在赵钱氏的惨叫声中终于来到了赵钱氏面前。   “汪汪!”   它张开大嘴冲赵钱氏凶恶的叫了两声,然后,它瞳孔猛地一缩就发起了攻击!   它飞快抬起爪子摁在赵钱氏腰上,又迅猛低头!   “啊啊啊啊——”   赵钱氏眼睁睁看着恶犬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脸颊而来,那恶臭的涎水几乎要滴在她脸上,这一幕吓得她差一点翻白眼晕厥过去!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   晕过去了就真的成了恶犬的食物任其撕咬了!   她强撑着,飞快抬起胳膊挡在自己脸颊前方。   下一刻!   恶犬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了她的胳膊!   锋利的犬齿咬破了她的衣裳和血肉,剧痛瞬间直袭脑海,“啊啊啊——”   赵钱氏惨叫着,胳膊的剧痛和濒死的绝望刺激了她,她红着双眼疯了一样对恶犬踢动双腿,想将恶犬从身上踹开!   然而,这种大型狼犬的力量不是她区区弱女子能撼动的!   她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将恶犬踹开,反而因为她的脚踹痛了恶犬腹部,这痛意愈发刺激了恶犬!   “呜——”   恶犬愤怒的呜咽一声,它双前腿用力一瞪,一口利齿死死咬着嘴里的那块肉就猛地一甩脑袋!   忽然间就……   鲜血飞迸!   赵钱氏发出痛苦至极的哀鸣。   “啊啊啊啊——”   赵钱氏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恶犬叼着她一块被硬生生撕咬下来的肉甩过了脑袋,然后又将血淋淋的肉吐在地上,再次一甩脑袋朝她咬来!   那张嘴,那么吓人,还残留着她的血迹!   她仿佛看到了死神朝她张开了嘴,她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恶犬的血盆大口又狠狠咬住了她胳膊上的骨头。   她护痛,稍稍一挣扎,恶犬就用力一咬,硬生生将她骨头咬得破裂开来!   “啊……”   骨裂的剧痛,让她连惨叫声都变得虚弱了,她睁大双眼无神地望着恶犬,她的声音嘶哑又无助,满溢着痛苦。   而恶犬对她的撕咬,还在进行……   牢房外面。   景飞鸢平静地凝望着赵钱氏被恶犬撕咬的画面。   赵钱氏的悲惨,连隔壁牢房的女子都看得瑟瑟发抖泪如雨下不敢再看,可景飞鸢无动于衷。   她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于腿上,那悠闲的模样好像在戏园子里看戏,好像在酒楼里听曲儿。   或许旁人会觉得她残酷冷血,可是她不在乎。   赵钱氏和赵灵杰,是前世害她至苦害她至死的凶徒。   这母子俩与周桑宁不一样。   周桑宁与她并无血海深仇,周桑宁只是为爱犯傻做了让人恶心的糊涂事,所以她对周桑宁的惩罚是留了一丝丝余地的,可是赵灵杰母子俩,死在她眼前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母子俩,经历再可怕的刑罚,都是罪有应得。   静静看着大狼犬将赵钱氏胳膊上的肉撕下来一块又一块,看着赵钱氏囚衣破烂,胳膊上白骨森森,景飞鸢才抬手对牢头说,“把狼犬叫回来。”   “是,王妃。”   牢头点头应了一声,吹响脖颈上挂着的陶瓷哨子。   大狼犬正在寻找方向攻击赵钱氏的脑袋。   它好像对咬人脑袋很感兴趣,张着血盆大口左边比划比划,又走到右边比划比划,想知道从哪里下嘴,可以将脑袋一下子咬破。   忽然听到哨子声响,大狼犬蓦地回头望着牢头。   它甩了甩尾巴。   有些意犹未尽。   牢头呵斥一声,“大黑,回来!”   大狼犬呜咽一声,然后不甘不愿地往回走。   赵钱氏看着一步步离开的恶犬,再也撑不住了,死里逃生让她忽然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刚才,恶犬张大嘴巴冲她脑袋比划的时候,她真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她好害怕,真的害怕极了!   就差临门一脚,她就要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她不知道世上为什么要有恶犬这么可怕的动物,这种动物就该统统去死,不配跟人一起活在这世上!   赵钱氏正崩溃大哭,谁料,那大狼犬是个顽皮的,它都朝牢门走了几步了,听见赵钱氏大哭,它又猛地转身大步跑到赵钱氏面前!   “汪汪!”   它龇牙冲赵钱氏大声叫嚷,然后在赵钱氏猝不及防来不及将胳膊挡在脸颊的情况下,它猛地一探头就一口咬住了赵钱氏的耳朵!   “咔嚓”一声脆响,是耳朵的脆骨被咬碎了。   它满不在乎,咬着耳朵用力一扯,就转身叼着一片血淋淋的耳朵跟个战胜的战士一样哒哒哒飞快跑出来。   它站在牢头面前,摇晃着脑袋将嘴里的耳朵亮给牢头看。   看,它好厉害的!   它又摧残了一个敌人!坏人!   牢头根本没想到,他都吹哨子叫这狗东西回来了,这狗东西居然还要杀个回马枪又跑去咬掉了赵钱氏的耳朵!   牢头都不敢看景飞鸢,一脚踹向大狼犬,怒吼,“谁让你又去咬的?让你回来你干嘛要再去咬一口?”   大狼犬这样的体型,根本不怕主人这轻飘飘的一脚,它身子都没晃一下。   不过,它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它眼珠子一转,立刻吐掉了嘴里腥臭的人耳朵,然后撒着欢往外飞跑。   它要去追寻自由!   牢头见状急了,赶紧抓住锁链追着它跑,“王妃!这畜生出去会伤人,小的先去将它关栓起来!”   景飞鸢看着牢头和大狼犬一前一后跑走,没忍住扶额笑出声来。   虽然行走在路上她也挺害怕那些凶恶的狗,可是这大牢里专门用来防劫狱的逆贼的狗跟外面那些不牵绳到处伤人的狗不一样,这牢狱里的狗养来就是为了恐吓犯人抓捕逃犯的,它凶有凶的用途,别有一番可爱。   而且,这狗虽然会听主人的命令咬人,可是它并不吃人肉,咬了也是吐到一边,这种狗,谁也没有伤害它的必要。   景飞鸢拿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侍卫,笑道,“拿去给牢头,让他买上几十斤肉给大黑加餐。”   侍卫也挺喜欢这种威风凶猛的狗,接过银子笑吟吟跑了。   牢房里,赵钱氏痛得浑身颤抖,她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摸着自己缺失的耳朵,又怒,又恨,又痛,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   在她极度崩溃的情况下,忽然看到景飞鸢拿出银子给那条伤害她的大狼犬买肉加餐,她恨毒了景飞鸢!   这个该死的贱人!   贱人!   一口肉都舍不得给她吃,却要买几十斤肉给一头畜生!   既然这么喜欢畜生,这贱人自己怎么不去做畜生呢,怎么不干脆跟畜生配一对做夫妻啊! 第401章 王爷不如去种地养猪   景飞鸢扭头就对上了赵钱氏那崩溃又怨毒的目光。   她微微眯眼,弯唇笑道,“怎么,恨我对一条狗都比对你好?嗤,你也配跟狗比?这条狗吃了主人给的肉,就对主人忠诚,听话,只攻击主人要它攻击的坏人,而你呢?我好吃好喝养了你和赵灵杰半年,你们吃饭吃肉是我管,穿衣是我管,病了买药服侍你们还是我管,可到头来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呢?”   她站起身来,“赵钱氏,你们可以不念我的情,但是,你不该丧心病狂来害我,险些将我置于地狱!”   她冷冷一拂袖,“来人啊,将赵钱氏用狗链拴了,带回王府跟她那混账儿子团聚!”   赵钱氏恶狠狠盯着景飞鸢远去的背影。   她侧躺着捂住耳朵处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淌,糊了她满手满脸,衬得她如可怖的夜叉。   她耳朵被扯掉,伤到了里面的耳膜,再加上鲜血倒灌污了耳道,此刻她耳朵里嗡嗡炸响,根本听不见景飞鸢说了什么,只能看见景飞鸢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听不见声音让她恐慌,强烈的痛让她颤抖呜咽,她在心底疯狂咒骂着景飞鸢,诅咒景飞鸢下地狱。   被侍卫们用铁链拴着往前拖拽时,她仍旧在心底咒骂景飞鸢——   这个贱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这贱人这样残忍的害她,让她左边胳膊血肉尽失白骨森森且严重骨裂,又让她缺失了一只耳朵,她从此就是个残废和半聋了!   阎王爷一定不会饶过这贱人,这恶毒贱人绝对会把十八层地狱挨个儿走一遍的!   ……   从县衙大牢回王府时,经过了景家药铺。   景飞鸢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即便她已经说了她若要卖药丸子必定会提前一天通知,让大家不必每日里在此苦等,可仍旧有一些想买药的人搬着小马扎坐在药铺外面,等着买药。   景飞鸢深感无奈。   她又看向药铺里。   药铺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前来买药的前来看病的络绎不绝,大夫们伙计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景飞鸢看了一眼便将车帘放下。   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思索药丸子的事。   有赵管家这个神秘的国师在,她就算明日又上新一批药丸子,也不敢上多大的数量,仍旧只能是一二百之数,才能不惹来麻烦。   唉。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赵管家。   不一会儿,马车就回到了王府。   景飞鸢还没下马车,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啊!啊啊啊!”   “……”   景飞鸢挑眉走出马车。   果然,她的好儿子姬景煜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府门口,小手托腮乖乖等着娘亲归来,不知等了多久。   这会儿看到娘亲的马车回来了,小家伙高兴得蹦起来手舞足蹈,然后蹦下台阶飞快跑向马车。   “啊!”   小家伙站在马车底下仰头望着娘亲,挥舞着小胳膊打招呼,“啊啊!”   景飞鸢低头看着热情迎接自己的儿子。   阳光下,这张比太阳还温暖璀璨的小脸蛋,一瞬间冲散了景飞鸢从牢狱里带出来的阴冷和不适。   她又变得明媚起来。   她踩着凳子落地,弯下腰捏了捏小鲸鱼的脸蛋,“煜儿是不是想娘亲了?干嘛不跟爹爹和小舅们玩,要在门口这么辛苦地等着娘亲呢?”   小鲸鱼埋头抱着香香软软的娘亲就不想撒手。   他才不要跟爹爹玩呢。   爹爹自己不能出门闲着没事干,就抓着他教他写字,他好不喜欢的啦,那毛笔软趴趴的,又好长好长,他的小胖手都抓不紧,往纸上一写就是一大坨黑点点,他好生气的!   偏偏教他写字的是他最喜欢的好爹爹,是比赵灵杰坏蛋好很多很多的姬无伤爹爹,他都不舍得冲爹爹嚷嚷发脾气,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呜呜呜……   要是不趁着爹爹上茅房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等娘亲啊,他还要被爹爹抓着继续写字,好惨的!   景飞鸢感受到了儿子的委屈,怜爱的轻轻搂着儿子。   她抬头,含笑问儿子身后的侍卫,“王爷今儿怎么着他了?”   侍卫忍笑,小声说起了事情经过——   “禀王妃,王爷今儿上午一直抱着小公子教他写《三字经》,小公子皱着包子脸不情不愿,好像谁在逼他干苦力一样,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哦,逗得我们几个全都蹲在门口看,贼好笑!”   “这不,趁着王爷去茅房了,不堪忍受的小公子就赶紧撒丫子溜了,他自己跑去门房那里偷了个板凳巴巴坐在门口等您,怎么都不肯走!”   “等王爷上完茅厕回来,书房里半个人影都没了,听小的们说了小公子的壮举,那么严肃的王爷都被逗笑了,直摇头说没见过这么不爱学习的,估计跟他娘桑榆一个样,长大了多半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   小鲸鱼听到侍卫叔叔告他的状,他极心虚,小背脊都僵硬了。   他攥紧娘亲的衣裳,仰头无辜地望着娘亲,生怕娘亲骂他不争气。   可他不知道,他娘亲景飞鸢这会儿比他还心虚。   景飞鸢偷偷看了一眼满脸笑的侍卫,低着头心虚地想——   这可真怪不到人家桑榆女将身上。   小鲸鱼这具躯壳虽然是桑榆女将的亲生子,可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却是她景飞鸢前世的亲儿子啊,这小子不肯学习的懒劲儿是上辈子就有了迹象的……   上辈子她一直在教儿子念书写字,可儿子一看到书本就打瞌睡想溜号,她也拿儿子没办法,毕竟儿子上辈子被赵灵杰欺负得很惨,经常挨揍,经常养伤,她实在是舍不得让儿子仅有的一点快乐时光也被她剥夺,所以就纵着儿子,想着年纪还小嘛,不学习就不学习,大一点了再教……   所以,小鲸鱼的厌学,是她景飞鸢的责任,可跟人家桑榆女英雄没有任何关系,人家很无辜的。   景飞鸢低头看着小鲸鱼心虚紧张的模样,轻咳一声,“鱼儿你乖,以后要好好跟爹爹学写字,爹爹那么厉害的人能亲自教你,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她曲指弹了弹小鲸鱼脑门,吓唬道,“你看,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走出去人家个个都会指着你说,看看,快看啊,这就是摄政王姬无伤家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大字不识一个,真丢人啊,这摄政王也太没用了,儿子都教不好,他配做什么王爷啊,还不如去乡下种地养猪算了!” 第402章 他惨不忍睹的母亲   她弯下腰望着小鲸鱼,“鱼儿,你舍得让人家这样指着你爹爹的鼻子骂他吗,嗯?”   想了想,她又说,“人家还不光骂爹爹,他们还会骂娘亲的,他们会说,景飞鸢那个女人真坏啊,故意将姬景煜小公子养成个废物,景飞鸢可真恶毒,简直是天底下最坏的坏女人了,她也不配做王妃,她也该被撵出京城去乡下养猪挑大粪!”   她捏着儿子的包子脸,叹气道,“你看你看,他们骂得多难听啊是不是?你想爹爹和娘亲一起去乡下养猪挑大粪吗,嗯?到时候我们去了乡下,你也得跟着去睡猪圈了,猪圈里好臭,好脏的哦!”   “……”   小鲸鱼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景飞鸢。   哇!   他以为不学习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原来他不好好学习,还会害得爹娘跟着被骂吗?   那些人还要撵爹娘去乡下养猪挑大粪?   还要让他去睡猪圈?   呜,好可恶哇!   他不要!   他不要让爹爹从王爷变成个养猪的,他不要娘亲去挑大粪!   娘亲身上这么香,要是沾满了粪臭味,以后他抱着娘亲都得被熏死啦!   而且他娘亲这么柔弱,怎么可以去挑大粪呢,根本挑不动的哇!   小鲸鱼皱着包子脸盯着娘亲看了又看,又嗅了嗅娘亲身上的馨香,一想到这香味以后会变成粪臭味,他连忙甩了甩头。   低着头想了几息后,他勇敢地挥了挥小拳头。   他要学习!   他要上进!   他要做个比坏蛋赵灵杰还要厉害的状元,他要跟冯清泉小叔一样厉害,他要给爹娘争气,给为了救他变得痴傻的曾祖父争气,给所有人争气!   “啊啊啊!”   小鲸鱼打定主意,立刻就拉着景飞鸢的手进府,他要去找爹爹学写《三字经》!   景飞鸢看着一瞬间满身战意的小鲸鱼,欣慰地笑了。   她儿子厌学归厌学,听话是天下第一。   她将小鲸鱼推向侍卫,温柔说,“先跟孙叔叔进去找你爹,娘还有点事,等会儿就来看你和爹爹,你好好学,争取等会儿就会写字给娘看,把娘欢喜得晕过去,好不好?”   小鲸鱼被逗得咯咯直笑。   他用力点头,然后拉着侍卫叔叔往里面跑。   侍卫已经被王妃方才哄小公子的那套说辞给惊呆了。   原来……   原来还能这么骗小孩子的吗?   王妃太厉害了,他回去也要这样哄他不上进的弟弟!   侍卫冲景飞鸢竖了个大拇指,跟着小公子跑进了府里。   景飞鸢目送侍卫小鲸鱼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起笑容,转过身冷冰冰地看着后面的黑篷马车。   她之所以要哄小鲸鱼走,就是怕等会儿赵钱氏出来会吓到小鲸鱼。   小鲸鱼前世在这个所谓的“祖母”手底下,也受了不少折磨。   这老毒妇怕赵灵杰没儿子,要找乞丐给赵灵杰借个儿子,可等煜儿出生以后,这老毒妇又厌恶死了没继承赵家血脉的煜儿,一个气不顺就对着前去请安的煜儿打砸摔怒骂。   她记得煜儿三岁那年夏天,她感染风寒不能下床,老毒妇又非要煜儿去请安,等煜儿跟谭嬷嬷去了以后,老毒妇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竟然扔出那装着滚烫茶水的杯子砸煜儿!   茶水满满落在煜儿胳膊上,将煜儿的胳膊都烫出了一大片燎泡。   煜儿疼得满地打滚,哭得那么惨,这老毒妇也不理会,反而骂煜儿像讨债鬼来哭丧的,直接让身边人拎着煜儿的衣襟将人丢到院子里受火辣的太阳炙烤。   烫伤破皮又被阳光炙烤,那是钻心的疼。   煜儿那天哭得嗓子都哑了,赵钱氏那老毒妇也没怜悯多看一眼。   谭嬷嬷哭着求赵钱氏这老毒妇为煜儿请个大夫,说小孩子皮肤娇嫩,不赶紧上药以后必定会留疤,可赵钱氏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冷冰冰让人将谭嬷嬷和煜儿赶出了院子。   后来,谭嬷嬷将煜儿带回她住处,然而她被赵灵杰囚禁在后宅,门都不能跨出去一步,她再心疼儿子也无法请大夫。   尽管她撑着病体从自己那副伤寒药里挑拣了一些能用的药材给煜儿处理烫伤,可能用的药材实在是太少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煜儿的胳膊上留了一片可怖的伤疤……   想到儿子前世所受的伤害,景飞鸢浑身都冒着戾气!   她盯着黑篷马车。   赵钱氏那老毒妇对煜儿的折磨远不只这一次,煜儿受的折磨和伤害还有许多许多。   所以,煜儿极其害怕这个恶毒祖母。   所以,她不会让煜儿这么快跟赵钱氏和赵灵杰见面。   她得让煜儿在她和姬无伤的呵护下,变得比前世更勇敢一点,才能带煜儿去见这俩恶人。   “拿个斗篷给找赵钱氏披上,莫要让她那丑陋的模样吓到了府里奴仆。”   景飞鸢冷声吩咐。   侍卫拱手应声,立刻解了自己的斗篷钻进后面的马车,将赵钱氏覆盖得严严实实。   侍卫粗暴将赵钱氏推下马车,抓着赵钱氏跟在景飞鸢身后走进府里。   尽管赵钱氏从大牢出来的一路都在呜咽想求救,可她嘴里被堵了帕子,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只能被景飞鸢从一个牢笼带到另一个可怕的牢笼里受折磨。   景飞鸢领着人在华美的府邸走了会儿,终于来到了周桑宁的院落外。   景飞鸢止步于门口。   她一点也不想进去看赵灵杰那倒人胃口的模样。   她吩咐侍卫。   “把赵钱氏送进去吧,这两日莫给她送饭,也无需给她请大夫,抓一把草木灰撒她伤口上让她止血死不了就行了,不必善待。”   “是,王妃。”   侍卫们都知道这母子俩是多么恶毒的人,王妃差一点就折这母子俩手里了,因此他们并没有人觉得王妃冷血,也没有谁怜悯赵钱氏。   将赵钱氏身上的斗篷摘下来后,他们抬脚粗鲁的将赵钱氏狠狠踹进院子里。   “啊啊啊——”   赵钱氏惨叫着摔倒在地,还狼狈滚了一圈。   她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伤本就在淌血,这么一摔,血流得更快更多了,眨眼间就将青砖石铺的地面染红了一小块。   她呜咽惨嚎着,嘶哑的嗓音犹如破锣,难听得很。   “吱呀——”   她的哭喊声终于惊动了躺在房间里养伤的赵灵杰,很快,房门打开。   鼻青脸肿的赵灵杰仓皇站在房门口,震惊望着惨不忍睹的赵钱氏!   那是……   那是他母亲? 第403章 渣男恶婆婆抱头痛哭   看身形听声音似乎是他母亲,可是……   可是他母亲怎么会落到这样惨无人形的地步?   瞧瞧那血糊糊哭喊的人,她竟然缺失了一只耳朵,伤处鲜血淋漓,披头散发,满脸的鲜血根本辨认不出模样!   再瞧瞧那一身破烂的衣衫,瞧瞧那无力垂落的胳膊,胳膊上竟然残缺了许多血肉,隐约可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这……”   赵灵杰眼睛发直,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不!   这不是他的母亲!   这种非人的折磨,这样的残酷刑罚,怎么会落到他母亲身上呢?   若这人是他的母亲,那他完全不敢想象他母亲此刻遭受着多大的痛和罪!   赵灵杰艰难喘了一口气,缓缓抬头。   他望着站在院子外面的景飞鸢。   望着景飞鸢那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赵灵杰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景飞鸢,是你做的是不是?”   他颤抖着手指着景飞鸢,歇斯底里地怒吼,“是你把我母亲弄成这样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一边怒吼一边踉跄着跑下台阶,踉跄着走向赵钱氏。   低头看着赵钱氏伤口还在汩汩流淌的鲜血,他心痛得无法呼吸,“我母亲……我母亲她就算有错,何至于此啊!你景飞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老人!你简直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景飞鸢淡然站在外面睨着他。   前世这人辱骂她殴打她,她只能忍着。   可如今,她不会让这个男人辱骂了她还能好好的站着!   景飞鸢抬手,“去,掌嘴,教教他规矩。”   两个侍卫立刻小跑着冲进院子里,一左一右将赵灵杰抓住,抬腿踹上赵灵杰的腿弯,将人押着跪在地上。   然后,由一人制着赵灵杰,另一人弯腰抡起大掌对着赵灵杰左右开弓!   “大胆!”   “区区借住王府的落魄之人,竟敢直呼王妃大名,找死!”   “竟敢冲王妃大吼大叫,冒犯王妃,找死!”   “王妃不只是你冒犯不得的贵人,她还是你的母亲!你竟敢言词辱骂王妃,今天我不把你脸扇出血,我看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侍卫一边扇赵灵杰耳光一边大骂,响亮的耳光声与他洪亮的嗓音合奏成了一曲美妙的让人心情愉悦的仙音。   在这样的仙乐之中,景飞鸢弯起嘴角含笑看着赵灵杰挨打。   赵灵杰恨恨盯着她。   哪怕被打偏了脸颊,仍旧会转动眼珠子恶狠狠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的模样烙印在灵魂深处,将来化作了厉鬼也要找她复仇!   景飞鸢看着赵灵杰昨日被打得红肿的脸颊此刻已经被侍卫扇出了血,才心满意足让侍卫停下来。   她指着赵钱氏,慢悠悠对赵灵杰说,“昨日跟你说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岳母,我总得送你一点什么意思意思,瞧,我把你母亲送来了,让她不必再在牢狱里受折磨。”   赵灵杰手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他很想指着景飞鸢破口大骂!   还不必再受折磨?   他母亲即便在牢狱里关一年,也不如今日所受的折磨这般狠毒!   这是断耳之痛!   这是断肢之痛!   从此他母亲就是聋子,是残疾了,这还不叫受折磨吗?   这是永生永世的折磨!   可惜,赵灵杰心中再恨,受了教训的他也不敢再冲动地辱骂景飞鸢半个字了。   如今景飞鸢是摄政王妃,手可通天,随时都有下人侍卫使唤,别说打他耳光,就是将他和母亲一刀捅死在这里,也无人会为他伸冤的……   他只能压制着心底的恨意,咬牙不去看景飞鸢那令人作呕的模样,含泪低头看着饱受摧残的母亲。   “娘!”   他颤抖着手轻轻去触碰赵钱氏的脸颊,轻轻呼喊,“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娘?娘?”   他心里很着急。   他骂人,他挨打,这么大的动静娘也跟听不见一样,一直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蜷缩着哆嗦着……   他娘……   他娘不会真的成了聋子再也听不见了吧?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你儿子赵灵杰啊娘!娘!”   赵灵杰越喊越恐慌,他用力拍打着赵钱氏的脸颊,想要得到赵钱氏一点回应。   他拍了好几下,赵钱氏才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眼前这个双眼乌青脸颊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年轻人,赵钱氏眼神恍惚,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   直到盯着人看了又看,她才辨认出来,这是她那英俊拥有好相貌的儿子!   “灵杰……”   赵钱氏睁大眼睛看着赵灵杰,然后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她又怨,又怕,又绝望,她哭着大喊——   “儿子啊!”   “我的儿子,我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我被关在牢里这么多天也不见你去看我,我还以为你嫌我丢人,嫌我不中用,从此就不认我这个娘了!”   “儿子,儿子……娘受了大罪了啊!”   “今天,今天景飞鸢那贱人去看我,她丧心病狂的将一条大狼犬跟我单独关在牢房里,她让大狼犬咬掉了我的耳朵,把我胳膊咬成这样,我真的害怕死了,我好害怕我会死在大狼犬嘴里,我害怕我会被撕扯成碎片……”   “儿子,你一定要弄死那贱——”   赵灵杰听着母亲的哭喊声,眼泪扑簌簌直掉。   可是,听到母亲开始辱骂景飞鸢,他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捂住了母亲的嘴!   他怕母亲得罪了景飞鸢,又要换来一顿毒打!   他算是看出来了,景飞鸢这贱人是个狠心的,宁可对周桑宁手下留情,也不肯给他和母亲这昔日的夫君和婆婆留情面!   他低声说,“娘,什么都别说了,别说了——”   赵钱氏被赵灵杰捂住了嘴,又看见赵灵杰的嘴在开开合合,可是,她听不见一点声音。   她慌了,一把攥住赵灵杰的衣襟说,“儿子你在说什么?你大声一点,为什么我听不见?为什么我听不见?”   赵灵杰看着赵钱氏这样,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难道,他娘真的变成个聋子了?   不是才咬掉一只耳朵吗,另一只耳朵应该是没事的啊,怎么也聋了呢?   赵灵杰六神无主,慌忙转头望着景飞鸢,哀求道,“王妃!岳母大人,求您喊个大夫来给我娘看看,求您了!”   景飞鸢惊讶挑眉,随即失笑。   她慢悠悠道,“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么?你居然求我给你娘请大夫?我要是愿意给她请大夫,又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嗯?”   说完,景飞鸢就笑着转身离开。   就让这母子俩关起门来抱头痛哭吧,这是这母子俩的报应。   她如今,要去陪她的夫君和儿子了。   景飞鸢刚走几步,忽然,院子里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低声喊道——   “王妃您留步,奴婢有事要向您禀告!是关于昔日的郡主周桑宁的!” 第404章 令人作呕!恶心至极   景飞鸢闻言止步。   她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嬷嬷,猜测这应该是侍卫找来给周桑宁洗漱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事需要跟她禀告?   难道是从周桑宁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景飞鸢对嬷嬷颔首,“说吧,我听着。”   嬷嬷看了一眼景飞鸢身后的那些侍卫们,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王妃,能否借一步,容奴婢单独跟您说?这件事,实在是……不好让外人知晓。”   景飞鸢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沉。   什么事竟然这么隐秘?   周桑宁,到底怎么了?   景飞鸢盯着老嬷嬷看了一眼,然后示意身后侍卫退远点,站在既能保护她又不会听到她与老嬷嬷低声说话的位置,这才招手让老嬷嬷上前。   老嬷嬷走到景飞鸢面前行过礼后,低声说,“王妃,奴婢昨日给周桑宁沐浴更衣,奴婢在她身上发现了惊心动魄的东西——”   景飞鸢眯着眼盯着老嬷嬷,“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   老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景飞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周桑宁左腿靠近隐秘之处,刻着一行字——赵灵杰专用,贱货一个。”   景飞鸢闻言,震惊地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恶心的刻字!   她转头看向院子里跟赵钱氏抱头痛哭的赵灵杰。   这个男人,怎么竟变得如此恶心无耻了?   这种侮辱性的字眼,这种不拿女人当人的字眼,他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怎么做得出来?   景飞鸢已经很震惊了,老嬷嬷还在继续往下说——   “王妃,周桑宁右腿上,还刻着另一行字——贱货配阉狗,天生一对。”   “……”   景飞鸢一愣,随即怒到极致被气笑了!   阉狗!   赵灵杰对自己的形容倒是挺恰当的!   这个男人没有被处以宫刑,但是所作所为比那些受了宫刑的太监还不如,太监她会称一声“公公”,可赵灵杰,只配“阉狗”二字!   什么贱货什么阉狗,他可以肆意侮辱他自己,但是他没资格这样侮辱别人!   尤其是,周桑宁如今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就算她知道周桑宁是重生的,可在世人眼里在赵灵杰眼里周桑宁还是个孩子啊,赵灵杰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一个孩子呢?   景飞鸢转头冷飕飕地盯着赵灵杰。   即便她也厌恶周桑宁,可赵灵杰对周桑宁的恶毒手段还是激怒了她。   太下作了!   太令人作呕了!   这阉狗喜欢刻字是么,以为就他会刻字?   等着,她也会让这阉狗也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景飞鸢平稳了呼吸,对嬷嬷说,“去将周桑宁带出来。”   嬷嬷一愣,随即赶忙跑进了院子里。   很快,嬷嬷扶着哭闹不休的周桑宁出来了。   周桑宁一边走一边踹嬷嬷,如今疯掉的她,非常平等的殴打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可是,在她见到等候在外面的景飞鸢时,她歪着脑袋定定地盯着景飞鸢看了看,忽然咧嘴笑了出来!   “娘!”   “……”   景飞鸢猝不及防又被叫了一声娘,她头痛地看着跟归巢的小燕子一样朝她啪嗒啪嗒飞快跑过来的周桑宁。   她转身想躲开,周桑宁也跟着她跑。   她穿着华美衣裙,又要注意仪态不能像周桑宁一样疯跑,因此没走两步就被周桑宁追上了,还被周桑宁一把抱住了腰。   “娘!”   “娘娘娘!”   周桑宁抱住她的腰肢蹭着她的背脊冲她撒娇,比小鲸鱼还黏人。   景飞鸢仰头望天,深感无奈σw.zλ.。   她是真的厌恶这个小姑娘,可是,这小姑娘现在被她弄疯了,又被赵灵杰弄得那么惨,她实在是狠不下心将人一脚踹开。   这好歹是桑榆女将的亲生女儿啊,她的煜儿能重生也是借了桑榆女将小儿子的身体才能得以存在……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转头吩咐嬷嬷,“将她拉开,别让她这样缠着我。”   老嬷嬷忍着笑,赶紧上前搀扶周桑宁,“姑娘,您别缠着王妃,姑娘——”   周桑宁根本不要老嬷嬷挨她,她凶巴巴地踹开老嬷嬷,依旧紧紧抱着景飞鸢不撒手。   景飞鸢扶额无奈。   她自己动手,将周桑宁的手指从她身上扒拉开。   周桑宁呜呜咽咽的不依,被推开了又立刻凑上来。   见景飞鸢不让她抱着,她就退而求其次,非要牵着景飞鸢的手。   “……”   景飞鸢甩了几次手,周桑宁仍旧牢牢攥着她不松开,还已经有了要哭的趋势。   景飞鸢拗不过这个小疯子,只好认了命。   先将人带回去见姬无伤再说吧。   懒得在这里拉拉扯扯的。   景飞鸢对周桑宁说,“走了,回去见你爹。”   周桑宁也不知听没听懂,见娘亲往前走,她就高高兴兴跟着走了。   几个侍卫和嬷嬷跟在后面,满脸是笑地望着景飞鸢的背影。   他们家王妃,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好人。   真的,特别好。   ……   王府正院。   景飞鸢牵着周桑宁的手走进院子那一刻,惊呆了院子里所有人。   陈嵩几个心腹侍卫,以及燕离澜,还有在院子里陪着儿子玩耍的姬无伤,全都目光诡异地盯着景飞鸢。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死对头怎么会手牵着手一起回来了?   先不说周桑宁这个疯子为什么如此亲近景飞鸢,就说景飞鸢吧,她怎么能心平气和的牵着一个屡次害她的人的手?   姬无伤最先反应过来。   他盯着景飞鸢跟周桑宁看了两眼,慢慢站起身,问景飞鸢,“周桑宁出什么事了?”   景飞鸢笑了。   不愧是她的枕边人,一看她这异常表现就知道一定是周桑宁出了什么事,她才肯纵容周桑宁。   她拉着周桑宁走上前,对姬无伤说,“回房里说话。”   姬无伤一听便知道事情有些严重。   他立刻转身跟景飞鸢回房。   关上门,姬无伤瞥了眼亦步亦趋跟着景飞鸢的小疯子,眼神凝重,“到底怎么了?”   景飞鸢对他摇摇头,拉着周桑宁来到小榻边。   她将周桑宁摁坐在小榻上,拍着周桑宁的腿低声说,“你乖乖不要动,我给你换一身衣裳,不许动啊,听话。”   周桑宁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景飞鸢,然后似懂非懂地点头。   景飞鸢示意姬无伤,“拿剪刀来。” 第405章 让疯郡主恢复清醒   姬无伤不知道景飞鸢想干什么,转身去针线篓里拿了剪刀递给景飞鸢。   景飞鸢握着剪刀,将周桑宁大腿内侧的裤子一点点剪开。   如果是她一个人看,她可以脱了周桑宁的裤子,可是,姬无伤还在一旁,她只能剪开缝隙露出字迹给姬无伤看。   很快,景飞鸢将裤缝剪开。   她蹲下来掀开缝隙往里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嬷嬷所说的烙印。   那烙印应该已经有了几日,伤口恢复得好的地方已经结痂,恢复得不好的地方则有些发炎流脓。   打眼一看……   真的,触目惊心。   景飞鸢将周桑宁不宜露出的地方遮掩住,眼神复杂地看向姬无伤,“你过来看看。”   姬无伤疑惑地弯下腰,挨着景飞鸢的脑袋往前看去。   然后,那两行极具羞辱意味的字眼落入他眼中——   赵灵杰专用,贱货一个。   贱货配阉狗,天生一对。   看清左右腿上这两行字,姬无伤瞳孔紧缩。   “赵灵杰!他怎么敢这样做!”   他一瞬间握紧手指,眼神里冒着丝丝寒气,“不论周桑宁是不是我的女儿,她都是一个小女孩,她不应该被这样侮辱!”   他身上的怒气太吓人,周桑宁吓得哧溜一下从小榻上窜下来,飞快往景飞鸢怀里缩,“娘!呜呜呜……”   景飞鸢已经麻木了。   她任由周桑宁拿她当守护港湾,转头握紧姬无伤的胳膊,柔声说,“可以肆意惩罚,不要轻易弄死了他就行。”   姬无伤嗯了一声。   他怒气腾腾站起来,低头看着正窝在景飞鸢怀里一眼一眼偷看他的周桑宁,他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自己喜欢了赵灵杰这个人渣败类。”   景飞鸢低头看向周桑宁,没有回答姬无伤。   姬无伤叹了一口气,“要是她娘泉下有知,一定要被她气死了,真是不争气,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说完,姬无伤转身离开了。   他得让心腹侍卫用软轿抬着他去找赵灵杰那个人渣败类。   周桑宁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桑榆的女儿!   景飞鸢目送姬无伤离开后,走去关紧了门窗。   她坐在小榻上,看着乖乖蹲在她脚边的周桑宁。   “小玉,把解药给我,我想问问周桑宁,她早就被赵灵杰伤害了,为什么还不肯迷途知返,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玉立刻将药丸子投放到了景飞鸢手掌心。   景飞鸢捏着解药,又跟小玉说,“疯药还是准备一颗,万一她仍旧不知错,那就让她再疯一段时日受受罪。”   小玉爽快答应了。   景飞鸢这才捏着解药,点了点周桑宁的嘴,“张嘴。”   周桑宁转动眼珠子看了看景飞鸢手里捏着的解药,立刻低头抱紧景飞鸢的腿装聋子,哼哼着,一点也不想吃那个闻起来臭臭的黑色药药。   景飞鸢抓着她头发轻轻拍了拍她脸,“再不张嘴,我打你了啊。”   “……”   周桑宁委屈极了。   娘怎么能打她呢?   坏!   可一对上景飞鸢那冰冷的眼神和凶恶的表情,她吓得立刻张了嘴。   景飞鸢将药丸子丢进她嘴里,强迫她吞下。   耐心等了片刻,她看到周桑宁懵懂浑浊的眼睛一点点恢复光亮,与之前那副傻子模样判若两人。   然后,她看到周桑宁的表情也变了——   方才还抱着她一副娇娇小女儿依赖娘亲的模样,此刻则变成了死对头看仇人的眼神!   她勾唇轻笑,“哟,恢复正常了,乖女儿?再喊一声娘听听?”   “……”   周桑宁震惊地望着景飞鸢。   什么娘?   景飞鸢这是什么意思?   见景飞鸢慢悠悠指了指她的手,她才猛地低头。   她看着自己紧紧抱着景飞鸢的腿依偎在其身边好像个贴心孝女的画面,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会这样亲近景飞鸢?   她是不是被景飞鸢下了蛊了?   她懵逼又震惊,紧接着,这几日疯癫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向她脑子里——   她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她竟然被景飞鸢一颗药害得变成了疯婆子,差一点当街脱裤子拉屎拉尿!   她怎么会做这么丢人的事!   不止如此,她这些日子还在无人的院子里被赵灵杰那个狗贼殴打了一次又一次!   最最可恨的是,她被赵灵杰打怕了,懵懵懂懂想找个人保护自己,见景飞鸢在欺负赵灵杰,她竟然昏了头跑去抱着景飞鸢的腿求救!   听见赵灵杰喊娘,她也傻了吧唧地抱着景飞鸢喊娘!   她竟然,死皮赖脸缠着这个所谓的娘,出尽了洋相!   景飞鸢将周桑宁变来变去的脸色尽收眼底,愉悦极了。   “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娘了,嗯?”   “闭嘴!”   周桑宁难堪又愤怒,气恼地呵斥景飞鸢闭嘴。   她真是昏了头!   明明当时太后娘娘也在那里,她为什么不抱着太后娘娘的腿喊娘,她为什么要眼瞎认准了景飞鸢呢!   景飞鸢懒得与周桑宁计较。   她不知姬无伤何时会回来,她得抓紧时间。   她捏着周桑宁的下巴,说,“你腿上刻的字我和姬无伤已看到,姬无伤带着人去找赵灵杰算账了——”   她话音一转,“可令我不解的是,你既然早就在赵灵杰手里受了这样的侮辱,为什么还要与赵灵杰为伍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姬无伤为你做主?难道赵灵杰这样对你,你还要对他死心塌地,还做梦想跟他继续做前世那般恩爱的夫妻么?”   周桑宁脸上的怒气忽然一滞。   她怔怔望着景飞鸢。   这个女人说……   姬无伤带人去找赵灵杰算账了?   姬无伤不是根本不认她这个女儿吗,为什么还要为她做主?   她抿了抿唇,讥讽地望着景飞鸢,“你问我,我为什么不找你和他为我做主?呵,这话真是好笑极了!我那天满身是伤地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救我,你们谁又对我伸出了援手呢?”   景飞鸢没想到周桑宁居然还怪罪到了她和姬无伤头上。   她嗤笑道,“你那天的确满身是伤惹人怜惜,可你扪心自问,你是来找茬的还是真心向我和姬无伤认错悔过的?我和姬无伤当日没有看到你半点悔意!而且,你不是还趾高气扬自以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想再次与我作对害我么?”   “……”   周桑宁眼神微闪。 第406章 我知道你抢夺了她的医术   她为什么要真心认错?   人都是无路可走了才会服软不是么?   她那天明明还有路可走。   她当时以为她抓住了景飞鸢抢夺苏婉儿医术的把柄,她以为她可以威胁景飞鸢听她的话,那她又怎么可能跪下来卑微央求景飞鸢原谅呢?   跪下来求别人原谅,和高高在上逼迫景飞鸢迎接她重回王府,这两个选择里当然是后面这个更有尊严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她自以为捏住的把柄,到最后竟然没有伤到景飞鸢分毫……   周桑宁低头回想当日之事,景飞鸢见她不说话,拍了拍她脸颊。   “我问你呢,你是真心悔过吗?嗯?你若不是真心悔过,那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屡次被你加害的人,我为什么要护着你为你做主呢?”   周桑宁回神。   见景飞鸢拍她脸,一向高傲的她怎么能容忍?   “你管我是不是真心悔过!”   她瞪着景飞鸢,伸手粗暴地拍开景飞鸢的手,吼道,“你别碰我!”   景飞鸢睨着周桑宁两息。   下一刻,她忽然抬脚将周桑宁从身边踹开,冷笑道,“好啊,那你就先从我身边滚开,别像离不得娘的奶娃娃一样抱着我腿。”   “啊——”   周桑宁伤还没好又被赵灵杰打了多次,如今虚弱得很,景飞鸢这一脚,愣是将她踹得翻倒在地上,还狼狈地滚了三圈!   她腰间那道屡次崩开始终未愈的伤口,又在这翻滚之中再次崩开。   她痛得蜷缩起来,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强忍住疼痛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景飞鸢,口不择言道,“你这贱人!你竟敢踹我!”   景飞鸢挑眉。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优雅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周桑宁面前。   “我不光敢踹你,我还敢扇你!”   她轻轻说了一声,忽然弯腰一把揪住周桑宁的头发就扬手两个耳光甩了上去!   打得啪啪作响!   打得周桑宁左边偏完右边偏!   打完了,景飞鸢捏着周桑宁的下巴,淡淡问道,“方才你叫我什么,嗯?来,再叫一遍。”   周桑宁被打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咬牙切齿地望着景飞鸢!   叫一声贱人就打她两耳光,这贱人太恶毒了!   她吼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是人前一副模样人后又是一副模样!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就装得跟个贤良淑德的好嫡母一样,帮我教训赵灵杰,还牵着我的手护着我,专门做给别人看!可是在关起门来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对我下毒手!你这个蛇蝎妇人!”   景飞鸢轻笑。   她又抬手甩了两个耳光落在周桑宁脸上!   打得周桑宁嗷嗷叫!   打完了,她问周桑宁,“我打你两耳光,叫下毒手,那你让人毁我的容,叫什么呢?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我指使杜鹃刺伤你,这又叫什么呢?”   她拍着周桑宁脸颊嗤笑,“你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我不打你,难道还要像对你弟弟那样,搂着你抱着你喊你小乖乖,嗯?”   周桑宁又气又怒。   可她此刻受制于景飞鸢,她再生气也不敢骂人,骂人只会换来更响亮的耳光。   她偏过头不看景飞鸢,咬牙切齿生闷气。   景飞鸢将人镇住了,这才松开手。   她拎着裙摆蹲下来,沉默几息以后,她问周桑宁。   “你跟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你恨我,无非是因为我是赵灵杰的结发妻子,而你前世嫁给了赵灵杰,并且与他夫妻恩爱,你太爱他了,所以你恨我这个曾经占据了他妻子名头的女人——”   “可他赵灵杰如今这样对你,你难道还爱着他吗?”   “他屡次殴打你,他在你腿上留下那样耻辱的烙印,你想在他手底下受一辈子殴打折磨?受欺负了还爱着施暴者,怕是脑子有病吧?”   “而你若是自尊自重脑子没病,从你被他留下烙印那一刻就对他死了心不再爱他,那么——”   “那么,你和我之间的仇如今又是因什么而继续存在呢?”   “没有了赵灵杰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恨意,你单纯只是姬无伤的养女,我则是姬无伤的妻子,姬无伤爱我这个妻子也一样爱你这个孩子,这样的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恨呢?”   周桑宁陷入了沉默。   她恍惚望着心平气和跟她说了这么多话的景飞鸢。   是啊……   她如今为什么还要恨景飞鸢呢?   以前是因为赵灵杰,如今,这恨又要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而继续存在下去呢?   早在赵灵杰无视她被威武侯府的人殴打那一刻,她对赵灵杰的爱,就所剩无几……   而当赵灵杰在她腿上留下烙印那一刻,她就已经恨死了赵灵杰……   这些日子在赵灵杰手底下挨过的每一顿打,都加深了这份恨意,她现在只想要赵灵杰的命,不想再爱这个该死的男人。   既然她都不爱赵灵杰了,她为什么还要恨景飞鸢这个赵氏前妻呢?   周桑宁盯着景飞鸢看了许久,才隐隐明白了自己的恨意来源。   其实,不光是因为赵灵杰。   她最初跟景飞鸢对上,是因为赵灵杰这个导火索,可是后来,就不再只是因为赵灵杰了。   她后来恨的是景飞鸢的春风得意。   她有一种感觉,景飞鸢的重生好像抢夺了她的风光,抢夺了她的气运——   她一点点失去了前世那人人称羡的风光,成为了景飞鸢这个前世早死之人的陪衬。   她的权臣夫君要被景飞鸢害死,对她予取予求的摄政王夫君成了景飞鸢的裙下臣,她的两大幸福来源一个被景飞鸢践踏一个被景飞鸢抢夺,重生后的景飞鸢却从商户女逆袭成王妃,抢尽了她这个天之娇女的风光。   而如今,景飞鸢甚至还成了人人追捧的神医,随意一出手就能让濒死之人得以求生,让生者立刻去死,让神志正常的人顷刻间变成疯子。   同样是重生者,她怎么能容忍前世这个凄惨早死的人重生一次就踩在她头上,她怎么能容忍她处处不如景飞鸢呢?   重生一次,她这个前世就活得风光的人,才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啊。   赢家怎么就……成了景飞鸢呢?   周桑宁没有遮掩眼底的复杂。   她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她伸手攥着景飞鸢的袖子,一字一顿,“景飞鸢,我想求一个答案,你到底,是不是抢夺了苏婉儿的医术?” 第407章 郡主怒!你这是要我命!   景飞鸢早有预料,周桑宁会问起这个问题。   她一如方才那般平静淡定。   她毫不心虚的跟周桑宁对望,缓慢告诉周桑宁,“没有,我没有抢夺苏婉儿的医术。”   周桑宁听到这个答案,露出了无比讥讽的笑。   她摇头盯着景飞鸢,“你撒谎!别人不知道个中隐秘,我跟你一起重生的,我能不知道吗?前世的神医明明是苏婉儿,明明是她!是她治好了许多染病的达官贵人,是她治好了赵灵杰的天阉!神医到底是谁,我比谁都清楚!”   景飞鸢挑眉,“没错,前世的神医是苏婉儿,可是,那‘医术’并不是她的,她也不过是得了一场奇遇,遇见了我如今的神医师父,从师父那里学会了一身好医术而已。没人规定,我们的师父只能收她为徒,不能收我为徒吧?”   周桑宁怔愣望着景飞鸢,“神医师父?什么神医师父?”   景飞鸢勾唇,“我只能告诉你,前世的苏婉儿是在白云山偶遇了隐居在那里的神医师父,然后拜师学艺成了一代女神医。而如今我重生了,我提前拜入了神医师父门下,得了神医师父倾囊相授,这辈子的女神医自然就是我。”   景飞鸢慢悠悠说,“所以你说我抢夺了苏婉儿的医术,我没有,我只是抢先拜入了神医师父门下。我承认,抢了苏婉儿的师父让她失去了这段机缘,我的确对她有愧,但是,我并没有偷盗并没有做不义之举,你休想拿这件事来恐吓威胁我,我无惧无畏。”   周桑宁震惊了。   苏婉儿和景飞鸢能拥有这么逆天的医术,竟然是因为她们俩拜了一个神医为师?   怎么会是这样的?   她要是早知道苏婉儿的医术是来自于白云山一个隐居的神医,她根本就不会只盯着苏婉儿,她早就去白云山找神医师父了啊!   要是拜神医为师的是她,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苏婉儿前世的风光,景飞鸢如今的风光,全都应该是她的啊!   周桑宁呼吸急促!   她攥紧景飞鸢的袖子急忙追问,“景飞鸢你快告诉我,那个神医师父住在哪儿?他还收不收徒弟?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景飞鸢听到这话,笑出了声。   她问周桑宁,“你说他还收不收徒弟?他老人家要是还肯收,我还用得着将苏婉儿留在我们景家药铺吗?我早就带她去找神医师父了,这样一来我就不必对她有丝毫愧疚了。还有,师父要是收徒弟,我为何我不先引荐我亲弟弟呢?”   周桑宁眼里闪过一瞬的失望。   然后,她又飞快打起精神,期待地说,“也许,也许他跟我投缘,他愿意收我为徒呢,你不带我去见见他,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景飞鸢摇头,只问她,“前世你可见苏婉儿有过师弟师妹?”   周桑宁一愣,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她没有见过。   既然前世那个神医师父都没有收过除了苏婉儿之外的徒弟,那么今生,她也一样没机会。   可是,不去试试她怎么能甘心?   她要是什么都得不到,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重生?   凭什么好事儿全都让景飞鸢占完了?   她到底哪里不如景飞鸢?   难道是她前世死得没景飞鸢惨,所以老天爷便格外优待景飞鸢吗?   要是死得惨就能换来重生和逆袭成赢家的机会,那她现在就可以去找赵灵杰求个最惨的死法!   周桑宁胸腔里充斥着不甘和怨气,她盯着景飞鸢,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她怀疑地说,“你跟我一样刚重生两个月,我就算你是刚重生就立刻拜师了,如今也不过两个月而已!你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这么逆天的医术?”   景飞鸢不慌不忙。   她拨弄着鬓发自信地说,“因为,我天生聪慧啊,我对医术一道极有天赋,所以前世的苏婉儿需要三四年时间才能出师入世救人,而我,只需要两个月。”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当然了,从小就生活在药铺里,沐浴着药香背着汤药歌听着各种药理长大,这也是我能这么快出师的缘故之一。于医药一事上,我什么都懂,只是欠缺一个良师倾囊相授,这不,神医师父一指点,我就犹如醍醐灌顶,将所有药理融会贯通了。”   “……”   周桑宁抿紧嘴唇望着景飞鸢。   她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她没学过医术,她不知道景飞鸢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难道真的是因为景飞鸢聪慧,有天赋,又从小生活在药铺,所以才能比前世的苏婉儿提前几年出师?   周桑宁试图找出景飞鸢的弱点,可是,景飞鸢却不愿意与她多说了。   也许姬无伤就快回来了。   景飞鸢看了眼门口,问周桑宁,“你告诉我,你可愿意真心悔过?”   周桑宁抿紧嘴唇,眼神复杂。   她问,“我要是不悔过,你打算怎么对我?”   停顿了一下,她又别扭问道,“我要是说我愿意真心悔过,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我?”   景飞鸢指着右手边的方向,“从王府三步一叩头,经过热闹长街,在众多百姓注视下,一直叩到白云山,虔诚跪在大殿里为我点燃一盏长明灯,上面就写——信女周桑宁诚心叩祝嫡母景飞鸢长寿安康,请诸天神佛作证,信女愿意放下对嫡母景飞鸢的成见,此生再不与她作对,若违此誓,叫信女周桑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景飞鸢收回手指,慢悠悠道,“你我都是重生之人,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重生之人,一言一行都有老天爷盯着,你在神像前发的誓,一定会应验,你说是不是?”   她含笑凝视周桑宁,“只要你能这样做,我就与你冰释前嫌,你曾经对我的加害,我可以一笔勾销。”   周桑宁瞪大眼睛!   她本以为景飞鸢最多要她磕头敬茶赔罪就行了,哪知道,景飞鸢的要求竟然如此苛刻!   竟然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三拜九叩去白云山,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还让她供奉长明灯,在长明灯上写那么毒的誓言,这更是要她死不可了! 第408章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找死   景飞鸢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周桑宁冷哼,“当然不愿意!我也是要脸的,你让我从王府一路磕头跪到白云山,受无数百姓指指点点,你这是在践踏我的尊严!要我道歉认错可以,让我在王府给你磕头敬茶也可以,但是让我去满京城百姓面前丢脸,我绝对不做!”   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景飞鸢,“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惩罚我了么?我一个好好的人你突然用毒药让我变成疯子,让我这些日子出尽了洋相,我自认为这已经足够抵消我对你的所谓伤害了吧?”   景飞鸢平静凝视着周桑宁。   她心底生出了一丝丝失望,也夹杂着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放松。   她转头望着王府祠堂的方向。   心说——   桑榆女将,我愿意看在你的面上给你女儿一次机会,可是你瞧,你女儿她内心深处并不肯改过自新。   一个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去改正去弥补的人,不会是她这种态度,不会跟受害者讨价还价,不会反而来责怪受害者让她丢脸。   她如今嘴上答应认错,只不过是因为她失去了郡主身份,她失去了荣华富贵,她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她怕了,她单纯只是为了重新过好日子才肯低头。   她所谓的认错,仍旧只是为了她的功利心。   所以桑榆姐姐啊,别怪我对你女儿残酷,是她自己屡教不改不值得我原谅……   景飞鸢垂下眼眸。   她在心里吩咐小玉,“将那让人疯癫的药给我。”   小玉眨眼间就将药丸子投放到景飞鸢手中。   景飞鸢捏着药丸,抬头若无其事看向周桑宁。   “你不想去白云山丢脸,也可以,我再说一种办法,你听着——”   景飞鸢缓缓靠近周桑宁。   周桑宁以为她真要说第二种方案,于是毫不设防,竖耳倾听。   景飞鸢靠近周桑宁以后,趁周桑宁不防备,蓦地握住周桑宁下巴一捏,在周桑宁震惊看向她时,她另一只手捏着药丸子喂进周桑宁嘴里。   “你……”   周桑宁品尝到这熟悉的味道,顿时目眦欲裂!   又是那毒药!   景飞鸢这贱人又要将她变成疯子!   “哇——”   周桑宁张嘴就想将药丸子吐出来!   可是,景飞鸢的药入口即化。   景飞鸢眼疾手快,捏紧周桑宁的嘴,又用力一抬,同时伸出手指在周桑宁喉咙上一按,周桑宁被迫将药液吞下。   周桑宁抓挠着脖子,满脸惊惶,好像吃下的是见血封喉的致命毒药一般。   不!   不!   她不要再变成疯子!   她不要做个没有自我没有理智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疯婆子!   想到这些天变成疯子后过的日子,周桑宁彻底怕了!   她今儿是以为景飞鸢让她恢复清醒了就不会再让她变成疯子,所以她才敢跟景飞鸢讨价还价!   她以为景飞鸢是个心肠柔软好拿捏的!   她错了!   她不该张狂得意不该低估了景飞鸢的冷血绝情!   周桑宁知道自己保持清醒的时间不多了,她不敢咒骂,她紧紧攥着景飞鸢的袖子含泪央求,“求你给我解药!求你!”   她眼泪扑簌簌直掉,飞快摇头说,“我错了,方才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答应从王府跪到白云山!我答应给你供奉长明灯!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全都答应!求你给我吃解药!”   她泪汪汪哭喊,“求你,给我解药啊!”   景飞鸢平静望着周桑宁。   她说,“我方才让你恢复清醒,给你机会改过自新,是因为我觉得,每一个受了苦难想迷途知返重新做人的人,都应该被体谅,被赐予重新来过的机会。就像我,前世我眼瞎心盲被赵灵杰所害,可是老天爷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感激老天爷,所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想给别人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你已经被赵灵杰留下了这样的伤害,再让你做疯子我于心不忍。”   她摇头叹气,一脸冷漠。   “可是,你辜负了这次机会。”   “你明明记得你害我的那些事,你明明知道你曾想害我毁容,害我身败名裂,可我不过是让你叩拜到白云山表现一下你的真心诚意,你都满心怨恨死活不肯。”   “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真心知错了,你真正为你以前做过的错事感到羞愧不安,心甘情愿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认错赔罪,那么,你只需叩拜到府门口不远,我便会将你叫回来,与你冰释前嫌,我绝对不会让你丢人丢到满城百姓面前。”   “因为,我的本意并非惩罚并非让你丢脸,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到底诚不诚,改错的意志到底坚决不坚决。”   “可你啊,还是那么愚蠢。”   “不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你都愚蠢,你始终只想着威胁别人逼迫别人,你只想让别人对你低头,可是,真正想要化解矛盾是需要用真心真情的,你这样争强好胜只会激化矛盾。”   “你啊,前世被人捧臭脚捧习惯了,你长久居于云端之上再也下不来了,你学不会低头,你学不会示弱,明知道一时的示弱可以换来长久的安定,可你就是不肯低下你高贵的头颅。”   “你这样的人,已经无可救药。”   说完,景飞鸢松开了握周桑宁下巴的手。   她一步步退回小榻前,优雅坐下,垂眸拿出帕子擦拭着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周桑宁不再被挟制,她无力瘫软在地。   她含着泪望着景飞鸢,景飞鸢那些话在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想。   是这样吗?   景飞鸢真的只是想看她的认错态度,并不会真的让她上白云山去丢脸?   真的是她自己的愚蠢才搞砸了这两次机会?   不……   不是……   一定是景飞鸢在骗她。   景飞鸢这么讨厌她,怎么可能对她好呢?   骗她的……   全都是骗她的!   周桑宁手指甲死死抠着地面,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掉。   “砰砰砰——”   恍惚中,周桑宁听到有轻轻敲门的动静。   她循声望去,听见门外稚嫩的嗓音在“啊啊啊”的喊。   然后,门被推开,锦衣华服的小娃娃跑进来,哒哒哒奔向景飞鸢,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快乐。 第409章 郡主醒悟了,可惜晚了   本来端坐在榻上的景飞鸢一看到小娃娃跑进来,立刻起身弯腰,张开胳膊含笑接住了小娃娃。   方才对她有多冷漠的景飞鸢,此刻抱着小娃娃时就有多温柔。   她看到景飞鸢拿帕子擦拭着小娃娃额头上的汗珠,拉着小娃娃的手亲亲手背,又温柔对小娃娃说话。   小娃娃眉开眼笑依偎在景飞鸢怀里,又依赖,又安心,她们像极了真正的母子俩。   周桑宁恍惚看着这一幕,泪水砸落。   或许……   景飞鸢方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景飞鸢的确想对她宽容一回,给她一个机会重新做人。   毕竟,景飞鸢都能对她一母同胞的傻子弟弟视如己出,又为什么不可能善待她呢?   或许,真的是她以恶意揣测别人,是她错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之时,周桑宁恍惚想起了前世。   她忽然觉得,她是被赵灵杰害了。   前世她从十七岁嫁给赵灵杰,此后多年就一直被赵灵杰哄着宠着过着不用动脑子的生活,她被赵灵杰宠废了养废了,她不会思考,不会示弱,不会真心对待身边人,一生只围绕着赵灵杰转悠……   赵灵杰活着时,她是个什么也不用管的小娇妻,赵灵杰死了以后,她只想着赵灵杰临终前让她报仇的话,跑去给摄政王爹爹下毒报仇……   后来,她被爹爹反手灌了毒药瘫痪躺床上十年,这种睁眼只能望着墙壁的日子,让她变得愈发呆滞愚笨,脑子都傻了,锈了……   所以哪怕前世活了几十年,重生归来,她还是这么愚蠢这么不通透。   她真的是,活该……   或许,继续做疯子也没什么不好,她这两个月看似没疯又怎么样,她做的事也跟疯子没什么区别啊。   周桑宁缓缓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滑落到鬓发里。   她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清醒。   她彻底陷入黑暗里,再次变成了那个毫无理智的傻子。   “啊!”   小榻边,小鲸鱼σw.zλ.窝在景飞鸢怀里,指着晕倒在地的周桑宁,疑惑地发出声音。   景飞鸢看了一眼周桑宁,若无其事地说,“那个啊,是疯子,她脑瓜子有点不好使,会哭还会打人,所以鱼儿要离她远一点,当心她打你,把你丢进池塘里喂鱼——”   小鲸鱼用力点头。   傻子才跟疯子玩呢,跟疯子玩会死的!   他乐颠颠拉着娘亲跟他去写字。   呜呜爹爹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走了就一直不回来,他等得脖子都长了,不等了,爹爹不在那就让娘教他写字,他要做个给爹娘争气的好娃娃,绝对不能让爹娘被人赶去乡下养猪挑粪的!   ……   景飞鸢陪着小鲸鱼坐在院中石桌前写字。   她抱着小鲸鱼,握着小鲸鱼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人之初”三个字。   这“人”和“之”字最是简单,一撇一捺就是一个字,一点一横拐几个弯又是一个字,之前姬无伤教小鲸鱼写了那么会儿,小鲸鱼已经记住了。   这会儿景飞鸢一教他,他立刻就自己用小胖手握着笔开心炫耀起来。   写完了,他冲景飞鸢笑,想要表扬。   景飞鸢还没来得及表扬,几个勾肩搭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侍卫就先起哄嚷嚷起来——   “哎哟喂!”   “天哪天哪!”   “这也太厉害了天!”   “小公子怎么这么聪明啊,一学就会,这是随了王爷吧?”   “哎哟哎哟,小神童啊,惊呆我了!”   “……”   景飞鸢默默看着格外夸张的一群夸夸党,抬手扶额。   真是会捧场,这样下去会不会让小鲸鱼真觉得自己是天才?   她默默看向小鲸鱼。   果然,来自叔叔们的夸赞已经让小鲸鱼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他冲叔叔们灿烂一笑,然后得意地抓起笔又是刷刷刷几下,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非常丑的“人”字和“之”字。   这俩字,自然又惹得那群夸夸党往死里捧,捧得小鲸鱼乐陶陶。   景飞鸢忍笑。   她摸了摸小鲸鱼的脑袋,温柔说,“鱼儿非常棒,一下子就学会了两个字,太厉害了,不过,我们后面学的字会越来越难的,鱼儿要耐心一点,不要因为一时学不会就自暴自弃,好不好?”   小鲸鱼乖乖点头。   他瘪嘴指了指娘亲写的“初”字,这个就很难啦,他得学好久的,脑壳痛,呜呜呜!   景飞鸢笑着说,“来,娘亲陪着你一起写,咱们慢慢学,鱼儿才四岁,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慢慢学,来,先写一个点……对……就是这个点……”   所有人都围绕在小鲸鱼身边,没有人去关心屋子里那个昏迷的疯子。   包括那几个曾经跟桑榆并肩作战的心腹侍卫。   他们敬佩桑榆大姐,他们可以将对桑榆大姐的敬爱尽数给小鲸鱼这个乖巧可爱又善良的和孩子,至于那个愚蠢又恶毒的周桑宁,呵,不死就行了。   ……   一刻钟后,姬无伤跟另外几个心腹侍卫回来了。   所有人身上都杀气腾腾。   可是一看到景飞鸢,他们又诡异对视一眼,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   景飞鸢淡定地跟他们对视,然后又看向姬无伤。   她挑眉,“怎么,是不是见到了赵钱氏的凄惨,有些不忍心,所以你们一个个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几个侍卫连忙摆手,讨好地说,“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被王妃您的手段震慑到了,完全没有怜悯那老婆子,王妃您跟王爷是绝配,你们顶顶般配的!”   景飞鸢失笑。   她招手说,“来个写字好看的,教鱼儿写字,王爷累了,我扶王爷进去躺会儿。”   侍卫们闻言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还要来一个写字好看的,就是只来半个,他们也实在是凑不出来啊!   他们都是一手狗爬字,一个比一个难看,就没有好看的……   他们不敢看景飞鸢,一个个望着地面或是望着天,试图逃避。   