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前桌软绵绵 作者:追风的糖醋里脊 文案: 怂软乖巧小前桌*偏执阴冷老校霸 骆正阳脾气不好,不喜欢说话,讨厌女生这类爱哭生物,还是个经常肇事的校霸。 有一天班里换座位了,前面坐了个小姑娘。乖乖巧巧,但是他就是看着碍眼,所以先发制人:别和我说话。 季寒枝小心翼翼:……好的。 有一天她的发尾落到他桌角。 骆正阳疑惑:嗯? 再到后来,骆正阳就像上了瘾——她的头发真软,怎么玩都玩不够。 季寒枝回头瑟瑟,把发尾抽回来。 过了几天人们发现校霸把小姑娘堵在巷子里啦 骆正阳眯眼把人堵在墙上:你倒是胆子大的很。 看着那双清澈小鹿眼,他心跳如雷 然后是轻吻,一下一下的好小心。 【史诗级打脸现场】 【校园V职场】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成长 主角:季寒枝 ┃ 配角:骆正阳 ┃ 其它:   ☆、第 1 章   八月末的宁城依旧很热,天上一轮硕大的太阳,路旁的万年青都被晒蔫了,耷拉着脑袋。   季寒枝骑着脚踏车经过巷口,车筐里放着一瓶老抽酱油。   这是宁城南区,七拐八拐的巷子纵横交织,多的都是些四五层楼的旧式小区。   太阳光过于明晃,少女莹白的脸蛋也受到影响,漫上抹绯红色,光洁的额前挂着几颗汗珠。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前,脚下蹬的飞快,妈妈还在等着她的酱油炒饭。   这是高中生涯即将开始的第一天。这个漫长的,没有作业的暑假的最后一天。   所以妈妈说要做红烧肉来庆祝。   只是没有酱油了。   小超市离季寒枝家也不远,骑一会儿车子能到。   季寒枝脚下生风,白色的裙角被扬起,在风里留下道痕迹。   前面一个巷子,再拐个弯就能到她家小区。   远处角落里熙熙攘攘的一群人,看起来像是年纪相仿的男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就很奇怪了,巷子偏僻,平常的时候这里没什么人来。   季寒枝疑惑的瞥了几眼。   *   骆正阳叫了一群人来打架。   年少轻狂,总有两波人看不顺眼的时候。三班那姓高的小子明里暗里的找二班人不痛快,居然还欺负同班的女生。这就不能忍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找个巷子一堵,动手就成。   头上染着几缕黄毛的那个叫纪泽,是骆正阳的哥们。两波人约好了时间地点,但是也有规矩,不能带家伙。不能耍阴招。   骆政阳心里不爽,微皱着眉头,模样出挑,一张脸上全是不耐烦。他前几天刚刚剪了青茬刺头,身上的白衬衣也不好好穿着,衣领解开露出喉结,衣袖撸到衣肘上。   纪泽粗声粗气,对着对方那群小黄毛先发制人:“你瞅瞅你们一个个儿的,上街的老鼠还排着队呢。怎么,有本事欺负女生,当我们三班男生都死了?”   对方一群人跃跃欲试,领头的那个刚要说话,被骆正阳一脚踹过去,跌坐到地上。   骆正阳身板高大,才高一就已经一米八几了,腿也长。小时候练过几年跆拳道,打架的本事倒是不少。天气太热,憋的人心里窝火,少年人冷着脸,倒是有几分凛冽的影子。   对方为首的没想到这边动作这么快,被猛力踹了下,跌坐在地上愣了愣。骆正阳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冷笑啧了声:“能动手解决就别废话。”   对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叫嚷着冲过来。   打架这种事情靠的就是气势。三班的有骆正阳撑头,一个个心里都有底儿似的。骆正阳是谁?阳哥嘛!五中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出了校门口,也是这块儿地的顶梁柱。谁惹了他,那不是自己断了前路吗?   不过一会儿,情形就分明了。二班的那一群小流氓也是窝囊,光知道练嘴皮子,可全都是一帮花拳绣腿,禁不住打。   骆正阳踹了几脚,没意思。   他转身,靠在墙板上,双手插在衣兜里,随手捻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目光无聊至极。   巷子想必有些年头,墙角都长了青苔。石板上有了裂纹,除了一旁打成一团的年轻人叫嚷着的声音,还有几丝车铃铛的响声,叮叮当当,很清脆。   季寒枝有些近视,看不清楚路。   等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一伙人在打架。   季寒枝心里一惊,强装镇静。巷子冗长,她不好掉头,放慢了踩脚踏车的速度。   带着温度的夏风吹过。   这一片学校比较多。初中,高中,全都有。好的学校就是一中二中,里面除了好学生,就是家里有钱的。次等些呢,就是三中四中。里面的学生半吊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最不济的就是五中了,老师管不过来,也懒得管。打架这种事情,多的是。   季寒枝就陷进了一种尴尬的境遇里。走也不是,掉头也不是。巷子还是比较宽的,季寒枝目测一下,应该能挤过去。   骆正阳微微眯了眯眼睛,瞧见了她。那是个大眼睛的女孩子,穿着白上衣。脸蛋也白净,微抿着唇角,探究的看向这里。   啧,胆子真大。   这边的动作小了些,对方认输了。一个个哭丧着脸,脸上挂了彩,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惹了三班的那位爷这下子好了,人也被教训了,面子也被丢尽了。   季寒枝脚下顿了顿,打架也不能占了路。她应该能过去,又蹬了几脚,她惊讶的发现一件令人在这个境遇里更加尴尬难堪的事情——车链子居然断掉了。   季寒枝清楚的听见了一声笑。   轻佻的,嘲讽的,带了几分玩弄。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只能下车。双手撑着车把,朝右边探究的看了一眼,看见闲懒的倚在一旁的少年。并不服帖的青茬,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张脸英气十足,还有一双微挑的眼睛,没有温度。   十足的小混混样子。   季寒枝飞快的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蹲下去看了看车链子。   打架的一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三三两两的视线投过来。   她其实有些害怕,佯装镇定,蹲下来伸出手来修车链子。那车链子上面带着黑漆漆的油渍,显得她一截青葱似的指尖更白。   “等等。”   突兀的一声。   身后投来一抹影子,笼罩在季寒枝身上。那声音也低,干脆利落,周围温度好像都低了些。   季寒枝动作僵住,抹了抹汗,抬眼看他。   是一旁立着的那个少年,离得近了,季寒枝才看清楚。倒是有一副好皮相,她看着他在她身边并肩蹲下,漆黑的眼睛打量了她几眼:“你别动手了。”   季寒枝怀疑的看着他。   骆正阳的视线从少女大而清澈的眼里收回来,扒拉了几下,那车链子就修好了。   季寒枝视线落在他手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上沾了些黑色油渍,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人居然这样热心肠?   烈日当空,巷子里寂静无声。身后一干小弟看傻了眼。阳哥这是在做什么?学雷锋做好事?   季寒枝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声:“谢谢。”   声音细细的,和她一样,听起来软糯。   骆正阳眼神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摇头:“没事。”   季寒枝看他手指脏了,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纸巾,抽出一片递给他。   骆正阳接过来,两根手指用力摩擦了下。   她探究性的开口:“谢谢您。您先忙着。”   说完就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道谢,骑上车子走了。   骆正阳也点头,脑海里想着的是她的眼睛。眼珠黑而亮,透着神采,黑白分明。还有被汗水微微打湿了的一缕黑色发丝,黏在耳朵前面。   他不禁又抬眸,看着即将出巷口的那抹身影。腰细腿长,浅蓝色凉鞋细带子下的脚踝好像白的发光。   纪泽看出来了八卦,挤过来:“阳哥,您搁这儿干嘛呢?刚才还帮人家小姑娘修车链子。”   纪泽又扭头看了看:“嘿,背影挺俊。咋了阳哥,看上她了?小弟给你做媒。怎么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留呢?”   骆正阳低头瞥他一眼,冷声道:“做你个头。”   他转头看了看,二班那群小子早就鸟兽四散了。只留下了那个挨踹抱着头的,嘴里嚷嚷着自己骨折了,动不了。   骆正阳脸上挤出个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冷:“骨折你妈。”   纪泽跳起来勾住他的肩膀,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散了散了,架都打完了。各回各家啊!”   太阳西斜,巷子里有人下班经过。骆正阳慢吞吞的走到路边,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烦。去哪里都烦。就没有个省心的地方。   纪泽捅了捅他肩膀:“阳哥,干啥呢,走啊,网吧约。”   骆正阳眼神从电线杆上面落着的麻雀移下来,手掌心里还攥着那截纸巾。是某个牌子的,香甜,灌了蜜似的。   骆正阳朝身后看了一眼,巷子除了匆匆忙忙的行人,什么都没有。   他忽的叹了口气,手抄兜,歪了歪头:“走。网吧。”   季寒枝从巷子里拐出来,劫后余生似的松了口气。手掌心里都出了层薄汗粘腻着。终于到家了,她停下自行车,上锁,拎着老抽酱油上楼。   季寒枝家小区叫做幸福里,是个老式小区。楼道里放着各种杂物,只留了小截行人通过的地方。墙壁斑驳,泛着黄渍,还贴着廉价的租房广告。   她家在三楼。   季寒枝推开防盗门,咯吱一声响:“妈,我回来了。”   季寒枝的母亲叫姚文慧,是个工厂女工。是二婚,年前给季寒枝生了个弟弟。确切的说,应该是给后爸生的。   季寒枝的父亲在她几岁时出了意外,去世了。母亲姚文慧就带着年幼的她二嫁,找了个年纪相仿的老实男人。一家人住在个三室两厅的小区房里,不富裕,但平静。   后爸徐令达待她也好。但是也想自己要个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季寒枝没什么意见。怎么着也得把日子过下去。前年,弟弟出生了。叫徐疏桐。这是徐令起的名字,和她的名字连着。一个寒枝一个疏桐,有傲骨,意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吉大利,今晚开文~ 2分评论发红包~ 喂,我的小天使们还在嘛?   ☆、第 2 章   姚文慧正在有些逼仄的厨房里忙活着,听见女儿的声音,连忙走出来:“回来了?瞧你这满头的汗,来,擦擦。”   她一手接过酱油,一手取了干净毛巾递给季寒枝。   季寒枝匆匆抹了汗,摇头:“外边太热了。妈,饭做好了没?要我帮忙吗?”   姚文慧笑着把毛巾放回去,往屋里推她:“不用。你就收拾收拾明天上学用的东西,休息会儿。你徐叔带着桐桐去图书馆了,一会儿回来。回来了咱就吃饭!”   季寒枝眨了眨眼。被姚文慧推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屋子不大不小,贴着粉色的壁纸,还有她偶像的海报。桌子上摆着整齐的书本,右上角有个相框。年轻女人和男人般配极了,怀里的小娃娃是她。   姚文慧很疼她,后爸徐令达也为季寒枝以优秀的成绩考进一中而自豪。   看着那相框里笑着的男子,季寒枝眼神黯了黯,指尖摸过相框里男人的脸。   什么话都没说,她把明日开学要用的东西证件准备好,用被子蒙住脸。   徐令达不一会儿就带着徐疏桐回来了。桐桐才三岁,正在蹒跚学步,也不会说话,只会发几个简单的音节。   他极喜欢季寒枝,没事就让她抱着,先学会的话不是爸爸,不是妈妈,反而是姐姐。只不过说话漏风,牙还没长齐的嘴巴一撇,就会叫一声“籽籽”。   饭菜被摆到桌子上。中间那一大盘红烧肉在灯下闪亮。桐桐脸蛋儿上流着口水,想要一把扎进季寒枝怀里。徐令达大笑,拿起纸巾温柔的擦了小娃娃嘴角的油渍。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阳台的门没关,几丝晚风涌进来,填了几丝凉意。七八只飞蛾绕着灯飞了几圈,又被电灯泡烫到了似的,不知疲倦的往后扑。   ****   网吧里,三三两两的坐在几个吸烟的年轻人,嘴里叼着香烟,眼睛却一刻不离的盯着屏幕。   “上啊!你怂什么别下来,挺住!”   “大招!我艹!你他妈什么情况!”   乌烟瘴气,不乏有人喊出几句激烈的游戏用语。   骆正阳坐在最远的一处,嘴里没有叼烟。十根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漆黑的眼睛里明明灭灭,都是睥睨天下的高傲神情。   仿佛对方做什么,他都了如指掌似的。   半响,那声音忽然弱下去。   纪泽戴着耳机歪过头:“阳哥,什么情况?”   骆正阳脸上没表情,猛的将脊背靠向座椅:“死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多一刻。   “走了。”骆正阳拿起黑色外套,又看了纪泽一眼:“你也早点回。”   打架时把机车停在了这里。骆正阳穿上外套,戴头盔。长腿一跨,伴随着机车油门的低声轰鸣,那道黑色身影像箭一般穿透浓浓夜幕。   骆正阳回了城西别墅。他们家里在宁城名下有几套房,城西离五中最近。别墅里一般情况下只有家政阿姨。骆正阳父亲骆钟明和母亲蒋妤平日里不回家。一个个忙的跟世界飞人一样,有什么时间回家呢?   骆正阳嘲讽一笑,油门一踩到底。风声凛冽灌进头盔里,那是自由。   今天倒是意外,都这个点了,家里的水晶吊灯还亮着。   骆正阳收回目光,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那怎么能称得上是家?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处所罢了。   家政阿姨从屋里走出来,瞧见了他,开口道:“骆先生和骆太太在等您。”   骆正阳先是愣了下,再点头,漆黑的眼珠黯了几分。   别墅里,金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流光溢彩。真皮沙发,檀木家具,奢侈且冰凉。   骆钟明与蒋妤坐在沙发上。他看了眼手表,脸上更加阴沉。蒋妤低声劝他:“一会儿见了正阳好好说话,别骂他。”   骆钟明冷冷回道:“不骂他难道还夸他?这个逆子。上学还是泡网吧打架?”   蒋妤那张保养良好的脸蛋上有了裂痕,嗔怪道:“还不是你,平时那么忙,疏忽了孩子成长。正阳在叛逆期里,你不能这样。”   骆钟明深吸口气:“等他回来,看我不……”   骆正阳抱肩倚在门口听了会儿。他没什么表情,走进去,视线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之间环视了一周:“爸,妈。”   骆钟明西装革履,平日里那副成功商人的儒雅气质消失殆尽,看向骆正阳恨铁不成钢道:“都几点了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蒋妤连忙推他,起身朝骆正阳这边走过来。半月不见,儿子好像又高了一大截儿。蒋妤脸上挂着笑:“别听你爸的。在外边吃饭了吗?妈妈在厨房里热了牛奶,要喝吗?”   骆正阳看着她:“不喝。妈,我先上楼了。”   骆钟明喊道:“你等等!你妈在和你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反了你了!”   骆正阳眉头蹙的更深了,脚步顿了顿,手插在侧兜里,直接上楼回房间。   骆钟明起身就要追上去,蒋妤却拦住他:“儿子或许心情不好。牛奶不喝就不喝了,打架泡网吧,哪个青春期的小孩子没做过给他些时间,正阳会想清楚的。”   骆钟明不理睬,看着二楼栏杆里面那扇紧闭着的欧式房门叹了口气,无力的重新坐在沙发上。什么时候那个才三岁的小毛孩就这么大了比他都高。他老了,管不了了。   蒋妤又劝他,还没有开口,骆钟明就高声打断:“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   他想了想,问道:“正阳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蒋妤被说的面色也不好了,白了他一眼:“儿子已经读了一年高中了,哪个学校你都不知道。还有脸面教训我。他在五中,离家近的那个。”   骆钟明又看了眼表,表上镶着钻石,指针指向十一点。他连忙起身:“叫他转学。就去一中。实在不行给校长捐几栋图书馆,必须要让他转学。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起……算了,我去德国视察的飞机要起飞了。这件事情交给你,务必让他转学!”   他已经出了门。蒋妤气急败坏,喊道:“你就不能放下工作呆几天吗?我明天约好了韩国一家美容院保养!”   骆正阳站在黑暗的房间里,后脑勺挨着门,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直到大厅里没了声音,他才进浴室。冲澡,赤着胸膛,擦了水珠,把自己抛向大床。   第二天骆钟明的秘书就跟着骆正阳去了学校,办理转学手续。五中的老师巴不得骆正阳转学,这样打架惹事不学无术的学生到了哪里都一样。   纪泽闻声找过来,骆正阳正立在廊下,低头看脚边的一团纸。纪泽递过去一支烟,问道:“阳哥?听说你要转学一中诶,里面都是好学生,您说您都七老八十了还转学干什么嘛!”   骆正阳把烟接过来:“腻了,换个地方。”   纪泽眉毛一皱:“那你还读高一?岁月不饶人呀哥。”   骆正阳冷冷瞥他一眼,把手里的烟折断:“抽烟都堵不上你的嘴。”   秘书拿着资料从老师办公室里走出来,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骆正阳:“少爷,骆先生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明天可以直接去一中报到。”   骆正阳没接。嗯了一声,连教室的东西都没有收拾,依旧慢吞吞的下了楼。助理手忙脚乱的把课本抱出来,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他没有上去,瞥了一眼,骑上黑色机车,绝尘而去。   季寒枝的开学用品已经准备好了。一中也不算太远,自行车程二十分钟就能到。所以姚文慧让她走读,天天回家照顾她也方便。   季寒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子一天天纤细,像枝春日里的嫩芽柳截似的抽条。她长的更像她父亲,皮肤白净,脖颈修长,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好像写满了心事。   姚文慧收拾好了屋子,出门:“寒枝,我去上班了。明天正式开学,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不要乱跑,知道吗?”   季寒枝点头:“我知道。晚上要带桐桐去公园吗?”   姚文慧已经半脚迈出了门,拿上包:“可以。凉快点儿了再出去。我屋里有零钱,买冰棍吃也行。”   傍晚时分果然凉快了,风里的气味带着花香。桐桐午觉睡醒,也不哭,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坐在床上要人抱。季寒枝换了身衣服,抱着桐桐下楼去公园玩。   楼下停车区旁边站着个少年,穿着白T恤,个头高高的,干净清爽。看见季寒枝下楼,脸上扬起笑容,朝她走过来:“我就知道你会下来。”   他是季寒枝的邻居。比季寒枝大两岁,在一中读高二。经常辅导季寒枝功课,这一片儿年纪相仿的人也少,两个人谈的来。   季寒枝也笑,将桐桐放到学步车上打招呼:“姜航哥。”   姜航把口袋里放着的草莓味棒棒糖掏出来,蹲下身子和桐桐平视。他伸出手捏了捏桐桐胖胖白白的脸,柔声问:“桐桐今天怎么这么乖?要吃糖吗?”   桐桐认真的点点头,说话牙齿漏风:“次。”   两个人都被逗笑了,姜航把棒棒糖拆开,递给桐桐。那鬼灵精怪的小娃娃就开始安安静静的吃糖。姜航看了季寒枝一眼,起身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走。   ☆、第 3 章   黄昏已至,远处可以看见一小截山顶。连绵不绝,晚霞是浅粉色的,一层一层渲染开。   路上有下班的行人,还有摆摊卖东西的小商贩。   季寒枝推着学步车慢慢走着,姜航歪头看她一眼,问道:“明天开学东西都准备好了?”   季寒枝点头:“准备好了。明天报到。”   姜航唔了声:“到了一中读书,是个新开始。得更努力点,才不会被别人落下。”   季寒枝低声道谢:“谢谢姜航哥。”   她成绩一般来说是好的,可是不太稳定。在成绩单上的排名七上八下。要不是姜航日日辅导,很可能考不上一中。   姜航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你很聪明。”   看着女孩在傍晚的风中皎白的侧脸,他心里微动,想要抬手揉一揉她的脑袋,季寒枝浑然不觉,转身,公园已经到了。   姜航手掌落空,不自觉的挠了挠头。跟在少女身后,度过这愉快的一个傍晚。   第二天早上,季寒枝早早起床。洗漱,扎起马尾,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衬衣,牛仔裤。吃了早饭之后,在姚文慧的叮嘱下背上书包,骑车去学校。   一中门口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今天是高一新生报道的日子。一中全称宁城第一中学,门口列着几个金属大字,在清晨的骄阳下折射出几抹光线。   外面停的车不少都是高级轿车,季寒枝不明白这些。她停下来,有些迷茫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校园。一条腿支在地上,伸出手抹了抹汗。   教学楼是半环形的,底下种着棵大槐树。叶子蓊蓊郁郁,投在地上几团庞大的阴影。   但是那叶子并不妨碍高层的高二高三学长们向下搜寻,其中一个胖胖的锁定一处,夸张的叫出来:“你看那个,小学妹啊,支着车子的那个,那腿真细!”   另一个也看了看,赞同道:“诶,真是。脸也白净,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走走走,人家迷路了,下去指路。”   一群情绪高涨的学长要英雄救美,给小学妹指路。可是下了楼却失望了——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姜航在楼下等了会儿,看见季寒枝,挥了挥手。季寒枝也看见了他,把车子停好,走过去。   “我刚好下课,就来等你一会儿,正好看见你。”姜航说着,眼角溢出笑意,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递给她:“热吧?喝点水。”   季寒枝的脸因为天气而有些泛红,鼻子上挂着汗珠。她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谢谢姜航哥。”   “不用。”姜航看了看手表,“这栋教学楼三楼中间,是安排新生开学分班事宜的办公室。你就去那里,有学长学姐会告诉你你在几班,教室在哪里。”   季寒枝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眸里总算有了神采,刚要道谢,上课铃就响了。姜航朝她挥了挥手:“去吧,我去上课了。”   目送姜航离开,季寒枝才转身,走到楼梯间里。   她拿出一张纸,做扇子扇了扇,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提示牌写的三楼,季寒枝转身,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近视,看不清脸,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骆正阳今天来一中,心里本来就烦闷。一大早上黑着脸,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刚要去办公室找老师,就被撞了下,更烦躁了,刚要开口骂人,视线忽然抖了抖。   一样的眼睛,大而黑亮,白衬衫,一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小截锁骨。身材高挑,白皙的脸上挂了歉意。   骆正阳微滞。   是她。   季寒枝没有得到回答,抬头一看。   和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对上。   莫名其妙有些熟悉,她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眼前的男生脸上冰凉,眉头皱着,和嘴角向下撇的弧度,组成一张厌世脸。   他身上是件黑色卫衣,没有穿校服。   难道也是新生?   季寒枝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刚刚,对不起。”   她说完之后转身欲走,骆正阳没有得到应有的询问,盯着她,叫了一声,“诶。”   他俯视着她。   一旁走廊有几个女生经过,偷偷的朝骆正阳投过视线。低声讨论着,叽叽喳喳。   骆正阳想问她叫什么名字。   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低声叹了口气,摇头:“没事。”   声音即低又冷,很有磁性。季寒枝并没有多想,抬头打量了四周,进了新生事宜办公室。   骆正阳算是转学生,被插到高一二班。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胖胖的,脸上戴着副圆眼镜,十分和蔼。   她姓高,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师。接手了新一届高一二班,教导主任钟嗣成觉得骆正阳这样的学生棘手,就塞到了二班,交给高老师。   高老师刚把所有的新生资料安排好,就看见个女生急匆匆的来报道。季寒枝绕了路,所以晚了些。   教室在四楼倒数第二个,里面已经有不少同学了。大家都挺期待,交头接耳个没完。   季寒枝走进去,环视一周,找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她个子不算太低,坐在前头会影响别人。同桌的位置已经坐了个女生了,留着齐耳短发,烫成了梨花头,正在低头收拾东西。   季寒枝把书包放下,笑着伸出手:“你好。”   那个女生看见她,也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好呀。”   季寒枝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短发女生点头:“当然可以。我叫何雪怜,叫我小怜就成。你叫什么名字?新同桌。”   季寒枝拿出纸巾擦了擦桌子,不脏。她笑着回答:“我叫季寒枝。一年四季的季,拣尽寒枝不肯栖的那个寒枝。”   何雪怜是个开朗的姑娘,脸蛋圆圆的,打量了季寒枝半会儿,嘴里嘀咕:“寒枝。你的名字真好听。名如其人。”   季寒枝长的好看,却不是这些年头大街小巷里走着的美女那种千篇一律的皮相。她也是大眼睛,高鼻梁。鼻头小巧,皮肤白皙,笑起来露出小块细白的牙齿,唇红齿白。她是柳叶眉,弯弯的两撇,有一种别样的恬静美。   后面已经坐了个男生了,头发乱糟糟炸了窝。长的有些小帅,看见季寒枝和何雪怜就高兴起来:“看来我的高中时光一定会很愉快。这俩大美女坐在我前面。你们好,新同学。”   季寒枝也朝他打招呼:“你好。”   几个人很快就说开了,教室里一会儿就坐满了同学。刚开学都很兴奋,何雪怜已经和后面那个叫做罗昊的男生玩到一起去了,说话说的越来越起劲。   季寒枝整理好书本,把文具摆好。正忙活着呢,高老师就走进来了。   “同学们,安静。”   高老师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手。等一屋子人安静下来后,高老师才开口:“同学们。很荣幸认识大家。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高。经过一个暑假,相信大家都对未来的高中生涯很期待。大家呢,也要……”   都是一些老生常谈。   高老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黑板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大家可以存一下。有什么事情一定及时联系我。”   她说了一会儿,叫同学们做自我介绍。   到季寒枝的时候,半屋子的男生都偷偷盯着她看。真是年少,看见好看的小姑娘就脸红,季寒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外貌多出挑,说完了自我介绍后轻轻鞠躬。   一阵掌声。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   掌声戛然而止。   门口站了个男生,身形修长,脸上表情淡然。单手插兜,先是懒懒的扫视了一圈,轻轻敲门:“老师。”   高老师抬了抬眼镜问:“你是骆正阳?”   这是教导主任插进来的学生,她自然有印象。   骆正阳点了点头,语气不急不躁:“是。”   高老师的视线里露出些疑惑来。   这么个小伙子,长的这精神。怎么也不像是个打架逃课的惯犯,倒像是个三好学生。高老师连忙摆了摆手:“进来。找个地方坐。”   骆正阳迈了几步,走到讲台前。   他本来是想随便找个最后面的角落坐下,环视四周的时候发现了个熟悉身影。   多么一双熟悉的眼睛。   骆正阳脚步停下,改了个方向。   何雪怜被惊住了,这个男生,长的也太精致了,那皮肤是不是比她都好?双眼皮,薄唇,脸部线条冷硬,大热天却穿着黑色卫衣。她低头,凑到季寒枝耳边小声说了句:“阿枝,快看,有帅哥诶。”   季寒枝正发呆,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发现一道身影缓缓的朝自己移过来,带着一阵风。   风里似乎有洗衣服的柔顺剂香味。是薰衣草还是梨花味?不难闻。   季寒枝抬眼,撞进他的眼底。   咦,是在楼道那边撞见的男生。季寒枝心里莫名一悸。她没有明确的对“帅”这个形容词的认知,就点头,看了几眼,凑到何雪怜耳朵旁边小声回答:“是挺帅的。”   骆正阳在季寒枝身后那张桌子停下,拉开椅子,坐下。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嘴角边噙着一抹笑。眼底也愉悦,大大咧咧的倚在凳子上。   一些视线悄悄投过来,打量的,惊艳的,怀疑的。   骆正阳通通都没理,过了一会儿自由讨论,他伸出长腿踢了踢前面女生的椅子,开口道:“你好啊,前桌。”      ☆、第 4 章   季寒枝觉得椅子受到撞击,整理新课本的手指被迫停下。转身一看,那个男生居然坐在了自己身后。   季寒枝这才看清楚了,刺头,星眉剑目,精神头十足。她猛然想起来,他是那天巷子里打架的那个男生!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见什么极其有意思的好玩物件一样,稍稍扬眉,眼底又露出些不怀好意来,压着嗓子重复道:“你好。”   季寒枝压下心底的一丝丝惊悚感,但还是挤出来个礼貌的笑容,小声回答:“你好。我是季寒枝。”   季寒枝?真是个冰山小美人儿。骆正阳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骆正阳。”   季寒枝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听着两个人说话的罗昊发出几声怪异的叫喊:“你你是是骆正阳?”   虽说是转学第一天,骆正阳却什么都没带,连支笔都懒得拿。   他转头,目光里有几丝不耐烦,这才发现,同桌是个男生。好像还是个结巴?   还没有等骆正阳点头,罗昊心里感叹,这位居然是骆正阳。这块儿地学校多,哪个学校里面有了不得的校霸大佬之类的人物,同龄人之间都清楚。这位就不一般,手段狠,目光毒辣,但凡是惹了这位爷的,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位也不干什么坏事儿,但是有底线,打架爽快,据说背景还深,不是一般人物。   罗昊的视线里就浮现出一点点敬佩来,伸出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笑容灿烂:“我是罗昊。久仰久仰。”   骆正阳又哦了一声,没理。   他视线落在前面。女生头发长长,黑而亮泽。扎起来了高高的马尾,两边露出两个小巧可爱的耳朵。那马尾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轻摇晃着,几缕发丝不小心扫到桌角。   骆正阳有些莫名心痒。   快要中午。烈日当空,教室里却不太热。空调是恒温的,自动调整的使人感到舒爽的温度。季寒枝坐在最左侧倒数第三排,正好挨着窗户。从窗户上往外看,能够看见一小蓬绿色枝叶,在微风里摇曳身姿。   窗户旁边挂着的白色窗帘也扬起来,盖住了少女挺拔而劲瘦的脊背线条。   高老师又走进来,定了几位班干部。发了书本,拿了打扫工具,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课程表发下来,上面的课密密麻麻。   同学们刚刚从初中走出来,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巨大变化。一中可是群英荟萃,到处都是拔尖儿的学生。一阵骚动,高老师敲了敲黑板:“安静。马上就要下课了,大家也都相互认识了。下午先回家,把自己的心态整理好。住宿的同学跟着班委去宿舍楼确认宿舍,走读的同学回家路上也要注意安全。明天按时到学校,新生欢迎大会之后,开始正式上课。”   何雪怜哀叹一声,靠在季寒枝肩膀上喘了口气:“苍天呐,这么多课,我为什么要来一中读书……对了,枝枝,你是走读还是住宿?”   季寒枝也叹了口气:“走读。我家离这里不算远。”   何雪怜眼睛亮了亮:“诶,我也是。你家在哪里呀?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回家?”   季寒枝回答:“我家在幸福里呢,就是一中后面南走一截路。你呢?”   何雪怜闻言又哀叹了声:“那不行了。我家在北边。”   季寒枝笑着摇了摇头,殊不知自己与同桌的谈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后面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某个男生耳朵里。幸福里?顺路。这么巧?   骆正阳习惯性的簇起眉头作思考状,长胳膊长腿的缩在桌子前,略显委屈。罗昊又充满崇拜之情的凑过来:“阳哥,放学后约球不?”   有一次几个学校联合篮球比赛,骆正阳是五中队长,罗昊和他打过一场。   看他打球,一个字,爽。   手法敏捷,招招致命。   罗昊就特崇拜他,想着能有一天和骆正阳一起来一场。没想到,这么巧。   谁知道骆正阳根本没正眼看他,摇了摇头,吝啬的吐出几个字:“不去。”   这时候季寒枝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背上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去。   骆正阳也起身,迈了几步,跟在她身后。   他挺奇怪的,心里奇怪。总觉得这个女生和别的那些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比方说他在打架,这小姑娘就往前凑,换了别人,不早就被吓趴下了?他自己也是,见人家第一面就帮人家修车链子,越想越后悔,多没面儿!   季寒枝没有留意身后的人。推开教室门,一股热浪涌过来。   高二高三部的学生们放学早,大门口已经汇集了几股人流。一中的校服是蓝色和白色,女生过膝百褶裙,男生长裤。这么看过去,像是一波一波的蓝白色河流。   季寒枝加快脚步,到了自行车区。掏出钥匙,弯腰开车锁。   天气太热了,是那种粘腻的,浓稠的热。不一会儿就出了汗珠,几颗也不往下掉,黏住发丝。   骆正阳倚在不远处的栏杆无声的看着她。她的上衣印了极小块的水渍,近乎透明,能够看见里面的细小带子,浅粉色的。   季寒枝弯腰,骆正阳的眼神又不受控制的往下移,看见那截细腰,腰下是挺翘的臀,在白衬衫的包裹下更细,衣服上掀,露出内里细白的皮肤。   骆正阳咽了咽口水。   半响,他又后知后觉的脸红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像个流氓似的。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怎么丢脸。不就是一截腰吗,跟丢了魂儿一样。   他有一点点想让她主动和他说句话。   按他之前十几年的生活经验来说,一般没有几个女生像这样对他……对他什么?   冷漠,不感兴趣。   但是咳嗽了声,人家显然没有听见,已经开了车锁,推着车子走了。   骆正阳几步就追上去,忽然看见了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过来,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女生眼睛亮了下,脸上露出笑容。嘴里说了什么话,骆正阳听不清楚。   男生干净,女孩青涩。   那是她……男朋友?   骆正阳忽然停住脚步,抿唇,视线也黯了黯,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季寒枝毫不知晓这人脑海里自我补充的画面。她推着自行车出门,一眼看见姜航正推车朝她走过来。   “姜航哥。”   季寒枝轻咬下唇,打了声招呼。柔软的视线闪动着:“你怎么还没回家?”   姜航与她在人海里并肩向外走:“你是开学第一天,我怕你不适应,等你会儿。”   季寒枝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什么不适应的。谢谢姜航哥。”   姜航看着少女在阳光下微微发红的脸颊,轻飘飘叹了口气:“阿枝,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此时两个人已经出了校门口,姜航朝她笑笑:“走吧,一起回家。以后放学都等着我吧,一起走。”   季寒枝木讷的点了点头,踩着脚踏车,两个人的背影汇入车流中。   *   傍晚,WKING酒吧,二楼包间。   一楼噪声振动,紫蓝色的光线四处闪烁,穿着暴露的女生在高台上跳舞。音乐震耳欲聋,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和浮躁因子。   黑色的身影闲散至极的倚在大沙发背上,他侧脸棱角分明,漆黑的眼里流光溢彩,嘴角叼着根烟,却没有点燃。   纪泽刚刚嚎了一会儿歌,唱累了,气喘吁吁的坐在沙发旁边。一旁还有两个男生,几个打扮靓丽的女生。   纪泽看骆正阳这边气压低,就挤过来,掏出打火机凑近说话:“阳哥,怎么,不唱一首?小妹妹们可都等着你呢。”   一旁坐着的几个女生都偷偷的瞧过来,眼底并不纯净,夹杂着几丝暧昧与渴望。   骆正阳视线投过去,须臾又收回来。   看不了。那大红嘴唇,大白脸,他惜命,害怕晚上做噩梦。   纪泽嘴里却不停:“阳哥,你在一中怎么样啊?说说呗,有没有好看的?”   骆正阳斜乜了他一眼:“没有。”   纪泽自顾自的接话茬:“也是。一中那些,都是些学霸。一心学习呢,怎么可能有长的好看的。”   骆正阳耳朵听着,目光却落尽角落的虚空里。包厢的隔音效果十分严密,但还是有几丝音节漏进来。他脑海放空,看见的还是那截细腰。皮肤瓷白,在阳光下似乎足以吸走所有视线。   沉默几秒,他闭了闭眼睛,手指夹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季寒枝同姜航回了小区。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自行车棚中,上锁,各自回家。   临走之前,姜航犹豫片刻,开口道:“阿枝,明天上午也一起去。先看一看课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季寒枝心中顿时溢满感激。这时,姚文慧拎着一袋子东西颇为吃力的走过去。姜航连忙打招呼:“阿姨好。”   姚文慧将手里的东西换了个手,笑着问道:“阿枝和姜航是一起回来的?”   季寒枝点了点头,把姚文慧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姜航哥很照顾我。”   姜航脸上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润,“都是应该的。”   姚文慧拉住女儿的手:“寒枝刚考上一中,那就多拜托阿航照顾了。”   姜航赶忙摇头,又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家了。   季寒枝拿起书包背在肩上,一手提着东西,跟着姚文慧上楼。      ☆、第 5 章   进了门,徐令达正搂着桐桐看电视。电视老旧,播放的是一个综艺节目,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见两人回来了,徐令达扭头:“寒枝回来了?”   季寒枝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姚文慧披上围裙问道:“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桐桐张着小嘴儿,大眼睛乌溜溜的乱转。   徐令达把小孩子放到学步车里:“今儿个和老王换班了。桐桐,你和姐姐玩好不好?”   半响,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犹豫,走进厨房,啮啜道:“今儿个上午,你妹妹来了。”   姚文慧的手一抖,手里握着的切菜刀险些掉在地上。她定了定心神,声音也高了些:“她又来做什么?借钱?”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季寒枝叹了口气。姚文慧的妹妹,也就是她小姨姚文敏,跟着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男朋友四处厮混,近乎无恶不作。在酒吧里成天泡着,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勾当。只有没钱了,才会想起她还有一个姐姐。   要是借钱,姚文慧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令人生气的是,就是因为姚文敏的一意孤行,不听劝。季寒枝的外婆受了刺激,一时间接受不了原本乖乖巧巧的小女儿被混混带成了那副样子,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姚文敏却没和那小男朋友分手,继续黏着。   姚文慧悄悄抹了抹眼睛。手里剁猪肉肉馅的力气也大了。徐令达面含愁容:“是。说了几句,就是借钱的意思。我没点头也没摇头,毕竟是你妹子,不好拒绝。”   姚文慧忽然抬头:“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声音有些尖锐,客厅里的桐桐受惊吓,咧嘴就要哭。季寒枝眼疾手快,剥了一颗糖塞进桐桐嘴里。桐桐得了甜头,也忘了哭,安安静静的舔着糖吃。季寒枝也给自己剥了一颗,牛奶味儿的。淡淡的奶香在口腔里蔓延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心里苦,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一晚上过得并不安生。连好不容易吃一顿猪肉大葱饺子也变得寡然无味。   第二天,季寒枝是踩着铃声到学校的。   何雪怜悄悄凑过去:“你怎么来这么晚?高老师已经走了一圈了。学生会的人没查你?”   季寒枝轻微气喘,拿出早读要读的书本。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不是爸爸的脸,就是外婆的脸,还有上门借钱闹事的一群人……季寒枝揉了揉有些发青的眼睑,小声道:“没有。我也算是踩着点进来的。”   她们两个身后的座位没有人。罗昊在趴着补眠,骆正阳根本没来。   季寒枝想起后面坐的男生,心里又是一阵七上八下。   她其实胆子挺小的,怕惹事。那天小巷子里见他领着群人打架。他应该不记得她了,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教室这么大,怎么就偏偏坐在自己后面了?一整天都有若有若无的目光看过来。听说昨天,隔壁班的女生还间接的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太可怕了。   季寒枝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开始晨读。   读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身后的桌子一阵剧烈晃动,有人来了。骆正阳走的慢吞吞,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在外边过夜了。虽说包厢里只有他一个,还是打游戏,没怎么睡觉。他有起床气,还不小,整个人脸色阴沉,气压低。   其实按他那性格,今天不来学校也行。   怎么就来了呢?还来这么早。   这里面的原因,骆正阳自己也不清楚。桌面上空空如也,他随手摸出怀里的平板,扔进桌子里面。   没意思。   屋子里的人都在背书,乌乌攘攘,跟蚊子似的,烦。骆正阳从来没有背过书。他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背那些无聊至极的古文。文绉绉,读起来都拗口。   可是有一个声音就不一样。   清脆,亮。能够穿过一干乌云,悄悄飘到他耳膜里。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小声音又软又媚,却不染世俗。能把人骨头都读酥了。   骆正阳心里鄙夷自己,手却不老实,拽了拽前面坐着的女生的马尾。   季寒枝僵直身子,疑惑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骆正阳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借本书。”   季寒枝视线向下,落到他光秃秃的桌面上。   一派不学无术的大少爷作风。   季寒枝正在读课文,就把自己的语文辅导书给了他。语文辅导书上也有课文,解析也全。   手掌心里那缕发丝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这是骆少爷第一次触摸到女生的头发。真软,又凉。和自己头上顶着的一截扎手的青茬不太一样。   骆正阳不免陷入了一阵幻想里。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僵硬的说了声:“谢谢。”   季寒枝礼貌点了点头:“不用谢。”   要是纪泽此时此刻在骆正阳身边,听见这位大佬说的话,肯定要惊掉大牙了。他居然会说谢谢?谢谢这样的话居然会从骆正阳嘴里说出来?   季寒枝转过身,继续读书。   骆正阳心里的小人儿疯狂微笑着搓了搓手,脸上却一片风轻云淡。他故作矜持的翻开书,第一页上面写着三个字。   季寒枝。   少女的笔迹清秀娟隽,隐隐可见风骨。   字如其人。   骆正阳忽然就心跳加速,面对着三个字无耻的红了耳根。鬼使神差的,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掌心落在那字上,掌心的纹理与三个字的脉络吻合。   季寒枝。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下课铃响了,骆正阳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一直在发呆。罗昊揉了揉惺忪睡眼:“阳哥,你来了?”   教室里打盹的巨头们开始苏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接水的接水,聊天的聊天。   上午三节课是语数外。老师们分别做了介绍,讲课。不愧是一中,学习进度快。第四节课是政治,选政治课代表的时候,政治老师见没人主动举手,就在花名册上点名。   “季寒枝。”   政治老师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姓刘,脑壳发亮,有轻微秃顶的迹象。季寒枝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从座位上站起来。刘老师对这个乖巧清秀的女学生满意极了,询问:“季寒枝?有没有兴趣做政治课代表呀?”   季寒枝之前在初中时做了三年的语文课代表。课代表这种身份十分尴尬,除了收作业记名字的时候招人记恨,就是总是帮老师跑腿。众目睽睽,季寒枝也不好摇头,就默然接受了。   第一天也没什么作业。除了预习,还有随堂练习的几个选择题和大题。   下课的时候,刘老师又做了一番长篇大论:“不要看政治这门课不重要。在我看来,政治和语数外一样,其实还是很重要的。作业要认真写了,课下我随机抽查哦。”   刘老师把季寒枝叫到外面,说了一些课代表的相关事宜。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放学。   姜航今天去家里的亲戚家吃饭,和季寒枝打了招呼叫她先走。   季寒枝下楼推车。天气依旧热,已经有好几天持续高温了。她身上穿的是校服。夏季薄款。简单大方的短袖,过膝裙子。露出一截小腿儿,纤细修长,脚下是一双平底鞋。   她推车出了校门,骑上自行车。   季寒枝虽然瘦,但不是那种干瘦。身体线条流畅,她不怎么喜欢吃肉。腰细腿长,脸蛋儿长的也好。她喜欢跳芭蕾,这些年因为课程重,姚文慧不让她练习,怕耽误学习,就不练了。但是气质出众,一般人比不来。前几天一中贴吧里有个贴子,说是新生惊现一枚小美女。很多评论,下面贴着张照片,阳光,槐树。女生在停自行车,抬头迷茫的打量。唇畔微张,侧脸近乎完美,带着几次不谙世事的青涩,睫毛浓密,大眼睛。   那张照片底下很快就盖起大楼。   【你不配】:哇靠,这哪个班的小妹妹,怎么没看见过?   【誓死占领一楼】:据说是新生。   【WWW】:看着也像是新生。几班的有联系方式吗?这都可以当校花了吧。千金重求联系方式。   【你不配】:同求。   一大长溜的同求,求。   季寒枝却对此毫不知情。她不怎么玩手机,姚文慧管的比较严,怕女儿学坏,玩手机要控制时间。   这边,骆正阳刷手机的手指一顿,看见那张照片。他眯眼,把照片放大。犹豫片刻,存到手机里。再往下看,底下评论不堪入目,骆正阳站起来,脸上已经十分阴沉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那个有镇楼图的帖子就已经消失不见。   骆正阳把机车停在校门外。边上长着几颗歪斜的鸢尾花,花开的正浓烈。暗香四溢。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目光百无聊赖,从鸢尾花从里忙碌的蜜蜂中往外移。天气晴朗,远处有几丝云朵缓缓飘过。   云下面高墙前一抹熟悉身影,少女骑着蓝色自行车,几缕黑色发丝在空中留下痕迹。   骆正阳愣了愣,几句话挂了电话,长腿一迈,骑车往前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评论,流泪感谢=   ☆、第 6 章   街上热热闹闹,车水马龙。自行车道前种着一排法国梧桐,阳光自绿色枝叶间隙渗漏,投下细密的一层光影。   不远处人少,小巷子口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几个小年轻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动作时流里流气,为首的那个挤眉弄眼,打探道:“那小妮子真是从这走的?”   绿头发的那个双手抱胸,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那还有假。我都蹲了好几天了,错不了。姚文敏她侄女儿,我见过一回。那小细腰,只要你见过一眼,就忘不了。表面上正正经经的一个小姑娘呢,弄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样儿呢。”   一群人哄笑,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能说出来。   季寒枝浑然不觉危险悄然而至,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骑行。   等离近了,在马路牙子上蹲着的绿毛低声叫出来:“看见没有,那个骑自行车的,白衣服的那个。瞧瞧那小脸蛋儿,光的能掐出水。”   另一个朝那边看,看见小姑娘在骑自行车。一身有些宽松的校服,腰肢纤细的线条隐隐的透光出来。马尾辫子随着动作摇曳,脸上懵懵懂懂,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清纯劲儿。一瞧就和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这种清纯的,这年头已经很少了。任谁见了不像恶狼似的往上扑?   绿毛眼底也开始泛绿光。一群人虎视眈眈,呈半包围状站起来。   季寒枝看见前面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就按了下车铃铛。   前面的几个人站着没动,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季寒枝心里咯噔一下,带了点怯。她停下自行车,朝后边看了一眼。同样围着几个人,巷子逼仄,似乎进退两难。   绿毛走了几步,伸手按住她的车筐,轻佻开口:“小妹妹刚放学?”   季寒枝抿唇不说话,脸颊涨红,提防的看着他。她听说过这一片有小混混抢劫的事,没想到他们这么猖狂,大中午的都能出来。   她心跳很快,汗渗出来,湿濡的手指攥紧书包带子。   绿毛又摇了摇头,笑着说:“别担心。哥哥们没什么大事。诶,你知道姚文敏是谁吗?”   这个熟悉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刺耳。季寒枝依旧瞪着眼睛盯着他,摇头:“不知道。”   绿毛和一群人大笑,另一个附和:“姚文敏欠钱了。不多不少三五万,自己还不起,要我们找她侄女要。小妹妹,你说,你是不是她侄女?”   季寒枝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小姨又欠钱了?他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小姨有没有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年纪小,没经过事,看着这几个小流氓,眼底就有了泪意,憋红了眼,指尖插进肉里,低下头声若蚊蝇:“没有。我不认识你说的是谁。”   绿毛拍了旁边那个起哄的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走点心。把我们小妹妹吓成这样。”   季寒枝想走,壮了壮胆子,抬起头大声喊道:“你们这是犯法的!”   她白皙的脸皮上涨了一层红,眼底好像也溢出了水光,外厉内荏,声线都颤抖。   绿毛被她吼的春心荡漾,抬起手要摸上她的脸。季寒枝向后躲,尖叫道:“你别碰我!”   忽然由远及近一阵机车轰鸣。   有眼尖的看出来,这是一辆德国品牌新款,两百万打不住。   车上是个男生,把头盔摘下来。头上的青茬被汗水微微沾湿,桀骜不羁的立着。眼睛墨深,右耳朵上一粒黑色耳钉。在光下折射出几丝线条。   他懒洋洋的从车上跨下来,长腿迈了几步,逼近这里。   气势不小。绿毛有些慌,壮了壮底气,喊道:“你他妈是谁啊?没看见这办事呢吗?不想死的滚远点啊。”   骆正阳歪头,俯身看他几眼。在几个小混混的视线下,剥开人群,把季寒枝从自行车上一把扯过来,季寒枝脚步虚浮,看见他,就像是落水的人看见了一根柳藤。   她指尖泛白,轻轻扯住他的袖口。   皮肤接触的那小块是冰凉的,凉的骆正阳心里也一怔。   绿毛脸上挂不住,气急败坏骂道:“你他妈……”   话音未落,骆正阳深深看了季寒枝一眼,一把把她拽到旁边。   “没事。”   他沉声安慰她。   季寒枝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对方人多势众,这似乎是一场十分困难的对峙。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从那双剪水眸子里,骆正阳看出来了几丝担忧之情。   他不免得有点洋洋得意。   骆正阳嘴角噙着抹冷笑,走了几步,反手拧住绿毛胳膊,长腿一踹,咯吱一声脆响。绿毛根本无暇还手,嘴里爆发出一阵惨叫,他动作怎么这么快?一阵剧痛钻心,绿毛顿时冷汗岑岑,跌坐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砸场子有些傻眼。绿毛在地上软成一摊拦你,两只手用不上力,一边像杀猪一样哀嚎,一边质问:“都他妈的愣着做什么?上啊!”   领头的那个愣愣,看着这个人有些熟悉。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想了想,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骆正阳!宁城这块儿谁都不敢惹的人物。他艰难万分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点,试探性的打了声招呼:“阳哥?”   骆正阳嗯了声,没说话。身影高大,微微低着头,见他没反应,挑眉冷声质问道:“还不快滚?”   