景飞鸢服气了,只能看向燕离澜。   燕离澜倒是不惧,他的字还是能看的,他冲景飞鸢一笑,撸起袖管就过来教小鲸鱼了。   景飞鸢谢过了他,扶着姬无伤走进房间。   两人关上门,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周桑宁,谁也没有先管她,景飞鸢好奇地问姬无伤,“快说快说,你是怎么报复赵灵杰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410章 王爷的阴损!让渣男崩溃   姬无伤坐下来,接过景飞鸢递来的茶水。   他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抬头望着景飞鸢,“你,不许生气——”   景飞鸢失笑。   她在姬无伤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头,“我生什么气?你是我夫君还是他是我夫君啊?我怎么会为了他而生你的气?”   姬无伤偏头将脸颊贴着景飞鸢的手掌。   见景飞鸢很期待地望着他,他笑着低声说,“我把赵灵杰的脸,划花了,他喜欢在别人身上烙印字迹,我便在他脸上刻了同样的字眼。”   景飞鸢愣住。   脸划花了?   她握紧姬无伤的胳膊问,“你在他脸上刻了什么?”   姬无伤默默看了一眼景飞鸢,慢慢说道,“左边脸颊刻着‘不足小儿雄伟之阉狗’,右边脸颊写着‘若不信扒他裤子细瞧’,额上横批‘摄政王亲笔’——”   “……”   景飞鸢怔愣地看着姬无伤,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   太阴损了!   刻什么不好,居然刻这么歹毒损人的话!   不足小儿雄伟之阉狗,若不信扒他裤子细瞧!   今后赵灵杰一走出去就会有人指着他说——   快看啊,这人胯下居然还没有小孩子的大,我不信,我们扒了他裤子好好瞧瞧!   扒啊,别怕,你没看他额头上写着“摄政王亲笔”几个字么,说明这个人得罪了摄政王!   有摄政王在,我们今天就算欺负了他也没人敢为他撑腰,快扒啊,扒了他裤子好好看看连小孩子都不如的阉狗长什么样!   这样一来,赵灵杰今后走哪儿都如同置身地狱,再也别想有一丁点颜面留存。   除非他走哪儿都戴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口鼻,不叫人看到他脸上的刻字。   景飞鸢越想越觉得解气。   她没忍住靠在姬无伤肩上大声笑了。   “刻得好!”   她捧着姬无伤的脸颊亲了一口,“虽然这一招有些阴损,不过,他自己本就是阴损之人,咱们就得用阴损的招数还他。其实我之前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我还没想好到底刻什么字才能抵消他对周桑宁的羞辱和伤害,现在被聪明的你抢先了——”   她期待地问姬无伤,“你在他脸上刻了这么一行字,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姬无伤弯起嘴角,“嗯,刻完后我让侍卫拿了镜子给他看,他瞪大眼睛看了好久,反应过来后当场就哭了,嚎啕大哭,恐怕他娘死了他都不会哭得那么大声,整个人跟疯了一样。原地发疯一阵后,他便瘫软在地,双目僵直,好像被人抽去了他的精气神,连活着对他而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景飞鸢听得神清气爽。   这种人渣,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   只不过……   如今姬无伤恐怕会引来麻烦。   赵灵杰当年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中的举人,这半年有了她提供的那些古籍和历届学子考卷,赵灵杰苦读之后更是屡次在文会上崭露头角,许多人都说他有考中进士一甲之希望。   如今赵灵杰被姬无伤在脸上留下了这么耻辱的字眼,可就无法参与科举了。   在当今之世,天下年轻人有大半都是文人学子,姬无伤若是因为儿女私情葬送了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文人之前程,天下文人必定会心寒,会愤怒,他们会害怕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因为辜负了妻子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被权贵随意毁了一生,于是他们会团结起来一同抵抗姬无伤的霸权……   文人的影响力,真的不容小觑。   大家闹起来虽动摇不了姬无伤的地位,但对他的声誉会有极大影响。   如今帝王年幼,王爷摄政,姬无伤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无数人盯着他,有了那些闹事的文人带头,朝廷里也一定会有人借着这件小事大做文章,攻讦姬无伤,抹黑姬无伤。   所以,她才一直留着赵灵杰。   她要让赵灵杰去参加科举,到时候她再使点阴招让赵灵杰名落孙山。   这样一来,那些无脑偏帮赵灵杰的人就没法说什么了,毕竟这是赵灵杰自己心性脆弱禁不住打击考科举失败,这种心性脆弱的人根本难堪大任,不是她和姬无伤仗着权势葬送了一个有志之士的前程。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姬无伤,“你该等他科举落败无人为他出头时,再在他脸上刻印这些字眼,如今太早了,我怕你会被人攻讦……”   姬无伤捏了捏她的脸颊,“无碍,他们说他们的,伤不着本王的皮毛。他们不敢在朝堂上与我真刀真枪拼,最多写文章影射辱骂本王,嗤,这种辱骂,对我不痛不痒。”   景飞鸢无奈。   的确伤不着皮毛,可是,怎么会是不痛不痒呢?   若能清清白白活一世,谁又愿意被人指指点点辱骂过一生?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了。   赵灵杰脸上的伤已经刻下了。   如今唯愿府里的人包括赵管家都老实一点,关于赵灵杰的事暂时不要传出去,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让她们先过几天消停太平日子。   姬无伤喝了茶水暖了身子,将茶杯放下,指着周桑宁好奇问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晕过去了?”   景飞鸢没有隐瞒姬无伤。   “我方才见她被赵灵杰欺负得那么惨,不忍心再让她做疯子,便给她吃了解药恢复清醒。”   “我跟她说,赵灵杰这样待她,她没有再为赵灵杰执迷不悟的必要,若她不爱赵灵杰了,那她跟我之间就再无仇恨。”   “只要她愿意为她以前做的事真心悔过,从王府三步一叩头一直去到白云山,为我立长明灯,在神像面前发誓再也不跟我作对,我与她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可惜,她不肯。”   “她说我故意让她丢脸,她说我让她做疯子已经足够抵消她对我的伤害,她死活都不肯跟我低头……”   “可是,我明明只是想看她的诚意啊,只要她真的知错了,都不用她跪到白云山,她一出了府门口我就会将她叫回来,毕竟她是桑榆姐姐的女儿,我又怎么会真的刻意刁难她,让她出尽洋相呢?”   姬无伤怔愣低头看向景飞鸢。   他没想到,鸢儿屡次被周桑宁伤害,竟然还能这么大度原谅周桑宁。   怔愣过后,他又忽然明白了,鸢儿是因为爱他这个夫婿,才会爱屋及乌敬重桑榆,愿意给周桑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惜,周桑宁愚蠢,自己不珍惜。   “来人——” 第411章 收拾包袱,悄悄离家出走   姬无伤扬声喊人进来,看着他们将周桑宁带走。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鸢儿了,他修长手指一点点描着鸢儿的眉眼,又拉着景飞鸢的手指放在自己心口,低声说,“能感受到我的欢喜,我的感动吗?我的鸢儿竟然这样爱我,愿意为我妥协,我真的,感动得要命。”   景飞鸢觑他一眼。   知道他又要闹妖,景飞鸢便没有顺着他,故意唱反调,“感受不到啊,我的手又不能插进你心口,完全感受不到。”   姬无伤失笑。   一点都不肯配合是吧?   他有招儿。   他咬着鸢儿的耳朵笑道,“也是,我们如今隔得太远,你的确无法感受到我的欢喜我的激动,不如,我们让彼此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你或许就能感受到了?”   景飞鸢捂着发烫的耳朵,“你还想怎么近?相依相偎还不够近吗?”   姬无伤漆黑眼眸含笑凝视着她,“不够,还有一种方法,能让我们更近一点……”   景飞鸢意识到他竟然大白天的也不老实,立刻想逃。   可惜,她逃不掉了。   她被姬无伤这个负伤也要浴血奋战的家伙困住了,然后,姬无伤细致带她感受了一番夫妻之间如何才能距离彼此更近……   而她,仿佛在受刑,毕竟屋外庭院里有许多人在,时不时还能听到侍卫们捧臭脚夸小鲸鱼字写得好写得棒的声音,屋里却在行不正经之事,她真的如处水深火热之中……   连大声一点都不敢。   ……   姬无伤的不规矩,以他伤口裂开为结局。   血色染白巾。   鲜艳又吓人。   害得景飞鸢忍着腰酸背痛的难受,跟他一起偷偷躲房里洗褥子。   所以接连几天,姬无伤都得默默受景飞鸢嘲笑,不敢还嘴。   所幸,有景飞鸢的好药,姬无伤的伤口四天后就结了痂,不再影响他行动。   于是,他又恢复了战斗力,借着养伤的幌子,堂而皇之拉着景飞鸢躲在房里,一刻也不消停,疯起来不分白日黑夜。   当父亲的,终于过上了甜蜜快乐的好日子,就是可怜了儿子。   小鲸鱼才过几日幸福日子,就又被爹娘无情扔给了鹤儿小舅和阿澜小舅,怎么抗议都没有用。   有了爹娘无底线宠着还有外祖父母侍卫叔叔和小舅们爱着的小家伙如今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他跟着鹤儿小舅和阿澜小舅各自睡了几天,想尽了招数也无法重新回到爹娘房里,他生气了。   他冷着小脸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气咻咻跑去找冯清泉小叔和冯绿衣姑姑了。   哼!   反正爹娘不要他!   反正爹娘要让他跟别人一起玩!   既然这样,那他怎么能只跟阿澜小舅和鹤儿小舅一起玩呢,小叔小姑姑和祖父祖母也不能被忘记了呀,他一个一个陪,反正大家都超级喜欢他,他跑去别人家,看娘亲想不想他!   可怜的小家伙,自以为离家出走这一招能吓唬到爹娘,可是……   他爹娘根本就不怕。   他去的是他亲爹亲爷爷奶奶家,冯家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都给他,景飞鸢和姬无伤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自从小鲸鱼去了以后,他祖母冯夫人乐呵呵的整天守着个小围炉给小孙儿煮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小姑姑冯绿衣一见小侄儿就拉着比划身量和脚脚要给小侄儿做新衣裳新鞋子。   就连即将考科举的小叔叔冯清泉也不再温书复习功课,这个前世的探花郎亲自抱着小侄儿教侄儿写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一点也不觉得屈才,乐在其中。   最高兴的,要数冯家老爷子了。   这个牺牲了神智救了小鲸鱼的老人家如今已经呆傻,他特别喜欢小鲸鱼,每天跟小鲸鱼一起蹲守冯夫人做的美食,一老一小都不会说话,凑在一起却玩得比谁都开心。   小鲸鱼被冯家人无底线宠着,又有从小陪着他长大的熟人谭嬷嬷陪在身边,他安心在冯家过了足足十多天好日子,才等到了来接他的爹娘。   这天,小鲸鱼正在冯清泉小叔叔怀里学写字,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他蓦地抬头,就看到他那最最英俊的爹和最最美丽的娘来了。   他呆了呆。   反应过来后,他惊喜地挥舞着胳膊打招呼,“啊!啊啊!”   手中的笔被他一通乱舞,将墨点子洒了小姑姑和曾祖父一身还毫不知情。   他见娘亲忍着笑伸手指了指他旁边,他愣愣扭头,这才看到曾祖父和小姑姑身上的墨点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冲小姑姑和曾祖父讨好地笑笑。   曾祖父如今非常孩子气,此刻明显不高兴了,噘着嘴一下下抖着衣裳,一眼一眼偷偷瞪他。   小姑姑则是一脸宠溺,摸着他的脑袋说,“没事儿,姑姑等会儿洗洗就好了,若是洗不干净,就绣几朵花遮着,没事儿的!”   小鲸鱼蹭了蹭小姑姑的手掌,又扭头去看小叔叔。   小叔叔捏着他脸颊笑眯眯地说,“小叔有幸逃过一劫,身上没有墨点子,多谢小侄儿你对小叔手下留情啊!”   小鲸鱼被小叔叔逗得咯咯直笑。   他蹭了蹭温柔的小叔叔,然后去扒拉小叔的手,从小叔腿上跳下去,哒哒哒飞快奔向爹娘。   “啊!”   “啊啊!”   他敷衍地抱了抱爹爹,然后就果断撒开手,转身飞快抱住娘亲,跟小猴儿一样不停抬腿想往娘亲身上爬。   可是,当他娘亲想像以前一样弯下腰抱他的时候,他爹爹姬无伤伸手拦住了娘亲,不许娘亲抱他。   他抬头纳闷地望着爹爹。   干嘛不让娘亲抱他了呀?   娘亲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   他紧张地去看娘亲,爹爹伸出宽大的手掌温柔摸着他脑袋,笑道,“乖,娘亲坐马车累了,你都被你祖母养胖了,娘亲哪儿抱得动你?爹爹来抱你,来——”   小鲸鱼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哼,他明明还是那么苗条,哪里胖了?   他噘着嘴,低头左看右看。   看!   他哪里胖了嘛,明明爹爹胡说八道!   看了几眼以后,他忽然没那么自信了。   他皱紧眉头,呜,仔细看的话,好像腰是粗了一点点,小腿腿也要胖了一点点,脚上的小金镯子都有点紧了……   发现自己果然胖了的小鲸鱼心虚地挪了挪脚脚。 第412章 王妃你跟王爷分床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比他苗条很多的娘亲,乖乖伸出双手让爹爹抱他。   可不能让娘亲抱。   他都要成小肥猪了,会把娘亲压垮的。   被爹爹抱起来以后,小鲸鱼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爹娘,欢喜地指了指王府的方向,期待地啊了几声。   姬无伤和景飞鸢对视一眼。   不用问就知道,小家伙这是在问他们,是不是要接他回家。   景飞鸢笑着拉住小鲸鱼的手指说,“是,爹娘想你了,来接你回家了,等会儿就回去。”   她捏捏小鲸鱼的脸蛋,“我们家小鲸鱼走了这么多天,都不想家的吗,嗯?”   小鲸鱼咯咯直笑。   他想家的呀,但是突然发现曾祖父和祖父祖母小叔小姑也都好疼他,大家都舍不得他走,他就留下来啦!   现在知道爹娘都很想他,他好开心的。   多几个家真好,以后不高兴了就收拾包袱换个家呆呆,哼,他有的是家!   母子俩说话时,冯清泉冯绿衣已走上前来恭敬行礼。   “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免礼。”   姬无伤摊手示意两人免礼。   姬无伤看了看冯清泉,温声说,“这些日子小鲸鱼打扰你温书了吧?”   冯清泉忙摇头说,“王爷言重了,谈何打扰?小鲸鱼也是小生的侄儿,又特别乖,小生非常愿意陪他玩,教他识字。”   姬无伤莞尔。   他示意身后侍卫上前。   他对冯清泉说,“这是本王从皇家书院里借出来的一摞古籍,你拿着好好看一看,或许能对你科举有帮助。”   侍卫立刻将一个箱子交给冯清泉。   冯清泉手忙脚乱地将箱子抱在怀里,受宠若惊地望着姬无伤。   皇家书院收藏了天下名书,能被摄政王从那里挑选出来的书籍,一定极其珍贵,天下没几个人看过!   他何其有幸,竟然能得到这样的馈赠?   之前他还担心科举落败,输给赵灵杰等人,如今,他或许能与这些人好好较量一下了!   冯清泉越想越激动,不禁红了眼眶。   他捧着小箱子深深鞠躬行了一礼,哽咽道,“多谢王爷王妃厚爱!小生一定不辜负王爷王妃的馈赠,小生一定会日夜研读书籍,争取归还书籍时能倒背如流!”   姬无伤点头嗯了一声,“你是小鲸鱼的小叔,本王也希望你来年科举能高中头名,做个状元让小鲸鱼能沾沾你的福气。”   冯清泉看着玉雪可爱的小侄儿,用力点头,“小生的兄长已经不能庇护小鲸鱼了,小生这个做叔叔的一定会为了小鲸鱼,拼尽全力!”   姬无伤颔首。   他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松开小鲸鱼的小手,含笑对冯清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冯绿衣。   她说,“鱼儿他小姑,你今年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吧?”   冯绿衣一愣,随即蓦地红了脸颊。   她上前再次给景飞鸢行礼,却低着头害羞地不敢回答。   景飞鸢笑道,“我找太后娘娘要了个教习嬷嬷,这次嬷嬷也一块儿来了,等会儿会留下来教你,你跟着嬷嬷好好学——”   冯绿衣蓦地抬头望着景飞鸢。   太后娘娘身边的教习嬷嬷?   她竟然能跟着这样的嬷嬷学习?   这……   这是权贵家的小姐才能享有的权力吧,她竟然沾了小鲸鱼的光,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冯绿衣激动不已,赶忙行礼道谢,“多谢王妃厚爱小女!”   景飞鸢温柔说,“应该的,你是小鲸鱼的姑姑,你疼他,我便也喜欢你。对了,你要是还没相看好人家,那暂时不要先定下,小鲸鱼的爵位不久就要下来了,你等那之后再相看人家。小官之女,和爵爷的姑姑,后者总是更有分量的。”   冯绿衣眼里闪动着害羞的光。   她鼓起勇气,葱白似的手指偷偷指着冯清泉,说,“回王妃,小女还不曾定下人家,因为爹娘让小女等来年春闱之后再看,说也许哥哥能高中进士,那进士的亲妹妹肯定能嫁得更好……”   冯清泉回头无奈地看着妹妹。   冯绿衣堆满笑容,“二哥,以前妹妹一直指望你给妹妹挣个好前程,你一定压力很大吧?现在没事了,你看,我有小鲸鱼给我抬高身份,你就算考不中进士也不怕的,你就放松心态轻装上阵好了!”   “……”   冯清泉无奈望天,好想给妹妹一脚尖。   什么叫考不中进士也不怕,这种不吉利的话能不能不要说呢?   景飞鸢和姬无伤含笑看着兄妹俩玩闹。   又与兄妹俩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带着小鲸鱼离开了。   冯清泉冯绿衣恭恭敬敬将人送到宅子门口,目送贵人离去后,兄妹俩同时转身,一个比一个欢喜地往回走。   他们一个要去看书,一个要去见教习嬷嬷,都忙得很,快乐得很。   ……   王府。   小鲸鱼跟着爹娘回了房间,坐在爹娘的小榻上,捧着一碗香喷喷甜丝丝的牛乳蛋羹一勺勺吃得欢。   他终于回家啦。   还是跟爹娘待在一起最快乐,嘿嘿。   他仰头望着爹笑笑,又望着娘笑笑,满足地继续低头吃牛乳蛋羹。   “慢点吃。”   景飞鸢拿帕子温柔擦了擦小家伙的嘴,无奈道,“早知道你都被养胖了,娘就不该让他们给你准备蛋羹,吃了又要胖了——”   小鲸鱼一脸无辜地望着娘亲。   胖是胖的事,关他吃蛋羹什么事呀?   景飞鸢点了点他脑门,“既然回来了,明日就去锻炼,反正阿澜小舅教鹤儿小舅一个人是教,再搭上个你也是一样教,你跟鹤儿小舅作伴去吧。”   小鲸鱼一听就垮下了脸。   他不要训练。   训练好累人的呀!   他跟鹤儿小舅睡的时候天天晚上都听鹤儿小舅哭着喊腿疼腰疼胳膊疼,说连骨头缝里都疼,好可怜的!   他要是锻炼,也会跟鹤儿小舅一样可怜的。   小鲸鱼担忧极了,立刻放下碗,想要扑进娘亲怀里撒娇。   谁料他娘亲学乖了。   一见他要扑过来,景飞鸢立刻站起来一个滑步就退开。   景飞鸢对扑了个空茫然傻眼的儿子一笑,转身指着姬无伤说,“严父慈母,我是慈母,你做严父,你负责让小鲸鱼去锻炼,好吗?”   姬无伤猝不及防被妻子推出去做严父,也是无奈的。   他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儿子,努力帮儿子说话,“不必锻炼吧?他还小,小孩子胖乎乎的挺好看的。”   小鲸鱼拼命点头。   景飞鸢说,“虽然胖乎乎的显可爱,可是短时间里胖这么多还是有些不健康,必须锻炼一段时间才行。”   姬无伤奈何不了娘子,只能默默看向儿子,“儿子,要不然……”   小鲸鱼看着这个不争气的老父亲,呜哇一声假哭。   姬无伤头痛,扶额又看向景飞鸢,“鸢儿,要不……”   景飞鸢嫣然一笑,拎着裙摆转身飞快离开了房间,才不管姬无伤要怎么哄儿子。   她来到庭院里,看见蹲在水井边洗衣裳的谭嬷嬷。   她也十多天没见谭嬷嬷了,于是蹲下来跟谭嬷嬷说话。   谭嬷嬷含笑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见左右无人,老人家低声打趣道,“小姐,您不会是因为月信来了,跟王爷分床了,才舍得去接小公子回府的吧?” 第413章 她的月信该来了吧?   景飞鸢脸上的笑微微凝固了,随即,她脸颊蓦地爆红。   她没想到她家谭嬷嬷眼睛这么犀利,一下子就看穿她了!   的确如此……   她昨晚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日子,今儿是冬月初八,她上个月就是初八下午来的月信,所以昨晚才跟姬无伤商量着今天去把小鲸鱼接回来……   她轻咳一声,根本不好意思跟谭嬷嬷对视,默默低头摆弄自己的裙摆,假装没听到谭嬷嬷问了什么让人害羞的话。   谭嬷嬷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哈哈哈笑了出来。   谭嬷嬷温柔说,“小姐您别害羞,只有我知道这事儿,别人不知道的,我是一直伺候您,比您还清楚您的月信期是哪时,所以今儿我在冯家一看到您,不用猜就知道您是因为月信来了才去接小公子的……”   谭嬷嬷见她还害羞,笑着哄她,“没事儿,没事儿,别人谁知道啊,他们全都不知道,嬷嬷嘴巴紧,不告诉他们!”   景飞鸢挠了挠脸颊,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别处,然后红着脸颊站起身说,“我怕等会儿肚子痛,我先去喝点红糖水,嬷嬷您记得兑点热水啊,水凉,别冻坏了自己的手。”   说完,她拎着裙摆跑上台阶,飞快推开门回了屋子里。   屋里,小鲸鱼还在爹爹怀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撒娇不想去锻炼。   姬无伤搂着小崽崽笑,一声声温柔哄着。   “好啦好啦,爹爹是不敢挑衅你娘的权威的,她会关起门狠狠打爹爹的你知不i知道?所以你求爹爹也没用,不如你到时候跟你两个小舅撒撒娇,嗯?没准你一撒娇,阿澜小舅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你太累了,鹤儿小舅也会帮你打掩护不跟你娘告状,你说是不是?”   爹爹的话,让小鲸鱼眼前一亮。   对哦。   他求爹爹这个不争气的有什么用?   他去求阿澜小舅啊!   阿澜小舅跟娘亲不是一个家的,阿澜小舅不怕娘揍!   小鲸鱼高兴不到三息,不远处就传来了娘亲吓人的嗓音——   “王爷,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嗯?小鲸鱼,你就是这么跟你爹爹一块儿阳奉阴违的,嗯?”   “……”   父子俩齐刷刷一抖,同时看向缓步走来的景飞鸢。   小鲸鱼吓得连忙躲到爹爹身后去了,小身子紧紧贴着爹爹,埋着头,假装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   姬无伤回头看着不讲义气的臭儿子,一脸无奈。   他反手拍了下儿子的小脑袋,安抚儿子后,他站起身走向景飞鸢。   他避重就轻地说,“别生气别生气,这小子如今还小,他大一点了要是还胖,我亲自押着他扎马步跑圈圈。你看你现在是特殊时期,哪儿能生气?当心肚子疼身子不舒服。来,坐下来我给你按一按肚子,盖上小毯暖一暖身子——”   景飞鸢哼了一声,“我是气小胖子吗?我是气你!说好了你来做严父,可你给我玩儿阴招,你是打算偷偷做慈父往死里宠溺他,然后逼着我来做严母是不是?”   姬无伤被景飞鸢那一声脱口而出的“小胖子”逗笑。   他笑得前俯后仰。   小鲸鱼也尴尬极了。   他默默将自己缩进褥子里藏起来,把小胖脚脚也藏了进去,努力逃避自己是个小胖子的事实。   景飞鸢瞅了一眼小榻上拱起来的小鼓包,又好笑又好气。   她说,“姬景煜,娘只是关起门叫了你一声小胖子,你都知道不好意思要躲起来,那以后走出门去,别的小妹妹取笑你叫你小胖子,她们只愿意跟其他哥哥玩却死活不肯跟你玩,那时候你心里难不难受,嗯?”   小鲸鱼掀开褥子露出个小脑袋,一脸无辜地望着娘亲。   不跟他玩就不跟他玩嘛,他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以及小叔小姑小舅和王府里这么多侍卫叔叔,他有的是人陪他玩啊。   姬无伤好笑地看了眼小鲸鱼,温柔对景飞鸢说,“鸢儿,你说得有道理,为了小鲸鱼以后走出门去不被人笑话他痴肥,我是不该阳奉阴违,我错了,从明日起,我便亲自带着他每天跑步扎马步,这样既对他身子好又能让他好看些,你放心,我会做个严父,让你少操心一些。”   景飞鸢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她轻轻拍了下姬无伤的胸口,“本就该如此,你看你一个二十八岁身材高大又武功高强有权有势的人,你不扮黑脸,让我一个过俩月才十九岁又生得娇小玲珑且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凶巴巴扮黑脸,做严母,哪有这样的道理?”   姬无伤亲亲她眉眼,“是是是,是我错了,以后儿子面前我来立威!”   景飞鸢冲他一笑,转身在小榻上坐下,准备倒茶水喝。   手指刚碰到茶杯,姬无伤就握住了她的手。   “喝什么茶,不是说女子月信期少喝茶吗?口渴了喝热水,外面小围炉上一直热着水,我让丫头送进来。”   景飞鸢一愣,随即眉眼漾满了笑。   这男人还记得怪好的。   昨晚她说她月信要来了,这男人问她月信期间要注意什么,她以为只是随口问问,就迷迷糊糊随意说了些,没想到,他竟然全都记在了心里。   抬头撞入男人那双满是关心的眼里,景飞鸢只好将手缩回来。   很快,丫鬟送了水进来。   景飞鸢喝了半杯热水暖了胃,便拿起放在一旁小抽屉里的书,靠在姬无伤怀里翻阅。   翻了几页,她看到一个挺有趣的小故事,立刻朝小鲸鱼招手,“鱼儿,来,娘给你讲故事。”   “啊!”   小鲸鱼响亮地应了一声,立刻从褥子里钻出σw.zλ.来,几下就爬到了娘亲身边。   他乖乖依偎在娘亲怀里,美滋滋听娘亲用柔软的嗓音给他讲故事。   姬无伤含笑看着母子俩,静静陪伴。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吃饱喝足又有娘亲陪伴的小鲸鱼很不争气地窝在娘亲怀里呼呼大睡,还打起了小鼾。   受小崽崽的睡意感染,景飞鸢也开始打哈欠。   “冬天就是容易犯困,我也陪小鲸鱼睡会儿……”   景飞鸢擦了擦哈欠逼出来的泪,随手将书递给姬无伤,搂着小崽崽倒在小榻上便睡起了午觉。   姬无伤低头看着母子俩,摇头好笑。   他去拿了一条薄被,轻轻盖在母子俩身上,又低头挨个儿亲了亲母子俩,这才起身离开。   他今日会早一点回来。   他的鸢儿来月信会肚子痛,他得陪在鸢儿身边。 第414章 出事了!她腹痛欲裂   天快黑时,姬无伤带着一身寒走入暖洋洋的房间里。   他脱了身上大氅,看向正围着小火炉烧番薯吃的母子俩。   他眼里染了笑,一边搓着冷冰冰的手走过去,一边问,“甜不甜?”   景飞鸢这才回头发现他回来了。   景飞鸢笑着将手里刚剥好的番薯递给他,“甜,你尝尝。”   姬无伤就着鸢儿的手咬了一口番薯,果然,甜丝丝的,清香软糯,对于从寒风中归来的人来说,堪称美味。   姬无伤摸了摸对面小鲸鱼的脑袋,搂着鸢儿一起坐在长凳上。   他家小鲸鱼喜欢玩火,抬起头跟他打了招呼后就继续抓着木棍扒拉着火炭,玩得不亦乐乎。   姬无伤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景飞鸢。   他目光在景飞鸢身下扫了眼,低声问,“是不是月信来了?难不难受?”   景飞鸢摇头说,“还没,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定就整月对整月的,有时候晚一天两天都是正常的。”   姬无伤略略皱起了眉,“那岂不是很烦?知道它快来了,又总是等不来它,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怕它突然而至弄脏了衣裙,连门都不敢出……”   景飞鸢侧眸望着他叹气,“对啊,做女子就是这点不好,每个月这几天都是折磨,来了以后身子不干爽,是折磨,可它不准时来吧,得时刻提心吊胆,这还是一种折磨。”   说到身子不干爽,景飞鸢小声跟姬无伤说,“我们这几天分床睡吧?”   姬无伤握紧她手指笑,“你这是拿我当什么人了?不能跟你做快乐的事了就不跟你同床共枕了?我有那么无情?”   景飞鸢莞尔,“不是啊,我是怕你不喜欢……你是练武之人五感灵敏,嗅觉也比普通人灵敏些,我怕你跟我睡一块儿,到时候被我身上的血味儿弄得睡不好……”   姬无伤啧了一声,“你能有多少血,能有多大气味,能比得上战场那无数死者流淌的鲜血融成的血腥味浓郁吗?我在战场上都能睡得安稳,何况是睡在我娇美可爱的妻子身边?”   他搂紧景飞鸢,“别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你是我妻子,不是什么不重要的外人。”   景飞鸢靠在他肩头。   景飞鸢轻声说,“这是以前在赵家,我那前婆婆赵钱氏教导我的……我刚过门她就跟我说,以后每个月来月信的时候得跟赵灵杰分房睡,她说女子的月信是从见不得人的地方流出来的,流的是脏血,污浊之血,所以月信那几日绝对不能与夫君同床同枕盖一条被子,会冲了男人身上的好运气……”   姬无伤惊讶低头看着她,“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她也是女子,这是一个女子说得出来的话吗?”   姬无伤嗤道,“说月信期同床共枕会冲了男人身上的好运气,那她儿子可真是福薄啊,命也薄,随随便便一点屁事儿都能冲了他身上的好运气,活该他这辈子没福气。”   景飞鸢被姬无伤逗笑。   姬无伤见景飞鸢笑得开心,又说,“别听赵钱氏那老婆子的屁话,她说那隐秘之处流出来的血是脏血,污血,那么,从那隐秘之处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肮脏得不能要了?他们那样嫌弃女子那儿脏,怎么还要从女子那儿出生呢,他们怎么不自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做个不同凡响的仙胎?”   景飞鸢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这话真该说给赵钱氏那老毒妇听听!   保准能气死赵钱氏!   景飞鸢捏着姬无伤的脸,欢快地说,“我还不知道我夫君竟然如此毒舌,你可真是太棒了!”   姬无伤弯唇,“多谢谬赞。”   小两口在这边笑着闹着,火盆对面,小鲸鱼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说悄悄话的爹娘。   怎么不说大声一点给他听听呀?   小崽崽噘了噘嘴,哼哼唧唧着从火灰里扒拉出两个烤好的番薯,拨拉到爹娘跟前。   “啊!”   “啊啊!”   景飞鸢和姬无伤看向儿子推到眼前的番薯,立刻停止了说笑,温柔跟儿子说起话来。   做人父母的,可不能只顾着说悄悄话却冷落了孩子。   “来,鱼儿先尝第一口,帮娘尝尝甜不甜。”   “再帮爹爹尝一尝,鱼儿的小嘴最会尝味儿了,快来帮爹爹。”   小鲸鱼看着爹娘递到眼前的红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果然很重要。   爹娘都要他先尝味儿的,哼!   小鲸鱼咬了一口爹爹的,冲爹爹猛点头,非常甜,然后又去咬了一口娘亲的,然后摇头表示娘亲的不如爹爹的甜。   姬无伤挑眉,想将自己的番薯跟景飞鸢调换一下,“你吃甜的,吃甜的等会儿肚子不痛。”   小鲸鱼一听娘亲吃了肚子不痛,赶紧抓着娘亲的番薯塞给爹爹,又把爹爹的递给了娘亲,还催促娘亲快吃。   景飞鸢捧着个番薯好笑地望着父子俩,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过是一个番薯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怎么也要这样呢?   她享受着父子俩对她的爱,吃下了甜滋滋的番薯。   一家三口围坐在火盆前,烤着火,说着话,满屋的橘黄映照在窗户上,连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都含笑托腮凝望,从中感受到了无限幸福。   ……   夜深了。   一家三口洗漱过后躺在床榻上。   小鲸鱼享受到了久违的爹娘在侧的开心,不停从床沿爬到床里面,故意在爹娘身上爬来爬去。   景飞鸢身子骨娇弱一些,小鲸鱼如今又胖了,那沉甸甸的小身子从景飞鸢身上爬过去,每次都把景飞鸢压得胸腹泛疼。   小鲸鱼又一次从景飞鸢身上跨过去。   可谁知,他小脚脚来不及跟上,一脚踩在了景飞鸢腹部!   景飞鸢疼得当即抽了一口气。   “鱼儿,疼——”   她弓着腰去抓小鲸鱼的脚,小鲸鱼听到娘亲喊疼,顿时慌了,立刻就想站起来!   可他忘了他的脚还踩在娘亲腹部!   这一用力站起来,全部重心都在脚上,反而踩得景飞鸢更疼了些!   “鱼儿!”   一旁姬无伤见势不对,眼疾手快直起身一把将小鲸鱼捞起来放到旁边,然后立刻弯腰去查看景飞鸢的情况。   “鸢儿,腹部还疼吗?疼得厉害吗?”   见景飞鸢眉头皱得死紧,表情痛苦,好像疼得快要流冷汗了,姬无伤心急如焚!   谁能想到纵着儿子玩了好多个夜晚的攀爬小游戏,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立刻起身披衣,“我去让人请大夫!” 第415章 选择流产?或保胎?   景飞鸢腹痛如绞,痛得她浑浑噩噩,她根本来不及开口阻止姬无伤,一个恍神,姬无伤就飞快迈着大步走出去了。   旁边,小鲸鱼呆呆坐在被子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爹爹那么凝重紧张匆匆离开的背影,又看向疼得捂着肚子极其难受的娘亲,他吓傻了。   几息后,小家伙吓得小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呜哇哇——”   他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无措地手脚并用爬到娘亲身边,他想去抱娘亲的胳膊哄哄娘,又怕自己又没轻没重伤到了娘亲,只能将手缩回来。   他真的好害怕。   他不是故意伤害娘亲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前他跟爹娘一起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满床滚来滚去的,呜,爹娘都没有喊疼的,还笑着陪他一起玩,所以,他真的不知道会弄疼娘亲。   “呜……”   小鲸鱼抹着泪,无助地望着娘亲,恨不得帮娘亲疼。   他左右看看,赶紧跑下床颤颤巍巍跑去桌边,倒了一杯热水来,又飞快冲向床边,啊啊啊的叫着想要给娘亲喂水喝。   景飞鸢艰难睁眼,看了看被吓得颤抖的可怜小胖崽崽,又心疼,又焦急,可她现在着实是没精力哄小崽崽。   她自己已疼得牙齿打颤,根本无法开口。   她只能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鲸鱼的脸颊,想要让小鲸鱼别那么害怕。   看着小鲸鱼在她抚摸下勉强平复了一点,她才终于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的药玉空间。   她忍着疼痛,在心里呼唤小玉,“小玉,我需要你——小玉——”   几乎是眨眼间,小玉就出现了。   小玉惊呼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小玉就是去埋头研究了一会儿药材,一会儿没盯着你你怎么就疼得跟蛇妖要蜕皮一样啊?”   “……”   景飞鸢要是没那么疼的话,此刻估计就要被小玉逗笑了。   什么蛇妖蜕皮,胡说!   她艰难呼吸了一口气,吩咐小玉,“快给我检查一下,方才小鲸鱼从我身上爬过去不小心踩了我腹部两脚,我忽然就痛起来了,痛得毫无征兆!你快看看,是不是他踩坏我五脏六腑了?”   小玉听到景飞鸢的描述,感到奇怪,“不会吧?小鲸鱼才多少斤两啊,就是人家成年人狠狠砸你一榔头,这也不至于砸坏你五脏六腑啊……”   小玉嘀咕过后,立刻将它的力量从空间里延伸出来,遍布景飞鸢全身,为景飞鸢检查身体。   片刻过后,小玉惊呆了。   它惊呼道,“主人,你这是……你这是动了胎气!”   景飞鸢听到小玉的话,瞬间睁开眼睛。   动了胎气?   她直愣愣望着床顶。   意思是,她肚子里有胎儿?   她竟然有身孕了?   不……   不应该啊,她比谁都清楚现在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期,她也不希望这么早怀孕,所以每一次都让姬无伤……   都留在外面的!   景飞鸢还在震惊自己这一胎是怎么来的,小玉已经催促起来了。   “主人,你这腹中胎儿还早呢,不足一月,普通大夫给你把脉都检查不出来的,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你流产的最佳时期。”   “主人,你到底要不要这孩子啊?”   “你若是要,我就给你安胎的药,你赶紧吃了,省得这么痛苦!”   “你要是不想要呢,我就给你一颗助你流产的药丸子,等会儿你流点血就完事儿了,人家只当你月信来了,根本不会发现你怀过孕。”   “不过我觉得主人你应该是不想要的吧?毕竟你之前有过好几次考量,都说现在不是有孩子的最佳时期。”   “你说姬无伤的皇兄刚死不久,他作为亲弟弟如今是还在孝期的,此后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你都不宜有孕,否则姬无伤会被人攻讦!”   “你还说,你刚跟赵灵杰和离,赵灵杰和赵钱氏在白云观里算计你,试图将你丢给乞丐,虽然你自己对外人说你是清白的,你说你逃脱了那地狱,可是旁人未必会信你的清白,你若是现在有了身孕,就怕到时候出现早产之类的情况,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日期提前了,会让别人怀疑你的孩子是你在白云观里被乞丐糟蹋了所生……”   “你还说,如今王府有外敌,国师是个危险人物,你要是有了身孕,可能会给你自己和姬无伤带来麻烦……”   “所以,这个孩子你多半是不想要的,对吧主人?”   “那,我给你凝聚落胎药了哦?”   “……”   景飞鸢捂着疼痛的腹部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听着小玉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她垂着眼眸望着自己的肚子。   她竟然,有身孕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眼下这种看似平静实际上危机四伏的时候会有个这么不凑巧的孩子来到她和姬无伤身边。   真的,太过突然了。   突然到她都有些怀疑小玉的医术了,她怀疑小玉是在骗她。   可是,腹部这毫无征兆的奇怪痉挛之痛却在清晰告诉她,小玉没有骗她,她就是怀孕了,她肚子里揣着小鲸鱼尚不足月的弟弟妹妹。   方才就是小鲸鱼的脚脚踩到了弟弟妹妹,脆弱的弟弟妹妹要被小鲸鱼这个顽皮哥哥给踩没了……   “没了”二字在心里回响,景飞鸢眼睫颤了颤,心口忽然泛着疼。   没了……   她若是再不做出决定,这个孩子真的会没的。   可是,这个决定她怎么做呢?   让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留下来,日后必定会是个麻烦,会成为大家的拖累。   可让她吃了落胎药终结这个孩子的性命,让这个挥舞着小翅膀满心欢喜飞到她肚子里认她做娘亲的孩子灰飞烟灭,她真的狠不下心……   这是她和姬无伤的亲生骨肉。   将来出生以后,会甜甜喊她娘亲,喊姬无伤父亲,喊小鲸鱼哥哥,喊她的鹤儿一声舅舅……   她真的要剥夺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吗?   景飞鸢无法做出决定,她疼痛得快要晕厥。   这时,床边忽然传来了小鲸鱼带着哭腔的啊啊声。   景飞鸢艰难睁开眼睛。   她看到,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一步匆匆跑来,飞快掀袍在床沿坐下,一把捞起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夫君心痛得眼睛都红了,连抱着她的手指都在颤抖了,可还是强作镇定,轻轻亲她额头颤抖着哄她—— 第416章 王爷落泪   “别怕,我已经让张玄和陈嵩去请大夫了,他们会扛着大夫一路跑过来,大夫很快就来了,很快的……”   她靠在她的夫君怀里。   听着夫君颤抖的嗓音,感受着夫君的温度,独自苦撑了这么久的她再也抑制不住嘴里的呻吟。   “啊……王爷……”   “疼……我疼……”   她痛得紧紧抠住了姬无伤的胳膊,将额头死死抵着姬无伤的心口,试图缓解腹部疼痛。   姬无伤心痛欲死。   他小心翼翼为妻子擦拭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嗓音颤抖着,“我知道你疼,我知道,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原本我抱着你去看大夫会快一点,可是我抱着你一路跑会颠簸到你腹部,你会更难受,等张玄他们两个交换着扛大夫来反而好一点……”   景飞鸢艰难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姬无伤。   忽然,撞入了姬无伤那双泪光晃动的眼里。   她一愣过后,忽然再也不想隐瞒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她不想让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就失去了他今生第一个孩子。   就像前世。   直到她和煜儿惨死在池塘底下,这个男人都还不知道她和煜儿的存在……   景飞鸢用力攥紧姬无伤的胳膊,深深吸气压制住了腹部的疼痛,艰难说道——   “我……我方才为自己诊了脉。”   “我是,动了胎气。”   姬无伤低垂着头将耳朵贴着景飞鸢的嘴唇,听她虚弱说话。   可他没想到,他会听到“动了胎气”四个字。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错愕地抬头望着景飞鸢,足足反应了好几息,才艰难问道,“动了胎气?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景飞鸢点头。   她握紧姬无伤的手指,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我不知道,我该保胎……还是落胎?”   姬无伤错愕地望着景飞鸢!   他的鸢儿怎么会有落胎的想法?   他方才之所以那么艰难才开口,是因为他以为鸢儿痛成这样,这个脆弱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他又心痛鸢儿,又心疼来不及见面的孩子,所以才……   可现在鸢儿竟然告诉他,还可以保胎!   这个脆弱的小孩子还可以留住!   姬无伤立刻捧着景飞鸢的脸颊。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保胎!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既然来了,我们当然要拼命留下他,保住他的命!”   景飞鸢疼得抽了一口气,“可是……可是如今内忧外患,如今你还在孝期……”   姬无伤看着他的妻子忍受着即将流产的痛苦还在为他着想,怕将来会拖累他,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傻鸢儿!   他的眼泪无声滚落。   他亲吻着他家鸢儿的眼睛,坚定地说,“不要管那么多!你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在!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会保护你们母子俩的安全!”   他吻去鸢儿眼角滑落的眼泪,哽咽道,“不要怕拖累我,不要怕我被人攻击,若有你和孩子始终在我身后,我将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景飞鸢将姬无伤坚定的模样尽收眼底。   然后,她露出了放松的笑意。   这个孩子是她和姬无伤两人的,是去是留,不能她一个人做决定,必须要姬无伤一起发表意见,否则将来她怀着孩子影响拖累姬无伤了,姬无伤会怪她自私地留下孩子害了大家……   如今,她可以做出决定了。   她闭上眼睛,在心底轻松告诉小玉。   “给我保胎药。”   “好嘞!”   小玉方才听着姬无伤说话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一定会留下了,所以它早已经凝聚好了保胎药。   这会儿景飞鸢一吩咐,它就将保胎药投放到景飞鸢那只捂着腹部的手里。   景飞鸢攥紧手指,然后又缓缓摊开,露给姬无伤看。   “其实,师父给我的救命药,我一直攥在手掌里,我就是要等你一句话,你要留下我们的孩子,我就服下……”   “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我就一直熬下去,熬到他化作一滩血水,与我们尚未见面就彻底永别……”   她张开嘴,示意姬无伤拿药喂进她嘴里。   姬无伤抓起药丸喂进景飞鸢嘴里,然后紧紧拥着这个傻妻子。   “傻瓜,其实保胎或流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既然手里有药,为什么要一直忍受这样的痛苦呢?身体是你自己的,傻鸢儿……”   景飞鸢早已疼得脱了力。   这会儿吃了小玉给她的药,她不再强撑着,放任自己无力地靠在姬无伤怀里。   她出了一身的汗,她身上很冷。   靠在姬无伤温暖的怀里,才能不颤抖得那么厉害。   她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姬无伤脖颈,没有力气说话。   直到腹部的疼痛一点点平息,直到四肢百骸的麻木一点点退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她轻轻蹭了蹭姬无伤的脖颈,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小崽崽。   “鱼儿呢?”   她嗓音嘶哑。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了小鲸鱼带着哭腔的嗓音,“啊!啊啊!”   景飞鸢睁开眼睛,看着扒着床沿乖乖坐着的小鲸鱼。   小家伙满脸都是泪,绸缎的里衣都被泪珠子打湿了,恐怕是从开始哭到现在就没停下过。   可是,小家伙知道娘亲疼,除了一开始六神无主时哭出声来过,后来就一直独自坐在旁边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完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爹爹和娘亲。   这会儿听到娘亲问起自己,他才终于敢出声。   他含着眼泪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可怕低气压的哭包爹爹,然后又怯生生望着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娘亲。   他缩着肩膀,揪着小手指,不止眼神,连他的肢体也在诉说着他的不安和惶恐无助。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刚刚闯了祸会让爹娘讨厌他。   他害怕爹娘会不要他。   景飞鸢看着可怜的小胖崽崽,心疼得要命,赶紧伸手说,“鱼儿过来,别怕,娘没事了。”   小鲸鱼用力点头,立刻就要扑到娘亲怀里。   可是,想到自己刚刚就是从娘亲身上爬过去才把娘亲害成这样,他忽然停下。   他摇着头,怕怕的,他不敢靠近娘亲。   景飞鸢看着好不容易活泼快乐起来的小崽崽又变得这样瑟缩胆小,心口绞痛起来。 第417章 永远爱你   她赶紧喊姬无伤,“哄哄他,快!”   姬无伤安静凝视着景飞鸢,一动不动。   他也被吓坏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哄别人。   哪怕那是叫他爹爹的小崽崽。   他只想这样抱着他的鸢儿,谁也别想让他离开寸步。   景飞鸢见小鲸鱼期待的眼神因为姬无伤的无动于衷变得黯然,她气得一口咬在姬无伤肩上,“把鱼儿拉过来一起抱着!否则,你别抱我!”   姬无伤感受着肩上的疼,才终于愿意动弹了。   倒不是他自己怕疼。   他是怕鸢儿一直咬他,牙齿会疼。   毕竟他一身糙肉那么硬,那么硌牙,是不是?   姬无伤转头看着泪汪汪的小鲸鱼,努力收起一身吓人的气息,伸出一只手轻声说,“儿子,过来,爹爹抱着你和娘亲。”   小鲸鱼怯生生望着爹爹,几息后才终于敢缓缓靠近爹爹。   爹爹的大手搂着他肩将他抱进怀里那一刻,他颤抖了一下,他害怕爹爹的手会打他。   因为以前赵灵杰爹爹一露出冷冰冰的吓人的样子时就会打他,他害怕靠近这种浑身低气压的人,他怕挨打。   可是,如今被爹爹的大手搂在爹爹温暖的怀抱里,他才发现,原来姬无伤爹爹跟赵灵杰真的真的不一样。   姬无伤爹爹再生气,再冷漠,也不会暴躁地说打他就打他。   小鲸鱼仰头望了一眼姬无伤爹爹,心里总算不再那样害怕。   他望着跟他一样靠在爹爹怀里的娘亲。   他伸出小手,慢慢指着景飞鸢的腹部,小心翼翼的“啊”了一声。   景飞鸢笑着握紧小鲸鱼的小手。   她温柔说,“娘没事了,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她亲了亲小鲸鱼的手指,又说,“方才鱼儿吓坏了是不是?乖,不是鱼儿的错,不关你的事,是爹娘允许你玩这个游戏的呀,对不对?你没有捣乱没有顽皮,你很乖的,娘亲肚子痛只是一个意外,不是你的责任,不要怕,好不好?”   小鲸鱼眼眶里将掉未掉的泪珠,猛地滚落出来。   他终于敢将小脑袋靠近娘亲了。   娘亲说,不是他的错,他很乖的,他没有捣乱。   他终于能安心,不用再惴惴不安。   景飞鸢轻轻摸着这个过分懂事的孩子,内心酸楚,“鱼儿乖,我们家鱼儿最乖了,你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爹娘永远都会最最喜欢你的……”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慢慢说,“就算将来家里有了弟弟妹妹,爹娘也会如现在一样喜欢鱼儿,鱼儿永远都是爹娘的好儿子,大宝贝……”   小鲸鱼听着娘亲柔软的安抚,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望向姬无伤。   姬无伤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对小鲸鱼的忽略有多伤害这个小孩子脆弱的心。   这孩子踩痛了娘亲正是不安害怕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却只顾着鸢儿,根本没看这小子一眼,以至于这小子被他的冷漠吓坏了,蹲在一旁连哭都不敢大声……   姬无伤有些自责,终于肯分出心神来哄儿子。   “鱼儿,没事了,没事……”   “爹爹抱抱你,没事了啊……”   小鲸鱼在爹娘的抚慰中,哭得越发委屈,越发难过。   刚刚,他真的吓死了。   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爹娘疼的孩子了。   景飞鸢和姬无伤静静陪伴着小鲸鱼,他们是大人,无法这样痛哭,可是看着儿子嗷嗷哭,他们紧绷的情绪也跟着得到了发泄。   等儿子痛痛快快哭完了,他们俩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也随着儿子的哭泣一起消失了。   姬无伤含笑将小鲸鱼从怀里拉出来,“来,咱们让娘亲先躺着歇歇,你坐在一旁拉着娘亲的手陪着娘亲,好不好?爹爹出去看看侍卫叔叔和大夫。”   小鲸鱼乖巧点头,冲爹爹灿烂一笑。   等娘亲躺好,他就麻溜挪到娘亲身边,用他的小胖手轻轻柔柔的给娘亲整理头发,给娘亲拉被角,要多乖有多乖。   姬无伤撸了一把乖崽崽的脑袋,站起身走出门去。   门外,陈嵩和张玄已经带着大夫等候多时了。   方才他们带着老大夫进了院子后推过门,可王爷却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们便没有擅闯,只能焦急的在庭院里一遍遍来回踱步。   这会儿见到王爷终于走出来,张玄立刻嗖一下冲到王爷跟前!   看着王爷那通红的眼睛,他心底一沉!   王爷哭过了!   该死!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前受了伤都不会流泪的王爷,如今竟然连眼睛都哭红了!   张玄掐着手掌心,小心翼翼问道,“王爷,王妃她怎么样了?您……为什么您不让大夫进去给王妃瞧病?”   其余侍卫也涌上来担忧地望着姬无伤,生怕王妃出了什么事。   姬无伤站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他随意活动了一下方才吓得冰冷麻木的手脚,扫了一眼跟他一样提心吊胆的心腹侍卫们。   他嘴角微翘。   他家鸢儿的情况已经好转,鸢儿有身孕的喜悦猛地反扑而来,让他心里涌上了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此时此刻特别想跟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天下万民与他同乐!   可如今不是时候。   鸢儿有孕尚未满一月,说出去反而会引来风言风语。   于是,他只能将属于他和鸢儿的大好消息告诉这几个心腹。   啧,他的心腹们一定会比他还激动!   姬无伤笑着示意大家靠拢一点,然后慢慢告诉大家,“你们嫂子,有身孕了。”   几个侍卫紧张不安地凑在王爷身边,揪着一颗心竖着耳朵等着听那个让王爷哭红了眼的坏消息。   结果……   他们听到了啥?   他们懵逼抬头,震惊地望着姬无伤。   啥啥啥?   他们没有听错吧?   他们王爷大哥是不是说,他们嫂子有身孕了?   他们不会是听错了吧?   这才成亲多久啊,怎么可能怀孕?   侍卫们震惊地望着王爷看了看,又面面相觑看着其他人。   从其他人的表情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他们一瞬间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 第418章 热泪盈眶!王爷您有后了   他们争先恐后去拉姬无伤的袖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王爷,这是真的吗?王妃真的有身孕了,那您岂不是要当爹了?”   “天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王爷您后继有人了!”   “啊啊啊啊!王爷!您有后了!有后了!”   “王爷要当爹了,我们要当叔叔了,我们王府要多个活泼快乐整天追着我们到处撵的小主子了,嘿嘿!”   “王爷您可真是太争气了,太争气了!”   “对!争气!从边关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嫌弃您二十八了还娶不着媳妇,这辈子多半是没有子嗣缘了,谁知道您一回京就火速娶了王妃嫂子,这还没过年呢就已经有了子嗣,等来年就要生了!这也太快了吧,不愧是我们的战神王爷,做什么都这么能耐!”   姬无伤莞尔。   他任由心腹们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喜悦,感受着大家的欢喜,看着大家为他热泪盈眶,他内心的喜悦越发浓烈。   等大家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低声说,“这件事,本王只告诉你们几个,你们要守口如瓶,不要透露出去。”   他扫了一眼几人,“本王与王妃成亲一个多月,可王妃有孕尚不足一月,当今之世的普通大夫没有人能在胎儿月份这么小的时候诊断出喜脉,他们能诊出喜脉通常是在胎儿两三月的时候,所以你们若是这会儿就将王妃有孕的消息透露出去,让那有心人听见了,必定会胡说八道,污蔑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本王骨血——”   他将事情的严重性掰开揉碎告诉了几个心腹,然后警告心腹们。   “所以,你们再高兴也得给本王憋着!谁要是管不住嘴,出去乱说,损伤了王妃的清誉,让你们的小世子小郡主一出生就得承受世人恶意栽的污名,那么,本王决不轻饶!”   几个心腹侍卫愣了愣。   下一刻,他们也收起了欢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齐刷刷跪地行礼——   “请王爷放心!”   “属下们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敢损伤王妃清誉!”   “若敢违背,千刀万剐!”   姬无伤上前一步,将几个人扶起来。   他拍着大家的肩,“本王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否则也不会将这件大喜事与你们共享。不过,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否则你们不知事情严重性,嘴碎惹来麻烦,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心腹侍卫们笑着点头。   姬无伤又看向孤零零站在远处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大夫。   他示意大夫上前来。   他拿出银锭子递给这个大半夜被陈嵩张玄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可怜老大夫,笑道,“辛苦大夫了,本王这就让人送您回去。”   老大夫连忙摆手说,“王爷,老夫还没给王妃诊脉呢,不能收您这么多诊金!”   姬无伤说,“王妃自己便是大夫,是本王紧张之下乱了方寸才让人去请您,如今王妃的情况已经稳定,就不劳烦您再去诊脉了。”   停顿了一下,姬无伤又说,“今晚您在王府庭院里所有听闻……”   老大夫连忙拱手说,“老夫懂!老夫全都懂!出了这个门,老夫就当今晚没来过王府,老夫什么也没有听见,老夫这张嘴什么也不会说,老夫世代居住京城,亲眷都在这里,老夫是顾惜他们性命的,王爷您大可放心!”   姬无伤这才满意。   他将银子递给老大夫,示意张玄送人回去。   然后,他跟兴奋不已的侍卫们互相道了安,拎着袍角快步走上台阶回了房间里。   “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含笑握住景飞鸢的手。   景飞鸢按了按腹部,说,“如今只剩下一点肌肉残留的疼痛感了,能忍,等会儿就没事了。”   姬无伤嗯了一声,低头看着他家鸢儿的腹部,σw.zλ.又看向鸢儿的脸。   看了两眼,他忍不住又目光下滑看向鸢儿的腹部,看了几眼又重新看着鸢儿的脸。   他就这样来回看着,乐此不疲,越看啊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浓郁。   景飞鸢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景飞鸢挠了挠他手掌心,“你这样来回看什么呢,高兴傻了?”   姬无伤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喜悦。   “嗯,我现在特别特别高兴,真的——”   他将脸颊贴着景飞鸢的手掌心,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好像堆满了小星星。   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早已经过了眼里有星星的年纪,可是此时此刻,他满腔无法倾诉的欢喜全都化作了眼里的星星,无数闪耀的星芒,将他整个人照亮。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又觉得杂乱,理不清哪个是线头。   不知该说什么,他便欢喜地望着景飞鸢,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都觉得幸福无限。   景飞鸢与他四目相对,撞入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了些说不上来的酸胀。   她前世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后,立刻满心欢喜地告诉了赵灵杰。   可是……   赵灵杰的反应不是姬无伤这样的。   赵灵杰怔愣过后,立刻装出了欢喜的样子,那时候她年纪小又单纯,看不出来赵灵杰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可此刻跟姬无伤的模样一比较,赵灵杰的强颜欢笑就显得格外清晰明了了。   发自内心的幸福快乐,是姬无伤这样的。   哪怕没有过多华丽夸张的词语,没有扯着喉咙尖叫,可他的眼神里会透着满满的笑,他那种傻子一样的快乐,是无法掩饰的,也无法伪装的。   景飞鸢心想,如果上辈子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姬无伤,那该多好啊。   她和煜儿后来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经历那么多苦楚。   “啊啊——”   一旁,小鲸鱼一头雾水地趴在娘亲枕头边上,他扭头望着爹爹,又望望娘亲。   爹娘好奇怪哦,都在傻笑。   到底是什么事啊,让爹娘那么开心?   明明娘亲刚刚差一点肚子痛死了,怎么忽然就这么开心了呢?   姬无伤和景飞鸢闻声,同时扭头看着小鲸鱼。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将他们的喜悦分享给小鲸鱼。   小鲸鱼知道娘亲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以后就不会碰到娘亲的肚子,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而且他们家小鲸鱼如今不会说话,不用担心小鲸鱼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景飞鸢转身搂着小鲸鱼。   她抚摸着小鲸鱼的脸颊,“鱼儿,你是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弟弟妹妹,嗯?” 第419章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高兴   小鲸鱼眨了眨眼,然后用力点头。   他想的呀,特别想。   他爹娘给他生的弟弟妹妹,一定超级喜欢他,不会嫌他胖,他走哪儿都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就连离家出走都可以把弟弟妹妹揣包袱里偷走,有了弟弟妹妹作伴,他就再也不孤单啦。   景飞鸢拉着小鲸鱼的手指,贴在自己腹部,说,“那,娘亲这里现在就有了弟弟妹妹,你高不高兴?”   小鲸鱼愣住了。   他盯着娘亲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翻身爬起来,瞪大眼睛望着娘亲,然后又飞快指着娘亲的肚子,表情夸张得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飞鸢默默望着儿子。   儿子这句话太长了,她实在是无法判断出儿子说了什么。   她只能瞎猜。   她说——   “对对对,弟弟妹妹现在就在娘亲肚子里,就你小手指着的地方。”   “至于他到底是个弟弟还是妹妹,爹娘现在也还不知道,他太小了,得等他出生了才知道。”   “他现在差不多也就一颗小黄豆那么大,他会像小鲸鱼哥哥一样在娘亲肚子里待九个多月,一点点从小黄豆大小变成红枣大,茶杯大,碗口大,最后变成一个有小鲸鱼胳膊那么长的小娃娃。”   “那时候,他就会从娘亲肚子里钻出来,挥舞着小手哭着让小鲸鱼哥哥抱抱他——”   小鲸鱼呆呆地望着娘亲。   他只是想问,方才娘亲那么痛,是不是他踩坏了弟弟妹妹啦,娘亲根本就没听懂他说什么,哼!   不过听着娘亲描绘的场景,他开心得不得了。   还有九个月,弟弟妹妹就要出来啦。   他不知道九个月是多久,唔,可能他过了年就能等到弟弟妹妹啦!   也许再等一年,他就能带着弟弟妹妹去到处跑到处玩了嘿嘿嘿。   小鲸鱼高兴坏了,他连忙爬到娘亲腹部,将小脸贴着娘亲的衣裳,想感受一下弟弟妹妹的存在。   景飞鸢失笑,“你这个小傻瓜,快起来,现在弟弟妹妹还在睡觉呢,要几个月以后才能跟哥哥互动的。”   小鲸鱼嗯了一声,却还是坚持要贴着娘亲的肚子,不想动弹。   这儿有他弟弟妹妹的哇。   虽然弟弟妹妹在睡觉,但是他这个哥哥可以提前趴娘亲肚子外面等着呀!   景飞鸢摸着他脑袋,怕他没轻没重又弄疼自己,温柔说道,“鱼儿,你乖,弟弟妹妹现在特别小,特别脆弱,很容易受伤,像你之前用脚踩娘亲的肚子,弟弟妹妹就特别痛,所以你今后要轻一点碰娘亲肚子,好不好?你是哥哥,你要保护弟弟妹妹,将来弟弟妹妹出生了也会保护你的——”   小鲸鱼怔愣地抬头望着景飞鸢。   之前娘亲痛成那样,果然是因为他踩到了弟弟妹妹呀?   呜,他以后再也不能伤到娘亲和弟弟妹妹了。   他还要盯着所有靠近娘亲的人,不许任何人碰到娘亲的肚子。   小鲸鱼用力点头过后,愈发小心翼翼的贴着娘亲的肚子,黑黝黝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打量着肚子,仿佛已经想象出了弟弟妹妹蜷缩在里面的模样。   嘿嘿嘿,他有弟弟妹妹了。   是他的弟弟,他的妹妹。   会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喊哥哥要抱抱的弟弟妹妹。   察觉到爹爹在看自己,小鲸鱼抬头冲爹爹笑,然后伸出小胳膊霸道地抱住了娘亲的肚子,向爹爹炫耀——   这里面是他弟弟妹妹,是他的!   “……”   姬无伤好笑地看着小鲸鱼。   这小崽崽还跟他炫耀上了,也不看看自己抱的是谁的媳妇。   不过……   他确实还挺羡慕这小崽崽的。   他早就想将脸贴着鸢儿的肚子,感受一下跟亲生骨肉近距离接触的快乐了,只是,他不好意思那样做。   毕竟孩子现在还只有豆芽那么大,哪有那般迫不及待的父亲呢,让人笑话。   至少,也要等到鸢儿显怀时。   姬无伤努力将羡慕的眼神从儿子身上移开,转头望着景飞鸢的脸。   他柔声道,“就吃那一枚药就行了吗?要不要再开一点药?”   景飞鸢摇头说,“不用了,师父给的药是危急时刻保命用的,它比京城里最好的安胎药都好用。”   她掀开被子微微侧过身让姬无伤看她身后,“你瞧,是不是一点血都没见?”   姬无伤看了眼她干干净净的裤子,这才放心了。   景飞鸢催促他,“时候不早了,上来歇着吧,再坐下去天都要亮了。”   姬无伤如今已开始上朝,明日要早起,的确不能再耽搁下去。   他牵着小鲸鱼去尿了尿,吹了灯回床上,一左一右地陪着景飞鸢睡下。   方才闹腾了这么一场,三人都有些累,相继进入梦乡。   当然,最累的是景飞鸢,她也是最快睡着的。