绿毛也沉默了,瘫在滚烫的青石板上。   他汗如雨下,挺后悔,怎么就惹了这样一位人物!那女生,是他女朋友?领头的得到指令,喘了口气,什么话都不说了,转身要走,骆正阳又开口:“站住。”   领头的人脸上神情虚伪讨好,小心转过头来。在这片儿要想混好,有个说法,那就是别惹五中小骆爷。听说他转学了?怪不得会再一中附近出现……思前想后,他手指抖了抖,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阳哥,我这有眼不识泰山嘛。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耳光响亮,落在脸上火辣辣的。几个小混混大气不出,垂头认错。骆正阳呵了声,叫他抬头,头向后侧了侧:“看见没有?”   他目光冰凉,向后示意,指的是季寒枝。   一群人连忙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四周寂静,少年声音低沉,一字顿一字:“我的人。”   声音很有份量。季寒枝心里一惊,像是平地炸雷,忽然抬头看他。骆正阳没有再说什么话,后面的一群人做鸟兽四散,架着受伤了的绿毛离开了。   巷子恢复寂静,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生过。季寒枝依旧没有从那巨大的波动里缓过神来,低着头,视线看向脚尖。   两个人独处,骆正阳心里有点慌。他强装镇定,咳嗽一声:“他们找你麻烦?”   季寒枝没有立即回答,摇了摇头,小声道谢道:“谢谢。”   骆正阳已经恢复了一派清明,刚想说没事,就看见一颗晶莹的液体,从季寒枝低垂着的脸上滑落下来。   那是什么?   眼……眼泪?   她……哭了?   其实季寒枝不想掉眼泪。那小混混没有对她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伤心的是她的小姨,小时候偷偷给她买棉花糖吃的小姨,为什么到了现在就变了,变得那样凉薄,几个月不回家,欠钱,伙同小混混一起闯到家里要钱。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的影子。   就连外婆……   季寒枝抹了抹湿濡的眼角。可是眼泪却不听话,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视线被水雾蔓延包围,她承受不住似的,蹲下去,把头埋的极低,没有出声音,闷着声掉眼泪。   骆正阳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他嫌烦。女生的嗓子尖又细,一哭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的,一股一股泪都是自己作的。可是眼前穿着校服的女生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耸动,骆正阳心里慌的不行,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   季寒枝在地上蹲了好久,才渐渐恢复过来。她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吸了吸鼻子,发丝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脸颊上。   抬起头来,骆正阳立即转移了黏在她身上的视线,靠在机车旁边,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墙,百无聊赖的踢着脚尖。   季寒枝站起来,腿脚发麻。骆正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小心点。”   胳膊真细,在手掌心里都握不满。   夏天穿的衣服轻薄,季寒枝穿的短袖,那胳膊裸露在外,有点凉,细瓷一样瘦而白净。被他拽住,她却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弹到一边。   还来不及产生什么想法,骆正阳有点不高兴。她躲那么快做什么?他又不会拿她怎么样。   季寒枝又飞快的抹了下眼睛,重复道:“今天……谢谢你。”   对着那样一双湿濡清亮的眼睛,骆正阳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唔了声:“小事。”   看了看她身边,没有那天和她一起走的男生。骆正阳又探究性的瞥了她几眼,试探道:“你男朋友没有和你一起?”   季寒枝被问懵了,眨了眨眼看着他:“什么男朋友?”   骆正阳眼神敛了些。离得近了,季寒枝这才发现,他的眼睫毛也很长。浓密的,随着扇动,在眼睑处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   骆正阳眼神飘忽,压低声音:   “那天和你走的那个男生,穿着一中校服。不是你男朋友?”   季寒枝疑惑,思来想去,终于反应过来,解释道:“那是邻居,不是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骆正阳闻言一僵,心底剧烈跳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僵硬点头,又寻了个话茬:“那些人为什么找你麻烦?”   日头明亮,底下少年眼底似乎有光。季寒枝闻言一怔,又垂下了头,叹了口气。   骆正阳以为她又哭了,语气不自觉的软下来:“没事,不说也行。”   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省略了的话隐没在夏风中。   别哭了,哭的老子心都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阳哥,在线求收 谢谢谢谢,鞠躬感谢   ☆、第 7 章   要是这句话说出来还不得笑掉大牙?他怎么可能说这种矫情的话。   季寒枝整理好情绪,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眼里几丝红,但是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风的温度变高,划过脸颊,温柔的拂落梧桐树叶。   冗长的小巷子里,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一个眼角通红的少女。电线杆子上面落了几只胖麻雀,歪着头打量底下。旁边还可怜的停着两辆车子,并排像是被主人遗弃了。   一辆轿车驶过,扬起一阵尘土,又吱的一声停在两个人身旁。   骆正阳拽住季寒枝的衣领子,往后扯了扯。   真轻,像个小鸡崽子一样,没什么重量。   车窗揺下来,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容的纪泽。他笑的意味深长,眨巴着眼,可疑的视线来回在路边两个人的身上梭巡。他爸今天难得派司机来接他,没想到经过巷子就看见了这一幕。   纪泽把头伸出窗外:“哟,这不是阳哥嘛。怎么,在这里晒太阳呐兴致蛮高诶。”   骆正阳冷眼看他:“走你的路。”   纪泽故作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眼神又往季寒枝身上飘:“这位好看小妹妹是谁呀阳哥,是新同学?”   骆正阳脸上更阴了,往前走几步,挡在女生身前,隔离了纪泽的视线。   “新同学,你别怕。我是阳哥的小弟,姓纪单名一个泽。我看着咱们两个有缘,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这人笑的痞里痞气,季寒枝不禁逗,耳朵通红,摇头小声拒绝:“谢谢,不用了。”   纪泽探出来的头更往前了,还没说话,骆正阳就把他的头塞回了车里,低声警告:“想死是吧?”   车里冷气充足,一股股往外冒。   纪泽哦哟一声,视线又多了几层意思。   了不得了不得啦,这还是那位冷面罗刹小骆爷?看见人家小姑娘恨不得放进口袋里护着,这可是铁树开花头一春,真是了不得!   骆正阳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俯身盯着他:“你去哪怎么走这条路?”   纪泽笑容僵了僵,摇头晃脑:“我爸又结婚了。给我找了个后妈,二十一岁的后妈。那小脸儿,看着年纪比我都小,我爸都能当她外公了,真是一个比一个了不得。我要去喝喜酒,怎么,羡慕吗?”   骆正阳没接话茬。纪泽家里的事他知道,他爸一年能结五六次婚。纪泽又自顾自解释:“阳哥,我不搁这儿打扰你了,还有,我也要转学去一中。我那个新“后妈”说的。你说这是什么破事儿啊。老李,开车,别给人家耽误了吉时。”   车窗摇下,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骆正阳眼神黯了黯,转身看她一眼:“这人就那样。”   季寒枝没问什么多余的话,点了点头。   骆正阳看她没什么事了,给了季寒枝一截纸巾,声音不知情的放柔:“没什么事就回家吧。”   季寒枝嗯了声,漆黑的瞳孔里是他的身影。她又道谢,转身,推着车子问他:“你家在哪呢?”   骆正阳家在不远的别墅区。他随便乱指了个地方:“那个小区。”   季寒枝又点头:“挺巧的。”   骆正阳:“是挺巧的。”   季寒枝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打了招呼,各自骑车走了。季寒枝走远了后,骆正阳长腿一迈跨上机车,视线一直黏在巷子那头,飘远,思绪放空。   到了家,姚文慧和徐令达已经吃了饭。给季寒枝留了点放着桌子上。他们两个轮班轮的紧,中午没什么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两个人都没空的时候,就把桐桐送到他奶奶家里养着。   听见开门声音,姚文慧从卧室里走出来:“回来了?今天怎么晚了十五分钟?平时十二点钟就能到家。桌子上的饭凉了没?妈妈去给你热热。”   季寒枝换了拖鞋,犹豫片刻,低声道:“今天老师拖堂了,放学有点晚。”   声音沙哑,带着几丝鼻音。   姚文慧打了个哈欠:“怪不得。来这吃饭,我和你徐叔叔今天都有夜班,回来晚,桐桐去他奶奶那里了。你晚上上晚自习到几点?”   季寒枝坐在餐桌前:“十点。”   姚文慧:“这么晚回来注意安全。走大路,别走小巷子。”   季寒枝点了点头:“知道了,妈妈。”   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今天的事说出来。   一点了,两个人去上班。季寒枝也提前去了学校。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第二天下了早自习,季寒枝才想起来要收政治作业。   他们高一的课程相对而言不怎么紧,每天都有固定作业。各个课代表轮番上阵,一阵轰炸。   班长叫李天南,胖胖的一个男生。人高马大,做事勤快。班里同学都叫他胖虎。胖虎送教务处拿了打扫工具摆好,走到讲台上,说了声:“早自习下课之后各个课代表就可以收作业了,记得保质保量,别欺骗老师。”   季寒枝挺发愁的。政治作业一点都不多,可是就是因为不多,才会有人不交。比方说罗昊这人,眼眶乌青,睡眼朦胧,像是神游太虚似的:“我没有写作业……你们不用收我的……”   说完就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季寒枝搂着一大摞练习册,站在他桌子旁边。又看了里面坐着的男生一眼,骆正阳在低头打游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转的飞快,眼花缭乱。   季寒枝想了想,先把别的练习册收好,骆正阳表面上一直在打游戏,其实一直在注意她。眼角的余光看见那片衣角飘过来飘过去,可就是不在他这里多做停留。   心里有丝丝酸涩。   收作业都不收我的啊?   他伸出腿踢了踢前面女生的椅子。   季寒枝正在数练习册,她转头:“怎么了?”   骆正阳把平板放到桌上:“我还没有。”   看着她依旧疑惑的神情,骆正阳平静起身,指尖顿了顿季寒枝桌子前摆着的练习册,重复道:“我还没有交作业。”   他离她有点近。季寒枝又被那股淡淡的味道包围了。她轻轻蹙眉,不着痕迹的朝后移了几分,小声问道:“你要交作业吗?”   骆正阳猛然回神,他这是在干什么?上赶着交作业?   季寒枝低头在他桌子上扫了一眼。   乱糟糟的,今天倒是象征意义的摆了几本书。   她伸出手,找到那本天蓝色书皮的政治练习册抽出来,翻了几页。一片空白。季寒枝挑眉看他,指出来:“昨天的作业是这几道题。”   骆正阳表情淡然,重新坐回了桌子上。   见他不说话,季寒枝安慰性质的笑了笑:“没事的。不交作业也可以,老师查的不严。”   那你就不收我的练习册了?   谁都收,就单单不收我的?   骆正阳脑补回神,冷声拒绝:“不行。”   季寒枝被搞懵了,瞪着一双杏仁眼看着他。骆正阳在她的眼神里缴械投降,又飞快的补充几句:“把你的书拿过来。”   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毫不留情,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人真奇怪,不让他交作业,他还上赶着扑过来。季寒枝从练习册上面找了一本,递给他:“诺,那几个选择题。不多。”   骆正阳翻了翻,第一页的名字不是她的。   他又不高兴了,耷拉着脸:“我说我要抄你的练习册。”   声音有点低,带着暴脾气。   季寒枝心里肯定,这人实在是太轴了,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倔脾气。转念一想,她又有点担心,一会儿把他惹怒了,再打她,这可不行。这人厉害的很,人家一个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拍趴下。   想到这里,季寒枝掀起眼皮飞快扫了他一眼,翻找,把自己的抽出来,递给骆正阳。   骆正阳脸上阴恻恻接过来。他!不!高!兴!   今天是怎么魔怔了?看见她就心里难受,猫爪子挠心挠肺一样。人家脸上风轻云淡的,他一个人在这辗转反侧。   骆正阳把练习册摔在桌子上,写了几笔,填了几个填空题。   烦。   他看谁都不耐烦,上课铃响了,骆正阳冷着脸踢了一脚旁边罗昊的椅子:“上课了,死猪。”   罗昊惊醒,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哈欠:“啊?上课了?阳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何雪怜转头一看:“罗昊你怎么天天这样啊?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罗昊继续一副快要精尽人亡的样子:“就打了几盘游戏啊……”   骆正阳啧笑一声,冷冷的双肩环抱,没说话,季寒枝从办公室回来,整理了校服裙摆,推门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把书翻开。   这一节课是数学。   数学是季寒枝的弱项。   骆正阳又冷冷的啧笑了声,目光却离不开前面女生挺直的脊背。   发尾柔顺,像是往常一样,几缕发丝散落在桌角。   犹豫了片刻,又是着了魔怔,骆正阳把桌子往前移了几公分。   罗昊还没有睡醒呢,嘀咕着:“阳哥你这挺奇怪的啊,语数外课代表怎么催你你都不交作业,怎么单单交政治作业呢,又没人催你……”   骆正阳眼神斜他,冷声嘲讽:“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收藏评论哦~   ☆、第 8 章   罗昊视线终于清明了:“阳哥,开局游戏?”   骆正阳目不斜视:“不开。”   罗昊:“诶,说正事,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骆正阳依旧满脸不耐烦:“一个都没有。”   罗昊一脸震惊:“真的?不应该啊。就你这条件,十个八个的没问题啊,咋滴……”   罗昊老家在东北,说起话来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讲题,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一黑板了。   数学老师是个戴着厚眼镜的女老师,严厉的视线投过那个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片扫到二人身上。   罗昊丝毫不知情。继续手舞足蹈。脚下有规律的踩着桌子,咯吱咯吱一阵响声。   “阳哥,说真的,咋就没谈过呢!”罗昊搓了搓手,跃跃欲试的当起了红娘:“那您老就从来没有动过心?”   骆正阳动作倒是愣了愣。   动心?   什么感觉?   骆正阳脸上表情淡然,他是个榆木疙瘩,对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个破事没什么兴趣。但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保存到相册的那张照片。前面坐着的女生正埋头抄笔记,笔尖飞快移动。那截留在桌子上的发丝也垂到了她背后。   罗昊喋喋不休,骆正阳警告的眼神瞥他:“和你没关系,死八婆。”   罗昊顿时黑人问号脸,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这不是为了您的终身大事吗?刚想说话,一颗粉笔头子直中面门。   数学老师抬了抬眼镜冷哼一声:“有些同学,课堂不是你家。别太放肆,老师都看在眼里。”   坐在前面的人纷纷往后看。   罗昊脸上登时青红,哦了声,沉默了。   下课的时候隔壁班跑过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眼睫毛上涂了层睫毛膏,很翘。她在二班门口站着犹豫片刻,向里面打量。   走廊外面就是棵大树,有几片枝叶伸到廊前。栏杆旁边都是趴着的赏风景的人,并排站着嬉笑打闹,不知道是在赏风景还是做什么。   季寒枝和何雪怜手挽着手上厕所回来,走到教室门口时,被那个面色薄红的女生一把拉住。   “同学。”   季寒枝与何雪怜对视一眼,问她:“怎么了?”   那女生扭扭捏捏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来,粉色的信封上面带了颗桃心。她小声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交给你们班的骆正阳?”   季寒枝扫了她一眼,心里了然,点了点头,把信接过:“可以。”   那女生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眼里充满感激:“谢谢谢谢。”   季寒枝摆手:“没关系。”   那个女生走远了,何雪怜才拉着季寒枝进了教室,小声嘀咕:“你瞧瞧,这才几天,就有送情书的。人家魅力可真大。要我说也是,骆正阳可比四班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校草帅多了。”   季寒枝点了点头,看见骆正阳趴着桌子睡觉。长手长脚的缩着,略显委屈。他身上穿的也是校服,敞着怀,露出一截衣领子,一半在外边飘着,一半塞在脖子里。头皮上的青茬好像长了,并不服帖的贴着头皮。   平心而论,他真的有一副好皮相。五官硬气,星眉剑目,精神头十足。   还会打架。   有小女生暗暗倾心,一点都不奇怪。   季寒枝把捏在手心里的信小心展开,轻轻放在桌子上,拿书本压好。   课间很短,十分钟过去,上课铃响了。   骆正阳一觉睡到了中午放学。   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印了层红色印子。   教室里大半人走了,剩下的在写作业,做值日。   罗昊依旧在游戏里埋头厮杀。骆正阳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踢开椅子,一眼看见了那个粉色的信封。   罗昊一声惨叫:“我艹!对面不是有挂吧!?赢得太阴险了……我他妈!”   他从游戏失败的屏幕上抬头,指着那封信:“阳哥,那封信你前桌给你放这的。”   骆正阳闻言如遭雷击,脸上都僵了:“你说什么?”   罗昊奇怪看他一眼:“我说,这是下了第一节课之后你前桌给你放在这儿的。还用书压好了。”   骆正阳手指颤抖,先是不可置信,再是一丝丝的狂喜油然而生。他如获至宝,把那封信从书缝里抽出来。   信封干净,是浅浅的嫩粉色。中间一颗红色桃心,里面有三个工整的字:骆正阳。   罗昊嗅到一丝奸情:“诶呀妈呀,不会是情书吧。阳哥,让我瞧瞧呗……”   骆正阳一把推开罗昊凑过来的肩膀:“贱不贱啊你。”   罗昊仔细观察他脸色,依旧平静,似乎还有些发寒。这是情书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骆正阳把信拢在自己手心,面无表情出了教室。那信封滚烫,像是要把他手掌心烫出个洞来。他努力使自己面色平稳。他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可是这一次的情书比往常每一次都沉重炙热。   季寒枝?   这三个字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在少年悸动的青春期里出现,仿佛一块顽石投落到原本平静的湖面,本来激起来层层荡漾涟漪应该消失,可是那涟漪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直到荡起浪花。   骆正阳想了想,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一抹微弱不察的笑容,跨上机车一脚踩到底。他第一次中午回了别墅。   家政阿姨也没想到他能回来,连忙张罗着做菜熬汤。   “少爷回来了?想吃什么?”   骆正阳愉快的哼着小调:“阿姨随便弄点就成,没什么要求。”   家政阿姨受宠若惊,心里奇怪,以往这位小霸王回家的时候脸上能当炭烧,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家政阿姨正疑惑呢,骆正阳上楼,走进房间,关门。   平静了一会儿,才把信封掏出来。   浴室旁镜子里倒映出少年身影。脊背挺直,线条挺拓,脸上生动,那双黑沉沉眸子灿若星辰。   窗户是落地的,黑色的窗帘随风飘动。   骆正阳微微叹气,坐在椅子上,把重达千金的情书放到桌子上。先去冲了个凉,然后光着膀子走出来,拿浴巾擦干头发。   他心里嘲笑自己,你什么风什么浪没见过?怎么今儿个这么激动,不就是一封信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丢大老爷们儿的脸。   心里是这么想的,手指就不听使唤,拆开了那粉色信封。   骆正阳没拆过情书,以往的那些都是扫一眼,扔了。这封可不一般,他指尖把胶条挑开,从里面把信纸取出来,展开。   “骆正阳,你好。”   下面就是一颗红心。   骆正阳看的心里冒着热气,全身都似乎跌进了一圈巨大的粉色气泡里。   他闭了闭眼睛,继续向下看。   “那天上体育课,看见你在打篮球。”   “那天傍晚,天空是黯的,整个篮球场上好像只有你在发光。”   骆正阳心里有一丝疑惑。他在一中打过篮球?还发光,他又不是电灯泡。季寒枝这语文功底不行啊。   但是骆正阳依旧是窃喜的。没有看到最后,他愉快的把信纸收起来。拎着校服外套,换上干净的白色T恤,下楼吃饭。   家政阿姨手艺不错,煲汤好喝。   水晶吊灯下,餐桌是红楠木的。一股浮夸气息,是骆钟明的审美。空荡荡的大厅除了骆正阳空无一人。   吃饭时电话响了。   “阿尼阿塞哟……”骆正阳母亲蒋妤在韩国给他打电话,那边声音很嘈杂。蒋妤的声音不缓不急:“阳阳,吃了饭了吗?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骆正阳起身:“适应。”   蒋妤又捣鼓了几句骆正阳听不懂的韩语,“你爸爸有没有回家?”   “没有。”   “你好好照顾自己,少熬夜。你爸爸应该快回家了,钱给你打过去。少什么和妈妈说。”   蒋妤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总是刻意忽略年龄,把自己当做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溺爱儿子,拿着骆钟明的钱飞往世界各地,最喜欢去韩国做美容。   骆正阳忘了自己几岁,身上起水泡。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忙,把他扔在老家。谁都没主动回来陪他,这么多年过来,骆正阳算是明白了,父母这两个词,在他这只是个名衔,除了钱,什么都指望不上。   “知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诶,你等一等,难道一点都不想妈妈?和你多说几句话都不行?阳阳,听话,别打架。你等一等!……”   电话被掐断,只有嘟嘟嘟的余音。   蒋妤拧眉,撂下电话,用韩语细细说了几句话,叫人把脸上贴着的面膜揭下来。   骆正阳把勺子扔下,上楼,一脸冷漠的关上门。   到了教室,没什么人。   骆正阳立在窗前。双手插兜,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窗外的树梢。   夏日蝉鸣,恬躁的很。   季寒枝背着书包低头从楼下走过。   她来的急,没扎头发。稍微拢了拢,长发披在肩头。像是嫌热,没有像别的女孩一样留着厚重刘海,而是分开,隐隐约约能看见光洁饱满的额头。   脚踝纤细,肩膀也是瘦削的。   骆正阳眉心微蹙。怎么这么瘦?大风刮过来就吹跑了,连根电线杆子都摸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真的太中二了【捂脸】不过要相信蠢作者后期就会成熟!   ☆、第 9 章   季寒枝进了教室,里面没几个人。   靠窗户的窗帘下立着抹身影,没穿校服。双手抄兜,干净的白T,脊背宽阔,侧脸棱角分明,表情淡然,不知道朝下在看什么。   季寒枝关上门,他来的这么早?   骆正阳压下隐隐翘起的嘴角,眼底无波无澜,漆黑的眸子锁定她,似乎在期待她能够说出一些好话来。   谁知道女生只朝他点了点头,取下书包,坐到座位上。她面色看上去是平淡的,耳朵尖儿有些红,纤细修长的手指掀开书本。一截指甲露出来,素净的,没有涂指甲油。   骆正阳轻轻侧头,俯身盯着她。   她不应该说几句话吗?她刚刚才给他送了情书,难道是害羞?   骆正阳咳嗽了声,视线从她泛红的耳尖向下移,缓缓的落到发尾下那截修长瓷白的脖颈。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   骆正阳眼底溢出一抹笑意,恍然大悟似的,主动向前几步,俯身,离季寒枝不远。   季寒枝刚刚翻开练习册,拿出一支黑色碳素笔,就察觉身旁有一道黑色的影子笼罩下来。那影子有些分外庞大,完完全全的盖住了她。   低凛的气息接近,季寒枝升起警惕心理。拿着黑色碳素笔的手指被迫停下,她眨了眨眼,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骆正阳心里饶有趣味,勾起的嘴角缓缓上扬,视线在她薄瓷般细白的脸颊上来回梭巡,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   “你的信我收到了。我没什么意见。”   他声音故意压低,带了几丝暧昧。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季寒枝眼里更加迷茫。忽然,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那封信,那个粉色信封,他一定是误会了。他以为是她写的?   骆正阳看着她微微蹙着的两道柳眉,嘴唇微润,呼吸清冽,仿佛勾引人一亲芳泽。他终究按捺不住,左手撑着桌角,右手却落到她唇畔上,眼底玩味的笑意更浓:“怎么?一时激动不会说话了?”   季寒枝一个激灵,一把拍掉他的手指。有些狼狈,她像只受惊的麻雀一样红着脸慌忙站起来,声音急促:“你误会了!”   骆正阳缓缓逼近,把她困在身后冰凉的墙壁前:“我误会了?”   他睫毛轻颤,眸子眸色正浓。逐渐变成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慢慢将她吞没。   季寒枝喘了口气,伸出推开他:“那封信不是我送的。”   她更加急切的解释,一心想要和他脱离关系:“真的,相信我。那个同学没有落款吗?我只是个送信的。不知道为什么让你产生误会……”   骆正阳闻言微顿,眼底出现裂痕。   教室里依旧寂静,没有人注意这个狭小的角落里发生了什么。空调扇页阖动,发出嗡嗡的响声。冷气缓缓吐出。   骆正阳的脸上阴了又沉,她这是什么意思?着急拒绝?他活了小半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窘境。被一个女生急切脱离一丝一毫的关系,真是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季寒枝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虽然平静,又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季寒枝清咳一声,向后退了退,被迫抵在墙壁上,她声音清润,解释道:“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没有解释清楚,让你误会了。那封情书……”   她歉意十分的眨了眨眼,语气缓缓,话音忽然被骆正阳打断。   他依旧离她很近,指尖甚至逐渐向上,与她柔声的发尾相勾缠。季寒枝心里暗叫不好,果然,骆正阳不怀好意的凑近她耳畔:“我当是认真的,怎么办呢?”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嬉笑着坐到座位上。   季寒枝急出了汗,眼神惊慌失措:“我……”   “嗯”骆正阳眼尾狭长,循循善诱道:“你难道就一点儿都……”   季寒枝盯着他:“我没有这种心思。”   骆正阳被说的一愣,当即失神。罗昊和何雪怜走进来,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样,罗昊一屁股坐下,拧开冰水灌进嘴里,口齿不清的看着两人:“你们今天来的真早。”   骆正阳淡淡的看了她几秒,没说话。嘴角勾着与往日相同的冷笑,转身坐回椅子。   季寒枝如释重负,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骆正阳的突表心意,她根本无法接受。   况且这一切都是误会。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两个人似乎结下了梁子。   骆正阳发大少爷脾气的几率更加频繁,往往在季寒枝埋头奋笔疾书的时候踢一脚她的椅子。季寒枝受惊,转头向后看,骆正阳又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了跟没说一样。   季寒枝被迫挤出一个笑容,继续写作业。他却又不老实,伸出手扯她的头发:“诶。”   季寒枝吃痛,从他手里把马尾抽回来,愤恨不平的盯着他:“什么事?”   “给我你政治作业。”   语气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有的只有发号施令。   季寒枝吐出几口恶气,把练习册找出来,拍到他桌角上:“给你。”   一般这种时候,她越生气,他就越高兴。   季寒枝一时语塞,那双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刚要开口控诉,骆正阳却先抢了话头:“别和我说话。”   季寒枝心里忿忿:这个神经病!   课间季寒枝去外边散心,骆正阳也会跟着她。他走的慢吞吞,但几乎寸步不离。季寒枝察觉到异样,扭头,瞪大了眼睛质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骆正阳邪气的挑了挑眉毛,伸开双臂做舒展动作:“大路朝天,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季寒枝不知道怎么惹了他,心里冷笑几声,转身要向后走。骆正阳也揉了把头发,把头皮上桀骜不羁的青茬向上拢,懒洋洋跟在她身后。   班里中午做值日,前后桌一组。今天轮到了季寒枝。她不着痕迹向后看了一眼,骆正阳正埋头与游戏厮杀。她微微叹气,拿起拖把与污水桶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面大镜子,季寒枝盯着里面的女生看。镜子里面的女生面色白净,眼睛也大,但是无神。她似乎不太会笑,总是礼貌性的提起唇角,那弧度却不是笑容。多年的生活使她明白,沉默与顺从才是最好的选择。像是她最喜欢的芭蕾,被迫变成了书本和奥数知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人的安排。   不知不觉,污水桶里的水满了。   季寒枝弯腰,有些费力的提起把手。她力气小,胳膊细的像棍儿一样,没什么力气。走了几步路,脸色就被憋的红了,靠在在走廊墙壁上虚疲的喘了几口气。   歇了一小会儿,季寒枝弯下腰,重新把桶提起来。身后出现个男生,强壮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擦过她的尾指,他深邃的眼神里晦暗不明,然后稍一用力,把水桶提起来,满眼都是嘲讽:“弱鸡。”   季寒枝:……   骆正阳经常夜跑,泡在健身房里出汗。腹部有结实的肌肉,胳膊也强壮,拎着那桶水像是行走在无人之境,轻松至极。   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季寒枝默默的低头,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至少大三圈。   骆正阳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攥着拖布。目不斜视,气息平稳的走到教室,开始埋头拖地。   看着他的背影,季寒枝都要被感动哭了,但是过了几秒,那感激就消失殆尽。因为她发现——骆大少爷根本不会拖地。   骆正阳的确不会。他一个小霸王,在家里,谁舍得他动手指干活呢还是这种粗活。所以他的动作毫无章法,甚至越擦越脏。在桌子与桌子的缝隙中,偶尔还会撞倒某个同学的椅子。椅子就发出一声巨响,可怜兮兮的躺在了地上。   季寒枝微微叹气,上前按住拖把:“我来吧。”   骆正阳起身俯视她,手指按在拖把上,视线充满怀疑。季寒枝想,如果她会读心术,那骆正阳的潜台词一定是:你这个弱鸡行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也微微扬起来了个弧度。看着面前这陌生的,生动的一张脸颊,骆正阳忽然愣了愣,她似乎很少笑。她笑起来眼睛是弯的,里面像是含着盈盈水波,嘴角甚至还有一颗小小的酒窝。骆正阳一时间挪不开眼,就那么愣住盯着她看,企图把这张脸颊长长久久的印在心里。   季寒枝也就笑了一小会儿,又接过拖把,柔声补充道:“我来吧。你这拖地也不行,还得从新拖一遍。”   “谁说我不行?”   骆正阳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重新咳嗽了声:“谁说我不行?这不挺好的!”   季寒枝玩味的打量他,下巴向下指了指地面:“你看看,谁拖地是倒着拖的?你得正着,把自己的脚印也擦掉。”   见这个男生冷着脸没反应,季寒枝知道,这人又开始轴了。她就把拖把接过来,柔声劝说道:“你去擦黑板吧,我够不到。”   骆正阳脸上强装平静,桀骜的稍微点头:“噢。”   收拾完教室大概十五分钟。季寒枝最后检查一遍,锁门。骆正阳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慢吞吞跟着她。   “阿枝!”   有人叫她。声音熟悉至极。季寒枝站在三楼楼道向楼下看,发现姜航骑着自行车,一只脚落在地上,仰头朝她摆了摆手:“快下来吧!”   骆正阳也向下瞟,眼神高高在上,冷笑了声,嘲讽道:“哟,等着你回家呐?” 作者有话要说:  骆.大少爷.幼稚小王子.醋罐子 上线了。 谢谢收藏评论噢   ☆、第 10 章   季寒枝没有接话茬,只是轻轻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有人在等我。”   骆正阳从鼻尖儿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叫你阿枝呢,这么亲密呀。”   ——   骆大少爷今天不高兴,一回家,就摔碎了三颗风信子,一棵鸢尾花。家政阿姨心疼坏了——那可都是好花。   “少爷今儿个想吃什么?”   家政阿姨一边心疼一边问。   骆正阳甩上门:“什么都不吃。对了,阿姨,给我送个拖把上来。”   家政阿姨奇怪,要拖把做什么?她找了个新的,敲了敲二楼卧室门:“少爷,拖把送到了。您屋子是不是哪里脏了?让我来就行。”   骆正阳脸上阴恻恻,一把拿过去,叫家政阿姨了下楼。   他闷着头,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憋屈着,在屋子里练了好几遍怎么拖地。免得又叫人瞧不起。把屋子的欧式浮木地板拖了个一干二净,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练习拖地练给谁看呢?   都是因为那个季寒枝!   骆正阳扔掉手里的拖把,一头扎进床上。想起那双笑意弯弯的眼睛,他又心软了几分。嘲讽道,我艹,老子真他妈的栽你身上了。   傍晚时天下了场雨,大雨滂沱,雷鸣电闪。季寒枝独自一人在家,响了个炸雷,她笔尖一抖,本子上的X字母一下子划歪了。   ——   客厅忽然跳闸,一片黑暗。季寒枝心惊胆战,哆嗦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抽屉找到手电筒。   屋外大雨淅淅沥沥,水花溅在阳台上。   风把窗帘吹起来,季寒枝赶忙去阳台取回衣服。半干的外套,袜子被吹到地上。雨滴很重的砸下来,像是憋了半个夏天。   楼下的树被风吹歪,枝条树叶随着狂风张牙舞爪,季寒枝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像是泼了墨,几朵黑黢黢的云挤成一团。大街早已被打湿,柏油马路上很快积累了一层水,在路灯下缓缓流淌。   季寒枝一把拉上阳台门,拿着手电筒,找到蜡烛,点燃。   屋里被暖融融的光充满,忽然,手机屏幕亮了。   姚文慧和徐令达上夜班的时候就会把手机留在家里,方便和季寒枝联系。季寒枝拿起手机,以为是姚文慧打过来的。没有看屏幕。   “喂,妈妈。”   少女的声线轻软甜腻,像是灌了蜜,听着耳根发软。   那边没说话,只有几声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季寒枝蹙眉,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光着脚丫,十根白皙小巧的脚趾头蜷缩在一起,没有听见回应,她顿了顿:“你好,请问哪位?”   一个炸雷,漆黑的天空被撕碎。季寒枝心惊,拉上窗帘,重新跌坐回沙发上,嘴里一声受惊吓的叫声。   那边像是被牵动,终于出声了:“是我。”   是个男生的声音。低沉冰凉,仿佛可以穿过手机屏幕。有点熟悉,季寒枝疑惑,把细长结实的小腿盘在身下,抬手理了理发丝,不确定的问:“骆正阳?”   骆正阳坐在落地窗前。四肢舒展,脚尖一下一下的打着节拍。眉眼深邃,隐藏在黑暗里。房间里灯黯着,只有雨水打到窗户上的声音。   还好她没有叫别人的名字。   骆正阳忽的松了口气,嗯了声,又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两个人都静下来。只有各自窗外雨滴嘀嗒的寂静声音。   季寒枝有些不知所措,轻咬下唇:“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骆正阳搭在桌角的指尖顿了顿,他能有一千种途径要到她的电话号码。不论她知不知情。   似乎有些强势,静了片刻,骆正阳叹了口气,解释道:“朝李天南要的。”   季寒枝心里了然,李天南怎么把同学的私人电话号码随便给别人!这样一通令人尴尬的电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就静默的听着。   “下雨了。”   骆正阳视线落在窗外。   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窗户,绽放出几朵小小的水花。水痕蔓延,在玻璃上留下痕迹。   “你害怕吗?”他低声问。   骆正阳听纪泽说过,女孩子胆子都小,最害怕雷雨天和软体动物。   季寒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滞了一会儿,小声回他:“不害怕。”   骆正阳恍然大悟的笑了一声,很轻。她那么瘦,看起来就胆子小,现在肯定是埋着头,像个鹌鹑似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偏偏还死鸭子嘴硬,打肿脸充胖子。   一时沉默。   季寒枝经常一个人在家,已经习惯了。电话里传来电流声。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的话……”   “你别害怕。”骆正阳顿了顿,打断了她的话。   “我陪着你。”   他似乎是认真的,又像是在开玩笑。语气平淡自然,像是在感叹今天晚上雨下的大了。他声音本来就低,现在故意压下来,季寒枝听的耳朵根子发烫。   在一片嘈杂黑暗与雨声里,她又回想起,教室空荡荡,阳光撒进几缕进来。男生那双黑亮的眼睛好像装满了全世界,认真的看着她。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吗?   季寒枝不觉有些好笑,展开皱着眉头,舒了几口气:“谢谢。没什么事的话……”   “别挂断。”   他先发制人,一如既往。   “能别挂断吗?”   骆正阳语气不自觉的软下来,“我家里没人,只有我一个。你能不能……陪我说几句话”   “从我小时候就一直一个人。”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类容易在天气不好的夜晚心情低落,吐露真情。骆正阳居然一反平日里冷冰冰的常态,说了好多话。那些话毫无章法,却认真至极,一字一字的透过电波传过来。   雨夜寂静,风雨渐歇。外面下的大雨慢慢停了下来。   季寒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没想到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也会再寂静无声的雨夜里暴露出自己的孤独,静静的舔舐伤口。   骆正阳有些疲乏的靠在椅子上。   “谢谢你。”   这句话是对季寒枝说的。   季寒枝倒是微微一愣,心里也不自觉露出几分心疼。   “谢谢你。”   骆正阳重复一遍,静默几秒,轻轻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就像是一个梦,随着消逝的水波流逝蒸腾。   第二天上课时,骆正阳照样迟到。脸上淡然,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他坐在桌子前,先是把外面人送来的杂七杂八的小礼物扔到垃圾桶里腾出地方,然后趴在桌子上阖上眼皮。   季寒枝扭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过道隔壁的一桌子女生叽叽喳喳:“哎呀,他好像心情不好。你送的东西都被扔了……”   另一个女生面庞涨红,用受伤的眼神盯着过道这边那个在睡觉的男生。   光自窗外打下来,撒在骆正阳的面庞上。   面色不黑,鼻梁高挺,薄唇。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浓密的睫毛颤动,又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睡觉也这么好看。   女生偷偷红了脸,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同桌解释,低声重复:“没事。我明天再送。”   何雪怜偷偷啧了声,用胳膊肘捅了捅季寒枝:“你瞧瞧,这痴情种。”   “光是情书就一大把一大把的送。连二班的班花也是。人家根本不理,还有人送过来。”   何雪怜越想越兴奋,放下笔,双手托腮看着季寒枝:“同桌,你这么好看,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送过情书?如实招来!”   季寒枝诧异的盯着她,笑了笑:“没有。”   何雪怜眨巴着眼:“真的?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季寒枝家教严,姚文慧根本不让她谈恋爱。况且她也没想过。季寒枝用笔尾点了点何雪怜额头,笑话她:“你看看你这脑袋瓜子,不知道一天天的想什么。”   “严肃!”何雪怜打掉她的笔头:“哎呦你就说嘛,咱俩谁跟谁呀,你还瞒着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季寒枝仔细想了想,抿唇没说话。   何雪怜向后稍微歪了歪脑袋:“骆正阳这样的,痞帅的?”   季寒枝像是被问到了,也眨了眨眼睛,眼底纯净,不染杂尘。思考半响才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骆正阳这样的呀……”何雪怜拉长尾音,又小声问道:“和你一起上下学的那个学长呢!阿枝,我可是听说了,人家可是一中高二年级的风云人物。学习好着嘞,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季寒枝笑着看她自导自演,摇头不说话。任何雪怜急得抓耳挠腮也闭口不谈了。她低头翻开书,做预习。喜欢太过于遥远。还是先让自己优秀,再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吧。   预备铃响了,上厕所的同学加快了速度。   骆正阳一脚踹开椅子,懒洋洋的起身要出门。   季寒枝桌子也被踹到,笔尖的字又歪了。她抬头,有些迷茫的看他一眼,“你去哪儿?高老师马上要来了。”   骆正阳表情阴沉,线条流畅的下颚角紧绷,依稀有隐隐怒气。   对上她清澈的眼睛。   ——你喜欢骆正阳那种吗?痞帅的。   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他那个样子的呀……   ——那个一起上学的学长呢?   她点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骆小少爷心碎啦   ☆、第 11 章   李天南盯着骆正阳:“你去做什么?上课铃已经响了。”   骆正阳脚步没有停顿,声音却冷:“关你屁事。”   “你!”李天南那张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骆正阳不说话了,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勾着嘴角,悠闲的盯着他。   那视线太有侵略性,像是动物世界里被激怒的头狼。   李天南忽然没了胆子,支支吾吾。骆正阳抄兜,嘴角向下撇着,慢悠悠走到门口踹开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班上顿时一片寂静。   “他脾气真坏。”何雪怜悄悄凑过去,附在季寒枝耳朵后面:“你看我们班长。多难做。”   季寒枝点了点头,她有直觉。自己惹上了个难缠棘手的问题。   何雪怜把数学卷子拿出来,对了对答案,扭头问罗昊:“诶,骆正阳怎么了?”   罗昊一脸迷茫:“不知道啊,我刚刚睡醒。”   下节课是体育课。昨天刚刚下了大雨,操场的橡胶跑道有些湿,但是天气凉爽,同学们都在操场右侧的大榕树下集合。   体育老师说了几句话,告诉大家上体育课的主意事项。   老师领着做了些锻炼,就开始自由活动了。女生们大多数都选择打羽毛球,男生打篮球。   何雪怜挑了一副好点的拍子,拽着季寒枝去了羽毛球场。   季寒枝左眼一直跳。她总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停了会儿,开始打羽毛球。右手握着拍子,左手向正前方一挥,羽毛球旋转的在空中拉开弧度。   很漂亮的动作。   女生正是青春年少,身材窈窕。季寒枝身体发育好,腰部线条流畅纤细,蕴含着坚韧的生机与力量,盈盈一握。   三楼楼上一群男生朝下看。   “诶,那个不是二班班花?”   “哪个?”   “那两个打羽毛球的女生,左边。”   “那个皮肤白的?”   正好该季寒枝发球了。她视线向上,从校服衣领里露出截白皙的脖颈。胸前有柔软的鼓胀,眼底在热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楼上的男生继续讨论。   “初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她。”   “怎么样?”   “别提了,要多难追有多难追。清高的不行。”   “人家可是有资本,看那腿,那腰。诶,你还别说,那胸也不小……”   男生哄笑戛然而止。   骆正阳心里燥的慌,从厕所抽了根烟。右手中指顶着个篮球,在指尖转的飞快。   在楼道向下看,一眼看见她。   她的脸小而白,因为运动,脸颊上布着层淡淡的粉色。成功接了颗球,脸上就洋溢出笑容,眉眼分明,眼睛弯成了两弯新月。   风飘过来一阵,带着片卷曲的榕树叶子,落到她肩头。   骆正阳恍惚,听见一些污言秽语。   他脸上习惯性的露出冷笑,转动篮球的右手停了,脚步顿住,低声警告:“再说一句试试?”   那群男生向后看。   是隔壁班的那位。   骆正阳诨名在外,男生们也有嫉妒心。嫉妒他一副天生的好皮相,嫉妒自己梦里出现的女孩儿给他送情书。   有人早就看不过去了。中间有个人鼓足胆子:“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   骆正阳抬眼睥他,右手的篮球扔到左手。   走廊里有人好奇的看过来。   “给你次机会。”   骆正阳没那么多耐心,皱着眉头,下巴扬起。   桀骜,盛夏的日头忽然冰凉起来。   男生也好面子,想了想,这边三四个人,那边只有他骆正阳一个。有什么好怕的?那男生壮了壮底气,“我还就说了,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话音未落,男生感到头部一阵剧烈疼痛,那是重物砸过来的感觉,有些懵。   眼底发黑。   人群一阵惊呼。   骆正阳把手里的篮球以十成十的力气砸到男生头顶。   他冷着眼,向前几步大力揪住男生衣领,几乎把他提起来:“有些话不能说,长这么大你妈没教过你?”   那男生腿脚发软,脖子被遏制住,艰难喘息,双手挣扎的掐着骆正阳的手。   骆正阳手上力气大。他也没想过饶过他,明明眼角红着,嘴角却向上扬起了个弧度:“你这不是找死?”   看着他的样子像是要杀人。   有人想上前劝架,一时间又无从下手。   男生脚底子弱,咳嗽了几声,瞪着两个大牛眼。哆哆嗦嗦。   他不甘心,卯足了全身的劲,向前挥手。拳头砸在骆正阳脸上,被他躲过,不知是戒指还是手链的金属物质划过脸,在骆正阳脸上留下道斜着的血痕。   没流血,但是红了。   骆正阳一把掰开他的手,向后拧。   他眉毛皱紧,平日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更凉,头皮上的青茬也立着,那抹斜的伤口平添一抹野性。   男生吃痛,胳膊关节一声脆响,冷汗岑岑,顿时虚跪在地上。   有老师来了。   “那边的人!干什么呢!”   骆正阳又踹了他脚,歪头立着没动。   “几班的?”   “高一二班。”   楼下上体育课的人看见这幕,围过来,仰头向上看,嘴里窃窃私语。   季寒枝打了会儿羽毛球,累了,被何雪怜拽过来:“诶,骆正阳好像打架了。你看上边。”   三楼楼道上也围着一群人,熙熙攘攘。人群包围下,季寒枝抬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比旁人都要高,眉目之间是冷的,单手抄着兜,颇不耐烦的听着训斥。   “打架是种非常恶劣,幼稚的行为!你们做什么了?打架,几岁了?幼稚园?说话啊!都哑巴了?”   年级主任钟嗣成快要被气死了。气愤的训斥二人。   察觉到什么东西,骆正阳扭头,向下看。隔着几米潮湿的空气,和楼下的她对上视线。   季寒枝无声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像是会说话,在询问:“你怎么又打架了?”   骆正阳心里冷笑一声。   还不是为了你。   ——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不喜欢骆正阳那样的啊。   怎么,不喜欢,那就是讨厌了   老子才不稀罕。   可是看见你,老子就心软了。   骆正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稍微垂下头。眨了眨眼,又朝楼下看去。   原本女生所在的地方已经空荡荡了。   她走了?   她走了。   她怎么能走呢?   钟嗣成揪住他们两个:“你们两个,给我去办公室!今天我得好好教训你们一回,小年轻的无法无天了还!”   骆正阳重新把篮球捡起,抱在怀里。看了一眼那块空荡荡的地方,心里不得劲儿。   两个人身上都有伤口。   钟嗣成长篇阔论了一会儿,就叫他们去医务室了。   校长走进办公室,在水盆子里洗了洗手,看着在椅子上一个头两个大的钟嗣成,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那个叫骆正阳的孩子,能管就管。那孩子从小就轴,我和他父亲也是旧相识。不能管的话……也别强求。他亲爸都管不了,更何况咱们。”   钟嗣成抬了抬眼镜,若有所思的问:“林校长。咱们一中风气好,怎么就同意让他进来了?”   校长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人情世故,欠的人家多了就得还。哪有那么多原因。”   钟主任看着林校长的头更秃了。   男生受伤比骆正阳严重,但也都是皮外伤。在医务室里简单包扎了几下就回去上课了。走之前恶狠狠的看了骆正阳一眼,像是要把他脸上戳出个洞来。   骆正阳叫住他:“诶。”   男生戒备:“怎么?”   骆正阳食指抹了抹脸,脸上的那道伤口溢出了几丝血。“以后管好嘴,明白?”   男生拳头攥紧,又听见他说:“嘴皮子把不严,迟早有一天死在嘴上。”   美女校医连忙走过来打圆场:“你先回去。”   她把骆正阳拉进来:“你脸上有伤。贴创可贴就成了。哪里还有伤?”   骆正阳百无聊赖的摇头。   美女校医拉开抽屉,找到几个创可贴取出来:“现在贴上还是一会儿再贴?”   骆正阳想了想,把创可贴接过来。   不就流了点血吗,又死不了。   骆正阳回教室的时候在上最后一节课。   他慢吞吞的走进来:“报告。”   政治老师被打断,挥手:“进来。”   从门口到座位就几步路。他走的懒洋洋。和之前一样玩世不恭,甚至还带着笑容。但是他脸上那道三厘米左右的伤口还在渗血,和耳朵上扎着的耳钉,很扎眼,几丝邪气妖异。   季寒枝深深地垂着头。   她听见隔壁椅子上花痴女生小小的惊呼:“浑身邪气啊,他要是能为我打一次架,这辈子都够本了。”   骆正阳装作漫不经心的扫过她。   季寒枝依旧垂着头,耳尖已经红了。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子里。   政治老师开始继续讲课。   骆正阳在心里告诉他自己,老子不稀罕,长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满大街都是。可是他的眼神就是不受控制,贱兮兮的往人家脖子里飘。   政治老师在黑板上讲国际贸易基金的案例。   季寒枝如芒在背,垂头盯着练习册上的题。   骆正阳踢了踢她椅子:“课代表,讲第几页呢?”   前面声音微不可闻:“第三十二页。”   骆正阳哦了声,并不低头。大咧咧的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脚尖在她椅子下面敲击。   一下两下。   季寒枝忍无可忍,把椅子向前挪了挪。   骆正阳身高腿长,依旧能勾到她。   瓷白的脖颈后侧又变红了。漫上一层可爱的樱花粉。   要是亲上去……   骆正阳眼神变黯,喉结不自觉滚动。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啦 谢谢收藏评论哦~啾咪   ☆、第 12 章   窗外又扬起一阵风,把槐树叶子刮的哗啦作响。   政治老师讲完了金融分析案例,一屋子人被讲的昏昏欲睡。   时间接近放学,人们才活跃起来,昂着头翘首以盼下课铃声。   “还有最后一道题。”政治老师扶了扶眼镜,“如果按照货币换算标准,那出口税也会随之变化。”   下课铃响了,政治老师拖了几分钟才下课。   “阿枝,明天见!”何雪怜戴上遮阳帽,背上书包与季寒枝告别。   “明天见。”季寒枝笑着回答她。   骆正阳坐在椅子上没动。   罗昊:“哥,打篮球约不约。”   骆正阳看了他一眼,冷漠摇头。   罗昊唉声叹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痛痛快快来一波呢?   人差不多都离开了。   季寒枝犹豫片刻,背上书包逃离一般走出去。   骆正阳叫住她:“课代表!”   季寒枝走了几步路,脚步一顿,扭头看他:“怎么了?”   骆正阳看出来了。   她不想和他多呆。   他也不生气,欣赏着她有些怯然的眼睛,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血痕:“我脸疼。”   那道伤口在耳朵里侧几厘米处,呈现被划状态。大颗的血痕已经凝结,是暗红色的。   季寒枝艰难万分:“校医务室有医生,你可以去看看。”   骆正阳眨了眨眼,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几片创可贴:“你来帮我。”   “我?”   季寒枝向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尖用力,狐疑的盯着他。   骆正阳站起来,拉开她的胳膊,把其中一片皱皱巴巴的创可贴塞进她手掌心里:“同学嘛。互帮互助,难道不应该?”   这个说法大义凛然。   季寒枝颇有压力。   她不太想和他这样的小霸王染上关系。   骆正阳眼神执着,眸子黑沉,他还在抓着她的手背。冰凉的掌心里有片细腻的触感。   季寒枝抽开手,柔声应道:“好。你先坐下。”   骆正阳人高马大,站着根本够不到他的肩膀。坐在椅子上还能够依稀平视。   伤口在脸上十分显眼。   季寒枝默然,垂眸撕开手里的创可贴,把外皮扔到垃圾桶里,拿着创可贴芯凑近他。   骆正阳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浓密的轻颤着的睫毛,像是八月尾巴里在树干上停留的青藤叶子随风逸动。睫毛下的一双眼睛温柔极了,又明又亮。   骆正阳忽然想告诉她,刚才那场架是为她打的。她会有什么反应会脸红吗?会充满崇拜的看着他说谢谢吗?   两个人离得很近。   近到呼吸相交,彼此的心跳相纠缠。   斜阳西斜,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靛青色的暮野。太阳爬下山坡,只给晚霞留了一道温柔的倒影。   季寒枝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多想。她把创可贴贴在他脸上,用指尖抚平:“好了。”   “最好别沾水。”   骆正阳在那场甜蜜的美梦里回神,右手举起来,贴着她刚刚抚摸过得地方,轻轻摩擦。脸颊上还依稀残存着触感。心跳的很快。   季寒枝拧眉看着他,向后退了半步,腾出适当的距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男生垂着视线,右侧脸上斜贴着个创可贴,静默的没说话。一副又乖巧又可怜的样子。   季寒枝看了他一眼,拿着书包离开。   骆正阳有了结论。   她不待见我。   为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   骆正阳站起身,依旧垂着视线,俯身透过窗户想下看。季寒枝已经下楼了,推着车子在等人。   周围都是黯淡的暮色,只有她四周十分清晰。骆正阳甚至能够看见她脚踝上缠着两圈纤细的红绳子,吊着一枚翠色玉珠。肤色白皙,白的惊心。   “喂!”   骆正阳朝楼下喊。   “明天见!前桌!”   季寒枝似乎没有听见,骆正阳看见她脸上带着笑容。他以为她会抬头回答他,可是不远处有个男生已经走过来了。   “姜航哥。”   季寒枝微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两个人并排离去。   又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骆正阳眉头一直没松开,坐在桌子上,想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怎么让女生注意到自己?”   底下回答很热闹。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当然要坏点啊!欺负她,她自然就能注意到你了。”   “只要你有钱,长的又帅,哪个女人都会朝你这边扑的。”   骆正阳草草向下翻了翻,都是这种答案。   靠谱吗?   他有钱倒是有钱,但那钱不是他的,是骆钟明的。还有,他帅吗?   骆正阳歪头想了一会儿,从罗昊那里找到了个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   青茬头,五官硬气,眼睛黑漆淡然,额前有一道斜疤,浅的看不出来。薄唇紧抿,脸上阴恻恻,看起来有点吓人。   骆正阳把镜子扔到罗昊桌子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像个智障一样照镜子。   还有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他打架旷课抽烟泡网吧,够坏了吧。   艹!   骆正阳踹开自己的椅子,纵身越到地上。单手拎起书包,挎着扛在肩头。   门口一个女生站着,躲躲闪闪的看着他。   那女生看骆正阳走出来,深吸了几口气,柔软唤住他:“同学。”   “那天我,我送你的信,你看了吗?”   骆正阳盯着她,那天的信?   他还自作多情以为是那谁写的。   “看了。文笔不行,我没兴趣。”   骆正阳不懂得怎么委婉拒绝。直截了当的把话说出口。女生脸颊瞬间涨红,结结巴巴:“可是,你……”   骆正阳脚步顿住,歪头看她,开口问:“诶,为什么给我?写情书因为我帅?”   楼道里的声控灯开了,明黄的灯光撒下来。照在少年侧脸上,硬气的下颚骨角,右边的创可贴平整贴在脸上。   女生红着脸,一个晃神,像是吃了迷魂药,点了点头:“帅……”   骆正阳若有所思,笑了,舒展了下筋骨:“谢了。”   女生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走:“真的,同学,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改……同学!”   骆正阳脸上淡然,大步流星朝前走:“我喜欢文笔好的,写字好看的。”   女生已经被他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骆正阳却没有停:“我喜欢白的,腰细的。脚腕子上带着红绳,脖子长的女生。最好还姓季。”   他站在车棚下,抬头看了眼天。   黑黝黝,有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温柔的朝他眨眨眼。   真可爱。   “阳哥,今晚老包厢,来不来。”纪泽给他打电话。   骆正阳一脚踩下油门,黑色身影冲进夜色。   包厢里气氛火辣,大屏幕上播放着艳俗情歌,有穿着超短裙的女生在跳舞。   骆正阳目不斜视,坐到沙发上。   “哟,今儿个感情挺好,阳哥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纪泽说着就挤过来,一个熊抱。   骆正阳踹他一脚,“滚。”   “你可别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纪泽委屈巴巴,“阳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那天巷子里遇见的那个新同学。”   骆正阳没说话。他倒是想。人家没那个意思。   他从烟盒里摸出根烟,点燃,咬进嘴里。   纪泽打卡游戏手柄,“那女生长的还不错。那小腰小腿的。诶,要是没男朋友,给我介绍介绍呗,我可是单身寂寞花季少男。”   骆正阳缓缓的吸了口烟,火光在黑暗里照亮侧脸。   “花季你大爷。”   纪泽察觉到了异样:“怎么?小妹妹有男朋友了?有了也可以换一个嘛。问问她嫌不嫌多。”   骆正阳冷声嘲讽他:“你以为她是你?”   “我怎么了?根正苗红的三好五好新青年。你这还带瞧不起人的。”   纪泽嘴皮子像是滔滔江水,直到看见对方脸色黑的像是锅底炭。   “不会吧阳哥。”纪泽也不打游戏了,把平板扔到一旁:“怎么了?你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我这只是开开玩笑。人家才是根正苗红。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骆正阳抽烟不说话。   纪泽正了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哥,我瞅着你是太寂寞了。单身太久惹的祸。你看看,这小姑娘们排着队,就没有个您看上眼的”   音乐换了,震耳欲聋的曲子。   一个女生脸上带着妆,挤过来要往骆正阳怀里凑。年轻活力的气息,那是荷尔蒙的气味。他不单有副好长相,看着发冷。在那儿一坐,冷面阎王一样。   女生一脸自信。她想要的,是这种看着清高的男生动了情,为她发狂的样子。   一股刺鼻香水味钻进鼻子。骆正阳蹙眉,冷冷看着她。   女生心里发怵,心里打起退堂鼓。但是那么多姐妹儿看着,也不好回头,挤着嗓子嗲声嗲气:“阿阳……”   骆正阳一把推开她。   纪泽眼看不行,赶忙挥了挥手,别再惹怒这位爷了:“行了行了,赶紧走。”   女生撅着嘴站起来:“我也是一中的。三班安菁。我见过你。”   她早就听说过骆正阳这个名字,今天有个姐妹儿约她出来玩,说是年纪相仿的人都。没成想一堆人里就有他。她一眼就看见了,只是没来得及搭话。安菁心里窃喜,坐在他身旁,企图套关系。   ☆、第 13 章   “没听过。”骆正阳拒绝的直接了当,烟已经快要燃尽了,一脸不耐烦的叫她们一群莺莺燕燕走人。   安菁脸上无光:“那明天见。”   没人理她。   纪泽重新打卡游戏页面:“来来来,没事的都组队啊组队。”   几个男生一呼百应,大屏幕上歌曲切换了。纷纷扬扬的雪景,歌手一脸沧桑,嘴里唱着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灯光昏暗,桌子上胡乱的摆着几个没盛满的酒杯。骆正阳坐着没动,脸上淡然,指尖摩挲着脸上的创可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城西别墅。   蒋妤从韩国回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客厅。   看见骆正阳进来,蒋妤抬头欣欣然:“阳阳回来了?”   骆正阳嗯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   蒋妤一把拉住他,仔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口:“脸怎么了?”   别墅里灯火通明,伤口在灯下暴露无遗。   骆正阳没往心里去:“走路摔了一跤。”   蒋妤:“你当我傻?多大的人了,走路摔跤。是不是又打架了?”   骆正阳拨开她的手:“没有。您别多想。”   说完,少年转身上楼。   蒋妤拧眉:“吃饭了没?想吃什么叫阿姨做!”   骆正阳上楼的脚步顿了顿,“在外边吃了。”   蒋妤抬头看他,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指尖抚上额头。他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难受。   德国一座高层建筑,骆钟明坐在大班椅上翻阅文件。一身低领红裙的秘书走进来,把资料放在桌前,径直走到男人面前勾着他脖子坐下。   “别闹,”骆钟明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抬了抬眼镜:“正忙着呢。门锁了?”   女秘书咯咯笑了几声,勾起红唇,指尖抵在中年男人结实的胸膛前:“那肯定的。要不然……谁都知道了,我的声誉可怎么办。”   骆钟明取下眼镜,低声笑道:“你还有名誉?”   女秘书瘪嘴,香水味钻进人鼻子,勾人心魄。看着眼前奶白的一圈,骆钟明摁下窗帘遥控器,解开领带:“你这个小狐狸精。”   两个人干柴烈火,情到浓处,桌面上的黑屏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女秘书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你电话响了。”   骆钟明咳嗽一声,整理好领导,把脖子里的口红印擦干净,屏幕上显示蒋妤的名字。   “喂。”声音带着几丝不耐。   蒋妤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端起茶水喝一口:“怎么?打扰你了?”   骆钟明走到落地窗前:“有话好好说,别那么阴阳怪气的。你从韩国那小白脸那里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蒋妤把茶杯啪嗒一声顿在茶几上,出言讽刺:“怎么也比你那狐狸精好。”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阳阳出事了?”   女秘书把两条白腿翘起来,勾着高跟鞋看着他。   骆钟明不自觉的转身看窗外。玩归玩闹归闹,他心里还是儿子在第一位。   “你这当爸的天天在国外飞,我担心儿子心里有想法。这一次什么时候回家一趟?”蒋妤又慢悠悠的抬起自己的指甲看。   骆钟明朝女秘书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女秘书被拒绝,大红嘴唇撅起高的能挂尿壶,在桌子上留了一串酒店房卡号码。   *   骆正阳把脸上的创可贴撕下来,拿凉抹了把脸,头发微微沾湿,似乎比之前长了点,垂下一缕遮住了深邃眉眼。   拿大毛巾擦干净水珠,骆正阳走到书桌前,看见了那封被压在桌角上的情书。   一想到哪张恬静寡淡的面颊,他心里就来气,一脚踹开凳子,倒在黑色床单上蒙住头。   这种躁动与气愤一直持续到下午上课。   骆正阳晃晃悠悠到教室的时候,季寒枝已经默写了篇英文单词了。现在正捂着耳朵默读。   她闭着眼睛,额前有刘海垂下来。不长不短,把少女干净白皙的面庞露出来三分。马尾扎的高高的,垂在脑后。唇畔偏薄,是健康的浅粉色,正在一张一合读英文单词。   骆正阳眼神飞快的扫过她,落在季寒枝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缠着两圈细红绳,缀着小巧的白玉珠子,和脚踝上那个像是同款。   细红绳子下面的手腕细极了,令人不由得担心它会不会一折就断。   季寒枝继续背单词。空调的扇叶嗡嗡作响。   看她一副心如止水,骆正阳心里的焦躁愈演愈烈,坐在自己座位上扯了扯她的马尾辫子。   季寒枝睁开眼睛,转身淡淡的看着他:“怎么了?”   她的眼睛很大,但又不是空洞洞的。里面有某种闪烁明亮的东西。想要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又看不清。因为那种明亮稍纵即逝,想要人抓紧。   骆正阳把校服解开,挼成一团胡乱的塞进桌子里,故作轻飘飘的开口:“下午有篮球比赛,你去看吧。”   季寒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犹豫片刻,“今天晚上我得上自习,作业还没完成。”   她蹙紧了柳叶眉,一股认真的样子。   骆正阳压住烦躁:“你去看篮球赛,二十分钟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这个……我对篮球……”   骆正阳凑近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警告她:“你必须去。”   他脸上没了表情,眼里有威胁的意思。   季寒枝顿了顿,看着他。   “我要是不去你就怎么样?”   “我就把你按篮球场上亲,每天晚上和你一起回家,再也不写政治作业。你怎么催我,我都不交。”   骆正阳挑眉,眉眼之间溢出愉悦,整个人都很骄傲似的。他露出来了个斜斜的笑容:“怎么?怕了?那就去看我打篮球啊。”   季寒枝被这一番无厘头的说辞给说愣住了,尤其是第一条。她脸上有点红,眨了眨眼:“你……”   骆正阳攥着她的胳膊,手指慢慢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细红绳子,委屈的垂下眉眼:“其实我很惨的。没有人给我加油。因为她们都有男朋友。我的队友也都有女朋友,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一个送水的都没有。”   季寒枝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创可贴没了,伤口已经暗红结痂。   骆正阳一脸严肃:“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不同意?再说了,那天我还救了你一回。就当是报恩,于情于理,你也得请我喝一杯奶茶吧。”   他没有人送水?鬼都不相信。   季寒枝抽回胳膊,勉强点了点头。看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骆正阳心里不是滋味,还有些许苦涩。这是被人嫌弃的淡淡的悲伤。   他心里不是滋味,那也不能叫她好受。   骆正阳钻牛角尖儿一样,上课的时候戳她脊背抄作业,下课的时候踢她椅子。就是一反常态毛毛躁躁的别有企图。   季寒枝心里挺纳闷的,这样一个小霸王,还来上学做什么?那不是污染空气吗?老师也不管。   她搬着桌子往前挤了几寸,捂住耳朵,像个鸵鸟似的埋进沙子里。过了一会儿,政治老师叫她搬作业,季寒枝就去了办公室。   看同桌走出去了,何雪怜照完了镜子,也看不过去,扭头打抱不平:“骆正阳,今儿个我同桌怎么惹你了?你明里暗里的欺负她。你别以为别人看不见!”   骆正阳歪了歪脑袋:“我可没有。”   罗昊也从屏幕上抬起头:“诶,阳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我们阿枝同学怎么了?你就那么不待见人家。”   忽然,罗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飞快的补充道:“一个男生总是欺负一个女生。按我五千本台湾小言的经验来看,完了完了,阳哥,你不是喜欢上了人家吧!”   青春期的少年被戳中心底那一层隐秘的心事,心脏跳的飞快,外表却依旧面不改色,冷着一脸:“说什么笑话呢你?我骆正阳怎么可能喜欢她?胸前没有个二两肉的,就算是从这儿跳下去,考年级第一,去北大念书,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何雪怜急得拿书拍他:“流氓!幸好阿枝不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罗昊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阳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咋这么直接呢?”   骆正阳掀起眼皮冷冷觑他一眼:“滚犊子。和你有关系吗?”   罗昊收起平板:“得了得了阳哥,知道你不喜欢人家了,人家没见得上赶着喜欢你。对了,下午你是不是要和我约球?”   骆正阳:“走啊,怕你啊?”   罗昊故作轻松,对何雪怜道:“你和季寒枝没事儿的话都来看。我阳哥,打球一顶一的牛。”   季寒枝从办公室里抱着三个小组的政治练习册出来,关好门。   走着走着,身后有个女生叫她。   季寒枝转过头,后面是个穿校服的女生。长的秀丽,嘴上涂着浅色口红。她怀里也有一摞政治练习册,跑上前来:“你好!你是二班的政治课代表吧!我也是政治课代表,三班的,我叫安菁。很高兴认识你呀。”   女生脸上一抹顽皮的笑容,朝季寒枝眨了眨眼。      ☆、第 14 章   14   最后一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   因为怀里抱着练习册,握手不方便,所以季寒枝也笑着回答:“你好。我是季寒枝,很高兴认识你。”   走廊里的同学都加快脚步跑进教室,各班都有起立朝老师问好的声音。   安菁搂着练习册走到她身边:“来回送作业一定很辛苦吧。”   季寒枝:“还好。”   安菁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恬静,温柔的女生。她很瘦,校服都有些空荡荡了。面庞白皙文静,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温柔。   安菁眼神变了,定了定心神,笑道:“走吧,上课了。以后拿作业的时候可以叫我,我俩一起去。”   季寒枝不明所以,只觉得女生很热情。   两个人在门口道别。季寒枝搂着练习册从后门进了班,小心坐到座位上。   骆正阳一脸阴沉的踹了踹她的椅子:“诶,你去干什么了?”   季寒枝面不改色:“拿作业。”   骆正阳视线瞥过那一小摞练习册,不高,但是肯定也沉。他低声道:“以后叫上我,给你搬。就你那弱鸡一样的小身板子,几本书就能把你压趴下。”   季寒枝面庞上露出几丝不解与薄怒,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不用。我自己可以。”   骆正阳停顿,季寒枝已经转向前边。看着少女挺直瘦削的脊背,骆正阳心里烦躁:什么时候了还倔,练习册都能够压死你。   日薄西山,天空被暮色填满。最后一节课结束了,教室里的小崽子们一个个像过年一样高兴。   晚风带着几分凉意,把一天的燥热吹跑。罗昊从桌子里摸出那个限量版的篮球,在手上一转:“阳哥,走着。篮球场约。”   骆正阳坐着没动,沉沉的视线锁定季寒枝。她正在埋头解一道数学题。   何雪怜看了一会儿,拉住季寒枝的胳膊起身:“同桌,你总是埋头写作业,那数学题有什么好写的?小心变成四眼妹!走,和我一起去看篮球比赛吧。”   季寒枝把答案写出来,撂下笔,笑着说:“走吧。”   骆正阳和罗昊还有二班的几个男生在更衣室换了球衣,搂着篮球出来的时候,一股子荷尔蒙爆发的气息。骆正阳个头算高的,胳膊上紧扎的肌肉线条流畅,配上那一头短短的青茬,一看就是老手。他脸上无波无澜,沉沉视线扫过观众席。   季寒枝坐在观众席中间,双手托腮看着他。   骆正阳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看的人是他。才站到指定的位置,二班的这波人和三班的那波隔着道白线人分庭抗礼。   体育馆里没什么人,因为已经放学了。有女生听见骆正阳在打篮球比赛的消息,蜂拥而至。其中包括安菁和她的小姐妹儿。   季寒枝坐在观众席上。人群热闹,甚至有人还做了加油的条幅。但其实她是在发呆。她很喜欢放空自己,视线总是习惯性的凝固在一个地方。她想的东西即多又杂,天马行空。   安菁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又见面啦!”   季寒枝扭头看她,“好巧。”   安菁坐到了她身边。   安菁见过骆正阳和季寒枝一起走出校门的画面。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季寒枝对坐在左边的何雪怜小声说:“她是三班的,叫安菁。也是政治课代表。”   何雪怜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安菁还想说些什么,观众席的女生之中就爆发出一阵沉甸甸的欢呼雀跃声。因为比赛开始了,骆正阳投进了一个球。   几个人不说话了,开始观看比赛。   季寒枝发现,骆正阳身上的确有一股狠劲儿。   少年们汗水淋漓,身姿矫健。骆正阳尤其明显。他讲究方法,紧皱着的浓眉,深邃凌厉的眉眼之间桀骜不驯,运球时带着狠劲儿,有一股志在必得的气势。   篮球在他手上像是长了眼,怎么灵活怎么来。三班的一个男生一直和他不对付,打球的时候也一直往上扑。最后一个三步上篮,那个男生拦上来,奈何自己身高不够。骆正阳纵身一跃,毫无疑问,球进了。   静了几分钟,女生们又开始欢呼。就连季寒枝也漫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能够看到这样一场精彩的篮球比赛,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比赛一直持续。   中场换人,骆正阳拿毛巾抹了抹汗,人高马大,朝季寒枝方向走过来。   女生们围过来,递水的递毛巾的比比皆是。   骆正阳隔着人海,朝季寒枝威胁一般的挑了挑眉毛,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不给我送水?   季寒枝心里苦笑了一声,拿起刚买的矿泉水,走向前面过道。这人也真是奇怪,这么多水他不要,非喝这瓶。   见她走过来,骆正阳拨开那群小姑娘,强忍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大大咧咧开口:“让一让啊让一让,还债的来了。”   小姑娘们不高兴了,怀疑的视线扫过来。   季寒枝一个头两个大,她们的眼神似乎都带着一丝丝敌意。骆正阳走到季寒枝对面,伸出手:“水。”   季寒枝抬头看他,把水放进他手掌心。   骆正阳看她识趣,勾唇笑了声,拧开矿泉水盖子仰头灌水,季寒枝看见几颗汗珠从脖子上蜜色紧扎脉动着的肌肉落下来,滚到球衣里消失不见。   她赶忙收回了视线。   骆正阳喝了半瓶子,把水重新塞给她警告:“你别走。这个交给你,我一会儿喝。”   季寒枝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你很厉害。”   骆正阳伸手低头,能够看见她发顶那个小小的旋儿,还有黑亮柔顺的头发。心里有点痒,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九牛一毛而已。”   季寒枝愣神。头上的掌心炙热,有点不适应。她向后退,挤出来了个微笑:“加油。”   手心里毛茸茸的触感落空。   骆正阳恍然,想要叫住她。   天色将晚未晚,宁城生起了潮湿的雾气。浅浅的一片,像极了谁爱笑的眼睛。   下半场开始了,季寒枝拿着矿泉水回了观众席。周围窃窃私语,尤其是安菁的神色苍白。季寒枝并没有发现,把矿泉水放在座位上,脚尖一点一点的继续看比赛。   安菁强忍着郁结之气,问:“你和骆正阳关系很好?”   季寒枝没往心里去:“不好。”   安菁又问:“那为什么给他送水?”   声音有些急促尖锐。   季寒枝不禁看了她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安菁连忙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八卦,毕竟送水是个挺亲密的事情。”   季寒枝收回视线,黑亮的眸子沉寂淡然,半响才开口:“我欠他钱。”   一旁坐着的何雪怜被逗笑了:“你们俩可真有意思。一个前面一个后面的。”   安菁:“你和骆正阳是前后桌?”   季寒枝点了点头,右手指尖习惯性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子。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   姜航哥快要下课了。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骆正阳越杀越勇,全身酣畅痛快,似乎只是因为观众席上坐着某个人,动作越来越激烈。颇有些攻城略地的意思。   毕竟是年少轻狂,觉得满天下的好东西都是自己的。   女生们脸上激动,像是抹了腮红一样:“二班的二十八号这么帅。他叫什么?”   “好像叫骆正阳。”   “原来是他!那个五中的转学生。”   “他有女朋友没?”   她们心脏狂跳。打篮球这种剧烈运动的项目,最能体现出少年的活力与激情。这样一副好相貌,谁看了不会心跳加速?   季寒枝有点焦灼。   七点四十五,下课铃响了。季寒枝看了一眼门口,有高三的学长学姐已经开始往外走了。姜航今天看见季寒枝,特意叮嘱了几句话,说是晚上的时候一起回家。   她好像忘了告诉姜航,她在体育馆里。   比赛本来快应该结束了,谁知道拖到了现在。季寒枝看了看场地里激烈厮杀的男生,悄咪咪的起身,把矿泉水塞给何雪怜:“我得走了。有人在等我。你一会儿帮我把这个给骆正阳吧。”   何雪怜吞了个鸡蛋似的疯狂摇头:“你疯了我才不呢。他那么凶。而且他都指名道姓了,还是你去给吧。”   季寒枝拽住她的胳膊:“诶呀……小怜……你就帮帮我吧!明天再和他解释,外面真的有人在等我。”   何雪怜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哼!”   骆正阳正在防守,余光看见了个人影弯着腰从观众席上走下去。他一愣神,对方钻了空子,球进了。   罗昊气喘吁吁:“阳哥!”   骆正阳也喘着粗气,抹了把汗。   他看见走下去的那个女生是季寒枝。   骆正阳紧蹙眉头,咬了咬腮帮子。汗水自额前滑落,落进眼眶里,眼睛有些红。   球赛变得索然无味。   很快就结束了。   罗昊走过来:“阳哥,刚才你怎么了?很少见你走神。”   骆正阳脸上阴恻恻,没说话。   两个人换了衣服走出来。骆正阳身上是黑色体恤,破洞长裤,价值不菲的运动鞋,额前碎发被汗水沾湿,眼神发凉,身上透着层阴鸷。   何雪怜没有忘记季寒枝的嘱托,拿着矿泉水走过来:“这是阿枝叫我给你的。”   骆正阳没接:“她呢?”   何雪怜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阿枝说外面有人在等她,她先走了。”   有人在等她?   骆正阳眼神凉透,全是嘲讽与冷漠。伸出手接过那半瓶矿泉水,大力扔进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走起来~我的小可爱们~作者打滚鞠躬感谢   ☆、第 15 章   15   季寒枝走的急,脚下步伐匆忙。   高二部的学长学姐比他们高一部下课晚,不一会儿人就走光了。季寒枝小跑到停车棚里四下张望,天色沉沉,姜航以往等她的树下没有人。   姜航哥先走了?   她没有提前打招呼,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留。   就在季寒枝纠结的时候,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季寒枝吓了一跳,回头,后者面色阴沉,山雨欲来一样憋着气,冷声道:“你跑什么?”   骆正阳掐着她的手腕,恨不得把她掐醒。   季寒枝不解的眨了眨眼,小幅度挣扎着:“我没跑啊……”   骆正阳攥紧手:“那你怎么不等我?”   季寒枝:“你也没说让我等啊?”   骆正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水都没送完,你跑什么?”   季寒枝想要甩开他的手,也有些生气:“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就非得喝那瓶水?”   骆正阳闻言冷哼,扯了她一把:“你什么意思?”   季寒枝不甘示弱的直视他:“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围有经过的学生交头接耳的往这里看。   手腕被一股力气捏住,有点疼。季寒枝皱眉,想要把手抽回来:“放手。”   骆正阳被她这种执拗气出来汗,喘着粗气拽住她的胳膊向后边走。他人高腿长,季寒枝被拽着手腕跟的踉踉跄跄,走了一段路,骆正阳直接把她抵在三栋教学楼,手撑在她耳畔一旁,眸间似有怒火。   高大茂盛的棕榈树遮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季寒枝吸着凉气揉了揉手腕,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疯子。”   骆正阳抵在她的前面:“我要是疯子也是你逼的。”   季寒枝向后缩,一脸不可置信,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虽然迷茫,声音却依旧是软糯的:“我怎么逼你了?”   她往后缩一点,骆正阳就往前挤一点。他力气太大,季寒枝推搡不过,就喘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乞求:“你先放开我,好吗?”   少女沉静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慌乱与惧怕。她纤细的手腕子抵在骆正阳胸膛前,企图推开他。   看着那张略带抗拒神色的面颊,骆正阳心里就来气。他看见她兵荒马乱的,人家毫不知情,一身轻松的来找自己的小竹马一起回家。   心里郁结之气越来越浓。骆正阳恶狠狠的盯着她:“我球都没打完,你怎么就走了?有什么事比看我打篮球还重要吗?”   她一僵,十分无语。   季寒枝蹙眉,漆黑的眼眸里透着不解与无奈,她企图安抚住他的情绪,柔声道:“有人在等我。我这就向你道歉,对不起,没有等到你篮球结束。可是真的事出有因……”   有人在等你?   骆正阳此时此刻丝毫不知道他心里烦躁的正是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些嫉妒,嫉妒到发疯。   “谁要你道歉?”   他一脸冷漠,粗声粗气打断了季寒枝的话。   大少爷脾气上来,一脚踹翻旁边的大花盆。花盆四分五裂,泥土外溅,季寒枝受惊,脸色苍白,水濛濛的眼睛盯着他。   “反正你就……”骆正阳有些不敢直视她,一时语塞,“你答应给我买的水我还没喝。”   季寒枝愈发无奈,只好蹙眉,轻声道:“你不是喝了吗?中场休息的时候。”   骆正阳咬着腮帮子赌气:“我没有!我没喝够。”   他同样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行为幼稚至极,像是在邀宠。顿了顿,骆正阳稍微起开了些,但是胳膊依旧圈在她身旁,冷声补充:“你得赔偿。”   “耽误了我的时间和精力,你就得赔偿。”   季寒枝往外看了看,有值班的保卫处人员在拿着手电筒巡逻。她来不及反应,连忙点头,想要赶紧离开,小声回道:“可以。明天可以请你喝奶茶。先放开我好吗?”   这时保卫科的值班人员听见声音,手电筒从这边扫过来:“那边有同学吗?在干什么?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要锁门了。”   季寒枝愣神,脸上白了三分,贝齿轻咬下唇,身上开始轻微发抖。这都是什么事啊?要不是他,她现在早就回家了,要是让保卫处发现肯定会通知班主任!   想到这里,季寒枝多了几丝愤恨,小声说:“老师要来了!可以走了吗?”   骆正阳正在低头看着她的嘴唇。   她的唇畔色泽微润,是健康的淡粉色。在周围沉甸甸的暮色里似乎夺人心魄,唇红齿白。有一种稚嫩青涩的,陌生至极的美感。   说不出来的感觉,蛮奇怪的。也很陌生。骆正阳觉得自己四肢变得僵硬,不再听从主人使唤,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两下,呼吸也急促了三分。   季寒枝闭了闭眼睛,听见脚步踩在落叶上的脆响声音。她心里焦急,用手背推他,声音也透着三分急躁:“老师就要来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骆正阳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攥在手心里,把人抵在墙上。   教学楼的墙壁是墨绿色的,对面有一大块“争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巨型牌子。   他低垂着视线,以往冷硬的目光像是掺了水,不自觉的抿唇,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三分。两个人被迫以这样的姿势困在原地,季寒枝不敢抬头看他,也垂着头,恨不得把下巴埋进胸口。如果光线再亮一些,肯定能发现,她细长白嫩的的脖颈因为羞涩与难堪而腾上一抹浅浅的淡粉色。   保卫处的老师拿着手电筒走了几步,拨开棕榈树叶,嘴里嘀咕着:“没人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听见有人说话了,难道是幻觉……”   忽的,从蓊蓊郁郁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只黑色小猫,喵的一声惨叫,从小路上飞跃过去。   保卫处老师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只猫……”   脚步声逐渐远了。   季寒枝低着头:“老师走了吗?”   骆正阳手指慢慢的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红色细绳子,还有那小颗冰凉的玉珠。他摇了摇头,哄骗着:“没有。”   季寒枝想要探身往外看一眼。因为骆正阳体型比她宽阔太多,已经把她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往左看,骆正阳也往左看:“没走呢,再呆一会。别出声,小心老师发现说你早恋。”   季寒枝一怔,小声嘀咕:“你才早恋!”   骆正阳强忍着笑意,深邃的视线落在她头上那个小小的发旋儿,他嗤笑一声:“和谁早恋啊?和你啊?”   季寒枝不说话了,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正阳压制住剧烈的心脏,犹豫着抬起手在她嘴唇上按了一下。   季寒枝触电一样的仰起头,向后躲,越想越生气:“你干什么?”   这下子她那双明亮的眼底就只有他一个人了。骆正阳压抑住兴奋,摇了摇头:“不做什么。”   他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季寒枝,朝后歪了歪脑袋,嘴唇勾起一个斜斜的笑容:“老师走了。好学生,你可以回家了。去找等着你的人吧。”   季寒枝用力一把推开他,骆正阳靠在墙上,看着少女一如既往挺直削薄的脊背,还有在暮色里充满薄怒的视线。骆正阳的心情忽然舒畅,不是用一个半个字来形容的。   他抬起右手食指,上面似乎残留着唇畔上柔软的温度。骆正阳悠闲自得,顺手在地上抽了根狗尾巴草用牙咬住,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后。   已经快八点了,夏夜清亮,天空已经有几颗性急的星子耐不住寂寞而明亮,温柔的俯视着银河。   姜航一直没有离开,推着车子站在季寒枝自行车旁边等着她。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清秀的眉目之间寂静,一点不耐烦都没有。看见季寒枝急匆匆的跑过来,他不仅没有因为季寒枝迟到而生气,反而微微笑着安慰她:“别着急。”   季寒枝满脸歉意:“对不起,姜航哥。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我应该长点心早点跟你打个招呼的。”   她弯腰开锁。   姜航淡然:“我看见你的自行车还在,就知道你没走,肯定是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情。没事,不要着急。”   季寒枝朝他笑了笑:“谢谢姜航哥。”   姜航有一瞬的晃神,不过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推着自行车与她并排走:“没事。阿姨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毕竟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两个人出了校门,外面的学生已经少了,车流也不再拥堵。只有烤猪蹄的摊子上还在散发着烧烤的香气和青烟。   姜航放慢了脚步,柔声道:“最近学习怎么样?要考试了吗?”   季寒枝:“马上就第一次月考了。”   姜航点头:“第一次月考挺重要的。老师们也重视。以你进班的成绩还是没有问题的。放平心态。”   季寒枝笑着回答:“嗯。我会加油。”   旁边有个影子慢吞吞的挪过来,头皮上的一层青茬显眼。骆正阳双手插兜,夸张的叹了口气:“唉,马上就月考了,我真的好惨哦。”   他抬起黑沉的眼睛向上看,那是没有尽头的靛蓝苍穹。   骆正阳把嘴里的狗尾巴草茎子吐到垃圾桶里,眼睛盯着她,语气里都是不怀好意:“同学,我机车坏了,回不了家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评论哦=3=   ☆、第 16 章   门口烤猪蹄的老大爷笑呵呵的给这仨人打招呼,“小同学上了一天课饿了没?要不要来几串烤猪蹄,看这香喷喷的。”   季寒枝礼貌笑笑,拒绝道:“谢谢您,不用了。”   姜航看着骆正阳,又扭头看了看季寒枝。他面上浮出一抹礼貌的笑容,点了点头:“阿枝,这是你的同学?”   骆正阳大咧咧的站在原地。视线里似乎充满敌意。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敌意到底是从何处而来。他咳嗽一声,抢在季寒枝前面说:“是啊,坐的那么近,亲同学呢。”   他说话阴阳怪气,感觉冷飕飕的。   季寒枝脸色有些复杂,连时间也难熬起来。骆正阳装作漫不经心,拦住她的自行车把手,沉声对她说:“嗯?考虑考虑送我一截路?”   季寒枝看着他的那副好皮相。还有那双玩世不恭的黑亮眼睛,要是落生在古代,那肯定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霸王。   她硬着头皮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姜航化解了她的无措。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没什么改变,提出建议:“同学,你过来,我送你一段路。阿枝毕竟是女孩子,力气小,载不动。”   骆正阳脸上阴了,勾起的嘴角也放下,声音发凉:“你他妈什么意思?谁要你带?没和你说话,兄弟。”   前几天刚刚从五中转学的纪泽搂着个小姑娘经过,看见骆正阳,带着身后跟着的乌泱泱一群五颜六色头发朝骆正阳挥了挥手,喊道:“阳哥!你咋在这儿呢?有什么事情招呼兄弟一声!”   骆正阳听见了声音,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盯着她涨红的脸色看。   有点像强人所难。   季寒枝脸上涨红,水蒙蒙的双眸里露出几分不安。她手足无措的攥紧手指,小声道:“你别说了。”   与其把他激怒,还不如息事宁人。   他就是想捉弄她。   季寒枝慢慢的叹气,她怎么就惹到他了呢?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那你载着我,好吗?你家比我先到,到时候你就下来。”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娇娇怯怯。对上她盛了水的眼睛,骆正阳像是个被吹起来的大气球一下子被戳爆了,收敛了些脸上,装着勉强的点了点头。   他朝姜航睥了一眼,“不知道某些人担心什么?青天白日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们。不就这一截路吗?”   姜航察觉到了这个男生对他的敌意。他皱眉,满脸担忧:“阿枝,你可以吗?”   季寒枝摇了摇头:“没事。他家离这儿挺近的。”   云影黯淡,暮色四合。马路上行人廖廖,车也不算太多。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电线杆子旁边的路灯下面有一群小虫子飞过来飞过去。在地上投着一层朦胧的影子。   骆正阳有点紧张。   女生坐在他身后的车座子上,身子很轻。她在空中轻轻荡着脚尖,细白的脚踝上有个红绳,规矩乖巧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但是骆正阳平时不关心这些,闻不出那味道是什么。只是香,干净清爽。这味道笼罩在他鼻尖,骆正阳觉得自己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   风温柔的拂过季寒枝的裙角。   前面有几个三五岁的小娃娃在玩游戏,在马路牙子上乱跑。骆正阳恶狠狠的皱起眉头,胡乱按了按车铃铛:“前面的几个小兔崽子!离远点,你父母没教过你们别在马路牙子上打闹?!”   骆正阳皱着粗眉,五官本就阴鸷凛冽。再加上那头短短的青茬,活像是个拐小孩儿的人贩子。他实在是太凶了,有一个小女孩直接被吓哭了,哇的一声响彻云霄。   骆正阳脸上阴恻恻,骂了句脏话。捏闸停下车子,长腿支在地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季寒枝在自行车后座上目瞪口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罗刹对小孩子都那么凶。那小女孩儿看他停了下来,以为骆正阳真的要抓她走,眼里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喊着:“妈妈……我要妈妈……”   季寒枝和姜航面面相觑。   骆正阳走过去蹲下身,和小女娃娃视线持平,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别哭了,哥哥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样。”   小娃娃愣了愣,一边掉眼泪一边呆呆地看着他。   骆正阳尽量放柔了语气:“别在马路牙子上乱跑。车多,像哥哥这样的好人这年头很少了。”   小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顿住,眼看就要哭。季寒枝扶额叹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草莓味软糖,蹲下身:“乖乖宝贝儿别哭了,去找妈妈吧。”   还是人与人之间差距太大。季寒枝长的漂亮精致,又恬静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和骆正阳截然不同。小孩子不会怕她。   小女孩儿吸了吸鼻子,把软糖攥进手里,鞠了个躬:“谢谢姐姐!”   骆正阳:“她怎么不怕你?”   季寒枝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天要黑了,还是快点走吧。”   骆正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跨上自行车。季寒枝向姜航轻轻点头示意事情已经解决,重新坐到了车后座。   拐弯的时候骆正阳减慢速度,忽的察觉到了又个东西攥住了他后背的衣角。小小的一团,冰凉柔软,却又转瞬即逝。   她她她她好像搂住了我的腰。   骆正阳耳根子软了,不知道有没有红。他真是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没有女生碰过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奇怪,心惊胆战。像一股细小的电流从手指尖触碰的位置一直蔓延到脚底板。这他妈的是种什么奇怪感觉?   季寒枝稳住了身体,很快松开了手。细长的指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来了个洁白小巧的耳朵。   骆正阳僵直着背,机械的往前蹬脚蹬子。   他很少骑自行车,动作也磕巴僵硬。他们三个人两个车子,并排的影子巡梭穿过暗红色砖墙垒起高墙,穿过车水马龙的路口,穿过买菜摊子的菜市场,到了一个路口。   路口分两边,有个胖橘猫蹲在台阶上眯眼睡觉。   华灯初上,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市中心鳞次栉比的霓虹灯与巨大的广告牌。宁城是丘陵地貌,许多建筑都建在小山坡上。视角开阔。骆正阳停下自行车,往后退了半步:“我到了。”   他其实没有住在这里,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了。   季寒枝推着车子歪头打量了四周,问他:“这是你家?”   骆正阳:“是。”   季寒枝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朝前走,向他示意:“那就回家吧。”   她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书包带子被拉住。   回过头看,个头高的男孩子垂着头看着她,手攥着她的书包带子。他眼眸黑亮,嘴角向下轻轻撇,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柔声对她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说完,视线挑衅性的朝一旁站着的姜航投过去。骆正阳挑了挑黑色浓密的眉毛,语气一转:“谢谢这位……好心的学长。”   姜航面色复杂。   这人对他的敌意怎么这么大   没等季寒枝反应过来,骆正阳忽的松开手。他的手大,骨节分明。透过暗黄昏暗的路灯,依稀能够看见皮肤下几条青筋。他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含笑:“明天见。”   季寒枝往后躲了下,犹豫片刻,小声道:“明天见。”   说完,骆正阳单手拎着校服外套,站在一旁的路灯下面。   目送两个人并排离去,骆正阳才松了口气,眼底笑意消失不见,一脚踹开电线杆子旁边的石块。   那只打瞌睡的橙色胖橘猫受了惊吓,喵呜一声窜走了。   骆正阳蹲在大马路牙子上,扯了扯嘴角嘲讽:“跑什么跑?老子有那么吓人?”   胖橘猫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窜进花坛里消失不见。   他机车还停在学校外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现在又被迫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烦!   纪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后:“阳哥,蹲马路牙子上干嘛呢?”   骆正阳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个烤红薯的炉子上,言简意赅回他:“赏月亮。”   纪泽蹲在他旁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抬头看了看天,贱兮兮:“呀,今儿个月黑风高的,哪里来的月亮?”   骆正阳觑了他一眼:“老子说有那就有,你他妈烦不烦?你从哪儿来的哪儿凉快哪儿边儿呆着去,别搁这叨逼。”   纪泽诧异,手指指了指大街对面某个广告牌:“看见没那个舞蹈培训班。我女朋友在那儿练舞蹈呢,我得等她啊。出来一眼就看见你了,你说这多巧。”   他挠了挠头,又问:“阳哥,你怎么在这儿呢?真是赏月?我可不傻,骗谁呢。”   骆正阳脸上隐隐有怒意和烦躁,没理他。   卖烤红薯的老大爷收摊了。满脸笑容的数钱。   纪泽嘿嘿赔了两声笑:“阳哥,您也别嫌我话多。我可是看见了,您坐在人家小姑娘的自行车上回来的。您说,您安的什么心怕不是暗恋人家哦。” 作者有话要说:  骆正阳否认三连:不,我没有,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第 17 章   “你说,要不是暗恋人家,你能死皮赖脸的蹭人家的自行车?人家和学长俩人一路回家,怎么就惹到你了?”   纪泽话音未落,骆正阳猛的起身,吃了枪药一样变了脸色:“你他妈别乱说话。你哪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我那是讨厌她!我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笑那么灿烂!”   纪泽像是看大戏一样笑了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怎么惹你了?笑都不行。”   “我他妈就是嫌烦!”骆正阳心里的小恶魔被激怒,脸上不复以往平静,涨成了激动的猪肝色,重复了一遍:“老子就是嫌烦。看着碍眼。”   纪泽夸张至极的挤眉弄眼:“那就是你被忽视了,不高兴呗。”   骆正阳从电线杆子上狠狠踹了脚,绕着原地走了两小圈:“我他妈还没见过,哪个女生不看我打篮球入迷的。她倒是有能耐,看一半截就跑了。她谁的作业都收,就是不收我的。她什么意思?瞧不起老子?”   “看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脸都白了。看见和她一起回家那小白脸儿,你都不知道笑得有多甜,声音有多软。老子就不服气了,我长的真有那么吓人!”   骆正阳又冷冰冰的说了几句,提着纪泽的衣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沉声质问:“你说,老子帅还是那个小白脸帅?”   纪泽被迫咽了咽口水:“当然是阳哥您帅了。我就没见过您这么帅的人。那浓眉大眼的,又会打篮球,打架也猛,哪个女生不心动?”   骆正阳加紧了手上的力气,眼底沉沉:“那她呢?她会动心吗?”   纪泽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弱弱的咳嗽了几声:“阳哥,先松手行不?我快要被你……勒死了,我可不想我女朋友年纪轻轻做了寡妇。”   骆正阳冷哼一声,放开手。   他现在周身憋着股气,想找个人打一回架。最好是那个小白脸儿,一拳头就能把那小白脸儿给揍趴下。   看着他激烈的反应,纪泽心知肚明,啧了几声,阳哥算是栽这里了。   空气里弥漫着躁动因子,骆正阳揉了揉一头青茬,斜眼看他:“约不约游戏?”   过了会一个穿小短裙的女生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一把扑进纪泽怀里,咯咯笑了几声。   纪泽得意看了骆正阳一眼,摇了摇头:“我时间宝贵。还得带女朋友看电影儿呢。”   看他一脸嚣张得意,骆正阳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怀里的女生脸上生动,五颜六色。她也认识骆正阳,脆脆的开口:“阳哥好。今儿个纪泽可不能和你去打游戏了,他要陪我一起看电影儿呢。《一生一世》,爱情片儿,可感人了。还是阿泽对我好。”   说完,啪叽一声亲到了纪泽嘴上。   骆正阳皱眉,脸上表情复杂。这都什么烂事儿!   纪泽被亲的三魂六魄都飞少了一魄,笑眯眯的朝骆正阳示意,搂着女朋友的小腰走了。   骆正阳叹了口气,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来了一盒烟,抽出一根来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中间。摸了半天,找不到打火机,又颓废烦躁的低下头把烟折断,倚着电线杆子抬头看天。   电线杆子附近一群一群的小飞虫,聚在一起胡乱飞舞。   .   季寒枝在家里吃完了饭,洗了碗,又把地拖了一边,才回房间写作业。   桐桐虚岁三岁,该上幼儿园了。姚文慧和徐令达在另一个房间里商量找幼儿园的事情,房间墙壁隔音不太好,总是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   “你上个月工资怎么只有两千五?是存在银行卡里了?”   “唉,老板说行业不景气。降低工资标准,近几天都是这样儿,没办法。”   姚文慧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机。   “要我说你们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桐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市中心那边的和这边的今天我都看了看,还是市中心那里的好。也贵。”   “多少?”   “一个月三千。这还是小班,不管吃不管住。”   徐令达沉默了。   姚文慧继续算:“他现在还小,奶粉,疫苗,纸尿裤什么都不能少。这一个月六千打不住。寒枝上了一中,虽然有贫困生补助,那哪儿够呢?”   计算器计算的声音音没了。   “要不……就让桐桐上咱家附近的。便宜也近,不用那么累。”   “市里的教育好,那道你要让桐桐输在起跑线上?”   ……   季寒枝俯在案前,换算数学公式的笔尖飞快。像是写的越快,听见的东西就越少。   宽叶电扇嗡嗡的转动。季寒枝怕费电,吹一会儿关一会儿。她也不怎么爱出汗,忍忍就过去了。   姚文慧总是夸她不是什么任性的孩子。的确,她一点都不任性。热也是自己的,冷也是自己的。从来不说买什么零食,更别说名牌运动鞋。她笔尖停了停,温柔的看着桌角那个相框。那张相片已经慢慢褪色了。   季寒枝知道自己的家境是什么样的。不争不抢也不是她想的,因为她明白,即使是抢也抢不过来什么。有什么好抢的?是零食还是零花钱?家里什么都没有,又能抢到什么?   天边的云飘散,又聚拢,外面天已经黑透。淡蓝色窗帘被风吹起,又轻飘飘的落下。   季寒枝打开台灯。一中学习进度快,她怕跟不上,尤其是棘手的数学。每一天都得和新的,繁琐至极的数学公式较量。   那句话都烂在心里了。好好学,考出去。去爸爸读过书的城市。自己手里握着的,才是最靠谱的。   少女目光坚定,纤细修长的一头黑发披在肩头,额前的细碎刘海用蓝色的小发卡到耳后。线条优美的脖颈与肩膀挺直,写作业用的是最标准的姿势。她穿着白色棉布睡衣,露出来光滑细腻的小腿。脚上是凉拖鞋,细带子。   姚文慧端着一杯热水敲了敲门。   “请进。”   姚文慧很疼爱自己的女儿。这样一个乖乖巧巧的懂事的女孩儿谁不会喜欢?可是每一次看见女儿那张恬静美丽的面颊,姚文慧的心里就会产生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明明自己的女儿可以做白雪公主,可是现在的日子恐怕连灰姑娘都比不上。   姚文慧把热水放在桌子上:“作业难吗?喝点温水。”   季寒枝放下笔,点了点头,捧起水杯抿了一小口,微笑着开口:“谢谢妈妈。作业不怎么难。”   姚文慧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坐在椅子旁边的单人床上与她平视。   她先是叹了口气:“我的乖女儿。”   照片里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是位数学老师。女儿出生了,她爸爸拿她当做手掌心里捧着的宝贝。那会儿她多小,小小的一团,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能把人心里都看化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爸爸生了场忽如其来的恶性病,去世了。姚文慧很难忘记,他在人间遗留时说的最后几句话是让她别太伤心,也别灰心。带着女儿改嫁,对她好点。   想到这里,姚文慧眼睛湿濡了,又不好在女儿的面前落泪,悄悄抹了抹眼睛,心里感慨,时间真是无情,这么一恍神,那小团子长大了,出落成了长发披肩,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是她也太过于乖巧,让人心疼。   自从有了二胎,姚文慧就很难平衡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小孩子刚刚出生,需要足够多的照顾时间。这就忽略了对女儿的关注。   季寒枝又捧着被子啜了口热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柔声问:“妈妈,找我有什么事吗?”   姚文慧轻轻摇头:“没事。”   她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薄薄的五张红票子。