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可半夜时候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毛骨悚然,让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借着月光一看,姬无伤不知何时醒了,披着衣裳半跪在她身边,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景飞鸢睡意朦胧,不想动弹,于是就这样眯着眼盯着姬无伤看。   看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姬无伤应该是跪在她腹部旁边的位置,低垂着眼眸正是在盯着她肚子看!   猜到姬无伤这是激动到半夜睡不着,索性一拍大腿爬起来盯着孩子看,她差一点笑了出来。   幼不幼稚啊?   且不说姬无伤的孩子如今还没豆芽菜大,就算现在已经快要十月临盆了,这男人还能隔着被子和衣裳看见里面的孩子不成?   逗不逗?   景飞鸢的瞌睡虫都要被姬无伤的幼稚给笑飞了。   正在她想开口打趣姬无伤时,忽然,她听到姬无伤低低的嗓音响起——   “母后……”   “你说你死后会变成星星一直在夜空陪着我,那你现在,在不在呢?”   “母后你看,我也有孩子了,鸢儿怀上我的孩子了。”   “母后……”   “我要当爹了……”   “母后,我在这世上,终于又有亲人了……”   听着姬无伤的喃喃自语,景飞鸢愣住了。   几息后,景飞鸢有些心酸。   她可怜的夫君在这世上已无亲人,这种大喜事他找不到人分享,只能大半夜坐在这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喊着他的母后,跟他早已不在人世的母后炫耀,他要当爹了,他也有孩子了…… 第420章 生儿子还是生女儿?   景飞鸢又心疼,又觉得这样的姬无伤格外可爱,她根本舍不得打破姬无伤此刻的安宁和难得的脆弱时刻。   她无声无息闭上眼睛,任由姬无伤絮絮叨叨跟他长眠于黑夜里的母亲说话。   迷迷糊糊睡着前,景飞鸢还在想,那么大个男人,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一直说,她都听烦了,也不知道婆婆有没有烦这个啰嗦的小儿子?   ……   景飞鸢再一次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饭时候了。   姬无伤和小鲸鱼都已经起床离开,她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拔步床上只剩下一个睡懒觉的她。   大概是她昨晚腹部的疼痛让她消耗了太多精力,导致她睡得太沉太死,连那父子俩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知道。   景飞鸢打了个哈欠,懒懒伸手掀开床帐,立刻就听见谭嬷嬷的声音响起。   “小姐您醒了?来,快来洗脸,刚给您兑好的洗脸水,热乎乎的。”   景飞鸢不想起。   她慵懒地将身子挪到床榻边上,脑袋轻轻搭手背上,眯缝着眼望着忙碌的谭嬷嬷。   谭嬷嬷扭头看了一眼景飞鸢,笑道,“小姐您还犯困是不是?那就先不洗脸,再去睡个回笼觉。”   景飞鸢问,“嬷嬷,王爷和小鲸鱼呢?”   谭嬷嬷立刻就拍着腿笑了!   她走到床边给景飞鸢梳理着乱发,笑着说——   “王爷带着小公子去跑圈儿了!”   “天还没亮,小公子还迷迷糊糊的就被王爷从被窝里抱出去了,父子俩怕吵到小姐您,都是在隔壁穿衣洗漱的。”   “刚一洗漱完毕王爷就拉着小公子绕着咱们院子外围跑圈,小公子一开始还不想动弹,也不知道王爷弯腰跟他说了什么,他忽然就爆发出了力量,挥舞着小拳头特别有劲儿的跟着王爷跑起来了!那些侍卫也是闲,全都跟在后面加油鼓劲,逗得小公子刚想停下来又被鼓励着往前跑,可好玩儿了……”   景飞鸢微微睁大眼睛。   天还没亮就开始跑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瞧瞧这时辰,那父子俩岂不是跑了快半个时辰了?   她担心道,“还在跑吗?小鲸鱼撑得住吗?”   谭嬷嬷笑着说,“小姐您别担心,王爷顾着小公子的身体呢,父子俩跑一圈就停下来歇歇,歇好了又跑,其实不累的。”   景飞鸢放下心来,揉着眉心笑道,“也是,王爷带了这么多年兵,他是有自己的练兵方法的,如何锻炼小鲸鱼他比我清楚多了,不需要我担心。”   她搭着谭嬷嬷的手,坐起身来。   她摸了摸腹部,昨晚这儿疼得跟蛇妖蜕皮一样,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痛感。   多亏了小玉上好的安胎药。   谭嬷嬷看了景飞鸢两眼,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昨晚我睡得早,今儿早起好像听下人们说昨晚张玄大人和陈嵩大人急匆匆出去了,带了个什么人回来……小姐,是不是院里出了什么事?”   景飞鸢抬头看向谭嬷嬷。   犹豫了一下,景飞鸢选择如实告诉谭嬷嬷。   这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人,虽然这个人跟国师有旧,或许还对国师有情,可是,她不想管那些,她相信这个老人家对她的一片真心。   不是她愚蠢,不是她不防备人,而是因为她前世见过谭嬷嬷的真心。   前世她跟煜儿被沉塘而死,已经化作了孤魂,谭嬷嬷根本没必要在她死后还挂念着她,可是,谭嬷嬷仍旧会在每年逢她和煜儿生辰忌日给她们娘儿俩烧纸,一个人坐在池塘边抹眼泪,这个老人家是真的拿她当亲女儿拿小鲸鱼当亲外孙。   景飞鸢抱着谭嬷嬷轻声说,“昨晚我都要吓死了,嬷嬷……”   谭嬷嬷连忙搂着她问,“到底怎么了?真的出事了?”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昨晚小鲸鱼高兴,在我和王爷身上爬来爬去,一不小心在我肚子上踩了两脚,我当即腹痛如绞,王爷吓坏了,都忘了我自己会医术,转身就去喊张玄和陈嵩找大夫……不过,他刚一走我就给自己诊了脉,不是什么大事,是动了胎气。”   谭嬷嬷一听就吓得窜起来了,苍白着脸说,“哎哟喂动了胎气还不叫大事?谁家管动了胎气叫小事的啊?小姐您——”   谭嬷嬷刚要说景飞鸢,忽然,她愣住了。   她怔愣盯着景飞鸢几息,忽然弯下腰一把抓住景飞鸢的双手,激动道,“小姐,您有身孕了?您有了是不是?”   景飞鸢抬头望着谭嬷嬷笑,“是的,不过月份还小,不足一月,嬷嬷您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谭嬷嬷一拍大腿,高兴得合不拢嘴,眨眼间连眼眶都红了。   她一把抱住景飞鸢,激动地说,“太好了!小姐,这可真是太好了!您有身孕了,您才刚过门就有身孕了,哎哟喂我们小姐真是有福气的人!”   景飞鸢含笑看着激动的老人家。   谭嬷嬷越说越激动,“老天爷保佑,小姐您这一胎一定要是个男孩儿啊,那可就是王爷的嫡长子,是王府顶门立户的后人了!”   景飞鸢有些无奈。   当今之世,男儿为尊,一怀孕啊长辈们个个都希望你生儿子,民情如此,也不能怪谭嬷嬷。   景飞鸢温柔纠正谭嬷嬷,“嬷嬷,这话可不能说,什么叫一定要是个男孩儿啊?若我肚子里是个女孩子,听到您这话她该有多难过啊?”   她望着谭嬷嬷,叮嘱,“您老人家记着,搁别人家,他们一定希望生个男孩儿,他们觉得男孩儿才能顶门立户,可是我相信王爷不一样,他喜欢男孩儿,也喜欢女孩儿,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会喜欢的。若我此生只能生一个女儿,我相信,王爷他也能把他的一身本事教给他女儿,让他女儿顶门立户,他不会让他的女儿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到哪儿去,他不会嫌弃女儿没带把。”   谭嬷嬷惊讶望着景飞鸢。   她正要说话,门口忽然传来姬无伤的笑声。   “不错!鸢儿所说,正是本王所想。”   景飞鸢跟谭嬷嬷一同看去,只见一身白袍玉树临风的姬无伤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喘着粗气脸颊红扑扑的小崽崽。 第421章 报喜   谭嬷嬷站起身行礼。   姬无伤颔首过后,在床沿坐下。   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鸢儿说得对,不论你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本王的宝贝!若是个女儿,那正好,本王就儿女双全了,本王便去找小皇帝兑现诺言,他当初说了他要破例册封他小堂妹为公主,可不能食言!”   小鲸鱼站在爹爹身后,叉着腰特别有气势地点头附和!   对!   是个妹妹好!   爹娘就儿女双全啦!   他喜欢妹妹!   他才不会嫌弃妹妹不带把呢,妹妹要是实在想要,那,那,那他去把堂兄的抢来给妹妹好啦!   谭嬷嬷站在旁边看着一家三口高兴的样子,有些无奈。   她目光落在小鲸鱼身上。   这怎么能算儿女双全呢,小鲸鱼公子毕竟不是小姐和王爷的亲生骨肉啊……   要是连小鲸鱼公子都可以拿来凑儿女双全的话,那王爷早就儿女双全了嘛,把骄阳郡主拉过来凑数,不就是儿女双全?   谭嬷嬷垂眸,没有将心里所想说出来。   她也是喜欢小鲸鱼的,她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让小鲸鱼难过。   她只是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能有个亲生儿子做依靠,将来老了有儿孙绕膝,能一生快乐。   不管小姐和王爷多喜欢女儿,她都会每日里向老天爷祈求,求老天爷保佑小姐,一举得男。   ……   吃过早饭后,姬无伤才慢慢悠悠准备去上朝。   穿朝服时,他扭头问景飞鸢,“这件喜事,可要告诉爹娘和鹤儿一声?”   景飞鸢给他整理衣摆,回答他,“爹娘那边肯定要说,他们二老始终觉得我拴不住你,你总有一天会抛下我跑了,所以他们成天催着我要孩子,我一天没孩子,他们就一天不放心。”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笑道,“至于鹤儿就过段时间再说吧,那小子年纪小,叽叽喳喳藏不住话,告诉了他就等于告诉了全天下。”   姬无伤转身亲了亲她眉眼,“爹娘怎么能如此低估我们家鸢儿的魅力,若是这么大一个美人都拴不住我,生个孩子又能有什么用?”   他修长手指摩挲着景飞鸢的脸颊,“相信我,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能永远拴住我,那一定是你景飞鸢,不是孩子,不是你的医术,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就只是你这个人。”   景飞鸢失笑。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姬无伤的下巴,“快去上朝吧,满朝文武都等着你一个,也不知道你每天是怎么扛住那么多双幽怨的眼睛的。”   姬无伤勾唇,“什么叫等我一个?小皇帝呢?他也没去啊,每天我还没进宫的时候,他就坐在后面寝殿里抱着柱子打盹儿,谁拽他他也不肯去上朝,就要等我,啧,真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   景飞鸢也听得好笑。   看着姬无伤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甩袖离开,景飞鸢叹气。   小皇帝跟姬无伤感情真的很好,小崽崽是真的敬爱姬无伤这个英勇善战又英俊正直的皇叔。   但愿他们和国师以及秦太后之间的事,将来不会牵连到小皇帝……   想到国师和秦太后,景飞鸢皱起眉头。   国师和秦太后已经隐藏身份这么多年,只要没人揭穿他们,他们就不会主动出击。   而姬无伤体内的诅咒,却让他们暂时无法主动与国师为敌。   这段时间,燕离澜每天都会来找姬无伤试一遍,可始终无法将诅咒彻底驱除。   也就是说,姬无伤如今仍旧受制于国师离墨,一旦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跟国师为敌,国师留在姬无伤体内的诅咒能瞬间取姬无伤的性命……   景飞鸢垂眸。   她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再这样拖下去,等到她月份大了不便行动的时候,或者孩子生下来了整天哭泣的时候,她和孩子都会成为累赘。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国师为姬无伤解除诅咒呢?   景飞鸢一时理不出头绪,便藏起心思,让谭嬷嬷陪她和小鲸鱼去给爹娘请安。   ……   景飞鸢来到爹娘院中,见爹娘正在翻晒药材。   即便住在王府根本不需要做事儿,二老仍旧闲不住,整天携手在王府里溜溜达达到处找花花草草来制药材。   “啊啊啊!啊啊啊!”   一进门,小鲸鱼就松开娘亲的手开开心心朝外祖父外祖母跑去,一边跑一边热情打招呼。   景云峰和李知薇回头瞅见是女儿和便宜外孙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笑吟吟擦着手走过来。   “小鲸鱼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在祖父祖母家玩得开心吗?他们是不是也拿咱们小鲸鱼当宝啊?”   景云峰笑眯眯撸了一把小鲸鱼的脑袋。   虽然知道小鲸鱼哑巴回答不了,可他次次都会跟小鲸鱼正常交流一下。   小鲸鱼抱着外祖父的腿啊啊啊像模像样的回答,也不管外祖父能不能听懂,反正他的小嘴巴没停。   李知薇也笑着摸了摸小鲸鱼的脸,走到景飞鸢身边。   景飞鸢四处张望一眼,问李知薇,“娘,鹤儿呢?”   李知薇说,“又去找阿澜学武了。”   说起这个,李知薇欢喜道,“你还别说,他如今打那两套拳已经有点样子了,虽然软趴趴的没什么力量感,不过能学出这么个花架子模样真的很不错了!”   李知薇又握紧景飞鸢的手,感慨道,“说起来都是全靠了你这个当姐姐的疼爱他,他才有今日造化。要不是你遇见了神医还挂念着家人,找神医求了药给娘和弟弟吃,如今娘还整日病恹恹的,弟弟也身体孱弱根本学不了武功。就连你爹都沾了你的光,前些日子你说你爹为你师父筹备药材辛苦了,找你师父给了你爹一枚强身健体的药,如今你看,你爹的精神也特别好,他自个儿都说跟年轻大小伙一样。”   李知薇拨弄着景飞鸢额角的头发,感动道,“鸢儿,能有你这个女儿,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谁都不会忘。”   景飞鸢听到“上辈子”三个字,心底一痛。   二老上辈子可没有福气,都因为她的豺狼夫君而惨死。   景飞鸢藏起心痛,温柔说,“娘,我们是一家人,别说这么外道的话,您瞧,我若犯了事得罪了人,你们会受我连累,我若出息了,自然也要拉拔你们,这不是应该的吗?” 第422章 太后召见鸢儿和阿澜   李知薇感动地说,“傻女儿,你觉得你为我们着想是应该的,可对我们而言我们牢记你的心意也是应该的,互帮互助才是一家人,等鹤儿将来出息了,他一定要报答姐姐的。”   景飞鸢无奈。   她只能转移话题。   她说,“鹤儿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听阿澜说过,鹤儿他心性坚定,肯下工夫,不怕苦不怕疼非常努力,十年之后必有所成。当然,这也全靠阿澜教得好,阿澜对鹤儿很上心,一点都没马虎。”   李知薇连连点头,“对对对,阿澜教得特别好!你救这个孩子救对了,他是个知恩图报极其善良的好孩子!我要是还有个女儿啊,我一定拉他来做女婿!”   景飞鸢扶额好笑,低声说,“您还年轻,现在生也还来得及……”   李知薇猝不及防被女儿打趣,一愣过后,羞得脸都红了。   她拍了女儿胳膊一下,恼道,“胡说什么呢?娘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生什么生,你赶紧生才是正事!”   景飞鸢笑着附在娘亲耳边说,“好呀,我九个月后就生,娘,您要是闲着,多做几双虎头鞋几身小衣裳?”   李知薇正想说话,忽然意识到女儿这话……   这是话里有话啊!   她睁大眼睛,既惊喜又难以置信地望着女儿,好几息之后才小声问道,“鸢儿,你有了?”   景飞鸢坦然点头承认,“是,不足一月,普通大夫还诊断不出来,不过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提前告诉爹娘一声,也好让你们安心过年。”   李知薇听到女儿这话,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太好了!   女子嫁人后最怕的就是三五年也不开怀,她女儿好啊,刚嫁过来就有了!   激动劲儿过去后,李知薇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点,她抓着女儿的胳膊小声再次确认,“鸢儿,你是真的有了?不是没经验误会了吧?”   景飞鸢好笑。   她是没有多少经验,就连前世生煜儿也是糊里糊涂的,可是小玉不会诊断错。   小玉说她腹中有了胎儿,那就是一定有了。   她说,“娘,您不信我,那神医师父呢?他老人家的诊断结果您信不信?”   李知薇又睁大了眼睛,“你神医师父给你诊断过了?”   景飞鸢点头。   李知薇知道神医的事不能多问,她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她只要知道神医都确诊她女儿怀孕了就行了!   神医都说了,那就错不了!   李知薇看了一眼院子门口的下人,不敢张扬,拉着女儿的手低声说,“来来来,快跟娘进屋坐着,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你身子吹坏了,快进来——”   经过景云峰身边,她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喊了一声,“峰哥,快进屋,有事跟你说!”   景云峰摸着脑袋好奇地看了一眼媳妇和女儿,然后一把抱起小鲸鱼跟进了屋。   他刚一进门,就见李知薇扶着女儿坐下后转头笑着看向他。   “峰哥,咱们女儿,有了!”   “……啊?”   景云峰这个大男人听得一愣,一时间没领会到“有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小鲸鱼开开心心跑去靠在景飞鸢肚子边上,用小手摸着景飞鸢的肚子冲他炫耀,他才知道李知薇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了!   有身孕了!   他要做外公了!   景云峰高兴的一把攥住李知薇的胳膊,他稀罕地瞅着女儿,激动低声嚷嚷,“我要做外公了是不是?我们景家要添丁进口了!我景云峰也是马上就要有外孙的人了!”   李知薇也笑得合不拢嘴,“是是是,你要做外公了,我要做外婆了!方才鸢儿还让我这个当外婆的给做虎头鞋和小衣裳呢!”   景云峰一听,立刻高兴地拍着胸脯说,“那我来给小孙孙做木马木梳,男孩女孩爱玩的全都做上!”   景飞鸢静静靠在椅背上,含笑望着她激动的爹娘。   真好。   爹娘还活着,还能与她一同感受快乐,真好。   上辈子,她欠缺的就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   她怀孕时她的爹娘已经长眠于地下,谁也不知道她有身孕了,不知道他们即将做外公外婆了。   她的孩子出生没有外婆做的虎头鞋虎头帽和小衣裳,没有外公能做的木马,她的孩子没有感受过这么浓烈的爱。   景飞鸢低头看了眼还在研究她肚子的小鲸鱼,搂紧了这个死在前世的可怜小崽崽。   她抬头望着爹娘,轻声说,“爹,娘,你们会一直陪着我的吧?我临盆恐慌无助的时候,娘一定会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陪我,爹爹一定会在院子里跟王爷一起等着我,你们都不会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里面挣扎的,对吗?”   景云峰和李知薇愣住了。   他们怔怔望着女儿。   虽然女儿的表情很平静,还带着笑,言语也并无泣音,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们从女儿的言语里听出了一种悲伤。   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的女儿曾经被人抛弃过,曾独自一人孤零零在产房里面对未知的恐慌和铺天盖地的绝望……   两人一瞬的怔愣后,同时走到景飞鸢面前。   他们各自伸出一只手放在景飞鸢头发上,异口同声道,“对,爹娘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   景飞鸢抬头望望父亲,望望母亲,露出了最明媚的笑容。   其实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产,如今又有了小玉作伴,她并没有那么畏惧这生产的痛苦了,可是,她仍旧想有爹娘陪着,她仍旧希望跟爹娘撒撒娇,让爹娘哄一哄。   今生,她不再是孤零零的。   她有父母弟弟,有夫君,有药玉空间,还有前世的儿子作伴,老天爷是厚待她的。   ……   景飞鸢怀孕的事如今还不能对外张扬,因此除了几个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事儿,大家都藏着掖着默默欢喜,府里风平浪静。   一连过去几日,这天天气好,景飞鸢带着小鲸鱼坐在府里的假山上晒太阳,忽然,赵管家来到假山下面。   “王妃,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想请王妃您进宫瞧瞧病!”   景飞鸢蓦地低头看着赵管家。   秦太后身子不舒服?   宫里那么多太医又不是不能看病,干嘛绕了这么远的路程来宫外找她?   景飞鸢思考的时候,赵管家又说,“对了王妃,太后娘娘还让您进宫时把燕离澜燕公子也带上。” 第423章 闹它个天翻地覆!   景飞鸢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带上燕离澜……   若真的只是想请她这个大夫进去看病,又怎么会让她带上燕离澜?   恐怕是秦太后想见燕离澜这个亲生儿子了,又不好直接宣燕离澜进宫,所以才谎称身子不舒服,让她这个神医进宫去诊脉吧?   景飞鸢假装不知道秦太后和燕离澜的关系,笑道,“太后娘娘哪儿是需要我去治病啊,她这是想见亲人了,人家是冲着阿澜这个外甥呢!”   赵管家笑呵呵附和,“老奴也是这么想的,让您去啊,恐怕就是给燕公子做个伴儿的。不过也无妨,王爷也在宫里呢,您去太后娘娘宫里稍稍坐会儿就去太极殿外面等着王爷一起回家好了。”   景飞鸢点头,对赵管家说,“那赵叔您速速去请燕公子吧,我去换衣裳,等会儿在府门口见。”   赵管家转头离开。   走出很远,赵管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他望着景飞鸢,眼神复杂。   秦太后的心思,他猜到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希望看到这个跟周皇后一样善良的姑娘受辱,可是受益者如果是他亲生儿子阿澜的话……   赵管家垂下眼眸。   他不希望这个姑娘痛苦,他也同样不希望他亲生儿子阿澜痛苦。   爱而不得,真的太苦了。   他儿子明明是那么优秀那么完美的人,明明配谁都配得上。   ……   一刻钟后。   景飞鸢带着一个新丫鬟袅袅婷婷来到府门口。   燕离澜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打扮得像个王孙公子,已经等了多时了。   见景飞鸢来,燕离澜好奇问道,“姐姐,你今天怎么没让谭嬷嬷陪你啊?”   景飞鸢说,“我怕小鲸鱼进宫闹腾,所以让谭嬷嬷在府里带小鲸鱼。至于我身边这个丫头,我叫她如愿,她是当日太后娘娘为我选择的,我今儿带进宫去给太后娘娘瞧瞧。”   景飞鸢身边的丫鬟大大方方冲燕离澜笑着行礼,“燕公子好。σw.zλ.”   燕离澜也笑着回礼。   景飞鸢说,“太后娘娘还等着呢,咱们进宫吧。”   燕离澜嗯了一声,退后两步让到一旁,等景飞鸢被丫鬟搀扶着坐上了马车,他才转身上马。   ……   此时王府正院里——   谭嬷嬷正搂着小鲸鱼,忧心忡忡。   她望了望大门口的方向,抿紧嘴唇。   方才小姐本来是喊她一起进宫的,可是她不中用,一听说进宫去见太后娘娘就有点害怕,给小姐梳头发时还扯断了小姐一根头发。   小姐从镜子里看到她紧张的样子之后,还非常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说,小鲸鱼年纪小,进了宫可能会闹腾,让她留下来照顾小鲸鱼……   于是,她就这样留下来了,换了小丫鬟如愿跟着小姐去。   谭嬷嬷垂下眼眸。   她的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   她明明只是一个下人,小人却愿意拿她当亲人对待。   她一想到小姐马上要进宫去见那个长得跟当年的国师夫人一模一样的秦太后,她就有些慌。   她隐约听说过,秦太后当年没入宫之前,是喜欢过王爷姬无伤的……   要是那个秦太后也跟姐姐国师夫人一样狠毒,因爱生恨对小姐不利的话,那小姐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谭嬷嬷再也坐不住了。   她立刻抱着小鲸鱼匆匆跑出房间,来到后面。   看到练武的郑知恩,她连忙迎上去。   “恩儿!”   郑知恩知道他娘来了,但是他不知道他娘会突然跑过来啊,他手中的剑差一点没收住,刺向了他娘心口!   他慌忙收剑,气得直跳脚!   “娘你找死是不是!哪有你这样的,看人家在练剑还直愣愣往前冲,你是想被人砍死吗?”   谭嬷嬷早就适应了她乖儿子这嘴硬心软的性子,笑着说,“别生气别生气!娘这不是有急事找你么,娘知道你不会伤着娘的!”   郑知恩哼了一声。   他微抬下巴,“什么事找我?”   问话的时候,他还非要手贱的去摸一把小鲸鱼的脚踝,惹得小鲸鱼咯咯笑着拿脚踹他。   谭嬷嬷弯下腰低声说,“恩儿,秦太后方才宣了小姐进宫,我心里有点慌!那个秦太后是国师夫人的亲妹子,我怕她也跟国师夫人一样心黑恶毒,万一她伤害小姐怎么办?小姐那么善良,又对我们那么好,恩儿,你进宫去替我保护小姐好不好?”   郑知恩稀奇地看着谭嬷嬷,“她进宫就有摄政王保护她了,我去干嘛?再说了,方才阿澜跟我说,他要和王妃一起进宫啊,有阿澜和王爷两个人还保护不了她?”   谭嬷嬷有点纠结,“燕公子是武功高,可是,燕公子是秦太后的亲外甥,万一他倒戈,帮秦太后不帮小姐怎么办?”   郑知恩说,“你太小看我阿澜弟弟了!他是个侠义心肠的好男儿,如果秦太后要做坏事,就算秦太后是他亲娘他也不会帮的!”   谭嬷嬷说,“好好好,就算燕公子是侠义心肠的好人,可他毕竟年纪小啊,他对人没有防备心,他没有你机灵,应变方式不如你,还是你陪着小姐我最放心。”   郑知恩被娘亲夸了,顿时有点得意。   再加上他娘又这么求他帮忙,他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他哼哼着将软剑插回腰间,“行吧行吧行吧,谁让你是我娘呢,你都这么求我了,我就将就你这一次吧!”   他又捏了一把小鲸鱼,逗得小鲸鱼直往谭嬷嬷怀里钻。   等小鲸鱼再抬起头,便见郑知恩犹如轻盈的燕子一样从屋顶掠过。   小鲸鱼惊呆了。   哇!   这个跟他一样大的哥哥,居然跟他阿澜小舅一样厉害哎!   阿澜小舅抱着他逃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嗖嗖嗖就飞上了山道,嗖嗖嗖就飞上了屋顶,他好羡慕的!   ……   郑知恩来到府门口,马车已经离开了。   赵管家正招呼人关门,准备回来。   看到郑知恩的小身影,赵管家眉心一跳!   他赶紧上前拦着郑知恩,笑着说,“郑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郑知恩抬头看向赵管家,懒洋洋地说,“我娘让我去保护王妃,王妃的马车往哪边走了?”   赵管家心中又是一跳!   他这个疯狗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要是让这个疯儿子进了宫,并且发现了秦太后要对景飞鸢做的事,恐怕会闹个天翻地覆! 第424章 儿子殴打国师老爹   赵管家想要阻拦郑知恩,一时没有开口。   郑知恩奇怪地说,“你家王妃往哪边走的你不知道啊?这个问题用得着想那么久?”   赵管家低头看着郑知恩,脑子里高速旋转。   忽然,他眼神闪烁,心里有了主意。   他轻轻笑道,“郑公子,您非要让我直说是吗?”   他弯腰盯着郑知恩,“我之所以迟迟不开口,是因为我知道郑公子您脾气不好,我怕您进了宫又像那天一样跟太后娘娘吵架。那天还有王爷在一旁打圆场,今天您要是又跟太后起了冲突,王爷不在旁边,我们家娇弱的王妃怎么镇得住场子?”   他故意装作傲慢的样子激怒郑知恩,“郑公子,您是不懂规矩的江湖人,您自己不怕死想跟太后起冲突与我们无关,可您要是连累了我们尊贵的王妃,让她跟您一起倒霉,那……我们可不会答应!”   郑知恩果然被赵管家激怒。   他怒气冲冲道,“谁说我脾气不好了?就算我脾气不好,那又怎么样?我今天是去保护王妃的,我又不是去害她的,我怎么可能会惹麻烦!”   赵管家笑道,“对不住了啊郑公子,我不会告诉您王妃是往哪边走的,您不仅保护不了王妃,您还会害了王妃,我可不能让您这样的人跑去害了我的主子——”   说完,赵管家指着门口,慢悠悠地说,“从王府这儿一共有四条街道都能通向皇宫,您自己挑一条路走吧,挑对了是您的本事,挑错了可就赖不着我了。”   郑知恩被赵管家气得跳脚!   大爷的!   他明明是好心去保护景飞鸢,却被景飞鸢养的狗咬了,就说气不气人吧?   景飞鸢和姬无伤这两个做主子的还没这么瞧不上他呢,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个狗奴才居然敢这样气他!   他气得现在就想将这个老东西一脚踹翻!   郑知恩怒火噌噌直冒。   他带着戾气的眼睛上下瞅了一眼赵管家,冷笑——   干!   狗眼看人低!   踹翻他娘的!   郑知恩想到做到,立刻就飞起一脚踹向赵管家腹部,骂骂咧咧,“滚你娘的!”   “……”   赵管家看着飞来的一脚,额角青筋直跳!   他就知道!   这小子是个疯狗!   他真想将这小子踹进地里吃泥!   然而他谨记着自己不会武功的事,只敢像普通人那样惊慌往后退。   而郑知恩踢过去的一脚只是个幌子,在赵管家后退时,他一个扫腿就将赵管家扫到地上!   “砰——”   赵管家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要不是有内力护体,他这老腰都要被摔断了!   他抬起头看着叉腰站在面前的郑知恩,老脸冷若冰霜,“郑公子! 谁准你在王府门口伤人的!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也太不将王爷放在眼里了!”   郑知恩不光踹倒了赵管家,他还一脚踩在赵管家胸口,张狂地说,“我就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了怎么着?你有本事让景飞鸢把我赶出去啊!我娘是她的嬷嬷,她整天大哥大哥的喊我,你看看她会不会赶我走!”   说到这儿,郑知恩皱起眉头。   唔……   话说回来,景飞鸢那人是挺不错,对他娘老谭也挺好。   虽然这条老狗惹他生气了,可是这条老狗是姬无伤养的,不关景飞鸢的事,方才的事也是这老狗自作主张,并非景飞鸢的错,要不然,他还是勉为其难去保护一下景飞鸢吧?   犹豫几息后,郑知恩又狠狠踩了赵管家一脚,转身飞快离开王府,挑了一条近道,飞檐走壁朝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哼。   这老狗真傻,从这里通往宫门口的路是有四条,那又怎么样,景飞鸢的马车最终不是都要从宫门口进去吗?   他只要抄近道赶在景飞鸢前面抵达宫门口,不就能跟景飞鸢碰头了?   啧,他去宫门口等等看看,要是景飞鸢也跟这老狗一样嫌弃他,怕他去闯祸不要他随行,那他立刻就回来,多纠缠半个字他都得跪下来自己扇自己十个耳光!   “……”   赵管家看着郑知恩飞速离开,脸色变幻几息后,他还是没法忍下这口气,气得用力捶了捶地面!   狗东西!   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狗东西!   简直是天生跟他犯冲!   一言不合就要戳他几刀,一言不合又要踹他几脚,早知道就该在这狗东西三岁时直接掐死算了!   赵管家在奴仆搀扶下站起身来。   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叹着气望向皇宫那边。   唉。   阿澜是他儿子,疯狗也是他儿子,秦慕雪要帮着阿澜伤害景飞鸢,郑知恩和谭氏要护着景飞鸢,这……   这让他帮谁是好呢?   他方才已经尽力阻拦过了,可郑知恩这狗东西死活要去帮景飞鸢,他这个当爹的还挨了郑知恩的打,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保持中立,谁也不帮了。   一切,就看天意吧。   “唉!”   赵管家叹了一口气,扶着腰往府里走。   几个奴仆替他不忿,嚷嚷起来——   “这个郑公子太跋扈了!太嚣张了!赵叔您一定要跟王爷王妃告他一状,可不能让他骑到您头上拉屎!”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野种,才来府上住多久啊,竟然也敢打王府管家!简直找死!”   “……”   赵管家扭头看了一眼这些替他鸣不平的奴仆,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恨不得将这几个人全都抹了脖子扔乱葬岗算了。   他可以骂他儿子是疯狗,可是这些人没资格骂他儿子半个字。   呵!   敢骂他儿子是野种,接下来的日子别想好过了。   一个个全都去给他擦马桶吧!   ……   皇宫门口。   郑知恩一路从屋檐上飞跃,用最快速度赶至皇城外面的吊桥边上,他停下来抖着衣衫大口大口喘气时,景飞鸢的马车才飞驰而至。   “吁——”   一马当先的燕离澜率先看到了站在吊桥边的郑知恩,连忙勒住了马。   他翻身下马惊喜地问,“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郑知恩直起身,喘着气说,“别提了,你们骑马坐车,我跑着追你们,可累死我了!”   他又指着华美的马车,说,“我是来找王妃的,我有事跟她说。”   燕离澜乖乖哦了一声,弯腰一把将哥哥抱起来大步走向马车。   郑知恩顿时臊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干啥!我是哥哥!能不能给我留点脸?快放我下来!” 第425章 猜到了她的阴谋!   燕离澜嘿嘿笑,“哥你不是累了吗?我抱你过去你就不累了。”   郑知恩还想反抗,可惜距离太近,他已经被燕离澜抱到马车前面了。   燕离澜没理会他的黑脸,冲马车里脆生生道,“姐姐,我郑知恩哥哥有事找你。”   马车里。   闭目养神的景飞鸢蓦地睁开眼睛。   她这才刚走,郑知恩就追上来找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   景飞鸢掀开车帘,果然看到了满头大汗的郑知恩。   她连忙问道,“郑大哥,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你这满头大汗的……”   郑知恩摆摆手说,“没出事,好着呢。”   他左右看看,凑近景飞鸢,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娘让我来保护你,她说她怕秦太后跟她国师夫人姐姐一样坏,对你不利——”   景飞鸢闻言一愣。   随即,她心里涌过暖流。   她就知道。   谭嬷嬷是真心待她的。   她拱手相谢,“谢谢郑大哥,谢谢谭嬷嬷,既然你们母子俩这般爱护我,那我就愧受了,辛苦郑大哥——”   郑知恩一直盯着景飞鸢,想看景飞鸢会不会流露出为难和嫌弃的表情。   见景飞鸢只有高兴和感动,没有其他表情,郑知恩才放心了。   他傲娇地哼了一声,“不辛苦,谁让你是我们家老谭看着长大的半个女儿呢?”   说完,他就掀开车帘钻进马车里,大摇大摆坐下。   燕离澜傻眼了,立刻伸手想阻拦。   景飞鸢冲燕离澜摆手微笑,“没事,郑大哥如今是孩童模样,坐在马车里并不会引人误会,不用避嫌。”   燕离澜见景飞鸢不在意,也就不再多管,冲哥哥姐姐挥挥手,就转身继续去骑马了。   景飞鸢也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她靠在车壁上,含笑给郑知恩倒了一杯茶,“郑大哥喝水。”   郑知恩越发受用。   他哼道,“我也就是冲你人好,才一路飞檐走壁追过来,要是冲那某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他那么嫌弃羞辱我,我才懒得管你!”   景飞鸢闻言一愣。   她小心翼翼道,“郑大哥,莫非是府里有人给你和谭嬷嬷气受了?”   郑知恩嗤笑一声。   他抱着胳膊睨着景飞鸢,“你别怪我跟你告状啊,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藏不住话!方才我听我娘的话出来寻你,可你的马车已经走了,我问你家的老狗,你们的马车往哪个方向走了,那老狗居然不准我来找你,还说我脾气不好,说我是不懂规矩的江湖人,说我自己找死别连累你,让我识趣点别进宫害你!”   见景飞鸢皱起了眉头,郑知恩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又说,“你瞧,这些话就已经挺过分了是吧,再配上他当时那种傲慢鄙夷的语气,真的很气人!所以我气不过就教训了他让他摔了一跤,摔得砰砰响,哈!”   “……”   景飞鸢听着郑知恩的描述,轻轻眨了眨眼。   什么老狗啊?   当时王府门口的老人,就只有赵管家。   景飞鸢轻声问道,“郑大哥,你说的不会是……赵管家吧?”   郑知恩啧了一声,“没错!就是那条狗眼看人低的老阉狗!”   “……”   景飞鸢默默望着郑知恩,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郑知恩这个当儿子的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了他亲爹国师大人,还一口一个“老狗”“老阉狗”的叫着人家——   作为知道赵管家就是国师离墨的知情者,她真的很难忍住不笑。   大概是景飞鸢憋笑的表情太奇怪,郑知恩皱眉看她,“你这是什么怪表情?你要是生气我打了你家管家,就赶我下车,干嘛这么别扭奇怪?”   景飞鸢艰难忍下了笑意,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看向郑知恩。   她温柔说,“郑大哥,你是一片好心才来保护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没那么不识好歹。不过赵叔轻视了你,你能骂赵叔打赵叔,我却不能帮你数落教训赵叔,他毕竟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你懂的吧?”   郑知恩仔细咂摸了下,明白了景飞鸢的意思。   他勾起嘴角,“哦,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打了那老阉狗,你不会跟我计较咯?你觉得我打得没错,所以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飞鸢笑而不语。   郑知恩望着她大笑一声,然后端着茶杯将水一口喝尽。   爽!   景飞鸢见郑知恩不再介意,这才垂下眼眸摩挲着手炉。   她思考了一下赵管家阻拦郑知恩的事,觉得有点不对劲。   仔细思索片刻,她忽然抬起头问郑知恩,“郑大哥,以往你在府里,赵管家对你可有这般无礼?”   郑知恩摸了摸下巴,摇头说,“那倒是没有,我这个人实话实说,以前他对我和阿澜都还挺尊重的,并没有因为他是管家而我们是寄居之客就慢待,所以今天在府门口没看到你的马车我才会问他,谁知道他会这样轻视我?”   景飞鸢微微眯眼。   以前从未怠慢过郑知恩,可今日却忽然出言不逊阻拦郑知恩……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景飞鸢再一思索,忽然想到她在假山上晒太阳时,赵管家站在假山下说的那句话。   赵管家说——   “……王爷也在宫里呢,您去太后娘娘宫里稍稍坐会儿就去太极殿外面等着王爷一起回家好了。”   仔细思考了赵管家今日对郑知恩的反常,以及那句看似寻常的话,景飞鸢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丝警惕。   赵管家跟秦太后是老熟人,对秦慕雪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人是不是知道今天秦慕雪对她有恶意,所以才让她在太后宫里稍稍坐一坐就直接去太极殿外面等着姬无伤回家?   可是,如果赵管家之前在假山下就在指引她逃离危险,那么后来郑知恩要追上来保护她,赵管家又为什么要阻拦郑知恩呢?   这前后不同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赵管家曾说她像昔日的周皇后一样善良,所以不忍心看她被害,隐晦提醒?   同时,赵管家又不希望郑知恩这个脾气暴躁的人跟进皇宫里将事情闹大,闹得秦太后无法收场?   或许是这样吧……   现在的问题是,秦太后要怎么害她?   如果想害她,叫她一个人进宫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叫上燕离澜这个明显喜欢她、会帮她的武林高手呢?   当“喜欢”二字在脑海里浮现那一刹,景飞鸢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第426章 我不会跟太后狼狈为奸   可是,她又觉得这太荒谬了,不太可能。   她皱紧眉头掐着手掌心沉思片刻,无声吩咐小玉——   “小玉,等会儿时时刻刻为我检测房里的气味,我身边的人,以及我入口的东西,如果确定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小玉爽快答应。   “好嘞主人,小玉一定不会让你被人伤害的!”   景飞鸢这才放心了些。   有郑知恩这个高手贴身保护她,又有小玉这个不仅能为她解毒还能让她危急时刻藏身的药玉空间,她再让人去太极殿找姬无伤,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进了宫,下马车之后,景飞鸢走到侍卫陈嵩身边。   她从腰间解下姬无伤给她的令牌,悄悄递给陈嵩,“我总觉得今儿有些不对劲,太后娘娘可能会……”   她没有说完,陈嵩却心领神会。   陈嵩蓦地睁大眼睛望着她。   她低声说,“去找王爷,告诉他,我今儿一出门就心惊肉跳,恐怕会出事——”   陈嵩抓住令牌,有些着急地说,“王妃,您既然已经感觉到不安,那请您立刻装作体力不支晕倒,属下这就送您回王府!”   景飞鸢摇头,“如果太后娘娘真的有害我之心,我能逃过今日,逃不过明日,迟早是要面对的,谁让人家是皇上太后,我们只是王爷王妃?胳膊拧不过大腿。恰好今日有郑知恩和燕离澜在,他们多多少少能替我拖延一时,你速速去请王爷,这一关我今日得去闯闯,我不想今后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陈嵩既觉得王妃所说有道理,又觉得害怕。   他低头看向景飞鸢的腹部,“嫂子,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你,你不能让自己和孩子置身于危险之中啊!”   景飞鸢握紧他胳膊,“快去,不要耽搁了王爷来保护我的时间!”   陈嵩一咬牙,只能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姐姐,陈大哥去做什么?”   燕离澜走到景飞鸢身边,好奇地看向陈嵩的背影。   景飞鸢看了一眼这个格外美丽的少年,想到今日此行,极有可能是秦太后为了这个少年而策划的,她心情便有些复杂。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会不会……会不会跟秦太后狼狈为奸,背叛她。   景飞鸢叹了一口气,故意给燕离澜透点风,轻声说,“阿澜,在这深宫之中我有些怕,我让陈嵩去找王爷了。王爷没来之前,我身边就你和郑大哥两人,你们俩一定要保护我,好吗?我只能指望你们了——”   燕离澜愣住。   他轻轻皱眉。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姐姐是说他姨母秦太后会伤害姐姐吗?   燕离澜抿紧嘴唇望着景飞鸢,许久以后,他才用力点头。   他一字一顿,“我的命是我爹娘和姐姐给的,不是姨母给的。”   景飞鸢含笑,轻轻拍了拍燕离澜的头,“阿澜啊,姐姐希望你能永远做那个不让姐姐后悔认识你的好少年。”   燕离澜听到姐姐这话,心里猛地一震。   姐姐说这样的话,是在怀疑他今天会与秦太后同流合污吗?   不!   他不会的!   他燕离澜,今天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景飞鸢转身往前走,朝郑知恩伸出手,“郑大哥,来,请你继续假扮小孩子,我牵着你。”   郑知恩正背着小手,想偷偷靠近阿澜弟弟说悄悄话。   听见景飞鸢这话,他背脊一僵,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景飞鸢!   让他干啥?   他没听错吧?   居然让他假装小孩子?   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还让他奶声奶气说话装小朋友,这么羞耻的事他郑大侠能干吗?   他白眼一翻,正要有骨气的拒绝景飞鸢,就听景飞鸢说,“辛苦郑大哥了,回头给你一百两银子拿去喝酒。”   “……”   郑知恩眼睛微亮,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嚯!   那可是一百两啊!   对富贵人家来说不值什么,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笔巨款,若拿去行侠仗义,都足够他做一百件好事了!   郑知恩收起了白眼,笑嘻嘻小跑着跟上景飞鸢,特别主动的牵着景飞鸢的手,仰头天真一笑,奶声奶气道,“好呀,多谢啦。”   景飞鸢低头看着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郑大侠,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回头朝燕离澜招招手,示意燕离澜跟上。   燕离澜藏起心中万般情绪,含笑跟上。   一行人在不能行车的甬道里走了一刻钟,才走到秦太后的寝宫。   秦太后正在寝殿门口逗弄她的猫,见景飞鸢和燕离澜走来,她立刻招手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可是,在她目光往下移,看到景飞鸢牵着的小矮子时,她表情一僵。   这个该死的贱种!   景飞鸢怎么把这个贱种带进宫来了!   郑知恩是练武之人,对人的恶意极其敏锐,他抬眸看向秦太后,很想翻个白眼扭头不搭理这个不讲道理的人。   不过……   他清楚记得自己今天是进宫保护景飞鸢的,他不能任性给景飞鸢惹来麻烦——   于是他假装没看到秦太后厌恶的眼神,若无其事往前走。   “娘娘——”   景飞鸢见秦太后脸色不好,立刻赔笑。   “请您息怒,我带他进宫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让他找个太医看看他的毒如何解,之前似乎有太医说过能为他解毒,我便想与太医探讨探讨解毒的药方。”   说完,景飞鸢拱手行礼,“娘娘,他是自由不羁的江湖人,以往自由率性惯了,那日说话不中听了些,请您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燕离澜也抬头看向秦太后。   他不知道,这个姨母今天是不是真的要对姐姐不利……   他抿紧嘴唇,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娘娘,是我让哥哥跟我和姐姐一起进宫看大夫的,请您不要生他的气,不要动刀兵。”   他凝视着秦太后的眼睛,缓缓说,“阿澜希望,今日能够平平静静的,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我们三个开开心心的来,开开心心的走,要是闹出了什么事端,恐怕今后我就不敢再来见您了。”   景飞鸢蓦地侧眸看向燕离澜。   阿澜看似是在为郑知恩求情,实际上是在告诉秦太后今天不要伤害她这个姐姐。   景飞鸢心里一片熨帖。   她没看错阿澜。   不管秦太后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她相信,阿澜一定是好孩子。 第427章 鸢儿装傻,挑拨离间   可惜,秦太后却不知道燕离澜话里的深意,也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被景飞鸢看穿。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燕离澜,“好,姨母一定会让你开开心心地走。”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景飞鸢,温柔说,“弟妹,你不必紧张,就算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跟他计较的。”   她瞥了一眼郑知恩,说,“既然是来看大夫的,那我就让人带他去太医院吧,弟妹和阿澜在这里玩,他去看大夫,互不耽误。”   景飞鸢摇头说,“娘娘,不着急,等会儿我带他去,我要跟太医探讨药方,让他一个不懂医术的人去了也没用。”   秦太后听到这话,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小贱种武功高强,若他在景飞鸢身边,恐怕会坏事……   得好好想个办法赶这个小贱种走才是,绝不能让其留在景飞鸢左右。   秦太后没有立刻赶人,牵着景飞鸢的手往里面走,“行,弟妹你的事,你自己说了算,我们进去坐。”   景飞鸢回头对郑知恩使了个眼色,让郑知恩千万要跟紧她,不要离开。   郑知恩小幅度颔首。   他迈着欢快的脚步跟在景飞鸢身后,打算敞开肚皮蹭吃蹭喝,气死秦太后那个目中无人的疯女人,给自己出气,也给谭阿牛出气!   走进寝殿后,秦太后想拉着景飞鸢陪她一起坐在主位。   景飞鸢扭头装作为难地看向郑知恩。   果然,郑知恩已经率先大摇大摆在她旁边坐下了,这也就意味着她要是坐在这儿,郑知恩就要跟秦太后同桌吃饭。   景飞鸢为难地说,“娘娘,我带他走的时候他娘怕他又闯祸,嘱咐他,我走哪儿他走哪儿,您看,我要是挨着您坐,他也要与您同桌了……这……”   秦太后脸黑了。   她冷着脸盯着郑知恩这个讨人嫌的,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去跟阿澜坐一起?”   郑知恩一边伸手去拿岭南进贡的极其珍贵的冰冻荔枝,一边懒洋洋地说,“我为什么要去?我又不傻,跟着王妃一起坐才能吃到好东西,阿澜那儿能有这主桌的好东西多吗?”   秦太后眼见着自己最喜欢的荔枝被这个小贱种一口一个糟蹋了,脸色愈发难看。   她都没舍得这么豪放的吃!   这个奴婢生的贱种凭什么吃!   景飞鸢忍着笑,拉着郑知恩说,“我们去下面坐,这里是太后娘娘的位置,不能无礼。”   郑知恩嗯了一声,起身时却顺手将整盘荔枝都抱走了,边走边说,“王妃你吃这个,这个好吃,我全都给你抱过来了!”   景飞鸢想爆笑。   这个郑大哥要不要这么促狭!   存心气秦太后是不是?   她假装无奈扶额,“这是从极远的地方日夜兼程进贡给娘娘和皇上的贡品,很珍贵的,快放回去——”   郑知恩仰头看景飞鸢,“嗯?吃一盘果子还要还回去?堂堂太后专门请你进宫陪她玩,居然连一点果子都舍不得给你吃吗?那我们回王府吧,喊摄政王给你弄!多弄几筐!让你吃个够!”   景飞鸢觉得自己迟早得被郑大哥逗得破功憋不住笑。   忍笑太难了!   她轻轻拍了一下郑知恩,回头为难地看着秦太后,“娘娘,您看这……”   秦太后快要掐破了手掌心。   她强忍着杀了郑知恩的冲动,笑着对景飞鸢说,“若是给了弟妹你吃,不值当什么,可是给别人吃,那我不如倒了喂狗。”   郑知恩一听这话就笑了。   他装作手不稳,将一盘子荔枝全都倒在了地上,“哎呀,不小心撒了!既然太后娘娘要倒了喂狗,那我就不用捡起来了吧?你们几个,快来收拾了拿去喂狗!”   他指着几个宫女,喊人来收拾了。   宫女们看着地上骨碌碌直滚的荔枝,看得胆战心惊!   那可是娘娘最喜欢吃的荔枝啊,竟然就这么糟蹋了,娘娘会勃然大怒的吧?   宫女们小心翼翼看向秦太后。   果然。   秦太后怒气冲冲,已经快对郑知恩忍无可忍了!   景飞鸢见状忙说,“太后娘娘息怒,是我不该带他来,我这就带他离开。其实我知道,娘娘您今儿宣我入宫给您诊脉,只是想见阿澜这个侄儿,既然阿澜在这儿陪着您,那我就带着郑知恩先告退了——”   秦太后瞳孔紧缩。   她没想到景飞鸢会因为这个郑知恩而提前告退!   这怎么行!   秦太后连忙拉住景飞鸢的胳膊,笑道,“弟妹你别急着走啊!我又不讨厌你!我说让他一个人走吧,你也不肯,罢了,今儿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当一回睁眼瞎,当他不存在好了。”   她示意景飞鸢坐,“弟妹你快坐,我这宫里一向冷冷清清的,难得有一个说话的人,阿澜重要,你也重要,来,快坐。”   景飞鸢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她轻声说,“太后娘娘,我,我还是先走吧……”   秦太后眯着眼盯着景飞鸢。   怎么一心想走?   莫非是看出了她今儿无好宴,所以想溜?   秦太后试探道,“弟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嫂子了?怎么今儿非要走不可呢?我这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是吧?”   景飞鸢将秦太后的挽留尽收眼底,彻底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瞧瞧——   秦太后一心想赶走她身边的郑知恩,一定是怕郑知恩碍事儿。   她说要走,秦太后呢又无论如何都不许她走,一定是想留她在这儿好加害她。   景飞鸢垂眸藏起心思,对秦太后害羞笑道,“哪儿会不喜欢您啊?是我们王府的管家赵叔跟我说——”   秦太后瞳孔微缩,“赵管家?他说什么了?”   景飞鸢慢悠悠地将屎盆子往赵管家头上扣,“赵叔说您今儿召见我和阿澜,主要是想见阿澜,我只是陪着做个伴儿,他让我送阿澜到您寝宫后不要多留,稍坐一会儿就立刻去太极殿门口等着王爷。”   说到这儿,景飞鸢故作腼腆,“我年纪小不懂事,往宫里走动也仅有几次,宫里的规矩我是一点不懂,赵叔他不一样,他是在宫里待了多年的老人儿了,他懂得多,我觉得我还是得听赵叔的……”   “……”   景飞鸢在非常投入地演戏,秦太后却被她的挑拨离间激得心中一惊!   秦太后死死盯着景飞鸢,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竟然……   竟然是那个狗男人在悄悄给景飞鸢支招儿! 第428章 她的心仿佛在滴血   那狗男人σw.zλ.既然猜到了她今儿想对景飞鸢下手,那就一定知道她是为了帮她们的亲儿子阿澜得偿所愿才算计景飞鸢。   可那狗男人不仅不帮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还选择了站在景飞鸢那边,帮着景飞鸢逃走!   该死!   她给那狗男人生的亲儿子,那么优秀那么完美的亲儿子,难道竟然还不如周皇后的一个儿媳妇重要吗?   那狗男人就那么在乎周皇后吗?   “娘娘,您怎么了?”   景飞鸢握紧秦太后的胳膊,担忧问道。   秦太后听到景飞鸢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她藏起自己的情绪,拂袖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最厌恶这种妄自揣摩主子心意的奴才,他怎么知道我今儿叫了阿澜就只想跟阿澜待一块儿,他怎么知道我不希望跟弟妹你聊聊家常呢?那老东西仗着自己一把年纪了有点为人处世之道,就胡乱教你这个主子,简直该杀!要是今儿我不问清楚,弟妹你听他的话走了,我恐怕还要误会你瞧不起我这个嫂子呢,那不是平白生出了误会?”   景飞鸢忙说,“娘娘您息怒,您可千万别生赵管家的气,他今儿也是一心为我好,他并没有其他意思。”   景飞鸢扶着秦太后坐下来,笑道,“娘娘您说赵管家揣摩错了,那我不走就是了,您消消气。”   秦太后垂眸,心里醋意翻涌。   那狗男人可不是一心为了这女人好吗?   以前是一心为了周皇后,现在又是一心为了周皇后的儿媳妇,反正这个狗男人心里始终就只有周皇后,半点没有她秦慕雪!   秦太后艰难平息了愤怒,抬头对景飞鸢笑,“我不生气,有弟妹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在,我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能瞬间消散。”   见景飞鸢在下方坐下,秦太后又笑道,“说起来还是弟妹你人缘好,谁都喜欢你,这才刚入王府多久啊,连王府老管家也对你忠心耿耿了。”   景飞鸢故意装乖装傻,“娘娘您可太抬举我了,哪儿是我人缘好啊,是咱们的婆婆人缘好,赵管家他一心效忠咱们的婆婆,忽然见我与婆婆有些相似,他才格外关照我罢了。”   秦太后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想压压火气。   忽然听到景飞鸢这话,她手指一顿,心中的火气不仅没压住,反而窜得更猛烈了三分!   婆婆?   周皇后是吗?   该死,又是周皇后!   难怪那个狗男人宁可看着儿子日日伤心也要偏帮景飞鸢这个外人!   原来是因为移情啊!   周皇后死了,他移情到了景飞鸢身上!   秦太后盯着景飞鸢上下打量一番。   她皱眉。   不对。   景飞鸢跟周皇后哪儿相似了?   无论她怎么看,她都看不出来景飞鸢有哪儿长得像昔日的周皇后!   呵,她今儿倒要问个清楚,她倒要看看那狗男人在景飞鸢身上哪一处找到了昔日周皇后的影子!   秦太后故作惊讶,“真的吗弟妹?赵管家真的说你与咱们婆婆相似啊?我没见过婆婆,我都不知道你跟婆婆相似呢,他说你哪儿跟婆婆相似?”   景飞鸢拨了拨鬓发,有些害羞,“娘娘,赵管家那天夸赞我时,格外的夸大其词,我都听得不好意思了,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秦太后的手指用力攥紧。   攥得骨节咯咯作响!   这该死的娇羞!   离墨那个已经一把年纪还被阉割了的死阉狗,到底是怎么赞美这个小小年纪足以给离墨做孙女的小姑娘的!   秦太后深吸一口气,忍着咬碎牙齿的愤怒,笑道,“弟妹你说来听听啊,别人赞美你,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完美不是吗?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景飞鸢喝了一口茶水,摇着头小声说,“娘娘您就别为难我了,我是个内敛的人,我真的不好意思将别人胡乱夸赞我的话又从我嘴里说出来——”   她抬头望着秦太后,“不过您要是对婆婆好奇,我倒是可以跟您说一说咱们的婆婆,那天从您暂住的梧桐苑出去,赵管家跟我说了好多婆婆的事,也难为他老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那样惦记着婆婆,像他这种忠心的奴才,世上真的不多了。”   秦太后听到那狗男人跟景飞鸢说了很多周皇后的事,气得想冲到那狗男人面前狠狠扇他两耳光!   呵!   好一个这么多年过去还惦记着!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前脚还在梧桐苑的房间里跟她恩恩爱爱,后脚就跑到外面跟景飞鸢一起怀念周皇后,还把景飞鸢当周皇后的替身!   该死!   这个男人简直该死!   秦太后不用听也能猜到离墨是怎么夸赞周皇后的,毕竟这么多年她已经听腻了,可是此时此刻,她仍旧想听景飞鸢说一说。   仿佛自虐一般,她含笑看着景飞鸢,“好啊,那弟妹你说来我听听。”   景飞鸢点头。   她回忆起当日赵管家所说的那些话,一点一点讲给秦太后听——   “赵叔说,咱们的婆婆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慈悲的人,就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眼里容不得任何的苦难。”   “他说,他一直觉得,大概是咱们婆婆那双美丽的眼睛纳入了世间最明亮的光芒,所以能看见世人看不见的光亮。”   “他说起咱们婆婆这个老主子时那种眼神啊,那么柔软,那么怀念,好像一个长久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终于看到了他最想仰望的纯白月光,又像是,看到了最炙热最温暖的太阳……”   “赵叔还说,咱们婆婆当年搭救的人无数,其中被救的人里不光有他这个太监,还有曾经名满天下的国师离墨。”   “他说,若不是婆婆将离墨救出来,又治好了离墨那双瞎了的眼睛和满身伤,还亲自教导离墨,离墨最终也不可能长成那样光芒四射的模样。”   “他说,离墨的所有成就,离墨的所有功德,都有咱们婆婆一半的荣耀。”   “他说,他一直都希望,婆婆这样善良的人能长命百岁,可惜该死的人还活着,不该死的人却早早亡故了……”   秦太后怔怔听着景飞鸢叙述赵管家的话。   她亲耳听着她昔日的夫君是如何温柔深情地赞美另一个女人的,这种残酷,让她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般疼痛。 第429章 她们给鸢儿下了药   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尖一样,狠狠刺在了她心头。   最最让她心寒的是,隐藏了身份的离墨竟然用别人的身份宣示,国师离墨的所有成就和功德都有那个女人的一半!   明明她才是离墨的妻子!   可离墨的荣光不属于她,离墨的一切只肯跟另一个女人分享!   哪怕多年前她就已经被离墨跟周皇后之间的感情伤害过了,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再次被重创。   她怎么……偏偏就爱上了这么个不值得付出真心的男人呢?   她怎么就那么愚蠢,一次次被伤害之后还要执拗地爱着这个男人?   “娘娘,您怎么了?”   景飞鸢停下来,担忧地望着秦太后。   秦太后这才发现,自己眼眶里已经含了泪光。   她低头遮掩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说,“我太感动了,我以前虽然听说过咱们早逝的婆婆是个好人,可是我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这样伟大,竟有无数人蒙受过她的恩德。我感动于婆婆的善良时,又有些自惭形秽,我如今也是大权在握的太后了,可是,我却没有像她老人家一样做过什么值得传唱百年的事,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景飞鸢凝望着秦太后。   她能感知到秦太后此刻的悲伤。   这也是个可怜人啊……   希望这个可怜人能早一点跟国师离墨反目,两败俱伤……   她有自信让秦太后跟国师离墨反目。   毕竟,她还有一个惊天大雷没有告诉秦太后。   景飞鸢温柔安抚秦太后,“娘娘您别这么说,如今皇上才刚登基,您哪有精力去做什么善事?等上几年,您或许就有精力去做您想做的事了。”   秦太后莞尔,“多谢弟妹安慰。”   她与景飞鸢又说起了其他事,不停端茶示意景飞鸢喝茶。   景飞鸢端起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小玉告诉她,茶水没有问题,面前的水果也没有问题,让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坐了会儿,景飞鸢想如厕了。   正好这时候秦太后起身说,“弟妹,我想去更衣,你陪我一起?”   景飞鸢眉梢一动。   她不动声色地望着秦太后,“好啊,我陪娘娘同去。”   她站起身,对郑知恩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   秦太后要去方便,再带着郑知恩就不合适了。   她只能自己警醒一点。   景飞鸢陪着秦太后来到恭房外面。   秦太后指着两间恭房说,“弟妹,两个恭房你先挑一个。”   景飞鸢打量了一眼两个恭房,看不出什么区别,于是指着自己这边这个说,“那我就用这个吧。”   秦太后点头,让宫女扶着她去了另一边恭房。   景飞鸢示意丫鬟如愿在外等候,自己拎着裙摆进去。   小解之后,她伸手去拿旁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绸缎,作为女子,如厕后必然得擦一擦……   刚拿起绸缎准备往身下去,忽然,小玉在她脑子里大声叫喊——   “主人!且慢!”   景飞鸢手指一顿,如同触电一般立刻将绸缎重新扔了回去!   她惊疑不定地盯着那绸缎。   小玉在她脑子里说,“好歹毒啊!主人你的茶水糕点水果样样都没问题,合着她们竟然把药下在了这擦身的绸缎上面!主人!这绸缎上有烈性的药粉,你若是擦了身子,药会贴着你肌肤渗进里面,直接让你痒得难耐,让你浑身似火烧!”   景飞鸢错愕地盯着那绸缎。   果然歹毒!   一般人防备人家,都只会防备入口的东西,谁会想到这上厕所时擦一擦下面的绸缎竟然也有问题呢?   简直是防不胜防!   小玉还在嚷嚷,“真是开了眼界了,她们也真是会设计,直接往女子这儿涂药,这可比口服的药见效快得多,是吧主人?毕竟这儿就是直接跟男子咳咳咳……”   景飞鸢默默扶额。   有时候真不希望小玉走下神坛跟她讨论这些,小玉以前高傲的时候,也有它高傲的好。   景飞鸢再次拿起那块绸缎,扔进空间里让小玉处理一下。   小玉飞快将绸缎上的药粉全部弄走,示意景飞鸢安全了。   景飞鸢这才将绸缎重新取出来,擦了擦身子,然后将绸缎丢弃,整理好衣裙离开恭房。   景飞鸢跟小玉磨蹭的这会儿,秦太后已经出来洗好了手。   见景飞鸢出来,秦太后若无其事地冲她笑。   景飞鸢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冲秦太后莞尔,等她洗干净手之后,妯娌俩有说有笑离开。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有个老嬷嬷飞快走到景飞鸢方才的恭房里检查。   看到扔掉的绸缎正是她们准备好的那一块,上面还有一丁点水渍,老嬷嬷满意地笑了。   娘娘谋划的事——   成了。   现在就等着这个高贵的摄政王妃浑身发痒意识混沌,如同娼妇一样搔首弄姿求着男人去宠爱她吧!   ……   景飞鸢回到桌边坐下。   郑知恩侧眸紧张地看着她,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事。   对面桌边的燕离澜也盯着她上上下下看,生怕她离开的这会儿已经遭了秦太后的毒手。   景飞鸢对两人安抚一笑,表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她一边继续与秦太后说话谈笑,一边在心中问小玉,“她们那个药,多久会发作?发作起来是什么表现?”   这会儿工夫,小玉已经将那药粉研究透了。   它告诉景飞鸢,“身体好的,一刻钟会发作,身体不好的时间会更短一些,至于发作起来是什么表现……一开始人会双腿无力四肢发软兼头晕,过会儿就会感觉到身体又痒又烫,浑身跟有蚂蚁爬一样,希望有人摸一摸你,帮你拂去那些蚂蚁……最痒的是你不能示人之处,你会渴望有男人对你那样咳咳咳……”   景飞鸢心底涌上无法言说的厌恶。   她对秦太后仅有的那点好感,在知道这恶心的药性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她无法容忍自己被人下药后变成那么身不由己的丑陋样子,她无法容忍自己被人害得失去自我只能受药性驱使像野兽一样交配。   