“上了一中就不一样了,是大姑娘了。有什么想要的衣服自己去买,妈妈工作忙,别委屈了自己。”   季寒枝连忙缩回手:“妈,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有钱,现在家里用钱紧……”   姚文慧面色不容置疑,把钱放在她手心:“听话,拿着。妈妈和你徐叔叔明天带着桐桐去几家幼儿园看看情况,中午就不回家了。你想吃点什么自己点外卖,别怕费钱。”   季寒枝听着姚文慧的话,轻轻抿起唇角。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扫过姚文慧长了细纹的眼角,扫过她因为长期工作长出的斑纹。甚至连母亲的手都是粗糙的,丝毫没有一点光滑细腻可言。   季寒枝鼻头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啦,妈妈,我知道了。”   姚文慧点头,起身把季寒枝的床铺重新铺了一遍。粉色的床单,带着蕾丝边的枕头,散发着甜腻的少女香气。这是她花了好久时间精挑细选出来的,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了最实惠的东西。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姚文慧叮嘱她早点睡觉,就走了出去哄桐桐休息。   直到屋子里的门被关上,季寒枝才趴在桌子上无声啜泣。她并不想哭,因为哭是最没有效率的东西。可是眼睛是酸的,泪水一点都不听话,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眼泪温热,滴在笔记本上,字被打湿了。绽放出几朵小小的泪花。   第二天,季寒枝洗漱,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她揉了揉眼睛,深呼吸几口气,锁好门去学校。      ☆、第 18 章   姜航早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坐在花坛旁边的长椅上,手里捧着本化学辅导书背公式。   晨风清爽,宁城临江,空气里有小颗粒的水汽,雾霭沉沉。卖早餐的小摊子上坐满了吃早餐的人。   少年侧脸干净清爽,面庞白皙。看见季寒枝下楼,嘴角微微翘起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季寒枝也笑了笑:“姜航哥早上好。”   她细瓷般白嫩的手指摸出钥匙,开了车锁。把书包放进车框里。   少女和少年并肩骑过宁城盛夏的清晨。   到了学校,门口有学生处的人查校徽。   这是一中早就有了的制度,往日里季寒枝会提前放在上衣口袋里,但是她现在的口袋是空的。   这怎么办要写检讨。   检讨倒是小事,好像还得去国旗下讲话念。   她脸皮薄,没经过这些事。姜航看她面色慌乱的停下,便问:“怎么了?阿枝。”   姜航哥在高二课程紧,不能耽误。思索片刻,季寒枝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事。我有个作业本落在家里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拿。”   姜航没有怀疑,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从学校到幸福里只需要十五分钟,骑车子很快。但是高二学生进班的时间要比高一提前,因为高一还是比较宽松的。   排队检查的学生已经快要轮到他们了。   季寒枝从队伍里抽身,推着脚踏车往回走。   何雪怜从队伍末尾排着,看见她挥了挥手:“阿枝!你去做什么呀?快要上课了!”   季寒枝解释:“没事的,我回家拿个东西,马上来。”   大树下面几个人一起看热闹。   纪泽眨了眨眼,撞了一下骆正阳问:“阳哥,你说你前桌回去拿什么?”   骆正阳单手插兜,冷着个脸:“不知道。”   纪泽故作高深摇了摇头:“盲猜校徽。你看,好学生身上没有别校徽,刚要检查她就往外走。好学生肯定会把作业本什么都提前装起来放好,只有校徽,那么小一个,很有可能没带。回家去取了。”   骆正阳唔了声,视线沉沉落在少女肩头。怪可怜的。   他歪头,语气一如既往:“把你的拿过来。”   纪泽面露惊恐,捂住自己胸口上的校徽结结巴巴:“阳哥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能抢校徽!不行,钟嗣成早就盯上我了,要是没有校徽肯定得揍死我。”   骆正阳把他的手揪开,威胁:“是不是兄弟松手!”   纪泽委屈,憋了瘪嘴:“给你!”   队伍逐渐向前移动,季寒枝已经走到了路口。   “喂!”   身后有人叫住她。   季寒枝回头,额前刘海被风吹乱。一双眼睛迷茫,却又波光潋滟。   骆正阳向前走了几步:“你过来!”   四周没什么人,季寒枝指了指自己,回道:“我?”   骆正阳见她犹豫,自己走过来。季寒枝停下自行车,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戒备。   骆正阳扯了扯嘴角,目光上移落在她眼里:“你没带校徽?”   季寒枝疑惑:“你怎么知道?”   骆正阳脸上冷笑,捉住她的手,把从纪泽身上搜刮出来的校徽塞在她手里。“诺,昨天送我一程的奖励。”   季寒枝没有接,以为这校徽是他自己的,便抽回手磕巴道:“你怎么办?”   纪泽在后面神色哀怨的瞅着骆正阳英雄救美。   骆正阳强制性的把校徽扔给她:“让你拿你就拿,怎么,嫌弃老子?”   季寒枝面露难色,进退两难。   她艰难万分的把校徽接过来,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嫌弃你。你没有校徽怎么办?会被查到的。”   骆正阳语气不容置喙:“老子会怕他查?”   排着队的学生已经快要全部都进去了,有学生会的人员向这边投来可疑的视线,对两人说道:“那边的同学,要迟到了。”   骆正阳脸上飘忽的看了季寒枝一眼,又补充:“走吧。”   他径直来到门口,浓黑的眉头紧蹙着,梗着张脸扬起下巴,直接开口道:“我没带校徽。”   季寒枝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并不平静。手掌心里的校徽滚烫,金属的棱角   学生会的学长学姐见怪不怪:“哪个班的?”   骆正阳垂下视线,看了看一旁的她。见她拿着校徽,又慢悠悠的走了进去,语气高傲:“高一二班骆正阳。悉听尊便咯。”   学生会的记录人员被这傲慢的态度噎住,笔尖一顿,抬头看他。骆正阳心里嘲讽,不就是个破校徽吗,顾虑真多。   纪泽一行人在后面挤进校门。快上课了,学生不太多。纪泽的视线里带着怀疑。他摸了摸下巴,跟在骆正阳身后边,嘴里也喋喋不休的补充着:“阳哥,你这就不地道了。这不是重色轻友吗。”   骆正阳脚步停住,居高临下斜他一眼:“你说什么?”   纪泽怕他又暴躁了,连忙降低语调,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嘁,重色轻友还不让人说了……没什么!”   过了校门,季寒枝把胸前别着的校徽取下来,攥在手里。骆正阳和纪泽不在同一个班,两个人慢慢腾腾的往教学楼不同的楼道里走。季寒枝把自行车停在车棚,抬眼看了一眼男生的后脑勺。密实的青茬黑黑黢黢,直直的立着,挺拔的脊背,像是他这个人,天生一身断刺。   没有带校徽的结果就是全校通报批评。   骆正阳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季寒枝却挺过意不去的。思来想去,下了第三节课,她给骆正阳了个小纸条。为了避免尴尬。   罗昊戳了戳何雪怜的衣角,问她借昨天晚上的数学作业。何雪怜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她没好气的把数学五三拍在罗昊桌子上,看了一眼那张小纸条,又凑到了季寒枝耳朵旁边小声嘀咕:“诶,阿枝,你给骆正阳的是什么?”   季寒枝摇了摇头,低声解释:“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亏欠他的。或许他没我们想的那么坏,放学请他喝杯奶茶。”   何雪怜眼睛瞪的像铜铃,她不好说什么话,但总是觉得同桌和骆正阳不是一路人。又看了看季寒枝的侧脸,和以往一样的恬静温柔。   “可以呀。”   何雪怜趴着桌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阿枝,你脸真小。皮肤也好。你是不是从来不吃辣椒?”   终于把最后一个单词默出来,季寒枝放下笔,朝何雪怜微微一笑:“吃呀。不过我吃的比较少,要是你天天吃麻辣火锅,不长痘痘才怪呐。”   “我哪有天天吃!”   何雪怜掏出小镜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鼻子旁边又长了一个可恶的痘痘,生气!看来她也得多多向季寒枝学一学,控制自己。   骆正阳从教室后门走出去,上衣口袋里放着个揉皱了的小纸条,还有一盒烟。   楼道里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有不少女生都闻声而来看这位人物。骆正阳脸上冷淡,很少露出笑容。令人惧怕,但是也令人着迷。他向四周看了几眼,推开二楼男洗手间的门。   纪泽早就等在里面了,见骆正阳来了,打了声招呼:“阳哥,怎么晚了?”   骆正阳却没说话,脸上似是而非挤出来一抹笑容,转身倚在门背上,歪着头点了根烟。   火光照亮他的侧脸,要是细看,就能够看出他眼底淡淡的笑意。   骆正阳食指摩挲着上衣口袋里的小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今天谢谢你,放学后请你喝杯奶茶吧。还有一个幼稚的笑脸。   纪泽不明所以发问:“今天晚上去打球还是网吧?”   骆正阳摇了摇头,低头捏住烟柄把细长的香烟拿下来,他手指细长,关节明显,手腕上纹着个黑色字母。他含着笑容摇了摇头,语气是连自己都想不到的愉快:“有人请我喝奶茶。”   纪泽把燃了的烟蒂扔到水池,拧开水龙头冲走:“你不是不喜欢喝甜的?”   骆正阳吸了口气:“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那样。”   洗手间里烟雾缭绕。一根烟的功夫,外边儿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向里面看:“纪泽哥,好像是老钟来了。”   纪泽赶忙推开窗户散气,朝骆正阳说了声:“那阳哥您抽着我先走了。你可得悠着点。”   骆正阳点头,继续靠了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淡了才离开。   不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   奶茶店在学校旁边,平时的顾客大部分都是放了学的学生。   面积不大,装修是暖色调,一杯红豆味奶茶很快就能好。   季寒枝身上穿的是校服裙子,浅蓝色的裙摆闪进玻璃门。身后面跟着的是走路慢吞吞的大高个子。她转头看着骆正阳,问:“你喝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骆正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表白? 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前桌堵在小巷子里?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一切且听下回分解(快了快了。) 本文将于本周四(明天)入V,届时掉落万字大肥章 全文二十万字左右,折合人民币三块钱,请勿看盗版,支持一下作者头秃的写作生涯吧~你们的三块钱能够给作者在寒冬里带来温暖与一条温暖的厚棉裤! 谢谢支持! 在此推销预收文《黑化的他》看上眼的可以抱走啦~ 点进专栏可见,挥泪求个预收=3= 因为得不到姐姐的爱逐渐病态黑化的养成系病娇小奶狗X总是心软的可怜姐姐 林霜的大姨从外边儿带了个表弟交给她,说是让她照顾一段时间。小表弟是大姨收养的,叫覃居白,两个人自小到大总共就只见过三回。 小表弟不爱说话,外表软萌。皮肤白净,身上是干净的少年味。林霜打死也想不到,就在这样一副人兽无害面庞下,有着怎样炙热可怕的黑心肠。 他只想用周身的炙热融化她,缠住她,溺死她, 他只想让全身的血液包围她,宠溺她,禁锢她。 甚至想让她手腕上带着链子,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 完完整整,从身到心。 *简而言之男主角比女主角小两岁从一开始就痴迷(近乎病娇)的喜欢女主角并且要时时刻刻的跟在女主角身边不允许别人插足到了偏执的地步女主角上了大学有了偷偷喜欢的男生男主角气的发疯于是就开始不可描述(文案待定哦) (喜欢就收藏一个吧,么么哒~)   ☆、第 19 章   奶茶店在学校旁边, 平时的顾客大部分都是放了学的学生。   面积不大, 装修是暖色调,一杯红豆味奶茶很快就能好。   季寒枝身上穿的是校服裙子, 浅蓝色的裙摆闪进玻璃门。身后面跟着的是慢悠悠的大个子。她转头看着骆正阳,问:“你喝什么?”   骆正阳盯着她:“和你一样。”   季寒枝点了点头,朝吧台里面的小姐姐开口道:“两杯红豆薏米奶茶, 加冰。”   骆正阳从来没买过奶茶,都是别人给他送的。他一向不喜欢甜的东西。嫌腻。再说, 一个大老爷们喝什么奶茶。想是这么想的, 奶茶做好了后, 季寒枝接过来,递给他。骆正阳却什么都没说,漆黑的眼睛里荡漾着不一样的情绪,他拿着那个粉色的纸杯低头叼住吸管,猛的一吸。   咦, 还挺好喝。   季寒枝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两个人坐下。落地窗外面种着高大的梧桐树, 阳光从细细的树叶间隙撒下来, 透过透明的玻璃落在原木桌子上,雕刻了几丝纹路。   季寒枝犹豫了会儿,巴掌大的脸蛋上漫上一抹犹豫。想了想,她把奶茶放在桌子上,轻轻开口:“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对你有点偏见。现在我道歉。”   她的眼睛也黑亮亮,满是认真。   这个傻子。   骆正阳心里发笑, 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嗯了声,咬着吸管的腮帮子却一鼓一鼓的。他好不容易把奶茶咽下去,又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不嫌弃我了?”   季寒枝手指绞在一起,捏住校服下摆:“没有。没有嫌弃你。只要好好学习,大家都是同学。”   同学?   骆正阳一时半会儿接不了茬儿,他就想问一问,就只是当同学吗?看着对面小姑娘那股认真的劲头,骆正阳又泄气了。行,你把我当同学,可以啊。你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是等着看我出糗?   季寒枝浑然未觉。她捧着奶茶咬了咬吸管,心里想着的是怎么搞好同学关系。而不是用一些尴尬的关系遮盖。想了想,她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尽量柔声开口:“马上就第一次月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高老师很看好你。”   骆正阳的回答却没好气了:“就那样儿。”   他自己都放弃了的人生,就不指望谁能救了。   季寒枝一怔,想起之前何雪怜对她说过的话。别人都说他打架闹事,天生没有学习的脑细胞,也不适合学校。她有点奇怪,却没开口问。想了想,又解释:“没事。第一次月考没那么难,只要认真看看书,肯定会有进步的,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闻言,骆正阳邪气的哟了声,支起胳膊靠近季寒枝,眼睛捕捉到她的:“你关心我啊?”   季寒枝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语气变低:“关心……都是同学,应该关心的。而且高老师叮嘱我了。”   门口有人进来,挂着的银铃当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骆正阳盯着她,看着她饱满的额头上有个小小的浅月形状的疤痕,心里想的东西又变了味,只能冷笑几声,真是三两句话都离不开那个高老师。真是不解风情!   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安菁。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嘴唇上的颜色变成了艳丽些的红色。   看见骆正阳,安菁没怎么显露出情绪。她把视线投向季寒枝,故作惊喜:“阿枝!你也在喝奶茶?”   说着,安菁就疾步走过来,带来阵香风。季寒枝脑袋有点晕,笑着打招呼:“是呀。好巧。”   安菁站在季寒枝身旁,瞧见对面的骆正阳坐着没动,又轻轻咳嗽了声,小声问:“阿枝,这是你的同学?”   她是明知故问,季寒枝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之前见过。安菁心里清楚,骆正阳肯定早就把她给忘了。要想认识他,还得通过别人。果不其然,季寒枝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个是我同学,骆正阳。”   安菁急切的想要得到回应,骆正阳却没起身,连视线也是扫了一眼就又离开。她自以为自己打扮得体,怎么着都比一般女生强。只一眼就泄了气,安菁不自觉的攥了攥拳头,季寒枝看了她一眼:“安菁,你喝什么?”   骆正阳把桌子上的奶茶拿起来,单手抄着兜乜了季寒枝一眼:“走了。”   季寒枝愣了愣,跟上:“去哪里?”   骆正阳没有直接回答:“我可不想有外人在。”   安菁愣在原地,羞耻与怨恨一齐涌上心头。外人?什么意思?她就是这个外人?季寒枝连忙转头冲她笑了笑,柔声道:“那你先喝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奶茶店的门,骆正阳朝右走。季寒枝跟在他后面,低着头揣摩这位爷的心理活动。看这样子很平静,应该是没事了?她手里的奶茶已经空了,把被子扔在了垃圾桶里,骆正阳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着她。   季寒枝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就尴尬笑着开口,探究问道:“你……没事了吧?”   骆正阳依旧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打篮球的时候被人爽约,还被人瞧不起,机车坏掉,还好死不死的心软把校徽借给别人自己挨罚。”   季寒枝心里嘀咕,又不是我逼你这么做的。她哪敢这么说,挤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你生气了?”   骆正阳手里仍然捏着奶茶,冷冷开口:“我哪敢。”   季寒枝完全是抱着不要惹事的心态,走到骆正阳身边:“呐,奶茶都请你喝了,就不要生气了。以后还是同学嘛,什么事都没有。”   骆正阳噢了声,又不说话了,梗着个脖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学生们快要走完了,暮色温柔,月牙旁边有几颗星星。晚间的风吹过来,干净舒爽。   高二高三的学长放学没多久,季寒枝朝身后边校门口看了看,琢磨着姜航哥快要放学了。她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骆正阳依旧没说话,敷衍的点了下头。他摸了摸鼻梁,心里不是滋味。说难受也谈不上,他这是怎么了?真他妈奇了怪了。他可不是这么一根筋的人。女生就是麻烦,哪有打篮球爽快烦死了,磨磨唧唧。   还有,她这是什么意思?给个甜枣再挨一巴掌?还同学?友谊,去她的同学友谊。连朋友都没得做!   骆正阳套上帽子,愤愤不平的磨着牙。他想了想,要把已经空了的奶茶瓶扔进垃圾桶,眼神却又不听话的落在季寒枝身上。   她在过马路,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等绿灯。脚尖还踢着个小石子玩儿。等绿灯一亮,就又垂着头走到对面。低着头走的认真,没有一点浮躁气。骆正阳的眼睛又往下瞟,隔着老远看见她脚踝上的红绳子,衬得脚腕真白,又细。骆正阳须臾收回视线,手掌压在胸前,他的心脏居然越跳越快。   跳这么快,又不是没见过女生。骆正阳心里骂了一句,扭头就看见季寒枝朝人群里挥了挥手,原来是那个男生出来了。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姜航。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果断收回视线,似乎是不耐烦的扒拉了下头发。以前的青茬长长了一点,成了刺头。他觉得头发长了没意思,太女气。看那个姜航,头发那么长干什么,小姑娘一样。还是刺头大老爷们。心里比较来比较去,骆正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骑上机车,一脚踩下油门。   骆钟明从德国飞回来,手里的文件不停。骆家也不是富贵大户,骆正阳的爷爷是军人。只是骆钟明年轻时发现商机,资产才越做越大。各个层面都有所涉及,跟着网络的发展发了笔横财。这也养成了骆大少爷骄奢跋扈的性格,家庭条件优渥,但是却没有什么耐心。   刚一进门,骆钟明就叫住他:“站住。”   骆正阳脚步一顿,面色阴冷:“爸。”   蒋妤忙里忙外的,指挥着家政阿姨把厨房里煲好的汤端出来,看见骆正阳,连忙走过来拉住他,脸上笑眯眯的:“我们的阳阳回来了。有没有想妈妈我叫阿姨煲了乌鸡汤,饿了吗?”   骆正阳点了点头,却不动,目光冷冷的看向骆钟明。   骆钟明也是冷冷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文件夹。他走了几步到餐桌,拉开红楠木椅子,坐在主位上:“别忘了你的身份。学生就要学习,其余的一概别想。再发现你泡网吧打架,把你的腿都打断!”   蒋妤扯了扯骆钟明的袖子:“说这些扫兴话做什么?阳阳好不容易在家里吃顿饭。”   说完,她拿了个碗盛了碗汤,放在骆正阳座位的前面:“阳阳小心烫,吹一吹再喝。”   骆正阳摇了摇头:“妈,我不饿。”   骆钟明斜他:“叫你喝你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妈妈早上去市场亲自买的菜,有没有规矩了?”   骆正阳站着没动,高高的个子,肩膀却塌下来,有些慵懒颓废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补充道:“要喝您自己喝吧。”   骆钟明被他这副大少爷的高傲样子激怒:“你给我站住!”   骆正阳径直上了楼。这种气氛,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   骆钟明生了气,蒋妤安慰他几句。的确,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能用小时候的态度来对待他呢?骆钟明把盛满了茶水的杯子拍在餐桌上,茶水撒出来了几滴。   骆正阳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玩了几局游戏。微信里有联系人发消息,他划开屏幕,纪泽约打球。   骆正阳没多看,拒绝了。打了几盘游戏之后挺腻歪,百无聊赖的关了电脑。骆钟明和蒋妤吃了饭后又走了,他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呆。去哪里都是个问题,他站起身,脱了外套进浴室冲凉。水珠落到湿碎的发间,又从肌肉线条上滑落,他这个年龄浑身都是力气,又经常泡健身房,身材高大结实,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的躯体之间,紧扎的肌肉充满力量。   洗着洗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张恬静的面容。   还有那个带着红绳子的白净脚踝。   骆正阳心烦意乱,把头擦干,披着大浴袍走出来。   他的房间很大,装修是黑色系。黑色的窗帘,灰色的桌椅,中间的床上每天都有阿姨收拾,干净整洁。骆正阳拉开床边的一个柜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翻了翻,找到了一条红绳子。   想了想,骆正阳把红绳子套在了左手手腕上。   *   第一次月考很快来了。   毕竟刚刚进入新的班级,有适应的,也有不适应的。季寒枝的成绩还算是不错,在前班级前十名,但是在年级里面依旧没有考到预想的那个结果。   考试的那一天,骆正阳根本没来。所以人家没有成绩。高老师特意给骆正阳家长打过电话,但是当时骆钟明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秘书把这件事情告诉骆钟明之后,骆钟明给骆正阳发消息警告他:考试怎么没去?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骆正阳收到了信息,脸上带着冷笑,把信息删除。   罗昊看了会儿成绩单,感叹道:“你还别说,咱们政治课代表成绩真不赖。不是我说,阳哥,你怎么没成绩?”   骆正阳翻开了本书,懒懒的回答他:“我没考。”   罗昊盯着他:“真的?阳哥,你可以啊。小弟得向你学习。”   骆正阳斜了他一眼,扔开手里空白的书,轻轻踹了踹前边女生的椅子。季寒枝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一向很轻,像是带着山涧里的泉水,潺潺悦耳。骆正阳心里暗暗想,她这个人,肯定不会说脏话。也不会骂人,要是打架怎么办那不只有挨打的命。   骆正阳摇了摇头,咳嗽一声回她:“没事。你考得不错啊。”   季寒枝看着他:“谢谢。那天你怎么没去考试?”   骆正阳答的轻飘飘:“这还需要原因?就是不想答卷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姿态肆意,眼眸里全然都是不屑。季寒枝一时语塞,听高老师说,他似乎很有故事,而且极其不服管教。她点了点头:“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东西可以问我。”   骆正阳眼睛看着她的发梢,忽的想起那发梢攥在手里的凉意。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玩笑道:“包教包会?”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何雪怜从外边上厕所回来,插了句话:“什么包教包会哎呀!成绩下来了千万别告诉我我考了多少分!我得自己去看!”   季寒枝面色未变:“如果我会的题目,一定会教给你的。”   这话听着挺像是承诺。骆正阳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愉快。他盯着她点头:“那我可相信。晚上放学晚回去会儿吧,有道数学题不会。请教请教你。”   窗户被推开了一道缝,有风吹进来,凉凉的。季寒枝眨了眨眼睛,有点犹豫。晚上,那姜航哥还得等她。仿佛是看出来了她在犹豫什么,骆正阳又劝她:“是不是你那学长让他先走啊。我脑子笨,一时半会儿听不懂。耽误人家时间多不好。”   可是……骆正阳又凑近她,气息都放慢了几分:“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晚上送你回家。都是同学,帮帮我,嗯你不会是嫌弃我脑子笨吧。”   “没有。”季寒枝低头看见骆正阳左边手腕上挂着个红色细绳子,心里奇怪,咦,他怎么也带着这么个绳子,她也有一个,还是同样的位置上。“不是嫌弃你,那行,我和姜航哥说一声。”   骆正阳见她听话,又看见她的脸上红扑扑,白皙的肌肤上蔓着层浅粉。他想到了小时候吃的水蜜桃,刚从书上摘下来,个子大,粉色的,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想着,不禁有点心猿意马。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东西,季寒枝转身朝前面翻开单词书,得给姜航哥说一声,让他别等。   罗昊支愣着耳朵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内容,嘿嘿笑着:“阳哥,你前桌要给你补数学?我数学也不行,也给我补补呗。”   骆正阳沉浸在喜悦里,听见这句贱兮兮的话,恨不得踹他一脚,冷声警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罗昊摇头:“非也非也。看一副抢了您的东西一样。得嘞,我还是赶紧走吧。”   高老师在第三节课,课上说了一些关于考试的相关事宜,点名表扬批评了一些人。临了又强调:“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好学生也不要吝啬,三人行必有我师,都知道吧还有明天周末,记得写作业,别总是在外边疯玩。”   底下坐着的学生纷纷老僧念经:“知道了!老师。”   下了课,季寒枝去高二区找人。姜航在理科班,班里男生多。看见季寒枝一个个眼里放光一样,小学妹,漂亮的小学妹,还是活的!   季寒枝礼貌的笑了笑:“学长,能帮我找一下姜航学长吗?谢谢。”   门口的学长连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是来找姜航的”   “姜航,有人找你。”那学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声朝姜航开口:“你小子,艳福可不浅。”   姜航给了那人一拳:“只是邻居家的妹妹。”   他走出来,问季寒枝:“阿枝,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季寒枝笑着回答:“姜航哥,今天晚上我有点事,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姜航闻言一顿,有些担心,想要细细询问,季寒枝接着解释:“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下课铃匍一响起,骆正阳破天荒的没动。懒散的翘起长腿,伸手支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睫毛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季寒枝把书本放好,和何雪怜道别,拿着数学课本转身问他:“你哪里不会?”   骆正阳支愣着耳朵摇了摇头:“哪里都不会。”   季寒枝被憋住,翻开数学课本的第一页,指了一道简单的题:“这个呢?”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变黯了。盛夏的乌云层层笼罩,空气里湿气骤增,不一会儿,细密的梧桐树叶被吹起,雨丝竟然落下来。滴答滴答落到树叶上,不大,但是却密集。   “哎呀,”季寒枝簇起眉头,“下雨了。”   就单单今天她没有带雨伞。   骆正阳看了眼窗外,过了没多久地面就被打湿了,雨滴淅淅沥沥,风变大了。他敲了敲桌子,沉声说:“课代表,我这题还不会呢。”   季寒枝收回视线,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她开始讲题。从最简单的二次函数开始。谁知道骆正阳有没有认真听,教室里面亮着灯,几个小虫子想要从窗户上飞进来,却被明亮的玻璃阻隔了翅膀。骆正阳端正的坐在桌角,看着认真讲题的小姑娘。   她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他的表情,看看他有没有听懂。落在书上那抹青葱似的指甲一顿一顿的,很灵活。想着想着,骆正阳就走神了,想起来了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一天,他在打架。谁知道人家根本没害怕,就那么横冲直撞的走进了打架的圈子,也横冲直撞进了他的生活里。   纪泽曾经问过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喜欢这对骆正阳来说是个挺陌生的字眼。但是这几天只要一空闲下来,她的眼睛就会闯进他的脑海里。那双明亮的沉默的,却会说话的眼睛,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却又有太多的情绪了。   她多数时间是沉默的,不吭声。埋头写作业,看书。骆正阳心里嗤笑,作业有什么好写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有他有意思。但是想让她转过头来,她也不会转。只是安静的看她的书。   季寒枝讲了一大通,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她整理了下思路,抬眸看他,却发现骆正阳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季寒枝摸了摸脸,问道:“刚刚这道题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骆正阳回过神来,依旧盯着她,木讷的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讲的这样详细,老师在课堂上也讲过,还有什么不懂的这道题多简单。为了让他听明白,季寒枝轻轻咳嗽了声:“关于哪方面你不明白?我给你再讲一讲。”   晚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清爽照人。那风很温柔,撩过季寒枝耳畔的发丝。黑色的几缕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上,又被手指抚开。居然还有几丝不听话,沾到了她的唇上。她的唇畔透着淡淡的粉色,因为经常抹润唇膏,在灯下微润。季寒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骆正阳却像是着了魔,沉声答:“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明白。”   .   季寒枝愣了愣:“你说什么?”   两个人是面对面的,她之前还没有反应过来,骆正阳居然离她这么近。之前的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涌进脑海,季寒枝稍稍向后退了退,放下手里拿着的碳素笔,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明白。”   平白无故眨什么眼,不知道你眼睫毛长吗?眨眼跟放电一样。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骆正阳也不躲躲藏藏了,抽出兜里的手抹了抹头发,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他直截了当道:“我说,我对你有意思。你说怎么办吧。”   这是哪儿跟哪儿?   季寒枝起了警惕心,扔下笔,站起来。   骆正阳一双黑眸锁定她。他的眼睛不太大,却是双眼皮。看起来像是桃花眼,眼尾长长的,后面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是有东西的。炙热,压抑的炙热,比方说现在。   看她像是木头一样定住了,骆正阳也站起来,朝她那边走了两步,低声问:“嗯?”   窗外的雨大了,响了声雷。声音不大,季寒枝却被惊醒,近乎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声音都变调子了:“有意思?你……你这是早恋!你还是个学生,学生怎么能谈恋爱呢?”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荒诞无稽的传闻一样,脸色都变得不好了。     骆正阳抿了抿唇角,这都什么年代了,她傻还是纯的像个白纸一样。又转念想了想,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怪不得如临大敌一样。是不是他逼的太紧了?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诶。   骆正阳却不急不缓,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在桌子上拿起支笔,转了转,又放下。那双格外硬气的脸颊上面换上了新的创可贴。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硬朗之气。   他开始逼近她。骆正阳向前走一步,季寒枝就向后退一步。教室里没人,安安静静,伴着雨丝落到叶子的嘀嗒声,安静的令人心慌意乱。   季寒枝抬起手放在胸前,瞪大了眼睛:“你别过来。”   骆正阳却脚步不停:“我不想做什么,真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侵略性太强,季寒枝索性站定了脚步,压住脸上的慌乱神情,低声警告:“我留下是为了给你辅导数学题!你不要以仇报恩行吗?你刚刚说的话我就当做明天见,要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瞧她一副被逼急了的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叫啥。骆正阳一把伸出手抵在她耳朵旁边,歪着头笑着看她:“别那么着急行吗,小前桌。聊两句沟通感情都不行?”   季寒枝算是明白了,这个纯粹就是个流氓!   她柳眉倒竖:“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看你也不是真心学习。”   “你起开!”   季寒枝提高了声音,清脆响亮,企图震慑他。   “我不起。”   骆正阳来了兴致,黑眸更亮:“我又没做什么,凭什么起来?”   “你!”   骆正阳又发现,季寒枝生气的时候挺有意思的。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他摸了摸后脖子,他之前也没和女生这种生物交流过,哪里知道她怎么这么不经逗,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吗,腮帮子都给气鼓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脸颊两边白皙的皮肤漫上绯红,有点好看。   想着,骆正阳不受控制的抬起头,指尖戳了戳她的脸。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季寒枝赶忙转过头,抵住他的胸口把他推开。可是他实在是太高,两个人几乎差了一个脑袋,她根本不占优势。   用力也纹丝不动,像块石头一样。   季寒枝眼神慌乱,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今天扎的是高高的马尾,露出两只小巧光滑的耳朵。细看,耳朵旁边的绒毛都能看见。   骆正阳眼神发暗,右手拢在她的马尾出,轻轻摸了下。凉,透着柔顺,和她这个人一样,乖乖巧巧的样子。还没等他说话,季寒枝咬住下唇用力一推,认真道:“你离我远点!”   说完,脚步急匆匆的朝前走了几步,把桌子上的数学练习册放进书包里,转头恶狠狠的瞪了骆正阳一眼,小跑着推开门。   外面的雨幕又密集了,近乎墨色的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小道口子。雨滴落到树梢上,向下滑落,滴在路边的石块上,绽放出一小朵水花。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此时,地面已经完全湿透了。   楼道里也渗进雨来,因为风是斜着吹的。   骆正阳反思自己,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瞧她那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想着,骆正阳也收拾了东西,背上单肩包,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   “喂,你有伞吗?下雨了。”   骆正阳伸出手,伸出栏杆外面,接了几丝雨滴。他企图叫住她,可是季寒枝哪里还有心思和他站在一起。听见他的声音,季寒枝根本不理,垂下头,马尾也耷拉着,她紧紧的捏着书包肩带,逼迫自己加快步伐朝前走。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抹玩味的笑容。他倚在墙边抱着肩膀,伸出去接水的手指带着湿气收回来。   真轴。   明明说过了,做普通同学。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季寒枝转身下楼,自己也是,平白无故补习什么数学早就看透了这人,还犹豫什么明天?就找老师调座位。也不挨着他坐了,省的心烦。   骆正阳见她就要一头冲进雨雾里,连忙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子往后一拉,面色也冷了三分:“你没看见下雨就那么淋雨?”   “不关你的事,放开。”   季寒枝也没有了好脸色,想要用力拨开他的手指。谁知道这人看起来瘦,力气居然这么大。她的手指是不是都被捏红了?骆正阳见她挣扎,脸上挂着笑容安抚她,低声劝道:“别。有话好好说。你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淋雨会感冒。你要是感冒了,那不都是我的责任?我可担不起。”   “不需要!”季寒枝气急了,脸上也憋的红彤彤的,拿眼神瞪他:“我劝你赶紧松开手!”   骆正阳就是不放,痞气的挑了挑眉毛,依旧笑着看她:“我要是不放你能怎么样?”   季寒枝恨不得一大耳刮子呼在他脸上,看了眼少年紧扎结实的手腕,还是犹豫了,只是眼神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骆正阳居然自己松开了手,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乖。”   季寒枝往后躲:“你起开。”   轰隆隆几声雷声炸响,天空终于被墨色浸透了。雨势愈发的大了起来,铺天盖地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掉。教学楼里没什么人了,偶尔几个人面色匆匆的拿着雨伞跑出来。不一会儿,连那几个零零散散的灯也被灭掉了。   骆正阳仰头看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下雨了,真好。”   他顿了顿,黑亮的眼睛望向她,半响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一柄黑色雨伞,撑开,歪了歪头示意:“还好我有伞。”   这人是不是算准了今天晚上下雨才会让自己留下来辅导数学的吧?季寒枝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骆正阳笑:“你等一会儿?等什么门卫室的老王来查人到时候记你一个滞留看你怎么办。”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了温度,就连眼尾后面的浅色小痣都染上了笑意。平日里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柔和了三分,依旧帅气,透着年少的张扬劲儿。再加上那身皱皱巴巴的校服,活像是个青春电视剧里面走出来的男主角。   季寒枝心里掐了自己一把,什么时候了还被男色迷惑。这一切都是托他的福!她才是受害者!   骆正阳撑起那把黑伞,态度蛮横的把季寒枝的书包拎到了自己肩膀上,站在第二个台阶上撑着伞和季寒枝平时:“我错了。都赖我。先回家,嗯?”   季寒枝哎呀了声,抢不过他,只能任由骆正阳把书包背走。她没带伞,看着样子雨也没有减小的趋势。稳了稳心神,季寒枝小心翼翼的下了台阶,依旧愤愤不平的盯着他:“走吧。那可真得谢谢你!”   周围是雨声,砸到雨伞上,再汇成几股细流流下来。风把叶子吹乱,梧桐树叶受不了侵扰,有的飘落下来。黄色的落叶铺满了一路,被人踩的七零八碎,可怜兮兮的飘在污水窝里。   骆正阳个子高,又故意把雨伞向季寒枝那边倾斜,背着两个书包,却依旧一副十分轻松的样子。伞不小,季寒枝尽量缩着肩膀,白皙的脸庞上一片淡然。两个人穿着同一个色系的校服,这样看来,倒很相配。   门外老王开着门卫室的门听收音机,看见两个人,开口问:“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啊?快点回去,别在路上浪!”   季寒枝僵硬的点头:“知道了,谢谢师傅。”   两个人就在雨幕里走到了公交车站。公交车站上没几个人,有几个白领样子的青年男女低头看手机。   公交车站有挡雨蓬。骆正阳收了雨伞,打了个喷嚏。   季寒枝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感冒了?刚刚她这边的雨伞面积很大,他是不是淋雨了?这样想着,她有点心软,看样子他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只是脾气暴躁,又贪玩。想了想,季寒枝扯了扯骆正阳的校服袖子:“把书包给我吧。”   骆正阳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乖乖的把书包递给她。果然,他的右肩被打湿了一点,校服外套上面留了水痕。抖了抖雨伞伞面上的雨水,他不紧不慢的把伞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支持正版! 本章2分评论有红包掉落~   ☆、第 20 章   天色已经很晚了。万物都被潮湿蕴捻的水雾包围,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是调色板上的颜料, 没有了清晰的界限,迷迷糊糊的融成一团。   一阵冷风吹进, 有点凉。现在已经到了九月末,茉莉花快开了。天气也不像以前一样,只是越来越凉爽。寒冷萧瑟的秋天很快就来了。这样想着, 季寒枝也打了个轻微的哆嗦。一双光滑的小腿露在裙子外,被风撩过, 倒是很冷。   骆正阳随便擦了擦微湿的头发, 漆黑的眸子望向她:“你坐几路?”   季寒枝:“二十七路。你呢?”   骆正阳想都没想:“和你一样。”   他根本不需要坐公交车, 一个电话,司机自然会来接他。坐公交车的唯一理由,只不过是和她多呆一段时间罢了。谁知道这个傻子,还不知情。   果然,季寒枝只是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话, 靠在一旁的金属管子旁边等车。   过了一小会儿, 二十七路公交车就来了。从这里到季寒枝的家没有直线路程, 坐公交车只能绕路。但是绕路有些浪费时间,平时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坐公交车却时间更长。今天或许市里限号,又赶上了晚间高峰期,二十七路公交车里竟然人还不少。   “车来了。”骆正阳转头看她,“走吧。”   “嗯。”   季寒枝点了点头, 跟在骆正阳身后上车。   投了币之后,两个人往里走。虽然车上人不少,但是后面有两个靠窗的座位。一前一后。季寒枝想了想,坐到了骆正阳前面。   “宁城市第一中学,到了。下一站,滨海新区大桥。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请刚上车的乘客不要拥挤……”   有人下车,在后门排队。   季寒枝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目光也是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雨幕。   其实每一次骆正阳抬头都能看见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挺普通的,和别的女孩子没两样。瘦瘦的,扎着马尾辫子,一头黑亮柔顺的头发。可是似乎又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她的脊背永远都是挺直的,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脖颈,莫名其妙的透露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劲头。   神他妈坚韧不拔。都几几年了。   骆正阳垂下视线,翻了翻书包,掏出耳机开始听英文歌。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到前面。马尾辫子晃晃悠悠垂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捏了一缕握在手里,两根手指合在一起搓了搓,软软的。   这时候,滨海新区大桥到了。这附近是写字楼,很多刚刚下班的白领。公交车到站停下,挤进来好多人,一时间空气都逼仄起来。   有个面目猥琐的中年男人挤在季寒枝旁边。   公交车里灯光混混沌沌,但是小姑娘却长的白,脸上一双大眼睛,很扎眼,和那身校服一起,透着的是一股不染尘世的干净气质。中年男人锅盖头,绿豆眼,个子矮小,身上透着股汗腥味。   公交车本来就人多,季寒枝扭头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那中年男人的行为却越来越奇怪,卯着劲往里面凑。   骆正阳也感觉到了,警惕的抬起头。   那男人明明就是骚.扰。   他咳嗽了声,虚虚站起身,比那男人高了两个头不止,这时候又来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骆正阳顺势勾起唇角:“奶奶,您来这边坐。”   那老奶奶笑眯眯的拎着购物袋坐过来:“谢谢小伙子啊。”   骆正阳轻轻点了下头,依旧扯着嘴角,眼神犀利阴鸷,朝前走了步,挤开那个中年男子,冷声开口:“您是想坐在这?”   他身上的校服外套和季寒枝一样。那男人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人是一起的,哑巴吞黄连,呵呵笑了两声,挤回了人群里。   骆正阳看着他下了车。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窗外雨停了。   季寒枝没注意,抬头看见骆正阳的下颚角,惊了一下:“诶,你不是在后面吗?”   他伸手支住季寒枝背后的椅子,“没事,坐累了。”   季寒枝往后看了眼,看见了他是让了座。还有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浅蓝色的袖子被打湿成了深蓝色。车上依旧很多人,但是骆正阳却给季寒枝留出来了个小小的空间,在拥挤的人潮里占了个小角落。   她不免心头一软,正走神,耳朵里面被塞进来了个东西,有柔和的英文歌曲循环播放。   骆正阳把自己的耳机掏出去一只,塞进季寒枝的右耳里。他戴着左耳,她戴着右耳,看见季寒枝带着疑惑的目光,骆正阳又看向窗外,小声说:“听歌吧。快到了。”   歌词总是伤感的,不知道是谁写的曲子,或许带着作者内心最真实的感情。伴随着柔和婉转的背景音乐灌进耳朵里。大概不到两首歌,车到站了,到了季寒枝家的小区。   骆正阳拨开人群,右肩斜揽着书包,和她一起下车。   季寒枝把耳机摘下来还给他,有些踉跄的跟在骆正阳身后。刚迈了几步,温度骤降,她又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   站台上的人瑟缩着等车。   季寒枝叫住他:“你怎么下车了?到你家还有几站呢。”   天色晚透,雨丝将歇。风带着雨后清透的湿气,刮过两个人的耳畔。骆正阳心里笑了笑,再怎么坐也到不了我家。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坐公交怎么到还不是为了你,傻子。沉默片刻,他正色,敛起了眼底的玩味笑意,抬起手摸了下巴回答:“走两步就成。”   季寒枝想了想,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朝前走。   走了几步,她小声开口:“回去记得喝一碗姜汤。有感冒药的话也可以提前喝一杯。”   其实他并不坏。不是吗?除了经常耍嘴皮子,也没什么令人控诉的事情。骆正阳垂眸看她,睫毛轻颤。季寒枝在他说话之前又开口:“我不是讨厌你。但是你有些时候的行为太奇怪……还有,我不谈恋爱。”   骆正阳嗤笑一声:“你能一辈子不谈?”   “我!”   季寒枝选择沉默,避开这个话题,抿了下嘴唇,小声嘀咕:“记得喝药。”   骆正阳继续看她。他习惯性的摩挲着左边手腕上的红色细绳,那是为了她戴上的,尽管当事人并不知情。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他的性格就这样儿,不再掩盖自己的真情实感之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人家。   “你也是。”骆正阳叮嘱她,“别感冒了,明天穿厚点。把你手机给我。”   他的语气几乎是强制性的,本来就脾气硬,这下子更硬了,分不清是在好好说话还是在发大少爷脾气。季寒枝诧异的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解释道:“我没带手机。”   “那把你微信号码写我手上。”   骆正阳往书包里摸了摸,掏出根黑色碳素笔,掰开季寒枝的手掌塞在她手掌心里,一副她不写就不松手的架势。   “微信?”   “对。你的微信号码。同学嘛,平时要多加联系,你说呢,嗯?”   骆正阳见她不动,捏了捏她的手指,皱起眉心,一张脸也板起来,威胁一样的开口:“你写不写?”   季寒枝眼眸微润。想了想,她怂了。小声对他说:“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号码吗……那就是微信。不过我平时不上网。”   “那你平时干吗?”   骆正阳不敢想象不上网的生活得枯燥成什么样子。   “就做题啊,看书。”   季寒枝带着小性子偷偷白了他一眼,在路灯下面站定了。身后就是她家小区。   华灯初上,一排路灯依次亮起,像一颗颗发光的小豆子。灯光透过地上的积水,清明澄澈,被来往的车辆打碎,一地波纹。   “我加上你,记得同意。要不然……”骆正阳仗着个子高俯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傲,眼中黑亮亮的,透着别样的光彩,末了,他又俯身补充了句,声音变柔:“乖。”   他真是有副好皮相,线条流畅的下颚角,角度刚好,过一分太硬,软一分又太娘。皮肤不那么白,眉毛浓黑,套着校服外套,一身正直,又一身痞气,介于成年男人的阳刚和年少轻狂之间,却又让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在这微浓的夜色之间,季寒枝艰难别开眼。   怎么惹上了这个大少爷?   直到晚上洗了澡钻进被窝里,季寒枝脑袋里面还是懵的。   外面有人敲门。   “请进。”   季寒枝穿着白色睡裙,起身,是姚文慧。   “妈妈,有事吗?”   姚文慧手里捧着杯热牛奶,眉眼之间全然都是关切:“来,喝了这杯热牛奶。晚上做个好梦。”   季寒枝嗯了声,把牛奶接过来。姚文慧脸上含笑,温柔问道:“今天晚上怎么回来晚了?”   季寒枝一噎,“没事……在学校多呆了一会儿。”   姚文慧拉开椅子坐到了床边:“学校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帮同学补习功课来着。”她答。   “什么同学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姚文慧步步紧逼。   季寒枝眸光微闪,满头柔顺的黑发垂了满肩,乖乖巧巧的像是个大眼睛洋娃娃。想了想,她老实回答:“男同学……”   姚文慧也发觉出来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伸手掖了掖薄被:“妈妈见你回来晚了,心里着急。”   过了半响,她装作若无其事:“那帮男同学补习的什么?”      ☆、第 21 章   姚文慧这样做不是没有原因。   她的妹妹姚文敏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姚文敏小时候成绩好, 长的乖巧, 嘴边也甜,老一辈儿的人都说, 这丫头长大了能成事儿。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的确能成事儿,认识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混男朋友, 染上了烟瘾和酒瘾,欠债, 赌博, 欠高利贷进警察局, 直到把季寒枝的外婆气的心脏病发,手术没有抢救成功,姚文敏依旧没死心,装模作样哭了两天,又拿钱出去赌。   姚文慧嘴笨, 作为家里的长姐, 说不过她, 单方面宣布断绝姐妹关系和一切来往。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到底是心软,谁家都有个扶不上墙的亲戚。   这一切的一切,姚文慧都归在姚文敏的小男朋友身上。   所以她怕,怕极了,怕本来乖乖巧巧的女儿被带坏了,染上什么陋习。   季寒枝小口喝了口热牛奶, 回答:“补习的数学。是普通同学,妈妈,你放心吧。”   “乖。”姚文慧笑了,眼睛眯起了,有明显的细纹。又掖了掖被子,姚文慧起身:“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不会让妈妈费心。你弟弟的幼儿园找到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去上学。零花钱还有吗?”   季寒枝点了点头。   “睡吧。牛奶喝完了杯子放在书桌上,妈妈明天拿。”   姚文慧关了灯,季寒枝猛的抬起头:“妈妈,我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班里第五名。”   姚文慧手一顿,目光充满怜惜与满意:“不错。争取进前三。考一个好大学,妈妈相信你。”   “嗯。”   季寒枝喝完了牛奶,把杯子放在桌前。姚文慧关上了门,也关上了客厅的灯。   屋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掉小雨点,季寒枝一点睡意都没有,拢了拢头发,她光脚拖着拖鞋坐在了榻榻米上。榻榻米靠窗,凉风涌进来,惬意的很。窗台上种着两盆君子兰,开了小小的花苞,白色的一小粒,在晚风里漂浮不定。   -   骆正阳回了家,家里没人。空荡荡的客厅,依旧留着灯。   回了屋子,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联系人。昵称叫做吱吱吱,头像是个小兔子,白色的绒毛,很可爱。   也够幼稚的。   骆正阳笑了一声,发送添加好友的请求。加上了微信,不就成功了一半吗。她不谈恋爱那他就追,追到她能谈恋爱为止。   还没换衣服,电话就响了。   是纪泽。这孙子,睡不着觉就约他打游戏。正好也没事,索性开一局。骆正阳直接把那个碍事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换了衣服,骑车出门,到了网吧。   网吧这地方,就是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当然,不乏他这种人。这一片地方小,谁是这条道上混的,彼此心里都清楚。   纪泽有几天没看见他了,跳起来勾住骆正阳的脖子:“嘿,阳哥,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想死你了嘿。”   骆正阳把他推开:“滚滚滚。你女朋友呢?不天天海誓山盟吗?”   纪泽找了个老位置:“这哪儿的话!谁都不如阳哥您重要。在我心里啊,你才是大拇指的那位。”   骆正阳白了他一眼:“你可别说了。”   两个人也没多说什么废话,各自点上烟,吸了半口,开机上游戏。   网吧里人来人往。晚上是玩游戏的好时候,电脑上厮杀才厉害。也不能说是无所事事,只是白天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来网吧打团战才会有感觉。这家网吧老板是个大哥,骆正阳和纪泽是常客。彼此都认识。   第一次月考后,有的学生开始松懈。不仅是刚刚考完试,还有就是马上要来的秋季郊游。   这是十一中的传统。前几年是扫墓,后来政策变化,变成去市外郊区的联峰山郊游。学校组织,学生自由参加,可去可不去。但是打多数学生是一定会去的。   到了秋天,校服会换成秋季的样式。女生的短裙退场,换成长裤。女生爱美,总会悄悄的挽起裤腿,或者加个蝴蝶,穿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样子来。季寒枝从来不会,她爱干净,校服外套洗的泛白,又被姚文慧熨烫整齐,干净妥帖的穿在身上,腿又直又细。在过于宽阔的裤腿下,更显得空荡荡的。   下课时间,何雪怜把书推开,托腮看着她。两个人商量,“阿枝,郊游你去吗?”   季寒枝思考半响:“应该会去的吧。我其实很喜欢爬山的,就是平时时间短,据说联峰山现在适合赏红叶。”   “我也听说了,红色的枫树林一片一片,很好看呢。适合拍照片。”   听着前面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讲话,罗昊也不睡觉了,开口问:“阳哥,郊游去吗?”   郊游又不是小学生。骆正阳笑了声,解开一颗衬衫的扣子,倚在椅子背上,摇了摇头:“不去。”   刚刚上完三节课,这是大课间。   二班门口站着个男生,寸头,校服敞着怀。手里捏着个信封,他局促的朝后望了一眼,在一群男孩子起哄的声音里叫住门口一个同学:“唉,帮我个忙。叫下你们班季寒枝。”   那同学点了点头,朝里面喊:“季寒枝,有人找!”   平时的时候没什么人来找她。骆正阳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懒懒的朝外看了一眼,呀,是个男生。面生,脸皮涨红。之前没见过。   季寒枝答应了声,放下笔站起来。她以为是隔壁班来送政治作业的,他们班在走廊中间,挨着楼道一共三个大窗户,在她这个位置不容易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骆正阳跟在她身后,走的慢吞吞。   推开门,季寒枝发现是个陌生人,礼貌开口:“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男生看见她,脸上更红了。心跳加速,呼吸紊乱,手里捏着的信封几乎变形。   身后面的一群男生哄笑着起哄:“怂什么!开口啊!你是来干什么的?!”   季寒枝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却依旧静静的看着他。   那男生缓缓的吐出几口气,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垂下头,把信封举起来,嘴里结结巴巴:“你,我……季寒枝,我喜欢你!”   季寒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迷茫的看着他,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送情书这种见怪不怪的事情,往往能成为茶余饭后的八卦话柄。季寒枝长的漂亮乖巧,很打眼,收到情书是家常便饭,可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直截了当的堵在楼道里。   男生继续看着她,见她没反应,脸上红彤彤的继续解释:“那天刚开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学路上总是能看见你,你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看见你我就高兴,看不见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后来我向别人打听,原来你叫季寒枝。真的,同学,我喜欢你。这封信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写的,请你仔细看一看。”   说完,就要把信封塞给季寒枝。季寒枝感觉被扔在了沸水锅里,周围人都在指着她窃窃私语。   她苦于一种百口莫辩的状态,那男生见她没反应,就要把信强塞给她:“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同意了!”   骆正阳一直看戏,听见这句话不乐意了,他还没有好心到让别人插队的地步。抄兜看了会儿,他一把把季寒枝扯过来,用像是感慨今天天气好似的语气开口道:“怎么?你还想同意?”   季寒枝呆呆愣愣的瞪着眼睛看着他。   骆正阳松开手,替她接过那封信,眼神里透出些许傲慢轻蔑来,从上到下的扫了男生两眼,直接把塞进男生怀里:“她不谈恋爱。”   那男生气急,想要问他一句关你什么事。忽然发现他居然是那位打架的转校生,不免有些怂。   季寒枝恍恍惚惚如梦初醒,摇了摇头,有点歉意道:“你把信拿回去吧。”   男生又急又懊恼,跺了跺脚,用气氛的眼神看向骆正阳。骆正阳用牙抵住腮帮子,眼里露出几分震慑威胁的意思。当然,他是背对着季寒枝的,歪了歪脑袋俯视着低声警告:“怎么?还想送?还是把老钟叫来再送?”   老钟是钟嗣成的别称,年级主任。严厉的黑脸包公,以严打谈恋爱为由四处抓人。男生的话被憋回肚里,骆正阳又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朝那帮围着起哄的男生开口:“做什么?”   起哄的人一哄而散。   这场闹剧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快要响上课铃了,操场上准备上篮球课的同学已经开始准备器材。走廊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叶子开始败落,九月份已经有了槐花花苞,偶尔传来一阵浓郁香气。   骆正阳眼底漆黑,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斜揽住女生的肩膀,往里推人:“走啦,大小姐。真的等老钟来了不成?”   季寒枝脸上煞白,嘴唇上倒是还有血色。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覆盖下来,透了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夏末的风那样凉,吹过去,不知道带走了什么东西,又带来了什么东西。   第二天,同学们开始准备郊游的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收藏评论=3=   ☆、第 22 章   联峰山离市中心不远, 大巴车大概一个小时。   到了那天, 两个班一辆大巴车。去的人也不太多,一个班三十个人左右。   安菁是一班的, 和季寒枝坐一辆车。   季寒枝挑了个后排的地方坐下,旁边是何雪怜。   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安菁上了车, 环视一周,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目光略带失望。   不过很快, 安菁看见了季寒枝。   “阿枝!”安菁的眸色变了, 使自己染上笑意,“好巧呀,我坐在你们后面可以吗?”   季寒枝微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何雪怜扫了一眼安菁。都已经九月份了,安菁依旧穿着掐着腰的萝莉风小短裙,上半身是件白衬衫。胸前比一般的女孩子鼓胀。   “嘁。”何雪怜心里嘀咕, 拢了拢头发。   不一会儿, 人都坐满了。   罗昊穿着棒球服上车, 扒着车门往里面走。看见何雪怜, 嚷嚷着:“呀,没位置了。只能坐你后边了。”   何雪怜打他胳膊:“你要坐就坐,又没人拦着你。”   她又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问罗昊:“诶,骆正阳还来吗?”   罗昊坐在椅子上,摇头:“阳哥忙着呢。来不了。”   话音还没落, 骆正阳就上了车。   他个子高,少年郎肩宽腿长。上半身穿着浅灰色的运动卫衣,碎发垂下来遮住眉骨,面庞线条干净利落。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向这边,声线清润低沉:“谁说我没来?”   季寒枝扒拉着座位安全带,抬眸看他,又垂下视线,拿着手里的小绒毛团儿玩。   罗昊跳起来,换了个座位,和骆正阳坐在她们两个右侧,“阳哥您不是说有事么。”   骆正阳朝左侧看,看见了小姑娘低垂着的视线和马尾,白皙的鹅蛋脸上满是认真。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像是含着雾。他坐在她右边笑了下:“郊游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我怎么行呢。”   高老师上车了,和大巴车司机师傅耳语了几句,转头看向他们:“同学们安静。这辆车是一班和二班的,一班呢,你们马老师有事没来,所以把你们拜托给了我。到了联峰山不要乱跑,任何人没有我的同意不能私自行动。包括二班的同学,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师放心吧。”   大巴车司机启动汽车。   穿过校门口,低速,上了高速。   高速路环山而建,周围树影葱茏。偶尔还会在山涧底部看见几条小河,银带一般穿过秋色。大巴车经过的地方,会惊起一群飞鸟,叽叽喳喳的,飞向旷古透蓝的天空。   何雪怜带着小巧的鹅黄色遮阳帽,短短的头发扎了两个小揪。她一脸期待:“我还没有和同班同学一起去郊游过呢。”   季寒枝也点头:“嗯。我也是。”   何雪怜又说:“我心里好慌。你说我们会不会出车祸?”   季寒枝诧异,随即笑弯了眼睛看着她:“怎么可能。你别多想,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呀。”   大巴车继续行驶,一路都很平稳。   车上的同学小声说着话,何雪怜压低了太阳帽,小声说:“同桌。你看那个一班的政治课代表,和你认识的那个。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短裙。”   季寒枝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也不算太冷吧。”   “嘁。”何雪怜继续嘀咕,“不知道穿那么少什么意思。还化浓妆,眼睫毛都能夹死苍蝇了。”   她转过头,发现罗昊在朝后面看。   何雪怜愤恨,狠狠地打了书包一拳:“有什么好看的。”   罗昊的确在看安菁。其实他心里也很奇怪。她穿短裙到底冷不冷。昨天晚上刚刚下过雨,那一阵冷风吹过来脑袋瓜子都疼,难道女生都比较抗冻?   想着,罗昊转过头,摸着脑袋:“诶,阳哥,你看那一班女生,裙子一个比一个短。”   骆正阳在听歌,眼皮子都懒的掀起来。“嗯。”   没兴趣。   一小时后,联峰山到了。   高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手,嘱托道:“好了,拿好东西下车,别落了东西。记住我的话,不要乱跑,不要私自行动。遇见危险第一时间告诉老师,不要自作主张,否则后果自负!”   “知道了。谢谢老师。”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同学们都困顿了,申着懒腰打着哈欠,不一会儿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联峰山上,种着大片大片的红枫叶。   此时正值浓秋,天色透蓝,红枫热烈。像是燃烧起来一样,一层一层,大石侧立千尺,秋色静穆浓烈。   “真漂亮啊。”   季寒枝赞叹。   她仰着头,忽然被别人拍了下脑袋。   回头,是骆正阳。   少年眉目即漂亮又冷冽,和季寒枝视线对上,须臾又错开:“看路。”   季寒枝诧异,向后退了半步,哦了声。   安菁这时候小跑过来,喜笑颜开:“阿枝,我想和你一起走,好不好呀。”   季寒枝没有拒绝,何雪怜却直截了当:“高老师说了,为了方便,一班和一班的一起走,二班和二班的人一起走。”   安菁啊了一声,垂下眼帘,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她放柔了声音:“可是我没有朋友一起。”   她的手局促不安的捏着裙角,希望身边的少年能够挽留。   骆正阳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罗昊却郑重的拍了拍安菁的肩膀,正色道:“还是听老师的话吧。”   安菁石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跺了跺脚,跑远了。   何雪怜朝后面看:“嘁,还穿着小皮鞋。咯哒咯哒倒是好听,不知道是来爬山的还是走秀的。”   罗昊:“哇,你的嘴巴好毒啊。”   何雪怜眼睛斜他:“怎么,找骂心疼了”   “没没没。”   罗昊连忙摇头,不明白哪里来的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季寒枝眨巴着眼睛,拉住何雪怜的手:“走吧,小怜。”   几个人往前走了几步,骆正阳没动,墨色的视线落到两个女孩子牵在一起的手上。   心里酸酸的。   什么时候她会主动来牵他?   罗昊和骆正阳走在后面,季寒枝和何雪怜走在前面。来联峰山赏红叶的人不少。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拍照聊天,热闹的很。   通往山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汉白玉石阶梯,好走,一条是天然的土路,比较难走。   季寒枝选了好走的阶梯,骆正阳自然跟在她身后。   树枝上的红色枫叶遮天蔽日,落下来到土里的叶子却更多。已经不再红艳,掩盖在泥土里,等待着腐烂,化为虚无。   季寒枝轻轻叹了口气。   何雪怜察觉到了她不开心,捏了捏她的手:“同桌,你怎么了?”   季寒枝收回视线,眼底溢出惋惜与可怜。她摇了摇头:“没事。”   半响,季寒枝又问:“小怜,你的名字谁是给你起的?”   何雪怜微微一怔,抬头看着红叶:“我爸爸。我妈妈喜欢雪,又爱读红楼。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我就叫何雪怜啦。”   “很好听。”   季寒枝低声重复:“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一向多愁善感。   罗昊跳上阶梯,趴在栏杆上:“要不要拍张照片?”   他从黑色背包里掏出拍立得来晃了晃。“这可是我老爸从德国带过来的,我悄默声儿的带出来。拍照片可清楚了。”   何雪怜眼睛亮了亮,点头:“好呀。”   季寒枝挥了挥手:“算了,你们拍吧,我就不拍了。我不上相。”   一直沉默的骆正阳站在她身后,带着些挪陏的笑,整个人痞痞的。他伸出手来揽住季寒枝:“你这么漂亮。怎么会不上相呢。”   季寒枝脸上烧的微微泛红,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甩了甩胳膊,声若蚊蝇:“我说我不适合拍照片。”   两个人之间有股奇怪的气氛。像是打闹,更像是……调.情。   何雪怜看出来了,罗昊眼疾手快按下了照相机。画面瞬间定格,画面里面的女生眼睛水润,唇红齿白,男生生的俊朗,紧绷性感的下颚角放松,脸上挂着笑容。两个人离得很近,视线相交。   季寒枝脸已经红透了。   照片很快出来,罗昊挥了挥手,“嘿,真好看。”   两个人身后是汉白玉石扶手和连绵万里的红枫叶,画面中心是他们两个,阳光撒在男生眉眼上,似乎在发光。   骆正阳胳膊也长,伸手接过来,挑了挑眉毛:“还不错。”   季寒枝脸上依旧红彤彤的,她连忙走了几步,伸出手:“给我。”   骆正阳把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仗着身高优势把照片举起来,带着坏笑:“看也看了。我觉得还不错,收了。”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就不能和他好言好语的商量!季寒枝一时语塞,跳起来伸手想要把照片抢过来,她一不小心踩到了骆正阳的球鞋上,一个趔趄。   骆正阳也呆了片刻,鼻子里面香香的。是什么味道,他也分不清楚。   季寒枝的发丝缠在他手心里,怕她倒了,骆正阳右边胳膊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力气很大,几乎是掴住了。季寒枝惊慌失措,想往后退,抬眼看他。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骆正阳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看见过哪个女孩子的眼睛。眼底明亮清澈,丝毫不染尘世,像是天上所有的星星都飘进去了。   站在一旁罗昊和何雪怜目瞪口呆:“哇哦,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心想事成=3=   ☆、第 23 章   他们两个识趣极了, 何雪怜拍了拍他:“诶, 罗昊,那边真好看。帮我拍一张照片吧。”   罗昊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走走走。我看那边的红叶就不错。”   手掌心里隔着一层薄布料就能触摸到她的肌肤,细腻光滑,从裸露在外边的天鹅颈就能窥探一二。季寒枝腰细, 被困在了坚硬的胳臂里。   她抬起头,嗔怪道:“你给我!”   她后知后觉, 两个人几乎是紧密的挂在一起了。男生的肌肉刚硬紧实, 肉体还是炙热的, 充满年轻的朝气与蓬勃。季寒枝闹了个脸儿红透,挣扎着推开骆正阳往上勾。   骆正阳也呆了,浑身燃起了热血,急切的寻找出口。他一不小心按在了女生胸前的柔软上,呆住, 然后僵硬石化。   季寒枝一把推开他, 他他……他怎么还捏了捏呢!?   流氓!   骆正阳表情也蛮不自在, 尴尬的咳了声, 又撩了下头发企图遮盖稍微泛红的耳尖,一边把照片收了,放在卫衣口袋里,粗声粗气的:“不就是张照片吗,又没怎么样。我的了。”   “你!”   季寒枝嘴巴笨说不过他,只能忿忿, 脸颊上还红着,攥着拳头埋头往前走。   刚刚女生扑进怀里的柔软似乎还有残余,还有手里的圆润饱满……骆正阳不自觉舔唇,眼神变暗,又怕吓坏了她,冰凉的指尖摸到了上衣口袋里的照片,轻轻摩挲。   李天南带着其余的学生走上来:“你们别掉队!昨天刚下了雨,地上滑,千万别摔倒。高老师坐缆车在山顶上等我们,你们有谁想直接坐缆车上去吗?”   罗昊按下快门,嘲笑了声:“走上去才有意思嘛。这叫挑战自我。”   李天南抹了抹汗:“那行,我们山顶上见!”   季寒枝一直朝前面走,把石阶踩的啪啪作响,骆正阳想要拉住她的领子,却被女生恶狠狠的扫了眼:“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好吗?拜托!”   骆正阳眼神暗暗,炙热却又凉薄。他双手抄兜,往地上看了眼,提醒她:“这有摊水。别踩了。小心摔你个四脚朝天。”   季寒枝依旧戒备的盯着他,没说什么话,一直闷着头向上走。   山上台阶湿滑,低处的岩壁上有幽绿的苔藓。红叶满地,被游客踩碎。   季寒枝的腿不短,但和骆正阳比,还是差了一大截。骆正阳在她后面慢慢悠悠,呼吸平稳,步履稳健,而季寒枝的脸颊上已经泛红了,透着层樱粉,她喘着气,一副弱不禁风,娇娇弱弱的样子。   骆正阳很快超过她,和季寒枝并肩。   季寒枝不服气,加快速度,骆正阳抱着肩膀笑着看她,低声嗤笑:“弱鸡。”   季寒枝气急,没理他。她平时体质不太弱,但是跑八百不行,简直要被取了老命。没想到爬山也这么费力气,看来需要锻炼了。   何雪怜和罗昊边拍照片边上山,走的慢极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到了山顶和季寒枝骆正阳汇合。   站在山顶上风光正好,向下俯视,若隐若现的氤氲雾气与满山的红叶相交合,这样一看,竟有几分仙境的意味。   季寒枝微倚在栏杆上向下俯视,她穿的是浅蓝的运动衫,裤脚整齐的挽在一处。向下看时,她那双本来就水灵的眼睛睫羽微动,将整个联峰山热烈的秋色都收入眼底,细细打量,轻颤的睫毛下,还仿佛遮掩了浓浓的心事。   骆正阳最见不得她这样。乖巧,心里有事,任人欺负。自己还不了手就用眼神来恐吓。她在他眼里是很有意思的,像根柳条儿,踩一脚,两脚,没反应,要是踩四脚,五脚,接着惹她,她就会从柔软的蒲柳直接变成弹簧,不定什么时候回过头来反抗,直接用椅子来压人的脚。   何雪怜擦着汗:“阿枝……你和骆正阳走的好快。”   何雪怜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一样。季寒枝掏出纸巾递给她,笑着打趣:“不是我快,是你和罗昊太慢了。”   何雪怜眉头一皱,嘴皮子跟机关枪一样:“哪有!明明是罗昊太弱了,走路那么慢!还得让我等他。”   罗昊挥手为自己辩解:“你胡说!明明是你!”   两个人说着就开始打闹,李天南也上山了,清点了人数,人数都对,才向高老师报告。   高老师抬了抬眼镜:“大家可以在山顶上小范围走走,看看红叶,但是别跑远。大概两个小时之后下山,都清楚了吗?”   “知道啦。”   何雪怜拉着季寒枝去了某一角,却惊然发现重重红叶之下,竟然掩盖着一处庙宇。青岩灰瓦,依山而建,除了山涧空荡的风声别无它声,十分静穆庄重。   那庙也是空的,门后种着一棵老槐树,濒临枯死。树上系着个生了绣的铜铃铛,挂着的红色带子在空中飘动。风一吹来,发出灵灵的响声,衬得山谷更加静谧。   季寒枝心里莫名平静,本来想看一会儿就走的,门口却出现了个僧人,眉清目秀,一身被洗的发白的朴素藏蓝道袍,双手合十,眼眸之中全是平和。   那年轻僧人微微一笑:“两位小施主,何必不进来走走?”   何雪怜被惊到了,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头:“不了不了,谢谢您。”   想了想,她又转头朝季寒枝低语:“路过庙不拜一拜,是不是不太好?”   年轻僧人稍微俯身,语气淡泊,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对她们说话:“佛说一切皆空。来拜佛的讲究空缘,不强求。”   季寒枝心里莫名放松,在这庄重肃静的环境之中,她很容易被触动。况且她就是一个喜爱静谧的人。她拉着何雪怜往里走:“没事,来都来了。师父,谢谢您。”   年轻僧人竟像是个仙风道骨的隐匿室外高僧,脚步平静踏实,走起路来半点声音都没有。能够听见的,只是那挂在枯树上的铜铃铛泠泠作响之音。季寒枝和何雪怜也放轻了步伐,迈进殿里。   宝殿静谧祥和,全身镶金的金佛静卧于堂前,慈眉善目,那双的眸子深邃堪远,似乎饱含着对苦难世人的救拂。   季寒枝诚心跪在榻前,许了三愿。然后深深叩首,垂头十指合拢。拜了几拜,才出来。   面对着幽远深邃的带有神话色彩的庙宇时,人们会变得更加虔诚。或许在这世上凭自己能力办不到的事情,只有将它托付给佛祖,或许事情会才会有几分顺利迎刃而解的可能。   但是很明显,骆正阳不信佛。   他绕着石阶找季寒枝没找到,顺着路来到庙里。果然,看见季寒枝在拜佛。   这大少爷自小顽皮,他父亲骆钟明也算是老来得子,在骆正阳抓周时请了位得道的世外高僧,用高价谋求了个玉佩,让骆正阳戴在身上。说是那玉佩开过光,通了佛性,能够保人平安顺遂。   骆正阳自然是不相信的。他是无神论者,一副拽天作地的样子,散漫惯了,哪里还受这玉佩的控制。但是依旧把玉佩戴着脖子里。看见季寒枝,他心里又有种难言的情绪。他似乎忘记了,她不喜欢和他一处呆着。   想着,骆正阳脸上又阴恻恻的笑起来,随手撸了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他见的世面少,还没见过这样倔的女孩子。   季寒枝拜了几拜,又掏出来了些零钱放在功德奁里,默念几句,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转身就看见那位大少爷倚在门口,面上是一贯的散懒。白衣黑裤,肩宽腿长,一双眼睛浸了黑漆似的,亮亮的,就那么盯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问。   “跟着你啊。”他如实回答。   这回答太过于自然亲切,季寒枝有些不适应。来都来了,不拜佛是不是不太诚心她面色有些纠结,咬了咬唇瓣,季寒枝小声同他说道:“去拜一下吧。路过庙宇却不拜佛,是有罪过的。”   骆正阳把狗尾巴草吐出来,眼眸里破有几分桀骜不驯,盯着她:“能有什么罪过?不就是一尊佛像吗,都是假的。”   听见这话,季寒枝大惊,恨不得跳起来堵住他的嘴。哪里有人会在佛祖面前说这种话?罪过罪过,她心里想。   季寒枝心里有些歉意,只能放缓了语气,眼睛落在自己的裤腿上:“不拜就不拜,又没人逼你。信则有不信则无,随便!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吗?可以拜一拜佛,没准佛祖就帮你实现了。”   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还真有。   骆正阳把脸上玩味有趣的笑容收起来,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又轻声叹了口气,长腿往前迈了几步,跪在佛像前面的那块泛黄的白色圆榻上。   他眨了眨眼,忽然变得虔诚,先是磕了几个头,继而阖上眼皮,轻轻开口:“佛祖都是救苦救难的,那么拜托您。既然让我遇见了她,又为什么总是让她用冷漠的态度来折磨我?”   “我尽量改变自己的性格,试着改变,那佛祖,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容纳我?我不求她打开心扉,只想了解她,佛祖,不要在让我陷进这爱不得的痛苦里了。”      ☆、第 24 章   骆正阳睁开眼睛, 双手合十, 直起腰,又默念了两三句。   回头的时候, 他又笑了一声,眉眼分明。心里想着,你瞧, 我这小半生第一次迷信,就是只为你。   偏偏故事的女主人公并不知情, 季寒枝局促的笑了下, 朝殿外迈去:“走吧。”   何雪怜早就在等着她了。看见骆正阳跟着季寒枝走出来, 何雪怜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连忙把季寒枝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阿枝,你怎么是和骆正阳一起出来的?”   季寒枝撩了下头发,回头看了眼, 低声解释:“不小心遇见的。”   “你们两个之间……可真有缘分。”何雪怜眯起眼睛, 视线在季寒枝和骆正阳身上来回梭巡。她并没有闻见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奇怪。想了会儿, 实在是想不出来,何雪怜就不想了,笑着指向另一边:“阿枝,你不知道,那边有个月老庙。我可是在庙里求了姻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有缘人才会顺着月老的红线来找我呢……要不然, 你也去求个?”   季寒枝笑着轻轻揽住她乱指的手指,摇了摇头:“这些,求不来的。缘分到了,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骆正阳手抄着兜迈下台阶,声音低沉:“走了,无聊。”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了,该玩的地方都转了一圈。高老师重新回到高台上叫同学们集合:“同学们,咱们的时间到了。大家现在可以下山了。注意安全。山路不好走,一定要注意安全,明白了吗?”   “好的。老师山下见!”   玩也累了,下山的路变得遥远。好在下山的时候可以借住引力,比上山的时候省点力气。这时已经接近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天色却依旧清朗靛蓝,透着股秋天的爽快劲儿,山风烈烈,把一整天积累下来的疲乏气息吹了个一干二净。满山的红叶依旧,在夕阳下金光闪闪。   季寒枝走的慢,一颗颗汗珠子从额前渗出来,挂在小巧的鼻尖上。她长的白静,也体虚。小时候生过病,不太严重,但是也对身体有影响。比方说不能长时间的剧烈运动。   骆正阳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和季寒枝相反,骆正阳身上像是有数不清的力气。年轻的躯体健壮有力,虽然比不上成年男子,但是胳膊上紧实凸起的肌肉已经有了浅浅的轮廓,隐隐透着男孩子蓬勃的朝气。   骆正阳走的慢悠悠,一边走,一边把树梢上将落未落的红色枫叶拽下来,拿着叶柄扇风。眉头一挑,看季寒枝一眼,又转头看山涧下的大好秋色。   这一路走的真是慢。   到了山脚,太阳已经从山上沉下了。天边烧着朵火烧云,颜色慢慢变化,由浓烈到浅淡。和别人相比,季寒枝算是走的慢的,前面都坐满了人,除了后面一排还有四个,已经没有别的座位了。   季寒枝眉头微微簇起,犹豫片刻,要不要换个座位后面的大少爷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眉毛皱的老高,和他坐在一起有那么不自在吗?   安菁在车厢的前边往后看。   她本来想和骆正阳一同走,可是没想到竟然遭到了别人的嫌弃。   她长的也不丑。   那个叫季寒枝的有什么好的虽然长的比她好看些,但是也不会打扮,不会搭配。总是一身洗的发白的校服,有什么意思   想着,安菁却娇笑了起来,朝季寒枝招手:“阿枝!我给你占了一个位置,要不然你来这边?”   既然她不能和骆正阳坐在一起,那最好别人也不能。   季寒枝微微点了点头,这时何雪怜小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开口:“阿枝!不行,后面不是还有四个座位吗?我们四个坐多好啊。你想去哪你得挨着我坐呀。”   何雪怜偷偷朝安菁翻了个白眼,声音清脆的拒绝:“不用啦,谢谢你。季寒枝坐这里就行了。”   愣了愣,安菁还想开口,季寒枝已经被何雪怜拽住坐到了第三个位置。   她左边是何雪怜,而右边坐着的,却是骆正阳。   安菁继续偷偷打量骆正阳。   他长的可真独特,那眼睛,那睫毛,冷冷的眼神,和别的男生一点都不一样。别的男生身上总是有轻微的汗臭味,看向她的目光略带猥琐。可是他就不一样。对了,他……甚至都不会看她。   安菁不服气,又暂且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砸了下前面的椅子。   季寒枝刚坐下,就碰到了骆正阳的膝盖。   隔着层布料,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男生的皮肤,那是带着点炙热的,和淡淡的秋意截然不同。在山上被罗昊拍照片的时候,他就搂住了自己的腰……男生好像全身上下都是烫的,包括那铁一般坚硬的胳膊。和那时候的尴尬感觉一样。季寒枝胆子小,不想多惹是非。遇见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躲,就是藏,就是回避。   所以,她垂下头,尴尬的往里挪了挪。   谁知道,她刚一往左边挪,骆正阳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她再挪,他又贴。季寒枝气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皮子都红了。看见她的视线,骆正阳恨不得多只手摸一摸她炸毛的脑袋,嘴边也多了抹笑容,微微凑近她低声解释:“挤一挤。要不然罗昊坐不下。”   他的声音一贯低沉,是男孩子独特的干净声线,落在耳朵里只是发痒。   季寒枝放弃,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高老师上了大巴车清点人数,看人都到齐了,才告诉大巴车司机开车。大巴车司机朝后看:“好嘞,同学们戴好安全带!”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谁领头开始唱歌。   这种时候很少,平时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室里埋头学习。在他们眼中,别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哪里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罗昊用带着的单反和拍立得拍了好多照片,有山涧红叶的,也有何雪怜单独的,还有一张,是拜托路人帮忙拍的他们四个人。少年们眼里都有光,朝着镜头大笑。背景是初秋靛蓝无垠的天空,还有一层层像是即将燃烧起来的红叶。对着镜头,季寒枝也是微微笑着的,仔细看,她的眼里有活泼的笑意。   何雪怜坐的离窗户最近,她何雪怜探过身子:“诶,罗昊。让我看一看。”   她挑了几张,一边笑一边控诉:“罗昊你这摄影技术不行啊,你看你拍的我丑死了!你都把我拍成一米五了,连一米五都不到……”   罗昊龇牙咧嘴反驳:“哪的话!……诶,你有一米五吗?”   “你!”何雪怜怒目圆睁,作势就要来打他:“我怎么没有一米五呀?我有那么矮吗!”   季寒枝和骆正阳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季寒枝笑着按住何雪怜的手:“好啦好啦,我们的小怜最高了。”   骆正阳则是冷冷的看了眼罗昊,警告:“你还闹?”   罗昊摇头:“不闹了。”   可不能惹怒这位。   歌一直唱,穿透无边的秋色直上碧霄。   玩了一路,到了高速下半截竟然开始堵车。   在车上坐着的人也累了,纷纷安静下来。长长的车龙拍到了很远,可是到宁城的收费站口还要有断距离。   司机师傅摇下窗户,问其中一个轿车里面坐着的司机:“大兄弟,前面怎么了?”   轿车司机摇了摇头:“哎呦,刚刚给别人打了个电话,没准是追尾了。人没啥大事儿,就是留下点烂摊子,乱作一团了都。”   司机师傅哦了声:“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轿车司机倒是不着急,点了根烟:“这我就不清楚了,听天由命咯。”   司机师傅:“那可谢谢您嘞。”   高老师打量着前面,问司机:“师傅,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司机师傅也是一脸无奈:“这不好说,路况不好。估计得等一个钟左右了。”   一个小时现在天色已晚,高老师有点担心。学生们的家长会不会担心高老师转身坐回椅子,担忧看着眼前的车流,在拥挤的道路上几乎不动。   何雪怜擦了擦窗户上那层薄薄的雾气,往外一看:“堵车了诶。”   爬了一天山,把力气几乎都用光了。有的小孩儿开始靠着椅子睡觉,高老师把李天南叫过去,按照班级花名册上留下的家长联系方式打电话,一一通知可能会晚一些回家。   大多数家长表示理解,只要确保安全,没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高老师一一保证,小孩儿们的人身安全一定会有保障。   高老师扶了扶眼睛转头宣布:“同学们,现在高速堵车。大家不要慌,可以闭眼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长,如果有不放心的,可以自己主动给父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到宁城,到时候司机师傅会一一送你们回家的。”   同学们都不慌,反正又不是回不了家了。   窗外蒸腾起了雾气,雾霭沉沉。月亮并不明朗,微软的一轮,挂在枝头。   季寒枝揉了揉眼睛。   她好困。   昨天晚上睡的不太晚,不至于这样困。应该是今天的运动量太大了,所以才会犯困。   这样想着,季寒枝竟然越来越困,脑袋也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看样子很不好受。      ☆、第 25 章   大巴车后面开了壁灯, 灯光暖融融的。   骆正阳饶有兴趣的看着旁边女孩子一点一点的额头。还有几缕蓬松的刘海, 细细的垂下去,遮住了女孩儿漂亮的眉眼。   真是个傻子。   季寒枝怀里抱着双肩包, 里面有一些必须的用品,笔和小本子。这些东西是她日常必须带着的东西,要不然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真是困了, 思绪逐渐飘远,飘远, 朦朦胧胧里睁不开眼睛, 用手肘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车厢里变得静谧。   骆正阳能够嗅到女孩子身上的洗发水味道。像是水果味的, 闻起来很舒服,清新自然。   他干咳了声,又看了会儿,沾了墨水似的眼睛黑亮。   季寒枝闭着眼睛小鸡啄米,耷拉着眉眼。应该是有感觉, 忽然靠在窗口, 眼看一点一点的脑袋即将撞在窗户上, 骆正阳伸手, 把女孩儿的头揽过来,小心的靠在肩上。   女孩儿细细的嘤咛了声,细细的眉头紧蹙,没醒。   骆正阳歪头看着她。   想了想,把她的卫衣帽子盖在了脑袋上,遮住眼睛。   沉甸甸的, 但是又很轻。很奇怪。季寒枝丝毫感觉不到,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歪了歪脑袋,甚至连嘴角都是微微向上翘着的。   她笑的可真甜。   她梦见什么了呢。   骆正阳一直悄悄的看她。季寒枝平时安安静静,不怎么笑。可是她笑起来也是这么安静,或许只会出现在甜甜的美梦里。   她不会是梦见那个家伙了吧?   一想到和她一起回家的人是那个讨人厌的学长,骆正阳就来气。搞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想着,骆正阳好不容易稍微舒展了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像个小山包一样。要不然和老骆说一声,在她家小区里面买套房住的近了,免得一些不相关的人打扰。   而季寒枝依旧沉湎在困顿之中,闭着眼睛,云游天外。她的眼睫毛长长的,浓密像是寒鸦羽,此时还轻轻颤着,显得更乖巧。   和平时里那副对着他冷冰冰的样子截然不同。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的脖子透着股浅浅的蜜色。白皙的皮肤像是透明,低垂的发尾软巴巴的贴在脖颈后边。随着浅浅的呼吸起伏不定。骆正阳像是着了魔,怔怔的看着她。   车进了隧道,明明灭灭的灯光闪进来。   他还是没忍住,俯身,像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小偷,在她脸上浅浅的啄了下。只是很轻的一下,赶忙收回来。   一下一下的心跳。   几乎大部分人都睡着了,窗外是沉沉的暮色。一闪一闪的红色指示灯散发出虚无缥缈的光,映进他的眼里。骆正阳视线沉沉,但一动也不动,生怕惊动了身边女孩儿做的美梦。   .   骆家,别墅。   蒋妤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冰敷黄瓜片,她的脸上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护肤品。骆钟明从公司回到别墅,一脸阴霾。   “哟,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你那美女秘书依你?”   听着蒋妤的讽刺,骆钟明脸色更沉,直截了当开口:“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讽刺。正阳呢?”   蒋妤不紧不慢的拿下来了一片黄瓜:“我可不知道。”   看男人阴沉的脸色,蒋妤语气缓缓:“他和同学去郊游了。老师打过电话了,晚点回来。”   骆钟明也坐到沙发上:“离婚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蒋妤动作一僵,脸上的黄瓜片也被拔了下来,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在家里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情?当初不是你说的表面上的婚姻,我们各玩各的,阳阳高考完再提。难道你要反悔?”   骆钟明沉默半响:“既然我们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还不如早点把离婚证领了。表面上不说明白,阳阳怎么可能知道?”   “呵。”蒋妤嘲讽一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怎么?你那小秘书想要坐骆家女主人的位置?”   她又画风一转,不紧不慢的看着自己新做的韩式美甲:“替我转告她一句吧。年轻人,别心急,小心变成黄脸婆走了别人的老路!”   骆钟明站起来:“你别血口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这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最好做着准备。”   说完,骆钟明一把撂下手里的青瓷茶杯,茶杯底部和茶几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蒋妤食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看着带着怒火走出去的男人,蒋妤忽然掉出来了颗眼泪。   大学的时候她还年轻,万人追捧的系花。偏偏就被一个穷小子追到手了,那穷小子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山顶看星星,夜空旷远而深邃,那穷小子握着她的手,眼睛却不敢直视她,就那么结结巴巴的说:“以后……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后来呢,穷小子越来越忙,他们渐渐分道扬镳,表面上是形影不离,可是背地里却越来越远。   或许有时候,婚姻像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表皮上好好的,内里却有了裂痕,那裂痕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宽。   直到最后,要不是有孩子的牵绊,早就已经断成两半,名存实亡。   蒋妤慢慢的叹了口气,有些迷茫的摸了下眼角。   白瞎了她的化妆品。   .   季寒枝做了个梦。   那个梦是香甜的,连天空都透着股浅粉色。   高大的男人手里牵着个风筝,一边笑,一边回头问:“乖乖快点跑,和爸爸一起放风筝。”   一阵风吹来,那风筝被吹的即高又远,在透明湛蓝的天上轻飘飘的即将飞起来。风筝线被拉的细直,年轻男人身后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儿咯咯的笑着,头上扎着两个俏皮的马尾辫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的。   风十分温柔,树叶子哗啦作响,绿影重重。   可是她怎么也追不上年轻男人。   小女孩儿有些慌乱,用奶音用喊出来:“爸爸!你等我……等我一会儿,我跟不上你……”   年轻男人忽然松开手,银框眼镜下面是张柔和淡然的脸颊。他看了眼向上飞舞的风筝,身体也逐渐透明消失,却依旧是笑着的:“乖女儿,爸爸有事,先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听妈妈的话,长大了呢,就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你要善良,知道吗?”   小女孩儿歪头看他:“爸爸,你去哪?”   没有人回答。风忽然停了,树叶变成灰色,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季寒枝心里难受,拼命的往前跑,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是徒劳的,无力的。她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阖着的眼皮底下乱转,忽然掉了一颗泪,泪水小小的一滴,滚烫的,落在了骆正阳的肩头。   “爸爸!”   季寒枝忽然醒过来,支起身子,眼睛迷茫的眨了眨,盯着某一处。   车已经堵了半个小时,拥挤的车流已经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   同学们大部分都在闭着眼睛休息,车厢里没什么声音。车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深,车窗外能够看见宁城高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她这是在车上。   季寒枝的左腿有点泛麻。隔着裤腿捏了捏,她又开始疑惑,怎么睡着了呢?   骆正阳肢体有些僵硬。他穿的是浅灰色卫衣外套,肩膀已经被枕麻。而且,还有一小块湿濡的痕迹。他不太确定那是什么,但是隔透衣料的触感,像是泪水。   刚刚还是笑着的,怎么就突然掉眼泪了?   季寒枝忽然发现自己的尴尬处境。她的脖子也酸,旁边男生好像一直端坐着,她刚才是怎么睡着的?   想着,季寒枝眨了眨眼,略略僵硬的往右看,正好捕捉到骆正阳的视线,夹杂着几丝难以忽略的炙热。他的眼睛是漆黑的,透出来了点光彩,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刚刚……不会是枕着他睡的吧!   季寒枝脑子里响起来了个炸雷,脸上又开始微微泛红。   忽然,骆正阳扯了下嘴角。   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相对无言,毫无疑问,季寒枝梦见了她已逝的父亲。她常常做这样的梦,在梦中掉的眼泪不算眼泪,她抹了抹湿濡的眼角,问:“几点了?快到了吗?”   刚刚睡醒的小酥音。   巴士车后面的座位是连着的,壁灯是透着暖光的橙黄色。笼罩在骆正阳的侧脸上,更显得他视线沉沉。有些时候,会透露着一种与这个年龄段不符合的成熟稳重,给人种无端的压迫感。他漂亮的手指尖轻轻握笼,默了片刻,才点头:“快到了。”   季寒枝的左边脸上印上了浅浅的红色印子。   季寒枝自己却不知道,视线由迷茫变成以往的淡然。她把额前落下的碎发挽到耳后,微微弯着腰捏腿,直至腿上微微泛麻的感觉消失。又往右边稍微移了点,尽量避免肢体接触带来的尴尬。   骆正阳心里偷着高兴,面上却装作冷淡。胸膛里咚咚咚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出来。   何雪怜歪着头靠着窗户睡的正香,季寒枝替她把头上歪了的遮阳帽轻轻取下来,就这样走了一路,宁城到了。   巴士司机开车很平稳,挨个把学生们送回家。何雪怜家比季寒枝的家更早到一些,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季寒枝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叫了声:“小怜,醒醒,你家小区到了。”   何雪怜睁开眼睛,嘟囔着:“到我家小区了吗……唔,阿枝,那我先走啦!”   季寒枝点头,把她的小包整理好递给她。   过了不久,罗昊家也到了。   空荡荡的两排座位,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车窗外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动着,靠后面倒数第二个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有清冷的风钻进来,拂过发丝,带着昨夜雨后的潮濡的湿气。   骆正阳忽然转过头,黑亮的瞳孔暗含着几分捉摸不透的色彩。他低声开口:“为什么哭?”   季寒枝如梦初醒,也看着他,呆呆地半张着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温柔的阿阳~ 谢谢收藏评论~   ☆、第 26 章   季寒枝这才发现男生一直看着她。他的脸上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拧劲儿, 反倒是很正常, 一副认真的表情。在暖融融的灯光底下,十分认真的视线。   “我哭了吗……”季寒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局促的抹了抹眼睛。干干净净,没有湿润的触感。她的脸还没有巴掌大,一双大眼睛就占了小一半, 此时此刻,那双纯净的眼睛看向他, 语气有些歉意:“我……没有, 只是眼睛太酸了。”   “是吗?”   骆正阳若有所思。   这时候, 大巴车司机师傅往后喊:“幸福里小区到了。你们有下车的吗?”   “有。”季寒枝连忙起身,回应:“师傅停一下,麻烦您了。”   她站起来,小声说:“那我就先走啦。到你家还有一截路吧?”   骆正阳嗯了声。   他抬眸看她:“明天见。”   “明天见。”季寒枝摆了摆手,下车。   大巴车开走了, 车上总共不到十个人。最后一排只有他一个, 挺直的脊背, 一头青茬, 皮肤不是很白,却硬气的扎眼。   季寒枝站在站台上默默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路灯下面站着个男生,身材挺拔,手里牵着一条萨摩耶。看见季寒枝, 脸上露出清润的微笑,拽了拽手里萨摩耶的牵引绳:“阿枝,回来了?”   季寒枝小跑过来打招呼:“姜航哥!你在这里遛狗吗?我刚到。”   她有些喘,站定了之后微微蹲下身,摸了摸姜航手里牵着的那条毛茸茸的大狗。萨摩耶温顺的低下头,一副任人抚摸的乖巧样子。   “今天郊游怎么样?”他问。   “唔……挺好的,去的联峰山。人不太多,红叶很好看,就是回来的路上堵车了。”   面对姜航,季寒枝总是习惯性的把他当做哥哥。   “嗯,你们以后学习会越来越忙,这样郊游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去的是庭溪,那块儿有片湿地。有芦苇,灰鸭子,玩儿的很开心……”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   .   巷子深处某间酒吧,一片烟雾缭绕。四五个发色深浅不一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抽烟。其中一个有些发福,嘴里镶着颗金牙的,是这一片的管事人,人称宇哥。   几个人说着胡乱荤话,过了会儿,酒吧染着黄色污渍的门被踹开,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了个男人。发丝凌乱,五官萎靡,混浊眼眶深深向下凹陷,身上的米色线衫早已经破烂。   “哟呵,这是啥玩意儿?”   宇哥往后一躲,定睛一看,不禁笑道:“瞅瞅这落魄大少爷。这回赌输了还是刚刚抽完一身脏的。咱们文敏去哪儿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巷子肮脏,垃圾桶旁边的恶臭淤泥里冷不丁窜出来一只黑猫。那看不出年纪的男青年狠狠斜视,却引起一阵气管瘙痒,剧烈咳嗽:“咳咳……滚!不用你们管!”   他狼狈倒地,双手撑着地面,艰难的喘息着。声音像是一抽一抽的老式鼓风机。没多久,那扇门又被推开,出来的是姚文敏。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短裙,黑色吊带,肉眼可见柔白的锁骨上纹着一只黑色蝴蝶。   她惊叫,平静的脸色变得着急,连忙弯下腰,把地上大气不出的男人扶起来,嘴里叫着:“阿平!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叫做阿平的男人恶狠狠的挥开她:“你滚!没你的事!”   姚文敏被甩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宇哥见势嘿嘿一笑,超前走了两步,差点抱上去:“哎呦!敏儿,好久没见了,都想你了!你别蹲着,你要这家伙干什么软不拉几的,还是个病鬼!来,跟了哥,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保证床上快活,嗯?”   姚文敏一脸戒备,吐出嘴里嚼的没味道的口香糖,冷冷的看着他:“你离我远点。”   稳了稳脚步,姚文敏低头,放缓了语气,试着和地上的男人商量:“阿平!我知道你难受。你先起来!我们回家,行吗?”   地上的人慢慢爬起来,却不说话,喃喃自语:“我没有家。我没钱。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说着,那倒下的男人几乎发狂,全身痉挛,面色愈发狰狞,一边喘粗气,一边手舞足蹈:“滚!你们都滚……我什么都没有!滚!”   姚文敏一边哭一边抱住他:“阿平,你冷静点好吗,我知道你输了钱你难受,可是你还有我啊,你冷静一点……我们回家,跟着我,我们回家。”   宇哥抱着肩膀,一边抽着劣质香烟,一边看笑话。   他也不装了,脸上露出凶狠相,直截了当:“别在酒吧门口演苦命鸳鸯了,赶紧滚。你们欠了的钱,赶紧的。要不然,别怪我刘宇不讲情面!”   姚文敏把身边面如死灰叫做阿平的男人拽起来,跌跌撞撞的扛着他的胳膊走了几步。   小巷子里面又阴又冷,散发着垃圾堆里飘过来的恶臭。那是东西腐烂的味道。林旭平是姚文敏的男朋友,刚刚在酒吧里堵输了钱,又像以往满地撒泼。   姚文敏有些艰难的拖着林旭平走到巷子口,没有打车,而是慢慢的从小路绕近道回了她们两个的出租屋。出租屋是简易房,房租便宜。里面除了一个破电视,床板,没有大件电器家具。   林旭平已经清醒了,捂着即将炸开的脑袋坐在床板上沉默。姚文敏从电水壶里倒出来了一杯热水,捧着递给他:“阿平,喝点热水。”   玻璃杯子泛黄,是简陋的,肮脏的。   林旭平没接,反而拉住姚文敏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他把头埋进姚文敏胸口:“敏敏,我爱你。”   姚文敏稍微愣了愣,轻轻抚摸着怀里男人的后脑勺,喃喃自语:“我也爱你。”   林旭平埋头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痴迷的看着她:“敏儿,我想过了。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把以前的都赢回来,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新地方,我们开始新生活,我娶你。我养着你,我们会有个可爱的宝宝……”   “你别说了!”姚文敏面色发灰,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你别说了……没有下一次了,阿平,答应我好吗……没有下一次了,我们去找工作,把钱都还上。我们……”   “我不相信!我找不到工作!敏敏,敏敏,相信我。”林旭平亦是面色灰白,眼神已经不正常了:“敏敏,你相信我,我只有你了。我能赢,把之前的都赢回来,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你的侄女儿,朝她借钱!”   姚文敏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大声喊道:“她不会借给我的!她已经不是我姐了!”   林旭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使劲儿摇晃姚文敏的肩膀:“你的侄女儿呢?你以前对她多好我都看在眼里,她肯定会借你的。她有钱,她的零花钱那么多,平时又不花,她肯定得还回来啊,你可是她的亲小姨,她就你这么一个小姨,能不借!”   姚文敏被晃的一个虚神儿,林旭平又搂住她,深情地落下一个吻,重复道:“敏敏,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带你远走高飞。”   姚文敏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疑惑:“远走高飞……你说真的?”   林旭平一把把她扯到床上:“是真的,相信我。