秦太后此举,是在践踏她的尊严,恶心至极。   景飞鸢死死掐着手掌心忍住心底的杀意,抬头看了一眼秦太后。   有些话,她本来打算以后说……   可是今天,她非说不可了。 第430章 鸢儿说出惊天大雷   景飞鸢缓缓开口,“娘娘,关于您的病,我有话想跟您说,您能否屏退左右?”   秦太后惊讶地望着景飞鸢。   她的病?   难道是景飞鸢已经研究出解药了?   秦太后一瞬间来了精神,这可是关系到她寿命的事啊!   她立刻摆手让所有人退下,“出去,本宫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听到这话,秦太后身后的老嬷嬷有些迟疑。   秦太后摇头示意嬷嬷不必担心。   她的阿澜在这里,景飞鸢和郑知恩不敢对她做什么。   于是,所有宫人恭敬行礼后退下。   等宫人将门关上后,秦太后期待地望着景飞鸢,“弟妹,关于我体内的毒——你研究出方向了?”   景飞鸢站起身来。   她拱手行了一礼后,抬手指着郑知恩,告诉秦太后,“不瞒娘娘,您体内的毒,跟郑知恩郑大哥所中的是一模一样的毒。”   郑知恩正低头吃东西。   忽然听见景飞鸢这话,他蓦地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啥?   这个太后娘娘竟然也中了跟他一模一样的毒?   他是被恶毒师父捡去当了试药人,所以体内有毒,这个太后娘娘怎么也中了那种毒呢?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太后娘娘也曾当过试药人吧?   不止郑知恩震惊,燕离澜也一样震惊。   他望望自己的哥哥,又望望自己的姨母,有些傻眼。   本以为中毒的只有哥哥一个,怎么连姨母也没逃过?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上座。   秦太后早就知道郑知恩是试药人,可见郑知恩和燕离澜如此震惊,她自然也得装作惊愕的样子,脱口问道,“他怎么也中了这种毒?”   景飞鸢回答,“据郑知恩大哥说,当年研究毒药的人就是他的师父,他被强迫试药,所以被迫中了毒。”   她好奇地问秦太后,“敢问娘娘,您又是因何中毒呢?”   秦太后眼神微闪。   她揉着眉心,半假半真地说,“说实话,本宫也是冤枉,本宫服药时根本不知道这是毒药。”   她长叹一声,“前几年我正得圣宠,一次偶然间,我见冷宫里有许多年老色衰失宠的嫔妃,我害怕极了,我怕我也会失宠,也会被人踩在脚下欺凌,尊严全无,于是我立刻让人在民间为我搜寻永春永驻的药方子……半年后,就有人献给本宫一枚药,本宫服用后,果然不再衰老。本宫只以为是上天眷顾我,给了我这个机缘,哪知道,前些天弟妹你竟然告诉我,我吃的药虽然能让我青春永驻,却会让我折损几十年的寿命……”   她又叹了一口气,“如今,悔之晚矣。”   叹气过后,她期待地问景飞鸢,“弟妹,之前只有我一个中毒者,你研究解药有点难,如今多了一个中毒之人,对你研究解药有没有帮助?”   景飞鸢装作相信了秦太后这个谎言。   她说,“娘娘,解药我已经有了一点点设想,还需要再三验证,请您耐心等待一段时日。郑大哥也在天天催我呢,我一定会尽快研制出来让你们都能长命百岁。”   秦太后点头,“辛苦弟妹了。”   景飞鸢又装作不经意地说,“说起来,我对研究这种毒药的人非常感兴趣,我总觉得他这个药……有些不像是给活人研制的。可惜郑大哥说当年制药之人已经被他杀死,连那制药的巢穴都被他一把火烧干净了,如今我想找也找不到那人了。”   秦太后听到“不像是给活人研制的”这几个字,顿时心中一跳!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给活人研究的,难道这还是给死人研究的不成?   秦太后故意拍着心口装作惊慌的模样,“弟妹你别吓我,我胆子小,这世上的药怎么还有不给活人吃的?总不能是给死人给鬼吃的吧?”   景飞鸢莞尔,“准确地说,不是给死人吃的,而是给死人用的。”   她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燕离澜和郑知恩,继续往下说。   “娘娘,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反复思考您和郑知恩大哥体内的毒的成分,越想越觉得奇怪——”   “郑大哥中了毒,从此停留在三四岁的身高模样,不再变化,娘娘您服用了这毒,从此不再衰老,这样的效果对天下人来说堪称神效,堪称神力——”   “既然制药之人有这样的神力研究出这逆天的不老神药,那他为什么不能稍稍改善一下药里面的毒性呢,为什么要让服药之人折损几十年寿命?”   “他没有那个能力改善吗?”   “不。”   “我觉得,与其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倒不如说,他从来就不在乎这药会不会折损活人的寿命,他研究这药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死人使用。”   “这药会让人使用之后永远停留在服药之时的状态,他的目的是想将死人浸泡在这样的药液里,让死人的肌肤和骨骼在毒药里永远保存着,他要让某个人尸身不腐,永远长存于世!”   “您瞧,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不改善这药的毒性就能解释得通了,因为这药里面让活人折寿的毒性,对死人而言根本没什么损害,他根本没必要多费心思。”   说完,景飞鸢叹息一声。   “就是可惜了娘娘您郑知恩大哥,你们成了那个制药之人的试验品,白白折损几十年寿命……”   景飞鸢的话,让郑知恩燕离澜和秦太后全都陷入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之中。   竟然是给死人用的药?   郑知恩和燕离澜恍恍惚惚之时,秦太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死死掐紧自己的手掌心,整个人都陷入了悲伤和震怒之中。   给死人使用的药……   制药之人想拿这药去保护某个人的尸身不腐烂,永远长存于世……   景飞鸢不知道制药之人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这“某个人”指的是谁,可是,她知道啊。   她知道制药之人就是她的枕边人,是国师离墨!   那么,“某个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那是,周皇后!   离墨最开始发疯一样研制药物的时间段,恰好是周皇后去世那段时间!   秦太后瞳孔紧缩。   一切都对上了。   合理的对应上了!   可怜她,这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 第431章 嫉妒!让她恨红了眼   她以为离墨是真的心疼她被姬靖尧伤害,想研制这药让她永葆青春,与她一起联手抢夺姬靖尧的江山,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   所以,她跟着离墨一起展开了大胆而疯狂的报复计划,隐瞒身份改头换面潜伏到姬靖尧身边做宠妃,不惜忍受了这么多年屈辱……   结果,她竟然只是离墨手中的棋子!   她幸福的服用下去的药,是离墨给周皇后研究的毒药!   她委身于仇人姬靖尧多年,终于让她的儿子坐了皇位,可那是离墨的儿子!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只剩下三五年寿命,她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马上就要等到死亡来临……   她一天天可悲的走向死亡,可她竟还对此不知情,若不是景飞鸢给她诊脉发现了她体内有毒,告诉她她只剩下三五年好活,她恐怕还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   这些残酷的真相,让秦太后已经濒临崩溃之境地。   她的前半生,一直被离墨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的人生就好像一个笑话,毫无意义,只有可悲。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她手指紧紧捂着心口,哭得悲痛绝望。   秦太后的突然崩溃,让燕离澜和郑知恩都懵了。   燕离澜是担忧,郑知恩是幸灾乐祸,他们都紧盯着秦太后。   而景飞鸢虽然看似担忧,实际上,秦太后的崩溃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早就说了,她手里还有一个惊天大雷……   一旦引爆,必定能让秦太后跟国师离墨反目。   她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跟秦太后说这件事的,可是,谁让秦太后非要用这么恶心的手段来恶心她呢?   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不管国师离墨研制这药到底是不是为了周皇后,如今他都百口莫辩了。   秦太后寿命所剩无几,是事实。   离墨是在周皇后去世不久就开始研究这药,也是事实。   这药最适合给死人使用,也是事实。   只要秦太后认定了国师离墨是有罪的,离墨就再也解释不清。   景飞鸢垂下眼眸。   一个被愤怒、恨意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是很容易被利用的,也很容易破坏国师离墨完美隐藏了多年的身份……   现在,她只需要等着秦太后和国师离墨下一步的行动就好了。   哪怕今日的爆雷,会让离墨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也无妨,她已经做好了面对离墨的准备。   小玉说不会借隐身斗篷给她杀离墨,可是小玉并没说,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躲进药玉空间啊,不是么?   她总归不会让自己死在离墨手里。   趁着如今腹中的胎儿还小,就算离墨挟持她,她身子也还不笨重,也还能灵活逃命,就先将这件事解决了吧。   景飞鸢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重新看向秦太后。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娘娘——”   景飞鸢一边说,一边走到秦太后身边。   她握紧秦太后的胳膊,轻声说,“娘娘,没事的,我一定能研制出解药,不会让您三五年后就去世的……您别哭了,娘娘,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娘娘……”   她拍着秦太后的背脊,叹息,“可恨那制药之人已经被郑知恩大哥杀死了,若是他还活着,我一定让王爷跟郑大哥和阿澜一起去将那人抓捕,让您将他千刀万剐,好好出这口恶气!”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不,将他千刀万剐之前,我们得先找到他最在乎的那具尸体,他研制这种药不就是为了让那具尸体永远不腐烂么,我们偏要当着他的面将那具尸体一把火烧毁,让他一点骨灰都别想碰到,咱们先将他的心伤透,然后再将他千刀万剐……”   秦太后哭得崩溃,景飞鸢的什么劝慰她都没听进去。   可是,景飞鸢最后这几句话却忽然击中了她的心扉。   她恍惚抬起头望着景飞鸢。   找到那具尸体,将那具尸体毁了?   是啊……   是啊!   既然离墨这么恶心她,那她也要将离墨最在乎的女人给毁了!   离墨想永远保存周皇后的尸身,时常去看望是不是,他偏要让离墨彻底断了这念想,他要让离墨连一把骨灰都碰不到!   报复的快感,冲淡了秦太后心中的悲伤。   她缓缓恢复清醒。   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握着景飞鸢的胳膊道谢,“弟妹,谢谢你安慰我,我没事了……”   道谢过后,她一边低着头擦泪,一边恶狠狠的想,她今天就让人去皇陵!   她要先去皇陵挖开周皇后的墓穴看看!   如果周皇后的尸骨真的不在里面,那里面是一具空棺,那么,她就跟离墨彻底决裂,她要跟离墨拼了,她要跟离墨和周皇后同归于尽!   反正,她也没几年好活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   秦太后调整好情绪,这才想到正事儿。   之前从恭房回来,嬷嬷给她使眼色,说景飞鸢已经用了那涂满药粉的绸缎擦身子,算算时间,景飞鸢马上就要发作了……   她之前的计划是,装作疲乏不舒服,让景飞鸢扶着她去后面躺一会儿,等景飞鸢药效发作她就让人请燕离澜进去……   现在她身边没人伺候,这个要求更合理了,景飞鸢根本不会起疑心。   想到这儿,秦太后抬头望着景飞鸢。   她揉着眉心,轻声说,“弟妹,我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去后面歇息会儿吧,方才在你们面前这般失态,着实是丢人,我得去后面缓缓,重新梳洗一下……”   景飞鸢温柔安抚,“娘娘您别这样说,谁又不害怕死亡呢?面对死亡稍稍脆弱一点,并不丢人。”   她扶着秦太后站起身,往后殿而去。   趁秦太后低头走路的时候,她回头看向郑知恩,做口型——   等王爷。   不要轻举妄动。   她怕郑知恩看不懂,又指了指腰间姬无伤送她的龙形玉佩,见郑知恩冲她点头,她才若无其事扶着秦太后继续往前走去。   来到秦太后歇息之处,景飞鸢本想扶秦太后去躺着歇会儿,秦太后却指了指小榻说,“我坐会儿就行了。”   景飞鸢点头,扶着秦太后坐下。   秦太后拉着景飞鸢的手一块儿坐下,慢慢说道,“弟妹,今儿真是辛苦你了,你累不累啊?这会儿感觉还好吗?”   景飞鸢眼神微闪。   秦太后这是在等她药效发作是吗? 第432章 明知她怀孕!还要害她   好啊。   她就发作给秦太后瞧瞧。   她便看看这个太后娘娘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未曾泯灭的良知。   景飞鸢笑着说,“娘娘您别客气,扶您回房有什么辛苦的,这么几步路,不累,一点都不累。”   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说,“就是好像有一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染了伤寒,有点头痛。”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没事人一样对秦太后笑道,“没事儿,等会儿回了府邸我自己给自己煎一副药喝喝就行了。”   秦太后望着景飞鸢揉眉心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她装作关心的样子,忙说,“头痛?头痛可不是小事儿,我这就让人喊个太医来给你瞧瞧,可千万别拖到回了王府再熬药,这么拖下去,小病也能被拖成大病!”   景飞鸢忙说,“娘娘不用麻烦了,我没事儿。”   秦太后拍了拍她胳膊,强硬地说,“不行,你得听我的,必须请个太医来看看!你坐着,我出去喊人——”   说完,秦太后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她来到门外,跟门口的小宫女低声说,“速速去前面请燕公子,就说本宫回房后越想越悲伤,哭得厉害,王妃哄不住我,皇上又在上朝来不了,让燕公子这个外甥赶紧来劝我哄我——”   她交代宫女,“这些话要说大声点,必须让那个郑知恩也听见,否则他会闯到后面来闹事。”   宫女点头答应。   秦太后提高嗓音假装说,“快去吧,王妃身子不舒服,赶紧请医术最好的张太医来,若是见前朝已经散朝了,便喊人快去请一请摄政王,让他赶紧来陪陪王妃。”   宫女脆声答应,“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宫女匆匆转身离开。   秦太后这才若无其事回到房里。   她坐在景飞鸢身边说,“好了,宫女已经去叫太医了,我还吩咐了她,如果看见摄政王下朝了,顺道请摄政王来陪你,所以弟妹你就放心坐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太医和摄政王就来了。”   景飞鸢点头,“多谢太后娘娘,我听见您吩咐宫女了,真是劳您费心了。”   秦太后笑道,“我这算什么费心啊?要你给我看病,给我配制解毒药,你才是真的费心了呢弟妹!”   她抚摸着景飞鸢的脸颊,真心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弟妹,我是真的想跟你做一家人,一辈子的一家人……”   景飞鸢感动地望着秦太后,又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喜欢我,所以就要让你亲儿子来毁了我的清白,逼着我做你儿媳妇是吗?   明知道我已经嫁人了,明知道姬无伤才是我真心所爱之人,你却要让我被玷污,让我与心爱之人分离,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喜欢我?   呵!   你与狗皇帝姬靖尧真不愧是夫妻!   你们俩,是一样的恶心之人!   景飞鸢垂下眼眸藏起眼中的冷意,装作愈发难受的模样,“娘娘,我好像越来越难受了,头晕得厉害……手脚也有些无力……”   秦太后一边窃喜一边说,“你看你,方才还逞强说要等回王府了再熬药,你看看,病情来得这么快,这分明是急症啊!你快躺着,太医马上就来了!”   她扶着景飞鸢躺在小榻上。   景飞鸢难受得攥紧她的袖子,“娘娘……”   她拍了拍景飞鸢的手背,安抚道,“没事儿的,没事,摄政王也快来了,你最爱的王爷马上就要来守着你了,不要怕,没事儿的,在嫂子这里你就放心吧,要是实在难受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景飞鸢依赖地望着秦太后。   瞧瞧。   看秦太后这副温柔关怀的模样,谁能相信这个太后娘娘包藏祸心呢?   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是个善良又贴心的好嫂子啊!   景飞鸢垂眸,打算给秦太后最后一个良心发现的机会。   她难受地蹭了蹭秦太后的手背,“娘娘,我有点怕……”   她轻声说,“我这个月月信来晚了,我不知道是正常的月信延迟,还是有身孕了……”   她望着秦太后,“娘娘你说,我要是有身孕了,这样的急症会不会伤到孩子?若是伤了孩子怎么办?娘娘,我真的好怕我有身孕了……”   秦太后听到景飞鸢这话,瞳孔紧缩!   月信延迟了?   糟糕……   不会真的有身孕了吧?   这要是真的有了身孕,等会儿让阿澜跟这个女人成就好事,岂不是会血洒满床,孩子当场流掉?   秦太后皱紧眉头。   这是个善良的姑娘,从未伤害过她,还一直掏心掏肺对她,她可以为了让这姑娘做她的儿媳妇算计这姑娘一回,事后再与阿澜一起好好弥补,可是,若因此害得这姑娘失去了孩子,留下不可逆转的损伤,她岂不是罪孽深重?   让一个姑娘怀着孕被σw.zλ.人糟蹋,还为此流产,这是怎么弥补也弥补不了的罪孽啊!   秦太后有些犹豫。   她盯着景飞鸢的眼睛,装作惊喜,“弟妹,你的月信晚了几天了?真的有身孕了吗?”   景飞鸢的月信已经晚了十几天了,她不想告诉秦太后准确的数字。   她并不想真的坐实了她已经怀孕的事。   她垂着眼眸装作害羞,低声说,“前天就该来的,等到今天一直没来……”   秦太后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   月信晚一两天,未必就是有身孕了。   估计就是正常的延迟。   这才刚成亲,怎么可能就那么幸运的怀孕了?   一定只是月信延迟了而已,不可能是怀孕了。   秦太后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将心中的犹豫和不忍全都抛弃。   她抚摸着景飞鸢的额头笑道,“没事,就算有身孕了也不要紧,日子还短呢,不会伤害到孩子的,没事,你再等等,我出去看看太医怎么还不来。”   景飞鸢嗯了一声。   望着秦太后起身离开,景飞鸢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她高估了这个太后娘娘的良心。   虽然她没有给秦太后确切的信息说她已经怀孕了,可她怀孕的几率也是一半一半吧?   任何有良知的人在知道她极有可能怀孕的情况下都会考虑到孩子,而秦太后却选择了继续伤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抱着一丝丝侥幸,昧着良心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这个太后娘娘,不值得被她和姬无伤原谅。 第433章 阿澜!别让我失望!别   前殿。   秦太后和景飞鸢刚走,郑知恩这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就跑来跟燕离澜一桌坐下。   他撞了撞燕离澜的胳膊,“喂,阿澜,你觉不觉得你的太后姨母真的好像有点问题?要是她真的伤害景飞鸢,你会帮景飞鸢吗?”   燕离澜抿紧嘴唇。   一瞬间的挣扎过后,他点头,“我会帮。”   他侧眸看着郑知恩,“我说过了,我的生命是我爹娘和姐姐给的,不是姨母给的。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姨母,昧着良心去伤害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姐姐,我燕离澜,没有那么无耻。”   郑知恩如释重负。   他大笑着拍了拍燕离澜的肩,欣慰地说,“没错!心底有浩荡正气,这才是我认识的好弟弟!好阿澜!”   得到了哥哥的赞赏和支持,燕离澜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哥哥一起笑了。   他的选择没有错。   看,连哥哥也为他感到高兴不是么?   兄弟俩一块儿吃了会儿东西,忽然,一个宫女急匆匆跑进来。   “燕公子!燕公子!”   燕离澜蓦地抬头看去。   宫女拍着大腿,一脸着急。   “您去哄哄太后娘娘行不行?方才摄政王妃扶着太后娘娘回去歇息,谁知太后娘娘一想到自己体内的毒,想到自己只剩下几年寿命,就趴在小榻上伤心痛哭起来,王妃怎么哄也哄不住,奴婢来的时候,太后娘娘都拉着王妃的手在交代遗言了……”   宫女抹了一把泪,哽咽道,“王妃实在是拿太后娘娘没办法,她才让奴婢来请燕公子去看看,她说您是娘娘的亲外甥,如今皇上在上朝,不在娘娘身边,就只能让您这个亲人去试着哄一哄太后娘娘了!”   燕离澜听到这话,腾的一声站起身来。   “立刻带我去。”   他又低头对郑知恩说,“哥,你在这儿等等,我和姐姐马上回来。”   郑知恩放心地挥手,“去吧去吧,不着急。”   目送燕离澜与宫女一同离开,郑知恩低下头比之前更加安心地吃喝起来。   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景飞鸢一个人跟秦太后相处会被秦太后算计,现在阿澜去了他就放心了。   有阿澜保护景飞鸢,再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   燕离澜随着宫女来到房间外面时,并未听见里面有哭声。   他脚步微顿。   他问宫女,“太后是不是已经被王妃哄好了?我没听见动静。”   宫女不慌不忙地回头看着燕离澜,“或许是呢,燕公子您进去看看吧,这是您自己亲姨母的寝殿,没什么可避讳的,再说了王妃也还在里面呢是不是?”   燕离澜一想也是,鸢儿姐姐还在太后房里,他用不着太过避嫌。   他对宫女一点头,然后掀袍走上台阶,推开了房门,缓步走进去。   他绕过屏风,来到里间门口。   他轻轻敲门,“太后娘娘?鸢儿姐姐?我进来了?”   他等了等,没听见里面的回答。   他有些奇怪,又敲了敲门。   可是,里面仍旧没有回应。   他忽然有些紧张,难道里面出事了?   他立刻推开了房门。   门打开之后,他警惕地盯着里面打量一眼,却只看到小榻上是他的鸢儿姐姐静静躺着,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人。   见鸢儿姐姐躺着,他愣了愣,立刻准备关上门回避。   可是,在他伸手去拉门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鸢儿姐姐的气息很不对。   很浮躁,很乱。   他手指紧紧捏着门环,又盯着鸢儿姐姐看了两眼。   带着对姐姐的担忧之心,他抿了抿嘴唇之后立刻跨进门槛走进房里。   他飞快来到小榻边上,轻轻去推鸢儿姐姐的胳膊。   “姐姐?”   “姐姐你是不是出事了?”   “姐姐?”   燕离澜喊了三声后,景飞鸢缓缓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秦太后这会儿在哪里偷偷关注,她装作中了药的模样,晕晕乎乎地望着燕离澜,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难受的状态。   她轻声喊,“阿澜……”   燕离澜立刻应声,“是我!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景飞鸢难受地捂着心口,咬了咬嘴唇,艰难说道,“阿澜,你的太后姨母,她,她,她果然给我下了药……”   燕离澜震惊地望着景飞鸢!   姐姐之前就怀疑太后姨母心怀不轨,果然成真了!   燕离澜来不及追问姐姐既然早就怀疑太后会对她下手为什么还会这么傻中了招,他现在只想立刻带姐姐去看大夫!   “姐姐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弯下腰想去抱景飞鸢。   景飞鸢立刻伸出手抵着他心口,难受呜咽,“别,阿澜你别靠近我……别……”   燕离澜身子蓦地僵住。   他低头看着景飞鸢,一脸受伤又生气的表情,“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王爷,不喜欢我,可是连我带你去看大夫也不行吗?我只是想带你去看大夫!你难道为避嫌连自己的身子也不想要了吗?”   景飞鸢艰难深吸一口气,“阿澜你,你误会了……你太后姨母给我下的,好像……好像是那种下三滥的药……”   她摇头痛苦说道,“你……你不能碰我,否则……否则我会……”   燕离澜怔怔望着景飞鸢,“什么下三滥的药?”   单纯如他,真的没听懂景飞鸢的意思。   直到将景飞鸢此刻虚弱无力地躺在小榻上任人施为的状态看在眼中,燕离澜才忽然明白过来!   他震惊极了,“姐姐!你是说太后娘娘给了下了那种药,想把你丢给别人糟蹋?”   景飞鸢喊着泪光望着燕离澜,“阿澜,你出去好不好?你去帮我找王爷……找王爷来……”   燕离澜见景飞鸢这样,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他果然猜对了!   姐姐被下了那种药,太后娘娘要把姐姐丢给恶人糟蹋!   该死!   可恨!   姐姐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太后娘娘怎么能这样伤害姐姐?   最可恨的是,太后娘娘自己也是女子,她怎么能这样摧毁一个女子的清白?她还是不是人了?   燕离澜怜爱地看了眼景飞鸢,“姐姐,你的药性是不是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我看你身子不能动,意识也有些模糊了,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我帮你吧!”   “……”   景飞鸢心中一跳!   帮什么?   怎么帮?   她是相信阿澜的为人,才敢装作中了药的模样演戏给秦太后看,阿澜不会要让她失望吧?   要是这孩子敢辜负她的信任,她为了保全自己,可就要让小玉弄出一把毒药来对付这孩子了啊! 第434章 阿澜竟然!如此伤害她   景飞鸢惊疑不定的时候,燕离澜将手伸向了腰间。   景飞鸢吓得快要跳起来时,燕离澜忽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他捏着匕首转了一个圈,一把握紧匕首拔出鞘,然后抓起景飞鸢的胳膊对准她手背就是一刀!   鲜血飞溅之中,他皱紧眉头非常心痛又极其凝重地说,“姐姐你忍忍,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我割你一刀,你就能保持清醒了!姐姐,你一定要忍住,你千万不可以因药物失去理智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   景飞鸢惊愕地看着自己毫无预兆就添了一道伤的手背。   阿澜所谓的帮她,就是这样帮她?   这是帮吗?   景飞鸢恍恍惚惚,她在锥心的剧痛里,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手握匕首特别认真给她制造伤口让她保持清醒的好少年。   真是……   一个特别的……   好少年!   别的人看到中了药不能动弹的心上人,要么会化身禽兽,要么会立刻回避,唯独这个少年那不一样,他选择了在心上人身上狠狠割上一刀!   真是……   让人想笑又想哭的独特好少年啊!   这种帮忙方式,格外与众不同,格外让人想踹他一脚!   景飞鸢强忍着想掐死这小少年的冲动,装作恢复了一点点清醒,含着泪感激地说,“谢谢你,阿澜!”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真的,好善良!”   燕离澜根本不知道姐姐想骂死他,他真以为是他这一刀帮姐姐恢复了清醒!   他低头看着姐姐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欣慰,“姐姐你能保持清醒就好了,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将匕首塞进景飞鸢掌心里,鼓励景飞鸢,“姐姐你拿着匕首,勇敢一点,一旦意识混沌了就赶紧割自己一刀!你不要怕!割自己一刀只是痛一会儿,几天就好了,可你要是失去意识做出了什么不受自己控制的事,那你会痛苦一辈子!”   “……谢谢。”   景飞鸢握紧染着她鲜血的匕首,艰难跟燕离澜道谢。   这“谢谢”二字,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难说出口。   谁能理解她这种又好笑又想掐死阿澜的复杂心境啊?   秦太后和国师还没伤害到她,她先被阿澜这个善良的孩子伤害了,鲜血淋漓,唉。   燕离澜见景飞鸢这会儿清醒些了,立刻又说,“姐姐,用疼痛保持清醒不能解决问题,我还是得抱你去看大夫,来——”   他刚要俯身去抱景飞鸢,窗边传来了秦太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阿澜!你在做什么!”   “……”   听到这动静,燕离澜和景飞鸢同时扭头望过去。   左手边的窗子,被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此刻正有一只眼睛透过窗口缝隙往里看。   在二人看过去之后,站在窗外的人见再也无法隐藏,索性将窗户全部推开了。   她就那么正大光明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瞪着燕离澜。   “阿澜,你太让我失望了!”   燕离澜直起身来。   他望着窗外的秦太后,气得跳脚!   竟然说对他太失望了,他又没有做坏事,对他失望什么?   他指着秦太后,痛心疾首谴责道,“你对我失望,我对你才是真的失望!你也是女子,你怎么能给姐姐下这种下三滥的药让人糟蹋她?要是我们现在给你下这种药,让你讨厌的男人来糟蹋你,你会是什么感受?你这样伤害别人,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秦太后没想到燕离澜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糟蹋”二字,让曾经被人糟蹋过的秦太后不禁踉跄后退!   “报应”二字,让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含泪望着燕离澜。   她知道,她今天做的事见不得光,可她是为了谁啊?   她不全都是为了儿子好吗?   她儿子怎么可以这样残酷的伤她!   她手指紧紧抓着窗棂,哽咽道,“阿澜,谁都可以骂我,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因为我今天做的这件事,是为了你!”   燕离澜对这个并没什么感情而且手段卑劣的姨母相当不客气!   他当即冲秦太后呸了一声,“我呸!你这样卑鄙的害我最喜欢的姐姐,竟然还说是为了我?分明是你自己心狠手辣想谋害摄政王的妻子,这是你跟摄政王之间的斗争,可别扯到我身上!”   秦太后看着这个榆木疙瘩儿子,气得想吐血。   她拂袖恨声道,“我当然是为了你!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给景飞鸢下了药,又让人去请你来,我自己还离开回避,就是为了让你跟你喜欢的姑娘做夫妻啊!”   “……”   燕离澜一愣,随即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秦太后。   几息后,他又缓缓看向小榻上的景飞鸢。   想到之前去叫他的宫女,想到进门时这房里的寂静无声,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个局,是秦太后为了他而设……   他踉跄后退一步,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对鸢儿姐姐的爱慕之心,害得鸢儿姐姐遭受了今日之灾!   秦太后见燕离澜这样,含泪说道,“阿澜,我知道你特别喜欢景飞鸢,前段日子在王府看到你为她黯然神伤,我真的特别心疼你你知道吗?你看,你爹娘死得早,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一直没有照顾过你,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能为你做一点什么,最后我只想到了这个办法,我想帮你得到你最心爱的姑娘,让你跟她长相厮守,此后余生都能快乐——”   燕离澜缓缓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是因为他而受苦,他满心都是愤怒!   他恨自己牵连了姐姐,他更恨这个心肠恶毒的姨母!   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尽了恶毒事的人,真的太可恨了!   凭什么要替他做决定,凭什么他啥事儿也没做却要因为这个多管闲事的恶人而背上害人的罪过啊!   燕离澜红着眼眶望着秦太后,大声怒斥!   “荒唐!你让我去做个糟蹋鸢儿姐姐的恶徒,竟然还说是为了我好?你竟然还希望,我此后余生都能快乐?荒谬!”   他伸手指着秦太后,怒道,“我根本无法快乐!你让我做违背良心的事,你让我做自己都唾弃的人,我怎么可能快乐?” 第435章 我没你这种恶毒母亲   他又转手指着景飞鸢,“你再看看,我最喜欢的鸢儿姐姐被你下了药,像一条被搁在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伤害,你觉得她快乐吗?我要是真的去伤害了她,你觉得她能跟我长相厮守吗?你让她无辜被伤害之后还要被迫跟我这个凶手在一起一辈子,你还说希望我们快乐?哈……”   他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看着秦太后,恶狠狠道,“去你的快乐吧!这样的快乐,我送给你啊!统统送给你!”   他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口不择言,“你既然很乐意给人家下这种药,你既然很乐意躲在一旁像个鬼一样偷偷看女子被糟蹋的场景,那,你自己一定很喜欢被糟蹋吧?我成全你!你去!你自己滚去享受这种快乐好了!”   秦太后错愕地望着燕离澜。   她踉跄后退一步!   若不是手指紧紧抓着窗棂,她都快要站不稳了!   她设想过今日这件事发生后阿澜会有的所有反应,她已经做好了阿澜跟她生气的准备,可她怎么都没有想过,阿澜会指着她的鼻子对她破口大骂,说她喜欢被糟蹋,让她自己滚去被人糟蹋……   这哪里是一个当儿子的能对母亲说出来的话?   这种话有多伤人,阿澜他知道吗?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道,“阿澜,你——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的长辈啊!”   燕离澜冷笑,“我不可以这样对你说话,但你却可以这样恶毒的害人,是吗?那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害人都可以,别人说你几句那就受不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太后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姐姐还是摄政王妃呢!你和你儿子的天下还是我姐姐的夫君摄政王替你们守着的!”   他嗤笑一声,指着秦太后的鼻子继续骂。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的长辈,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有你这种姨母!无耻!无耻至极!不要脸!”   “一边低姿态的哀求摄政王当你们的靠山,当你们的擎天柱,为你们镇朝堂守江山,护持你们至高无上的地位;一边却趁摄政王忠心耿耿护你儿子上朝的时候,恶毒的给他心爱的王妃下这种药,害他王妃失贞,害他失去挚爱,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你跟你儿子在享受摄政王的保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要害的人是摄政王活到二十八岁才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心上人?”   “你有没有想过,摄政王他心上人肚子里也许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你不仅会害得他失去妻子,还会害他失去孩子?”   “你这样恶毒害鸢儿姐姐,你还有良心吗?”   燕离澜一顿怒骂过后,恨恨说道,“像你这样的人,你做什么太后?我真希望摄政王一怒之下反了你们算了!与其保护你这种人,还不如他自己做皇帝,这样子,鸢儿姐姐就是他的皇后,你们就再也没人能欺负姐姐了!”   “阿澜……”   景飞鸢伸手拽了拽燕离澜的袖子。   方才听阿澜骂秦太后,她听得真是爽快极了,浑身舒畅,她从没想过阿澜这样柔软的少年竟然也会这样凶狠的骂人。   听阿澜骂秦太后这个恶毒的母亲,她听一天都不累,可是,阿澜说到“造反”就不行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害人的。   她冲燕离澜摇头,“别说了,阿澜。”   燕离澜低头看着他“饱受药性折磨”的可怜姐姐,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乖乖嗯了一声。   窗边。   秦太后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的手指甲已经狠狠掐进了窗棂里,指甲已经有裂开的迹象。   可她好像感受不到这痛苦,她满眼只倒映着燕离澜的模样。   她那颗心,犹如被利刃切割。   没有哪一个做母亲的被儿子这样辱骂还能平静如常,至少她就做不到,她现在心痛欲裂,恨不得根本没生过这个不孝的儿子!   竟然让她滚去被人快乐的糟蹋……   竟然骂她无耻,不要脸……   竟然骂她恶毒,没良心……   竟然希望姬无伤造反抢夺她小儿子的江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是应该天打雷劈的!   滚烫的眼泪从秦太后眼眶滑落,打湿了她的脸颊。   燕离澜骂她的那些话,全都在她耳边盘旋,如同魔咒一样缠绕着她,她怎么努力也挥散不去。   她心中那翻涌的怨气,让她想立刻大声告诉燕离澜这个逆子,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可以这样辱骂她!   她再恶毒,也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他的亲生母亲啊……   心中的话好几次翻涌到了喉咙口,可是,最终都被咽了回去。   秦太后痛苦地逼迫自己咽下心酸苦痛,闭了闭眼,颤抖着无力哽咽道,“阿澜,我都是……为了你!”   燕离澜听到这句“为了你”,心中的火苗又猛地窜起来!   他抬手就抓起小几上的茶杯朝秦太后投掷过去!   “啊——”   秦太后以为燕离澜想将她击杀,看着杯子直直朝面门而来,她吓得惊叫一声,魂儿都要飞了!   杯子瞬息间来到眼前,却是擦着她的头发而过,并没有伤到她分毫。   可饶是如此,她也被吓得腿软。   她心慌地望着燕离澜,“你——”   燕离澜冷冰冰盯着她,“请你收起你这害死人的‘好心’吧,谁稀罕你所谓的好心?太后娘娘,你听着,我不需要你的好心,我宁可从来都不认识你,这样,我也就不会被你恶心至此!”   停顿了一下,燕离澜又说——   “你知道吗,之前听见你中了毒,只剩下几年寿命,我还为你感到惋惜,现在看来,这就是你的报应!像你这种人要是还能长命百岁,那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幸好,你活不久了,你害不了多少人了!”   “我如今只为曜儿弟弟感到惋惜,他真可怜啊,好好一孩子,偏偏摊上了你这种卑鄙无耻又恶毒的母亲,你是他的耻辱,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母亲!”   说到这儿,燕离澜不禁庆幸道——   “幸好你只是我的姨母,不是我的母亲,不然我恐怕再没有颜面活下去了,我会因为有你这种母亲而羞愧得抹脖子自尽的!” 第436章 摄政王挟持小皇帝   秦太后站在窗外,她犹如被风霜摧残过的树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片死寂。   燕离澜的话,字字句句在她脑子里盘旋,一次次刺伤着她的心。   她的儿子说,我宁可从不认识你,也就不用被你恶心至此……   她的儿子说,你活不了多久了,这是你的报应……   她的儿子说,我真可怜曜儿弟弟,他竟然摊上了你这么卑鄙又无耻的母亲,你是他的耻辱……   她的儿子还说,幸好,幸好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不是我的母亲,我要是有你这种母亲,我会抹脖子自尽。   这每一句话都带着难以估算的杀伤力,将秦太后的心摧残得几乎破碎。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秦太后忽然就溃不成军。   她死死捂着嘴唇无声啜泣着,泪如雨下。   幸好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否则,我会抹脖子自尽。   哈……   听听这句话,多残酷啊?   她儿子宁可要一个已经死了的母亲,也不要她这个活着的恶毒的母亲。   她真的,就这样令人厌恶吗?   她真的不配做母亲吗?   她明明只是为了她儿子好,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儿子幸福啊,为什么她在儿子心里竟然成了那么不堪的人呢?   她心中极其悲痛,她想开口告诉儿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生的,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老天爷都斩不断!   可是……   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怕儿子不认她,她更怕她儿子真的说到做到立刻因为有她这样的母亲羞愧得抹脖子自杀!   “阿澜……”   悲伤的秦太后一边啜泣,一边脆弱的呼喊着燕离澜。   燕离澜却不愿意再搭理她。   说了这么多,已经足够表达自己的态度,足够跟这个恶毒姨母划清界限了。   他现在要带鸢儿姐姐去看大夫了。   鸢儿姐姐多难受啊,他不能只顾着骂人而不管鸢儿姐姐。   燕离澜背对着秦太后,弯下腰去抱景飞鸢。   “姐姐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带你看大夫,我带你去找摄政王——”   景飞鸢点头。   有了景飞鸢的配合,燕离澜轻轻松松将景飞鸢抱起来往门口走。   刚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庭院的门被人一剑劈开!   沉重的门瞬间碎裂成两半,轰然倒地!   无数尘土飞溅而起,纷纷扬扬。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景飞鸢和燕离澜同时看向庭院门口。   只见一身玄色朝服的姬无伤挟裹着一身杀气站在门口,他脸色阴沉,眼神冰冷,那一身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华美的太后寝宫化作尸山血海的地狱!   “呜呜……”   姬无伤一手持长剑,一手拽着小皇帝姬明曜,这会儿,小皇帝正吓得瑟瑟发抖呜呜啜泣,已哭成了泪人。   “曜儿!”   站在窗边的秦太后率先出声打破静谧!   她惊愕地望着被姬无伤拉着的小皇帝,看着小皇帝的泪水,她又惊又怒,立刻拎着裙摆往前走了两步!   “摄政王!”   她指着姬无伤,怒道,“你这是在挟持皇帝吗?”   庭院门口。   姬无伤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冰冷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燕离澜怀中的景飞鸢。   他再三确认了景飞鸢如今的状态还好,他浑身的戾气才稍稍收敛了些许。   他冲燕离澜点头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他转头冷冰冰看向秦太后。   他一字一顿,“太后娘娘以为,本王不敢挟持皇帝是么?”   秦太后对上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顿时掐紧了手掌心。   不等她说话,姬无伤就冷冷道,“太后娘娘一定是以为本王不敢,所以,你才敢公然谋害本王的妻子,与本王为敌!”   说完,姬无伤低头一把搂紧小皇帝。   那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动,从小皇帝肩上一点点挪到脖颈。   手指抵着小皇帝脖颈那一瞬,猛地扼紧!   “曜儿!”   秦太后目眦欲裂!   姬明曜也被脖子上突然收紧的窒息感吓得瞪大了眼睛,哭喊起来,“皇叔!不要杀我!皇叔!”   秦太后看着小儿子被姬无伤捏着纤细的脖子,吓得腿都软了!   听着小儿子绝望的哭喊声,她身子一抖就歪倒在地!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哭喊道,“摄政王!你放了曜儿!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冲我来,别伤害曜儿,他是无辜的!”   姬无伤冷冰冰睨着秦太后,“无辜的?有你这种愚蠢又恶毒的母亲,他怎么可能无辜呢?你该死,他也逃不掉!”   秦太后揪着心口衣裳痛哭,“他什么都不懂,你别伤害他!你别伤害他!”   姬无伤手持长剑指着景飞鸢,“那本王的王妃呢?她又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你如此算计伤害?”   秦太后指着燕离澜和景飞鸢那边,哭着说,“本宫没害你的王妃!你的王妃明明安然无恙啊!”   姬无伤眼神阴冷,“闭嘴!她没出事是因为她一向与人为善,救了阿澜种下了善因,如今阿澜救她这是她和阿澜之间的善果!她是被她自己的善良搭救了一回,并不是你对她手下留情了!”   姬无伤低头看着姬明曜,缓缓说,“皇上,你看,那就是你恶毒的母后,她与你父皇是一样恶毒的人!皇叔本想与你做一世好叔侄,可是你的母后不肯!她要害皇叔的妻儿,你说,皇叔还如何能与你相安无事?”   姬明曜仰头看了一眼姬无伤,然后泪眼汪汪地望着秦太后。   他哽咽道,“母后,皇叔骗我是不是?你没有恶毒的害人,你没有害皇婶,对不对?”   秦太后张嘴就想否认。   姬无伤抢先冷冷道,“太后娘娘!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今日若是说谎,就让你儿子姬明曜身首分离,死无葬身之地!你可敢发这样的毒誓?”   “……”   秦太后听着“身首分离”四个字,她那被斩首的大儿子死不瞑目的模样蓦然浮现在眼前。   即便她一向没那么信发誓这种东西,可大儿子的死象历历在目,她生怕她的小儿子也有一样的下场,于是,到了嘴边的否认,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抿紧嘴唇,含泪望着姬明曜。   姬明曜与她对视三息,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下一刻,姬明曜就崩溃大哭起来。   “是真的……”   “皇叔说的是真的,母后你真的在害皇婶……”   “为什么啊!皇叔他受了伤还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辛辛苦苦陪我上朝,他在忠心耿耿保护我,可母后你却偷偷害皇叔的妻子,你让曜儿怎么有脸面对皇叔啊母后!”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皇婶,呜呜皇婶她好心给你治病,她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她?”   “母后,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你为什么也变成了跟我父皇一样的坏人!” 第437章 谋反   秦太后听着小儿子稚嫩的嗓音,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阿澜才说讨厌她,如今曜儿也说讨厌她。   曜儿还说,她变成了一个跟狗皇帝姬靖尧一样的人。   不……   不一样的,她跟姬靖尧那狗东西不一样!   秦太后心痛地望着崩溃大哭的曜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曜儿,只能缓缓转头望着房间门口的燕离澜和景飞鸢。   她眼神一厉。   她不能眼看着曜儿被抓却什么也不做!   姬无伤能用她的儿子做人质,她要是能将景飞鸢捏在手中做人质,就能保曜儿平安无恙了!   她轻声喊,“阿澜——”   不等她说完,燕离澜就冷漠地告诉她,“我不会与你同流合污,我不会帮你!”   说完,燕离澜跨出门槛飞快走向庭院门口的姬无伤。   秦太后看着燕离澜的背影,怔愣一瞬后歇斯底里的喊,“阿澜!你得救你弟弟!曜儿是你弟弟啊!”   燕离澜怜悯地看了一眼哭红双眼的姬明曜,回头对秦太后说,“你现在知道要救他了?那你恶毒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做的这件事一定会连累到他?你这个做母亲的亲手将他害到这种地步,现在来求我救他,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荒谬吗?”   “……”   秦太后怔怔望着燕离澜。   她想过后果的。   她想过的。   她以为今天的计划一定不会出现意外的,只要景飞鸢成了阿澜的人,她和阿澜就能把景飞鸢捏在手中,景飞鸢也根本不敢主动跟姬无伤说出她已经被人糟蹋的事……   只要这件事只有她们三人知道,那就不会有任何麻烦啊!   谁知道,谁知道阿澜是个榆木疙瘩,不肯强占了景飞鸢!   谁知道,姬无伤竟然会得知此事,不仅自己杀了过来,还挟持了曜儿!   她根本没有设想过姬无伤会对曜儿这个皇帝不敬啊!   秦太后痛哭一声,又冲燕离澜歇斯底里地喊,“阿澜!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是为了帮你才害得你弟弟落到这种境地!你不能不管你弟弟!”   燕离澜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气得想暴起杀人!   在他破口大骂之前,躲在姬无伤身后的郑知恩忍不住了,跳起来冲秦太后骂骂咧咧——   “啊啊啊老子可怜的阿澜弟弟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会遇上你这么个脑子有病的疯女人啊!你自己要作孽可别拉上我阿澜弟弟跟你一起死!”   “什么因他而起,你简直是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家阿澜住在王府近水楼台,他要是有坏心,之前摄政王不在的时候他就能对王妃下手了,何须等你来动手?”   “他住在王府那么长时间都没动σw.zλ.王妃一根毫毛,他是个正直的好人,你自己心思龌龊恶毒,竟然还推到我阿澜弟弟身上!我呸!”   “你这个恶毒的姨母赶紧闭嘴去死吧,别再说话了,你害了自己儿子,现在还想让摄政王一怒之下连阿澜一起杀了你才高兴是不是?”   秦太后错愕地望着跳起来骂骂咧咧的小矮子郑知恩!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燕离澜出声——   “哥哥,你别提‘姨母’二字了,她不配。像她这种脑子愚蠢又心思恶毒之人,今日能害我一次,以后也必定能牵连我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被她害死,我今日便与她划清界限!”   说完,燕离澜将景飞鸢放下来,从景飞鸢手中夺过匕首,一刀割下了自己一片袍角。   袍角落地那一刹,他回头冷冰冰望着秦太后。   “古人割袍断义!我燕离澜今日割袍断亲!从今日起,你我再无关系!”   “……”   秦太后望着那片轻飘飘落地的袍子,缓缓抬起头,对上燕离澜那双与姬无伤一样冷漠的眼睛。   一刹那,一种莫名的荒凉涌上秦太后心头。   她忽然想到了燕离澜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这样害人,不怕遭报应吗?   呵……   她现在,就遭到报应了吧?   阿澜厌恶她不肯帮她,还与她割袍断义,小儿子曜儿也落入了姬无伤手里成为人质,这莫非就是她的报应来了?   秦太后无声落泪之时,姬无伤已经将小皇帝姬明曜交给了郑知恩。   他自己则伸手将景飞鸢揽入怀中。   低头看着极其难受的景飞鸢,又看了一眼景飞鸢手背上的伤口,他心疼的轻声说,“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景飞鸢靠在他怀中,踮起脚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说,“我没事,我装的。”   姬无伤愣了愣。   沉默一瞬后,他一把搂紧了景飞鸢。   可恶的鸢儿!   知不知道他有多害怕?   姬无伤心有余悸地搂着他的妻子,身后却传来了姬明曜哭唧唧的嗓音——   “皇叔,要不,要不还是你掐着我吧?”   “……”   姬无伤蓦地扭头看着姬明曜这个小傻子。   姬明曜正被矮小的郑知恩挟持着。   因为姬明曜比郑知恩高,郑知恩胳膊没那么长,就用力勒住姬明曜的脖颈往下拉,导致姬明曜整个脑袋都得往后仰着,又窒息又酸痛,非常难受。   姬明曜跟姬无伤目光对上,立刻泪汪汪地说,“皇叔掐我不痛,他勒我,我好痛,呜呜呜……”   姬无伤抬手扶额。   真是个小傻子!   他瞪了一眼这个可爱的小傻子,冷声吩咐,“姬明曜,转身,乖乖往前走,皇叔今日要借你开路了——”   姬明曜呜了一声,然后就乖乖听话转身往外面走了。   那乖巧劲儿,丝毫没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质的自觉,没有半点不情愿。   姬明曜低着头走路,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   方才皇叔猛地掐他脖子时,他以为皇叔要杀他,他怕了一下下,可是现在换了个人勒他脖子,他顿时就感受到了区别,感受到了皇叔对他的爱——   原来真正的挟持,是像这个小矮子一样,会勒痛他。   而皇叔先前只是看着凶巴巴,其实连他一点皮毛都没有伤到的呀。   皇叔是喜欢他的,皇叔那么生气掐他脖子都没有弄痛他,他跟皇叔走皇叔也肯定不会伤害他。   所以他不怕。   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用管,乖乖跟着皇叔走就行啦。   “曜儿!”   秦太后看着姬无伤要挟持姬明曜离开,终于回过神来!   她在宫人搀扶下踉跄着站起身追上去,怒斥道,“姬无伤!你想干什么!你挟持皇帝,你是想谋反吗?” 第438章 求王爷!别抛弃江山百姓   姬无伤没有理会脑子有病的秦太后。   他抬手一挥,一行人快步行走,很快来到外面大殿。   负责守卫太后寝宫的几十个禁卫已经手持大刀拦住了姬无伤一行人的去路。   为首之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被郑知恩挟持的小皇帝以及哭着追上来的秦太后,冲姬无伤拱手道,“摄政王,这……这是怎么回事?”   姬无伤瞥了一眼禁卫首领,低下头怜爱地看着还在装难受的景飞鸢。   景飞鸢一对上他的眼神,立刻将手背上的伤口故意亮出来给人瞧。   他愣了愣,强忍着笑,缓缓说道——   “本王今日与皇上在上朝之时,太后娘娘谎称身子不适,差人传召本王的王妃入宫给她治病,谁料,见面之后她竟然恶毒的给王妃下了毒药加害王妃!此事,太后娘娘的亲外甥燕公子可以作证,方才皇上也与本王一同见证了此事——”   禁卫首领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太后加害摄政王妃?   这是什么情况?   姬无伤重新看着禁卫首领,“本王忠心耿耿为他们母子俩守江山,他们却在我身后害我的妻子——”   刚说到这儿,就被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   “不是母子俩呀!我不知道这件事呀皇叔!”   姬明曜仰起头,举起手,一脸无辜地说,“皇叔你不要冤枉人哦,这件事是我母后做的啦,跟我没关系的,你不要说我们母子俩,我很无辜的啦!”   “……”   姬无伤低头看了眼傻白甜小皇帝。   这个小傻瓜,怎么这么招人爱!   姬无伤没搭理小皇帝,继续跟禁卫首领说话。   “即便皇上没有参与此事,可太后娘娘做出了这种事,本王也绝不可能再留在京城向他们母子俩效忠。所以本王今日要皇上送本王出宫,本王回到王府就立刻携带王府所有人离开京城,重回边关,此生再不回京城!”   姬无伤扫了一眼这偌大的皇宫,冷笑。   “至于今后这朝堂如何变化,会不会有乱臣贼子杀进皇宫谋朝篡位,全都与本王再无关系!本王此生只在边关潇洒度日,京城一切纷纷乱乱是是非非,本王再不插手!”   禁卫首领一听到姬无伤这话,顿时慌了。   谁都能走,王爷不能走啊!   只要王爷不走,王爷就是当着他们的面一刀砍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后娘娘,他们都能装作没看见!   禁卫首领冷冷看了眼追来的秦太后,恨死了这个女人!   他咬着牙,领着所有禁卫一同跪下拱手请求姬无伤——   “请王爷三思!”   “请王爷莫要因为太后娘娘一人之错,扔下年幼的皇上扔下动荡不安的京城弃江山社稷于不顾!”   “如今先皇刚过世,朝堂各方势力相争,京城动荡不安,这些日子京城百姓能过平静日子全赖王爷和您城外的十万大军坐镇,若王爷您此刻抛下皇上抛下京城不管,您带着您的大军离开了,那皇上怎么办?京城百姓怎么办?”   “王爷,请您不要抛弃京城百姓,今日之事,卑职相信皇上一定会给王爷王妃一个交待的!”   “所以,请王爷您三思,请王爷您不要意气用事,请王爷您为了大局为了百姓留下!”   他话音落下,所有禁卫都跟着他一同高声呼喊起来——   “请王爷您为了百姓留下!”   “请王爷您为了百姓留下!”   禁卫们都要急坏了,一边高声呼喊一边频频给小皇帝姬明曜使眼色,想让小皇帝赶紧安抚安抚摄政王,别让摄政王走。   姬明曜眨巴着眼睛跟禁卫们大眼瞪小眼。   几息后,他认真问道,“你们这么害怕皇叔走,是不是因为皇叔走了之后,立刻就会有人造反杀朕呀?”   禁卫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   但是为了吓唬小皇帝,他们立刻点头,“会!王爷和他麾下的大军是咱们京城的定海神针,有王爷在,那些乱臣贼子才不敢行动,王爷若是走了,京城就要乱了!”   姬明曜一听就怕了。   父皇临终前也跟他说了,只有皇叔才能保护他和母后!   现在连禁卫们都这样说,果然,皇叔走了他就没命啦!   姬明曜立刻扭头望着姬无伤。   他急切问道,“皇叔,你能不能不走?”   姬无伤温柔为景飞鸢梳理着头发,冷淡回答,“不能,太后让本王的妻子受了委屈,本王虽不至于为妻子犯上作乱杀太后杀幼主做个乱臣贼子,可本王却能从此不再效忠太后。否则,本王今后如何面对妻子,将来又要如何面对孩子?”   姬明曜跺了跺脚,哎呀,皇叔去意已决,他更改不了皇叔的心意啦!   他果断冲禁卫们摆手,改口对姬无伤说,“那皇叔你,你,你能不能把我带上呀?”   姬无伤一愣,他吃惊地望着姬明曜,“皇上你说什么?”   姬明曜眼巴巴地望着他,“皇叔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呀?你一走那些乱臣贼子就要杀我,那我跟你一起走行不行呀?我不想死哇皇叔!”   “……”   姬无伤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总是会因为这个小皇帝格外与众不同的脑回路而无话可说。   禁卫们也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个什么皇帝啊?   不想办法让王爷留下,直接让王爷把他一起带走,做人能不能有一点骨气,别这么让人头痛啊!   一行人后面的秦太后听到这话也差点气疯了!   她恨声道,“曜儿!你是皇帝!你怎么能这样不争气?”   姬明曜立刻扭头弱声弱气地冲秦太后说,“是我不争气吗母后?我很争气啦,我每天都乖乖的,明明是你不争气呀!你惹皇叔生气了,所以皇叔才要丢下我们离开!你看,我明知道皇叔走了以后有人要杀我夺我的皇位,那我不赶紧跟着皇叔一起溜,难道还要留下来等着被人砍死吗?”   “……”   秦太后气得心口痛!   她怎么生的全都是些不争气的废物!   阿澜是个过分心善的蠢货,曜儿也是个太过天真的小蠢货!   秦太后转头看向姬无伤,气得狠狠咬紧了牙。   她怎么都没想到,姬无伤这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竟然要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一切回到那苦寒的边关去! 第439章 太后给王爷王妃跪下   她恨姬无伤的意气用事,可是,她又难免有些羡慕这份深情。   当年她被姬靖尧伤害的时候,她也希望她的夫君离墨能像姬无伤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能为她杀红眼,让所有罪恶之人用鲜血来洗刷她的耻辱。   可是,她的夫君选择了保护周皇后,不去伤害周皇后的儿子姬靖尧,任由她这个妻子受委屈……   她一直盼望却始终没有得到的深情,景飞鸢这个商户女得到了。   景飞鸢今日分明还未曾受辱,姬无伤就要为她发疯,堂堂摄政王竟然要抛下权势带着个女人回边关去,这是何等的情意啊,多让人嫉妒。   秦太后藏起眼中的羡慕,压下心底的酸楚,缓缓说,“摄政王,今日之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你未必要离开京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姬无伤回头看了眼秦太后,“没有商量,我与你,不共戴天。”   秦太后脸色一僵。   她咬紧牙关,强笑,“摄政王,‘不共戴天’四个字,实在是太重了些!本宫今日不过是一时糊涂,而且尚未酿成大错,明明还能弥补,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本王斤斤计较?”   姬无伤上下打量一眼秦太后,缓缓说,“我终于明白我昔日的女儿姬桑宁为什么会在回京城以后变成那般愚蠢狂妄而且死不悔改的模样。她不愧是在太后你膝下长大的,跟你,真是如出一辙。”   秦太后脸色更难看了。   姬无伤这话看似在说周桑宁,实际上是在骂她狂妄自大死不悔改!   可偏偏如今她拿姬无伤的狂妄毫无办法。   是她和曜儿离不开姬无伤,她得求着姬无伤。   秦太后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姬无伤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摄政王,你到底想要哀家如何悔改呢?难道,非要哀家这个太后跪下来求你和王妃原谅不成?”   姬无伤嗤笑。   一直自称本宫,这会儿要她跪下来赔罪道歉,她倒是知道改口自称哀家,用这身份来压人了。   姬无伤低头,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景飞鸢的头发,冷冷淡淡对秦太后说,“太后娘娘若是真心悔过,不妨,试一试?”   秦太后蓦地睁大眼睛。   她只是随口讥讽姬无伤一句,她没想到姬无伤竟然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跪下试试!   她可是一国太后啊!   她是皇帝的生母!   她这么尊贵的身份,不过是做错一件小事,竟然要她跪下来请求原谅?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姬无伤见她不动,转头吩咐郑知恩,“抓好皇上,咱们出宫——”   郑知恩应了一声,立刻抓着姬明曜往前行走。   禁卫们见好不容易停下脚步的王爷竟然又要走,他们急了!   他们急切的同时扭头看向秦太后。   他们异口同声——   “请太后娘娘以大局为重!”   “请太后娘娘以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请太后娘娘为朝廷为京城百姓挽留摄政王!”   如此三声高呼,震得秦太后耳朵嗡嗡作响。   她手指甲死死嵌入手掌心,心底涌动的恨意让她恨得脸色煞白。   她扫了一眼那些根本不将她的尊严放在眼中的禁卫,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她又拂袖恶狠狠看向姬无伤一行人离开的背影。   眼看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她的两个儿子也混在其中高高兴兴离她越来越远,她心底的疼痛让她终于妥协了。   她不能再让她的儿子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永别了。   秦太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摒弃了自尊,扬声道,“摄政王,请留步。”   她抬手示意宫人退开,不必再搀扶。   在那一行人转过头看过来时,她掀起袍角,忍着羞辱缓缓跪下。   她望着姬无伤和景飞鸢,缓慢说道,“今日之事,是哀家昏了头,是哀家对不住王爷和王妃,哀家在这里给王爷王妃赔罪了。”   话音落,她的膝盖重重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挺直脊梁,垂着眼眸又说,“我发誓,我今后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请摄政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年幼的皇帝,为了无辜的黎民百姓,原谅我这一次,请你继续留在京城辅佐皇帝,镇守朝堂!”   姬无伤遥遥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后娘娘。   太后当众给王爷王妃磕头,这一幕应该是极少见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实权的太后还敢对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的妻子下手的,古往今来恐怕也仅有这一个蠢货了。   姬无伤低头看着景飞鸢,柔声道,“她给你跪下了,可解气了一些?”   景飞鸢靠在他肩上,冷漠看着秦太后。   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解气了,但是不会原谅。”   她仰头看着姬无伤,“之前我刻意告诉了她,我极有可能有了身孕,可是,她仍旧无视了我腹中的孩子,仍旧要让阿澜来糟蹋我——”   姬无伤本来就没打算因为秦太后这一跪而原谅,他只是故意戏耍秦太后一番,给鸢儿出出气。   如今听到鸢儿这话,他心中杀气更甚!   伤害他的鸢儿,该杀!   在知道鸢儿已经有身孕的情况下还狠毒对待这样一个孕妇,罪加一等!   姬无伤拥紧景飞鸢的肩,睨着秦太后。   他扬声道,“太后跪得不错,本王和王妃就不在这儿继续品鉴了,告辞,本王会在边关等着乱臣贼子冲进京城的消息!若是那叛军能将太后你先奸后杀,再将你悬尸百日,本王,一定会痛快喝上三大杯!”   说完,他便抱着景飞鸢转身大步离开。   旁边还有郑知恩夸张的笑声伴随。   秦太后跪在冰冷石板上一脸错愕!   她望着姬无伤的背影!   猎猎寒风吹拂着姬无伤的衣袍和长发,让这个高大的男人显得亦仙亦鬼!   一瞬的怔愣后,秦太后终于反应过来!   “姬无伤!你竟敢戏耍本宫!”   她恨得红了眼眶,破口大骂,“我都给你们跪下了,我堂堂太后做到了这一步,你竟然还如此恶毒咒骂我!你简直,罪该万死!”   姬无伤一行人头也不回。   原来骂她被先奸后杀她也会生气?   可她糟蹋别人的时候,似乎并不觉得她的手段恶毒呢。   呵! 第440章 你想以退为进!做皇帝   从皇宫到王府,姬无伤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   上至皇宫禁卫,下到巡城官兵,所有人都看见了姬无伤这个摄政王挟持小皇帝,他们倒是想要尽忠阻拦一下,可是——   小皇帝直接摆手冲他们说,“不要挡我皇叔的路!让开啦!”   皇上都发话了,他们谁会阻拦?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带着他们小皇帝走远,暗自琢磨这叔侄俩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来到王府,姬无伤将景飞鸢放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细小的穿云箭。   他将穿云箭放飞。   看着火焰直冲天际爆出美丽的烟花,他对身后所有人说,“这是本王与城外驻扎那十万大军联络的信号,一旦放响,他们会立刻整军待发,直逼城门下。”   他转头对郑知恩和燕离澜说,“所以两位请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给两位惹来麻烦,本王能畅通无阻的离开,也能让你们安然无恙。”   郑知恩不仅不担心,反而有一种造反的激动!   他本来就一身反骨不是么?   做这种事,他觉得超级刺激!   他笑眯眯地说,“我相信王爷!瞧,你让我挟持小皇帝,我立刻就跟你干了!”   燕离澜也说,“我也不担忧,反正我是江湖人,事情不妙我就立刻跑路,他还能全国通缉我不成?”   姬无伤拱手道谢,“多谢两位相助。”   他们几个大人在说话,小皇帝这个人质也不甘寂寞。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消失后,立刻眼巴巴地望着姬无伤邀功,“皇叔你看我乖不乖?咱们都回王府了,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勒着我脖子啦,痛!”   姬无伤有些无奈地看着太过纯良的小皇帝。   他冲郑知恩点头,郑知恩立刻放了小皇帝。   小皇帝得了自由,摸了摸脖子之后赶紧哒哒哒跑到姬无伤身边,一把就抱住了姬无伤的大腿,“皇叔!”   姬无伤被软乎乎的小手抱住,顿时心软如水。   他弯下腰,轻轻摸着小皇帝的脑门,眼神复杂。   “曜儿,皇叔跟你母后反目,皇叔让你母后下跪,皇叔还挟持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皇叔呢?”   小皇帝蹭了蹭姬无伤的手掌。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对姬无伤的信赖和亲近,“是母后先伤害皇婶的,母后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给皇叔皇婶赔罪呀!”   姬无伤轻轻触碰着小皇帝被勒出了一道浅淡红痕的脖子,“那,皇叔还让人挟持了你呢?”   小皇帝哼哼唧唧,“没关系啦,我知道皇叔不会真的伤害曜儿的!皇叔之前生气了看起来那么凶的样子,也没有弄疼曜儿的呀!皇叔好,特别好,要是皇叔离开京城的时候能把曜儿带上一起走,那皇叔就最最最好啦!”   姬无伤一愣。   随即,他伸手将小皇帝搂入怀中。   他眼眶微红。   小孩子的天真纯良,总能轻易就暖化一颗冰冷的心。   他之前有多想因为秦太后而迁怒这孩子,此刻,他就有多喜欢这孩子。   他多希望,这孩子真的是皇兄的儿子啊……   他多希望,这孩子真的是他的亲侄儿。   姬明曜被姬无伤抱住,立刻开心蹦了蹦,趴在皇叔肩头得意地说,“皇叔你看!我就说你最喜欢我了吧,嘿嘿!”   姬无伤嗯了一声。   他温柔抚摸着姬明曜的小脑袋,“曜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皇叔的侄儿,亲侄儿。”   姬明曜奇怪地看了一眼姬无伤,“我本来就是的呀!”   姬无伤笑着应了,“是,本来就是。”   他拍了拍姬明曜的小脑袋,“走吧,先进府再说。”   姬明曜见皇叔去搀扶皇婶了,他也乐颠颠跑去牵着皇婶的一只手,仰头说,“皇婶,我母后做的事跟我没关系哦,你不要讨厌我呀,我扶着你进去——”   景飞鸢也跟姬无伤一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谁能抗拒这样一个柔软善良的小孩子亲近自己呢?   她温柔捏了捏姬明曜的小手,“大人之间的事跟你这个小孩子没关系,婶婶最喜欢你了。”   姬明曜露出灿烂的笑。   母后做了坏事,就让他这个最乖最懂事的儿子来帮母后赔罪吧,希望皇叔皇婶能看在他这么大的面子上原谅母后,嘿嘿!   进府后,姬无伤立刻让紧跟于身后的陈嵩去召集人手。   他则与其他人一起回到正院。   将姬明曜交给燕离澜后,他与景飞鸢回到房间里。   景飞鸢坐在小榻上,看着姬无伤蹲在她面前小心细致的为她伤口上药。   她望着姬无伤的眉眼,藏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王爷,你是真的想离开京城吗?”   姬无伤手指一顿。   他抬头望着景飞鸢,“鸢儿。”   景飞鸢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王爷,你是不是打算借着这次机会,以退为进,然后直取京城,入主皇宫?”   姬无伤凝视景飞鸢几息,然后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没有立刻回答。   屋子里一阵安静。   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伤口彻底处理好,姬无伤这才起身,擦干净手指坐在景飞鸢身边。   他握紧景飞鸢没受伤的那只手,把玩着纤细柔软的手指。   鸢儿是他的枕边人,是他此生挚爱,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想隐瞒鸢儿。   鸢儿问了,他就得给鸢儿一个答案。   姬无伤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鸢儿,你知道的,当年若非我皇兄害我,我本就是最有资格的继承者——”   景飞鸢嗯了一声。   姬无伤又说,“如果坐在皇位上的是我们姬家血脉,我或许,还能再安静几年,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极有可能是国师离墨的儿子——”   他侧眸望着景飞鸢,“你让我一个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皇家子弟,去俯首恭恭敬敬辅佐一个不配坐在皇位上的野孩子,我如何能甘心?”   景飞鸢又嗯了一声。   姬无伤见景飞鸢不说话,只嗯这么一声回答他,他眼眸微黯。   他攥紧景飞鸢的手指,轻轻叹息一声。   “鸢儿,我知道你不愿意卷入这争权夺位的漩涡之中,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你的家人面临危险,可是,那本就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做不到不夺取。” 第441章 鸢儿想做皇后   “早在我十多年前率大军回京的时候,它就已是我囊中之物,只是我不幸被下了诅咒得了怪病,才会这么多年忍痛蛰伏,无法再往那高位再近一步。”   “而如今,我体内诅咒所引起的怪病已经能被你控制,我再也不用每个月失去神智变成疯子傻子,我为什么不能将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夺回来呢?”   “不是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觊觎,可明明该是我的东西,你却让我不要去拿,我真的很难很难让自己这颗心平静。”   他握着景飞鸢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他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一字一顿,“鸢儿,别反对我,别离开我,好吗?”   景飞鸢低着头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伤。   其实以前她就思索过好几次关于姬无伤夺取皇位的事。   对于这份野心,她不想奉陪。   做一国之母,也不是她能适应的职业。   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户女,她没有款待朝臣训诫诰命夫人的能力和手腕,她也不喜欢去处理后宫的繁琐之事,一个小小的王府她都管理不过来,何况是偌大的皇宫呢?   她就只想关起门来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以上是她以前的念头。   可今日,她的念头有了些许转变。   今日在秦太后寝宫被算计,被加害,她心里很不甘。   她明明看穿了秦太后的阴谋,她明知道那丝绸上有毒,却碍于自己身份不如秦太后,必须装傻奉陪,必须躺在小榻上假装中了药等着别人来欺负她,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这种低人一等就得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欺凌的滋味,她真的不想再忍受了。   同样的,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继续给人家下跪,继续受人欺负而毫无反抗之力。   她如今还有药玉空间傍身,面对秦太后她都只能隐忍,将来她的女儿要怎么办呢?   没有药玉空间,没有权势,她的女儿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她想改变她自己和孩子的命运,就只有一条路——   跟着姬无伤一起谋反,姬无伤登基称帝,她做皇后,她的儿女成为皇子公主。   她不敢保证姬无伤做了皇帝之后,她的女儿和儿子就一定能幸福,可是,公主皇子总比普通人更具备追逐幸福的权力,不是么?   至于她曾担心的,姬无伤做了皇帝以后会不会变心的问题,其实,姬无伤就算不做皇帝,她也不能保证姬无伤就能跟她一辈子举案齐眉。   男人要变心,怎么着都会变。   “变心”这件事,其实是取决于姬无伤的那颗“心”,而不是姬无伤的地位。   想到这儿,景飞鸢叹息一声。   人啊……   总是会被现实一点点的改变。   她揉了揉眉心,侧眸看向姬无伤。   对上姬无伤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将姬无伤害怕被她抛弃、害怕与她背道而驰的不安尽收眼底,她缓缓挤出一丝笑。   她说,“好,我不反对你,我不离开你。”   她用手指描绘着姬无伤的眉眼,温柔说,“不管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景飞鸢的突然松口,让姬无伤受宠若惊。   他一直都知道鸢儿内心深处对他夺皇位的抗拒,所以,他才会这么害怕鸢儿为了自由狠心将他抛弃。   可现在,他还没多说什么,鸢儿就改变了心意,愿意与他并肩共进退,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喜?   他欢喜得很,立刻侧过身拥着景飞鸢的双肩!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景飞鸢,激动问道,“鸢儿,此话当真?”   景飞鸢点头,“当真。”   姬无伤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一把将景飞鸢搂入怀中。   他高兴地呢喃,“鸢儿,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改变心意,谢谢你愿意陪我,谢谢你愿意支持我的决定,包容我的野心……”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肩上,她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这个男人更开心。   她柔声说,“谁让你是我的夫君,是我那么喜欢的人呢?只要你开心,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姬无伤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他何其有幸,能拥有这么甜的姑娘为妻。   他前半生所受的所有的苦,都在得到这个叫景飞鸢的姑娘那一刹,通通转化成了无上的甜蜜。   他这些日子一直很忧虑,他怕自己会陷入两难之境,得了江山失去爱人,守着爱人又会失去江山,如今他的难题忽然解开了,他的爱人因为爱他,愿意为了他的野心而妥协,与他并肩共进退。   自己一生最想做的事有爱人理解,支持,并且携手共进,这是何等的幸福?   两人相依相偎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王爷!王爷!”   “……”   听到这道嗓音,两人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   是赵管家。   也是隐藏了身份的国师离墨。   也是秦太后的夫君。   还极有可能是姬明曜的父亲。   景飞鸢附在姬无伤耳边低声说,“他怎么办?你体内还有他下的诅咒,他随时都能取你的命,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姬无伤亲了亲她眉心,“没事,我并没有与他撕破脸不是么?我只是想离开京城,这种情况下他们只会挽留我,而不是直接杀了我。”   景飞鸢点头,“不管怎么样,都要小心。”   姬无伤答应了,然后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出去。   他装作一副疲惫的模样,将房门拉开,看向站在外面的赵管家,“赵叔,您怎么来了?”   赵管家脸都是白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   他一见姬无伤就立刻去抓姬无伤的手,着急地说,“王爷,我听人说您要携家带口离开京城,重回边关,此生再不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姬无伤点头,“是真的。”   赵管家急得想哭,“哎哟喂王爷,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您跟王妃进宫时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日就闹到这种地步了?您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怎么要回那苦寒的边关去呢?”   姬无伤垂眸。   方才赵管家一抓他的手就直接探向了他手腕上的命门。   练武之人若是对一个人不亲近,在被碰到命门时一定会躲开,所以,赵管家是在试探他。 第442章 处理了秦太后   所幸,他一直牢记着不要让赵管家看出破绽,所以赵管家抓他命门时,他仍旧像往日那样,没有丝毫躲闪,任由赵管家牢牢抓着。   如今赵管家还愿意与他演戏,就证明赵管家打消了对他的疑虑。   姬无伤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赵管家。   他叹息一声,“赵叔,您不是外人,我也不瞒您。今日太后宣鸢儿进宫,是想害鸢儿。”   赵管家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啥?您说太后想害王妃?”   姬无伤点头。   赵管家拍着大腿,“是不是搞错了?她害王妃做什么啊?”   姬无伤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太后是燕公子的亲姨母,她见燕公子爱慕鸢儿,便想出了这么个昏招,不知用什么法子给鸢儿下了药,给燕公子制造机会玷污鸢儿。”   “幸好鸢儿她生性善良,对燕公子极好,如今燕公子也以真心待她,即便太后制造了机会,燕公子也没有伤鸢儿分毫。”   “不仅如此,嫉恶如仇的燕公子还与太后决裂了,当场割袍断了亲。”   姬无伤看了眼赵管家难看的脸色,继续往下说。   “赵叔,秦太后对鸢儿使了这种恶毒又龌龊的手段,我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可她是太后,我不能犯上σw.zλ.作乱,我只能就此离开京城,从此再不对这个恶毒女人效忠。这,就是事情经过。”   赵管家听得极其震惊,又茫然。   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茫然。   他以为他另一个儿子郑知恩是个疯狗,谁知道,燕离澜竟然也是个疯狗!   为了个女人竟然跟母亲割袍断亲了!   这是什么脑残啊!   不管秦太后这件事做得恶毒不恶毒,秦太后都是为了阿澜才做这件事,这阿澜得承认吧?   阿澜就算不领情,也不至于割袍断亲吧?   简直是个无情无义的小混账!   小疯子!   一定是跟郑知恩待久了,染上了一样的疯病!   赵管家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现在不是谴责阿澜这个混账儿子的时候,他得劝姬无伤这个意气用事的痴情种子留下。   赵管家看向姬无伤,“王爷,您说秦太后给王妃下了药,这件事秦太后亲口承认了吗?这其中有没有误会?”   他焦急地说,“您看,您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摄政王,太后和皇上母子俩还要仰仗您呢,她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害王妃啊!有没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被人收买了,故意给王妃下毒嫁祸给太后,挑拨王爷您和太后皇上的关系?如今王爷您跟太后皇上反目了,那幕后之人不就正好渔翁得利了吗?”   姬无伤垂眸。   如果今日阿澜真的是个恶人,一进门就直接强占了鸢儿,不对秦太后破口大骂起冲突,或许秦太后并不会失去理智,并不会亲口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   那样一来,秦太后就能从容将下毒的事推到宫女身上,此事就能圆满解决。   可惜。   没有如果。   阿澜就是那么正直的好少年,刺激得秦太后失去理智,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姬无伤看向庭院里拉着小皇帝玩耍的燕离澜,温柔招手——   “人美心善的好少年,你来告诉赵叔,今日太后毒害鸢儿姐姐一事,可有误会?太后是否亲口承认了她的罪行?”   “……啊?”   燕离澜正玩得开心,忽然姬无伤的声音,他蓦地扭头看过来。   对上姬无伤那双含笑的眼,想到姬无伤方才对他的称呼,他害羞地挠了挠头。   他轻咳一声,对赵管家说,“赵叔,这件事没有误会,是太后亲口承认的,我和鸢儿姐姐都听到了,太后还给王爷和姐姐下跪赔罪了呢!”   “……”   赵管家额角青筋直跳。   这个该死的蠢妇!   这种害人的事怎么能承认?   在宫里熬了十多年,那么多勾心斗角都平平安安走过来了,怎么如今突然就开始犯糊涂了?   不会是以为做了太后就能高枕无忧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于是变得狂妄了吧?   该死!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搞事情,现在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可如何收场!   赵管家在心里骂了秦太后一通,努力让自己平静。   他再次艰难的劝姬无伤,“王爷,太后做这件事的确过分,的确该杀,可即便如此,您也用不着带着家眷离开京城吧?这是您的家啊王爷!”   姬无伤抬手说,“赵叔你别说了,我非走不可。我若是不走,我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被太后伤害的鸢儿?我还有何颜面面对我未来的孩子们?他们要是知道他们的母亲被人设计玷污,我却不为他们的母亲出头,还跟缩头王八一样继续对伤害他们母亲的人誓死效忠,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认我这个没种的父亲!”   “……”   赵管家额角又是一跳!   这话!   姬无伤这话听在他耳里,像极了在讥讽他!   这些字眼,简直杀人诛心!   他的妻子当年也被人玷污了,可是他没有为妻子出头,他忍下了这口气继续对姬靖尧这个太子效忠……   姬无伤这话简直像在说他是个缩头王八,他的孩子们一定不会认他这个没种的父亲!   赵管家强忍着想吐血的冲动,苦口婆心的再次劝姬无伤。   “王爷,老奴还是得多劝您几句,秦太后她愚蠢犯糊涂,您处理她一个人就行了,何必因为这么个蠢妇,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呢?”   “这江山是您父皇母后打下来的江山,您的母后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她的儿子能继承她的家业,您这一走,就等同于把江山拱手让给那些乱臣贼子了!”   “若是几年之后改朝换代,新皇帝登基掘了姬家世世代代的陵墓,那时候您要如何去见姬家祖宗,如何去见您的母亲呢?”   姬无伤装作被赵管家这话戳中了软肋的模样。   他怔怔望着赵管家,“母后……”   赵管家见有戏,赶紧说,“是啊王爷!您的母后要是知道您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了江山社稷放弃了黎民百姓,她一定会极其痛心的!您就这么走,不光是对不住您的亲生母亲,还对不住您的狼族母亲呢!王爷您看,您的狼兄弟还养在乡下庄子里没有接回来呢,您这么仓促一走,它要是落入别人手中被人宰杀了,您不是对不起您的狼族母亲吗?它临终前将它的儿子托付给了您,您难道就这么撒手不管不管了吗?” 第443章 王爷大军!兵临城下   姬无伤怔怔转头望着乡下庄子的方向,“雪蹄……”   赵管家见姬无伤这样,赶紧说,“王爷您看,您在京城还有很多很多割舍不下的人和事,您不能就这么走了!不如您先在王府多留一晚上,如果秦太后愿意为自己今日所犯的错离开京城,去皇家寺庙带发修行,或者干脆以死谢罪,那您和皇上之间就没有什么芥蒂了,您就能继续效忠皇上,继续守护您母后留下来的江山了!”   停顿了一下,赵管家故意靠近姬无伤,在姬无伤耳边低声说道,“等到时机成熟,您或许还能更近一步,取代了皇上,自己做皇帝——”   姬无伤立刻回神。   他皱紧眉头打断赵管家的话,“赵叔,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看向跟燕离澜玩耍得快乐的姬明曜,眼神温柔。   他轻声对赵管家说,“曜儿是个好孩子,我不会抢夺属于他的东西。如果坐在皇位上的一直是我那该死的皇兄,我或许会有无法忍受举兵篡位的一天,可是如今坐在那位置的是曜儿,曜儿这般敬我爱我,我又怎么能抢夺曜儿的东西呢?”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曜儿若是眼前这个国师的儿子,那么皇位本就不属于曜儿,他没有抢夺曜儿的东西,他只是抢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他若无其事地望着赵管家,摇头说,“赵叔,以后别再说了,我绝不会跟曜儿真正刀兵相向,不会。”   赵管家一直盯着姬无伤。   将姬无伤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赵管家这才踏实下来。   看来是他多心了。   他还以为姬无伤有了谋反篡位的心思才借着今日的变故大动干戈借题发挥,看来,并非如此,姬无伤今日闹这么一出,的确只是因为秦太后那个蠢货动了姬无伤的心头肉景飞鸢,啧,情种啊!   无妨,只要他让秦太后离开,姬无伤就能留下来继续辅佐曜儿!   至于秦太后……   赵管家眼神微黯。   这个女人已经走完了该走的路,再在皇宫待下去,只会拖累曜儿……   不是他卸磨杀驴,不是他无情,是这个女人从姬靖尧去世之后就突然放松下来,日渐自大猖狂,已经变得不清醒不理智了。   前些日子,敢当着景飞鸢的面指桑骂槐对他一通数落,为了屁大点事又跟郑知恩闹得那样剑拔弩张,如今还敢对摄政王妃下毒,这一桩桩一件件,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个女人的不理智……   再这样下去,这女人迟早会将他的身份暴露,将他们这些年的秘密抖落出来,害得曜儿再也无法做皇帝。   他苦苦等待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他的儿子做皇帝,让这江山世世代代属于他的后人,他又怎么能让这个女人坏了他的事?   “赵叔——”   赵管家垂眸思考时,姬无伤喊了他一声。   他立刻回神,“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姬无伤说,“你让人去乡下庄子里,把雪蹄接回来。我今晚带着王妃再住一晚上,等明日雪蹄到了,咱们就上路。”   赵管家恭敬行礼,“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走下台阶离开。   他不会让姬无伤走的。   今晚,他就去找秦太后。   姬无伤留在曜儿身边能护着曜儿平安长大做一辈子皇帝,那个女人能有什么用?   没用的人,才是最应该离开的。   ……   当天下午。   盛怒之下的秦太后带领着上千禁卫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可也就在秦太后围住了王府暗自得意的时候,守城官兵忽然屁滚尿流来报——   城外十万大军已兵临城下,将整座京城困在其中!   一旦秦太后敢动王府,十万大军就会杀进城来,让京城化作一片尸山血海!   秦太后气得差点吐血!   王府里面,姬无伤挟持了她的皇帝儿子做人质!   京城外面,姬无伤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她就算率领上千禁军声势浩大的站在王府门口,面对这种局面她也不敢让人拿刀劈开王府大门!   否则她儿子会死,她也会死!   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王府里还有她的内应……   只要有那个人在,她的曜儿就不会有事,她也能平安度过今日的困局。   仰头望着巍峨的王府,秦太后红唇微勾。   所以,她不必担忧。   她不会输的。   那个男人会让姬无伤为今日的无礼付出惨痛的代价!   秦太后拂袖,霸气吩咐。   “让隔壁章大人给哀家安排院落,哀家今日便住在这儿盯着王府!”   ……   因为京城内外的动荡,一个下午,所有百姓都吓得闭门不出,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行走。   上午还格外繁华热闹的京城,一国之都,半日之间就安静得犹如一座死城。   所有百姓都缩在家里瑟瑟发抖,求神拜佛,生怕皇家的争斗会牵连到他们升斗小民,让他们血流成河。   就连那些朝廷官员,也都躲回了家里,没人敢掺和进这场随时都会死人的变故里面。   当晚。   王府万籁俱静,一道黑影忽然在府中穿行,眨眼间就轻盈越过院墙去往隔壁章家。   黑影在章家又穿行了一阵,来到灯火最明亮的一处院落。   他蛰伏于阴暗角落,等巡防的禁卫离开后,他闪身潜入院落里,推开并未锁死的窗户,翻窗而入。   房间里,躺在小榻上养神的秦太后蓦地睁开眼睛。   那个男人来了。   秦太后眼神复杂。   想起景飞鸢白日跟她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幸福的吃下去的药是那个男人为了保住周皇后的尸身研制的毒药,想到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玩弄这么多年,如今只剩下三五年寿命,秦太后心里的恨意翻涌起来。   她恨不得立刻拉着这个薄情的男人下地狱!   可是……   她今天得罪了姬无伤,她必须先跟那个男人一起稳住姬无伤,保住曜儿的皇位,然后才能跟那个男人清算陈年旧账!   想到这儿,秦太后一瞬间收起了恨意,她坐起身来看着窗边走过来的黑影,露出明媚的笑容。   “你来了。”   黑衣人在秦太后对面坐下。   他看了一眼房间各处。   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眯着眼盯着秦太后,“一直在等我?” 第444章 太后国师杀鸢儿   秦太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腿上,勾着他脖子,笑眯眯地说,“是啊,我就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会不管我和曜儿的。”   秦太后一边说,一边摘下了男人脸上的黑巾。   本以为黑巾下,又是赵管家那张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脸,谁知道,黑巾一摘,呈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那张面如冠玉堪称举世无双的英俊脸颊。   这张许久未曾见过的神颜忽然出现在眼前,秦太后看得一愣。   随即,她欢喜地抚摸着这张脸,“阿墨,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这张脸了,我好想你啊,阿墨——”   恢复了真实模样的国师离墨淡淡瞥了一眼秦太后。   他冷声道,“我今晚来,不是跟你叙旧的。”   秦太后靠在他肩上,轻轻笑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不来跟我叙旧,总不能是来杀我的吧?”   离墨望着跳动的烛火,一字一顿,“要么死,要么离开京城,你选一个。”   秦太后正靠在他肩上想去亲吻他的侧脸,忽然听到这冰冷的言语,秦太后猛地心中一跳!   她抬起头错愕地望着离墨。   对上离墨那冰冷的眼神,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今晚的确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   同时,她好不容易压下的恨意再次升腾起来!   该死,她还没有找这个男人算账,这个男人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冷冷盯着离墨,“为什么?”   离墨冷嗤,“你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秦太后眼神微闪,“就因为姬无伤要离开京城?”   离墨捏着她下巴,“你难道还以为这是一件小事不成?”   他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曜儿能不能坐稳皇位,全看姬无伤这个摄政王!不论是你这个看似尊贵的太后,还是我这个昔日手腕通天的国师,我们都没有兵权没有手腕让曜儿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局面里安稳长大!你只会那点后宅里的勾心斗角,我只会演算潮汐涌动的时辰和观天推算,我们谁都无法庇佑曜儿!”   秦太后抿了抿唇。   她当然知道这个事实。   所以之前姬无伤要她跪下来赔罪,她再屈辱,再不甘,也还是跪下来了。   想到自己当时被姬无伤戏耍的耻辱,秦太后心中升起了对姬无伤的杀意!   她望着离墨,讨好地说,“可是阿墨武功高深,你会易容术啊!姬无伤如今太猖狂了,他桀骜不驯根本不听我们的话,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你就不能现在杀了姬无伤,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接手他的几十万大军吗?”   离墨一巴掌甩在秦太后脸上!   看着秦太后从他腿上滚落,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指着秦太后怒骂。   “愚蠢!”   “你以为一个统帅万军的战神王爷是那么好伪装的吗?我伪装成一个深宫里不受待见没几个熟人的太监,的确容易,可姬无伤怎么能一样?”   “他手底下有八大心腹参将,这些人跟了他十几年了,对他的言行举止极其了解,我易容成姬无伤,不出三天就会被他们看出破绽!”   “一旦让他们看出破绽,他们偷偷传信给城外大军,我一个假王爷还如何统领他们?”   “更别说,如今的姬无伤身边还有个神医妻子,我是不是她的夫君,她上手一摸我的脉就知道!”   他指着秦太后,越说越愤怒!   “蠢货,我要是连姬无伤都能伪装,那么这些年我又何必易容伪装成赵六这个没用的太监?我直接伪装成姬靖尧这个皇帝不好吗?我做了皇帝,哪儿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秦太后狼狈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她抬头望着离墨,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这个贱男人!   竟然又打她!   姬靖尧都没有打过她!   该死!   该死!   秦太后再恨,也知道自己如今必须求这个男人保护她和曜儿,所以她死死压制住心底的怒气,强忍着疼痛,说,“那就把那些熟悉姬无伤的人全都杀了啊!”   她说,“姬无伤跟姬靖尧不一样,姬靖尧一直在京城在皇宫在朝臣们的注视下长大,他身边有太多熟知他的人,你自然无法易容取代他!想取代他,得杀了无数朝臣!可是姬无伤这些年在边关,十几年里一共就回了四次京城,他在京城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她盯着离墨的眼睛,“只要你立刻去杀了他那八个心腹侍卫,再将他妻子景飞鸢抓起来囚禁送给阿澜做侍妾,你就能轻轻松松假扮他了!”   离墨简直要被这个愚蠢妇人气笑了!   他蹲下来盯着秦太后。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你以为前些天姬无伤忽然受伤是怎么回事?”   他冷笑,“当时你的好儿子阿澜要为他解除诅咒,我怕姬无伤从此不受掌控,立刻催动诅咒想要重伤姬无伤,让他成为一个瘫痪的废人,我好取代他!可结果怎么样?”   他眼中满是忌惮,“一个濒死之人,景飞鸢给他扎了几针就让他起死回生!也不知道她关起门来偷偷给姬无伤配置了什么药,姬无伤才养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他重新看向秦太后,“所以,如今的姬无伤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身边有个神医妻子寸步不离,我若不能将他立刻毙命,他的神医妻子又能让他起死回生!”   秦太后抓住离墨的衣襟,目光灼灼,“那,你就先杀了景飞鸢!没有了这个为他吊命之人,你想弄死他不就简单了?”   离墨瞳孔微缩。   他沉默一瞬后,拂去秦太后的手。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秦太后冷冷地说——   “他们如今并未与我为敌,我又为什么要取他们性命,给自己找麻烦?”   “你要知道,如今姬无伤这个摄政王并不轻松,他每日里要辅佐教导曜儿,还要处理朝政大事,与朝臣平衡关系,这是极劳心费神的事!”   “有他做得好好的,我又为什么要杀了他然后将这些繁重的活儿揽到我自己头上,把自己累成一头驴?”   “再者说了,这些事儿我也做不来。”   “你以为,只要是个人就能胜任这重担吗?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我可以做国师,但我做不了皇帝。”   “至于景飞鸢——” 第445章 国师变太监!竟是她咬的   离墨沉默了一下,继续说,“这小姑娘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医,光是她的止血药和退烧药就能造福无数黎民百姓,而她若是一直活着,今后必定还能研制出更多的药方子利国利民。”   他望向烛光,“我虽然心寒了不想再费心费力去做好人做好事了,可是,我也不想杀了这种能造福百姓的神医,平添罪孽。”   秦太后抬头望着离墨的背影。   她嘴角缓缓扯出一丝讥讽的笑。   她问离墨,“现在你倒是有诸多借口不杀姬无伤了,那前段时间你为什么要杀他呢,你当时为什么不对他手下留情?那时候你怎么那么果断,一点也不嫌麻烦?”   离墨回头看着秦太后,皱紧眉头。   他冷声道,“正是因为前段时间我伤了姬无伤,我眼看着他在府里养伤那些日子,朝廷竟然乱成了一锅粥,我这才知道他这个摄政王轻易杀不得,暂时还没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秦太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这个男人明明是舍不得杀景飞鸢啊!   这个像极了周皇后的小姑娘,恐怕又像当年的周皇后一样,成了这个男人的心尖宠了吧?   怎么舍得杀呢,呵呵!   心底纠缠的恨意让秦太后眼眶发红,她望着离墨嗤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啊!离墨,你可真会掩饰你那龌龊的内心!”   离墨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太后。   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龌龊的心?   这是什么狗屁话?   离墨皱紧眉头,怒气冲冲弯腰一把捏住秦太后的下巴,冷冰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秦太后只望着离墨笑,笑得讽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什么也不肯说。   离墨被她这烦人的模样弄得心烦无比,手指加重了力道!   他恶狠狠地说,“要说就说个清楚明白,要么你就闭上嘴做个安分的哑巴!别在这儿故弄玄虚惹我心烦!因为你这个蠢妇干的愚蠢事,我今天已经很烦了!”   秦太后被这“蠢妇”二字刺激到了。   好啊!   周皇后和景飞鸢都是仙女,就她是蠢妇!   呵!   就她是个让人厌恶的蠢妇!   秦太后心底的恨化作了最浓烈的毒!   她猛地直起身一巴掌扇离墨脸上,歇斯底里地冲他低吼——   “我是蠢妇?是啊,我要不是个蠢妇,我又怎么会被你当傻子一样利用这么多年?我要不是个蠢妇,我又怎么会吃下你给周皇后那贱人研制的毒药,把自己搞得只剩下三年寿命?”   离墨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他当即急怒攻心,抬手就想甩秦太后一耳光。   可是!   秦太后发疯喊出来的那句话,猛地戳中了他内心隐藏多年的隐秘!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忘记了朝秦太后的脸颊挥下去。   他的表情也僵住了,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秦太后,满眼都写着震惊!   周皇后……   周皇后……   不可能,秦慕雪怎么会知道他当年研制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是为了周皇后?   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怎么会忽然就被秦慕雪得知了真相?   难怪……   难怪这个女人今天会突然在宫里发疯!   难怪这个女人今天跟失了智一样做尽了蠢事!   一定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离墨不愧是演这么多年戏的人,他瞬间回过神来。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怒气冲冲吼秦太后,“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周皇后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怎么又提起她了?”   秦太后含着泪望着他英俊的脸颊。   下一刻!   秦太后忽然扑过去一口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用力之大,心肠之狠,瞬间就将离墨的耳朵咬断了一块!   “你疯了!”   离墨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想咬他的脸出气,他以为自己最多是像以前那样留个牙齿印,谁知道,这贱人竟然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咬断了他耳骨!   疼痛袭来,他失去理智猛地一巴掌拍秦太后心口,将人拍得飞出去狠狠撞击在小榻上!   秦太后趴在小榻跟前,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缓缓抬头望着离墨那淌血的耳朵。   她一边吐血,一边笑。   那种疯狂又快意的笑容,就像七年前……   七年前她生了曜儿之后,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命根子留着没用了,与其留着拿去给其他女人享用,还不如她亲自毁了……   于是,她故意勾引这个男人,然后趁这个男人不备一口咬断了他的命根,让他真正彻底做了太监!   那时候,她也被这个男人打了一掌,她也吐血了,可是她并不觉得痛,她快乐极了!   此刻也是如此。   她在吐血,可是她的心是快乐的。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流着泪缓缓说——   “你知道吗,今天景飞鸢告诉我,我体内的毒不像是长生不老药,不像是青春不老丹,像极了给死人保存尸身的毒药,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为了守护周皇后,在我被糟蹋的时候不肯为我出头,在周皇后死后又扔下我和孩子跑去深山里给周皇后研制保存尸身的毒药,后来还骗我吃了这种毒药,又哄我去那个糟蹋我的凶手身边迎合讨好……”   “我活了半辈子,才知道我被枕边人骗得这么苦,我被骗得折损了几十年寿命,如今只剩下三五年可活了!”   “这样的刺激已经足够让人崩溃,谁知道,在我满怀期待讨好我的儿子阿澜时,我竟然又被亲生儿子阿澜辱骂,伤害,他还要与我割袍断亲!”   “这连番打击,我真的……快疯了!”   “我的心好苦,好苦啊,我的心真的好痛!”   “我恨不得拿把刀子把心口剖开,把这颗心挖出来丢给你看看!”   她吐出嘴里的鲜血,望着离墨残缺的耳朵,又哭又笑。   “可是现在,我就好受多了。”   “看到你跟我一样难受,看到你耳朵有了个缺口,我心里平衡了,难受的终于不再只是我一个了!”   离墨怔怔望着秦太后发疯。   秦太后的疯狂和痛苦,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听着这个女人对他的哭泣谴责,看着这个女人那随时都会破碎的模样,他耳朵上的痛忽然就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的确,对不起这个女人。   一直都对不起。 第446章 周皇后的尸体你藏哪儿了   他一步步走到秦太后身边,轻声说,“你怎么那么傻,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我给你吃的药怎么会是给死人吃的呢?那就是我专门为你研制的青春不老丹啊,你看你这些年是不是没有变老,你是不是青春永驻了?”   他又说,“至于你寿命只剩下几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看,太医院那些人不是经常为你请平安脉吗?他们谁说你身子有碍寿命不多了?那么多人的话你不信,偏偏人家说你短命你就信了?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嗯?”   他伸手轻轻捋着秦太后的头发,“你乖,我们是在神佛面前发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我怎么会让你短命呢,你短命不就意味着我也要短命了吗?”   秦太后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世上最英俊最完美最强大的男人跪在面前轻言细语哄着自己,这多能蛊惑人啊?   她以前就是这样被蛊惑被欺骗的。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她都快死了,她的少女心她的花痴心,也该破碎了。   跟死亡比起来,什么爱情,都不重要了。   她不会再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刚刚她说出那药是为周皇后研制的,这个男人那一瞬间的震惊和僵硬,她全都看在了眼里,这种猝不及防来不及遮掩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太后躲开离墨触碰她的那只手。   她含泪的眼眸冷冰冰望着离墨,“你无需再骗我了,我都已经只剩下几年寿命了,你还有什么可骗我的呢?骗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成就感?”   离墨一脸无奈地望着她,“我没有骗你,慕雪,你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之言,我敢对天发誓——”   秦太后打断他的话,“你若是没有骗我,那你敢不敢现在就随我去皇陵,把周皇后的陵墓挖开一看究竟?凭你的功夫,我们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皇陵。”   “……”   离墨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沉默望着秦太后。   他可以发最毒的誓,因为毒誓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秦慕雪无法证实真假。   可是他却不能带秦慕雪去皇陵,因为,周皇后的陵寝能击破他所有谎言。   他的沉默,让秦太后笑得越发苍凉。   “离墨啊离墨,你看,你不敢了吧?周皇后的尸体恐怕早就被你从陵墓里偷走,那里只剩了一个空空的棺材,对么?你煞费苦心研制这保存尸体的毒药,不就是为了你的白月光周皇后吗?”   离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秦太后看着他的沉默,流着泪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逼问,“你告诉我,周皇后的尸体被你放在了何处?”   离墨漆黑眼眸凝望着秦太后,沉默不言。   秦太后又一次问他,“周皇后的尸体在哪儿?”   离墨仍旧不肯开口。   秦太后摸着离墨的脸颊轻声说,“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只要你愿意把周皇后的尸体交给我,那么不论你曾经欺骗过我多少事情,不论你害我损失了多少年寿命,我都可以大度的让你我之间所有旧账一笔勾销!”   离墨心口一疼。   他知道他的妻子对他已经足够宽容了,他要是有良心就应该成全了他的妻子。   可是……   他根本无法面对妻子此刻这双满含着眼泪却仍旧对他透露着一丝丝期待的眼睛。   因为,他注定会让这个可怜的妻子再次失望……   他垂下眼眸,躲避了秦太后的眼神。   看着他这样,秦太后的眼泪流淌得愈发汹涌。   她的心,又一次碎了。   “贱男人!”   她手掌用力拍打着离墨的脸颊!   响亮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   见离墨任由她拍打也始终不吭声,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歇斯底里的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不过是一具死了二十一年的尸体而已,在你眼里都比我这个大活人重要是不是?”   “她活着的时候我争不过她,我以为她死了我们俩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可是我没想到,我一个大活人这么多年却连一具尸体都争不过……”   “我竟然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都不如!”   “我秦慕雪,我堂堂相府大小姐,我堂堂的京城第一美人,我为你生育了三个孩子,到头来我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比不过!”   她用指甲抓挠着离墨的脸颊,哭喊着。   “离墨你还有良心吗,你对我这个大活人的保护,竟然还比不上对一具不会跑不会动的尸体啊!我被人糟蹋我被人欺负了,你冷眼看着,如今我问你要一具尸体,你却宁可自己死都不肯告诉我!”   离墨任由她哭喊抓挠。   哪怕自己脸上已经被抓得鲜血淋漓,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他不会将周皇后的尸体交出来。   他知道秦慕雪有多恨周皇后,周皇后的尸体落在秦慕雪手中,一定会无法保留死者的尊严。   他也无法推开发疯的秦慕雪。   这些年,他的确太对不起这个女人了。   他只能自己静静受着。   秦太后见离墨这样逆来顺受的模样,心痛得快要窒息,因为这个男人每一次的逆来顺受,都是为了保护周皇后,不是为了她!   她真想……   她真想一刀宰了这个畜生!   畜生!   秦太后看着离墨这张已经遍布血痕无处下手的脸,她有多心痛就有多愤怒,忽然,她抓着离墨口不择言道——   “你喜欢周皇后那么多年,她的尸体落到了你手里,你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你有没有奸过尸?”   一直没有反应的离墨蓦地抬头看着秦太后。   “住口!”   他掐紧掌心,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你不能如此羞辱她!她冰清玉洁,即便死了也是一样的干净,我绝不会对她做那么禽兽的事情!”   秦太后流着泪悲伤地看着离墨。   她看着她的男人又在保护周皇后了。σw.zλ.   她心痛如绞。   她忽然累了。   真的累了……   她再也不想听这个男人说半个字!   否则,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   “滚!”   她松开离墨,指着窗户,哑声道,“滚!滚出去!滚!” 第447章 王爷的狼族兄弟   离墨抿唇。   他知道,眼下已经发展成了最坏的局势,他再留在这儿只会愈发刺激秦慕雪。   他得走。   他还得去想办法让姬无伤留下。   秦太后看着离墨起身一步步走向窗口,她闭上眼睛冷冷说道——   “离墨,你对不起我,所以你想牺牲我来换姬无伤留下,我绝对不会听你的!我已经被你牺牲太多次了,这次,我不奉陪了!你要是还有一丁点良心,你就自己去想办法!我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只剩下这么三五年日子了,我绝不会离开京城去寺庙里凄凄惨惨的过,我要留在京城,我要做最潇洒最肆意的太后娘娘!”   离墨已经走到了窗边。   闻言,他应了一声,“好。”   秦太后死死掐着手掌心,又说,“我要找男宠,我要找无数的男人来服侍我!从今以后,你去爱你冰清玉洁的周皇后,我去做我最放荡的太后娘娘!到时候,我就下旨让你赵管家来我宫里做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反正你喜欢戴绿帽不是么,我就每天多送你几个!”   离墨蓦地转头,错愕地望着秦太后。   他知道这个女人有点疯,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被刺激狠了竟然会疯成这样!   他冷声道,“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可是,你不许糟蹋自己。服侍男子明明是你最厌恶的事,你何必为了报复我而折磨你自己呢?”   秦太后讥讽道,“服侍姬靖尧那个畜生是不好玩,可是,今后是男子来服侍我了不是么?我可不会觉得那是折磨,我会无比痛快的,让一个个俊俏貌美的男子伺候我,我怎么会觉得这是折磨呢?”   离墨还想开口劝解,可是看到秦太后此刻这疯魔的样子,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跳窗离开了。   他现在越说话,秦太后就越是会跟他唱反调。   不如先离开,让秦太后冷静冷静再说。   听到动静,秦太后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窗边,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活着,真是没什么意思啊。   有时候这样悲伤的活着面对残酷的伤害,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   王府。   离墨悄然从隔壁章家回到王府,经过正院时,他看了一眼那亮着灯的房间。   要怎么样才能让姬无伤留下呢?   秦太后不肯离开的情况下,想让姬无伤心平气和的妥协留在京城是不太可能了,除非……   逼迫姬无伤留下。   如何逼迫姬无伤呢?   自然得用姬无伤最在乎的人。   离墨垂下眼眸。   景飞鸢。   只要他将景飞鸢抓走,在景飞鸢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姬无伤一定不会就这样孤身一人去边关。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姑娘的医术到底神奇到了什么地步,能不能真正的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四个字不停在脑子里盘旋,离墨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灼热起来。   若是这姑娘真的能令人起死回生该多好啊,他的恩人就能活过来了。   ……   翌日。   一大早,姬无伤就醒过来了。   他刚起身下床穿衣,景飞鸢也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多睡会儿?是我吵醒你了?”   姬无伤扭头看到景飞鸢醒来,温柔弯腰笑问。   景飞鸢揉按着眉心,望着他笑,“不是你吵的,我昨晚本来就睡得浅。”   姬无伤理解,心里装着事的人,是无法睡得太死的。   他弯腰护着景飞鸢受伤的手,扶着景飞鸢起床。   两人各自穿戴整齐,刚洗漱完毕,丫鬟进来禀告说赵管家在院子里有事求见。   景飞鸢跟姬无伤对视一眼。   大清早的,赵管家这是又找了个什么借口要见他们?   两人一同走出去,含笑跟赵管家打招呼。   昨晚还极其英俊的国师离墨再一次易容成了普通人赵六的模样,他笑呵呵站在庭院里,望着走下来的两位主子。   他的目光在姬无伤和景飞鸢相互紧握的手上一扫而过。   这两人形影不离,他要怎么劫走景飞鸢呢?   他藏起心思,一脸高兴地说,“王爷,王妃,雪蹄已经到府里了!”   姬无伤惊讶,“这么快?怎么不直接带进来?”   赵管家无奈地说,“雪蹄正发脾气呢,龇着牙想咬人,奴仆们不敢将雪蹄放出来,怕它伤了围在笼子外面看热闹的小公子和皇上。”   姬无伤挑眉,“嗯?小鲸鱼和曜儿起这么早?都跑到外面看热闹去了?本王和王妃也去看看。”   他侧眸看向景飞鸢,“去不去?”   景飞鸢兴致盎然道,“当然要去,毕竟那是我可爱的小叔子啊,王爷你说是不是?我已经盼它多时了!”   姬无伤弹了弹她眉心,失笑,“就你调皮,走吧。”   他牵着景飞鸢的手走出院子。   刚走出不远,他就听到了小鲸鱼和曜儿激动的嗓音——   “啊啊啊!啊啊!”   “好漂亮啊它!它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我想把它抱在怀里揉一揉,亲一亲,我想把它养大呜呜呜!”   “……”   姬无伤脚步一顿。   什么情况?   他记得他兄弟雪蹄长得灰扑扑的并不好看,曜儿跟小鲸鱼怎么如此激动?   还说什么想把它养大……   他兄弟雪蹄明明已经是一头十几岁的狼了啊,在狼族都已经算得上是年迈的老狼了,怎么……   姬无伤充满了好奇,牵着景飞鸢走得越来越快。   很快,他们夫妻俩来到池塘边的空地上,见许多奴仆围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看得津津有味。   见到他们夫妻俩,奴仆们赶紧让开,里面那大笼子瞬间露了出来。   笼子里,一只灰扑扑的公狼和一只深灰色的年轻母狼相互依偎着,它们肚腹下面是四只还没断奶的小狼崽。   两只浅灰色的。   一只深灰色的。   还有一只小狼崽竟是通体的雪白。   四只狼崽都肥滚滚的,毛茸茸的,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用它们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人。   尤其是小鲸鱼和姬明曜这两个兴奋得嗷嗷叫的小崽崽,最吸引小狼崽注意。   小鲸鱼和姬明曜一跑,小狼崽们就歪着脑袋跟着他们转悠,通体雪白的那只小狼崽最不安分,最受不住诱惑,看到小鲸鱼冲它招手,它总想往小鲸鱼那边跑,急得母狼总叼着它脖颈将它往回拽。 第448章 小白狼崽崽,送她养   看着这一幕,姬无伤惊讶极了。   他的狼兄弟竟然领着媳妇和小崽崽回来了!   明明他狼兄弟跟他一样不近女色啊,这么多年都没找过母狼的,怎么忽然间就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了呢?   太争气了!   太惊喜了!   姬无伤又惊讶又激动,他握紧景飞鸢的手指说,“鸢儿你看!你的小叔子竟然找到了妻子,还有了一窝如此可爱的小崽崽!”   他眼热地看了看那四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崽崽,忽然低头看着景飞鸢的肚子。   他难以压制心底的激动,附在景飞鸢耳边说,“这叫什么?这叫双喜临门!雪蹄有后了,我也有后了!我们兄弟两个大龄光棍都有了媳妇都有了子嗣,狼族母亲若是知道,一定会特别欣慰的!”   景飞鸢侧眸看着姬无伤,眉眼含笑,“恭喜你啊,王爷,你做伯父了,你有四个小侄儿了。”   姬无伤搂着景飞鸢笑出声来!   是啊!   他做伯父了!   鸢儿做伯母了。   伯父伯母得去看看那四个初次见面的小侄儿!   姬无伤牵着景飞鸢的手朝笼子那边走。   而笼子里,大狼雪蹄早在姬无伤大笑的时候就蓦地转头望过来。   它眯着那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姬无伤看,似乎在判断什么。   在姬无伤和景飞鸢走到笼子前面时,它鼻尖轻轻动了动,终于辨认出来了。   “嗷呜——”   它拖着瘸腿飞快走到姬无伤这边的笼子边缘处,望着姬无伤嚎叫。   姬无伤蹲下来跟雪蹄视线齐平,也笑着回了一声,“嗷呜——”   雪蹄听到这动静,无比兴奋!   它用脑袋撞着坚硬的笼子,它前爪扒拉着笼子用力抓挠,一副迫不及待想跟姬无伤接触的热情劲儿。   姬无伤看着他的狼兄弟,眼眶湿润。   他的狼兄弟真热情啊!   比他的狗皇兄好多了。   姬无伤摸了摸雪蹄的脑袋,立刻朝身侧的奴仆伸手,“钥匙。”   奴仆立刻上前将钥匙放在他手掌心。   姬无伤将笼子打开,却不是将雪蹄放出来,他自己弯腰钻进了两米高的巨大笼子里,与他的狼兄弟热情相拥。   “雪蹄!我的好兄弟!”   “嗷呜!嗷呜呜——”   雪蹄人立而起,前爪扑在姬无伤身上,大脑袋特别高兴地在姬无伤肩上蹭来蹭去,嗷呜嗷呜叫个不停,一点也不像一只高冷霸气的狼,倒像热情的家犬似的。   它这热情劲儿,看得笼子另一边的母狼满脸好奇。   母狼警惕地盯着姬无伤上看下看。   四只小狼崽也顾不上看小鲸鱼和姬明曜了,它们齐刷刷扭头望着它们激动得嗷嗷叫的狼爹,和英俊的人族大伯父。   然后,还是那只最不安分最受不住诱惑的小白狼率先行动了。   它趁着它狼母亲不注意,抱紧自己的脑袋将自己滚成一个球,骨碌碌就朝它狼爹雪蹄和大伯父滚过来!   等它狼母亲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它已经滚到姬无伤脚边了!   而且,剩下三只小狼崽也已经有样学样跟着小白狼一起朝狼爹雪蹄滚过来了!   看着四个不省心的小崽崽,直把母狼气得嗷嗷叫!   也把笼子外面的人逗得哈哈笑。   小白狼没有理会外面的人,它伸出小爪爪轻轻盖住它大伯父姬无伤的鞋面,仰头好奇地望着姬无伤。   “呜——”   它软软地叫了一声。   听到小崽崽的叫声,雪蹄终于松开了姬无伤,跟姬无伤一起低头看向小狼崽。   见脚边是自己最惹人爱但在残酷的森林里最难伪装最容易死亡的小白狼崽崽,雪蹄眼珠子一转,立刻低头将小狼崽叼起来,毫不犹豫的递到姬无伤怀里。   “这是做什么?”   姬无伤猝不及防就被雪蹄兄弟送了一只小狼崽到怀里。   他手忙脚乱接住小狼崽,好笑地望着雪蹄。   雪蹄冲姬无伤嗷呜叫唤,又挥动爪子比划。   姬无伤已经远离狼群十多年了,非常艰难才看懂了雪蹄的意思。   他将手掌盖在雪蹄的脑袋上,轻声说,“你是说,你要把这只小白狼崽崽送给我?它跟当年瘸腿的你一样,不适合生活在森林,只能被家养?”   雪蹄自然是听不懂姬无伤说话的。   它呜呜叫着,大脑袋拱着小狼崽,要把小狼崽送给姬无伤的意图十分明显。   姬无伤低头怜爱地看着小白狼。   大概是他身上有狼兄弟雪蹄的气味,小家伙明明是第一次见他这个大伯父,却十分信赖的四仰八叉躺大伯父怀里,小脑袋在大伯父柔软的衣料上拱啊拱的,眼神清澈又懵懂。   “乖——”   姬无伤伸手摸小白狼的耳朵,温柔逗弄小白狼。   小白狼立刻活泼地伸出小爪子去抓大伯父的手指,很开心的跟大伯父玩起来。   一旁,雪蹄见姬无伤这么喜欢小白狼,小白狼也喜欢姬无伤,它就放心了。   它低头见另外三只小狼崽也在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往姬无伤身上爬,它果断用腿驱赶着三个小崽子跟它一起朝母狼走去。   在森林里活不下去的小白狼,是累赘,是负担,它可以眼也不眨地送给兄弟帮它养,但是这三只小崽崽可不行,这是它和媳妇的宝贝!   “啧!”   姬无伤看着雪蹄飞快驱赶着三只小崽崽飞快回到母狼身边,跟母狼互相舔毛腻腻歪歪,他不由笑了出来。   原来他高冷的狼兄弟有了媳妇以后,也跟他一样黏人,一样不争气。   他温柔望着笼子外面的鸢儿。   他也想亲亲鸢儿。   他抬步走出笼子,抱着小白狼崽崽来到景飞鸢身边。   他将毛茸茸的小崽崽放在景飞鸢怀里,笑道,“快看,这是你小叔子送给你的小侄儿,要不要养?”   景飞鸢早已经眼热得不行。   她张开胳膊将小狼崽抱在怀里,纤细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狼崽柔软的毛。   小狼崽从大伯父怀里转移到大伯母怀里,小脑袋转悠好几圈,盯着大伯父看了又看,才勉强接受了大伯母。   它用小爪子踩了踩大伯母的胳膊,仰起头嗅了嗅大伯母的气息,却被大伯母身上的熏香弄得直打喷嚏。   景飞鸢失笑,“小鼻子太灵敏了,被香味刺激了。”   她抱着小狼崽温柔转了一个面,让小狼崽面向外边儿呼吸新鲜空气,不用再抵着她的香味打喷嚏。   小狼崽果然舒服了,四仰八叉躺在伯母怀里,摇头晃脑四处打量。 第449章 解开她心底谜团   景飞鸢看着它乌溜溜的清澈大眼睛,忍不住夸赞道,“它好漂亮啊,好乖,好好玩——”   她对小狼崽爱不释手,撸了小狼崽好几次才舍得抬起头冲姬无伤笑。   姬无伤搂着她,也摸了摸小狼崽,“喜欢就养着,当孩子养,咱们好好照顾,让你小叔子不后悔将孩子交给我们养。”   景飞鸢点头,“好,我把它当儿子养。”   小鲸鱼和姬明曜早已经冲到景飞鸢身边了,一直急切地围绕着景飞鸢打转。   这会儿见景飞鸢抱得差不多了,姬明曜赶紧举手说,“婶婶!我也想抱抱!你们没来我就看到它了,我好喜欢它啊!”   小鲸鱼虽然不会说话表达,但是也在努力的啊啊啊,想要抱小狼崽的心非常明确。   景飞鸢弯腰将小狼崽放在姬明曜怀里,“曜儿你轻一点抱它,它还是个小崽崽,身子软,禁不住大力折腾。煜儿,你跟哥哥一起抱,不要争不要抢,别把小狼崽吓到了,好不好?”   “好!”   姬明曜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   他用力点头,很轻很轻地去触碰小狼崽。   小鲸鱼也贼高兴,跟堂哥头对头的凑在一起轻轻摸小狼崽。   好好玩呀。   好好玩。   爹娘说要把小狼崽当儿子养,那,以后这只小狼崽就是他姬景煜的亲弟弟了,嘿嘿嘿!   见两个孩子很听话,对小狼崽很温柔,姬无伤和景飞鸢才放下心来。   姬无伤牵着景飞鸢的手绕着笼子来到雪蹄一家五口身边。   姬无伤拉着景飞鸢蹲下来,笑着跟雪蹄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是你嫂子,记住她的气味,以后可不许咬她——”   雪蹄扭头,茫然地盯着姬无伤看。   姬无伤啧了一声,转头就落下一个吻在景飞鸢发间。   他搂着红着脸颊的景飞鸢,重新看向雪蹄。   他笑问,“现在知道了吗?这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伴侣,就像你跟你妻子一样。”   