敏儿,到时候我们就去一个有海的地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弄点钱,最后一把,我就带你走!”   姚文敏有些心动,还在犹豫,林旭平往下动作,出租屋里传开不正常的声响。   .   第二天清晨,季寒枝和姜航一起早起上学。   昨夜堆积的雾霭已经被吹散,柏油马路两侧种着整齐的绿植。叶子被露水沾湿,在熹微之下微微闪烁着光芒。   骆正阳远远的就看见她骑着自行车进了校门。季寒枝低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路,发丝被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配上身上的校服,一副呆头呆脑的傻样子。   就是旁边的男生,看着就不顺眼。   骆正阳抱着肩膀,站在高处,冷冷的睥睨着底下的两个人。   他没那么多耐心,但是这么一直耗着可不行。人家说了不谈恋爱,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和别人擦出什么火花来。   信心这个东西他不缺,可是面对她,他居然不太确定。骆正阳居高临下看了会儿,转身回教室。   日子过得像风一样快。   很快,十月一假期就来了。   班里的人安静不下来,还有一个下午即将进入假期,谁还能安静下去呢?何雪怜一直想去个地方,苦于没有时间去。这下子得空了,眼睛都在偷笑,朝着季寒枝小声嘀咕:“诶,同桌,我特别想去个地方。你陪我去吧。”   季寒枝安安静静的写着字,问她:“哪里呀?”   “就市里那家游乐场。”   宁城最近发展的很快,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游乐园这种玩乐设施必不可少。季寒枝想了想,作业什么的应该能三天之内写完,就回答她:“好啊。十月四号之后我就没什么事情了。”   何雪怜很开心:“真好,这是我俩第一次出去玩。我可得拍照片。”   季寒枝眉眼弯弯看着她,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呀,我一定打扮打扮,再去找你。”      ☆、第 27 章   季寒枝平时不怎么在打扮上面花心思, 她嘴上说打扮打扮, 其实也就是换身衣服,把平时扎着的头发散下来披在肩膀上。   美人在骨不在皮, 即使是粉黛未施,她的脸上也是生动的,红润的。或许是自小生活在宁城, 宁城又临江,空气潮湿干净, 格外养人。所以宁城的女孩子, 大多数都是皮肤白嫩, 身材娇小的女生,说话时的音量也很轻,里面含着九分的温柔。   季寒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何雪怜同她说话,都会一改平日里咋呼的本性,说话时的声音放低, 况且温柔本来就是上天的馈赠品。   殊不知, 她们两个女生的谈话内容, 已经被骆正阳支愣着耳朵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去游乐场玩?   这么热闹的事情, 怎么能少了他呢。   果然,放学的时候,看着季寒枝走了,骆正阳破天荒的没跟在人家身后,而是在停车棚里堵住了何雪怜的路。   何雪怜看见他,没有好脸色, 但是碍于对方与自己实力悬殊,没有直接发作,问道:“今天你怎么改性了?没和我同桌一起走?”   骆正阳低头笑了笑,脸上却是冰冰凉凉的。他靠着柱子假装仰望天空,叹息了一声:“人不待见我。犯不得总是往上贴。”   何雪怜心里小声嘀咕:你还知道。   骆正阳说:“这么着吧,你们假期里去游乐场玩儿是吧?”   何雪怜警备瞪眼:“你想干嘛?那是我和阿枝说好了的,我们两个的二人世界,怎么,你想插足?”   骆正阳一脸轻松:“那个什么,韩国的那个组合叫什么来着,我家有一亲戚去韩国,带回来了他组合的周边限量版签名海报。我看着就那样儿,没人看,正琢磨着送给谁。”   这话把何雪怜听的愣住了,限量版海报!这事儿听她一起追星的姐妹儿说过,刚刚发行只有三十套!我的天哪,这还了得。何雪怜急得双手打颤,车把也握不住了,连忙开口:“谁说没人看呀我呀!你开个价吧,我我,我要。”   骆正阳摇头:“钱我不要。你们俩去游乐场玩……”   何雪怜秒懂,连忙接话,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这点小事儿,咱俩谁跟谁啊。有我玩儿的地方就有你玩儿的地方。到时候我联系你。那海报?”   “你的了。”   这么简单的事儿,费不了多少脑子。这人太容易被收买了,要是放在革命战争时期,那铁定了是个叛徒。说不定那傻丫头可以培养培养做自己的眼线。他自己清楚,他叫人家出去玩儿,人家肯定不理。而且也没啥正常的理由,他也没办法,那只能从别的路下手。   骆正阳这大少爷是铁了心。   到了十月四号那天,金秋飒爽,秋风烈烈。梧桐树叶被风一吹,哗啦哗啦落在地上,盘旋着向下飘落。   气温不低,也不是太冷。阳光丰沛。季寒枝和姚文慧说了要出门玩儿。姚文慧刚把桐桐送去幼儿园,照例问了季寒枝和谁一起,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现在的同学。”季寒枝知道妈妈担心她,轻轻解释:“作业我都写完了。游乐园不远,就在那泞江路旁边。晚上我会按时回来的。”   姚文慧一边在洗菜框子里面摘豆芽菜,点了点头:“行。晚上千万别回来晚了,妈妈给你煮汤喝。”   得到了姚文慧允许,季寒枝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放下来。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找出来了条白色长群。裙子长长的,镶着可爱的蕾丝边,穿在身上,掐的腰身格外纤细。季寒枝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她的头发长长了,垂下来快到腰际,这样一看,像条小瀑布似的,配上一身长裙,还挺好看。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季寒枝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又从梳妆镜小匣子里面找出来了个小珍珠卡子,别在左边耳朵上方。这样一看,才更妥帖,配上小白鞋,不至于头重脚轻。   收拾好了,拿上小挎包就出门了。   搭公交车到了宁城市中心游乐场,季寒枝来的提前了点。她找了个长椅,一边坐着一边等着何雪怜。   等着等着,从头顶上那棵梧桐树上面飘下来了个树叶子,发黄,形状很好,落到了季寒枝的鞋上面。   季寒枝把树叶子捏起来,透过阳光看其中的缝隙。   骆正阳来的更早,他穿了黑色风衣,里面叠搭着个同色系的衬衫。显得一双腿格外长,比以往更沉静。他远远的就看见一身长裙的女孩儿,光芒透过叶子的缝隙撒下来,照在脸上,格外温柔。   她穿裙子真是好看,比往常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也亮,一看就藏不住东西。   但是骆正阳又有些不高兴。她的美只能由他来独占,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呢。   这样想着,骆正阳往前走了几步。他本来就身形修长,面无表情,刮了胡子的下巴紧绷着,无端带着一股压迫感。   季寒枝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她一眼就看见了骆正阳,心慌意乱的:“你怎么来了?”   少年摸了摸下巴,脸已经沉了下去:“我怎么不能来?这又没规定谁能来,谁不能来。”   何雪怜在暗处观察了好久,看情况不对,扯着一起来了被当做炮灰用的罗昊蹦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叫了一声:“阿枝!你怎么来这么早呀!”   季寒枝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绷着脸:“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吗?”   何雪怜连忙摆手:“对,就是只有我们两个。路上遇见罗昊了,谁知道他和骆正阳也来了呢。一切都是巧合,都是缘分嘛!”   季寒枝笑了:“行,都听你的。”   骆正阳朝何雪怜使了个眼色,何雪怜悄默声儿的点了点头,挽住季寒枝的胳膊往里走,一边走,嘴上还一边奉承:“阿枝你的裙子真好看。怎么这么好看呐,看的我都动心了。”   季寒枝嗯了声:“那你也去买一条呀,我给你发链接。”   何雪怜摇头:“我哪儿是对你的裙子动心呀?我是对你动心!”   “贫嘴。”   两个人一边笑一边往里走,骆正阳和罗昊在身后。骆正阳思付半响,拉着张脸,威胁罗昊:“一会儿把何雪怜拉走。”   罗昊一脸懵:“拉哪儿?”   骆正阳抄着兜:“随便你。把她拉走就行。”   看这位冷冰冰的样子,借他十个胆子罗昊也不敢触动他的逆鳞。游乐场很大,基本上转不了一整圈。到了鬼屋门口的时候,罗昊和何雪怜齐齐消失。   季寒枝拢了拢碎发,她的头上戴着从游乐场饰品店买的小发箍,戴着个可爱小巧的碎花蝴蝶结。咬着奶茶吸管,季寒枝站定,看着鬼屋门口上方悬着的那个大骷髅头陷入了沉思。   “小怜,咱俩还是赶紧走吧。这太可怕了。”她赶忙开口。   骆正阳侧脸冷硬,抬着下巴瞧她。冷冷的看了会儿,他起了顽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往里走。   季寒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直到马上进门,季寒枝心里警铃大作,用出十足的力气想要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你放手!我不去!”   骆正阳一向说一不二,大少爷脾气上来了像是抽风。他就想看着她软弱,看着她难堪,看着她示弱。季寒枝心里明白不能惹他,一边往后走,一边放柔了语气商量:“我真的……我不去!你别……骆正阳!”   她的语气一改平日温温柔柔的样子,喊出他的名字来,脆巴巴的一声响,喊的他心里发紧。   可是为时已晚,季寒枝被骆正阳扯了进去。   鬼屋里阴森寂静,回荡着幽幽的响声。季寒枝害怕极了,身子微微打颤。她很迷信,也很怕鬼。前几天刚刚从网上看见一则新闻,说是日本某一个鬼屋里,因为以前是医院,常常死人,怨气太深,鬼屋里真的有鬼,那鬼留着长长的头发盖住眉眼,在人上厕所的时候从身后悬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卫生间里面的人看。   这样想着,季寒枝越抖越厉害,声音细软,已经带了哭腔,她伸出手揪住骆正阳衣服袖口,商量着:“骆正阳!我真的不去,咱们出去行吗?你说去哪儿玩我都跟着你。我不去鬼屋里面……”   她低着头不敢四处看,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让骆正阳莫名愉悦。他黑漆漆的眸子里露出点可怜来,冷俊的脸上也露出几丝犹豫,这么胆子小是不是做的太过了?要不然出去?   可是已经有工作人员来催他们了。带着吊牌的工作人员脸上阴恻恻,仿佛是为了映出鬼屋里面诡异的气氛。“你好,我们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入口,只能进去,不能出去。出口您只能自己去找。”   骆正阳皱眉:“真的?”   “当然。这是这里的规定。请您快一点动作,不要影响了后面的游客。当然,也请您放心,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确保安全。”   季寒枝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想要商量商量,却猛然发现那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阴森极了,嘴角不正常的上咧,被鬼屋的红色灯光照的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理解垂下头,揪住骆正阳的袖口的手指越来越紧,小声开口:“快点走吧,去找出口。”      ☆、第 28 章   好像有点过分。   但是男生的心理又很奇怪。明明对小姑娘有好感, 却打死也不说明白, 就那么死鸭子嘴硬的拧巴着来。   像是在铅笔盒里放毛毛虫吓唬人家,或者是在桌子里面放一条百分之七十相似的玩具蛇。就等着被恶作剧的小姑娘慌乱的用哭腔喊出来, 等着看人家眼泪汪汪的样子。   此时此刻,季寒枝像是已经被恐惧控制了。她面色本来就白,此时此刻近乎白的透明, 并且死死地咬住唇畔,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琉璃一般的瞳孔里充满不安, 瑟瑟发抖着。骆正阳看出来了她的恐惧, 垂头瞥了眼她紧紧的攥在自己袖口上的指尖, 已经淡淡发白了。   骆正阳似乎被取悦了。沉声说:“不能出去……”   故意压低声音停顿了三秒,骆正阳虚虚拢住她的手。小而白,柔若无骨的发着颤。   “别怕,跟着我。很快就能找到出口。”   他的手掌宽大,掌心温暖干燥, 带着一层薄茧, 完完全全的把季寒枝的手拢在手掌心里。季寒枝稍微一怔, 刚想抽回手, 身后某个角落发出一阵凄婉的哀嚎声:“还我命来……”   季寒枝尖叫,眼角伸出泪花,那是被吓出来的。她死死地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向前迈了一步,和鬼屋里扮演鬼魂的工作人员相比,季寒枝才更像是一只冤死的女鬼。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也不反抗了,小声说:“走啊,快走啊……”   她几乎是挂在了骆正阳身上。   骆正阳强壮有力的左半边臂膀虚挽着怀里小姑娘的细腰,他垂下眼睫看她。小小的一只,深深地垂着头,像个鹌鹑似的。她在发抖,微微的颤栗能够透过衣衫传到他的身上。   想要保护。   温热的触感蔓延。   更想要摧毁。   骆正阳眸子里愈发深沉了些,摸了摸下巴,看了周围一眼。那鬼叼着长长的红色塑料舌头,在青紫色夸张的灯光下十分虚假,一看就是人扮的。   有那么吓人吗?   见骆正阳不走,季寒枝心里着急,他到底在干什么呢她胡乱的掐了一把旁边男生的腰际,急得语气都变了调子:“你怎么不走啊!能不能快点走……我害怕……”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这么一位爷!   背后一阵一阵的漂浮着阴森寒冷的气息,那感觉十分不详,像是真的会有来自炼狱的眼睛慢慢的注视她。季寒枝如芒在背,把头埋的更深,手指尖用力掐他企图发泄:“骆正阳!你快点……”   季寒枝那个小身板子没什么力气,掐他无异于蚍蜉撼树。骆正阳一身糙皮,只觉得腰间被她细细的手指捏的发痒。   骆正阳心尖微动,慢慢的叹了口气,抓住她,开始往前走。不过走路的速度,简直比平常的速度慢了十倍。   这个鬼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配上阴冷的音乐,几乎每经过一间屋子就会换一个恐怖的主题。季寒枝平时胆子不小,从来没有像是这样狼狈过。她真的很迷信,是一个忠诚的佛教徒,她甚至相信人的生命是轮回的,有来生的存在。所有在世间犯下罪恶的教徒,就会被圣明的神佛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永远的变成厉鬼。厉鬼是干什么的就是用来索命的。他们在这个充满阳气的世界里流浪,无处可去,所以寄身在鬼屋里——因为人们知道,这种地方没有鬼。可是世界是玄幻的,谁又能说明白……是不是真的没有?   这样想着,季寒枝觉得背上冷飕飕的,布满了冷汗。她开始后悔,为什么穿了长裙出来,要是早知道会被扯进鬼屋里来,她宁愿在家里做一天的奥数题!她惨白着脸色,一边在心里默念心经,一边推搡骆正阳,嘴里念念有词:“你走快点好吗……快点……”   骆正阳漆黑的眼睛黑亮亮,充满深情的盯着季寒枝毛茸茸的发顶。他忽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慢慢悠悠的压低声音开口:“季寒枝……你抬起头来,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骆正阳的声音很低,此时此刻又怀着恶意变声,带着几分诡异,季寒枝惊叫,打死也不抬头:“不!我不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骆正阳!你怎么能这么讨厌!!”   她的哭腔更厉害了,哆哆嗦嗦的:“求求你了,别吓我,我害怕。”   骆正阳嘴角恶意勾起,俊逸却硬朗的侧脸缓和了些,仗着身材高大,微微俯身把女生正对着虚笼进怀抱,对着她左边耳朵后面慢慢的开口:“你都求我了,我怎么忍心吓你呢?嗯?”   他离自己很近。季寒枝心里知道。男生身上清新的气息传过来,季寒枝却顾不得这些,抗拒的拧着柳叶眉,手指尖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形式所迫。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他!可是季寒枝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没有实力和他对抗。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眸子像剪了水似的,沾湿了黑色的睫羽,挤出来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商量的语气开口:“走吧。”   看着怀里女生湿漉漉的杏仁眼,骆正阳都心软了。他故作矜持,皱眉点了点头:“跟着我。”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们两个在这里边挪的比蜗牛还慢,罗昊和何雪怜那边儿也不怎么痛快。   其实罗昊最无辜了,他都穿好球鞋准备去打球了。结果路上看见了何雪怜。他们两个人居然住同一个区。何雪怜正发愁怎么跟季寒枝解释骆正阳突然出现这个事情,看见吊儿郎当的罗昊,登时眼珠子一亮,扯着罗昊就往前走。   罗昊一头雾水:“不是,我说姐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您扯着我干嘛?”   何雪怜使出“可怜兮兮”的计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罗昊,声音弱弱的:“罗昊……我,我有事想让你帮帮我。要是成功了,我,我给你送一个月的早餐。”   罗昊十分不信任的看着她:“姐姐,您好好说话,成不?”   何雪怜气急,翻了个白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说你这人。老娘好不容易温柔一次,怎么就不是好好说话了?成,把话说白了。我需要个群众演员。到时候你就说和骆正阳约好了去游乐场,顺便碰见我了。”   罗昊:“为啥?”   何雪怜:“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开个价儿吧,多少。”   罗昊依旧一脸懵逼,想了想,打球也没什么意思。琢磨了琢磨,那个一个月早餐还挺不错的。他索性就点了点头:“成。今儿个小爷我正好没事,就送一个月早餐吧。”   何雪怜点头:“成交。”   俩人一起坐公交到了游乐场,隔着老远就看见骆正阳和季寒枝在说话。俩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身材健硕一个体型纤细,一个硬一个软,一个黑色风衣一个白色长裙,这远远的看过去呀,还真是般配。   罗昊一脸八卦,捅了捅何雪怜的肩膀:“诶,怎么回事这俩人干啥呢?”   何雪怜把罗昊拖进一旁的万年青后面悄悄潜伏,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人家俩怎么了和你有关系吗,台词记住了吗?”   罗昊嘁了声:“这还用说。就小爷这演技,奥斯卡给我颁奖我都不想领呢。”   就这样,何雪怜装作不知情,让骆正阳“横插一脚”,把人家小姑娘骗走了。正好有罗昊这个群众演员,季寒枝也不至于起疑心。他们两个去鬼屋的时候,何雪怜为了她欧巴的全球限量版海报“叛变了,直到和罗昊坐过山车的时候,嘴巴里还念念有词:“同桌,阿枝,不要怪我。欧巴那张海报太难弄到手了,不要怪我……”   季寒枝在鬼屋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此时此刻,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叛变”了,搓了搓肩膀,依旧抖的更个鹌鹑似的跟在骆正阳身后面。骆正阳脸色又变臭了,打了个喷嚏别介是感冒了吧。他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季寒枝肩头。   被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温暖包围,季寒枝抬起眼睛看他:“咦……你不冷吗?”   其实骆正阳一点都不冷,相反,因为她在身边,全身上下都很燥热,心里偷偷的,急切的渴望做她的护身符。此时此刻,季寒枝唇畔微张,玻璃珠子一样清澈的眼睛还带了几丝埋怨,那样瞪着他,很生动。   她最终没有拒绝,披上了骆正阳的风衣。他的风衣应该在四位数以上,布料光滑,能够完完整整的把季寒枝包裹起来。   就在季寒枝低头偷偷研究他的风衣的时候,骆正阳又犯了轴劲儿,停下脚步,不走了。   因为他看着女生的唇畔被咬的微红,在暖暖的灯光下泛着色泽,季寒枝有个坏毛病,一紧张就会咬嘴唇,她进鬼屋几乎咬了一路,所以唇畔都微微肿胀了,季寒枝偏偏还不知情,一边嘀咕着什么,又开始用牙齿咬住下唇。   骆正阳眼神变得深邃,他忽然觉得,他忍得太久了。   从第一眼看见她,他就被吸引,像是上了瘾的罂粟花,不受控制的沉浸其中。   一直到后来进了一个班级,坐的那么近。   骆正阳觉得自己真是能忍。   话都说过了,人家小姑娘根本不听。   那软的不行,来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   ☆、第 29 章   周围一切阴森寂静, 不远处有个盖着白布的棺材, 森森然的灯光笼罩在二人身上。   等季寒枝发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迷茫的抬起眼皮来看着骆正阳, 眼底依旧清亮澄澈,甚至能够倒映出少年线条紧绷的下颚角。季寒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骆正阳一把搂住她的腰, 把人压向墙角。   “哎呀……骆正阳!你又抽什么疯!?”季寒枝惊呼,她被紧紧的压制在冰凉的墙壁前, 身前紧紧的贴着少年炙热的躯体。她有些发慌, 咽了咽口水, 胡乱的推搡着他的胸膛:“你干什么?!”   骆正阳居然笑了,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子,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住她有些肉嘟嘟的脸颊,用力一捏,季寒枝脸颊的软肉受力凹下去, 唇畔向外嘟起。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周围环境阴冷可怕, 季寒枝心里打鼓, 有些担心,本来就水濛濛的眼里顿时溢满了惊慌,用力瞪着他。真是个肆意妄为的大魔头!瑟缩了一会儿,她拿脚踢他,却被压在她身上的人那条有力的长腿挡住,轻而易举的把她控制住。   然后, 季寒枝眼睁睁的看着骆正阳缓缓的垂头,她再一抬脑袋就会碰到男生的下巴,她大惊失神,挣扎了两下,骆正阳皱着眉头,执拗的攥着她的胳膊,吧唧一声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排气口一直在嗡嗡作响。   季寒枝当场石化。不知所措,又气又恼,瞪着眼睛看着他。   好甜。   这是骆正阳的第一感受。   他愣了三秒,心跳如雷,一下两下,炙热滚烫的心脏急切的往胸膛外面蹦。   那是女孩子的唇畔,软软的,此时此刻像是有某种说不上来的魔力,或许还带着花苞的香味,让人一旦沾染,更迫切的想要得到更多。他也有几分无措,只是沾了一下,就很快抬起头,垂着眼睛看着她,像只大狼狗似的。   季寒枝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像是有两个唢呐在脑子里吹来吹去。天旋地转,她也眼冒金星,脖子里通红,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他到底在干吗!?   她一脚踩在骆正阳鞋上,一边打哆嗦一边结巴着:“骆正阳!你还要不要脸!你起开……你别碰我!”   缓了缓,季寒枝脸上像是打翻了油彩瓶子,布拢一层阴霾。她用力甩,甩不开那张烙铁一般灼热的手臂,即要提防着他故技重演,又得甩开这个恼人的胳膊。她用了不小的力气,喊道:“你放开!”   她好像生气了。   骆正阳像只偷了腥的猫,心里洋洋得意,琢磨着,原来女孩子的嘴唇这么软。像个花骨朵一样,甚至比花骨朵更香甜。女生是不是每天都吃一勺子蜜?那么香。正琢磨着,他又回神,低着头看了她一眼,这哪里能怪他嘛,早和她告白人家也不答应,还不如直接行动来的省事。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哄一哄就好了。   骆正阳一向是大少爷脾气,脑子简单,一根筋。没人反驳他,一贯自由散漫惯了,又痞里痞气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很少在意别人的感受。   季寒枝是真的生气了。他居然……她小脸惨白,用力甩开他的手,浑身又冷又热,冷冷的看了骆正阳一眼,推开他,转身就走。   “嗳……”骆正阳叫她,他准备好告白了,应该先把话说了,人家同意了再干那啥事儿,结果自己一时着急,顺序给弄反了。骆正阳有点后悔,心里又偷偷高兴,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冷着嗓子开口:“你去哪?”   季寒枝垂头没有回答他。她惹不过,怎么也躲的起!想着,眼泪居然不争气的掉下来了一颗。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没有出声,又后悔跟着他进来,又埋怨自己没有多留个心眼。心里又悔恨又生气又恼火 ,肩膀一直颤抖个不停。低头发现他的大衣居然还披在她的肩膀上,心里愈发恼火,把肩膀上的风衣一把甩在了地上,径直往前走。   骆正阳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漫不经心,拉住她的手腕子:“你去哪啊?”   季寒枝整理好情绪,通红的眼睛泛着泪花,剜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看她走那么快,骆正阳摸了把后脑勺,后槽牙咬住腮帮子。他忘了告白了!她怎么哭了是哭了吗?眼睛那么红,哎呀,他又不是故意的!他猛然回神,猛的往前几步,先是试探性的开口,然后又提高音量:“我喜欢你!”   季寒枝一愣,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没转身,攥着手掌心,想要拒绝,话都堵在了腮帮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口索性就不说了,一直往前走。   鬼屋旁边的工作人员趴在一边看热闹,他脸上涂的惨白,嘴角眼睛都流着红色番茄酱。心里想着现在这小年轻还真够有情调的,告白还在鬼屋告白,挺会挑地方的。   谁知道这场告白忒不是时候,也选错了地方。人家表白不是浪漫的灯光底下,就是海边草原,谁会在鬼屋呢。   骆正阳看着季寒枝的背影愣了神儿。他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拒绝。他是第一次告白,太着急了,没经验。女主角走了,骆正阳心里着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像个被戳爆了漏气的大皮球,一下子泄气了,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喂……我喜欢你。”   已经没人听见了。   地板上还扔着那件刚刚披在季寒枝肩头的黑色风衣,皱皱巴巴的团成一团,孤零零的呆在墙角。   由于还在鬼屋里,季寒枝心里依旧害怕。但是更多的是羞愤。她以前遇见过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当面送情书,又哪里遇见过这样过分的事情?他居然……季寒枝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深深地埋着头,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绕到门口。   罗昊和何雪怜蹲在地上等着两个人出来。何雪怜心里早就预感不对劲儿,果然,只有季寒枝一个人出来了。   何雪怜蹦起来,自知理亏,结结巴巴的陪着笑容:“嘿嘿,同桌,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季寒枝回头飞快的看了眼,摇了摇头:“小怜,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雪怜这才发现,同桌平时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竟然泛着泪花,脸上惨白,鼻头也红了,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她心里猛的一揪,赶忙开口:“阿枝……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季寒枝又摇头,告诉她:“我没事。真的。”   何雪怜焦急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吓到了?要不你就先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去记得喝点热水。”   季寒枝嗯了声,朝她笑了笑,脚步急匆匆朝大门走去。   何雪怜不明白她为什么哭。那模样,一看就是掉过眼泪。此时夕阳已经下落,云层颜色温柔,透着橙光。游乐场里逐渐空荡。过了不到十分钟,骆正阳黑着张脸从门里走出来,左手拎着大衣,右手插着兜。脸上黑的像炭。   何雪怜急忙走过去打探情况:“诶,骆正阳,阿枝在里面怎么了?怎么哭着出来的是不是被吓到了你不是保证过要保护好她吗?”   哭了?   骆正阳心里一僵,又一软,骂了句脏话。不接受就不接受,怎么还哭了呢?深深吐出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躁动,骆正阳装作漫不经心:“不知道。”   说完,表情阴鸷的转身。   何雪怜问罗昊:“你说,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情况不对劲儿。”   罗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   骆正阳直接骑机车去了网吧。真是越想越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要是以前,只有别人追着他告白的份儿,哪里还有他舔着个脸倒贴的份儿呢。这一舔,人家还不乐意,心里发燥,一到网吧,他就去了二楼包厢,纪泽他们几个都在。   一看骆正阳那张黑脸,纪泽兄弟几个就心知肚明了。   骆正阳睥了一屋子人一圈,什么都没说,坐下来打开电脑,先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吐出来了个烟圈,登录游戏页面:“开一局。”   这一下子不得了,键盘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骆正阳把枪战玩成了出气筒,把对方队伍打的像筛子似的。他的长相本来就冷硬,抿着嘴叼着烟,下巴紧绷,活像个小流氓,还是个颜值高的小流氓。纪泽他们几个自然不敢掉队,提足了十分力气应战,二楼大包厢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气氛。   “艹,弱鸡。”   不一会儿,屏幕显示对方队伍投降。骆正阳捶了把桌子,咚的一声响。他的烟已经燃尽,漆黑的眼睛没有温度,冷冰冰的说了声:“一帮孙子,打不过就跑。”   纪泽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这又咋了?   骆正阳又呆了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坐不下去。摸出手机,在联系人里面找啊找,他也没几个微信好友。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那个“阿吱。”   现在应该还没睡,在写作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到家。盯着那个小兔子头像憋了一会儿,骆正阳打了几个字,删掉,再打,“到家了吗。”   手机如石沉大海没有反应。   “……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摸了摸头皮上长长了的青茬儿,骆正阳心里又开始骂,这他妈的到底干嘛呢,多掉价啊。他又飞快的把前面两条消息撤回,又摁了几个字:“明天见,我可以解释。”   解释,解释啥解释为什么强吻人家骆正阳急躁的摁灭了手里的烟屁股,手指却不听使唤,又发过去一条消息:“晚安。”   过了会儿,消息发送成功。   结果,那句晚安后面带了个红色感叹号。   红色感叹号。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请先通过朋友认证……”   红色……感叹号。   她把我删了?她胆子怎么这么大!我他妈的……谁删过我?骆正阳几乎发狂,愣了愣,露出了个嘲讽至极的笑容,脾气掩不住,一把把手机摔在地上。刚买了不到半个月的手机啪的一声摔到黑色地板上,屏幕出现裂痕,霎时间四分五裂。      ☆、第 30 章   沉默了会儿,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烧, 一股闷气就那么从心里冒出来,四肢百骸接近僵硬, 甚至连额角的青筋都在剧烈跳动。电脑大屏幕已经变黑,因为这声巨响,气氛更加奇怪。   纪泽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哎呦, 最新款,就这么碎了一地。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试探开口:“阳哥, 您这是怎么了?”   骆正阳死死地忍住去找她的冲动, 修长漂亮的手指关节泛白,沉声回答:“没事。”   “谁惹您了,吱一声。兄弟几个肯定是二话不说两肋插刀。”   骆正阳脸上带着抹嘲讽的笑容,慢条斯理的抬起眼皮看着纪泽:“我问你。”   “一个女生,删了你的微信。是什么意思?”   他从没有过被拒绝的经历, 只是一味地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踩碎扔了一地, 十分恼火, 八分无力。纪泽怀疑的看着他, 不对啊,一个女生删了他的微信思考片刻,纪泽故作深沉:“被一个女生删了微信,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本来就看不上你,令一个是你做了什么伤害女生的事情。”   纪泽被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离开, 难以置信的问:“阳哥,你说有女生删了你的微信好友?不是您删的那女的?”   骆正阳依旧睥着他,本来就凌厉冷硬的面孔此时像是含着从零下几万度的南极飘过来的冰块,他额头一侧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几乎要从脑袋瓜子里崩出来了,还得忍住,一片风轻云淡:“没,就是问问。”   他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硬脾气,做为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纪泽能不知道他也不玩游戏了,变得认真起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阳哥,我知道不是您被删掉了。是吧?”   骆正阳点了根烟,眯眼吸了口,没说话。   “或许……那女生不是故意的?不是您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吧。”   “我他妈能干什么缺德事儿?不就亲了她一口吗,要死要活的,我还没干嘛呢她就开始掉眼泪,搞的像我怎么她了一样,我真没干别的,她就嘤嘤唧唧的跑边儿上去了,这他妈的真是神奇。”骆正阳像是被点爆了的炸药,右手握成拳头,凿了桌子一拳,抬眼看他:“你他妈的把话说明白,我错了吗?”   纪泽一边提防着他随时跳起来打人,一边目瞪口呆:“您……亲人家了?”   对面那位抽烟的大佬点了点头。   “您没表白,人家也没答应,您就下嘴了?”   点头。   纪泽恨铁不成钢,拍了把大腿,一脸无奈:“诶呦我去,我说阳哥诶,您让我拿你怎么办。是那位好学生吗?你说你也没有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也没告白,直接亲上去,这算啥事都成了性侵了!”   骆正阳僵了僵,没那么硬气了,语气蔫巴下来:“我表白了,我说我喜欢你,人家没理,走了。”   “不是我说,你半路上被个流氓给亲了,流氓深情款款的看着你说我喜欢你,这你能答应?”   “你说谁流氓呢?”骆正阳烦躁至极,“我也不知道我抽了什么疯。怎么就没忍住呢不是,她把我给删了,我才是受害者。”   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到关键时刻就脑子短路。纪泽揉乱了头上的黄毛,这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后果!对女生一概不知,完犊子了。   “你知道吗阳哥。”纪泽想了想,拿出个水杯来,里面有半杯清水:“女生,就像是水。软,看似任人拿捏,战斗力十分虚弱。但是,没了水你能活命吗?你想把杯子里的水抓在手里占为己有,你能拿出来吗?你想把水打烂了揉碎了,你能做到吗?”   骆正阳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纪泽又说:“不能。离了水,咱们都活不了。你说我为啥能把水握在自己手里想喝就喝?因为我有个玻璃杯子。你要是想把水喝进嘴里,你就必须得找个合适的容器,倒进去。”   骆正阳轻蔑地笑了笑:“这不是废话吗。”   纪泽啪叽一声把水杯撂在桌子上:“追女生也一样!人家外柔内刚,你就不能来强的。你得顺着她来。了解她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有什么兴趣爱好。补一补她看过的电影找共同话题。慢慢的一层一层的,切忌着急,诸如此类。   骆正阳皱着眉头:“这麻烦?”   纪泽泄气了,放慢了语速:“得。您别听我的。您就按您的那一套来,结果呢人家都把微信好友给删了。是吧。”   这倒是。   骆正阳把第二根烟熄灭,倒在大班椅上的靠背上。闭上眼睛,长长的黑鸦睫羽覆盖下来,在眼睑上覆盖了层浅浅的阴影。他把金属打火机塞进大衣口袋,懒洋洋的点了点头:“那是我错了?”   “姑且不论对错。”纪泽感慨,“我说我的亲哥,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怪不得人家删了你。”   骆正阳阖上眼皮,脑子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温柔面颊。可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不怎么温柔,透着股闷劲儿。他印在她唇畔上的时候,柔软又泛着清香。可是她的眼神那么尖锐,恨不得生生的把他瞪出个骷髅来。使劲儿掐了他胳膊一把,他才回神,胳膊火辣辣的疼,他垂头看着她,心脏跳动到底有多激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全身都是那么清清淡淡,唇畔却意外的丰满柔软。   骆正阳心猿意马,那股闷气稍稍小了一些。本来想要接着抽第三根香烟的手指停下,搭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敲。他噙了一抹笑容,依旧那副生人勿近的傲慢样子:“那就交给你了?纪军师?”   “我?”纪泽其实很有压力。毕竟是这位大哥的初开情窦,偏偏这人还是个恋爱菜鸟什么都不懂,脾气还又臭又硬。他想了想,提着胆子:“报酬?”   “新出来的那个车型。”骆正阳胸有成竹。   打蛇打三寸,纪泽一槌定音:“好,成交。我阅人无数,不说一清二楚,也有几分看家本领。交给我没问题。”   骆正阳没回答,他正处在情绪多变的档口。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受。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一会儿又期待着明天能见到她。总而言之还是那副慵懒尊贵的大少爷模样。坐了会儿,怎么也坐不住,骆正阳索性起身,拎起大衣挂在胳膊肘里,微微颔首示意:“走了。”   纪泽应了声,看着下楼的那个玩世不羁的身影,重新按下电源开机键,摇了摇头:“阳哥这算是栽了。”   前几天下了场雨,一切都笼罩在潮湿的雾霭里。因为天气变凉,连路灯下成群结队飞舞的小飞虫都消失了不少。别墅区十分安静,小洋房下面种着几排竹子,翠绿色的枝叶在空气中慢慢飘动。   骆正阳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大红色的被褥上,蜷缩着个小姑娘。脚踝纤细白皙,攥在手里感触正好。他往上看,一条洁白纤细的长腿,虽然极细,但也有肉感。尤其是镶着翠色珠子的红绳子,挂在那个脚踝上。再往上,身段姣好脖颈修长,小姑娘眨巴着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他,舔了舔鲜红的唇畔,朝他笑。   骆正阳登时就忍不住了,一股热气根本憋不住,从脚底板一下子窜到后脑勺。   那小姑娘居然不害羞,伸出柔荑一般的手腕,黑亮亮的眸子溢满了魅惑,欺霜赛雪的脖颈一扬,娇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还不过来?”   骆正阳僵硬。   他算是明白了。   之前的日子不是和尚过得是什么?   后面的事情有些不可言喻。火热的空气,波浪翻滚,壁灯灯光昏暗暧昧刚刚开荤的混小子,交融的热汗。一切都是新鲜的,让人上瘾的,即将融化了的热气,香甜柔软的唇畔,死死地困住他的躯体。   第二天骆正阳醒来时心里一阵空虚。他还在自己的床上,面前还是那盏黑白交融的冷色系吊顶,灰色的窗帘,黑色的被褥。骆正阳却出了满身的汗,像是刚从水池里爬出来,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垂在眉骨前,愈发邪气。   昨天晚上的梦……   他骂了一句,撩开被子,露出精壮的胸膛。下边那玩意儿似乎余韵未歇,还有反应。随手摸了把手机,打开一看,才六点零三。   外面天光已亮,灰蒙蒙的天空,吐出来一丝丝光彩。怎么也睡不着,骆正阳烦闷至极,索性起身,换了一身运动衣,出门晨跑。   骆正阳到了班上的时候,第一节课快结束了。本来想直接进去,他又犹豫,摸了摸下巴,不行,有失风度,不好不好。在走廊靠墙呆了会儿,响了第一个下课铃他才进去。   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季寒枝面色有些发白,眼睛没什么光彩,抱着一小摞练习册匆匆往外走。骆正阳根本没准备,第一反应就是向前走了一步,堵在她身前,干巴巴的开口:“要去交作业?”   季寒枝抬头,看见是他,又低头,没说话,往左边迈了一步想要躲开。   骆正阳也跟着她走,伸手把她怀里那一小摞练习册夺过来:“我帮你。”   “不用,谢谢。”季寒枝很冷静。   面前的男生穿着黑色朋克工装夹克衫,面容冷硬,歪着头,几分玩世不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蠢作者的生日【害羞脸】所以要加更!   ☆、第 31 章   气氛僵硬。季寒枝抿唇。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 轻轻看着他, 重复开口说:“谢谢。不用了。给我吧。”   说完就伸出手要把练习册接过来。   骆正阳笑着看她:“别介啊,我不介意。”   “我介意。”   她眼皮子都没抬, 往右迈了一步,要把练习册拿过来。   骆正阳也往右走:“我错了。”   “你没错。这是两码事。”她回。   “我错了,真的。”骆正阳的瞳孔漆黑, 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我认错,对不起。”   见季寒枝脸上平静, 没有多余的表情。骆正阳想起纪泽的话:往往表面上越平静, 心里就越波涛汹涌。他也不自作多情了, 貌似听话的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压低音量:“那我不和你抢了。”   季寒枝接过来,头也不回的去了办公室。   这只是开始。季寒枝外表软弱,底线还是有的。她必须得表明态度。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谈要融到一起呢?她胆子小, 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但是论武力值, 简直是弱爆。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冷漠。   让骆正阳意想不到, 季寒枝比他还要轴。整整一个上午, 他不停的找话茬,人家硬是没接,甚至头也不回。   下了数学课,骆正阳合上一片空白的数学五三。罗昊摸出平板,要开局游戏,骆正阳翘着二郎腿拒绝。何雪怜上课的时候有的问题没听懂, 侧头问季寒枝,季寒枝笑了笑,把垂落在脸颊两边的发丝随手撩上去,开始轻声细语的讲解:“这道题要套用这个公式。其实很多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你看,把这个系数移位……”   声音温温柔柔,像是山涧里刮过清爽的风。   一会儿,题讲完了。何雪怜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啊。谢谢阿枝!”   骆正阳见势心生一计,眯了眯眼睛,拿碳素笔笔帽戳了戳她的背,压着嗓子,像是哀求一样:“前桌…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听见他的声音,季寒枝脸上浅浅的一抹笑容立即消失,闭了闭眼睛,翻开英语单词默写。   骆正阳继续展开攻式,小幅度扯着她的马尾辫辫子,上半身跟瘫狗皮膏药一样趴在桌子上,哀求道:“前桌,救救我吧,我不行了。”   罗昊惊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子里掉出来。这还是骆正阳吗?简直和之前那个冰冰凉凉的高岭之花完全判若两人。数学题乞求的语气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季寒枝脊背僵硬,没有向后看,只是把马尾辫子放在胸前,捂住耳朵,继续默背单词。   骆正阳破天荒没生气,好脾气的微微叹了口气:“唉。”   罗昊八卦脸:“阳哥,打扰一下。小弟冒昧问您一句,这是怎么了?前几天去游乐场的时候你前面那位就不对劲,那眼睛,比兔子还红。您没怎么人家吧?”   骆正阳睥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怎么?看热闹看的起劲儿吗?”   罗昊解释:“没啊,我哪儿敢看您的热闹。我看着你俩之间情况不对。”   骆正阳重新看向前面,嘴角微微往下耷拉,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这要是搁别人,早就找一帮人打一顿了,要不是她。唉,怎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叫遇见了她?这死乞白赖的。脸面都丢尽了。她真是拧巴,死倔,说句话都不成了。假设退一万步讲,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哪里有朋友话都说不上两句的。   他烦躁至极的撸了把头上的毛刺儿,把手里的数学书翻开,合上,合上,翻开,不行,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一脚踹开凳子,从后门走去厕所抽根烟。   骆正阳发脾气的时候很明显。平时就僵硬着的脸颊更冷,泛着寒气,像是结了一层霜。他不会直接砸东西,骂人说自己发脾气了,别理。他是寒气自脸生,气压低,黑着脸不说话,一般人看了就发怵,赶紧让路。   季寒枝也有些怯,手掌心里都出汗了。她心如乱麻,刚才骆正阳踹开凳子,她还脑补了骆正阳往前走几步,直接揪住她的衣领从教室里扔出去暴揍一顿。结果不是。他直接走到廊上,身形挺拔,只留了个硬梆梆的后脑勺。   季寒枝觉得她没有做错。可能他觉得平白无故亲别人一口是小事儿,女生都能接受。可是她不能。想了想,必须提高警惕,拉远距离。她一边叹气,一边问:“小怜,下一次什么时候换座位?”   何雪怜看了看日历:“唔……下一次月考之后。大概还有一个月。怎么?你想换座位?”   季寒枝看着窗外,点了点头:“嗯。我觉得这里看不太清黑板……自己去找高老师调座位可以吗?”   何雪怜摇头:“上一次班会高老师不是说了吗,私自换座位影响不太好。要不然还是等一等吧,不要着急。”   季寒枝声音一凝,小声道:“好。”   只能等一等了吗?   窗外那棵高大的槐花树叶子差不多掉光了,几粒原本洁白的槐花花骨朵也变成黄色,失去了水润与光泽。槐花花骨朵虽然是小小的一粒,香气却那么浓郁。从宁城一中的教学楼往外看,依稀能够看见市中心购物广场那块牌子,只是看不清,虚虚的隐藏在一层一层浓雾里。   这边男厕所里,骆正阳燥的抓狂,烟吸了一根又一根。   艹!追女生为什么这么难!温柔点顺着她,人家不理睬,硬着来直接上,人家更生气。到底怎么办!纪泽那狗东西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要不然直接把人绑了,坐飞机去个无人岛,给她手上戴上手铐,锁上得了!看她还倔!   骆正阳想着想着就来气,一肚子气没地方放,他也没经验啊,这他妈。抽烟也没意思。他打开窗户通风,等烟味小了,推开门,把“暂时维修”的牌子扔回去,慢吞吞的走回教室。   身后的男生回来,带着一身烟味。   今天又轮到了两个人做值日。   季寒枝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班里的同学都差不多走光了,她才开始值日,起身去教室后面拿拖把。   骆正阳倚在桌子旁边看着她。平时戾气十足,今天倒像是理亏,一双眼睛沾了水,显得更黑,软趴趴的。   季寒枝强装镇定,面不改色:“你起开,我要拿拖布。谢谢。”   骆正阳仗着腿长赶紧往前买了一步,在季寒枝前面拿了拖把:“我来。”   值日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季寒枝也沉默,转身去拿水桶。谁知道骆正阳又抢在她前面,长长的胳膊轻易一勾,就把水桶拿了过来。他依旧笑眯眯的:“我来。”   季寒枝没说话,抿唇,走到讲台上擦黑板。   果不其然,骆正阳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跨了几步,走到讲台上,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轻而易举的把季寒枝手里的黑板擦夺过来,眨了眨眼睛:“我来。”   季寒枝沉默的看着他。看了会儿,勾了勾唇角,语气却冷冰冰的:“谢谢。”   看样子这位是把活计全都包下来了。   这也没她的事了。   季寒枝看他黑脸眯着眼睛擦黑板,不时拢住鼻子,嘴里嘀咕:“这他妈的怎么这么多灰?”   她转身,走到座位收拾东西。   骆正阳擦完了黑板满手白色粉笔灰,看她要走,惊了:“你怎么不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   “我们……”骆正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心里却是一喜,诶,她主动说话了。他找了个由头:“我们是搭档啊,你怎么先走了呢?”   “骆正阳。”季寒枝准备把话说清楚。   “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有底线。”她眼睛里执拗且坚定,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上一次在游乐场……我不细说了。既然把话说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你了。你捉弄我,觉得我好玩,好欺负,这我都能忍。但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对不起。以后,还是少接触吧。”   说完,季寒枝喘了口气,是不是说的太残忍了?但是话必须说清楚,断绝那些有的没的念头。   骆正阳倒是没伤心,就是有些新奇。怎么捉弄她了他急了,从讲台上跨下来:“我道歉还不成吗。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轻易说过对不起,现在倒是急了,恨不得伸手摇一摇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孩儿。都赖我。我太冲动了。我是真心的。你真不能原谅我吗?”   季寒枝沉默。   骆正阳接着说:“那你亲我一口?亲回来?嗯?”   季寒枝只觉得一阵无力感。看着样子,他还是没有把话听进去。   她轻轻摇了摇头,破天荒对他笑了笑:“你是个好人。”   诶呀妈呀,她怎么笑了呢,这是啥意思。骆正阳摸不到头脑,女生的心思太特么难猜了。等等,这是被发好人卡了还是他太温柔了?   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了,表情平静的看着她。   黄昏已经到了末尾。喧嚣了一整天的风不但没减少,反而愈发厉害了。拂过树梢的时候,树叶子哗啦啦一阵响声。   季寒枝背上单肩包,转身就走。骆正阳不死心,拉住她的手腕,还没说话,女生却冷冷的转过头来:“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骆大流氓的漫漫追妻路   ☆、第 32 章   骆正阳眼眸逐渐变冷, 深深地看着她。原本就烦闷至极, 他深呼吸,顿了顿, 最后说了一句:“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袖口下大掌紧握,手腕上青筋盘扎。随手将一盘碍眼的扫帚簸箕踹倒,砰的一声响, 那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扫把簸箕就被踢到了一旁。   骆正阳脸也黑,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视线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心, 直直的落在她眼中。他心中叫嚣着, 血液沸腾着,这么直白的拒绝,他是不是太过于容忍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谈恋爱,好啊,为什么不和异性保持距离?每天和学长如胶似漆, 就单单拒绝他?他肯定是脾气太好了, 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像是避瘟神似的远离!   他生气了。   眉头皱的死死地, 面露凶相。季寒枝看出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感受了他直面而来的怒意。她也有些害怕,却依旧强装镇定,面不改色,重新仰起头,淡淡的视线落到他眼里。内里都在发抖,她却一字顿一字:“是, 对不起,学生不能谈恋爱。谈恋爱就是早恋。”   又是这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骆正阳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问一问为什么这样冷血,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论外表,他并不输给任何人,这样直接的喜欢,是个活人就能够看出来!当时在游乐场,谁知道他为什么鬼迷心窍。要是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那么莽撞!但是他道歉了,这几天她表面上的冷淡,天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想教训她,来硬的,可是他又心软。   想到这,骆正阳只觉得心脏被一只铁手狠狠攥住。原来情窦初开这样难受。他反而冷笑了声,又像往常一样故作冷漠,呵了声,眉眼之间尽是寒冷:“您可真是个好学生呢。”   季寒枝转身。   骆正阳话都被噎到了嗓子里面,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来住她,低头见她摇曳的马尾,手又虚虚拢住,僵在了半空。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微湿,稍稍抿唇,十分可怜的样子。   被拒绝了。   真他妈委屈。   她说的多对,世界上女生那么多,离了她还过不下去了吗?!   季寒枝已经出了教室门口,又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她没回头看,僵硬的往楼下走。骆正阳见她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走了,心里更是一股闷气。