雪蹄狭长冰冷的眼盯着景飞鸢看了又看,然后冲姬无伤嗷呜叫了一声。   知道了!   这是大哥的配偶!   大哥刚刚舔她毛了!   “来——”   姬无伤拉着景飞鸢的手伸到雪蹄面前。   雪蹄盯着这只手看了又看,然后伸出自己的狼爪子,搭在景飞鸢手掌心。   景飞鸢与这个庞然大物握手,非常激动,还有一点点慌。   她侧眸看了看姬无伤,在姬无伤的鼓励下,深吸了一口气,冲雪蹄笑道,“小叔子,我是你嫂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雪蹄自然是听不懂嫂子跟它打招呼的。   它歪着脑袋盯着景飞鸢看了看,忽然,它的大脑袋往前靠,抵着铁笼子,用力去嗅景飞鸢的头发。   景飞鸢看着突然靠近的大脑袋,吓了一跳。   她想后退,姬无伤握住她肩示意她别怕,她鼓起勇气看着雪蹄,低声问姬无伤,“它在闻什么?”   姬无伤盯着景飞鸢的脑袋打量了一遍,试探道,“你靠近笼子试试?”   景飞鸢忍下了对雪蹄的惧怕,将脑袋靠近铁笼子。   当她靠近过后,雪蹄上下左右嗅了嗅,然后直接将鼻子抵在了景飞鸢发髻上一根褐色的发簪上。   雪蹄沉醉的嗅闻,还想张开大嘴将发簪咬进嘴里。   姬无伤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修长手指将景飞鸢的发簪取下。   他举着发簪逗弄雪蹄,雪蹄立刻转头去追寻发簪。   姬无伤又将发簪拿到三只小狼崽面前,小狼崽茫然的嗅了嗅,忽然也开心起来,伸出小爪爪想去抓发簪。   姬无伤捏着发簪,含笑问景飞鸢,“你这是什么木料做的发簪?”   景飞鸢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她说,“好像是木天蓼,我爹给我雕的,除了这个发簪,我还有两只木天蓼藤蔓雕的手镯,不过手镯我已好久没戴了。”   姬无伤把玩着发簪,忽然凑近景飞鸢耳边。   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问,“我与你第一次在白云山相见时,你手上是不是戴着那对手镯?”   景飞鸢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是。”   姬无伤含笑凝视景飞鸢,呢喃,“难怪我当时被你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见你就喜欢你,还要跟你求偶示爱……”   他晃了晃手中的发簪,低低笑道,“我以前只知道猫喜欢木天蓼,嗅到木天蓼的气味就沉醉,原来,有些嗅觉敏锐的狼也喜欢木天蓼——包括我。”   景飞鸢怔愣望着姬无伤。   曾经让她困惑的事,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一直困惑,为何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疯狼状态下的姬无伤都那样喜欢她,这种喜欢就像一个谜。   原来,是因为她身上有木天蓼的气味……   人家前世今生喜欢的都是她身上木天蓼的气味,啧。   景飞鸢忍俊不禁。   侧眸望着眉目温柔如画的男人,她忽然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都在撮合她与这个男人,这是天公作美。   她从姬无伤手中接过发簪,温柔抚摸着。   她以前就非常感动于爹爹为她雕刻手镯和发簪的慈父之心,如今,她愈发爱爹爹了。   爹爹总说,给她挑了赵灵杰那个夫君是他老人家瞎了眼,可如今她能与姬无伤结良缘,也全都是爹爹的功劳啊。   她的爹爹,一直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景飞鸢握紧发簪,靠在姬无伤怀里,含笑看着雪蹄和小狼崽。   “感谢我的小叔子,让我解开了疑惑。”   她说,“我夫君对我一见钟情的缘故,我可算是弄清楚了。”   姬无伤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你没弄清楚——”   他柔声说,“疯狼姬无伤对你一见钟情,是源于木天蓼,可是清醒的姬无伤,对你所有的情意却都是因你这个人而起,与外物无关,我就是纯粹喜欢你景飞鸢这个人。”   景飞鸢嗯了一声,幸福地依偎在他肩上。   笼子里,大狼雪蹄见大哥跟嫂子亲亲密密,它也转头舔了舔母狼的毛,还顺便帮三个小崽崽也舔了舔,舔完就冲大哥咧嘴炫耀。   看!   大哥只有媳妇,它不光有媳妇,它还有四个崽崽。   看到雪蹄那咧开的嘴,景飞鸢笑得花枝乱颤,“你看,它在冲你笑,笑话你没小崽崽!” 第450章 痛哭流涕!报应   姬无伤啧了一声。   他搂着景飞鸢凑近雪蹄耳边低声说,“省省吧你,哥哥我不羡慕!等九个月以后,你嫂嫂也会生个小崽崽,比你的崽好看,比你的崽好玩!”   景飞鸢侧眸看着姬无伤,心软似水。   看啊,原来她的王爷夫君在亲人面前也有这么幼稚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姬无伤察觉到景飞鸢的注视,转头含笑望着她,“看什么?”   景飞鸢摇头。   她指着笼子里的雪蹄一家,“把它们带回院子里去?”   姬无伤点头。   他站起身,去笼子里一手拉着雪蹄,一手拉着雪蹄的媳妇儿,领着两头会咬人的狼往院子里走。   三个不会咬人的小狼崽高高兴兴的跟着爹娘跑跑跳跳,刚跑几步,就被嗷嗷叫着冲过来的姬明曜和小鲸鱼抱了起来。   姬明曜嘿嘿笑着冲小鲸鱼说,“弟弟,你人小,多了抱不动,你抱一个,我比你大,我抱三个!”   小鲸鱼乖乖答应。   他只要小白狼就好啦,雪花一样白绒绒的,好好看的!   兄弟俩抱着四个胖乎乎的小狼崽,耀武扬威的跟在姬无伤和景飞鸢身后,那小模样啊,走路都带风。   姬无伤牵着两条狼回到房里。   他刚一撒手,雪蹄就自动自发跳到了柔软暖和的小榻上,美滋滋跟媳妇儿一块儿卧着互相舔毛,丝毫不拿大哥大嫂当外人。   大概是雪蹄跟姬无伤表现得太熟了,母狼受它影响,也开始放松下来,四下打量。   就连看到它自己的小崽崽被姬明曜和小鲸鱼抱着,它也没有护崽,没有跑去把小崽崽叼回自己身边。   “皇叔——”   姬明曜抱着三个肥滚滚沉甸甸的小狼崽,小胳膊都酸了也不肯放下。   他凑到姬无伤身边,仰头期待地问,“我们是不是要带它们一家一起去边关呀?那我是不是能一路上都抱着小狼崽崽了呀?”   姬无伤好笑地低头看着小侄儿,“我还没答应带你一起上路吧?”   姬明曜垮下了脸。   他委屈的用小脑袋蹭姬无伤的袖子,“带上嘛,带上嘛,皇叔你带上我,求求你了皇叔,你忍心让我在京城被人杀死吗呜呜呜!”   姬无伤捏他脸颊,“你啊你,留在京城做皇帝不好吗,要跟皇叔去边关做个辛辛苦苦的放羊娃?”   姬明曜偷偷看姬无伤,咧嘴笑,“皇叔吓我!跟皇叔一起,我才不会做放羊娃呢,皇叔会养我哒!我吃得不多,我也不挑嘴,我很好养的,皇叔养小鲸鱼的时候顺带多给一口饭就养活我啦!”   姬无伤在小榻上坐下来,顺手将这小子搂怀里。   他好笑地问这小子,“真想跟皇叔一起走?真不想做皇帝?”   姬明曜委屈巴巴地说,“我一直都不想做皇帝的呀,是你们逼我做……我脑子笨,我学不会那么多东西,可是你们所有人都逼我学,太傅整天盯着我,丞相也盯着我,我一学不好他们就坐在旁边一直叹气,我每次都好委屈,好想哭……”   姬明曜歪着脑袋靠在姬无伤怀里,“皇叔,我不想做皇帝,真的不想,做皇帝好累,好苦,我就想做个快乐的小废物……我只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他望着姬无伤,“要是跟皇叔一起去边关了,我就能过这样的日子啦。皇叔是王爷,有钱有权,我每天可以跟皇叔一起吃好的穿好的,吃完了就出去玩,玩累了就回来睡觉,睡醒了又吃饭玩耍……”   他满足地喟叹,“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快乐,多好玩啊,就像天上的小鸟一样,没有任何烦恼。”   姬无伤低头看着这个心思简单的孩子。   如果这小孩只有这样的心愿,其实很简单。   他若是登基了,他可以封这孩子做个逍遥王,没有实权,也就没有负担,只需要拿着俸禄吃喝玩乐,有兴趣了可以上朝站一站,累了就躲在家里睡大觉……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   八岁的心愿,跟十八岁二十八岁不一样。   或许这孩子十八岁二十八岁以后,会恨皇叔抢夺了他的江山,让他从皇帝变成了一个普通王爷……   姬无伤叹了一口气。   他摸着姬明曜的眉眼,叹息,“皇叔要是能一眼看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的事情,那该多好啊,皇叔就能弄清楚,你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做皇帝了。”   姬明曜笃定地说,“是真的呀,我真的不想做皇帝呀!”   他没有皇叔那么多的烦恼,美滋滋将小狼崽放在小榻上,窝在皇叔怀里自顾自去跟小狼崽玩,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景飞鸢正在旁边给小鲸鱼梳头发。   忽然听到姬无伤的感叹,她手指一顿。   她不知道十年二十年后的事,但是,周桑宁知道。   她可以去帮姬无伤问问,前世的小皇帝姬明曜十年后二十年后是怎样的。   ……   吃过了饭,姬无伤召集人手准备出城事宜。   景飞鸢在郑知恩保护下,来到周桑宁的院落。   刚来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   不过,这一次不是周桑宁在哭喊,哭喊的是赵钱氏——   “哎哟喂杀千刀的,你这是做了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恶毒,你怎么能这样啊!”   “老天爷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你怎么要这样惩罚我!”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干脆收了我这条老命算了,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受这样的惩罚啊老天爷啊!”   “……”   听着赵钱氏歇斯底里的哭喊,景飞鸢挑起了眉梢。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哭得这么绝望无助?   “我去看看!”   郑知恩比景飞鸢的好奇心还重,还没等景飞鸢开口,郑知恩就立刻上前推开门,冲进里面看热闹去了。   景飞鸢无奈,也拎着裙摆走上台阶跟进院子里。   一进院子,一股粪臭味就扑鼻而来。   景飞鸢下意识停下脚步,捏着帕子捂在口鼻前。   她抬眸望去。   只见院子西南角的水井边,赵灵杰蓬头垢面像个死人一样坐在地上,双目僵直望着天,面无表情,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机。 第451章 他失去记忆?忘记这俩月   赵钱氏蹲在赵灵杰身边崩溃的大声哭喊,手中拿着一块帕子,正在给赵灵杰擦脸。   而周桑宁么,蹲在赵灵杰另一边,手里抓着块黄灿灿的东西揉捏着,一双漂亮懵懂的大眼睛正偷偷盯着赵钱氏。   等赵钱氏一低头,周桑宁就抓着手里的东西往赵灵杰脸上抹,赵钱氏一抬头瞪她,她就赶紧后退装乖,等到赵钱氏再次低头,她又跃跃欲试想往赵灵杰脸上抹。   景飞鸢眯着眼定睛看着周桑宁的手——   那黄灿灿的东西……   可不像泥巴。   那不会是……   景飞鸢想到满院子的粪臭味,恶心得赶紧后退了一步。   正好这时候,挨着院墙扫落叶的老嬷嬷听到了动静,立刻扛着扫帚来到景飞鸢面前,欠身行礼。   “奴婢拜见王妃。”   “免礼。”   景飞鸢摆手示意老嬷嬷起身。   她指着水井那边问老嬷嬷,“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老嬷嬷转头看了眼水井那边,一脸无奈。   “王妃,自从赵灵杰脸上被王爷刻了字以后,赵钱氏那老太婆就整天想方设法的给她儿子脸上敷药,那些药黏糊糊的,又特别臭,痴傻的周桑宁蹲在一旁偷偷的看了几天,估计就以为那药是臭烘烘的粪便,今儿她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坨粪便,跑来就献宝一样往赵灵杰脸上糊——”   老嬷嬷恶心的瘪嘴道,“喏,您看,她手里现在还抓着一坨呢,只要赵钱氏不注意她就往赵灵杰脸上抹,赵钱氏被恶心得呼天抢地,想打她,又不敢,只能气得又哭又喊,让老天爷把她的命收走算了。”   景飞鸢听得胃里直翻腾,想吐。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周桑宁。   痴傻之人玩的游戏,真的让人恶心极了。   不过,周桑宁这样折磨赵灵杰和赵钱氏母子俩,她倒是挺乐见的。   那恶毒的母子俩值得被这样恶心折磨。   景飞鸢不敢再多看周桑宁手里捏的那坨脏东西,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转头退到院子门外呼吸了新鲜空气,这才问老嬷嬷,“赵灵杰就任由周桑宁往他脸上抹脏东西,不反抗?”   老嬷嬷笑眯眯看着景飞鸢,“王妃,赵灵杰傻了!”   景飞鸢一愣。   她惊讶地看了一眼水井边状若痴呆的赵灵杰,问老嬷嬷,“他傻了?怎么会傻了呢?”   老嬷嬷一拍大腿,高兴地说,“王妃您是不知道,这也该是赵灵杰的报应!那天王爷让人在赵灵杰脸上刻了那几行字,赵灵杰当时就崩溃了,王爷走后他红肿着双眼一个人对着镜子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变成这副浑浑噩噩的傻子模样了,整日里什么事都不做,一句话也不说,找个地儿一坐就是一天,赵钱氏不把水和饭送到他面前,他可以一天不喝水不吃饭,跟死了没区别!”   老嬷嬷啧啧道,“他这人啊,算是彻底废了,废了!”   景飞鸢惊讶扭头看着赵灵杰。   就因为这么一点事,人就废了?   前世那个威风八面的权臣,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不就是脸上刻了几个字么,不就是再也无法考科举了么,世上能做的事那么多,做不了官就得去死吗?   就这种懦弱心志,前世要是没有周桑宁这个郡主和姬无伤这个岳父为他保驾护航,他恐怕也无法做那威风得意的权臣吧?   嗤。   这个男人,心性脆弱得简直连给姬无伤提鞋都不配。   姬无伤年仅七岁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故,刚失去母亲,又被父亲厌弃,然后被至亲手足残害,从一个锦衣玉食的高贵皇子突然落到狼窝里变成了个只能啃生肉喝生血的狼孩,他受的打击难道还不如赵灵杰吗?   可他没有一蹶不振,他坚强的活下来了。   他学成了武功,又单枪匹马去往边关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声,眼看着就能回京夺回他的储君之位——   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得了怪病。   他每个月都会变成理智全无的疯狼,因为他这难言之隐,唾手可得的皇位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害他的皇兄登基做皇帝,他得跪下来俯首称臣——   他受到的挫折磨难,不比赵灵杰如今的打击沉重得多?   赵灵杰只是再也无法考科举做状元了,姬无伤却是失去了他即将到手的皇位啊,姬无伤有像赵灵杰这样一蹶不振变成个活死人吗?   姬无伤依然振作,他重返边关,悍然守城,给了百姓十几年的安宁日子,被边关百姓们尊为守护神。   姬无伤这样的,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而赵灵杰……   呵。   废物一个。   只是前世走了狗屎运罢了。   这辈子稍微受点挫折,就再也挺不直腰杆子了。   水井边。   赵钱氏骂骂咧咧给赵灵杰擦洗脸上的脏污,忽然察σw.zλ.觉到有人注视,她蓦地转头望过去。   看到景飞鸢那一刹,她吓得尖叫一声!   “啊——”   她连滚带爬地往赵灵杰身后躲,好像见到了活阎罗。   她那只被狼狗咬掉的耳朵,已经让她对景飞鸢打从骨子里畏惧,她如今连与景飞鸢对视都不敢,她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呼吸。   赵钱氏的尖叫,让活死人状态的赵灵杰眼珠子动了动。   他僵直的眼珠子缓缓望向院子门口。   一刹那,一身明黄衣衫明媚动人的美人映入他眼帘。   他定定地盯着景飞鸢。   几息后,他的眼珠子一下子活过来了,浑身的死气尽数消散!   他脸上流露出欢喜之情,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   他欢喜地对景飞鸢说,“娘子!你回来了?”   “……”   景飞鸢皱紧眉头望着这个忽然喊她娘子的疯子。   不会是受了太大刺激,疯了吧?   景飞鸢狐疑地盯着赵灵杰,赵灵杰已经朝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温柔地说——   “娘子,你今儿去岳父家去得有点久,我等你好长时间了。我的书呢娘子?你说岳父这次进药材从江南带了一本古籍回来,你快拿给我看看!”   “娘子,你真好,自从你嫁入我们家,又是管我们母子俩吃穿,又是给我到处搜罗前几届考生的考题答卷和千金难求的古籍,我赵灵杰能娶你回家,真是三生有幸!”   “娘子你放心,你这般掏心掏肺对我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此次春闱我一定会高中,我要中状元让你做状元夫人!”   “等将来啊,我还要为你请封诰命,让你不后悔嫁给我赵灵杰!”   “娘子……” 第452章 失心疯后!他温柔喊娘子   “……”   景飞鸢怔怔看着一边踉跄走过来一边絮絮叨叨的赵灵杰。   她有些错愕。   这个人……   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他不会将这段时间最糟糕的事全都忘记了吧?   他嘴里说的事,分明是四个月前啊!   那时候她和赵灵杰还没有去白云山,赵钱氏还没有算计她,赵灵杰还整日里装做最温柔的夫君,对她甜言蜜语,哄得她晕头转向……   那时候在任何人看来,她和赵灵杰都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小夫妻,赵灵杰总是用这种温柔的口吻跟她说话,总是用这般柔软的眼神望着她……   景飞鸢皱紧眉头,看着挟裹着满身粪臭气息越走越近的赵灵杰。   难道,这个脆弱的男人承受不住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打击,选择遗忘了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只记得娶了她这个娘子那半年骗吃骗喝衣食无忧的滋润好日子?   “离我远点!”   景飞鸢看着已走到眼前的男人,捂着鼻子后退一步。   赵灵杰见她如此冷漠,愣了愣。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说,“娘子你怎么生气了?是不是我今儿没有跟你一起回去,岳父他老人家生气了?”   不等景飞鸢说话,他就捂着脑袋装起了病,“实在是对不住,娘子,我今儿一起床就有些头痛,我实在是没法强撑着跟你出门,既然岳父他老人家生气了,这样吧,我明儿稍微好一点了就去给岳父赔礼请罪——”   他看了一眼景飞鸢,又说,“说起来也是我今儿头痛有些糊涂了,才会如此失礼,岳父他惦记着我,不远千里从江南给我带回了这么珍贵的古籍,我却因为一点头痛的小毛病就不去给他老人家接风洗尘,确实是我的过错,也不怪他生气,娘子,你明日陪我去给岳父买点好茶叶,咱们去给岳父赔个罪。”   说完,他期待地望着景飞鸢,“娘子,你说好吗?”   景飞鸢沉默地望着他。   片刻后,景飞鸢嘴角扯起了一丝讥诮的笑。   她低头看着身边的郑知恩,“他演得假不假?”   郑知恩眨了眨眼,老实回答,“很假,一边惦记你父亲给他带的古籍,一边却连去见你父亲一面都不愿意,他骨子里就看不起你父亲这个身份卑微的商人,所以他才会装病不去看你父亲。若是真的把老人家放在了心上,重病得起不了身都会强撑着爬起来跟你一起去给老人家接风洗尘,毕竟他走不了路还可以坐马车雇轿子对不对?重病都能起来,何况,他还只是一点头痛的小毛病?”   景飞鸢轻轻叹息一声。   是啊。   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出来赵灵杰这厮对景家人的怠慢和不上心。   可惜前世的她只是个被养在闺房极少出门的小姑娘,才十八岁,年纪小,见识不多,也没跟多少人打过交道,她看不出赵灵杰的装模作样,她一心以为赵灵杰只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偶尔失了礼数是一门心思读书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从不与赵灵杰计较。   受尽了挫折看透了赵灵杰的真面目,如今再看赵灵杰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这模样就显得过于虚假了。   跟姬无伤对爹娘的那份真心实意比起来,赵灵杰的虚假和敷衍真的像个笑话。   不过让她感到幸运的是,如今赵灵杰停留在了过去的假象里,她却已经挣脱出来了,她有了一个真心待她的好夫君,她摆脱了赵灵杰这个吃人的魔鬼,她再也不用受这人蹂躏。   景飞鸢冷冷看了一眼赵灵杰,对郑知恩说,“太臭了,把他踹远一点,熏得我恶心。”   郑知恩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掀袍角猛地抬起一条腿飞速踹向赵灵杰!   赵灵杰无比错愕!   赵灵杰惨叫着被踹飞了!   赵灵杰倒飞一丈后重重摔倒在地,捂着心口痛苦吐血。   “唔……”   他抬起头艰难望着景飞鸢,“娘子,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人?他怎么……你怎么让他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夫君啊娘子!”   景飞鸢看着这个沉溺在过去虚假幻想里的男人,感到恶心,也为他感到可悲。   不敢面对现实,只敢沉溺在美好幻想里,真是废物啊。   景飞鸢拨了拨鬓发,无情吩咐老嬷嬷,“去拿一面镜子来,让他看清楚他如今脸上刺字满身粪污的丑陋模样,让他认清现实——”   她重新看向赵灵杰,厌恶道,“毕竟,我一点也不想让这种人口口声声叫我娘子,太过恶心人了。”   “是,王妃。”   老嬷嬷行礼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往屋里走。   “唔……”   赵灵杰痛苦又狼狈地躺在地上,他蜷缩起身子,揉着眉心,摇晃着脑袋。   等他迷迷糊糊再次看向景飞鸢时,他的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他已经完全自动忽略了不合理的地方,只记得景飞鸢是个满心欢喜为他奉献为他付出的好妻子——   明明刚刚才被景飞鸢身边的人踹倒下,他又自己捂着心口艰难站起来,再次望着景飞鸢笑。   “娘子,你今儿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怎么见我摔地上了也不来扶我一下呢?”   他温柔说,“这可不是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以后啊,你得改。”   景飞鸢冷冰冰地望着他。   郑知恩也稀罕地上下打量他。   然后,郑知恩用胳膊撞了撞景飞鸢的腿,“他这是真的疯了吧?”   景飞鸢嗯了一声,“或许是吧,王爷把他刺激太狠了,他心性脆弱受不住,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郑知恩挑眉。   他盯着赵灵杰脸上那两行刺字——   不足小儿雄伟之阉狗。   若不信扒他裤子细瞧。   他抱着胳膊啧啧道,“你别说,摄政王他是真的促狭,真的心黑,也不怪这厮心性脆弱受不住刺激,这两行字也未免太狠了点,耻辱会一辈子如影随形,非死不能解脱,他能不疯么?”   景飞鸢也没忍住笑了。   她望着赵灵杰脸上的刺字,对郑知恩说,“不愧是我们家王爷的书法,骂人的话也写得这般赏心悦目,他这张丑脸能留下王爷的墨宝,也算是他的荣幸了。”   郑知恩默默抬头望着景飞鸢,嘿,这话也挺气人的好不好?赵灵杰要是还清醒着,怕是又要被气吐血一回。   说话间,老嬷嬷捧着镜子出来了。 第453章 鸢儿失踪不见了   景飞鸢看了眼老嬷嬷,指着赵灵杰说,“拿去,让他看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丑样子。”   老嬷嬷点头,转身走到赵灵杰面前。   她忍着难闻的粪臭味,高举着镜子,让赵灵杰看镜子里的人。   赵灵杰正温柔望着景飞鸢,猝不及防被一面镜子挡在眼前,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瞬间落入他眼眸。   而那两行如附骨之疽的可怕字眼,也一瞬间刺痛了他双眸。   不足小儿雄伟之阉狗。   若不信扒他裤子细瞧。   额头上还有五个字——   摄政王亲笔。   摄政王……   摄政王……   这几个铁画银钩的字如同烈日一样灼烫着他的眼睛,让他混沌浑噩的脑子忽然就炸开了,又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犹如恶鬼!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眼珠子好像要瞪破眼眶!   他如即将疯狂而死的牛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   终于!   他再也不堪忍受,低低地吼叫一声,一把夺过老嬷嬷手中的镜子就高高举起摔在地上!   “啊——”   “啊啊啊——”   “啊啊——”   他抱着脑袋疯了一样拼命去踩地上扭曲的铜镜,又哭又笑又嘶吼,如疯如魔,那样子吓人得很。   疯了一遭后,他忽然跟卸去了浑身所有力气一样跌倒在地上,双手缓缓从脑袋上滑落,耷拉在地上,整个人又变成了之前那般了无生气的活死人模样。   他呆坐在那里仰头望着天,双目僵直,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逃避”二字。   逃避了,疯了傻了,就不用面对残酷的事实了。   景飞鸢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赵灵杰发疯到痴呆。   她讥笑出声。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清醒这么片刻又陷入了自我逃避的状态,又做回了那个懦弱无能的傻子。   景飞鸢捏着帕子扇了扇鼻子,懒得再看这个懦夫。   她吩咐老嬷嬷,“去将周桑宁洗干净,带她来隔壁院子找我。”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周桑宁,又说,“洗干净,不能让她手上残留一丝丝臭味,那玩过屎的手,我闻不得。”   “是,王妃,”   老嬷嬷强忍着笑,立刻往水井边跑去。   景飞鸢与郑知恩转身离开了院子,往隔壁走去。   这里实在是太臭了。   熏得人待不下去。   来到隔壁院子,景飞鸢挑了个房间,走进屋里。   郑知恩抱着胳膊躺在外面石桌上晒太阳,说,“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王妃你在里面坐着等吧,我在外面晒太阳,保护你。”   景飞鸢在房间里笑了一声,“郑大哥如今这模样,还用得着跟我避嫌?”   郑知恩翻了个白眼,恼怒道,“我如今这个样子怎么了?怪谁啊?不是怪你吗?说好了给我解毒治病的,因为你们的破事把我一拖再拖,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给我解毒治病,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   景飞鸢坐房里笑,“再等等,快了。”   郑知恩又翻了个白眼,“又是这话,一个月前你也这么说,等等,快了,结果就是一个月过去了还没帮我治病!这一次的快了,又要等几个月啊?”   景飞鸢笑得不能自已,“三个月,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一定给你解毒,行吗?”   郑知恩哼了一声,“那我可记住了啊,三个月,拖一天都不行!”   景飞鸢笑着应了。   两人不再说话,院子里安静下来。   郑知恩懒洋洋躺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坐起身来看向院子门口。   见是老嬷嬷带着周桑宁走进来,他指着身后的房间说,“王妃就在那里面,你们进去找王妃吧。”   老嬷嬷行了个礼,强行拉着不情不愿哭哭啼啼的周桑宁往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老嬷嬷轻轻敲了敲门。   “王妃,奴婢带着周姑娘来了。”   里面没有回答。   老嬷嬷愣了愣,然后伸手推开了眼前虚掩着的门。   门一点点敞开,房间里的摆设落入老嬷嬷眼眸。   老嬷嬷定睛寻找着王妃的身影,找遍了房间也没有找到王妃。   她回头望着院子里的郑知恩,迟疑道,“您确定,王妃在这间房里等着吗?”   郑知恩蓦地回头望去。   他盯着房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立刻飞身而起,几个闪身冲到房间门口!   他飞快钻入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景飞鸢的踪迹!   他蓦地转身看向窗户。   难道是……   他额角一跳,立刻来到窗户边!   抬手一掀,窗户就被他掀开了!   这里并没有锁死!   他望着窗外那高高的院墙,猛地拍了一下窗台,“该死!王妃被人劫走了!”   他转身指着老嬷嬷,大声说,“你站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我去叫人来!”   老嬷嬷听到王妃被人劫走,吓得面无人色。   看到郑知恩跑了,老嬷嬷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完了,王妃出事了,不会牵连到她吧?   她不想死啊!   ……   郑知恩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正院。   他一把拉住还在跟心腹侍卫议事的姬无伤,艰难地告诉姬无伤,“王妃……王妃不见了!”   姬无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心腹侍卫们也全都震惊了。   两息后,姬无伤低头望着郑知恩,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郑知恩拍着心口平顺了一下呼吸,飞快说道,“王妃让我陪她去找周桑宁,结果我们一去,就看见周桑宁在玩屎,整个院子臭不可闻,王妃就跟我一起去隔壁院子等着老嬷嬷把周桑宁洗干净后带来见她,谁知道,我在院子里等着,她在房里坐着,一会儿的工夫她就不见了!”   姬无伤呼吸一窒!   他一把攥住郑知恩的胳膊沉声问道,“怎么会不见了呢?你不是在院子里吗?”   郑知恩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被姬无伤攥着胳膊也没有反抗。   他脸色苍白,艰难说道,“我是在院子里待着,而且我当时距离王妃的房间就两丈距离,非常近,她在房里说话我都能听见!可是,从她跟我说完话到她消失不见这段时间,我便再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了!”   他望着姬无伤,举手发誓,“我可以用我项上人头发誓,当时绝对没有人闯入院子,也没有破窗而入的动静,我更没有听到王妃任何呼救的声音,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离奇的失踪不见了!” 第454章 囚禁后!发现她有身孕   姬无伤死死盯着郑知恩。   他努力告诉自己,郑知恩是谭嬷嬷的儿子,郑知恩有求于鸢儿,郑知恩不会跟外人勾结害鸢儿!   如此,他才打消了对郑知恩的疑心。   “走!”   他沉着脸一甩披风,立刻带领心腹侍卫以及郑知恩飞快离开。   他一边跑一边追问郑知恩,“你发现王妃不见之后,院子里里外外找过了没有?她当时待着那间房隔壁的几个房间你找过没有?”   郑知恩脚步一顿。   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因为,他明白了姬无伤的意思。   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景飞鸢就消失不见了,有可能当时那贼人并没有走远,人家就挟持景飞鸢藏在隔壁的房间里,等他一走,那贼人就立刻带着景飞鸢离开……   郑知恩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责又愧疚,恨恨道,“我该死!我没有找!我在房间里搜寻一遍,没有发现王妃的身影,我就赶紧来找王爷你了。”   他飞快看了一眼脸色冷峻的姬无伤,又赶紧说,“不过我离开院子时看见了外面巡防的守卫,我让他们赶紧去院子里搜了!但愿,他们能拦住那贼人!”   姬无伤点头。   他抬眸望了一眼赵管家居所的方向。   赵管家那张憨厚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鸢儿失踪的事……   十有八九跟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有关系!   即便知道这老东西挟持鸢儿是为了让他留在京城辅佐小皇帝姬明曜,鸢儿不会有生命危险,他还是无法放松下来。   那是他的妻子!   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若是那老东西不小心让鸢儿磕到碰到,鸢儿会有危险,会一尸两命的!   想到这儿,姬无伤侧过头低声对张玄吩咐了几句。   张玄听后,露出了震惊错愕的表情,“王爷,这……”   姬无伤拍了拍张玄的肩,沉声说,“快去,不要让他发现我在吩咐你盯着他,不要让他发现任何不对劲!”   张玄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拱手行礼后转身飞快往赵管家的居所跑去。   姬无伤目送张玄离开,继续大步往景飞鸢失踪的院落跑去。   瞥见身边的郑知恩很内疚的沉默奔跑,姬无伤安抚道,“不必太过自责,本王如今与太后闹僵,一心要离开京城回边关,太后自然会想尽各种办法派人来劫持王妃威胁本王,王妃有这一劫是迟早的事,不是你的责任。”   郑知恩蓦地停下脚步望着姬无伤,心里愈发难过自责。   姬无伤要是责怪他骂他打他,他可能还会生出逆反心理,觉得自己没有义务为景飞鸢的人身安全负责,可是,姬无伤没有责怪他,反而来安慰他……   他听得太难受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了,他对不起姬无伤和景飞鸢对他的信任!   他当时就不应该想着避嫌,他就应该进房间里守着景飞鸢,寸步不离的!   郑知恩咬了咬牙,飞快追上姬无伤。   他恨声道,“让我抓到那个劫持王妃的混蛋,我非要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姬无伤低头看了眼怒气冲冲的郑知恩。   他忽然觉得,如果鸢儿失踪是必然的,那么,鸢儿在郑知恩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反而是好事。   郑知恩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格外的记恨那让他失职的贼人,到时候就能与他们统一阵线杀贼了。   在姬无伤焦急领着人去勘察失踪现场的时候,景飞鸢已经被人带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   景飞鸢看似被打晕了,实际上,她全程都保持着清醒。   方才她刚一走进房间里,小玉就告诉她,房间里有人。   所以,她对于要被人劫走这件事,是心里有数的。   为了配合这个藏在暗处的人,她还故意跟郑知恩说话,装作自己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样子,将后背亮给暗处的人。   于是,在她跟郑知恩说完最后一句话,并且假装打哈欠的时候,那人猛地冲出来一掌击中她后颈,她顺势装作晕死过去,任由那人将她扛起来从窗户离开。   此后,小玉就全程为她播报——   那人扛着她从房间窗户跳出去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隔壁房间里。   郑知恩发现她不见了冲进房间里搜寻时,她和那人就在隔壁。   郑知恩急匆匆离开,又喊了巡防的守卫进来,劫持她的人就趁着守卫们冲进院门而外面无人防守时,扛着她翻墙离开。   大白天的,这人熟门熟路挑着所有避开了人的地方走,直到回到一个僻静小院子里。   然后,这人推开了卧室的门,扛着她进卧室,掀开床底下一块地砖,带着她来到地下室里。   至于劫持她的人是谁……   小玉也早已经告诉了她。   正是赵管家。   此时此刻,景飞鸢就被赵管家放在阴冷潮湿的墙角。   赵管家盯着她几息,然后缓缓弯下腰蹲在她面前,伸手抓起她一只手,将手指搭在了她脉门上为她把脉。   片刻后,赵管家惊讶地咦了一声。   “姬无伤那小子真是好运气,这王妃隐约是……喜脉。”   停顿了一下,赵管家又说,“不过时日尚浅,脉象不稳定,还不能确定。”   赵管家将景飞鸢的手放下。   他眯着眼盯着昏迷的景飞鸢,表情复杂。   他喃喃自语——   “景飞鸢,你若真是喜脉,那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周皇后的亲孙子了……与谭阿牛那该杀的孽障不一样,你肚子里这是堂堂正正的血脉,不是被人奸污的野种,不是见不得人的杂种。”   “这孩子的父亲姬无伤,也与姬靖尧不一样。”   “姬靖尧是个卑鄙该死的小人,他不配做周皇后的儿子,我不承认他是周皇后的儿子,可姬无伤却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才是我认可的周皇后的继承人。”   “而你,你是姬无伤明媒正娶的王妃,你们俩的孩子,才是周皇后的嫡长孙,才是周皇后血脉的延续。”   “看来,我得好生安置你了,可不能让你腹中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否则,我愈发没有颜面去见周皇后了……”   赵管家喃喃自语过后,又低头看着景飞鸢的肚子,面露欢喜。   他温柔说,“小家伙,你要好好长大啊,等你出生以后,我就抱着你去见你祖母,你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准一高兴就睁开眼睛醒过来了!” 第455章 想让她死而复生   靠在墙壁上装晕的景飞鸢,听到赵管家最后一句话,心底一惊!   等等!   什么叫,祖母一高兴就睁开眼睛了?   她腹中孩子的祖母周皇后不是已经去世二十一年了吗?   一般人死了二十一年,这骨头都要烂成渣了吧?   就算国师离墨用毒药为周皇后保存了尸身,让其不腐烂,这死了二十一年的人也没办法睁开眼睛复活了啊!   要不是此刻不宜睁开眼睛暴露自己装晕的事,景飞鸢真想立刻揪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襟问问他,他到底还对周皇后做了什么!   她是真的担心,这个家伙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医术和咒术用在了周皇后身上,搞什么起死回生的把戏!   人家周皇后被这个男人害死已经很可怜了,要是死了还不能安息,还要被炼制成僵尸之类的东西,做这个男人的试验品,那就更可怜了。   隐隐约约,景飞鸢听到了赵管家走上台阶的脚步声。   景飞鸢没有睁眼,等了片刻,赵管家又下来了。   他抱着两条干净的被子,拿着一个柔软的枕头。   他将被子铺在地上,又将枕头垫好,这才走到景飞鸢身边想将人扛起来。   他的手刚搭在景飞鸢肩上和腰上,忽然意识到孕妇不能这样扛着,会伤到腹中孩子——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温柔将景飞鸢打横抱起,小心翼翼放在了被子上。   他给景飞鸢盖好被子,呢喃。   “你就好好在这里住着吧,只有你,才能让姬无伤留在京城……你放心,你心地善良,又孕育着周皇后的孙儿,我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的享受囚禁的日子的……”   他刚说完话,这时头顶地面上忽然传来了有人的呼喊声——   “赵管家!”   “赵管家你在不在?”   “赵管家!”   听到这喊声,赵管家皱紧眉头。   喊他的人,好像是姬无伤身边的心腹侍卫张玄!   该死!   不会是姬无伤怀疑到他身上了吧?   赵管家不敢耽搁,立刻站起身飞快上了阶梯离开了地下室。   听到地砖被合拢的动静,听到赵管家在地面上方若无其事的应声回答,景飞鸢才蓦地睁开眼睛。   她望着头顶。   她也听出来了。   那是张玄的声音。   姬无伤一定猜到了掳走她的人是赵管家。   而且,姬无伤也能猜到她在赵管家手中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此一来,姬无伤就不会因为她的失踪太过担忧害怕。   她也就能放心了。   景飞鸢打量了一眼这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并不狭窄,足有两间房那么大。   她待着的地方是平日里堆放什么杂物的空地,而不远处的墙边则放着一大排的药架,架子上是密密麻麻的药材。   在药架子前面,是一张宽大的桌案,应该是平日里用来研究操作的台面。   而在那宽大的桌案前面,居然放着一个铜制的炼丹炉。   景飞鸢盯着那炼丹炉,皱紧眉头。   这个离墨,不仅武功高强,精通天文推算,精通咒术医术,竟然还懂炼丹术?   他到底学会了多少东西?   这么能干的人才,难怪周皇后那般爱惜……   只是可惜了,这个人误入了歧途,一身好本事全都浪费了。   景飞鸢感叹的时候,头顶地面上传来了张玄的声音。   听远近程度,应该是张玄推开门进了赵管家的房间。   她听到张玄担忧地说,“赵管家,您在屋里怎么一直不应声?您迟迟不出来,我还以为您也出事了呢!”   她又听到赵管家虚弱装病,“今儿有些不舒服,捂着被子睡了一觉,你叫我我没听见,方才听见了不是就答应你了吗?对了,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你说以为我也出事了,莫非是谁出事了?”   她听张玄焦急地说,“王妃出事了!王妃失踪了!”   她又听赵管家震惊问道,“王妃失踪了?王妃不是跟王爷在一起吗,怎么会失踪了?那王爷还好吗?”   张玄说,“王爷没事,这事儿一两句说不清楚,赵管家您先穿好衣裳跟我走,我们边走边说!”   再后面,就没有对话声了。   他们关上门匆匆离开。   地面上,彻底安静下来。   景飞鸢直到这时候才敢掀开被子站起身来。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又揉了揉被打的脖颈,拎着裙摆走到药架子前面。   她挨个儿辨认架子上的药材。   小玉在她脑子里说,“不用看了,主人,方才我已经辨认过了,这些药材分为三类,活血的,延年益寿的,补阳气的——”   景飞鸢听到这话,手指一顿。   活血……   延年益寿……   补阳气……   她皱紧眉头问小玉,“难道国师离墨真的在研究起死回生的药?他想让我婆婆周皇后复活?”   小玉懒懒地说,“或许吧,这活血和补阳气,应该都是为了针对僵硬的尸体用的。不过,他的研究注定会失败,人世间的药材药性有限,他再怎么研究,也弄不出起死回生的药来,除非我送他一味仙药。”   景飞鸢立刻追问,“你手中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药啊?”   小玉立刻警惕起来,“干嘛?你想要?不可能!我虽然是仙宝,但是我来了人世间就只能用人世间的药材,不可以妄动仙药!否则我会没命,你也会没用的!”   景飞鸢遗憾极了,“我还想着找你要一株呢,等我死了,就让我的后人给我吃下去,我就又能再活它百年了。”   小玉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起死回生并不意味着能给你延长寿命,如果你的身体已经老化到自然死亡的年纪了,那么吃起死回生的仙药也是浪费,你活过来半天,又会再次死亡,暴殄天物不外如是!”   景飞鸢失笑,“行,那我不要起死回生的药,能不能退一步,给我几颗长命百岁的药呢?”   小玉沉默了一瞬,然后,哼哼唧唧道,“主人你套路我,你其实想要的一直都是延长寿命的药是不是?”   不等景飞鸢说话,小玉又说,“主人你用不着这个长寿药啊,你有我在呢,只要你药材足够,我会经常为你调养身体,让你的身体比任何人都健康,你一定能活到百岁以上的。” 第456章 鸢儿自私自利,操控诅咒   景飞鸢叹息,“我是不用担心我自己,可是我的父母呢,我的夫君呢,我的鹤儿呢?他们——”   小玉瘪嘴,“别说了别说了,我谁都不会管,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我让你父母夫君弟弟长命百岁了,你又会希望你的儿女你的孙子长命百岁,到时候又会希望你的曾孙长命百岁,啧,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不讲义气的小玉说跑就跑了,任凭景飞鸢怎么呼唤它也装死不答应了。   景飞鸢扶额无奈。   罢了。   让所有亲人长命百岁是没有希望了,她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破眼下的局吧。   赵管家,也就是国师离墨说,要一直将她囚禁在这里,听意思还想将她囚禁到生孩子以后……   嗤。   白日做梦。   她是绝对不可能乖乖任由离墨将她囚禁那么久的。   就算她能答应,姬无伤也会疯的。   她得出去。   可要怎么出去,这是个最麻烦的问题。   如果不考虑后果,单纯只是出去,那挺简单,她现在就可以上台阶出去,可问题是她现在从赵管家的房间出去了,那么抓她的人是赵管家这件事就暴露无疑了——   赵管家的身份一旦暴露,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和姬无伤就不得不正面对上了。   可姬无伤体内还有赵管家下的诅咒,赵管家都不用跟姬无伤动手,直接就能像上次对付姬无伤一样要姬无伤的命!   所以,她得先想个办法让离墨解除了姬无伤体内的诅咒,然后才能跟离墨撕破脸。   “唉!”   景飞鸢坐在被子上,托腮自言自语,“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离墨同意为姬无伤解除诅咒呢?”   一直装死不吭声的小玉,这会儿又偷偷冒头了。   它一本正经的跟景飞鸢说,“为什么一定要为姬无伤解除诅咒呢?主人你要知道,姬无伤若是解除了诅咒,你对他而言就可有可无了,一旦哪天他变了心,你和你的孩子就……”   景飞鸢没有反驳小玉的话。   她垂下眼眸,手指抚摸着光滑如玉的绸缎,“我知道人心易变,不可尽信,我也知道解除了诅咒就不能一辈子牵制他了,可是,总得解了才好对付国师离墨不是么?”   小玉嘀咕,“你就不能跟国师离墨学会如何操控这诅咒?”   景飞鸢一愣。   随即,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局外之人才是看得最清楚的。   小玉说的话,就格外的有道理。   她要为姬无伤排忧解难,为什么一定要彻底根除了这诅咒呢,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将操控诅咒的办法捏在手里?   人与人之间没有永久的感情,可是,却有永恒的利益牵制。   说句不好听的,姬无伤对她的感情二三十年后可能会变,可是,姬无伤求生的本能直到死那一刻都不会变。   只要她永远都是姬无伤的良药,那么,姬无伤就永远离不开她。   她承认,她有时σw.zλ.候是个悲观主义者,她不敢让自己不管不顾的去相信一个男人的感情,她不敢去赌这个男人的良心。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她手中始终要捏着一点底牌,她才能肆无忌惮全心全意的去爱这个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人。   景飞鸢掀开被子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沉思。   或许……   她应该听取小玉的建议。   与其为姬无伤彻底解决了麻烦,从此去赌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能有多少年的保鲜期,不如,让她自己成为姬无伤这辈子都离不开的药,她自己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   她承认……   她这个念头有些自私自利。   可她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若是还不自私自利多为自己考虑一点,是想等着再被害死一次吗?   就像周桑宁对赵灵杰那样,掏心掏肺,如今下场如何呢?   她不觉得爱一个人就真的要毫无保留的奉献所有。   即便再如何相爱的男女,也应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尤其是女子。   当今世道本就对女子残酷,女子若是还要拼上一切去跟男人赌,那么一旦赌输了就彻底一无所有了。   那些毫无保留爱到极致的爱情,只适合存在于话本子里,不适合存在于现实之中。   如果,姬无伤的诅咒会对姬无伤有很大的伤害,会引起疼痛会折损寿命会影响正常生活,这种情况下她还只想着自己,不去想办法为姬无伤解除痛苦,那她的确恶毒的确无情,不值得姬无伤爱,可是,姬无伤的诅咒并不会影响他日常生活也不会给他带来痛苦不是么?   这诅咒一直留在姬无伤体内,只会让姬无伤每个月变回疯狼一次而已,而她如今手里已经有了可以压制诅咒的药,姬无伤只要在每个月发病之前服用,就不用变成疯狼了不是么?   姬无伤这辈子只要随时携带着药,每个月吃一颗药就行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影响——   这样子,她即便是自私自利,也算不上太过恶毒无情吧?   景飞鸢伸手抚摸着肚子,轻轻叹息一声。   她怀着姬无伤的孩子,还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像她这样的妻子,的确有些配不上姬无伤的深情了。   可是……   她真的不想再被男人害死了。   她的婆婆周皇后和帝王年轻时候曾那么深爱,到老了下场如何呢,她不要做善良无私的周皇后,她要长命百岁。   ……   景飞鸢没有了沉重的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等小玉在她脑子里提醒她,赵管家来了,已经是午后了。   景飞鸢依旧装睡,听着脚步声从木阶梯上传来。   很快,赵管家来到了她面前。   她听到衣料窸窸窣窣的动静,赵管家拿了个什么东西递到她鼻子前面,呛鼻的气味随着呼吸直冲脑海——   景飞鸢一瞬间“醒”过来。   “阿嚏!”   景飞鸢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如今躺在陌生的地方,她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猛地直起腰四处打量,同时抓紧了被子,将柔弱小娇娘的模样表演得活灵活现。   然后,她看到了旁边的赵管家。   她先是一喜,然后警惕地往墙角缩了缩!   她攥紧被子盯着赵管家,沉声道,“赵叔,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457章 真正的赵叔之死,竟……   赵管家笑眯眯看着景飞鸢。   他仍旧表现得慈祥,慢慢说道,“王妃,你如今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也不必再跟你撒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我劫持过来的,这是谁也不知道的藏身之所,从今以后你会一直被囚禁在这儿,只要你听话,我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   景飞鸢假装错愕地望着他!   心里却想,呸,你一把年纪了,我才十八岁,你死了我还有几十年可活呢,谁要跟你一起比短命?   赵管家将景飞鸢的错愕害怕尽收眼底,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甘心被囚禁,不过我劝你不要妄想着逃出去,也不要大喊大叫惹我生气,你若是不听话,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性命了,我这双手,是会杀人的——”   景飞鸢被赵管家“吓”得身子一抖!   她立刻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紧嘴唇,颤抖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有身孕了?”   赵管家弯起嘴角,“不止你懂医术,我也懂。”   景飞鸢咬紧嘴唇缩在墙角盯着赵管家。   赵管家又抬手轻飘飘的一掌劈碎了脚边的地砖,慢悠悠道,“我不止懂医术,我还会武功,王妃的头盖骨一定没有这块砖坚硬吧?”   景飞鸢颤巍巍望着那碎裂成几十块的地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眼神变幻,嘴唇颤抖,好一会儿后才艰难开口,“原来,王爷最信任的赵叔,竟然是个会劫持他妻子的恶人!枉费他那么信任你!枉费他对你那么好!”   赵管家轻笑一声,“王妃,这你就错了。”   他抬手抚着脸颊,慢慢说道,“王爷的赵叔当然是值得王爷信赖的好赵叔,可是,我不是赵叔啊。”   景飞鸢蓦地睁大眼睛,一脸震惊,“那你是谁?”   赵管家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一点点露出那张英俊得人神共愤但此刻却遍布着指甲抓痕的脸颊。   他含笑对景飞鸢说,“小丫头,小的时候见过国师吗?我就是十四年前被斩首的国师,离墨,也是你阿澜弟弟和郑知恩大哥的亲爹。”   “……”   景飞鸢惊讶又错愕地望着离墨那张英俊的脸。   眼睁睁看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太监忽然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谁能动她此刻的震撼?   惊讶之余,她又有些意外。   离墨竟然如此坦诚,一开口就自报家门了,还让她看到了真容!   离墨这般的不遮掩,是有信心能囚禁她一辈子,她绝对无法逃出去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吗?   那么,这个过于自信的人知不知道,他眼前脸色苍白的柔弱小丫头也是在跟他演戏跟他装呢?   景飞鸢盯着离墨的脸看了又看,然后惊疑不定地说,“你是国师离墨?不可能,国师不是……不是死了吗?”   离墨弯起嘴角,“我要是那么容易就死了,我还是国师吗?”   他指着扔在旁边的人皮面具,啧啧道,“我能假扮赵六这么多年不被人发现,那么当年死的就不能是我的替死鬼吗?”   景飞鸢抿紧嘴唇。   她盯着离墨,缓缓问道,“既然你和阿澜当年都没死,那国师府其他人是不是……也全都没死?”   刚才脸上还带着笑的离墨,在听到这话过后,表情一瞬间变得悲伤。   他轻声说,“都死了,包括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阿澜的亲哥哥……我本来也安排了他逃脱,可是他还是不幸被抓住了,我没能救得了他……”   景飞鸢看着离墨的悲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便这是个恶人,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是一样的沉重。   景飞鸢沉默了一会儿,望着离墨的脸颊说,“世人都说,国师离墨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此话,果然不假……你年轻时候,跟王爷一定不分伯仲。”   离墨将悲伤藏起。   他平静地说,“的确,姬无伤一出生就是世间少有的漂亮聪明,宛若仙童转世,所以老皇帝越是看到姬无伤的过分完美,就越发不愿意相信姬无伤是他的儿子,他觉得他没本事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他觉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的儿子一定是我离墨的种——”   他嗤了一声,“做男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挺让人笑话了,儿子比他聪明比他能干,他就怀疑不是他的血脉,就他这样的,能生出这么好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当时在打盹儿便宜他了。”   “……”   景飞鸢默默望着离墨。   这吐槽得真是刀刀致命啊,不过,当年那昏庸的老皇帝也的确值得被这样吐槽。   确实是没脑子,不配为人父。   景飞鸢低下头,没有接离墨这话。   她问离墨,“真正的赵叔呢?他是不是被你杀了?”   离墨摇头否认,“我没有杀他。”   离墨望着地下室里跳动的烛火,缓缓说,“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虽是残缺之人,却不输天底下任何一个健全的男儿。当年,七岁的姬无伤被姬靖尧和那位贵妃娘娘所害,他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等贵妃回宫后,他便想毒害贵妃为姬无伤报仇。结果,事情败露,他被贵妃抓住险些打死。虽然得我求情,留下了他一条命,可他损伤了身子,在宫里熬了几年,还没撑到姬无伤回京城就不行了。”   停顿了一下,离墨又说,“那时候我已经感知到了老皇帝的杀机,我知道国师府即将迎来大难,我便与赵六商量,等他死后我剥下他人脸借他身份一用,他答应了我,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一定要保护姬无伤,于是我们就此达成了合作,我给他下了猛药让他多拖了一段日子,国师府出事后我便借了他的身份在宫里活着——”   离墨温柔抚摸着人皮面具,叹息,“这人皮面具,如果只是短暂用一段时日,自然可以用其他材料制作,可想要用上一辈子,那自然是剥了当事人的脸皮最好,这样就不必过段时间又重新制作一回了,麻烦……”   景飞鸢怔怔望着离墨手里的人皮面具。   她以为,这是离墨自己制作的材料,谁曾想,这竟然真的是赵六的人皮!   而且,是赵六自己同意离墨剥下来的…… 第458章 她探索周皇后的尸体   那位真正的赵叔,他心甘情愿让自己死后受如此残酷的剥皮之刑,仅仅是因为,他想求离墨代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小主子……   好一片赤胆忠心。   好一片真挚的爱护之心。   景飞鸢鼻尖涌上酸楚。   她说不上来心底有多感动,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眶。   离墨又抚了抚人皮面具,对景飞鸢说,“很感动是吗?我也很感动,只要你乖乖的在这里待着,我会继续用赵六的身份一辈子向姬无伤效忠,成全他们之间的主仆之情——”   景飞鸢红着眼眶望着离墨,怒道,“向他效忠?你抓走了他的妻子,让他见不到他的孩子出生,这也叫做对他效忠?”   离墨淡淡睨着景飞鸢,“我也不想与你们走到这一步,我也想完成赵六的遗愿一辈子与你们和平共处,可是,谁让你们非要抛下京城的一切不负责任地离开呢?他这个摄政王一走,天下就会乱,我是为了天下人,才不得不抓了你逼他留在京城。”   景飞鸢嗤笑,“你是为了天下人?笑话!你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国师吗,姬无伤走了你还在,你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你自己拥有一身本领不舍得站出来保护天下百姓,姬无伤要走你却要抓走他的妻儿逼迫他保护百姓,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可笑么?”   “……”   离墨语塞。   他没有理会景飞鸢这话。   他总不能告诉景飞鸢,姬明曜是他亲生儿子,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儿子坐稳江山才逼迫姬无伤留下吧?   他揉了揉眉心,对景飞鸢说,“我不想与你争辩太多,你只需要记住,你如今在我手上,你不听话就会一尸两命,就足够了。”   他端起放在一旁的饭碗递给景飞鸢,“吃饭吧,你腹中还有孩子,别饿坏了身子让孩子出事。我呢,是一点也不想害你流产,希望你自己也要珍惜你孩子的性命才是。”   景飞鸢冷冷看着这碗饭,“这饭菜里下了药。”   离墨坦然承认,“是,一点点软筋散,对你对腹中孩子都不会有伤害。我毕竟是王府管家,要管理王府所有事宜,又要帮着王爷到处寻找王妃的下落,我忙得很,不能时时刻刻在这里盯着你,自然要用一点手段,让你无法逃走,无法呼救。”   景飞鸢抗拒道,“我不吃药,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用绳索捆住我的手脚,用布条塞住我的嘴,没有必要给我下这种药,是药三分毒,它不可能不伤害到孩子的。”   离墨摇头,“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绳索会磨断,塞嘴的布也有可能被你想办法弄出来,只有让你服下软筋散,我才能放心离开。”   景飞鸢与他僵持许久,冷笑一声假装认了命。   她端起饭碗扒着饭。   虽然软筋散的药性小玉能解,她一点都不怕,可她总得装模作样一下不是么?   吃得太爽快,离墨肯定会起疑心。   景飞鸢冷着脸将一碗饭吃完,离墨笑着将碗筷接过去,又从腰间取下了一个水囊给景飞鸢。   “我可能要晚上才会回来,渴了自己喝水,等会儿我会将恭桶放到那边角落里。”   离墨端起碗筷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嘱咐景飞鸢,“对了,不要妄想着推开上面的地砖逃离,我出去后会在上面压了三百斤重的银箱子,你服用了软筋散根本推不开,别白费力气。”   景飞鸢低着头闭着眼睛不想搭理他。   他啧啧两声,走上木楼梯离开了。   很快,他又拎着恭桶下来。   放好后,他又离开地下室。   没一会儿,他又抱着几条被子,拿了一个装满了热水的水囊来。   他将水囊塞进景飞鸢脚那边的被子里,“天冷,别冻坏了。”   水囊的温度一瞬间温暖了冰冷的脚尖,景飞鸢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这个人,对周皇后真的是真心一片……   若不是因为她是周皇后的儿媳,她腹中孩子是周皇后的孙儿,这个人根本不会对她一个被囚禁的人这么照顾。   这个人对旁人有多无情多残酷,对周皇后就有多善良多温柔。   见他要走,景飞鸢忍不住问他,“那天你用赵管家的身份跟我讲述了许多你和我婆婆周皇后之间的事,我一直想问,你其实是喜欢我婆婆的,是吗?”   离墨背脊一僵。   他蓦地低头望着景飞鸢。   他否认道,“我没有。”   他说,“我对她只有晚辈对长辈的孺慕,只有被救赎之人对恩人的感激之心。她是为我指引方向的那束光,她是照亮温暖了我心田的太阳,我感激她,我敬重她,可是,我不爱她,她有夫君,我有妻子,我们有各自的家庭,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男女之情。”   景飞鸢静静看着离墨。   她嗤道,“自欺欺人。”   离墨冷冷道,“你说什么?”   景飞鸢望着他眼睛说,“我说你自欺欺人,你的眼睛不会撒谎,你是否喜欢我婆婆周皇后,我想,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情绪一直很稳定的离墨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他冷冷盯着景飞鸢,“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立刻让你变成瞎子!”   景飞鸢闭上眼睛装睡,不搭理他。   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疯子,她才不会说第二遍,自找罪受。   离墨一身冷气地在旁边站了许久,才沉着脸离开。   等他走了,地下密室安静许久,景飞鸢确定他不会再去而复返,这才吩咐小玉,“给我解了软筋散的药性,这动一动手指都艰难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小玉一边给景飞鸢解药性一边附和,“是不好受,手上没力气,挠痒痒都挠不到,太难受了!”   景飞鸢被小玉逗笑。   她趴在柔软的被子上等着药性一点点散去,等恢复了力气以后,她起身走到药架子前面。   她告诉小玉,“这儿有几种药材还蛮珍贵的,来,你收进去。”   小玉早就眼馋了。   给它再多的药材也不嫌多,景飞鸢话音未落它就立刻将药材收进了空间里。   景飞鸢挑着拣着,将好药材全都让小玉收起来了,这才开始去触碰药架子后面的墙壁。   她一边曲指轻叩,一边问小玉,“你说,如果我婆婆周皇后的尸体在离墨手中,他会将尸体放置在何处呢?” 第459章 密室下竟又有密室!   小玉闻言一惊,“主人的意思是,周皇后的尸体有可能就在这密室后面?”   景飞鸢摇头说,“我也不确定,我们找找看就知道了。”   她一边继续摸索,一边说,“我是觉得,对于很多人来说,自己最最珍贵的东西往往都得放置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才能放心,还方便自己随时前去查看。若是放在很远的地方,想见一面都得跋山涉水,多麻烦?而且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蛇虫鼠蚁和猛兽将宝贝毁坏,如何放心得下?”   她说,“周皇后对离墨来说那么重要,我不信他能做到这么多年都不去看一眼。而他在王府住了十几年,平日里很少出门,按照他的生活习性来说,不出远门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将周皇后藏在太远的地方……”   她打量一眼这密室。   “你看,这密室极其阴冷潮湿,远远超出了地上面的寒冷程度,哈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因此我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墙壁后面有着另一个密室,那密室里堆砌了保存尸体的冰块,所以才导致这间密室也如此寒冷潮湿。”   小玉怔愣地听着主人的分析。   听完后,它激动地说,“主人你太厉害了!你说得有道理!你快贴着墙壁到处走一走,我来帮你搜索一下这墙壁哪儿有机关!”   景飞鸢笑着应了一声。   她手指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前行走,从墙壁这端走到那端,见小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又重新走了一遍。   