他的太阳穴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抡着锤子敲打,在这空荡荡的教室里格外明显,他是不是脑袋上面都在冒烟?   又朝簸箕扫帚撒了会儿气,骆正阳也出了教室,哐当一声锁上门。   去网吧!去酒吧!好看的女生围着他转,少了一个她怎么了?还能死人?他这就找个好看的小妖精一样的女朋友,气死她!   耳朵冒烟的骆大少爷下了楼,面色阴冷的下了楼。长腿跨上机车,先给纪泽发了挑短信约酒吧,特意叮嘱,带上几个小妞儿。   纪泽收到短信倒是很诧异。阳哥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给他介绍女朋友也会挨骂。今天这位爷怎么这么热情   酒吧大门被推开,进来了个男生。看着年纪不大,却十分硬气,侧脸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深邃。他把机车头盔摘下来,左手拎着,长腿走路极快,像是带风。有被惊艳的女生想要过来搭讪,看见阴恻恻的脸色,又被镇住,有些害怕,迟迟不动。   骆正阳抬眼扫了一圈,纪泽已经站在二楼玻璃窗后朝他招手。   他直接上楼。   推开门,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铺面而来。骆正阳进门直接坐到长沙发上,把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身形格外健壮,隐隐能够看见强壮的肌肉轮廓。他不说话,长腿交叠,悠闲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却也周身发寒。   灯光是暗的,五颜六色的阴影拢在侧脸上,看不太清楚骆正阳脸上的表情。纪泽琢磨着,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调小,问了一句:“哥,你刚下课?”   骆正阳点头。目光寒冽,落在屏幕上。   纪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想起来了他的叮嘱,又说:“阳哥,小姑娘我可是给你带来了。”   果然,理他不远的右边沙发上坐着三个女生。清一色的小短裙,半截大腿露在外面。听见纪泽的话,女生们脸上扬起笑容,涂着眼影的眼睛眨啊眨,咯咯笑着:“阳哥!”   骆正阳视线没移,沉沉的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泽努了努嘴:“呐,机会可是给你们了。能不能有下一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包厢隔音效果不错,此时此刻气氛却有些凉薄,在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中间的女生打扮格外漂亮,不是是安菁又是谁?听别人说骆正阳要找女朋友,安菁是志在必得。这个身份非她莫属。   男生长的可是真好。皮相好的人都有相通性,有的就千篇一律,甚至流里流气。骆正阳就不。单单是那薄唇下方紧崩着的下颚,就流露出不一样的性感来,盯着看久了,免不得一阵目眩神迷。更何况,他身上有股若隐若现的痞气,对安菁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他们两个之前还认识。   安菁股起勇气,站起来,坐到骆正阳身旁。她先是笑着,甩了甩背后的黑色大波浪,再伸出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你好。我是安菁。我们之前见过。”   骆正阳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   见骆正阳有所回应,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冷冰冰的。安菁心里窃喜,白皙的面孔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之意。   “我们两个是邻班,你是二班,我是三班。我每一天都能看见你,就是没怎么说过话。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没想到还记得。就那天,我在教学楼楼梯间里搬书,不小心书撒了一地,就是你帮我捡起来的。你还记得吗?”安菁想要打开话题。   鼻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香水味道。这是德国莎蒂娜枚,香水之后。闻起来像是在烈日下的玫瑰田野里奔跑,适合成熟女性。她用,明显太嫩,不合适。这么老,蒋妤都不会用。   骆正阳微微仰头,眼底有一定的疏离感。他没直接回应,又补充道:“你的香水太浓,不合适。”   安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愣神,连忙又开口:“嗯,平时我也不怎么用香水,我喜欢那种干净清新的味道。就像……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吗?”   骆正阳回答的干脆:“没有。”   他懒得研究。   说到香水,他只喜欢淡淡的香味。就像那天她坐在他车后座上,骆正阳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可恶的脸。他闭上眼睛,企图把那张脸驱赶,却只是做无用功。手指尖烦躁的点着大理石桌面,倒了杯颜色深沉的酒,没喝,只是拿起高脚杯晃弄。   安菁眼睛转了转,看出来了他的心烦意乱。她撩起垂落在前面的发丝,心里想着,怎么也得找个话题:“说起来,我认识你们班上的季寒枝。她是政治课代表,经常和我一起交作业,人很好。不过那个经常和她一起上下学的学长是她的男朋友吧他们两个感情真好,挺让人羡慕呢……我还听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   安菁说的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骆正阳脸上的寒霜更加明显,气压也随之变化。他满腹无名燥火。不是说好不谈恋爱?总而言之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男女朋友?呵,早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对劲,还特么那么义正言辞。   骆正阳将手中的高脚杯放在桌上,明明脸上还挂着笑意,勾着唇角慵懒的依靠在沙发上,斜眼睥她:“你还知道什么?”   安菁一愣,他终于肯和她说话了。安菁心里激动,嘴上也收不住了:“别的我不太明白,反正这些已经是人尽皆知了。那个学长真的很帅气,也很温柔。我们……”   骆正阳打断她:“你们女生都喜欢温柔的?”   安菁立即摇头:“不,我不喜欢那种。”   她心里想着,我喜欢你这种痞气的。   骆正阳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她,腹中那股无名燥火却越烧越旺,险些将他吞噬。安菁面露喜色:“那明天可以请你喝杯奶茶吗?”   “我不喜欢和那玩意儿。”   骆正阳起身,拎着大衣,脸上笑容消失殆尽,转头看向纪泽:“走了。”   纪泽正和小女朋友卿卿我我呢,看见骆正阳起身离开,赶忙问他:“阳哥,去哪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骆正阳推开门,语气变凉。   “算账。”   .   季寒枝从回家之后眼皮子就一直跳。跳的她心慌意乱,不得已,找了片瓜子皮贴在双眼皮上,想到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边叹气一边写作业。这个是姚文慧的方法,眼皮子一直跳的时候贴上就能好。   今天徐叔叔发了工资,家里吃了一顿蛮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季寒枝收拾了碗筷,拿着去厨房刷碗。厨房有些年头,洗碗槽底下有深深浅浅的污渍,但是被姚文慧收拾的很干净。   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往下流。   季寒枝用手背擦了擦脸上溅的水珠,簇起眉头,眼睛里也是愁意。今天在学校,他那么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还有那天在游乐场,她本来就害怕,他居然还亲了她一口。   这是……只有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啊,怎么能这么随意呢?可是季寒枝不由得承认,她这几天睡不好觉,梦里浮浮沉沉全都是少年干净深邃的眉眼,还有落在唇畔上浅浅的吻……   停!不能想了!   她脸颊红透了,像个桃子似的。拍了拍脸,深呼吸了几口气,把那些烦躁的心烦意乱通通赶走,季寒枝拎着垃圾下了楼。      ☆、第 33 章   打开门, 声控灯应声亮起来, 橙黄色的昏暗灯光撒下来,像是夹心蛋糕里面的橙子味果酱。   季寒枝拖拉着拖鞋小跑到楼下, 把厨房里的垃圾分类扔到垃圾桶里。   晚风瑟瑟,带着秋天的凉意。   她缩了缩脚指头,往楼上跑。   楼底下遮雨棚下面蹲着个模糊的身影。看见季寒枝, 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叫道:“寒枝!”   声音很熟悉。是小姨?她怎么来了?季寒枝站定, 朝后看, 果然是姚文敏。她穿着身黑色衣服, 带着圆框墨镜,在暗处走出来看着她。   姚文敏变了好多,丝毫不复之前的青春年少,现在面色枯槁,眼角也有了细纹。季寒枝已经有好一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呆呆地立在原地, 张嘴叫道:“小姨……你怎么来了?”   姚文敏把墨镜摘下来, 局促的笑了笑, 走过来要拉住她的手:“小姨很想你。”   季寒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姚文敏也是一僵,手指悬在半空。她又笑了:“寒枝,你别怕小姨。我就是太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这些天怎么样?上高中了吧?”   姚文慧嘱托过季寒枝,看见姚文敏不要和她说话,要保持距离。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小姨, 她也很纠结到底该怎么办。想了想,季寒枝小幅度摇了摇头:“小姨,你要不要去楼上坐坐?”   姚文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是她已经被冲昏头脑,哪里会去楼上,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寒枝,小姨来……是有件事求你。”   季寒枝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你要知道小姨这些日子不好过,你是我的侄女儿,按理我不能找你借钱。可是……小姨答应你是最后一次,你是个好孩子,平时不乱花钱,小姨心里清楚。小姨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小姨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能不能……”   季寒枝立即反应过来,她是来借钱的。这几乎是姚文慧崩溃的唯一理由,季寒枝没有犹豫,声音干脆:“小姨,是你男朋友让你来的?”   姚文敏被噎住,眼神躲闪的看着她。   季寒枝是个心软的人。但是她也明白,有些时候,必须心硬,否则只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她抬头,目光清亮:“小姨,我没钱。我的钱都在我妈那儿,你也别来找我了。还有,赌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忘了外婆?”   姚文敏变了脸色,用力抓住季寒枝的手:“那就去朝你妈要!她是我姐,我亲姐姐,怎么能见死不救!而且我发誓,只有这一回!最后一回!寒枝,你知道吗,阿平说要带我走,带我远走高飞,寒枝,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她情绪激动,手上的力气特别大。季寒枝挣不开,刚要大喊,姚文敏见势过来堵住了季寒枝的嘴巴,双手用力把她往巷子里拖。季寒枝力气不如她大,面色惊慌的看着她,林旭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和姚文敏一起拽她。   季寒枝心里又慌,眼泪往下掉,她一口咬住姚文敏捂住她的手,喊道:“小姨!你这是要绑架我是吗?你清醒一点,他根本就是个骗子!”   姚文敏有一分钟的犹豫,却被林旭平瞪过去,她很迷茫,脑子混乱,手里动作却不停。这时,姚文敏胳膊被大力拖住,她扭头一看,是个面生的男孩子,个子很高,阴恻恻的盯着她。   骆正阳用力把姚文敏甩开,再揪住季寒枝的胳膊,把人扯过来。季寒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眼泪一直掉,她揉了揉眼睛,一看是他,才问:“骆正阳……你怎么来了?”   骆正阳斜她:“我不来,你还能站在这?”   季寒枝继续擦眼睛,莫名的松了口气。姚文敏被甩开,差点跌倒,林旭平的好事被戳破,大声吼道:“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骆正阳转头问她:“他们是谁?”   季寒枝哭的直打嗝,她怨恨姚文敏,怨恨林旭平,也同样怨恨自己。听见骆正阳问她,季寒枝摇了摇头:“我小姨。”   巷子里没人,黑暗寂静,偶尔窜过几只野猫。   骆正阳听说过她有个小姨,不是什么好人。看见她暴露在空气中蜷缩的脚指头,他埋怨:“下来怎么都不穿鞋?”   姚文敏看来了个人,心里七上八下,又打量了片刻发现对方只是个学生,就大了胆子,狐假虎威道:“我们家里的事不用你管!”   骆正阳笑了下,把黑色卫衣帽子摘下来,桀骜的扬起下巴:“她和你是一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一家人在巷子里面拉拉扯扯,有话不能好好说?”   他扯住季寒枝的手,向外走去。   林旭平哆嗦着,他应该怎么办!狠狠地斜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姚文敏一眼,他喊道:“站住!”   骆正阳脚步一顿,把季寒枝往外推,在她耳朵边小声说了句:“快出去叫人报警,别害怕。”   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走,林旭平目眦欲裂,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虚张声势的胡乱挥舞:“你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给我站住!”   说完,就要朝这里扑过来。   季寒枝面色大惊,赶忙拉他,骆正阳也有所察觉,第一反应揽住她,向后躲闪,把季寒枝搂在怀里。他右手钳制住林旭平的手腕,狠狠一踹,身板消瘦的林旭平跌在地上。   季寒枝哆哆嗦嗦的问他:“你没事吧?”   骆正阳摇头,把手机塞给季寒枝:“报警。”   季寒枝接过来,一边求救,一边拨打号码。林旭平从地上爬起来,狞笑着扑过来,姚文敏连忙拉住他:“阿平!别弄了,我们快走吧!”   “你滚!”林旭平一把甩开姚文敏,凭什么?凭什么他只能被欺负,被压在脚底,被轻视被辱骂!他不甘心!挥舞着的匕首划过姚文敏的手腕,她痛呼一声,另一只手扯着林旭平的衣袖,扭头朝季寒枝喊:“快走吧,快!”   骆正阳连忙拉着季寒枝离开,刚走两步,林旭平甩开姚文敏扑过来,目标是季寒枝。骆正阳用力一扯,踹在林旭平的膝盖上,手臂却不慎被划了一刀。   林旭平满头大汗,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骆正阳倒吸了口凉气,右手依旧护着季寒枝往后退。   这时,季寒枝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强做镇定,声线颤抖:“喂……我要报警,对,幸福里……”   她说完,瞪着眼睛看见骆正阳的左边手腕上流下一行鲜血。挂了电话,季寒枝连忙查看他的胳膊:“你没事吧!怎么会流血……”   应该是个小伤口,问题不大。看她惊慌失措,骆正阳顺势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靠在季寒枝肩上:“好痛。”   季寒枝一下子慌了,这该怎么办应该先止血,应该先止血……可是怎么止血?这时候,从外面买菜回来的门卫大爷经过,一看情况不好,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季寒枝连忙开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门卫大爷看着地上抽搐癫狂的年轻男人,掏出电棒,制服林旭平。季寒枝想要先找个绷带给他止血,骆正阳却半个身子的重量倚在季寒枝身上,一直嚷嚷着疼。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带走了林旭平和姚文敏。楼里的邻居下来看热闹,一看居然是季寒枝,连忙把姚文慧喊了下来。姚文慧一看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姚文敏带着她的男朋友来借钱了。姚文慧看见人群里脸色苍白的女儿,心里又疼又懊悔,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好职责!   这时候,季寒枝看见姚文慧,一下子慌了:“妈。”   姚文慧看着警车里的那个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骆正阳问道:“阿枝……是你小姨?这是?”   季寒枝点了点头:“这是我同学,正好经过。要不是他,我肯定会……对了妈,他受伤了,是不是应该去医院?”   骆正阳虚弱呻吟:“阿姨好。”   姚文慧急了,赶紧点头:“赶紧去医院。你先去,妈妈回家拿钱。就咱们家门口那家第四医院,快,别耽误。”   骆正阳胳膊火辣辣的疼。其实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以前打架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季寒枝内疚极了,把他没受伤的左边胳膊绕到肩上,一步一趔趄的把他架到医院。   一路上,骆正阳几乎是抱着她的肩膀,小声问:“季寒枝……我好痛,你说我会不会死?”   季寒枝心里着急,跺着脚:“你别乱说!怎么可能会死呢?再忍一忍,医院马上就到了。”   骆正阳能够闻见她发梢间清新的香味。   他又凑近了点,小声嘟囔:“可是我真的好痛。你看,都流血了。我最怕疼了。你能不能答应我?”   季寒枝一心只想到医院:“答应你什么?”   骆正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笑了,又虚弱开口:“做我女朋友。”   他们已经进了医院大门,马上有医生出来迎接。季寒枝一边点头一边说:“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进去包扎伤口。”   骆正阳立即喜笑颜开,抓着她的手扯了扯:“真的?”   季寒枝点头:“真的,不骗你。你先进去成吗?让医生看看严不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使出苦肉计了   ☆、第 34 章   外科,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 看向二人:“你们谁要看病?”   季寒枝急忙示意:“医生,他, 他胳膊受伤了,请您看一看。”   医院里人不太多,医生闻言点了点头, 把骆正阳领进病房里,让季寒枝在外面等候。   一进了门, 骆正阳就变了脸色。也不可怜巴巴了, 收起嘴角, 撩开袖子:“我这没什么事。上点药就行。”   医生笑了:“小伙子,你这挺有意思的。伤口不超过三厘米,也不深。这点血呀,在来的路上就止住了。外面那个小姑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骆正阳:“那是她关心我。”   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给他贴上大号创可贴, 听见这话, 拍了拍骆正阳肩膀:“好了, 拿着这个单子去一楼中间结账吧。”   骆正阳叫住他:“医生, 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   医生写着单子,抬头:“什么事?”   骆正阳不紧不慢的把袖子拽下来,活动了手腕。他又笑了,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浸透了湖水,要把人吸进去。“就外边那个小姑娘,一会儿她问您的时候, 您就夸张着描述。也不用太夸张,比方说胳膊动不了了。”   “这还不夸张?”医生写完了单子,笑道:“要不给你绑个绷带?”   骆正阳眼睛一亮:“行啊,我没意见。”   医生摇头:“简直是胡闹。绷带不用了,这第一点,我还可以帮你一把。小伙子,脑袋挺精明啊。”   说完,医生领着骆正阳出门。季寒枝依旧一脸担忧 ,秀气细长的眉头轻蹙着,白净的小脸儿上满是担忧。看见他们出来了,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你没事吧?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把单子递给季寒枝:“没什么大问题。平时不要剧烈运动,小心沾水。大概十天之内能好。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很可能伤到筋骨。要是伤到筋骨可就了不得了。”   季寒枝点头如捣蒜:“好的,谢谢医生。”   她连忙把骆正阳扶过来,掺着他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   “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缴费。”她低头看着单子。   “不许去。”骆正阳故意捂着胳膊,咬着嘴唇,让自己看起来惨兮兮的,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你别让我一个人在这呆着,我害怕。”   说完,还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季寒枝的外套一角。   季寒枝心里疑惑,他怎么胆子这么小别人都说他打群架,整天受伤,居然害怕她微微皱着眉头:“你就在这里等一小会儿行么?我马上回来。”   骆正阳改变战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我胳膊疼。你别走。哎呦,我快要疼死了。”   季寒枝没有多想,伸手扶他起来:“不是已经上了药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疼?要不然让医生再看看。”   骆正阳微微俯身,把脸埋在女生肩膀上。他小声嘀咕:“不要医生,要你。”   从医院里出来,一路上,季寒枝一直扶着骆正阳。她就纳闷了,明明是胳膊受伤了,怎么搞的跟腿受伤了一样呢。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可是毕竟是她做的不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尽力扶着他走。   骆正阳走几步就停下了,故作虚弱的喘几口气:“停下,我走不动了。”   季寒枝让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她也是如释重负,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胳膊还疼吗?”   “疼。”他眼睛往下耷拉,居然还稍微撅着嘴,“可疼了,你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真的血多吗?”季寒枝眼里带着歉意,叹了口气:“对不起。”   骆正阳恢复冷漠脸,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没谁。”季寒枝也坐在长椅上,微微仰头看着路灯:“就是两个陌生人。”   路灯上面是黑色的天空,看不见星星。最近雾霾有点严重,肉眼可见的,一层一层的黑色雾气。好像没有尽头。   骆正阳看着她,小小的一团脸,粉雕玉琢似的埋在围巾里面。他心里一动,又诶哟哟的叫了起来:“胳膊疼。”   季寒枝抽回思绪,拧眉看他:“那到底怎么办?”   骆正阳摇头,惜字如金的吐出来几个字:“饿。”   “你饿了?”他话题转的可真快。季寒枝直起身子,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一家卖小笼包的店还亮着灯。就是她欠他的。她站起来和他商量:“马路那边有家早餐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在这里等着,好不好?”   她跟哄小孩儿一样。骆正阳却摇头:“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你又不方便,在这里等着也一样。”   “不行,我就要和你一起去。”他顽固的像块石头。   真是个大少爷。   季寒枝撇了撇嘴角,拉起他:“好好好,和你一起去,走吧。”   骆正阳把左边胳膊塞进她臂弯里,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到了早餐店,胖胖的老板娘招呼客人:“来了您?里边坐吧,二位。”   骆正阳这时候也不嫌脏了,抽出纸巾擦了擦椅子,季寒枝在他对面坐下。老板娘把菜单拿了出来:“看看,各种陷儿的香喷喷的小笼包,刚刚出锅,各式各样的都有。”   季寒枝不太饿,问骆正阳吃什么。骆正阳其实也不饿,就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又怕直接说没面子。只好故作矜持的点了点:“来一屉猪肉大葱陷儿的包子,一碗咸豆脑。”   老板娘:“好嘞。”说完就去取包子了。   季寒枝支着下巴,目光放空,盯着某一处。   包子很快上来了,香的很,热气缭绕。骆正阳被这香味吸引,肚子应景的叫唤起来,眼神示意她:“喂我。”   季寒枝震惊,瞪着大眼睛问他:“喂你?”   骆正阳扬起下巴,下颚角线条流畅。眼睛狡黠的眯了眯,他点头:“我胳膊都快疼死了,怎么夹?”   “你不是还有左边胳膊吗?”   “左边胳膊能干吗?我又不是左撇子。”   “那你……”   骆正阳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这么绝情呢?你还是女生吗?对个猫猫狗狗都比对我好。还有,你为什么删了我的微信?这帐还没和你算呢,我胳膊还负伤了。你就不能做做好事!”   “我删了你还不是因为!”季寒枝攥着拳头,想了想,要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眼睛眯起,弯弯的变成一轮月芽:“好,你胳膊疼。我喂你,来,张嘴。”   说完就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插进骆正阳嘴里。   骆正阳不知满足:“你不知道烫啊!”   “知道知道。”季寒枝点了点头,笑眯眯看着他的:“来,慢点吃。”   她一笑,他就心软了,紧紧抿着嘴巴盯着她看。半响才开口:“你刚刚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你忘了去医院的路上。”   季寒枝一脸震惊:“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骆正阳嘁了声:“我就知道你反悔。所以……我录音了哦。”   说完,他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来,打开某段录音。里面清清楚楚:“那你答不答应我?”   这是他的声音。   “做我女朋友。”   一会儿,季寒枝的声音传出来,声音慌乱:“好好好,我答应你。”   季寒枝更加震惊:“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当时是着急,他都流血了,能不着急吗。谁知道骆正阳说了些什么话谁还留意听呢。就满口同意的答应了,谁知道是这个问题他居然还录音!   骆正阳眯着眼睛看着她,像只狡猾的老狐狸。他扯了扯卫衣领子,居高临下:“我就知道你会反悔。录音可在这儿呢,盖不赖账。”   季寒枝几乎是僵在了原地,眨了眨眼:“你……”   骆正阳露出结实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微微笑着看她:“我怎么了?女朋友?”   季寒枝没法子了,他这也太狡猾了,一时间转变不了心态,季寒枝抱着胸瞪他,满面通红,脖子根儿都红了。她声若蚊蝇:“你真的喜欢我?”   这下子骆正阳结巴了:“反正就是……有好感。”   季寒枝:“可是这算早恋。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骆正阳:“在学校里可以瞒着啊,出了学校又不是学生,算什么早恋。”   季寒枝:“出了学校怎么就不算是学生了?”   骆正阳一时语塞,摩挲着下巴,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在学校里瞒着?那不就太委屈了?她真是牙尖嘴利,说不过。眼看硬的不行,骆正阳又开始装可怜:“我胳膊都快疼死了,你还不同意。我怎么了?让你丢人啊?我又不矮又不丑的一三好青年,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呢。”   季寒枝被逗笑了:“那以后怎么办?”   骆正阳也悄悄脸红了:“你要是答应了就好了呗……都听你的。”   季寒枝嗯了一声:“真的听我的?”   骆正阳生怕她说一句不同意,故作高傲的点了点头:“真的听你的。小事听你的,大事不一定。”   季寒枝起身往外走:“那好吧,听我的,别谈恋爱了。”   骆正阳立即反应过来,眼巴巴的挨上来:“不行!你可不能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苦肉计实施的一天   ☆、第 35 章   “你同意了?”   “没有。”   骆正阳跟在季寒枝身后, 这下脚也不痛了, 伸出胳膊拽住她的手,稍微垂下头, 浓黑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他放缓了声音,还是那副可怜的样子:“你等等。”   旁边是一人高的花墙,种的是蓬松热烈的淡粉色鲜花。此时那花绽放着, 在潮湿黑暗的夜里摇动。他抬起胳膊,眼皮往下耷拉着, 把她困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前。季寒枝觉得好笑, 这种幼齿的动作, 和他的外表丝毫不相符。   骆正阳觉得自己很认真,他垂头就能看见女孩儿蓬松的马尾,柔软光滑的倾泄到背上,落在手心里,像是一地月光。他的心跳也很快, 突突的一下子一下子, 第一次吻住她的经历像是潮水一样涌进脑海, 惊艳短暂的暧昧, 让他措手不及。他承认,即将被击倒。   他忽然低头吻住她。   季寒枝脑子一片白光。身后边是月夜下的蔷薇,她不敢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少年的嘴唇带着冰凉,却也炙热,生涩蛮横不顾一切, 企图在她的世界里横冲直撞。她当然不从,开始捶打他的脊背,踢他踹他,可是都无果。只好支支吾吾的向后缩,后脑勺却被捉住。   他也没经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嘴上也是胡乱的啃咬着,就是不让她离开。季寒枝狠了心,一把掐住他的右边胳膊,骆正阳倒吸凉气,嘴唇倒是离开了,胳膊却还是钳制着她。   他喘着粗气。   她也是。   骆正阳胸膛起伏的厉害,盯着她,又攥住她的手,眨了眨眼:“我不管。你是我女朋友。”   几乎是蛮横的,霸道的。   季寒枝被亲的腿脚发软,眼底也发晕。她气的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听见他又说:“你不能不同意。没你说话的份。”   季寒枝垂头不说话。   骆正阳胳膊也不痛了,觉得自己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他顺势把季寒枝小巧的手指攥住,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朵边:“你乖一点,嗯?”   尾音上扬,季寒枝想要把手抽回来,他却不许,继续蛮横的揉搓着她的手指,就像是个玩具一样。季寒枝一肚子气没处发,白净的小脸急的通红,就用指甲刮他的手指。骆正阳早就料到,愈发用力的攥着她的手,轻声笑了下:“别跑了,你又跑不了。”   他真是虚张声势。   季寒枝皱着眉头:“你先放开我。”   骆正阳居然放开了她,手指还黏在她的手上,脸上挂着笑,平日里冷硬的侧脸变得柔和,隐藏在月色里看不真切。他笑了:“女朋友。”   不得不承认,他真是有副好皮相。皮肤比一般男生都要白,脸部线条干净利索,一头青茬,痞里痞气却不邋遢。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往下弯,莫名的含了三分情丝。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有些心动。行,谈就谈!季寒枝也是铁了心,居然点头:“好。”   点头的时候,有颗星星滑落下来。长长的柏油马路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来往一辆汽车,车灯像是长线,溶于夜色。一点点的路灯后边,她想起来了姚文慧的嘱托,说是不让和男孩子一起玩,不允许放了学不回家,不允许去练芭蕾,不允许不完成作业,不让,不允许,不允许成绩下滑,一切的一切即将把她压趴下。她又点了点头,用很大的声音回答:“好!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成年的季寒枝还是会陷入回忆里嗤笑,那天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难道是弹簧被压到最底下一定会重新弹起来为了做一些石破天惊的事情来纪念青春?   骆正阳惊异的瞟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顺利,不禁有些怀疑:“真的?”   季寒枝继续点头:“真的。”   他倒是乐了,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摇晃着她的手:“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   “好。”   “拒绝你那个学长!你只能和我一起去。”   “诶?可是学长只是顺路……”她眨了眨眼睛辩解。   “你闭嘴!”骆正阳捏住她的肩膀搂着人往人行道里面带,让她走在里面,“没商量。”   骆正阳说了什么,季寒枝一并答应。   那个夜晚好像是梦。   对季寒枝来说,是一个令人后悔的,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在冲动情况下决定的噩梦。   骆正阳送她回了家。   她站在楼道里朝他摆手:“你快点回家吧。不早了。记得注意伤口,别沾水。”   骆正阳面无表情:“去吧。”   看着女孩儿上楼了,骆正阳才转身离开。   某些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买一百来箱鞭炮来放了。摸出手机,惊觉她还没有重新加上他的微信!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明天后天的一定得让她加上。连微信都没有,算什么样子。   他也是第一次,没经验。不过没关系。经验这种东西,时间越长,经验越丰富。骆正阳最擅长自我安慰。   .   季寒枝累极了。她低着脑袋摸出钥匙,开了门。姚文慧一直没睡,穿着睡衣走出来问:“那个男孩子没事了吧?”   季寒枝摇头:“没事,看过医生了。”   姚文慧坐在沙发上拉住季寒枝的手,一脸内疚:“以后晚上的时候别轻易下楼了。垃圾什么时候倒不行?”   季寒枝嗯了声。   她小声问道:“那小姨……”   姚文慧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变了脸上:“什么小姨!”   她把手一挥,茶几上的果盘掉在地上,几个皱皱巴巴的小橘子滚落一地。“什么小姨?你还叫她小姨?她简直是个抢劫犯!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吗!?祸害这个祸害那个的不够,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她算什么东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叫她小姨!她和我们一家没关系了!”   哐当一声巨响。季寒枝打了个哆嗦,少女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栗着,肩膀消瘦,脖子却是又细又长。她垂着头,小声说:“嗯。”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姚文慧赶忙过来重新拉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所以说呀,寒枝,宝贝女儿。妈妈只有你了,你要好好读书。考大学,考一个好大学,将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妈妈出了门,也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我的女儿,在哪里哪里工作,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明白吗?”   季寒枝徒劳的张了张嘴,唇畔不复往日的光泽,有些干裂。她迷茫的看着姚文慧,一直点头。   姚文慧摸了摸她的手:“乖女儿。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点去上学。”   季寒枝笑着,心里却又累又难过。为什么没有一个救世主来救她?她就像是个机器,蒙着眼睛,徒劳的转动。不能休息,驴子还有萝卜吃,她连萝卜都没有。只是徒劳的在原地打转,看书,做题,看书,做题,再重复。   简单洗漱,她把拖鞋踹开。平时整齐放在床角下的拖鞋此时此刻沾了泥点子,可怜兮兮的被抛弃在墙角。   季寒枝扯过被子蒙住头,脑子里很乱。她放空思绪,闭着眼睛开始数绵羊。   第二天吃了早饭下楼,骆正阳果然在楼下等着。他穿黑色风衣,没骑机车,倒是骑着辆山地车。一条长腿支在地上,看见她下来,邪气的挑了挑眉毛:“走吧,大小姐。”   季寒枝几乎是一下子后悔了。   她点头,嗯了一声,开锁子,推着自行车走到他身边:“以后别在这里等着我。”   “为什么?”他挑眉问。   “你别管。”季寒枝叹了口气,“你就在前面等着,那个柱子后边。我会去找你的。”   骆正阳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转念一想,她或许是害羞呢。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他长腿一迈,慢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往前走:“好好好,都听你的。”   清晨十分安静,有几只胖麻雀在电线杆子上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叫唤,看见有人来,立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季寒枝头上像是压了座大山:“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看他一片迷茫的神色,季寒枝停下自行车主动解释:“在学校里是普通同学。”   骆正阳立刻皱起眉毛,控诉她:“一天几乎十二小时都在学校,你怎么这么心狠呢!”   季寒枝扭头盯着他看,眼睛里漫着水光,像是山涧清澈流淌着的泉水。不仅纯洁,而且十分认真。   骆正阳立即缴械投降:“行,行,你最厉害。都听你的。”   他现在还是晕乎的,生怕一个不留神人跑了。   先凑合着吧,还能怎么样。   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季寒枝坐到座位上。黑板上写着今天交作业的大概内容,作业都是行列交的。   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儿,有风钻进来。抚摸过发丝,凉凉的。何雪怜凑过来问她:“阿枝,你怎么和他一起进来的?”   季寒枝啊了声,结结巴巴:“和他在路上遇见了。”   何雪怜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噢对诶,你们是顺路的。我说呢。今天上午有数学课,要交数学练习册的。把你的拿出来借我看看嘛。”   季寒枝赶忙点头,把数学练习册找出来,递过去。   罗昊也在后边八卦,嘟嘟囔囔的不停。他也在奋笔疾书的抄作业,看着骆正阳桌子上还是一片空白。随口一问:“阳哥,你怎么和寒枝一起来的?”   骆正阳冷冷斜他:“怎么?不行?”   罗昊没抬头:“不是不行,只是很新奇。前几天你不是还说……”   骆正阳依旧一副高冷模样:“说什么?我警告你,少说话多做事,总归错不了。”   他反应过来:“你刚刚叫她什么?”   罗昊懵了:“寒枝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允许叫这么亲密!   ☆、第 36 章   骆正阳登时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阴森森, 近乎咬牙切齿:“叫那么亲密做什么?”   罗昊完全不知情:“那叫什么?”   骆正阳笑了笑:“叫嫂子。”   罗昊语无伦次:“什么不是,阳哥, 你,她,你……”   骆正阳后槽牙抵了抵腮帮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也带着笑意,得意的扬了扬:“怎么我警告你, 别乱说话。做事悠着点, 小心把你嘴给缝上。”   罗昊立即捂住嘴, 趴在桌子上感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明明前两天还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现在这样了呢,嫂子?他没听错吧。世界未免太玄幻……   到了物理课上自由讨论问题,骆正阳无聊至极, 支着腮帮子踹了踹前面女生的椅子。   季寒枝立即提高警惕, 稍微转头:“怎么了?”   骆正阳抽出一本大部分都是空白的物理练习册, 翻开, 指了指其中一道:“这个我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季寒枝并不太想理他,歪了歪脑袋:“你先问问别人吧,实在理解不了再问我。”   “我就是实在理解不了。”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打节拍,一下一下的,“好学生……你就给我讲讲吧。”   骆正阳故意拉长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果然, 三组的女生听见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叽叽喳喳的朝这边看。季寒枝只好转过头来,把练习册和他的摆在一起,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这个很简单,套公式。在一条平直的街道上……”   那一眼丝毫没有威慑力,软趴趴的像是沾了水。骆正阳像是缀进了云里雾里,看着女生扑闪扑闪的长睫毛。黑亮的眼珠淬了墨水,时而看他一眼,时而看书一眼。还有一张一合的唇畔,像是有什么魔力。他莫名其妙想咽口水,耳朵里长了茧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怔怔的看着女生粉黛未施的脸蛋,还有细白的脖颈。   “你听懂了吗?”   季寒枝讲完了,把笔放下:“其实这些都挺简单的,你就多看看书,多做做题。”   骆正阳被惊醒,若无其事的摸了把头发,僵硬点头:“听懂了。”   “嗯。”季寒枝生怕他惹出什么事来,要转身朝前面,骆正阳立即叫住她:“诶,还没讲完呢。”   “还有什么?”她十分好脾气的看着他。   骆正阳有点心虚,指着另一页的某一道题:“就这道,不会。”   “这不是同一个知识点吗?”季寒枝的语气带了点埋怨,“你看,你代入公式,就是这个。”   他压低了声音:“放学别走。”   季寒枝诧异,小声回答:“中午也要一起走吗?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骆正阳向后一仰,皱着眉头翘着个二郎腿:“有什么麻烦的?”   季寒枝没说话。   教室里的声音慢慢变小,压过了两个人的声音。季寒枝讲完了题,离得太近了,觉得有些不适应,思绪稍稍放空。隔壁桌子一个带眼镜的男同学凑过来,有些局促的抬了抬眼镜,手里紧紧的攥着练习册,问季寒枝:“季同学,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   季寒枝看了一眼那道题,她正好研究过。就点了点头说好。   骆正阳不虞的眯着眼睛盯着她。   季寒枝毫无察觉,蹙着眉头思考:“刚刚我也看这道了,我感觉这题有点超纲。”   来问题的男生点了点头,同意道:“对,刘老师上课的时候讲过,假设条件不变的话……”   讲题的时候两个脑袋不免离得很近。   离那么近做什么?   后面传来冷飕飕的气息。季寒枝莫名其妙的想打寒颤。   骆正阳莫名不爽,暗自磨牙。他眼里可容不下一粒沙子。越看越刺眼,他踢了踢前面男生的鞋尖,强迫自己忍住不发脾气:“你去问别人,别问她。”   男生回头,看见骆正阳黑着脸,似乎磨刀霍霍的瞪着他。他一个激灵,心里想着也没什么事惹到他了吧……为什么视线这么充满敌意呢?来不及多想,他支支吾吾的收了本子,走到别的地方。   季寒枝发质柔软,可以披在肩头,茸松的发尾,乌黑靓丽。她蛮奇怪的看了骆正阳一眼,立即收回视线。她现在盘算着怎么向他提出结束……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无法接受,就应该大着胆子说出来……想着想着,却越来越没有骨气。她小声咳嗽了声,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   等人都走光了,季寒枝才郑重的吸了吸鼻子,小声商量:“骆正阳,和你说个事。”   骆正阳定睛看她,年轻硬气的五官在阳光下格外吸引人。那双眼睛也格外明亮,痞里痞气:“什么?”   “我们……我们两个根本不合适,而且昨天晚上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从头开始就是错的。”季寒枝耷拉着脑袋,白皙指尖蜷缩在一起,声音却越来越小:“所以……我们……”   骆正阳根本听不清楚,定了几秒,他站起来,依旧咧着嘴角笑着逼近她:“你是蚊子精转世?有什么话大声点好吗?”   她想呀,她根本不敢,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打人的那副狠样子。   季寒枝没骨气的吸了吸鼻子,眼睛滴溜滴溜乱转,丝毫没有察觉骆正阳已经离她很近了。夕阳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细缝撒下来,在后墙拢上了一层橙色的光晕。他俯身看着她,甚至能够看见她耳朵旁边细小的绒毛。耳垂肉肉的,很可爱。   不知道含进嘴里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他心里实在是痒,忍住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压低声音诱哄道:“嗯?你刚刚说什么?”   季寒枝反应过来,推开他的胸膛:“你别离我这么近。”   她实在是没那个胆量直接拒绝他,否则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半响,季寒枝才支支吾吾:“没事,走吧。”   骆正阳牵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了下,眯起眼睛,气息也低凛了几分:“要是有一天你从我身边跑了……你觉得你是什么下场呢?嗯?”   季寒枝脸上一阵白,垂着头握紧书包带子,故作若无其事:“没有啊……什么跑不跑的?你好奇怪,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要跑?”   越说越没底气,季寒枝一把甩开他的手,深深垂着头走到外边。   骆正阳斜靠在桌子前看着她,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十月即将走到尽头,天气也越来越冷。风里带着潮湿气息,刮过梧桐树叶,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季寒枝推开教室门就打了个哆嗦。   骆正阳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长腿一晃一晃,捉住她的肩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生怕有什么人过来看见,季寒枝连忙把衣服扒拉下来拿在手里,一把塞给他:“你穿吧,我不冷。”   骆正阳几乎是强势的把外套套在她身上,拉住她的领子把人扯过来,低下头给季寒枝拉上拉链,包了个严严实实:“让你穿你就穿,拿来那么多废话你看学校还有人吗?别啰嗦。”   他的外套对季寒枝来说有些大,穿在身上有些滑稽。季寒枝哦了声,嘴里小声嘟囔,透过镜子看,她好像是个蓝色的萝卜一样。   两个人走到门口,恰巧卖红薯的大爷还在。   红薯被烤的稍微裂开,露出里面的金色瓤肉来,空气里漂浮的气息都是甜腻的,钻进鼻子里香喷喷。骆正阳问她:“吃红薯吗?”   季寒枝立即摇头:“不,不饿。”   骆正阳却没听她的话,朝老大爷买了两个烤的外皮酥脆的红薯,给钱之后塞进季寒枝手里:“呐,吃这个暖和。”   季寒枝看他一眼,只能接过来。骆正阳揉了揉她的头发,隔着塑料袋子把红薯皮拨开:“傻瓜。”   ……季寒枝只感觉到了压力。   而且这压力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不知道骆正阳是着了什么魔,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每分每秒都要见到她。而且管的事情特多,还不允许她和别的男生多说话。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晚上偷偷把她约下楼梯,在长椅上看会儿星星,有时候还要把她搂进怀里抱着,像是抱着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如果季寒枝拒绝,那结果更不好受,骆正阳会摆出一副阴鸷的表情来,甚至要威胁她,她不下楼就去楼上找她!   这是谈恋爱吗?这简直会把人逼疯!   比如前些天晚上,放学后骆正阳硬逼着她朝姚文慧撒谎说补课。季寒枝开始不理,谁知道骆正阳也不着急,把她堵在门口,就是不让走。她怎么说都劝不动。   后来季寒枝实在是拗不过他,第一次对姚文慧撒谎了。   第二天晚上,骆正阳居然带她去了酒吧。   就是季寒枝从来没有去过的,灯红酒绿烟雾缭绕,她一直觉得里面进行的都是不正经交易的酒吧。   那家店是骆正阳他们常去的店,二楼包厢的常客。季寒枝怎么都不想进去,骆正阳差点没忍住扛着她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得手,当然要宣布主权!   ☆、第 37 章   骆正阳的占有欲很强, 几乎超过了大多数人的程度。然而他的想法即简单又幼稚——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不可能,也没有可能离开他。   所以, 他很想把季寒枝融进自己的世界里。   酒吧闪烁着蓝色霓虹的大牌子在夜色里十分显眼,落地旋转门外都是些来来往往的顾客。有衣着暴露的小姑娘,也有醉醺醺的行人。门口停车场都是些豪车, 在深沉的夜色里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   季寒枝十分抗拒。她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她也不太想去涉足。骆正阳自顾自的拉着她的手腕往里走, 她却一直不配合, 嘟囔着:“你, 你先放开我行吗?”   骆正阳不虞的皱眉看她:“怎么了?”   季寒枝盯着自己的脚步,局促的往后退了半步:“我作业还没写,我得回家。”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不安的望向骆正阳。   骆正阳被她蠢的说不出话来。季寒枝不擅长说谎话,每次说谎话都会支支吾吾, 难道她当他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骆正阳被气笑了, 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放下。   她的手腕有些凉, 他的手掌却炙热干燥, 骆正阳只是以为她害怕,吊儿郎当的安慰她:“没事,不用怕。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季寒枝心里默默想: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害怕……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骆正阳把她拖进了酒吧。推开玻璃门,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酒气, 香气,热气交杂在一起,是季寒枝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全然陌生的气味。   骆正阳拉着季寒枝走到包厢外。推开门,里面的都是些平时玩的来的兄弟。看见骆正阳进来,纪泽放下手机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阳哥,来了?”   满屋子各式各样的视线落到季寒枝身上,怀疑的,探究的,还有妒忌的。纪泽反应的快,坏笑着哎呦了声:“阳哥,这是……”   骆正阳倨傲的扬了扬下巴,牵着她的手坐到里面:“叫嫂子。”   周围的人那是炸开了锅,纷纷打趣起来,不少都是玩笑,什么千年的老树开了花之类的。季寒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们好。”说完之后就想找个小角落坐着,恨不得隐身。   玩的来的都是年龄不大的小伙子,见了骆正阳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女朋友,心里纷纷有了定论。怪不得阳哥之前没谈过女朋友呢,原来是金屋藏娇,要求这么高。他带来的小姑娘面颊白皙干净,尤其是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偏偏带着一股沉静的气质,很干净。   纪泽早就看出来了端倪,丝毫不吃惊,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样子,他倒了杯酒精系数不高的果酒递给他:“哟,行动挺快的哈。”   骆正阳笑了一声,把酒接过来,放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抬起眼皮慢悠悠的环视了周围人一圈,脸上分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无端透出压力:“都知道了吧?”   纪泽他们几个连忙点头:“知道了。嫂子,这才是我们的嫂子。以后逢人就打招呼,绝对忘不了。”   季寒枝觉得如芒在背,不安的拽住骆正阳的衣服,俯身说:“什么时候回去?”   一屋子人开始玩游戏,还有几个女生,带着敌意的眼神一直往这里飘,纷纷想着,那女生从来没有见过,打扮的这么素净,怎么?觉得自己是人间仙子?肯定有心机。   骆正阳却表现的如鱼得水一片轻松,明明听见了她的话,却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   循环播放的音乐声音的确震耳欲聋,季寒枝一张脸上皱皱巴巴,离近了他加大音量:“我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骆正阳起了坏心:“你就不能大点声吗?”   季寒枝愣住,叹了口气,俯在他的耳朵边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我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一俯身,胸前的柔软不可避免的蹭到了他的肩膀。骆正阳身上一僵,目光像是浸了墨水。他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儿,桃子味的。他往右边转过头去,下巴紧绷着蹭过季寒枝的唇角,浅浅的一下。   