小玉奇怪地说,“主人,墙壁上没有任何机关唉,你是不是猜错了?”   景飞鸢眉头微皱。   没有机关?   不可能。   她总觉得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又走到另一面墙壁前,让小玉帮她查看。   小玉再次查探一番,遗憾地说,“主人,还是没有哦。”   景飞鸢不信邪。   她将四面墙壁都找过了,可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她捂着冷冰冰的手指头哈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怎么会没有呢?这密室里,确实是冷得不正常啊……”   她又蜷了蜷脚趾头,“我穿着这么暖和的鹿皮靴子,脚趾头都要冷僵了……”   刚说到这儿,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蓦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四面墙壁后面没有其他的密室,那么,这地层下面会不会还有一个地下室?   景飞鸢立刻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敲着地面。   小玉也领会到了景飞鸢的意思,连忙问道,“主人你怀疑这下面是个冰窖?”   景飞鸢嗯了一声,她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那桌案和炼丹炉上面。   “若是另一个密室在这地层之下,那么,开启入口的机关应该会藏在不能轻易移动的炼丹炉和桌案那边……”   她站起身,朝炼丹炉和桌案走去。   小玉也在她脑子里激动得嗷嗷叫。   虽然是寻找尸体,但是这种探寻秘密的感觉,太刺激了!   景飞鸢在桌案下面四处摸索了一遍,没有结果,又来到炼丹炉旁边。   她将手指放上去,忽然,小玉激动地尖叫起来——   “主人!主人!这炼丹炉的把手下方,那个石雕莲花是能扭动的!”   景飞鸢蓦地看向那石雕小莲花。   小莲花只有拇指大小,非常精致,她将手指探向小莲花,轻轻往左边一旋转,她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机括声——   有什么东西,动了。   她蓦地直起身,望向四周。   只见从上面下来的木楼梯那边,地面在震动!   她盯紧木楼梯下方。   木楼梯是斜斜靠着的,形成的犄角下方是一个足够两人待着的空地,此刻那空地的地砖移动,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景飞鸢捂着自己这颗激动的心,取了一盏油灯飞快走向那洞口。   小玉担心地说,“主人要小心哦,别掉下去啦,没准下面有机关,会死人的哦。”   景飞鸢应了一声。   她没有贸然下去。   她趴在洞口边缘往下望。   可惜,下面一片漆黑,她什么也没有看不见。   哪怕她举着油灯往下探,也只能照亮洞口这一块小地方,下面更深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层浓浓的雾气缭绕,阻挡了灯光穿透,让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在洞口附近找了一圈,甚至都没有找到能供人下去的楼梯。   大概是因为离墨自己有轻功,不需要走楼梯,所以就不会特意放置楼梯供闯入密室的外人使用。   景飞鸢盯着洞口看了会儿,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那种刺得肌肤发疼的冰冷寒气,足以证明这下面绝对是一个冰室。   这下面,十有八九就是她婆婆周皇后的尸体。   “我扔个东西下去看看。”   景飞鸢将油灯放下,起身去拿了一个装药材的小木箱扔下洞口。   她在洞口等待着,想看看小木箱会不会激发什么杀人的机关。   等了片刻,除了小木箱落地的动静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景飞鸢勉强放心了一些。   她又将自己的棉被抱了三条过来,再次朝洞口扔下去。   毕竟她也不知道下面有多高,要是跳下去摔断了腿,那可就不划算了,用棉被垫在下面可以做缓冲。   她将那盏油灯放进空间里,对小玉说,“我下去看看,一有不对你就把我拉进空间里。”   小玉应了一声。   景飞鸢拍了拍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跳下了洞口。   区区一间密室的高度自然不比悬崖,她瞬息之间就落到了地面上,踩到了东西。   可就在脚踩到东西那一刹,她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她顿时头皮发麻,瞬间就进入了空间里!   等了片刻,见外面没有什么诡异的事发生,她才麻着胆子硬着头皮举着油灯再次从空间出来。   她脚踩着厚实的棉被,手中的灯光照亮了眼前这片黑暗的地方,她提着心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下所站立的地方是上百片锋利的刀刃组成的大杀阵!   而方才的碎裂声,正是她之前扔下来的小木箱被她踩踏过后被刀尖划破所发出的动静!   她心惊胆战,颤巍巍将油灯举远了一些。   她看见,刀阵只有这么一块地方,她只要纵身一跳就能跳出这杀阵落到地面上。   这棉被支撑不了多久,她得跳过去。   为防跳跃时油灯被风熄灭,她先将油灯放进了空间里,才深吸一口气,凭直觉往前面用力一跃—— 第460章 藏进空间里   这一次,她终于踩在了地面上,再无危险。   她跌坐在地,将油灯取出来,望着那刀阵。   光芒映照下,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寒光,她盯着那破碎的木箱子和木箱子上面厚实的棉被,心有余悸。   “我方才扔棉被,只是觉得这么高跳下去会摔伤,想垫上厚棉被缓冲一下,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救了我的命……”   她拍着心口,“要是没有这几条厚棉被挡在那么多刀刃上为我垫脚,我恐怕已经被削成人棍了。”   小玉连忙安抚,“主人你福大命大,你一定能没事的!”   景飞鸢点头,缓缓平稳自己的心悸。   这时候,一颗药丸子忽然滚落到她手掌心里。   她听到小玉跟她说,“主人,把这丸药吃下去,这密室里面浓稠的浓雾带了毒,会让人七窍流血而死,你快把药吃了——”   景飞鸢毫不犹豫就将药丸子塞进了嘴里。   她望着四周浓稠得诡异的浓雾。   “这离墨还真是歹毒,不留楼梯,让人往下面跳,跳下去就是一片杀人的刀刃,避过了刀刃又会死在带毒的浓雾里,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小玉深以为然。   景飞鸢吃了药又坐着歇了歇,终于重新找回了力气,能站起身来。   她举着油灯,拎着裙摆,缓缓往前方行走。   偌大的密室里,密密麻麻堆放着一块块巨大的冰砖,像砌墙一样,将密室填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人通行的小道。   她在刺骨的寒冷中瑟瑟发抖往前行走,很快就来到密室最中心的位置。   而这时候,一具玲珑剔透的冰棺横亘在她眼前。   她盯着那冰棺,叹息一声。   果然。   婆婆周皇后真的在这里。   老人家就在她儿子姬无伤的王府里,可这么多年她儿子姬无伤却对此一无所知,母子俩距离这么近却从来没有见过面。   真是让人遗憾啊。   景飞鸢一步步来到冰棺前面。   冰棺只有她腰肢高,她低头去看,冰棺里躺着一个仿佛在沉睡的美人。   美人身穿明黄的皇后袍服,头戴凤冠,双手交握放于胸前,手中握着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大剑。   她明明生得那么美,五官那么柔软,像京城那些柔美的闺阁小姐,可她当胸而竖的那把宽阔大剑,和她虎口处那一层厚厚的茧子,却让她一瞬间就与普通闺阁女子拉开了天渊之别,她是能在战场上像男儿一样战斗的乔木,她从来就不是依附于别人的藤蔓。   她紧闭着双眼,神情那么平静,那么从容,不见丝毫恐惧狰狞,似乎连死亡都没能带走她的高贵和威仪。   她虽已死去,却一点也看不出死人的样子,她就像是在春日美丽的阳光里慵懒睡着的夫人,每一根头发丝都服服帖帖,连衣摆都被人整理得整整齐齐。   景飞鸢低头凝视着这个死亡了二十一年的美人婆婆。   总有一种随时都能看到婆婆睁开眼睛坐起来的感觉。   景飞鸢将油灯放在冰棺旁边的冰砖上面。   她弯下腰触碰着棺里周皇后的尸体。   她问小玉,“她是被毒死的吗?”   小玉检查了一会儿,回答她,“是的,主人,她中的是慢性毒药,毒性会一点一点侵蚀她的肢体,她的脏腑,她的脑子,她最初会感觉到手脚无力,然后会开始咳血,最后会头脑迷糊,直到丧失所有知觉,无声无息死去……”   停顿了一下,小玉说,“倒也不算太痛苦。”   景飞鸢听着小玉的描述,摇头说,“她只是死亡之前那几天不痛苦,可是从毒发到慢慢走向死亡这漫长的时间里,她是痛苦的,我从小就看着我娘缠绵病榻,这种说话都不能大声随时都会咽气的无力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小玉无言以对。   是啊。   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又怎么会不痛苦呢?   尤其是,周皇后会在毒发的过程里慢慢发现,她被枕边人背叛了,她被枕边人毒杀了,这种伤害更甚于身体的疼痛。   景飞鸢静静望着周皇后几息,然后退后一步,跪在冰棺前面磕头行礼。   “婆婆在上,您小儿子姬无伤之结发妻子景飞鸢,给您磕头行礼了。”   “如今您小儿子被离墨的咒术威胁生命,儿媳要将您的尸身收起来,用以威胁离墨交出掌控之法……之后儿媳若有对您的尸体不敬之处,还请您原谅。”   “婆婆……”   景飞鸢望着冰棺里的美人,轻声说,“娘,儿媳要将您收起来了——”   她再次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将婆婆周皇后收进了空间里。   她环视一圈四周。   这密室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么冷,她还是进空间里待着吧,空间里暖和。   再在这儿待下去,等离墨晚上来的时候她非得冻死不可。   景飞鸢进入空间里。   刚一来到空间,就仿佛从冰天雪地来到了温暖的六月。   景飞鸢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她舒展了身体,转头看向小木屋前花圃里的尸体。   虽然她敬重婆婆,可是,她还是没法做到挨着婆婆的尸体席地而坐。   她行礼过后飞快走进了小木屋中。   她解开披风,问小玉,“我婆婆的尸身在你这么温暖的空间里放着,会不会腐烂?”   小玉说,“不会啦,东西腐烂是因为你们人间有那些类似于虫子的东西将东西分解了,而空间里是没有那些东西的。你看,你家小鲸鱼几个月前在花圃里拉的粑粑,你之前需要的时候,我不是也原模原样还给你了吗?”   景飞鸢扶额,“求你,别提他的粑粑了,我现在一听到粑粑就会想起周桑宁玩那一坨粑粑的场景,我真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愿意回忆。”   小玉咯咯直笑。   景飞鸢透过窗望着花圃里的美人婆婆。   她托腮呢喃。   “你说,离墨愿意用他控制姬无伤体内诅咒的秘密来换我婆婆的尸体吗?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实施起来有难度,主要是我的身份有点麻烦,我是婆婆她老人家的儿媳妇,离墨很清楚就算他不跟我做交易,我也不会毁坏我婆婆的尸体,我这个特殊的身份,让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力——”   小玉也感觉到了麻烦。   它想了想,建议道,“那咱们就当场毁给他看看!” 第461章 抓住国师   它无所谓地说,“反正你婆婆已经死了二十一年了,本来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咱们一把火将她烧了还能送她去往生呢!离墨要是不跟我们做交易,我们就直接将这具尸体烧给他看!他急了就会交换了!”   景飞鸢失笑。   她温柔跟小玉说,“你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你知道吗,我焚毁周皇后的尸体,还有可能引发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离墨彻底发疯。”   她叹息一声,“守护了一辈子的人被我伤害了,他极有可能会陷入癫狂,会杀了我和姬无伤以及我爹娘等人,为他的周皇后陪葬。”   小玉一愣,顿时讪讪的,不敢出馊主意了。   景飞鸢托腮沉思许久,问小玉,“你之前说你不会借隐身斗篷让我去杀离墨,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毒药,让我毒死离墨呢?”   小玉有点为难。   它吭吭哧哧道,“这,最好还是不要吧……我之前就跟主人你说了呀,离墨这种惊才绝艳的人,是天之骄子,不管他是好是坏,他都是受天道关注的,我可不想帮你杀他,惹来天道发怒,降罪于我……”   景飞鸢嗯了一声,没有为难小玉。   小玉这个逆天仙宝是她一辈子的的依靠,小玉说有风险,她就不会让小玉冒险。   她σw.zλ.手掌托腮,手指头轻轻敲着脸颊,想着其他办法。   忽然!   她跃跃欲试的问小玉,“我能不能用空间之便,偷袭他刺杀他呢?他一冲我出招,我就躲进空间里,等他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时我又忽然出现从他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等他一出招我又躲进空间里……”   小玉好笑地说,“不行哦主人,你不知道他这种武林高手的五感有多恐怖,你出现在他身后那一瞬间,他就会立刻察觉,然后直接将你击杀!主人你是普通人,就算身有空间,你的反应力也远不如他快,恐怕你还没进空间,就死在他掌风之下啦。”   景飞鸢哦了一声。   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么,再换就是了。   景飞鸢又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激动地站起身!   她走出小木屋,抬头望着这个空间,手掌一击,“我这些天一直是灯下黑啊!我怎么忘了,咱们的空间就是天地间最好的牢笼啊!我不用杀离墨,我直接将他囚禁在空间里让他一辈子出不去不就好了吗?”   “……”   小玉愣住了。   别说,它主人是有一点歪点子的……   居然把它这个逆天仙宝当成囚禁坏人的牢笼,把人往它这里塞?   嘿,它历经了好几任主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将它放在眼里的主人,敢这么使用它!   景飞鸢期待地问,“可以吗小玉?让你帮我杀离墨,你说天道会惩罚你,那么咱们不动他一根毫毛,咱们只将他囚禁起来,让他在这空间里自己死亡,天道是不是就不会怪罪你了?”   不等小玉说话,景飞鸢又激动地说,“你看,他一旦进了空间里,除非我亲自放他出来,否则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出来了,任凭他有多高的武功也伤不了外面的人,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   小玉仍旧有些不情愿。   它这么干净圣洁的空间,怎么能随便关些乱七八糟的人呢?   带进来三五天还行,住十年二十年的怎么行?   人住在里面,是要吃喝拉撒的呀……   一想到有人天天在空间里拉屎拉尿,还要这样度过几十年,它根本就没办法容忍好不好?   它吭吭哧哧道,“主人,你带人进来三五天还行,可你要是把这个男人藏在空间里恶心我一辈子的话,那我就只能跟你互相伤害啦,我会立刻开放空间与你的联系,让他能随时看到你的动向,听到你的声音哦!你想,你今后不管做什么事他都能听到,那你还怎么洗澡上厕所啦?有个男人随时都在空间里听你洗澡的水声,听你尿尿的哗啦声,还要听你——”   景飞鸢黑着脸打断它的话,“停停停,不要说了。”   小玉讪讪闭嘴。   景飞鸢揉着眉心。   小玉不肯跟臭男人待一辈子,她也不能强求。   她抿紧嘴唇,又说,“那,能不能让他在空间里时时刻刻保持昏迷状态呢?”   小玉小声说,“不行!就算昏迷了,他也还是要吃喝拉撒的呀,以后主人你一进空间就会踩到他拉的屎撒的尿,空间里会变得跟周桑宁玩屎那个院子一样臭烘烘的,你能忍受?”   景飞鸢再次扶额。   是啊,好好的空间被个臭男人搞得臭烘烘的,以后她都没法再用空间存放物品了,的确难以忍受。   她在空间温暖的院子里走来走去,然后,终于想出了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她击掌说,“等会儿我先将他弄到空间里,威逼利诱哄骗他交出控制姬无伤体内咒术的法子,等他伤害不了姬无伤了,我就不给他吃饭直接困死他!最多十天他就死了,到时候我把尸体往外一丢,你就再也不会被恶心到了对不对?”   她笑眯眯问小玉,“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不用你替我制作毒药害他,不用你拿出你的隐身斗篷,也不会恶心你多久,你再没有理由反对了吧?天道就算降罪于你,你也能全部推我身上,你说你这个器灵无法阻拦我使用空间,你拿我没办法,对不对?”   “……”   小玉沉默了。   主人说得没错。   麒麟玉认可了这个主人,这个主人就有使用麒麟玉空间的权力。   它这个器灵可以不提供毒药,可以不提供任何帮助,可是它没法阻挠主人将离墨带进空间里困死在其中。   使用空间,的确是主人的权力。   小玉默默围绕着景飞鸢飞了两圈,然后哼哼唧唧将自己变化成一坨极其恶心的粑粑落在景飞鸢脸颊上。   它阻挠不了主人,它只能这样恶心主人了。   景飞鸢看到小玉在她脸上恶心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任由小玉恶心她,她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她坐在草地上温柔吩咐小玉,“乖,离墨来了密室后立刻通知我。”   小玉有气无力地回答,“哦,知道了,哼。”   ……   景飞鸢在空间里待了两个时辰,外面天黑以后,她才听到小玉提醒她。   “主人,离墨回来了。”   景飞鸢应了一声,立刻孤身一人来到冰窖里。   她装作受了伤的虚弱模样靠坐在冰棺旁边,侧眸看着空荡荡的冰棺,勾起嘴角,等着离墨来到她面前被她骗。 第462章 爱情,是最大的绊脚石   她刚刚躺好,冰窖上面的密室里就传来了离墨震惊的嗓音。   “该死!”   “暗门竟然被她打开了!”   “那贱人不是中了软筋散吗,她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暗室的!她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听到离墨暴跳如雷的怒吼声,景飞鸢转头望着入口处,一边咀嚼着从花圃里摘下来的血红花瓣,一边等着离墨到来。   片刻之间就有人从上方飞跃下来,落到了地面上。   一阵仓促脚步声过后,一身黑衣的离墨破开浓稠的迷雾,气急败坏的出现在景飞鸢视野之中。   “你该死!”   他阴沉着脸,眼神里带着浓郁杀气,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蓄满了力量,赫然是已做好了直接一掌劈死景飞鸢的准备。   然而。   当他杀气腾腾的看向景飞鸢时,他突然发现,景飞鸢身边的冰棺空了!   他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冰棺!   他往前两步,失声道,“周皇后呢?”   他飞快转身前后左右到处张望了一遍,然后,急怒攻心眼眶通红的他指着景飞鸢,怒吼道,“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景飞鸢装作受了重伤的虚弱无力模样。   她冲离墨轻轻摇头。   她张嘴想说话,说出口的话却小得根本听不见。   而随着她这一张嘴,她嘴里竟然流淌出了殷红的鲜血!   一丈之外——   离墨错愕地望着景飞鸢!   他失声道,“你吐血了?怎么会这样?”   他握紧手指,脑子里飞速旋转。   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景飞鸢刚来到这个密室找到周皇后,就有人闯入其中打伤了景飞鸢,劫走了周皇后的尸体?   一瞬间,秦太后那张脸浮现在离墨眼前!   昨晚,秦太后就一直在疯狂地逼问他,周皇后的尸体在何处!   一定是秦太后不死心,找了禁卫暗中盯着他!   “该死!该死!”   离墨狠狠握紧拳头,恨得眼眶都红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如今被刺激疯了,什么疯事蠢事都干得出来!   一定是那疯女人在隔壁章大人府上听说了景飞鸢这个王妃失踪的消息,猜测到景飞鸢失踪是他的手笔,那疯女人见他没出门,进而猜到景飞鸢被他藏在王府里某个秘密之处!   既然猜到了他在王府里有密室,那个疯女人肯定也能猜到,周皇后这些年也一直被他藏在密室里!   所以,那疯女人让禁卫一直盯着他,他今天一走,那个该死的禁卫就闯入他房间里搜寻密室,打伤了景飞鸢,劫走了周皇后的尸体!   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可疑的人!   如果闯入这里的是姬无伤那边的人,他们不可能只带走周皇后的尸体,却将景飞鸢这个王妃打伤了扔在这儿!   离墨握紧拳头大步走到景飞鸢面前。   他急急问道,“你告诉我,带走尸体的人是谁?是谁!是不是大内禁卫?”   “我……我……”   虚弱的景飞鸢一张嘴,又吐了一口血。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来。   离墨低头。   他看见景飞鸢手掌心里握着个什么东西,手指下方只有一截明黄的穗子露了出来。   他猜测,这应该是景飞鸢从劫走周皇后的人身上扯下来的信物!   他立刻伸出手,一把握住景飞鸢那虚弱得又要落下去的手指!   他正要掰开景飞鸢的手指好好看看里面抓着什么东西,下一刻,他忽然眼前一黑!   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他就从冰冷的冰窖里来到了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   他是练武之人,转换空间的眩晕感他瞬息之间就适应了,他双脚如磐石一样站稳在地面,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飞快扫视四周!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他明明在王府居所之处的地下暗室里,为什么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最为诡异的是,如今的季节明明是数九寒冬,树叶都落光了,草地也都枯黄一片,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地方竟然温暖得如同春夏之季,草地是绿油油的,还有繁花盛放!   这到底是哪儿……   饶是离墨这些年见多识广,也着实被眼前的变化狠狠惊到了。   他茫然又警惕地盯着这陌生的草地,盯着不远处的小木屋,目光移动间,他忽然看到小木屋前面的花圃里竟然躺着他最为熟悉的人!   “师父……”   他呢喃一声,忽然忘记了所有危险,拔步狂奔过去。   他还嫌跑起来太慢,足尖踏地飞跃过竹篱笆,径直落到花圃前面!   他瞬间单膝跪下,痴迷又欢喜地低头看着花圃里仿佛安静沉睡的女子,“师父……”   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红了眼眶,他将女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女子毫发未伤,衣角都没有乱,他这才放下心来。   “师父,你还在就好……”   他想伸手触碰女子的手指,可还未碰到又飞快将手指收回,垂手跪在旁边,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轻声欢喜道,“你好好的在这儿,没有落入那个疯女人手中,我就放心了……”   空间外面。   景飞鸢呸呸呸大口吐出了嘴里酸涩的花瓣儿碎末。   这花瓣儿看着红彤彤的很漂亮,吃起来一点都不甜,涩得很,幸好花朵的红色汁液让她成功伪装受伤瞒过了离墨,否则她就白难受一回了。   吐干净嘴里的涩味儿后,景飞鸢站起身离开这冰棺所在之处,原路返回,走到洞口下方的杀刀阵边上。   她伸手去拽刀锋上面的被子。   这冰窖里实在是太冷了。   如今空间里又有武功高强的离墨,她不能进空间去送死,就只能过来将这几条厚被子扯下来稍稍御寒。   她一边扯被子,一边关注空间里的离墨。   离墨看到周皇后尸身时的欢喜,她尽收眼底。   离墨一声声喊着师父,她也都听进了耳中。   离墨对周皇后复杂又深沉的感情,她清晰感受到了。   她心想——   感情这东西,果然是每个人成功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当年周皇后困于感情,明知道狗皇帝给她下了毒也还是接受了现实,并没有反杀皇帝……   若是没有这感情阻碍周皇后啊,恐怕年老昏庸的狗皇帝还得死在她前头。   同样的,姬靖尧也是被感情所困。   他要是不痴迷于秦太后,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的下场,连继承他皇位的儿子都是别人的种? 第463章 鸢儿逼迫国师   秦太后也同样是被感情所扰。   她都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太后了,还被离墨耍得团团转,爱得如此卑微,爱得迷失了自我……   而离墨,这个男人一样是被感情所影响,从一个威风八面风光无限的国师,落得个满门抄斩妻离子散的结局。   就连如今被暗算被收进空间里,仍旧是因为他对周皇后的感情影响了他的判断力,那么轻易就上了当,卸去了防备……   如果不是周皇后的尸身失踪不见了,离墨急着找到线索去追回周皇后的尸身,方才他并不会那么轻易就靠近一个可疑的人。   景飞鸢叹息一声。   感情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所以,她要永远保留一点自我,不要爱得太过痴迷。   她宁可自私自利一点,也不想落到这些人的下场。   景飞鸢将被子全都扯下来了,她坐在厚厚的被子里面,一层层包裹着自己。   这样,她才感觉到温暖了些。   她终于有心思跟离墨说话了。   她让小玉开放了空间与她的联系,这样空间里的离墨就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问离墨,“国师大人,你知道你如今所处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空间里。   离墨正低头看着周皇后,忽然听到有一道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猛地抬头震惊四下张望。   他分不清这声音来自于何处,他看不见说话的人站在哪儿。   犹如,天外来音!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说话的人就是他来这儿之前接触过的景飞鸢。   处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防备也毫无意义,他索性卸去了所有防备,席地而坐。   他问,“王妃,你在哪儿?为何我看不见你?”   景飞鸢垂眸笑了。   她说,“我怎么会让你看见我呢?你武功高强,跟你碰了面,我恐怕没有再活着喘气的机会了。”   离墨在空间里轻笑,“王妃你自谦了,你能瞬息之间将我弄到一个如此诡异的地方来,你的手段才是真正让人防不胜防,我哪里能与你相比?”   景飞鸢说,“不过是点旁门左道,不能跟国师大人的真本事相比。”   她不想告诉离墨空间的事,也不想跟离墨纠缠这个话题,她话音一转——   “国师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抓你,就是想要你告诉我,姬无伤体内的诅咒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儿子阿澜这一个月来每日都在帮他驱逐诅咒,却始终无法成功呢?”   空间里。   离墨听到这话,瞳孔微缩。   他摩挲着手指,忽然笑眯眯问景飞鸢,“看来今儿我劫走王妃这件事,我自以为我是主导者,其实王妃你才是主导者对吗?王妃你是故意接近我对不对?你恐怕早就想摸到我身边了,你想抓住我的弱点,然后一举将我弄到你这个诡异的地方来,从我这儿问出解救姬无伤的方式,对吗、”   景飞鸢没有隐瞒他,“不错,今儿我一踏入那房间,就知道你藏在其中,所以我故意跟郑知恩大哥说话,让你以为我被分散了注意力,好让你无声无息劫走我——”   离墨哼笑一声。   他说,“我这就叫,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本以为你是个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除了一手绝妙医术外再没有其他所长,谁知道,你竟然还藏了这一手本事,你会的诡术竟比我还可怕!”   景飞鸢莞尔,“国师大人,咱们还是说说姬无伤体内的诅咒吧,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离墨闭着眼睛冷笑,“你感兴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就得告诉你呢?”   他懒洋洋道,“既然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恐怕我是再也无法活着出去了。我告诉你了,是个死,不告诉你,还是个死,没什么区别,那我索性就不说了,这样子,我死之前还能利用诅咒先拉你的夫君姬无伤做垫背,不是也挺好?”   景飞鸢轻笑,“说与不说,还是有区别的。你说了,死的是你一个人,你不说,死的会是你所有亲人。”   停顿了一下,她说,“包括你身后这具尸体,她也一样无法保留死者的尊严。”   离墨心中一跳。   他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这可是你婆婆,我就不信你这个对旁人都心存善意的姑娘会对你的婆婆使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景飞鸢慢条斯理道,“婆婆?你要清楚,姬无伤若是还活着,她就是我婆婆,若是姬无伤都死在你手里了,我连丈夫都没有了,这个婆婆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离墨心中有些慌。   他怕景飞鸢当真那么无情残忍。   可是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乱,他不能被景飞鸢威胁住,他们彼此都捏着对方的软肋,谁先示弱谁就输了。   他只要表现得不在乎,景飞鸢就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离墨嗤笑了一声。   他耸肩无所谓地说,“随便你,你想怎么毁灭就怎么毁灭,我自己都要死了,我还管别人做什么?她若是还活着,我或许还会为了她妥协,可这么一具死了多年的尸体,留着也没法复活了,毁了就毁了罢,没什么重要的。”   景飞鸢笑了。   她说,“我知道你在强撑着,你对我婆婆周皇后的在乎,我们这些外人恐怕比你自己还清楚。”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你如今能嘴硬,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你手里捏着姬无伤,我们彼此都捏着对方的软肋,我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再加几个筹码如何?”   离墨嗤笑,“你还有什么筹码?无非是我儿子燕离澜和郑知恩罢了。可燕离澜心地善良对你一片真心,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笃定你不会对他下手。至于郑知恩……一个贱婢生的贱种,当年我都能拿他做试毒的药人,你觉得我能有多在乎他?”   景飞鸢慢条斯理道,“你不在乎郑知恩吗?未必吧,他当年捅了你几刀,又放火烧了你的据点,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他,你早就一掌劈死他这个不孝子了吧?你这些年明知他在何处,始终没有去杀他报仇,你还敢说你真的不在乎他吗?”   离墨又嗤笑了一声,“这只是你们的猜想,你可以杀了他试试,看我在不在乎。”   景飞鸢没有理会他的嘴硬。   景飞鸢慢慢又说,“燕离澜,郑知恩,这儿已经有了你两个亲生儿子了,我再给你加两个至亲之人,你猜猜这两人会是谁?”   听到这话,离墨瞳孔猛地紧缩!   两个!   难道是…… 第464章 他节节败退,王妃稳赢   景飞鸢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秦太后,姬明曜,这两人也可以下去陪你,国师大人,你会心疼吗?”   “……”   离墨眼眸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瞬间狠狠握紧!   他紧咬着腮帮子让自己冷静,嗤笑道,“秦太后?姬明曜?这两人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妻子的妹妹,和我妻子的外甥而已,这种也算得上亲人?”   景飞鸢笑出了声。   她啧啧道,“国师大人,你的嘴还真是硬,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慢慢告诉离墨——   “秦太后,这位秦家二小姐,其实就是你当年的妻子,秦家大小姐。”   “她当年跟你一样逃脱了灭门之灾,又被你蒙骗,服用了你为周皇后研究的毒药,停止了衰老,从此她的容貌便保持在二十多岁的样子。”   “之后,她又听你吩咐,在妆容和神态举止上努力装少女,以秦家流落在外二小姐的身份重回京城,进宫陪在了先皇身边。”   “至于姬明曜么,他也不是先皇与秦太后的骨肉。”   “他是,你和秦太后的亲生儿子,是燕离澜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所以此次姬无伤要离开京城回边关去,你才会如此紧张,不惜抓了我来逼姬无伤留下——”   “你啊,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天下人,你为的是保住你儿子的皇位,对不对?”   空间里。   离墨的心几乎要停止了跳动。   他没想到,他的这些秘密景飞鸢竟然全都知道!   如果景飞鸢知道,那么姬无伤是不是也一清二楚?   这夫妻俩,一直都是在跟他演戏!   离墨的手指甲死死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大笑道,“精彩!王妃的猜测属实是精彩!可惜,这太过荒唐!我的夫人当年不幸与我的大儿子一起死在了灭门之灾里,你竟然说秦太后就是我的妻子,太好笑了,她们姐妹俩的确神似,可你硬要说她们是一个人,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景飞鸢任由离墨放声大笑。   她整理着染上了冰霜的头发,慢慢说道,“国师大人,你知道那一日姬无伤昏迷过后,我为何要借着这件事检查王府所有人吗?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在搜查你们身上是否藏了害姬无伤的毒药吧?”   离墨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微眯着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到底在查什么?”   景飞鸢慢慢说道,“我在检查你们所有人的骨龄。”   离墨心中猛地一跳!   检查骨龄?   景飞鸢竟然能摸出人的骨龄?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秦太后的容貌能骗人,可是,秦太后的骨龄骗不了人……   景飞鸢笑道,“你猜到了是吗?没错,我之所以要检查王府所有人的骨龄,是因为我身边出了郑知恩和秦太后这两个容貌与骨龄不相符的人。郑知恩看似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实际上他的骨龄已经二十一岁了。秦太后看似不到三十岁,实际上,她的骨龄已经四十四了。他们俩都中了同一种毒,毒性抑制了他们的生长,让他们的身高容貌很难再发生改变。我怕王府里还隐藏着这种人,所以特意检查了一遍。”   她看着空间里突然变得沉默的离墨,笑道,“国师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呢?”   离墨的确无话可说了。   因为景飞鸢列举的事让他清楚了,景飞鸢不是在诈他,景飞鸢是真的早就搞清楚了秦太后的真实身份。   这种情况下,他再嘴硬狡辩,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沉声道,“姬无伤也知道这些事,对不对?”   景飞鸢应了一声,“他知道,否则他不会因为太后算计我这么一件小事就要带兵回边关,他没有这么不稳重——”   离墨默然,几息后才缓缓笑道,“他果然是在故意以退为进,他是想借着这件事造反抢夺曜儿的皇位!”   景飞鸢纠正他,“抢夺?你这个词用错了,是你和秦太后带着你们的曜儿卑鄙抢夺了姬无伤父母打下来的江山,姬无伤如今,只不过是拿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离墨凄凉一笑。   他呢喃道,“难怪,难怪姬无伤敢在我面前发誓,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抢夺曜儿的东西,因为在他眼里,皇位根本就不属于曜儿……”   景飞鸢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然后,景飞鸢问他,“如今你的三个儿子,你的妻子,还有你的恩人师父都在我手中,你觉得你还能与我僵持到几时呢?你若是识趣,最好立刻将姬无伤体内诅咒的事告诉我。”   离墨闭上眼睛,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他说,“你很爱姬无伤,只要你足够爱他,他就是你的软肋,我什么也不怕,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死。”   他弯起嘴角,“啧,若是姬无伤这个摄政王立刻暴毙而亡,就凭你一个人,你想杀我那两个武功奇高的大儿子,杀我大权在握的皇帝小儿子,恐怕就不容易了。”   景飞鸢笑了,“有多不容易?我和姬无伤之前这么长时间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我们觉得杀你这个武功奇高并且还在他体内种下咒术的人非常不容易,可现在我使用了这旁门左道,抓你不是也轻轻松松么?”   景飞鸢问离墨,“抓他们,还能比抓你更不容易吗?”   离墨一时间哑口无言。   景飞鸢说,“你很清楚,阿澜和郑知恩大哥对我有多信任,我只需要笑眯眯握住他们的手把个脉,就能送他们来见你,让你们一家人死在一起。至于曜儿么,我装作失去他皇叔痛不欲生的样子,不需要我说什么,他就会乖乖跑过来哄我……”   离墨一想到自己那两个大一点的儿子像待宰的小羔羊一样乖乖笑着任由景飞鸢靠近他们扣手腕杀害,就眼前一黑!   再一想到他那过分纯良的小儿子在两个哥哥送死后,也傻乎乎的跑上前去抱景飞鸢哄景飞鸢,再次被景飞鸢无情杀害,他就觉得窒息。   他恶狠狠咬紧腮帮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半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阿澜和郑知恩那小疯狗与你们没有冲突,我知道你们不会伤他们,可是,曜儿呢?你们会怎样对曜儿?” 第465章 王爷将她救出去   景飞鸢垂眸。   在撒谎欺骗离墨和实话实说之间,她选择了实话实说。   “姬无伤的意思是,如果曜儿能乖乖退位,那么他不会揭穿曜儿的身世,他会给曜儿这个纯良的孩子保留该有的体面,让曜儿做个快快乐乐的逍遥王。”   “可是如果秦太后非要与我们为敌,那么,我们也就只好将曜儿的身世公布出去,让曜儿被皇室除名——”   景飞鸢嗓音凝重。   “国师你应该很清楚律法的残酷,若我们将秦太后偷人生子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公布,那么秦太后和曜儿,都会被送上刑场绞死,就连你的儿子阿澜和郑知恩,也一样会被定为罪人之后,再次被通缉。还有你们的亲人,朋友,恐怕也难逃株连九族之祸……”   离墨蓦地睁开眼睛。   他知道眼下的局面有多糟糕。   景飞鸢和姬无伤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有秘密,如果他们非要与姬无伤两口子作对,那么等待他们的,的确只有株连九族身败名裂而死。   他这边是没有九族可诛杀了,可是,秦家还有。   秦慕雪的父亲是秦老丞相,虽然老人家已经病故十多年了,秦家族亲也早已陪着他老人家的尸骨归隐田园,可只要皇命一下,这些人很轻易就会被逮捕,诛杀……   九族……   那是多么庞大的数量啊……   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他离墨的确是个心冷的残酷之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可是在他如今已经没有了翻身机会的情况下,倒也没必要再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去死了……   离墨沉沉叹了一口气,“精心谋划几十年,一朝落败得如此猝不及防,我现在脑子很乱,我睡一觉,你容我再想一想。”   景飞鸢答应了。   这个男人的儿子如今是皇帝,想让他就这么放弃,的确不容易。   唉。   等她离开了这密室,她得去找周桑宁问一问前世姬明曜的事情。   如果前世姬明曜在皇位上并不快乐,那么,离墨听到这样的结局也许会更容易放下这一切。   景飞鸢打了个哈欠。   她也睡一觉吧。   她估摸着,姬无伤不会冲动行事贸然与赵管家翻脸,一定会等到明儿天亮以后迟迟见不到赵管家出去,才会带人闯入赵管家房间里寻找她。   所以今晚不必等,没人会来。   景飞鸢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她似乎看到了火光……   火光映照下,似乎有人来到她身边,红着眼眶将她从那已被冷雾打湿的被子里挖出来,紧紧拥入怀中。   她脑袋胀痛得厉害,望着那人看了又看,鼻翼间是熟悉的冷香,她辨认出这是她的夫君姬无伤,于是彻底放下心来,再度昏昏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身边躺着两个小崽崽——   一个是小鲸鱼崽崽,一个是小白狼崽崽。   小鲸鱼揪着她衣裳窝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小白狼这小东西直接趴在她脸颊旁边紧紧贴着她,小尾巴横在她脖子上,像一条毛围脖。   她被小白狼的毛弄得不舒服,不由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有人破门而入——   “鸢儿!”   听到熟悉的嗓音,景飞鸢蓦地看向床帐外面。   隔着纱帐,她看到她一身白衣的夫君大步来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帐,坐在了床边。   “你终于醒过来了,鸢儿。”   景飞鸢嗯了一声,对床边的男人笑了笑。   她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哑,抬手揉着喉咙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姬无伤握紧她的手指,温柔望着她,“是,冰窖太冷,大夫说你感染风寒了,不过还好,不严重,喝点药就没事了,我让人把药端进来好吗?”   景飞鸢摇头,“不喝,我自己能配药,不要他们的。”   姬无伤失笑,“好,那就不要他们的药,咱们家神医能自己给自己开药,药效比他们的好多了。”   景飞鸢笑出了声。   她温柔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她才失踪一天一夜,这个男人就好像憔悴了,那双眼睛熬得通红,想来是一直没睡过。   她忽然有些想抱抱这个男人。   可是怀里躺着个碍事的小崽崽,让她连被子里那只手都拿不出来。   姬无伤见她频频低头,轻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想方便?我抱你起来——”   景飞鸢摇头,“不是,我想抱抱你,可是鱼儿压着我手,我抱不了你。”   姬无伤一愣。   反应过来以后,一种无法描述的欢喜直冲脑海。   他以为分别后只有他在想念鸢儿,原来,他的鸢儿也如此想念他。   想抱是吗,那就抱,排除万难也要让鸢儿抱上他!   他笑着掀开被子,无情将小鲸鱼抱起来放到了床里边,又将小白狼送过去,这才弯腰将景飞鸢拥入怀中。   他紧紧抱着他失踪了一天的妻子,空缺了一块的心,终于填满了。   他轻声说,“鸢儿,这一天一夜我好怕你知道吗?我明知道劫走你的人是谁,我明知道你在哪儿,可我却不敢轻举妄动,不敢立刻去找你,我还得跟他虚与委蛇,看着他在我跟前演戏,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我都要疯了……”   景飞鸢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别怕,我已经被你救回来了,你看,我现在已经平安了呀。”   姬无伤沉默两息,忽σw.zλ.然问,“鸢儿,你怪我吗?你会不会怪我去得太慢了?”   景飞鸢惊讶地说,“慢吗?哪里慢了?按照我的预想,你应该等到早晨见不到赵管家出门,才会带人闯进去,谁知道你半夜就去了,你已经很冲动了姬无伤,你体内有他下的诅咒,你这样贸然跟他翻脸,你有可能会没命的——”   她轻轻抚着姬无伤的脸颊,“你不要自责,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你已经在冲动的拿你的命来换我平安了,我又怎么会嫌你去得慢?”   姬无伤凝望着景飞鸢,心里是无法言说的熨帖和滚烫。   他的鸢儿,总是这么通情达理,总是这么体贴。   他真的好怕鸢儿会怪他,恨他……   他一点也不想失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他用力抱紧景飞鸢,不住的呢喃着景飞鸢的小名儿。 第466章 她抱着脆弱的王爷   “鸢儿……”   “鸢儿……”   “鸢儿……”   景飞鸢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纵容了他此刻的脆弱和不安。   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担忧上火了一天一夜,心弦紧绷了一天一夜,即便他是强大的摄政王,他也有他不能对外人说的畏惧啊。   若是做妻子的都还不能理解他,还不能给他一点释放压力和脆弱的空隙,那不是要将他逼疯吗?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互相从对方的体温中汲取安全感。   直到旁边传来小白狼的呜咽声。   两人同时看向小白狼。   小白狼崽崽一脸无辜地蹲在小鲸鱼心口,冲大伯父和大伯母呜呜叫着。   它饿啦。   要饿晕过去啦,该抱它去吃奶啦。   小鲸鱼也早就醒了,见爹娘正在腻歪,他就乖乖摸小白狼的毛毛玩耍,这会儿见爹娘扭头看他们,他咧嘴甜甜地笑了。   “啊!”   他打了一声招呼,抱着小白狼坐起身来。   他张开胳膊要姬无伤帮他穿衣裳。   姬无伤无奈地摇头笑笑,扶着景飞鸢靠在床头,“鸢儿你等等,我先给他穿好衣裳,他要带小狼崽出去找雪蹄夫妇俩吃奶了。”   景飞鸢含笑看着父子俩,“雪蹄它们在哪儿?”   姬无伤说,“在隔壁院子里。我让人将院门锁上了,雪蹄一家能在院子里肆意走动,它毕竟是狼,将它一直困在小小的房间里也不行。”   景飞鸢点头。   看着姬无伤送小鲸鱼出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离墨的嗓音在她脑子里响起——   “姬无伤这小子真是捡了宝了,遇到了你这么温柔又通情达理的妻子。你心地善良,性情平和,不爱吵也不爱闹,遇到了事儿总是站在他的角度包容他体谅他,也难怪他这么喜欢你。”   景飞鸢盯着门口,轻声回答,“谬赞了。我能理解他包容他,是因为他先用他宽大的胸怀包容我,感动我,他若不是这么好的男人,我也不会这样珍惜他。”   离墨啧啧一声,“行,知道了,这世上就属你们俩恩爱。”   他问景飞鸢,“我看他好像不知道你昨天早晨是故意让我抓走你的,那么,你抓了我威胁我帮他解除诅咒,他知道这事儿吗?他若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的付出,那你不是太亏了?”   景飞鸢慢慢说道,“谁告诉你,我要让你帮他解除诅咒了?”   离墨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太明白。”   景飞鸢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平静地低声说,“我只是想弄清楚他体内的诅咒要如何操控,我要你将操控之法教给我。”   离墨本来是懒洋洋躺着的,一听这话,他蓦地弹跳起来!   他坐直身子,一脸惊奇地说,“我要是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这是根本就不打算为姬无伤解除诅咒,你打算自己掌握了这门秘诀,然后掌控他一辈子,是不是?”   景飞鸢坦然承认了,“是。”   离墨满眼都是惊奇,他问,“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姬无伤吗?难道你的喜欢都是装出来的?”   景飞鸢说,“我是真心喜欢他,只要他不负我,我可以这样喜欢他一辈子。可是,他能这样喜欢我一辈子吗?人心易变,尤其是男人的心,最易变,我赌不起,与其去赌他的真心,赌他的良心,我不如让自己成为他一生一世都离不开的良药,只要他的诅咒一直存在,他就得每个月找我拿药,他就得一辈子对我好。”   她说,“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我婆婆周皇后的悲剧你不是没见过,父皇要母后跟他一起平定天下的时候,他视母后为掌中宝心头肉,对母后的宠爱,二十年如一日,天下谁不羡慕?他们那时候,可比我和姬无伤如今恩爱多了。然而后来,等天下平定了,父皇再也不需要母后了,他就移情别恋了,哪怕膝下有两个儿子也留不住他的良心,他甚至还能去疑心母后偷人生出了野种……呵,我若是将姬无伤的诅咒彻底解除了,你说他将来会不会也像他父皇对他母后一样对我呢?母后的悲剧,我一点也不想经历。”   离墨怔怔地听着景飞鸢的话。   等景飞鸢说完,他爆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这个姑娘太让他惊喜了!   他以为这姑娘是全心全意爱着姬无伤,也会全心全意为姬无伤付出,这就是个跟周皇后一样的善良傻姑娘,谁知道,这姑娘竟然是个黑心汤圆!   看似纯白软糯无害,实际上她心肠硬着呢!   这种自私自利的性子,远比纯粹的善良更让他惊叹!   如果说这姑娘让他为姬无伤解除诅咒他有八分抗拒的话,那么这姑娘想自私的掌控诅咒掌控姬无伤,那他就只有三分抗拒了!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自私自利之人。   他们是同道中人啊。   景飞鸢见离墨没有再说话,她也不再说话。   她让小玉给她凝聚了一颗治风寒的药丸子,刚服用下去,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她若无其事躺好,含笑看着姬无伤走进来。   她问,“你就让小鲸鱼一个人在雪蹄那儿啊?”   姬无伤说,“我没让他跟我一起进去,他搬着小板凳在门口坐着等,一会儿小白狼吃饱了奶会自己跑出来找他的。”   景飞鸢不由莞尔,“小白狼倒是活泼,总爱往外跑。”   姬无伤笑道,“那小东西贼精贼精的,聪明得很,它一身白毛不适合在森林里生存,因此雪蹄和母狼对它不如对另外三个崽崽上心,它能感受到这种差距,发现小鲸鱼和曜儿对它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它自然就想离开偏心的爹娘,一心赖着小鲸鱼和曜儿了。”   景飞鸢感到好笑。   小白狼不愧是姬无伤那狼王母亲的孙儿,身上流的血就不普通。   她又问,“曜儿呢?怎么没看见他?”   姬无伤说,“曜儿在阿澜房里睡觉,昨天你失踪了,大家都很着急,这小东西也急得很,还想跑到府门口喊秦太后的人帮着一起找你,不过,被我们阻止了。虽然他没帮上忙,但是让他去睡觉他也不肯,非要跟大家一起等你回来,直到我跟阿澜和郑大哥一起带人去将你救回来把你安顿好了,他才打着哈欠趴在他阿澜哥哥背上去睡觉。” 第467章 国师说他和谭嬷嬷旧事   景飞鸢眼神柔软。   她说,“曜儿这是歹竹出好笋了,他跟他爹娘完全不一样,又乖巧,又纯良,真是舍不得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姬无伤坐在景飞鸢身边,将景飞鸢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他说,“嗯,若是世事皆能如我们的意,那么,我也想跟曜儿做一辈子叔侄,我做我的皇帝,他做他的逍遥王爷,没事时自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有事了来撒娇找我为他做主,我们之间永无芥蒂隔阂……”   他低头吻了吻景飞鸢的眉心,叹息,“这孩子这样黏着我,喜欢我,我又何尝舍得亲手斩断这难得的缘分,将他送上断头台呢?”   景飞鸢蹭了蹭他的肩,“一定会如我们的意的,只要国师他能想通,又劝秦太后放下一切,我们和曜儿之间就一定能和平相处。”   姬无伤听到“国师”二字,低头看着景飞鸢。   他抚摸着景飞鸢的头发,柔声说,“你刚醒,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国师离墨去哪儿了?昨晚张玄是亲眼看着他回到房间的,之后阿澜和郑大哥一直在他房间前后各自盯着,并未看到他离开过,可为何我们闯入他房里,却没看见他人呢?”   景飞鸢眼神微闪。   她抬头,一脸诧异地望着姬无伤,“他晚上回来过吗?我不知道,昨天晌午他给我服用了软筋散之后就离开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又皱紧眉头说,“我还以为是你们将他抓住了才从地下室里救出了我,谁知道你们根本没有见到离墨,他就这样消失了?”   姬无伤见景飞鸢也没有见到离墨,脸色变得凝重。   他沉声道,“离墨的武功,到底高深到了什么境界?阿澜和郑知恩一前一后盯着他竟都没有捕捉到他潜逃的踪影!他若是藏在暗处想要暗杀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景飞鸢点头,脸色也变得难看,“是啊,那我们接下来可要小心一点了。”   看了一眼忧虑的姬无伤,她又说,“不过你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他武功这么厉害,若想跟你翻脸,杀了你再逃之夭夭也是轻松,可他并没有杀你,见势不对他宁可自己潜逃也没有要你的命,说明他知道你这个摄政王对天下百姓而言有多重要,八成不会对你下手。”   姬无伤嗯了一声,“但愿如此,这么强大的敌人若是在暗处窥伺,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景飞鸢拍着他的背脊,让他放宽心。   他亲吻着景飞鸢的眉心,又问,“你怎么会跑到那个冰窖里去?”   景飞鸢若无其事地说,“好奇啊,他将我囚禁在上面的密室后,又打开机关去下面冰窖待了会儿,我想知道下面有什么,等他晌午离开后,我用他密室里的药材缓解了软筋散的药性,就打开机关跳到冰窖去看了看。”   她遗憾地说,“可惜了,白费我那么多工夫,跳下去什么也没有找到,除了冰还是冰,也不知道他弄那么多冰做什么。”   姬无伤和燕离澜等人去救景飞鸢时,自然也将那冰窖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   的确是除了冰块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们没有看到冰棺里周皇后的尸体,自然也不会立刻就联想到那里是用来保存周皇后尸体的,又听郑知恩这家伙嘀嘀咕咕说赵管家一定是每天晚上躺在冰棺里练邪功,大家瞬间就被带偏了。   他们也全都认为,赵管家一定是利用冰窖练功。   此刻听到景飞鸢这话,姬无伤也顺口这样回答——   “应该是练邪功。郑大哥说江湖上有些功法很邪门,需要在特殊的环境里才能运转真气和功法,赵管家应该是每天晚上都会躺在冰棺里练功。”   “……”   景飞鸢默默看了一眼姬无伤。   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唉,也难怪他的武功那么厉害,你看我在那儿待半宿就冻成这样了,他还能每天在冰棺里面睡觉,而且这么多年如一日,就冲他这份忍耐力,他能拥有高深的内力也不足为奇了。”   姬无伤失笑。   他的鸢儿真可爱。   不过他认同鸢儿这话。   让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睡在冰棺里,他也一样做不到。   就冲这一点,离墨还是挺厉害的。   他揉了揉景飞鸢的头发,“来,咱们起床吧,就算还难受,也得起床洗漱一下然后吃点饭,昨晚就没吃,今儿又饿了一天,再饿下去身子受不了。”   景飞鸢点头,在他搀扶照顾下起身洗漱。   景飞鸢刚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外面就有侍卫找姬无伤。   她挥手示意姬无伤去忙,又说,“让人帮我把周桑宁叫来,我有点事儿。”   姬无伤有些奇怪。   找周桑宁能有什么事儿?   昨天就是去找周桑宁才会失踪,今天刚醒来,饭都还没吃,又要找周桑宁?   他没有多问,点头离开了。   他一走,温柔为景飞鸢梳理头发的谭嬷嬷就开始诉说对景飞鸢的担忧,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可每一句话都是对景飞鸢浓浓的爱。   “嬷嬷……”   景飞鸢握紧老人家的手,含笑看着老人家。   她喜欢谭嬷嬷。   不管谭嬷嬷当年跟国师离墨和秦太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一样喜欢这个照顾她陪伴她这么多年的老人家。   不过……   如今离墨就在她空间里,她还是想弄清楚那一丝丝疑惑……   她希望谭嬷嬷是无辜的。   她说,“嬷嬷,您去帮我拿件厚实的大氅来,忽然起来坐着,背脊有些冷。”   谭嬷嬷立刻去了。   景飞鸢握着梳子梳理头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嗓音问空间里的离墨——   “国师大人,你当年为何会跟谭嬷嬷在一起?她跟我说,当年是国师夫人给她下了药逼迫她,可是秦太后却恨谭嬷嬷入骨,还与我说她当年被丫鬟背叛了,她救回来的丫鬟爬了她夫君的床……”   她抿了抿唇,“我想知道,当年情形到底如何。”   景飞鸢很快就听到了离墨的回答。   “秦慕雪虽然是有点蠢,有点疯,但是她还不至于亲手将丫鬟送上她夫君的床与她争宠。”   “这件事,是秦慕雪身边的张嬷嬷做的。”   “那位张嬷嬷是秦慕雪从她娘家丞相府带来的陪嫁嬷嬷,秦慕雪最是信任不过,她被姬靖尧玷污之后,连我都没有告诉,却没有瞒着那张嬷嬷。”   “那年周皇后去世,所有命妇都得入宫守灵,秦慕雪在宫里第二次被姬靖尧玷污,此后,姬靖尧拿捏住了秦慕雪,半年里多次威逼秦慕雪与他苟合,就这样,秦慕雪有了身孕。”   “她想服药将孩子流掉,可张嬷嬷却将这件事告诉了秦老丞相。”   “秦老丞相得知他女儿腹中的孩子是皇家血脉,将来运作得好或许还能回到皇室继承皇位,他自然不肯舍弃这个尊贵的外孙。”   “于是,他让张嬷嬷将堕胎药换成了安胎药,又让张嬷嬷哄秦慕雪说这孩子未必就是姬靖尧的,也有可能是我的,让秦慕雪将孩子生下来,不是我的血脉再掐死也来得及……”   “恰好,那时候姬无伤被姬靖尧所害,我去追问姬靖尧,从他口中得知他父皇一直怀疑姬无伤是我的野种,我觉得特别荒谬,立刻带上我的大儿子进宫将我和我的后人饮酒之后背脊会有圣莲图案的事说了出来,以此证明我的清白——”   “可惜姬无伤已不在了,我的清白没能证明,可这事儿却让张嬷嬷和秦老丞相慌了。”   “他们知道,如果秦慕雪肚子里的孩子是姬靖尧的,那么生下来以后必定瞒不过我。”   “于是,秦老丞相拍板决定,找个丫头爬我的床,只要有丫头跟她女儿同时怀孕,将来孩子生下来以后就能偷梁换柱,他既能保住皇家血脉的外孙,又能保住她女儿的名节,不让她女儿身败名裂。”   “因此张嬷嬷偷偷瞒着秦慕雪,将秦慕雪身边的四个丫头都下了药,挨个儿送上了我的床。”   “四个丫头里面,只有谭氏有了身孕。”   “后来谭氏有身孕的事被秦慕雪发现了,又有张嬷嬷这个老东西在其中挑唆,秦慕雪和谭氏自然互相误会彼此——”   “秦慕雪以为是谭氏背叛了她这个救命恩人,爬了她夫君的床。”   “谭氏一直被秦慕雪最信任的张嬷嬷灌药加威胁,自然也以为是秦慕雪指使,是秦慕雪心肠狠毒。”   “偏偏秦慕雪厌恶极了谭氏,每次见谭氏出现立刻转头就走,连话都不肯听谭氏多说,她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就这样一直越结越深……”   “后来,秦慕雪生孩子当日,张嬷嬷给谭氏强行灌了催产药,让谭氏跟秦慕雪同时生下了孩子。”   “张嬷嬷用酒给秦慕雪的孩子验身过后,发现孩子背脊果然没有圣莲图案,那孩子果然是皇家血脉,立刻就将谭氏的孩子抱来跟秦慕雪的孩子做了交换。”   “还没等谭氏出月子,就将谭氏及其母亲和谭阿牛赶出国师府,送到了秦老丞相挑选好的隐秘乡下……” 第468章 正文完(大结局)   景飞鸢听着当年的往事,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   她转头看着正在箱子里翻找大氅的谭嬷嬷。   她就说么,她这么善良这么仁厚的嬷嬷,怎么会是背主的白眼狼呢?   景飞鸢又低声问,“你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秦太后?谭嬷嬷虽然只是一介下人,可她也是无辜的,她给你生了个孩子,你怎么忍心让她一直受秦太后憎恶折磨呢?”   离墨回头看着身后周皇后的尸体。   他淡漠回答,“当时周皇后去世,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整日沉迷炼丹制药,只想保存周皇后的尸体不腐,我哪有心情管一个丫头的死活?等我后来重新振作,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秦慕雪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秦慕雪不信我了,哪怕我将张嬷嬷丢到她面前说明此事,她也认为是我屈打成招,她坚持她父亲和张嬷嬷不会害她,是谭氏勾引了我,我对谭氏动了心才故意将事儿推到她的嬷嬷身上为谭氏开脱——”   景飞鸢一时无言。   一边是亲生父亲和陪伴自己长大的嬷嬷,一边是生下了自己夫君野种的下贱婢女,秦慕雪固执相信她父亲和张嬷嬷是无辜的,认定是谭嬷嬷下贱勾引了她夫君,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亲疏有别。   景飞鸢抚了抚鬓发,讥讽离墨,“你说周皇后去世对你打击太大,你整日里沉迷炼丹制药,没有心情管一个丫头的死活……可是让你跟那四个丫头同房,你倒是有心情了?孩子都弄出来了?”   “……”   离墨一时语塞。   他闭上眼睛不想回答景飞鸢。   女人哪里懂男人?   越是苦闷无助的时候,越想发泄,他当时只是寻常发泄罢了。   景飞鸢又讥讽他,“当时那张嬷嬷只是给那四个丫头下了药,应该没胆量给你这个国师下那药吧?所以当时,你是自愿跟那四个丫头在一起的?一边说周皇后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一边又能跟那么多女人在一起,你可真是……”   离墨愈发不想搭理景飞鸢。   沉默了几息,他又有点忍不住,嗤笑道,“我就不信你夫君姬无伤能一辈子不碰其他女人。男人都如此,能管住自己一时,管不住自己一世,总有那么些时候想放松一下,姬无伤也会如此。”   景飞鸢不想与离墨争辩。   她知道,人这一辈子太长了,总有禁不起诱惑的时候,所以,她才想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会给姬无伤背叛她的机会。   刚刚放下梳子,景飞鸢忽然问,“对了,你变成太监,是不是因为秦太后也受够了你管不住你自己,所以索性阉掉你?”   “……”   离墨脸色狰狞了一瞬,然后彻底装死不搭理景飞鸢了。   景飞鸢弯起嘴角。   哼,来恶心她是吧,看谁恶心谁。   景飞鸢站起身来等了等,终于等到谭嬷嬷找到了大氅拿过来。   她披着大氅,温柔抱住谭嬷嬷。   “嬷嬷,你这一辈子,太苦了……”   谭嬷嬷愣了愣。   好好的,小姐干嘛说她苦?   她笑着拍了拍小姐的背脊,柔声说,“我不苦啊,我最苦的时候遇到了小姐,后来每一天过的都是好日子。尤其是如今,你看,我如今有小姐疼我,有恩儿整天跟我吵吵闹闹,有阿牛哄我粘着我,还有鱼儿小公子缠着我玩,我日子越过越高兴了,哪里苦啊?”   她轻轻拍了拍景飞鸢的腹部,“等小姐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我还要帮小姐带小世子呢,那才是真的热闹了。小姐我跟你说,方才我过来,小公子还带着他的小白狼弟弟到处炫耀,还缠着我给他的狼弟弟做衣裳呢,等他以后有了真正的弟弟,他肯定要带着弟弟闹得满府鸡飞狗跳的!”   景飞鸢失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所以我希望是个女儿啊,是个娇娇软软的妹妹,小鲸鱼就不敢带着妹妹上树下河到处胡闹了,把他拘在家里陪妹妹翻花绳,别想去给我捣蛋。”   谭嬷嬷也捂着嘴笑不停。   等景飞鸢在谭嬷嬷陪伴下吃完了饭,周桑宁也被人带到了房里。   景飞鸢看着痴傻疯癫的周桑宁,示意谭嬷嬷出去。   谭嬷嬷有些担心,“小姐,她要是没个轻重伤了您怎么办?您如今的身子,可禁不住她捶啊打的——”   景飞鸢摇头笑道,“没事,我能让她安分下来。”   谭嬷嬷见景飞鸢自己有分寸,就转身离开了。   景飞鸢去关好了门窗,然后来到周桑宁面前。   周桑宁正趴在桌边偷吃糕点,见景飞鸢靠近,她歪着脑袋迷茫地看了眼景飞鸢,似乎不认识,又低头继续吃糕点。   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吃得满嘴都是糕点渣。   景飞鸢让小玉给了她一颗解药。   她摇晃着红彤彤的解药,递给周桑宁,“吃这个,这个好吃。”   周桑宁盯着那极其鲜艳美丽的药丸子,毫不犹豫就抓过去喂进了嘴里,将“傻气”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景飞鸢坐在小榻上喝了几口茶,周桑宁就慢慢恢复了正常。   景飞鸢放下茶杯,静静望着周桑宁。   这一次,周桑宁比上一次平静了许多。   她一言不发坐在桌边,回忆自己疯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当她眼前浮现出赵灵杰脸上的刺字时,她怔愣一瞬,忽然揪紧自己刻了字的大腿,低头红了眼眶。   不过瞬息之间,她眼里蓄积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景飞鸢将她无声啜泣的模样尽收眼底,缓缓说,“不论你因为什么那样憎恶姬无伤,姬无伤都不会真的弃你于不顾,你被人欺负了,他还是会去为你讨回公道。其实关于赵灵杰,我跟姬无伤商议过很多次,我一直告诉姬无伤,我希望看到赵灵杰去考科举,我要他名落孙山,我要他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我要彻底击碎他的自信……姬无伤也答应了我,他一定会让赵灵杰好好去考科举,可是那天听到你出事了,姬无伤还是去将赵灵杰给毁了……”   她凝视着周桑宁,“我承认,姬无伤是因为我而对赵灵杰积怨已久,可你也得承认,那天让他冲过去毁掉赵灵杰的导火索,是你,他是因为赵灵杰伤害了我们二人才忍无可忍毁掉了赵灵杰,他是为我,也是为你。”   周桑宁泪眼朦胧地望着景飞鸢。   下一刻,她的双肩颤动得更厉害,她哭得更难过了。   赵灵杰脸上那一行刺字,充分印证了姬无伤对她的父爱。   哪怕她重生以后这么不孝,这么忤逆姬无伤,姬无伤还是要为她出头。   若她还是以前那偏执模样的时候,她一定会认为,姬无伤纯粹是为了景飞鸢才这样对赵灵杰,她的事只是给了姬无伤一个弄死赵灵杰的借口而已——   可现在,疯了这么久,她再没有以前那么偏执了。   她能看出来姬无伤对她的父爱,她真的能看出来。   景飞鸢站起身走到周桑宁面前。   “能不能告诉我,你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桑宁抬头望着景飞鸢。   好久好久,她才哑着嗓子回答,“好。”   她接过景飞鸢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望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缓缓说起了自己前世的经历。   “前世你和你的儿子被赵灵杰沉塘之后,他过了一年娶了我过门,他对我百般宠溺,千般呵护,我要什么他给什么,哪怕我大半夜的想吃街东头的红油馄饨,他也能立刻起身去给我买回来……”   “我生孩子的时候,他跪在我产房外面求老天爷保佑我和孩子,听到我在里面哭喊,他在外面哭得比我还凶,他一直拍着门说,如果有危险,不要管孩子,一定要保大人,他宁可没有孩子也不能失去我……”   “他对我是真好啊,好到全京城女子都在羡慕我。”   “连我自己做梦都羡慕被那样宠着的自己,真的,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宠爱过我。”   “我虽然是郡主,有个大权在握的安亲王父亲,有个坐拥天下的皇帝伯父,有个三天两头赏赐我好东西的贵妃伯母,荣华富贵我从小不缺,我一直被世家子弟追捧着谄媚着,可是,那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我生病了没有人抱着我哄,我难受了没有人真的心疼我,只有他赵灵杰,他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有家了。”   “所以,沉溺在他那样的温柔宠爱里,我真的爱惨了他,他就是我的天,就是我的命,就是我的一切。”   “可是后来,他出事了。”   “在我二十八岁那一年,我的父王,摄政王姬无伤搜集了他的十大罪证,让他下了狱,将他砍了头。”   “我的美梦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那个用了十几年时间温柔给我织造了一场美梦的夫君就这么死在我面前,人头落地,双眼大睁,鲜血染透了我的鞋底。”   “而我,连为他收殓尸骨为他办一场丧事都不行,因为他是罪臣,我父王将他抛尸于乱葬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尸骨被野兽啃噬……”   “我的两个孩子日夜哭闹,跟我要他们的父亲,我安抚完孩子,睡在那华美却冷冰冰的大床上,看着我旁边的位置变得空荡荡,摸着那冷冰冰的被窝,想到它这辈子再也无法暖和起来,我陷入了魔怔。”   “我想起我夫君临终前含泪对我说的报仇,我想起我的两个孩子一直在我耳边说他们长大后要去杀了王爷外祖父,给他们父亲报仇——”   “我忽然就跟疯了一样。”   “我准备了毒药,带着满脸的笑,想毒死我的父亲。”   “可是,我的父王姬无伤发现了我的酒有毒。”   “这一次他没有再纵容我,他将我的毒酒反手灌进了我嘴里,冷漠的看着我吐血,直到我快死的时候他才让人来救我……”   “虽然保住了命,可我还是被毒得瘫痪在床。”   “从此,我在床上躺了十年之久,也整整受了十年的苦。”   “我不能动弹,我不能自己擦洗身子,我的屎尿会拉在床上,来伺候我的人每次见我拉了都会偷偷骂我掐我羞辱我,我一开始还会跟我的儿女告状,可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奴仆,每个人伺候我几个月后都会不耐烦都会骂骂咧咧,我就认命了。”   “一个瘫痪在床屎尿不能自理的人,没有人会喜欢。”   “后来时日久了,我生了褥疮,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而且还会散发恶臭味,就连我自己的儿女都不愿意在我房间里待久了,他们每次来远远看我一眼就走了,都嫌弃我房里有臭味,说熏再多的香也遮掩不住那臭味……”   “可我没法责怪我的儿女,因为我自己,都厌恶那样肮脏难闻的自己。”   “我这样熬啊,熬啊,从漫长的白日直挺挺的熬到黑夜,夜里睡不着,又要睁着眼睛从黑夜熬到白天,我从不知道原来一天时间会那么漫长那么折磨人,能熬得人想疯掉,我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熬得我整个人都呆傻了恍惚了,熬得我再也不想活着了,我终于,死了……”   景飞鸢听着周桑宁的话,有些恍惚。   原来即便是上辈子,赵灵杰也并没有落得好下场。   他被姬无伤这个摄政王斩首示众,抛尸乱葬岗,最后被野兽啃噬了。   真好。   景飞鸢在周桑宁身边坐下。   她听到空间里国师离墨的嗓音在脑子里响起——   离墨震惊地说,“周桑宁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前世?难道……难道周桑宁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景飞鸢没有回答他。   景飞鸢侧眸看着周桑宁。   她以为这个郡主前世过得很快乐,原来,也是不得善终。   周桑宁沉默了片刻,忽然,她想起了纠缠她许久的困惑。   她问景飞鸢,“你前世那个和你一起沉塘而死的孩子,赵煜,到底是谁的儿子?”   景飞鸢定定凝视着周桑宁,“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他是你父王姬无伤的亲骨肉。前世,赵钱氏和赵灵杰在白云观算计我,我没能逃过去,那天晚上我被人糟蹋了,那个糟蹋我的人就是你神志不清的父王姬无伤……”   周桑宁恍惚道,“果然是这样,难怪他前世搜集赵灵杰的罪证时,特意将赵灵杰设计谋害结发妻子一事加上去,他又让人将你和你儿子的尸骨从池塘里捞起来,葬在西山脚下,此后每个月,他都会去你和你儿子的坟墓前待一两个晚上,就好像,坟墓里埋葬的是他的妻儿一样……”   景飞鸢一愣。   随即她蓦地睁大眼睛,眼里满是错愕!   她以为她和煜儿会在池塘里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一辈子,可她死后十几年,竟然有人将她和煜儿的尸骨捞起来安葬了!   而且,那个男人还每个月都会去她和煜儿的坟墓前面陪着她和煜儿……   景飞鸢怔愣过后,忽然红了眼眶。   想必,那时候姬无伤已经发现了煜儿的身份吧?   姬无伤一定知道煜儿是他的亲骨肉,所以他才会每个月都去看看他的儿子和为他生了个孩子的女人。   可是,他发现得太晚了。   他知道他儿子的存在时,他儿子已经在别人家里受了几年折磨欺凌,又被人残酷害死,他找到他的儿子时,他儿子已经化作了一副白骨。   而那个害死他儿子的人,还是他亲手扶持起来的便宜女婿。   他将害死他儿子的凶手一路扶持到了一品大臣的位置,给尽了那凶手权力和荣光,他与那凶手一起喝酒时,他的儿子就躺在冷冰冰的湖水里σw.zλ.……   突然发现了这残酷的真相,那天他一定极其悔恨,极其痛心吧?   所以,他才会不顾他的女儿骄阳郡主苦苦哀求,非要将凶手斩首示众,抛尸乱葬岗。   可即便他将凶手除去了,他仍旧换不回他的儿子了。   他除了将儿子小小瘦瘦的白骨亲手安葬,除了每个月去看看冰冷的坟墓,他再也不能做什么。   他……   真可怜。   他后半辈子,一定生活在懊悔和折磨里,没有一天好过。   所以,他终此一生也没有娶妻生子,他只守着一座冰冷的孤坟,守着他无缘得见的妻儿……   不知不觉,景飞鸢已泪流满面。   原来前世他们一家三口,谁也没有落得多好的下场,死了的,固然是惨,可是活着的,一样荒凉。   周桑宁怔怔看着泪流满面的景飞鸢,轻声说,“你怎么哭了?知道他前世一直守着你和你的儿子,没有娶其他女人,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景飞鸢垂首,纤细手指轻轻擦拭着眼泪。   她说,“怎么高兴得起来,他前世太苦了,皇位就在他垂手可得的位置,可他体内有怪病,只能逼迫自己放弃称帝,永远退守在摄政王的位置。活了半辈子,他忽然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可刚知道儿子的存在,又发现,儿子已经被人沉塘死了多年了,凶手还是他的女婿……他杀了罪该万死的女婿报仇,女儿又要给他下毒想让他去死……他活了一辈子,将自己活成了个孤家寡人,到最后只有个瘫痪在床对他满心怨恨的女儿,和一座西山脚下冷冰冰的坟墓……”   周桑宁怔怔望着景飞鸢。   几息过后,眼泪又从她眼眶里扑簌簌滚落。   是啊。   景飞鸢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父王前世好可怜,可是,前世她却跟瞎了一样,并没有发现这些。   她并不知道父王杀赵灵杰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她并没有看出来父王心里的苦,她只知道父王冷血残酷,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父王也不肯放过她的夫婿,不肯放过她孩子的父亲……   可就是这个冷血的父亲,这辈子在得知她被赵灵杰欺辱后,毫不犹豫去找赵灵杰为她报了仇。   周桑宁一把一把擦着泪,越哭越大声。   景飞鸢看着她哭,心里也觉得酸楚。   等她哭够了,景飞鸢问,“你对前世的皇帝姬明曜知道多少呢?”   周桑宁抽噎着,努力回忆姬明曜的事。   然后她哽咽着说,“曜儿弟弟吗,他是个好人,但是,不是个好皇帝,他太善良了,他耳根子也软,他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人跪下来求他,谁犯了错跪下来哭哭啼啼求一求他,他就会饶恕人家,就连罪人的家眷他也能偷偷放走……为此,他惹了很多麻烦,父王出面捉拿那些人,他还嫌父王冷血无情……”   景飞鸢呼吸一紧,问道,“那曜儿前世跟姬无伤是不是反目了?”   周桑宁摇头,“那倒也没有,曜儿弟弟虽然耳根子软,但是他乖是真乖,他虽然嫌父王冷血,会跟父王吵架斗气,可是消气过后他也能想通父王是真的为他好,他又会主动来找父王撒娇求和。即便有人在他耳边说父王的坏话,说父王要造反,他也没有跟父王反目。只不过,后来他……”   景飞鸢见周桑宁沉默了,皱紧眉头问,“他后来出什么事了?”   周桑宁擦了一把泪,叹息一声,“我死前几天浑浑噩噩的时候,似乎听人说,他自尽向天下人谢罪了。”   景飞鸢错愕地望着周桑宁,“自尽?他是皇帝,他做错了什么事竟要自杀向天下人谢罪?”   周桑宁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说,他身边有个什么人是敌国探子,偷听了很重要的军事秘密,全城通缉那个人时,他却因为心慈手软放了那人一马,因此要引起两国战乱,要让边关百姓血流成河……反正当时朝臣都在指责他,百姓都在唾骂他,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天下人,就自尽以谢天下了。”   停顿了一下,周桑宁又说,“听说,曜儿死之前还写了一张血书,上面的意思大概是——我从来都不想做皇帝,我很清楚我没有做皇帝的本事,可是你们非要逼我做,你们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逼到了这个位置,又嫌我心慈手软,嫌我不堪大任,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你们不放过,无妨,现在,我自己要放过我自己了……”   景飞鸢恍惚地望着周桑宁。   曜儿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可是,她却不觉得奇怪。   因为曜儿如今的性子,就已经能窥见未来的端倪。   他太纯善了,他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容易对人家掏心掏肺了……   只要对他好一分,他会十分奉还,这样的孩子,遇到好人,人家能将他捧在手心里疼,可遇到了坏人,必定会被人家骗得骨头渣都不剩。   景飞鸢有些心疼那个可爱的孩子,问周桑宁,“前世,曜儿死前可有留下继承人?”   周桑宁摇头,“没有,一个孩子都没有,听太医说他身子有些毛病,很难让妃嫔有孩子。”   景飞鸢闭了闭眼,愈发可怜那小娃娃。   她长叹一口气,想到空间里的离墨,又故意跟周桑宁说,“前世,阿澜和你弟弟小鲸鱼,确定是死在了白云山的悬崖下面,对吧?”   周桑宁点头,“是,前世安亲王府没有燕离澜,没有小鲸鱼,只有一个假冒安亲王儿子的郑知恩。”   景飞鸢又问,“那,郑知恩下场如何呢?”   周桑宁说,“他啊,还挺好,他是皇伯父派到父王身边的杀手,后来他似乎投靠了父王,在王府做纨绔世子悠闲度日,潇洒了好些年。不过他身高一直不长,十几年过去也才长到七岁的身高,一出门就会被人嘲笑,他经常为这事儿暴躁发脾气甚至自暴自弃。后来,那些小时候跟他一般高的小孩儿都相继成亲做了爹,唯独他还是孤家寡人,聚会时跟小时玩伴站在一起,竟然还没人家的儿子高,时日久了他也厌倦了这种被人嘲笑的日子,离开京城游山玩水去了,我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京城三年了,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景飞鸢叹息一声。   郑大哥也是可怜。   她又问周桑宁,“秦太后呢?”   周桑宁说,“太后娘娘啊,她好像中了什么毒,需要神医苏婉儿一直给她解毒续命,后来苏婉儿被人害死了,太后娘娘没多久也死了。”   景飞鸢蓦地看向周桑宁,“苏婉儿被人害死了?”   周桑宁嗯了一声,“有人觊觎她的医术,她被害死了。所以后来曜儿才没人能治他的病,三十几岁了膝下还一个孩子都没有。”   景飞鸢不禁唏嘘。   前世,这些认识的人似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她又问周桑宁,“那么王府的赵管家呢,你知道他前世的下场吗?”   周桑宁愣了愣。   似乎没想到景飞鸢会问起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仔细想了想,然后迷迷糊糊地说,“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就是秦太后死的时候,赵管家也得了会吐血的重病,他跟父王请辞说想死在他家乡,父王留不住他,只能让他离开了……”   景飞鸢点点头。   该问的人都问得差不多了,景飞鸢打算发阿发周桑宁走了,“行,今天就问到这儿吧——”   周桑宁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   她再也不想被景飞鸢喂毒药做疯傻之人了!   她一想到她这几天在蠢兮兮的抓屎抓尿往赵灵杰身上抹,她就恶心得想拔掉自己手上的皮!   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做疯子傻子的日子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飞快滑跪到景飞鸢面前!   她垂首磕头,做足了卑微姿态。   磕完三下后,她抬头望着景飞鸢,央求道,“我已经知错了,我也想改了,能不能……你能不能别再让我做疯傻之人?”   景飞鸢低头看着她。   许久之后,景飞鸢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周桑宁惊喜地望着她,“什么条件?”   景飞鸢将手放在周桑宁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周桑宁愣愣望着突然对她这么温柔的景飞鸢,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景飞鸢下一刻就会突然抓碎她脑瓜子!   景飞鸢摩挲着她的头发,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这世上,只有一个重生者才是最安全的,你说是不是?”   周桑宁心中一惊,“你要……你要杀了我?”   不等景飞鸢说话,她又摇头说,“不对,你要是想杀我,不会留我到现在……”   她盯着景飞鸢的眼睛,“你想对我做什么?”   景飞鸢一点点抚摸着她的眉眼,“忘了前世,忘了一切的不愉快,忘记你所有的往事,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做起,好不好?”   周桑宁错愕极了。   忘记一切?   不,好好的谁想忘掉一切?   过去的事不管痛苦还是快乐,那都是她独一无二的记忆啊,怎么能忘记呢?   可是……   最初的排斥劲儿过去以后,周桑宁抿紧嘴唇,忽然又觉得,她的那些破事,忘记了也未尝不可。   如果不忘记,她永远都会记得前世赵灵杰对她的好,可偏偏今生赵灵杰又已经面目全非,她跟赵灵杰已经形同死敌,她再也无法跟赵灵杰一起拥有前世的那些快乐,那些记忆留着,只会让她这辈子也没有安宁日子过。   就算重新嫁人了,她也会拿前世赵灵杰对她的好来跟今生的夫君做比较,她会永远不满足,她会永远不快乐。   周桑宁红着眼眶。   她哽咽道,“其实,忘记了也没什么不好,我从小一个人在王府成长,我没有父母教导,我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就沦陷进赵灵杰这个漩涡里,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也许……也许我会与之前那个我截然不同。”   她抹了一把泪,哽咽道,“虽然我的不聪明已经是注定了的,就算重新活一次我也不会变聪明了,可是,我至少可以不那么偏执,不那么恶毒,不那么任性,凉薄,惹人厌……”   她膝行着上前。   她望着景飞鸢,“我只有一件事求你,我忘记一切重新活一次过后,等我二十岁那年,你能不能让我恢复所有记忆?我也想让现在这个不堪的我,看一看我将来变得温柔善良人见人爱的模样——”   她眼泪扑簌簌掉落,含笑说道,“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很快乐。”   景飞鸢看着泪流满面哀求自己的周桑宁。   她与周桑宁同样是重生者,她知道重生的优势,她也知道过去的记忆有多么难以割舍,至少,她自己就不肯放弃那些记忆,可是周桑宁却答应了放弃——   从周桑宁愿意舍弃重生记忆,只求跟她和平共处这一刻起,她就可以放下以前的所有芥蒂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头答应了周桑宁。   “好,我答应你,等你二十岁那一年,我便让你恢复记忆,让此刻的你,重新见到未来的你自己。”   她含笑对周桑宁说,“希望接下来九年的快乐时光,能填补你所有的遗憾和不圆满,能让你即便恢复了记忆也可以对往事一笑释然。”   周桑宁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好一个,一笑释然。   好一个,填补她所有的遗憾和不圆满。   她好像知道父王为什么喜欢景飞鸢了。   她含笑望着景飞鸢,“我现在还是叫你景飞鸢,希望等到二十岁那一年我重新恢复了记忆重新跟你重逢以后,我能心甘情愿叫你一声,母亲——”   景飞鸢笑着嗯了一声。   虽然,她并不怎么期待周桑宁叫她母亲。   她自己能生不是吗?   她有孩子叫她母亲。   景飞鸢垂眸,让小玉给她一颗药丸。   对于小玉来说,让它选择性的压制周桑宁某一段时间的记忆很难,可是让它彻底将周桑宁所有记忆压制,变成一个毫无记忆的懵懂孩子,却很容易。   早在景飞鸢跟周桑宁谈话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制药了。   这会儿景飞鸢让它取药,它立刻就将药丸送到了景飞鸢掌心。   景飞鸢低头看了眼药丸子,递给周桑宁,“来,这枚药丸吃下去,你就会犹如刚出生的婴儿,记忆全无,开启崭新的人生。”   周桑宁缓缓拿起药丸。   她闭上眼睛,那些过往记忆里最重要的片段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她流着泪将药丸送进了嘴里。   但愿多年之后,她能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她睁开眼睛,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赵灵杰吧?你会留着赵灵杰的命,让他活着受一辈子苦,对不对?”   景飞鸢点头。   “对,他理应永远生活在最底层,日日受活罪,每当我们日子过得不开心了,就可以去看看落魄的他,开心一下。”   周桑宁释然了。   她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希望等我二十岁恢复记忆那天,我能骄傲地站在落魄的他面前,跟过去,也跟他告别,从此转身走向与他再无关系但比前世有他还要幸福很多的未来。”   景飞鸢莞尔。   她轻轻摸了摸眼前小姑娘的眉眼,“会的,你会像我一样,远离人渣败类,拥有更好的人生。”   周桑宁望着眼前温柔对她笑的人,也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   她想,她现在就已经看到了。   她从这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到了。   景飞鸢一直温柔凝视着周桑宁,直到周桑宁闭上眼睛昏迷。   景飞鸢搂住这个即将倒在地上的小姑娘,轻叹一声。   前世姬桑宁虽然嫁给了赵灵杰,可事实上,前世姬桑宁与她并无任何仇怨,她并不希望将这个陷入情爱里做了糊涂事的小姑娘跟赵灵杰一起碾入泥沼里,她希望这个小姑娘也能放下赵灵杰拥有更好的人生。   因为,她也曾像这个小姑娘一样被赵灵杰迷惑过啊。   她也曾经糊涂过。   她已经用药惩罚这姑娘这么长时间了,已经足够了。   老天爷让她们俩一起重生的意义,大概并不是让她们彼此为难,而是让她们俩一起迷途知返,一起抛弃赵灵杰这个败类,拥有各自最好的后半生。   景飞鸢扶着昏迷的周桑宁躺在小榻上,然后坐在桌前,一边饮茶,一边跟空间里的离墨交谈。   景飞鸢说,“你相信吗,我和周桑宁是死过以后重活了一辈子的人。”   离墨回答,“我信。”   景飞鸢一愣。   她本以为还要跟离墨磨会儿嘴皮子才能让离墨相信,谁知道,离墨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她有些奇怪,“你,不会认为这是我和周桑宁在演戏骗你吗?”   离墨摇头说,“一开始听你们说的时候,我的确怀疑过,可是当我听到周桑宁说,前世秦太后死后我也得了吐血的重病,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撒谎。”   离墨平静地说,“因为,秦太后体内有我种下的咒术,我们会同生共死。我死了,她活不了,她死了,我也得陪着她。”   景飞鸢手中的杯子一抖,茶水都抖落了几滴出来。   她难以置信。   离墨明明深爱着周皇后,竟然又会跟秦太后同生共死,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问离墨,“你为什么要下这种咒术?”   离墨轻笑一声,“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屡次辜负一直利用的妻子。我骗她服用那所谓的青春永驻的丹药时,我就知道她会折损几十年寿命,我不敢将这丹药的弊端告诉她,可我又于心不忍,所以我对我们二人下了同生共死的咒,我让她折损了寿命,那么,她死的时候我就陪她一起死,这是我能想到的补偿她的最好方式。”   景飞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他无情吧,他一个能活百岁的武林高手肯陪只能活四十几岁的秦太后同生共死。   说他有情吧,他骗秦太后服毒的时候又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太后这辈子遇上这个人,真是倒霉透顶啊。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问离墨,“既然你相信我和周桑宁是重生的,那么方才周桑宁说的那些话,你也应该是信的吧?前世,你的几个儿子没一个有好下场,你和秦太后也一样死得早,尤其是你精心谋算了半辈子的江山,最后还是落入了外人手中,你断子绝孙了没得到,姬无伤这个一生无妻无子的人也没得到,白白便宜了外人,你甘心吗?”   离墨一声声叹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飞鸢自顾自的往下说。   “让姬无伤做皇帝,他好歹还是你恩人周皇后的儿子,可让外人把江山夺了去,人家可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你看,你儿子姬明曜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他太过纯善,前世你们赶鸭子上架逼着他上,最后结局怎么样呢?他历经了那么多年痛苦之后,自尽以谢天下了,你忍心让他再经历一回自尽以谢天下的苦吗?”   “若是现在让他退下来,做姬无伤承诺给他的逍遥王爷,他或许还能快快乐乐过完一辈子。”   “还有你的小疯狗郑知恩——”   “我能为他解毒,让他恢复成年男子该有的身高,他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受尽嘲讽后孤独落寞的离开京城不知所踪。”   “至于阿澜么,我已经救了他,他前世死在了悬崖下面,今生他能好好活着,你不该感激我一下吗?”   景飞鸢慢悠悠地说,“所以国师大人,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呢,你能不能,成全我和姬无伤呢?”   离墨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景飞鸢对他强硬威逼过,如果他执意不肯成全景飞鸢和姬无伤,景飞鸢便会将姬明曜是他与秦太后的野种之事公布于天下,他的儿子姬明曜仍旧做不了皇帝,还会被斩首示众,株连九族。   他的两个儿子阿澜与郑知恩,也一样得死。   最多,他能拉个姬无伤垫背……   可景飞鸢如今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姬无伤即便死了,景飞鸢也能让孩子称帝,他根本威胁不了景飞鸢什么。   可他要是妥协,自愿让曜儿放弃皇位,那么不光曜儿能好好活着,阿澜与郑知恩也能好好活着,秦家的九族也不用无辜受死——   他还有什么好执着的?   就让他和秦慕雪,来终结这一切吧。   让秦家那些归隐田园平淡生活的亲眷,继续无忧无虑的活着。   让他的阿澜,他的小疯狗,他的曜儿,自由自在的活着,想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去江湖,想做逍遥王爷的去做逍遥的小王爷,这三个孩子不会知道任何不堪的真相,不用像他们可怜的大哥一样被斩首死不瞑目,此后余生不用背负任何污点,不用承担任何骂名……   离墨苦笑一声。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机关算尽,蛰伏十几年,最终还是一场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全都是一场空……”   “我,认命了。”   他长叹一声过后,垂眸扯开自己的衣裳。   他并指如刀,轻轻划开腰侧的肌肤,从里面牵引出一个血淋淋的小蜡丸。   他殷红的指尖摩挲着小蜡丸,告诉景飞鸢。   “阿澜之所以无法将姬无伤体内的咒术彻底解除,是因为,这咒术被我结合了蛊,姬无伤体内是子蛊,这儿是母蛊,只要母蛊在,姬无伤体内的咒术就永远无法解除,一旦他将来背叛了你,你可以捏死母蛊,那么,他也会立刻暴毙。”   “你若是想为他解除诅咒,也简单,在他丹田处割开一条小口,将母蛊放在他丹田处,子蛊会受到吸引自己钻出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解。”   离墨将母蛊放在身边草地上,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尸体。   他望着容颜不改的周皇后,扯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俊得无人能及的脸颊。   他含泪呢喃。   “师父……”   “当年我年幼之时,重伤濒死,又被毒瞎了眼,犹如丧家之犬惶惶躲在山洞里,是你如天神降临,英姿飒爽手握巨剑大步踏入,从那阴暗的山洞里救了我,牵着我的手领着我一步步走向光明,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你教会我本事,你亲手将我送到了国师的位置,你让我从鬼变成了人——”   “可是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没有变好过,我一直都是鬼,是只能生活在阴暗中的鬼。”   “你活着时,我愿意为你披上一层人皮,可是当你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你了,我便只想与你一起做鬼,活在不能见人的黑暗里……”   “而如今,我是真的快要变成鬼了。”   “我要来找你了,师父,你还会像当初等我那样,在黄泉路上等着我吗?”   “师父……”   他的眼泪无声滑落。   他轻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保存你的尸体吗,因为他们说,只要尸身不腐,人的魂魄就会被禁锢,就无法转世投胎……”   “我怕你早早就转世投胎了,等我来生再遇到你时,你又已经是被那个男人捧在手掌心的爱妻,你又已经有了孩子,你又已经有了你想守护的家了……”   “所以,我得将你的魂魄留下,咱们先让那该死的老皇帝早早去投胎转世,等我死了,我们俩一起去投胎……”   “这一世我遇见你时太晚,我只能一辈子藏起自己的情感,像个晚辈一样仰望你,希望来生,我能有资格正大光明告诉你,我爱你。”   “即便你仍旧不爱我,也没关系,可至少,我能将我的情意告诉你,我能站在阳光下凝望你,不用再像个鬼一样只能缩在阴影里偷偷的看你。”   离墨那染血的手指轻轻落在周皇后脸颊上,可他却连抚摸都不敢。   他一触即离。   然后,他抬起手,一边凝望周皇后,一边挥掌劈碎了自己的丹田!   丹田尽碎,让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不在意自己的痛苦,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   “二十一年了,师父,你的尸体是我保存到如今的,如今我要死了,你也该解脱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强行将你留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上了……”   他手指颤抖着,点燃了周皇后的衣角。   看着周皇后一点点被火苗吞没,他眼中有晶莹的泪滴滑落。   他落着泪,吐着血,看着周皇后慢慢消失,他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   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平静告诉景飞鸢。   “我已经劈碎了自己的丹田,我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放我出去,我与你一起去找秦太后,我会在带走她之前,将属于姬无伤的皇位,还给你们——”   “你我君子之交,我信你能在我死之后善待我的几个孩子,所以自碎丹田废了武功,你也会信我此刻的诚意,是么?”   空间外面。   景飞鸢惊到了。   她没想到离墨竟然这样果决,决定放弃皇位便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碎了丹田废了武功!   她缓缓藏起震惊。   她无声问小玉,那小蜡丸里是不是母蛊,又问离墨是不是真的要死了,都得到了小玉的肯定回答之后,她才将离墨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她看着背脊佝偻站在面前的俊美国师,平静笑问,“武功尽废的国师大人,恐怕要挟持了我才能去到秦太后面前,是不是?”   说完,她走去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递给离墨。   离墨看着匕首,嘴角流淌着鲜血,也浮现了一丝丝笑意。   他说,“你跟你婆婆周皇后,真的很像,有胆识。”   景飞鸢摇头坦诚地笑道,“我并没有什么胆识,我能让你挟持,是因为我能随时随地逃离你的掌控从你面前消失罢了。我是因为能自保,才不怕你耍花样。”   离墨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真坦诚啊!   他接过匕首,横在景飞鸢脖子前面,两人一步步走向门口。   随着景飞鸢将门打开,她被挟持的一幕落入院子里那些人眼中,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姐姐!”   “王妃!”   燕离澜和郑知恩兄弟俩立刻抽出兵器想冲上来,可是看到离墨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景飞鸢的肌肤,有一丝丝血线流下,兄弟俩吓得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们震惊又警惕地望着挟持景飞鸢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   什么时候闯入房里挟持王妃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郑知恩暴躁道,“你这老贼赶紧放了王妃,否则你就等着被摄政王的弓箭手射成筛子吧!”   燕离澜也凝重地望着离墨,“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挟持姐姐?她不仅是摄政王妃,她还是百姓拥戴的女神医,她的医术能拯救很多人,你不能伤她!”   房间门口。   离墨含笑看着他的两个孩子。   他终于能以真容出现在他的两个孩子面前了。   他听到,景飞鸢在耳边轻声问他——   “你当年制药时不是用这张脸出现在郑知恩面前的吗?为什么他不认识你就是他师父?”   他垂眸。   他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嗯,制药时我用的是另一张看起来就十恶不赦的丑脸。”   回答完景飞鸢,他看向燕离澜和郑知恩。   他弯起眉眼轻声说,“阿澜,恩儿,我是你们的爹,我是离墨——”   “……”   院子里。   燕离澜和郑知恩傻眼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英俊的陌生人!   他们面面相觑,又重新看着离墨,上下打量。   不是……   这是什么情况?   谁能这么快接受他们十四年前就被砍头的爹竟然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啊?   不会是骗子吧?   这人是不是想骗他们,然后从他们手中逃脱啊?   两人震惊怀疑之时,院子外面又哒哒哒跑来了欢快的小娃娃。   “阿澜哥哥,你看!你看谭嬷嬷给小白狼做了小披风,好好看哦!”   伴随着话音,可可爱爱的姬明曜跟小鲸鱼手拉着手跑进来。   抬头看到被坏人挟持的景飞鸢,两个孩子都傻眼了。   小鲸鱼一愣,哇的一声哭出来!   姬明曜也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紧紧抱着想冲上去救娘亲的小鲸鱼,一边哭一边说,“弟弟不要去,他已经有皇婶做人质了,你再冲上去,他又要多一个人质啦!”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景飞鸢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离墨也笑了。   他温柔看着他的曜儿。   这是他的小儿子,是人人都夸赞的纯善之人。   一点也不像他和秦慕雪,不似他们这样冷血恶毒。   离墨问姬明曜,“皇上,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姬明曜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只要你你你你不伤害我皇婶,你问我十个问题都行的呀!”   离墨缓缓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做皇帝?”   姬明曜警惕地盯着离墨,“干嘛?你不会想做皇帝吧?”   离墨失笑,“我不想。”   姬明曜这才放心了,他噘嘴说,“谁不想做皇帝呀,我想的呀,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裳,可以管天下所有人,多好啊!可是……可是做皇帝要天天批阅奏折,不能出去玩,不能任性,做啥都有大臣盯着,累了瘫一下都不行,还要担负天下重任,那,那我就不愿意了呀……我就想拥有皇帝的权力,但是,我不想干皇帝该干的活儿……”   “……”   离墨无奈地看着这小儿子。   罢了。   不强求了。   这孩子果然只适合做个被姬无伤宠上天的逍遥王爷,既能有权有钱,还不用承担任何重任,每天只要吃喝玩乐就足够了。   他问姬明曜,“如果让你皇叔姬无伤做皇帝,你做个被他庇护什么也不用管的小王爷,你愿意吗?”   姬明曜睁大眼睛惊喜地望着离墨,“嗯?还有这好事?那你跟我皇叔商量过了吗?他干不干?”   “……”   离墨无奈望天。   他示意姬明曜让开,“我现在就带你皇婶去找你母后,只要你母后答应了,你皇叔不干也得干。”   姬明曜一听,立刻拉着小鲸鱼往旁边拖,拖得贼卖力,“弟弟快让开!只要皇叔做了皇帝,我们就不用去边关放羊啦,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京城潇洒做纨绔嘿嘿嘿!”   他拉完小鲸鱼,又对郑知恩和燕离澜说,“阿澜哥哥郑大哥你们也让开,快让这个英雄去找我母后呀,不要耽误了大事,不然我皇叔就要带我们去边关放羊啦!”   燕离澜和郑知恩默默看了一眼傻子小皇帝,又看了一眼自称是他们死而复活的国师爹爹的老贼,对视一眼,他们选择了退下。   于是,离墨挟持着景飞鸢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出庭院。   刚出了庭院不远,就见姬无伤领着他的八个心腹侍卫大步流星走来。   姬无伤站在距离离墨一丈远处。   他已经看见了景飞鸢脖子上的血线。   他清楚,他要是敢轻举妄动,这人是真的会杀了景飞鸢。   他挥手让身后侍卫停下。   他眯着眼盯着离墨这张陌生的脸,几息后,隐隐约约从记忆里找到了一丁点影子。   “离叔——”   离墨挑眉。   他说,“王爷竟然还记得我的容貌,真是我的荣幸。”   姬无伤没有心情跟这个隐藏身份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东西许久。   他盯着离墨,冷声道,“不知道您老人家为何要挟持我的王妃?有什么事,您可以冲我来,不如我来交换王妃,我来做您的人质可好?”   离墨摇头说,“不必那么麻烦,我今儿谁也不想伤害,我只是想把一些早就该澄清的事情告诉天下人罢了。”   他示意姬无伤,“麻烦王爷去将文武大臣叫来,我有一些陈年旧事,要告诉大家。”   姬无伤皱紧眉头。   他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想做什么。   他有些犹豫。   可是他见景飞鸢也在冲他点头,他选择了相信景飞鸢。   他示意身后人,“速速去请朝中所有大臣来王府议事,一定要快!”   身后侍卫立刻离开。   姬无伤与燕离澜等人,前前后后围着离墨和景飞鸢,随着离墨σw.zλ.的移动而移动,他们不敢靠近,也不会让离墨离开击杀范围。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王府门口。   离墨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皇家禁卫,又看向隔壁章大人的府上,示意姬无伤。   “去请秦太后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告诉秦太后,他姐夫,国师离墨在此。”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离墨,挥手让人去请。   一行人在王府门口等了一刻钟,秦太后才急匆匆跑出来。   看那惺忪模样,应该是在小睡,被人强行叫醒。   她站在隔壁府门口,跟王府门口的离墨遥遥相望。   看清离墨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她呼吸一窒。   怎么会这样?   这个狗东西隐藏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不能用别的办法阻止姬无伤回边关吗?   秦太后有些紧张。   离墨忽然露出真容,让她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正思索间,她忽然听到离墨出声——   “太后娘娘,我有一事想问问你,你能否过来一趟?”   “……”   秦太后抿紧嘴唇盯着离墨。   她身边的人都在劝她别过去,生怕她也变成离墨手中的人质,可是,她没有听,她一步步走下台阶,从隔壁走到王府门口。   她站在台阶下望着三步台阶上面的离墨,沉声道,“何事?”   离墨示意秦太后,“我想问的,是关于皇上的事,请太后娘娘上来说话。”   秦太后掐了掐手掌心,死死盯着离墨,又看了一眼趴在门后面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皇帝姬明曜。   她微微眯眼。   曜儿是她和这个男人的亲生骨肉,她赌这个男人不会在曜儿面前杀了她这个母亲!   秦太后拎着裙摆拾阶而上,来到离墨和景飞鸢身边。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说了……”   离墨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飞快将秦太后拉过来一同挟持了!   趴在门后面的小皇帝惊呆了!   “母后!”   他急坏了,立刻叫嚷着想跑出去,“放开我母后!”   燕离澜伸手拽住了他,制止了他去送死。   门口。   离墨左手握着匕首挟持着景飞鸢,右手掐着秦太后的脖颈,他扫了一眼姬无伤的侍卫和秦太后的皇家禁卫。   “谁敢妄动,我就让这两个人一起死!”   他冷冰冰地制止了底下蠢蠢欲动的人之后,低头看着秦太后。   对上秦太后那双满是震惊的眼,他轻轻一叹,用只有他和景飞鸢秦太后三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说——   “阿雪,姬无伤和景飞鸢已经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他们还知道,曜儿是我们俩的孩子,若我们俩不放弃皇位,他们就会将曜儿的身世公布于众,到时候,你这个十四年前死里逃生的国师夫人改头换面以秦家二小姐的身份入宫为妃又跟我偷人生子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就瞒不住了,不止你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你还会连累你秦家株连九族,连累曜儿被送上断头台……而我与你同谋,自然与你同罪,我们的阿澜,也会被送上断头台,你得亲眼看着咱们的曜儿和阿澜像十四年的昌儿一样在你面前掉下脑袋,死不瞑目……”   秦太后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离墨。   她又蓦地看向景飞鸢。   对上景飞鸢那双淡定且含笑的眼眸,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牙齿颤抖着,她低声问离墨,“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秘密,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离墨轻轻笑了一声,低声说,“我也想啊,昨天我已经抓住了景飞鸢,可是谁能想到,景飞鸢是个比我还神秘的高手,她反过来将我抓住了,把我困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诡异之地。如今,我已经丹田尽碎,武功尽失,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之所以能挟持景飞鸢,不过是因为她想让我来劝你放弃皇位,所以才假装被我挟持罢了……”   秦太后听到这话,蓦地盯紧离墨的脸。   她这才发现,离墨的脸苍白得出奇。   意识到她们筹谋多年的事要落空,她还要失去她最爱的男人,秦太后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和绝望,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含泪望着离墨,哽咽道,“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你……”   离墨摇头,“不是我,是你。”   秦太后一怔。   离墨说,“景飞鸢是神医,她为你把脉的时候就摸了你的骨龄,她知道你的真实年纪是四十二,你又与国师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你说,这些秘密还怎么藏得住呢?”   秦太后缓缓望着景飞鸢,脸色变得惨白。   原来,这个贱人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   这些日子,这贱人一直在跟她演戏,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话茬其实都是故意在激怒她,就连去她寝宫被她下了药也是装的!   这贱人害得她和阿澜决裂,逼她和离墨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秦太后恨得想立刻夺过匕首杀了景飞鸢!   可是她的曜儿和阿澜还在那儿,她要是敢妄动,姬无伤会让她的两个孩子变成肉泥……   秦太后看了一眼被阿澜抱在怀里仍旧哭着想跑来救她的曜儿,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质问离墨,“姬无伤体内不是有你的咒术吗?你不是能控制他吗?你为什么不杀了姬无伤——”   离墨摇头笑了一声,“怎么控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被景飞鸢放出来?正是因为她已拿走了我的母蛊,她已经废了我所有手段。”   秦太后再也撑不住了。   她们所有的底牌,全都没了!   全没了!   看着悲从中来的秦太后,离墨心底也酸楚极了。   他轻声说,“阿雪,认命吧,我们已经败了,想保护咱们的曜儿和阿澜,想保护你秦家九族,想死得干干净净不背负任何骂名,我们就得认命……”   秦太后哽咽着说,“怎么认命?我怎么能认命?我们束手就擒,他们就能放过曜儿和阿澜吗?”   景飞鸢回答秦太后,“能。”   她凝视秦太后的眼睛,“我能对天起誓,我能保证阿澜和曜儿安然无恙,我和姬无伤会将这些陈年旧事掩埋,阿澜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是他厌恶的你,他只会以为他的母亲十四年前不幸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祸里,他会永远怀念他美丽又纯洁的母亲。至于曜儿……”   她柔声说,“你的曜儿有多讨人喜欢,你心里很清楚啊,我和姬无伤想跟他做一辈子的亲人,我们谁也不想伤害他,我们不会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他可以一辈子做个逍遥自在的小王爷,一辈子受我和姬无伤庇护——”   秦太后陷入了极大的惶恐里。   她的所有底牌没了,她的夫君也濒死了,她知道她已没有翻盘的机会,她如今只想让她的两个儿子能平安,不要像她可怜的大儿子一样惨死。   听到景飞鸢这话,她犹如坠入深渊之后忽然看到了一束星光。   她含泪望着景飞鸢,“你,你说话算话?”   景飞鸢点头,“你若不信,我能以我和姬无伤的性命起誓,只要你们能让今日之事圆满解决,我们也绝不会伤害阿澜和曜儿,除非他们要造反,除非他们想杀我们,否则,我们绝不先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们若违背誓言,必将不得善终。”   秦太后抿紧嘴唇,许久才点头,“好,我信你。”   她又看向离墨,眼泪扑簌簌直掉。   如今这种局面,她除了信景飞鸢,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非她想鱼死网破,拉上两个儿子和秦家九族陪葬,还要赔上自己一生名节,遗臭万年。   她泪汪汪望着离墨,哽咽道,“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我们夫妻俩能死在一起,也算是老天爷怜悯了。”   她目露遗憾,“只是可惜了,我们不能葬在一起……”   离墨温柔望着她,“想与我葬在一起吗?”   秦太后一愣,惊喜地望着他,“我们可以葬在一起吗?”   离墨温柔说,“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他转头看向景飞鸢。   秦太后也期待地望着景飞鸢。   景飞鸢眼神复杂。   离墨这个男人啊……   刚刚还在她空间里对周皇后的尸体诉衷肠,想与周皇后来生再见,可这会儿又跟秦太后约定葬在一起,他还真是……   离墨看懂了景飞鸢的眼神。   他叹息一声。   他将来生许给了师父,而今生,他得给怀里这个可怜的妻子。   他的妻子为他付出了一切,被他利用到这种境地还想跟他葬在一起,如果合葬能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快乐一点,那又有何不可呢?   景飞鸢被两人注视片刻,她点头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们,到时候偷偷将你们俩合葬。”   秦太后的泪里终于见了笑。   离墨见秦太后这样,也不由笑了。   他们在这里说话,文武大臣也陆陆续续赶来了。   等他们说完话,抬头一看,朝中大臣已经来了一大半。   还剩下那么几个没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离墨看了眼姬无伤,缓缓开口——   “周大人,张大人,宋大人,你们几位老大人,应该对我离墨不陌生吧?”   那边被点名的几位老大人,个个都震惊地望着离墨。   死了十四年的人竟然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谁能不震惊?   已经做了丞相的宋大人上前一步,艰难问道,“国师大人,您……您竟然没有死,您是怎么逃过十四年前那一场劫难的?”   离墨淡淡说道,“易容术。”   宋大人欢喜道,“您既然没死,那您现在能不能重新回到朝堂?您是不知道去年的大地动和今年的水灾死了多少人,您要是还在朝堂,提前推算出这些,他们就不会死了啊!”   离墨嗤了一声,“重回朝堂,为皇帝效力?皇帝斩杀了我国师府满门,我可怜的夫人我年幼的儿子都死在了屠刀之下,我从高高在上的国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换成你,你还能为皇帝效力吗?”   宋大人语噎。   然后,他老人家怜悯地说,“国师您节哀,可这些年过去,皇帝也已经换了人做,您……”   离墨再次嗤笑,“换了人,不也还是我仇人的子孙么?要不然宋大人你去做皇帝,我来效忠你?”   “……”   宋大人默默看了一眼还是那么爱怼人的国师,轻咳几声,扭头退下了。   离墨看向其他大臣。   其他大臣对上他冰冷的视线,也齐齐低头装鹌鹑,没人敢跟他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疯子说话。   离墨见大家都老实了,这才看向姬无伤。   “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之所以忽然出现挟持摄政王妃和当朝太后,是因为我的儿子燕离澜和郑知恩——”   “他们俩暴露了国师后人的身份,我不能让他们以罪人之后的身份活着,我要说出当年的事情,为我国师府洗刷冤屈,让我的儿子能堂堂正正做人!”   大门后面,燕离澜和郑知恩呆住了。   尤其是郑知恩。   他从小就是被国师府抛弃的,他以为这个国师亲爹眼里只有阿澜弟弟,不会有他这个贱种,可是,他国师爹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他的身份,还说,要让他今后能堂堂正正活着。   他望着爹爹高大的背影,眼眶微红。   他其实,也是渴望父亲疼爱的啊……   离墨回头对两个孩子轻轻笑了笑,重新看向姬无伤和文武大臣们。   他冷声道——   “当年上位者栽赃我离墨通敌叛国,诛杀了我国师府满门,这罪名,我国师府受得冤枉!”   “我十四年前之所以必须得死,是因为当年还是太子的姬靖尧谋害他亲弟弟姬无伤,我被牵扯其中,姬靖尧要杀我灭口!”   离墨看向那一个个大惊失色的大臣们。   他微微眯眼——   当年他国师府灭门,虽有姬靖尧的栽赃陷害,可更多的原因是老皇帝知道他觊觎周皇后,早就对他怀恨多年,所以姬靖尧一告发他,老皇帝就立刻借机杀他泄愤……   可是这件事,他不能说。   他得维护周皇后的声誉。   他得将国师府灭门的事全部怪到姬靖尧头上。   如此,姬无伤才能名正言顺取代曜儿继承皇位!   离墨继续往下说——   “诸位老大人,你们还记得当年,年仅七岁的小皇子姬无伤在老皇帝微服私访途中掉下悬崖之事吗?”   “老皇帝对外说,姬无伤是自己顽皮不幸摔下了悬崖,其实不是!”   “姬无伤是被姬靖尧这个亲哥哥抱着扔到悬崖下的!”   “几位看着姬无伤出生的老大人应该知道,姬无伤与姬靖尧都是皇后所出,姬无伤从小聪慧机敏,经常得他父皇夸赞,当时朝臣们都喜欢这个一看就有储君之像的小皇子,相比起姬无伤的聪明,姬靖尧这个已经成年的哥哥除了占个‘长’字的优势,再没有其他本事,又蠢笨又狭隘,经常被他父皇骂得狗血淋头。”   “他知道,若是任由姬无伤平安长大,他必定争夺不过姬无伤,所以在周皇后死后,他起了歹心,趁着他父皇带他们微服私访时,将还在睡梦中的七岁小皇子姬无伤丢到了悬崖下。”   “七年后,福大命大的姬无伤学得一身本领在边关屡立战功,继承了他父皇母后年轻时的英勇和谋略,于是朝臣里已经有了声音,说太子姬靖尧废物无能,不如等姬无伤回京后,废太子,改立姬无伤为储君!”   “姬靖尧的太子之位不稳,他怎能不慌?”   “他当即就找到了我,威逼我必须帮他!”   “他从周皇后寝宫翻找出被周皇后珍藏的姬无伤之胎发,让我用巫蛊之术给姬无伤下咒,只要姬无伤死了,就没人跟他抢夺皇位了。”   “可诸位也知,我离墨当年是周皇后救回来的,我一直感念周皇后恩德,姬靖尧要我杀姬无伤,我做不到,可我又不能不听从姬靖尧的话,毕竟他以我满门性命威胁,我只能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给姬无伤下了咒,这咒不会取他性命,却会让他神智大乱宛若疯魔,一个失了智的疯子,自然就不会跟姬靖尧抢夺皇位了,我也不用杀我恩人的儿子,两全其美。”   “可是谁知道,姬无伤福大命大,他又一次躲过了我的咒术,他竟然神志清醒的回到了京城!”   “眼看着姬无伤已经逼近京城,姬靖尧又慌又怒,他怕我将他谋害亲弟弟的事说出去,他怕我投靠姬无伤,他恨我害得他错失杀姬无伤的良机,所以赶在姬无伤回京之前对我国师府痛下杀手!”   “可怜我满门七十九人,就因为姬靖尧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储君而平白葬送了性命!”   离墨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武大们错愕地望着道出当年真相的国师离墨,又看着屡次被亲哥哥加害的摄政王姬无伤!   当年年仅七岁的姬无伤失踪,对此他们一直有所猜测,可是没有人敢说……   原来,这件事真的是先皇姬靖尧干的!   姬靖尧可是姬无伤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当时姬无伤才七岁,这个比姬无伤大十七岁的亲哥哥是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的?   可怜了摄政王,明明有帝王之能,却因为无能哥哥的加害,失去了皇位,还平白受了这么多罪过……   他怎么会遇上这么个黑心肝的冷血哥哥?   被所有人盯着的姬无伤,安安静静站在那儿。   他眯着眼盯着离墨。   他没想到,离墨今日竟然是来帮他的……   离墨为什么发生这样的转变呢?   姬无伤的目光落在景飞鸢身上。   眼睫轻颤过后,他又移开了视线,好像什么也没有怀疑过。   离墨等大家接受了姬靖尧残害手足的事过后,对姬无伤说,“摄政王,我今儿挟持王妃,没有别的目的,我要你答应我,为我国师府洗刷冤屈,让我的儿子今后不再背负罪人之后的枷锁,让他们能堂堂正正做人!”   姬无伤勾唇讥诮地看着离墨。   他说,“你要我为国师府翻案伸冤?可你于我而言,并不无辜,你的确伙同姬靖尧加害过我不是么?只是我命大,逃过了。你时隔多年再次出现,不先为你当年做的事向我赔罪,反而来挟持我的王妃,你觉得我能答应你吗,嗯?”   离墨弯起嘴角,“想让我赔罪,多简单的事。”   他看向文武大臣,扬声道,“方才你们有人说,若我这些年还在朝堂为官,每年的水灾和地动就不会死伤那么多人,你们要我重回朝堂,用我的一身本领造福天下百姓,是不是?”   文武大臣愣了愣,齐刷刷拱手行礼,“请国师大人重回朝堂!当年您在朝为官时,那是何等的太平盛世啊!”   离墨轻笑,“我重回朝堂也可,不过,我不会效忠他姬靖尧的后人!他当老子的杀了我国师府满门,杀了我妻子我儿子,我转过头就像狗一样为他儿子效忠,你们觉得,可能吗?”   文武大臣一愣。   有聪明的已经领会到了离墨这话的意思,他们下意识看向姬无伤。   果然,下一刻离墨就大声说——   “只要摄政王答应,不放弃黎民百姓不重返边关,只要摄政王登基为帝,我离墨就重回朝堂,效忠于新皇!”   “……”   所有人一片死寂。   嚯!   真不怕死!   国师艺高人胆大,敢说这种话,他们可不敢附和啊!   小皇帝还没死呢,他们就敢拥立新皇,想带着全家一起去死吗?   虽然他们也觉得摄政王比小皇帝更适合做皇帝,摄政王登基更有利于天下太平,可是,摄政王不造反,他们也不敢拥戴啊!   在所有人不敢说话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小嗓音划破了静谧——   “皇叔,你做皇帝吧,我真的不想做皇帝,我让给你呀!”   “……”   所有人震惊扭头,看向扒拉着门哭唧唧的小皇帝。   小皇帝姬明曜毫不犹豫就摘下了头上的发冠,扯掉了身上的龙袍,一边丢一边说,“只要皇叔你能救我母后,然后管我吃,管我喝,管我一辈子不受人欺负,一辈子疼我,我就再没有其他的要求啦!”   他泪汪汪望着姬无伤,“皇叔,求求你了,你来做皇帝好不好,我们换一换,我做王爷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做皇帝,做皇帝要要学好多东西,我没你聪明我学不会的呀!还有,做皇帝每天要批阅奏折到深夜,我好累,真的好累,我才八岁,我不想这么早就累死呜呜呜!”   “……”   所有人都沉默看着这个洒脱的丢了发冠丢了龙袍求着人家帮他做皇帝的小傻瓜。   他们隐晦对视。   如果小皇帝是真心想禅位于摄政王,那,他们也不是不能倒戈……   毕竟,给英明神武睿智的摄政王做臣子,比哄着个不懂事还爱哭的小娃娃省心多了,老实说,整天绞尽脑汁哄着这么个奶娃娃皇帝,他们也累啊。   一片死寂中,秦太后缓缓开口。   她说,“此次与摄政王刀兵相见,是哀家一时糊涂伤害了王妃,哀家知道,有哀家在京城,王爷不会留下。可王爷是京城的定海神针,王爷一走,京城就会大乱,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哀家自愿离开,请王爷你留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姬明曜,含泪温柔说道,“曜儿,不论你做皇帝还是做平民,你永远都是母后的骄傲,母后永远爱你。”   她又看向燕离澜,“阿澜,对不起,是我糊涂,伤害了你喜欢的人,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宽恕我,不要记恨我一辈子……”   她看向离墨。   她希望这个男人能带她离开这儿后再自尽。   她不想死在两个儿子面前,让儿子痛苦一辈子。   离墨知道了秦太后的意思。   他含笑看向姬无伤,“摄政王,我先走了,我等着王爷登基为帝。那时候,我定会再来拜见,与您共创太平盛世——”   说完,他看向景飞鸢。   景飞鸢心领神会,借着肢体接触,瞬间就将这两人收入了空间里。   等这两人消失那一刹,景飞鸢也装作受了惊吓一般,踉跄着退后两步,与在场所有人一样震惊望着方才离墨和秦太后所站立的地方!   刚站稳,姬无伤已如疾风一样来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   景飞鸢知道他吓坏了,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无声安抚着他。   两人安静相拥时,文武大臣炸开了锅——   “嚯!国师去哪儿了?”   “怎么眨眼间,国师就不见了?”   “天哪,不愧是手段通天的国师啊,这一身轻功简直出神入化,说不见就不见了,我都没看见他是怎么走的,他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神奇!太神奇了!有这样的传奇人物坐镇朝堂,难怪十几年前是史书上也难寻的盛世啊!”   “方才国师说,只要摄政王登基,他就会重返朝堂,那我们不是又能见证那样的太平盛世了吗?”   文武大臣一边议论,一边隐晦地盯着姬无伤和姬明曜。   他们想尊姬无伤为帝,可是,小皇帝还在这儿呢……   大臣们犹豫,姬明曜没犹豫!   他母后都被那个坏蛋国师带走啦,不见啦!   坏蛋国师说皇叔登基了就会回来效忠皇叔,那,那他现在就请皇叔登基,他要坏蛋国师将母后带回来!   姬明曜立刻跑出去,扒拉着姬无伤的腿扑通一声跪下!   反正皇叔也跪了他好多次,他跪回来,没事哒!   他抱着姬无伤的腿仰头脆生生地喊,“皇叔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叔!你快登基救我母后吧!”   他自己跪还不说,他还着急地招手喊其他大臣,“你们快点呀!快跪下!你们还想不想救我母后了?”   “……”   文武大臣默默对视一眼。   这小皇帝,真是个给他们省事儿的好皇帝。   既然有了小皇帝带头,他们也就不用犹豫了,跪呗,换个年富力强又聪明有手腕的皇帝,大家省事儿,还能迎回国师,国泰民安!   在小皇帝又一次招手号召之下,大臣们齐刷刷跪下,向姬无伤磕头,三呼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大臣和禁军全都跪下了。   目之所及,整条长街之上,只有身披黑色大氅的姬无伤和景飞鸢站立着。   姬无伤没有理会跪着的人。   他低头凝视着他美丽又神秘的妻子,修长手指轻轻擦拭着他妻子脖颈间的血丝。   他凝视着妻子的眼睛,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嗓音问,“鸢儿,你知道国师和秦太后去哪儿了吗?”   景飞鸢抬起头望着姬无伤,“王爷你知道?那你快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   姬无伤静静望着她。   她知道姬无伤起疑心了。   毕竟昨晚离墨是进了有她在的房间才消失不见的,今天又突然出现在她房里挟持她,方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身边消失不见,姬无伤有一点疑心很正常。   她无惧无畏地望着姬无伤。   她想知道,起了疑心的姬无伤会怎样。   四目相对,片刻后,姬无伤轻轻一笑,温暖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眉心,温柔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啊,我也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不过还好,我还有一辈子,我还可以跟鸢儿一起慢慢寻找他们的踪迹,也许在我死之前,我能找到,对吗鸢儿?”   景飞鸢知道他这话,另有深意。   姬无伤要找的不是国师和秦太后,而是她的秘密。   景飞鸢靠在他怀里笑着回答,“当然,如果我们真的能携手走完一生的话,你一定能找到。”   姬无伤笑着拥紧了她,扯过大氅为她挡着寒风。   霸气转身望着黑压压跪下的臣民,姬无伤莞尔。   他当然会跟鸢儿携手恩恩爱爱走完一生。   既是因为爱。   也是因为,他要命。   他的心,他的爱,他的命,他从此全都交给了鸢儿,一旦背弃,他姬无伤尸骨无存。   ——————   【正文到这里差不多啦,还有一些没填完的坑会用番外写出来,比如鸢儿和王爷生子啦,郡主今后会不会洗心革面啦,渣男母子俩啦,还有小鲸鱼和弟弟妹妹啦,可爱小皇帝曜儿啦,这些都会用番外的方式写,因为很多人并不喜欢看到女主生孩子的剧情啦,如果不喜欢看女主生孩子就可以只看到这一章啦,如果想看番外的可以等等后面的番外~么么哒大家!】   【对啦,关于渣男母子俩,想写渣男和恶婆婆某一日恢复前世记忆,他们落魄看着先后娶的两个妻子风光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悔不当初的番外,这种放在正文里就不好写啦,番外合适一些~】   【那正文就结束了,下一本再见哈宝子们,有兴趣的可以等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