季寒枝唉哟了声,脸上泛红,连忙往后躲,骆正阳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把小姑娘往自己怀里带,低声耳语:“走什么?这才几点?”   包厢里灯光昏暗,他们两个隐藏在黑暗里。   季寒枝结结巴巴想着推开他的胸膛:“太晚了不行。我妈妈会锁门的。”   骆正阳嘴角带着笑,伸出手来揉乱了她的头发,那笑容活生生的像个地痞无赖:“怕什么?你是怕回不了家是在不行就跟着我回去,有我睡的地方就有你睡的地方……嗯?”   季寒枝憋红了脸,拍掉了他的手,却声若蚊蝇:“你别,别乱说话!”   他一看见她就想笑。   受不了了,太可爱了。   心尖上越来越痒,从胸膛传到四肢百骸。骆正阳加大力气搂住她,脑袋里很乱,唯独她的脸庞却是清晰的。小小的一团,忍不住抱在怀里啄一口。他的手指尖拖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黑葡萄一样清澈透亮,也很慌乱,像是落进陷阱里的小兽,还做着无所谓的挣扎。   差几厘米亲上去的时候,纪泽啪的一声打开了灯,拍了拍手:“这么着太没意思了。要不来玩个游戏?”   季寒枝一把推开他,低头慌乱的整理着头发。   骆正阳恨不得给纪泽几个大嘴巴子,灯开了,她又那么害羞,刚刚明明马上成功了!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抱着肩膀冷冷的睥睨纪泽:“玩什么?多大的人了还玩?”   静了几秒,其他人连忙来打圆场,一呼百应着:“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桌游?”   纪泽看着骆正阳的脸色行事,摇了摇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俗不俗?今天我们来玩个新奇的东西。”   说着,就拿出了一副纸牌。很简单,里面只有五十张牌。四十张空白的,剩下的是五对颜色一样的。抽中一样颜色的两个人,要听从游戏的发起者做一件事情,不允许耍赖。   听完,季寒枝立即摆了摆手:“我还是不玩了,我不太会。”   纪泽跟个人精似的:“诶,我说小嫂子,这话你就错了。我们谁都不会,起跑线都是一样的,你怕什么?”   季寒枝一噎,仍然有些拒绝,骆正阳脸上淡淡的,拉着她的手,把她的小拳头包在手掌心里:“开始吧。”   她算了算,抽中同一个颜色的几率并不太大,就算是发生了小概率事件,倒霉的那个也不一定是她。果然,第一轮的时候恰巧抽中了一对情侣,女生大大咧咧的,很放的开。纪泽他们几个起哄,在卡片上找到了相应的游戏方式——亲吻一分钟。   女生丝毫不怯场,拎着男生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嘴唇就那么亲了上去。季寒枝立即扭过脑袋看着窗外,屋里气氛十分火热,起哄声,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她暗自诧异,这玩的也太大了。   窗外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晕。季寒枝透过窗户看见了身后的骆正阳。他正拿着高脚杯喝酒,面色依旧是疏离冷淡的,透露出一点点矜贵,和火热的气氛完全不相符。玻璃窗上映出他的侧脸,线条丝毫不柔和,冷而硬。黑色高领毛衣,修长的手指托着酒杯。好像瞬间变得成熟。   都是假象,他明明幼稚的要死。季寒枝立即收回视线。   一分钟过得很快,女生气喘吁吁的放开男生。女生面色平和,男生却涨红了脸,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纪泽立即反应过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好!不愧是我霜姐,就是爽快!”   季寒枝看见男生脖子根儿都红透了,愣了几分钟,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了出去。那个被叫做霜姐的女生摸了摸下巴,狡黠的眨了眨眼,红唇一扬露出微笑:“失陪失陪。”   骆正阳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抽出来,慢慢的,温柔的摩挲着,然后再和她十指相扣:“看什么那么入迷?”   季寒枝摇头:“没看什么。”   骆正阳压低声音离她很近:“你在看别的男生?”   季寒枝诧异望着他:“没。”   骆正阳叹了口气,继续小声说:“别在我面前盯着别人看。嗯?我会吃醋的。我吃醋就会很难受,我难受了你也不好过,你忍心?”   季寒枝有一瞬间的思绪放空。   他有的时候真的令人感觉到陌生。就像是身体里隐藏着两个人格,一个幼稚的要死,一个却是阴森森,像是个不动声色的魔鬼。魔鬼之所以会被称为魔鬼,是因为总是不择手段,不动声色的使人沉溺其中。   季寒枝莫名感到一股惧意。她抿唇盯着他,想要把手指抽出来。骆正阳却越攥越紧。   纪泽开始圆场:“阳哥,您别那么着急嘛。第二场开始,快快快,拿牌。”   骆正阳点了点头,不紧不慢抽出两张纸牌,一张反扣在自己面前,另一张用指尖轻轻捻起递给了季寒枝。   季寒枝忽然浑身发冷。她轻微打了个哆嗦,十分有压力的把牌接过来。翻开,深紫色的。   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他的不可能是同一个颜色。   骆正阳看了她一眼,才低头把自己面前的那张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第 38 章   包厢静了三秒, 毫无疑问, 翻开的那一张纸牌正面是紫色的花纹。   手里的纸牌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季寒枝瞪圆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唇畔不自觉的颤抖着:“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怎么不应该?”骆正阳偏过头望向她, 眼底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一切皆有可能。”   他敛了敛眼皮,叹了口气, 手腕一动, 手掌里的两张牌其中一张被卷到袖口里。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 眼神明亮炙热的可怕:“见笑。”   纪泽他们几个目瞪口呆,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很快纪泽重新反应过来,感慨颇多:“阳哥,您这深藏不露啊。来来来, 挑惩罚哦。”   都是半大的小伙子, 都揣着坏心要看骆正阳的热闹。骆正阳一副任君随意的姿态, 懒散的倚在沙发上:“好。”   季寒枝被吓的站起来, 被骆正阳拉住坐在他身旁。她支支吾吾:“一定得这样吗?可是,这……”   她话还没说完,纪泽照着卡片开始念:“第一,舌吻五分钟!”   周围人起哄:“这个好!就这个!”   纪泽一脸坏笑:“第二个,互相喂车厘子!不能用手!”   周围人又煽风点火:“好好好,这个也不错。”   “第三, 咬饼干,必须吃干净怎么样?”   一个比一个超出季寒枝的想像,她很窘迫,脸皮红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明明没有喝酒,感觉就像是喝醉了,周围是乱纷纷的起哄,一声一声的很刺耳,季寒枝觉得头晕,眼前都是活蹦乱跳的星星,她小幅度拽了拽骆正阳的袖子:“时间不早了,能送我回去吗?”   骆正阳黑漆漆的眸子里有她的倒影:“累了?”   他的声音一向很低,现在这种情况又故意压低,像是带着蛊惑。季寒枝不得不迫于压力求他,毕竟她脸皮很薄。“对,我有点头晕。”   骆正阳笑了一声,攥着她的手站起来,矜持的点了点头:“她累了,要走。你们继续。”   纪泽诶了一声:“怎么着,这惩罚还没进行呢!”   骆正阳已经推开门,往后看了眼,纪泽立马识趣的不说话了,关上门,瘫在沙发上灌了瓶带酒精的汽水儿灌进嘴里。   有人问他:“诶,泽哥,你猜猜阳哥这回女朋友能谈多久?”   纪泽脑袋瓜子往右转圈,白了那人一眼:“有点眼力见儿吗你,你见过阳哥谈过女朋友吗?”   那人想了想,老实摇头:“这倒没。”   纪泽:“那不得了,我早就说过了,咱们阳哥算是栽她身上了。”   .   门外面,吹了点风,季寒枝感觉有点清醒了,她的手还被骆正阳攥着。她眨眼,想要把手收回来,骆正阳把外套重新套在她身上,又笑:“冷吗?”   季寒枝摇头。   骆正阳叹了口气,牵着她走到地下停车场。   现在估计是八点多钟,一般下了晚自习的时间。酒吧里面很吵,门外就像是两个世界,浓浓的夜色之下,临街的路灯照射出柔和的暖橙色灯光。路边的绿化树上叶子都掉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曳。   停车场里没人,很冷,空荡荡的。   骆正阳没骑机车,他开了一辆汽车。外观低调,季寒枝虽不懂车,但也觉得格调不低。她只是惊讶,有些不相信:“这是你的车?可是你明明是未成年人,哪里来的驾驶本?”   骆正阳把副驾驶车门打开,安慰:“大小姐,相信我。嗯?”   还没等她说话,骆正阳就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季寒枝心惊胆战的系上安全带。她胆子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劝他:“你能行吗?要不然我们还是打车走吧。”   骆正阳启动汽车,一脚踩下油门,他开的猛,却很稳。季寒枝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赶紧拽住安全带,却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啊?”季寒枝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骆正阳看她一副纯洁又胆战心惊的样子,脚下不由得放慢了速度,路灯像是一颗一颗的流星向后缩。见他没有继续说话,季寒枝索性不再继续看他,转脑袋看向窗外。她托着下巴,迷茫的看着窗户外边一闪而过的夜景发呆。   她觉得闷,就降下来了一小点窗户,夜风就乘机钻进来,吹动发丝,骆正阳觉得一车厢都是她桃子味洗发水的味道。他诶了声:“冷吗?窗户放那么低。”   季寒枝正在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听不见他的声音。   骆正阳不虞的收回视线,用力磨了磨牙。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他越想越愤愤不平,咬着牙不说话,踩下油门,车速越来越快。   这个时间段宁城的车不算少,道路还算是流通。前面有车就超过去,没车就一直加速。季寒枝察觉出来了车速很快,脸色也变了:“你开慢点!这么快容易出事。”   呀,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骆正阳不紧不慢的换了只手,袖口上的袖子黑亮亮的。他笑了下,扭头看向她:“把窗户放下来。”   季寒枝摸不到头脑,还是听话的把窗户放下来,紧紧的握住安全带:“你开慢点吧。”   骆正阳却一直加速,车窗外的景物向后飞逝。他享受这种速度,看着前面通畅的路面。车速越快,他的心脏跳动的就越快。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瞟了一眼季寒枝吓的发白的脸色,骆正阳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季寒枝紧紧的盯着前面玻璃看着路况,生怕前面忽然出现车辆。速度太快了,实在是太危险,她声音都变了:“你开慢点!你超速了,很危险。”   骆正阳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湿濡的,柔软却又带着一层盔甲,很漂亮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一定是会说话,比方说现在,一定在说让他开慢点。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能带给人惊喜。但是她为什么不回答呢骆正阳想不明白,开车速度上升,还是问她:“你喜欢我吗?”   他真轴!八百头驴都拉不回来。难道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就要一起去死吗?她还没活够!她也怕死。想到这里,季寒枝惊恐的咽了咽口水,点头小声说:“喜欢。”   骆正阳歪了歪脑袋:“我听不见。”   季寒枝加大音量:“喜欢!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这才满意了,伸出长长的一条胳膊,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你能开慢点了吗?”她问。   “怕什么?你还不相信我?要死,也是一起……”   季寒枝连忙打断:“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几岁天天想这种话。”   话说到了这里,骆正阳还真的想过去死。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爸爸在外边有女人,他妈妈在外边有男人。当时骆正阳很不明白,难道他就是一个多余的,该被抛弃的垃圾他被扔给外婆,每月有充足的生活费。别的小朋友都笑话他,有娘生没娘养,连爸爸都没有。每当这个时候,骆正阳就会很平静,小孩子骂完了之后,他才会发狠,抡起拳头来打人。   因为只有打架了之后,老师才会叫家长。骆钟明和蒋妤可能会出现,但大多数时候,出现的仍然是外婆。   他当时就想了,如果死了,会有人担心吗?   想到这里,骆正阳思绪放空,握在方向盘上面的手指颤抖着,藏在袖口里的手腕青筋暴露。他隐藏的很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季寒枝壮了壮胆子,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控诉:“我作业都没写完就被你拐出来,在酒吧里吸二手烟,这么晚了都没回家,我说什么了我?你还在这要死要活的。你慢点,听见了吗!我说你开慢点!”   骆正阳嗯了声,放慢了速度。前面正好有个红绿灯。红灯,一百秒。季寒枝只觉得冷汗岑岑,叹了口气,瘫在座椅上。她心力交瘁,好累。   骆正阳忽然凑过来,视线在这黑暗的空间里炙热的可怕。他问:“那你会离开我吗?”   季寒枝不敢轻易回答,心里暗暗想,这什么幼稚可笑的问题?也只有他会这样问。她人还在他车上,只能挤出讨好的笑容:“不会。”   红灯还有八十秒。   骆正阳:“我们两个在酒吧里的惩罚还没有实施。”   季寒枝一时间转不过来:“什么惩罚?”   她刚刚扬起下巴,却出不了声音了。因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被他拆之入腹。这是一个凶悍的吻,骆正阳甚至离开了驾驶座,摁住她的手腕,凭感觉找到嘴唇,他的碰住她的。季寒枝胸闷气短,她早就应该有所提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隔着一层衣服又拧又踹,季寒枝想动一动脑袋,却被骆正阳的手紧紧的控制,他的胳膊简直像个烙铁。   八十秒的红灯短暂又漫长,等骆正阳好不容易放开她,红灯已经结束了。季寒枝觉得自己嘴唇都被亲肿了,双手捂住脸,心里恨不得骂他八百遍。   一点都不温柔!   骆正阳呼吸平稳,才接过几次吻,熟练的就像个情场老手。他当然高兴:“乖,快到了。”   季寒枝扭头不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祝福~祝小可爱们元宵节快乐~   ☆、第 39 章   骆家。   别墅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家政阿姨听见声音, 想要把晚饭重新热一热。骆钟明从二楼走下来,冷哼:“不用热了, 他不吃。”   家政阿姨垂头:“是。骆先生。”   骆正阳扣着卫衣帽子进了门,才发现骆钟明也在。他沉声叫了一声:“爸。”   “去哪里了?”骆钟明冷冷的看着他。   “没去哪。”骆正阳不太想说话,脚步未停的往楼上走。“我先上去了。”   骆钟明看着他就来气, 肯定又去外面胡搞了!他重重的拍在了沙发上,叹气:“你给我站住。”   “有事?”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骆钟明十分生气的数落他:“逃课, 打架, 这也就算了。考试你都敢不去?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骆正阳背对着他, 脊背挺直。   骆钟明忽然涌出一股无力感。他承认,忙于事业,长期在外奔波,缺少对孩子的照顾。可是他做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分!想到这里,骆钟明气不打一处来, 把手里的文件狠狠一摔:“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父母?”   骆正阳慢吞吞的转身看着他:“那您呢?您心里有吗?”   “两三个月不回家, 嘴上说忙工作, 您怎么不直接住公司里?您心里有这个家吗?回来只为了骂我一顿?那可真让您失望了。我这人, 挨骂没用。”骆正阳耸了耸肩,扭头就要往楼上走。   骆钟明气的发抖,嘴里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说不出来,只能重复:“你……你这个不孝子!”   骆正阳脸上依旧带着阴恻恻的笑容站在二楼栏杆往下看:“您大可以把我驱逐家门,和我妈离婚,再找一个年轻的, 生个小的。小的多省事儿啊,您说呢?”   哐当一声巨响,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反了天了,管不了了!   秘书低头走进来,先是劝道:“骆总,您先别生气。”   骆钟明有心脏病,虽说不严重,但还是要提防不能生气。他喘了几个大喘气,虚疲不堪的坐在沙发上。   “你看看这小子,说出来的屁话。是要把他老爹气死?”骆钟明从怀里掏出紧急药,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几颗,仰头就水咽下。“也是怪我。他小时候光忙着赚钱,哪里还管的了,这下好了,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男秘书给骆钟明续上茶水,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恭敬道:“骆总,您看,这是派人收集的资料。”   骆钟明问:“什么资料?”   男秘书继续恭敬回答:“关于小少爷的。”   骆钟明翻开文件,里面放的都是些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照片里是对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有的在学校里,有的在酒吧里,有的在车里。男生是骆正阳,女孩子是个面生的,但是看起来干干净净,穿着校服。骆钟明看了几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还谈恋爱?”   男秘书颔首:“这是听您吩咐,对小少爷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我们发现,小少爷的确很有可能早恋了。”   骆钟明把照片一摔:“难怪一天天的不着家。那女孩儿是他同学?赶紧让他们分开,别让那小子祸害人家姑娘。”   秘书暗自咋舌,这骆总的想法真是不一样,要是别人,肯定会以为是这女生耽误的小少爷。他笑笑:“是。骆总,我们担心用暴力手段会让事情往相反层面发展。以小少爷脾气,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所以,我们有更好的想法。”   骆钟明气上心头:“什么想法?”   男秘书开始低头耳语。   .   季寒枝到家后,依旧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   阴森森的感觉始终笼罩在她身上。   还有在路上飙车那股狠劲儿,简直是不要命。   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问题太棘手了。顶着压力拧开门,姚文慧搂着桐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姚文慧问道:“回来了?今天晚自习时间比平时长。”   季寒枝点头:“老师讲题来着,时间有点长。”   她居然能这么流利的说谎话,一点都不打磕巴。   姚文慧很相信她,把茶几上的茶杯收走,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饿了吗?妈妈给你热了晚饭。放在桌子上了。”   “嗯。”季寒枝答应着,走到房间里放下书包,随便扒拉了几口饭。打开手机,噼里啪啦来了好几条信息。   .申请添加为好友。   下面的话也很简单:你前几天删了的那个。   季寒枝立即反应过来,痛苦不堪的捂住耳朵。她像个偷偷摸摸的小贼,赶紧关上房门,再坐到写字台前面,打开一本硬皮书作掩护。   想了半天,又来了一条申请。   .:“怎么不同意呀?胆子大了?”   季寒枝瞪着眼睛盯着那条申请,手指尖像是有千斤重。她蔫巴了,点了同意。   那边发消息【什么时候到家的】   季寒枝回:刚刚到家。   那边不说话了。   季寒枝以为谈话到此结束,就换了睡衣去洗漱。塔拉着拖鞋出来的时候,手机又嗡的一声【早点睡觉。】   【晚安。】   骆正阳的头像是黑乎乎的一片,季寒枝看了半天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出于礼貌,她斟酌了会儿,也回他:晚安。   骆正阳刚刚洗完澡,头发尖儿还在滴水。他拿大浴巾随便擦了擦,水珠落到赤.裸的胸膛前。年纪小,身材却坚硬结实。他的相貌主要遗传与骆钟明,骆钟明年轻的时候,一副英俊的好皮相。要不是家里穷,追他的姑娘肯定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看着屏幕上的晚安两个字,骆正阳把手机扔在一边,仰躺着倒在大床上。他总是患得患失,又拿起手机翻了翻季寒枝朋友圈相册。发现有一张她的照片,背景是深深浅浅的夜色。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只留了一个侧脸。挺翘的鼻梁,微嘟的唇畔,浓密的睫毛长长的,仰头看着窗外。   骆正阳短暂失神,坐起身子,鬼使神差的把那张照片保存到相册,换成了自己微信头像。   换了之后,怎么看怎么满意。骆正阳又点进和纪泽他们几个的微信群里,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都出来都出来。   领了红包之后都炸开了,纪泽:“诶呦喂,这头像是谁啊?天哪,阳哥,我的老天爷啊。”   好友一号:“看着有点眼熟”   纪泽发出来了张“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包:“那肯定的呀,这么漂亮,一看就是我们的小嫂子。”   骆正阳得意洋洋,又甩出来一个包。纪泽他们几个像是开了窍,把季寒枝夸的往天上走:“真羡慕阳哥,女朋友多漂亮。让我们几个单着的情何以堪诶呦喂。”   有个漂亮女朋友真好。   季寒枝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搂紧被子,陷入梦乡。   .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次月考结束。元旦假期渐渐逼近。宁城的冬天不停冷,风却像是尖锐的刀片往人脸上割。因为潮湿,所以空气湿润,总是下雾。下起雾来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树枝上经常有大片大片的雾凇。   说来奇怪,第二次月考之后,季寒枝的成绩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骆正阳居然去考试了,考试结果在中偏下水平。这让一直垫底的罗昊十分不甘心,同样是上课玩手机下课玩手机,为什么只有他是垫底   难道这是爱情的力量?   在学校里骆正阳很是老实,很听话。只有在放学之后才会显出几分大魔头的端倪。季寒枝苦恼于这份感情开始的局促,她想赶快结束,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出来。每一次她只要说一丝一毫,骆正阳就会拉下脸,用冷漠对待她。面对这种压力,季寒枝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仔细研究过了,男生一般都讨厌口是心非的女生。难道只能走这条路?   何雪怜还在对着笔记本上的海报发呆,她的梦想之一就是出国去见她的欧巴。季寒枝想了一个课间,终于鼓起勇气,在临上课的时候大声说:“小怜,你之前不是过问我,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骆正阳趴在桌子上补眠,悄悄支起耳朵。   何雪怜被吓了一跳,啊了声:“对呀,怎么了?”   为了周全,季寒枝故意压低声音,但还是保证后面的人能听见:“我喜欢成绩好的男生。”   上课铃响了。   这座城多了个伤心的人。   她刚刚说什么?她喜欢成绩好的男生这什么人啊 来招惹他,又说出这种话来伤他的心。骆正阳直起脊背,哐当一声拍了下桌子。教室里陷入安静,不少人回头看,骆正阳面无表情:“看什么看?不知道上课铃响了?还是你们都聋了?”   教室里更鸦雀无声。   还好一会儿老师来了,上课之前还感叹:“你们班的纪律变好了嘛。之前我来的时候闹腾的那么厉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老师很满意,继续保持。”   季寒枝一直不敢回头看,但是她有感觉,他生气了。   好,让他生气只是第一步。   放了学,季寒枝扭头小心翼翼看骆正阳的脸色。骆正阳依旧面无表情:“怎么还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阳:为了她我要好好学习!   ☆、第 40 章   季寒枝弱弱的问:“你生气了吗?”   骆正阳:“没有。”   但是他明显是生气了, 他生起气来不会大吵大闹, 而是不说话,在一片低气压里, 沉默的看着她。季寒枝硬着头皮把书包从座位上拿起来背好:“走吧。”   骆正阳站着没动。   沉默了半响,他忽然低头看着她,用很轻松平常的语气问:“你喜欢学习好的男生?”   季寒枝觉得自己死到临头, 胡乱的撩了下头发,打着磕巴回答:“啊……就, 就那样。”   她真怂。   骆正阳浓眉微皱, 不虞的盯着她看了半响。点了漆似的墨黑瞳孔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学习好的?是那个学长?呵, 学习好的。他一用力,把书包从季寒枝背上夺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冷冷开口:“走吧。”   季寒枝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周围的温度低的像是要结冰。   出了教室门, 气氛仿佛变得更加冰凉, 因为骆正阳看见门口有人在等着。他忽然停下脚步, 季寒枝没有提防撞到他的背上, 鼻子酸酸的。她揉了揉鼻子:“怎么了?”   他没说话。季寒枝歪头看,外面等着的人居然是姜航。   她惊呼一声:“学长?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去外婆家了吗?”   姜航转身,和骆正阳的视线对上。骆正阳的视线太有侵略性,直直的,轻蔑的看着他。姜航有种不好的预感, 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容:“今天我就回来了。早上等你没等到,晚上来看看你。”   季寒枝呆若木鸡:“啊,那个……”   骆正阳像是宣布主权一样拉过季寒枝的手,看都没看一眼:“走了。”   姜航一脸疑惑,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阿枝,你怎么了?你们这是?”   季寒枝支支吾吾的解释:“就是,姜航哥,这几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你还是先走吧。”   姜航像是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的问她。还没开口,骆正阳黑着脸冷冷打断:“走吗?”   季寒枝连忙点头:“走走走。”   她怕他又发脾气打架。   姜航叫住他:“同学,你是?”   骆正阳松开季寒枝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棱角分明的下颚流畅冷硬,目光阴冷:“她男朋友。”   姜航几乎是难以置信,往后退了半步,像是不相信似的问季寒枝:“他说的是真的?”   季寒枝犹豫了片刻,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她连忙走上前去打圆场:“嗯……是,姜航哥,我们先走了。”   骆正阳依旧没动:“说大点声。”   观察了半天他的脸色,季寒枝狠心的闭了闭眼,大声嘀咕:“是。”   她垂下头,可怜兮兮的攥着骆正阳的袖子拽了拽:“走吧。你可别冲动。”   骆正阳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心上,倒是季寒枝的小动作取悦了他。他咳嗽了声,刚往后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倒回来,慢条斯理的朝面色苍白的姜航开口:“知道了吧?她是我女朋友。以后别来找。找了呢,最好别让我看见,要不然这个后果是什么,我就说不准了。”   季寒枝赶紧朝姜航偷偷做口型:“姜航哥,你先走吧!”   骆正阳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为了宣示主权,又像拎一只小鸡崽子一样拎着她的领子口,大步向前走去。   季寒枝轻微挣扎一下:“你放开我。”   骆正阳威胁她:“别动。要不然我就在这亲你。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季寒枝立即捂住嘴巴低头往前走。   下了楼,骆正阳立即扭头放开她。   他语气阴森森:“他怎么又来找你你?没说清楚?”   还没等季寒枝继续补充,骆正阳继而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恃宠而骄。仗着我喜欢你就放肆。”   季寒枝心里想,恃宠而骄?哪里有宠?都是惊吓好吗?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他,懂要是再看见他来找你一起回家,知道后果吗?”骆正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季寒枝生气又想笑,他也太幼稚了吧!为了安抚他炸毛的情绪,她点头:“行。我答应你。”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季寒枝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恋爱真的好累。天知道她快要被折磨疯了。   当然,她的计划继续实施。   可是季寒枝没想到的是,机会来的这样快。   她同样没想到,这种只能在霸总小说里出现的情形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还是那个周日下午,一名打扮得体的青年男人在大街上拦下季寒枝,说是有事商量。   季寒枝警惕性很高。大街上人来人往,青年身穿价格不菲的高级西服,面带微笑。仿佛是看出来了季寒枝的顾虑,青年礼貌的点了点头:“您是骆正阳的女朋友吧?”   季寒枝刚刚从超市回来,一听这个名字就打了个哆嗦,木讷的点了点头:“是。”   青年继续笑着说:“骆总在咖啡厅里等您。就是骆正阳少爷的父亲骆总。”   季寒枝还是懵的,一脸迷惑的跟着青年走进旁边咖啡厅。一边走一边想:骆总?骆少爷?父亲?   妈耶,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进了装修高端的咖啡厅,季寒枝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富贵气息。在青年男人的带领下,季寒枝看到了骆正阳的父亲。他坐在桌子对面,也是身穿西服,脸上沉沉,手腕上套着的钻石手表闪闪发光。   季寒枝尴尬极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也只是个见势短浅的高中生而以。想了半天,结结巴巴的叫了声:“叔叔好。”   骆钟明摘下墨镜,打量了季寒枝许久,才开口:“你好。”   就在季寒枝满天脑补的时候,骆钟明压低了声音,偷偷对秘书说道:“我觉得小姑娘蛮不错的,来做儿媳妇挺好。”   秘书瞠目结舌,尴尬的咳了声,捂住鼻子小声回:“骆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骆钟明嗯了声,脸上笑眯眯:“你是阿阳的同学?”   季寒枝点头:“是。”   骆钟明:“他在学校里怎么样?”   季寒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挺好的。”   “屁。”骆钟明直摇头:“挺好?逃课打架泡酒吧无恶不作,什么都会就是学习不好。我都没脸谈。”   秘书赶紧咳嗽了声提示。骆钟明这才叹了口气:“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都不合格。他小时候忙着赚钱,现在钱有了,儿子却长大了,不听话了。”   季寒枝被吓住了:“叔叔,您……”   骆钟明继续道:“阿阳听你的话吗?”   季寒枝连忙摇头,脑袋像个拨浪鼓。这还得了?叔叔都这么问了。   骆钟明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小姑娘脸上有一双大眼睛,不惹尘埃,皮肤白净,瓜子脸蛋弯弯眉,这样一看,竟然几分年轻的时候的蒋妤的影子。怪不得那小子会心动。   但是他来是令有别的想法。骆钟明继续道:“你喜欢阿阳吗?”   季寒枝反射性的摇头,又点了点头。其实她不知道。骆正阳的性格,她很难招架的住。如果硬要她回答,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骆钟明一副他都了然的样子:“不论你喜不喜欢他。叔叔挺喜欢你的。一看就是个乖乖巧巧的好孩子。叔叔这里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助。”   青年男人拿出来了个黑色文件夹摆在季寒枝面前。   骆钟明接着说:“这孩子倔,只要自己想到了什么,八头驴都拉不回来。好孩子,不论你喜不喜欢他,都一定得帮帮叔叔。”   季寒枝心里打鼓,礼貌的笑了笑:“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骆钟明点头:“好孩子,你一定能帮。我的企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我想的是让他出国留学,再回来接我的班。看他现在这个成绩也考不上大学。”   季寒枝颇有压力,翻开文件夹。里面写的是一项研究成果,人只有在受到打击之后,才会产生出一中难以言喻的感受。简而言之,就是要季寒枝背叛骆正阳,狠狠地伤害他一回,他才会奋起,一改之前的样子。   这……似乎有点难度。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惹怒他简直会变一个人。要是背叛他,狠狠地伤害他,那季寒枝还能活命吗?   但是季寒枝的确有一点点想要分手,要不然趁这个机会……因为谈恋爱实在是太累了,尤其是和骆正阳那种阴晴不定的人谈恋爱。这还是初恋啊!本来应该美好温馨难以忘记的初恋,为什么每天她都心力交瘁?或许这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骆钟明看出来了季寒枝的犹豫,笑道:“好孩子,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这个完全是你的自由。我看你很有眼缘,比我儿子还亲。要是晚点再遇见,肯定是要找你做儿媳妇的。”   季寒枝眼睛瞪大,连忙摆了摆手:“叔叔说笑了。”   骆钟明起身:“我公司还有事。你再好好想想。要是我有一丝半点的办法,也不会来为难你。那今天就先这样,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通了,可以打给我。”   青年男人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   季寒枝站起来稍稍弯腰:“……叔叔慢走。”   .   多年后回想,是季寒枝年少无知,太不成熟。   要是她知道以后还会和骆正阳遇见,打死也不会作死想方设法分手,而是一定要牢牢抱住他这条大腿。   两个人也度过了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在季寒枝总是担惊受怕的前提条件下。放了学在屋顶上看夕阳,清晨时一起骑车上学,要不就是她捧着棉花糖坐在他的后座。      ☆、第 41 章   骆正阳似乎真的很喜欢她。   但是她实在是太怂了, 丝毫提不起精神来面对他。   就连写作业的时候也一直心绪不宁。   或许, 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宁城的第一场雪来的很快,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 铺满整个校园。走在路上的时候,季寒枝起了坏心,握了一手心的雪团扔到他脖子里。骆正阳一边吸气一边跳脚, 也攥了一团雪花扔到她身上。季寒枝哎呦一声,笑着看他, 娇嗔道:“你真扔呀?”   骆正阳眉毛一挑:“怎么不能扔?”   季寒枝就会跑过去打他, 但是骆正阳太高, 怎么都够不到。蹦哒了会儿,季寒枝泄了气,嘴角一耷拉:“你吃什么长大的那么高。”   她皱着眉头往前走,时不时踢开脚边的雪团。   “生气了?”骆正阳斜她一眼,不自觉的摸了摸脑袋, 凑过去低下头:“呐, 给你打。”   季寒枝脸上绷的紧, 摇了摇头:“走吧。”   下雪不冷化雪冷, 风一往脖子里钻,透心凉。季寒枝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热,抬头一看,原来是骆正阳摘下了围巾来给她围上。   她仰头看着他,呼出来的气息带着白霜。   还有细碎的雪粒子落下来, 站在两个人的发间。季寒枝看见了有一颗黏着骆正阳的睫毛。她忽然有一些愧疚的心理,低头玩着带着体温的大围巾:“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学校操场被白色的雪花覆盖了,几个小孩子嬉笑着打雪仗。骆正阳也低头看着她,黑漆漆的瞳孔似乎比往常都要亮,他伸出手给季寒枝整理好围巾,又拍了拍她的脑袋:“给你条围巾就是对你好?”   季寒枝不敢看他,转身装作若无其事:“走吧。”   忽然,她又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元旦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没等骆正阳回答,季寒枝笑了:“我约你出去玩怎么样!”   骆正阳好像掉进了一个美梦里。他有点难以置信,更多的是苦尽甘来。她主动约他这怕不是在做梦剩下的半天里骆正阳都是昏昏噩噩,满脑子都是她在风雪里朝他粲然一笑的影子。那样明媚的笑容,他开始迫不及待的等待假期。   可是回家了之后就有人开始泼冷水。   泼冷水的是骆钟明。   骆家别墅。骆钟明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的批改文件。看见骆正阳进家,他冷冷的嘲讽一声:“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再外面多浪会儿!”   骆正阳没心情反驳,面色阴冷的叫了一声父亲。   骆钟明挥了挥手:“你站住。给你看个东西。”   他自顾自的说:“季寒枝是吧?这个小姑娘是你同学?”   骆正阳立即停下了脚步,话音一顿:“你想干什么?”   看一向心高气傲的儿子变了脸色,骆钟明心里有了三分打算,摇了摇头:“我能做什么?你小子这么能耐,毛都没长齐就要谈恋爱?”   骆正阳依旧十分提防:“有话直说。”   骆钟明悠哉悠哉的坐到大班椅上。他最擅长打心理战:“你觉得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所以你一心扑上去,魂不守舍?你怎么这么有自信呢?”   骆正阳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做什么?”   骆钟明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儿子,你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我。倔,不服输。我很欣赏你这股拧劲儿。但是有时候拧劲用错了方向,可就是南辕北辙了。”   他掏出一份文件,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并且补充:“自己没那个能力,就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从一开始我就找到她,问她。你知道人家这么说?”   “她说根本不喜欢你,你还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那不是喜欢,是害怕。”骆钟明心里默默的想,小姑娘,为了实现目标,叔叔得卖了你,等以后再补偿,你可别怪叔叔。“人家清清白白一三好学生,凭什么要受委屈和你在一起?天天打架逃课泡网吧,有什么前途?看不见未来,为什么和你天天泡在一起?追人家的好学生多了去了。”   骆正阳已经开始难以置信,但是他依旧坚持着反驳:“我凭什么信你的片面之词?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少年人袖口下紧紧攥起的拳头,骆钟明扬了扬下巴:“都在文件里摆着呢。那些录音,视频,都是真的。而且,这和我没关系,但和你有关系。被嫌弃的滋味好受?像个流氓?你那不是谈恋爱,你明明就是图一时的快活!根本没有顾及小姑娘的感受。”   “你胡说!”骆正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事不用你管。”   骆钟明叹了口气:“我的话里看不出来,你可以自己去问。问问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如果小姑娘说是真心,我完全没意见。如果小姑娘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我说,你就放弃吧。”   骆正阳脸上眉骨紧绷,因为气愤与僵硬,一跳一跳的疼。他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她是真心的。”   话是这样说,目光却带着些不安落在桌子上摆着的黑色文件夹里。想尊顽石一样立在原地想了想,骆正阳转身就走,甩上门。   骆钟明连忙松了口气,秘书也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问道:“骆总,这样行吗?小少爷会不会受刺激?”   骆钟明:“受什么刺激?这方法还是你提出来的。我觉得挺好。他长这么大,一直惯着纵着,早就该受点折磨发奋图强了。”   秘书点头:“那我给季小姐拨电话,让她按原计划进行。”   骆钟明同意:“快,在那小子找到之前打电话。你再带几个人过去盯着,稍有变动,立马把那小子给我带回来。”   季寒枝刚刚回家,把手里的围巾藏在身后面。进了自己的屋子才放开。刚才分别的时候骆正阳走的匆忙,围巾都没有拿。季寒枝琢磨着明天给他洗了带回去,还给他。   正想着,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喂,哪位?”   秘书隔空颔首:“季寒枝同学。是我。少爷已经去找您了,还希望您按原计划原封不动的进行。”   季寒枝连忙站起来,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惊恐:“啊,这么快?可是,我……那要是我惹怒了他,人身安全怎么办有保障吗?”   秘书点头:“当然。我们会派人跟着少爷,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季寒枝叹了口气,挂断电话。看向窗外,雪花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落到路灯上,很快被烤化了。屋外光秃秃的枝桠已经落满了雪,因为低气压,变成了冰溜子。   季寒枝也是年纪小,面对这样陌生炙热的感情,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害怕。因为骆正阳的强势,某些时候真的很有压力。但是她也心软,不太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拒绝他。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她必须得狠心。   想了想,拿着雨伞和骆正阳的围巾,披上羽绒服,推开门跑下楼去。姚文慧叫住她:“女儿,都几点了?去干什么?”   季寒枝扯了个谎:“我去找姜航哥还笔记本,他的笔记本落我这儿了。”   姚文慧叮嘱:“送了感紧回来,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妈妈。”   一路飞奔下楼,惊起一串声控灯。昏黄的灯光溢出来,到了楼下,季寒枝发现骆正阳早就来了,他穿着黑色风衣外套,没有打伞,站在路灯下面,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雪花纷飞。   少年的面色阴冷,紧绷着的下颚角泄露了几丝情绪。他不敢相信,稍稍扬起头静默的看着她。季寒枝支支吾吾把雨伞拿出来:“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打伞?”   骆正阳没接,眼神暗暗:“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骆正阳太过于可怕,气压低的能冻死人,比这下雪天还冷。他一字顿一字:“骆钟明找过你是吗?”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从来没有,动过真心。”他的话一顿,“……从来没有喜欢过?”   季寒枝冻的耳朵通红,一直跺脚。心里偷偷嘀咕,这骆叔叔太不靠谱了,居然这么快,一点过渡的时间都没有。她还想打磕绊搪塞过去,声若蚊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告诉我。”   季寒枝垂着头痛苦不堪,这简直是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受人之托,如履薄冰。狠了狠心,大不了就撕破脸皮!还能怎么样!阿Q精神的促使下,季寒枝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抬起脑袋看他:“是!从来没有!”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那些话也只是说说而已!而且我根本不想谈,是你强迫的!”她的嗓音尖锐,像一支尖锐的利剑,能把人逼上绝路:“之前是我不敢,每一次说出来你都发怒,我能怎么办!”   话都说完,季寒枝松了口气,她居然这样说出来了?这感觉有点难以言喻,她在心里想,难道我是个渣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荒唐。   她心里打鼓,不知道怎么继续说,僵硬的抬起头,又低下去。她听见了耳朵边一股嘲讽的笑容,穿透风雪刺进她的耳膜:“是吗?”   骆正阳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他的骄傲无法使自己服输,他抬起胳膊,食指攥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抬:“所以,你只是开玩笑的?季寒枝?”   季寒枝大哆嗦,眼睁睁的看着他俯身,他的眼眶好像红了,脸色阴沉苍白,这样一对比,像是魔鬼。   这时候,旁边哐当一声响打破了寂静。   姜航穿着棉拖鞋下来倒垃圾,看见他们目瞪口呆:“阿枝你在做什么?”   季寒枝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往后一缩,跑到姜航身后,只露出来了一双眼睛,犹豫半响,还是狠心:“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姜航哥这样的。”      ☆、第 42 章   风似乎更凛冽了, 刮过脸颊, 带的生疼。   骆正阳死死地攥住手指,拳头压的骨节作响。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轻视, 尤其是来自她的。他视线更深,在姜航和季寒枝身上来回梭巡,压抑着开口:“你过来。”   这话是说给季寒枝听的。她全身发抖, 完了,这完全就是他发怒的前兆, 她却还是不怕死的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重复:“不, 我不。”   骆正阳朝前走,咬牙切齿,更加一字顿一字:“我叫你过来。”   季寒枝像只被逼跳脚了的兔子,狠了心:“我不!你自大狂妄不可一世,还经常发脾气, 我早就受够了!你别过来, 今天我把话告诉你,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讨厌你!”   骆正阳瞳孔一缩,他揪住挡在前面的姜航的衣领,压低声音警告:“你说什么?季寒枝?”   他语气一顿,又有些哀伤的盯着她看:“你说的是认真的?”   季寒枝看着他面色阴冷苍白,棱角分明的脸上失了几分硬气,反而显得堕落颓废。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漆黑, 泛着一抹奇异的猩红,怔怔的看着她。季寒枝一时间转不过来,心软也不是,心硬也不是。   姜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前几天刚刚得知季寒枝居然和骆正阳在一起了,这几天魂不守舍,下楼来倒垃圾,却看见这一出。做为一个旁观者,他自然得站在季寒枝这一边,扶了扶眼镜,姜航温润开口:“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谈。”   骆正阳一把推开他:“不关你的事!”   他眯着眼睛,恨不得把季寒枝提起来,季寒枝怂成一团,只恨变不成兔子拔腿就跑。她实在是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往后撞住姜航的胳膊,抱在怀里:“我们分手吧。”   “之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喜欢姜航哥也是真的。伯父的确找过我,他说的话我都同意。”季寒枝抬起眼皮,冷冷的看着他:“我们分手。”   .   她怀里搂着另一个人的胳膊,格外刺眼。   她和他站在两个对面,就像隔了天涯海角。之前的她的笑,她的抱怨,她的撒娇,难道都是假的?骆正阳难以置信,浑身颤栗,胸中堵塞着千万句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捏着拳头,恨不得把眼前碍眼的男生一拳打倒在地。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骆正阳浑身都是力气,坚硬的拳头像是块烙铁,姜航那样文弱的身体当然受不了。季寒枝急了,还未劝道,就看见从两旁飞速涌出来几个黑衣男人,为首的那个抓住骆正阳的手,恭敬劝道:“少爷,别冲动。”   “你们都给我滚!”骆正阳气急,眼睛惨红,气息不稳。他的拳头被人抓住,眼神带着疑惑落在季寒枝身上。季寒枝不敢和他对视,只能怂怂的拽住姜航的胳膊往后走,走之前还把骆正阳的围巾扔在地上,说道:“你走吧,话已经说清楚了,没什么好讲的了。”   围巾被扔到雪堆里。   那之前明明是他戴在她脖子上的。   骆正阳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徒劳的发出几个单音节词。雪花越来越大,开始随着呼啸的北风飞舞。迷在眼睫毛上,化成了水,他的视野一片混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只能当做被抛弃的那一个?   秘书朝季寒枝偷偷使眼色,转头恢复清冷的表情:“少爷,很遗憾看见您分手的画面。可是您要明白,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她们想要的东西都很多,可是未必能够全然实现。当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然而然就会离开。”   骆正阳怒吼:“你闭嘴!”   他一反往日的样子,把人都挣开,透过模糊的视野朝她大喊:“你他妈不是元旦还要约我出去吗?季寒枝,你说的都是屁话?你站住!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站住。”   季寒枝脚步一顿,觉得如芒在背。犹豫三秒,头也不回的走到楼梯间里。   骆正阳,对不起。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过了一会儿,雪几乎停了。平整洁白的雪地上,蜷缩着一团灰黑色的大围巾。似乎是被主人遗弃,已经被沾湿了,一大半埋在雪里。   寂静的加长轿车里。骆正阳闭着眼坐在后面。秘书也是正襟危坐,时不时观察着骆正阳的脸色。   过了会儿,秘书咳嗽一声:“少爷,您……”   骆正阳脸色苍白,放空力气闭着眼睛问:“林秘书,女生都是这样?随便答应别人然后像是感叹今天天气不好一样把人踹掉?”   秘书一顿,推了推眼镜搪塞:“少爷,您不必太过于伤心。”   骆正阳没睁眼,按着眉心冷声回:“我有什么可伤心的?都是出来玩玩而已。”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眶却没骨气的越来越热,太阳穴又冷,一收一缩的疼,像小矮人拎着锤子一下一下的敲。脑子里快要炸了,全都是她的影子。在公交车上,在学校里,在他车座后面,她总是笑着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像个动物。她笑起来,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都能挤没,变成了两轮弯弯的月牙,总是问他:“你生气了?”   怎么可能真生气,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结果,他反而成了被甩的那个。   秘书笑了笑,一副看淡世间红尘的淡然样子:“季同学是个好姑娘。可是,好姑娘不一定代表着合适。少爷,您还能遇见更好的。”   骆正阳嘁了声,他平常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无法忍受自己受到如此大的感情挫折。这种傲骨和拧劲儿,使他的忍受力也超乎常人,更善于伪装。即使是痛苦,舍不得,他也会装作云淡风轻:“我父亲什么时候找的她?”   秘书从实回答:“就在前几天。季同学似乎一点都不吃惊,还表现出……深受困扰的样子。”   “深受困扰?”骆正阳冷冷嘲讽,眼底一片森然,想起来那条被扔在雪地里的灰色围巾,他沉默:“我输了。”   临下车的时候,林秘书继续安慰:“爱情的方面并不分输家赢家。以后再见,谁笑的出谁才是赢者。但是话说回来,少爷,您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说。”骆正阳一脸不耐烦。心底却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林秘书翻开文件:“据骆总所说,如果赌输,您要出国进修经纪学。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得到的东西,可以在另一方面弥补回来。”   出国?   他心里憋着股气,难以发泄。成绩好的?姜航?他的脑子一团乱麻,好,成绩好的,逼他出国去学?林秘书下了车,骆正阳坐着没动。过了会儿,他下车。骆钟明早就在客厅里等着。见骆正阳一脸冷漠的回来,心中早就分明一二:“怎么回来了?是海誓山盟还是一片情深?我早就说了,人家小姑娘根本不乐意。”   骆正阳脚步一顿,冷冷看向他。   过了会儿,他似乎是无力的吐出一口气,拿起机车头盔出门,骑车绝尘而去。   林秘书实在是松了口气:“骆总,真是惊险。您刚刚没有看见,少爷那副样子,简直能杀人。”   骆钟明点了根雪茄:“要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当着面拒绝我,我也会杀人。”   “那少爷?”   “随他去吧,反正人已经骗到手了。收了心,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外面虽然不再飘雪,但风依旧寒冷。吹过眼睛,睫毛都像是结冰,骆正阳一刻没停,一路到了酒吧,打电话叫纪泽出来喝酒。   纪泽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也是迷糊,第一句话就是:“诶,阳哥,怎么只有您一个小嫂子呢?”   骆正阳叫了两杯烈性酒,嘴角一勾:“分了。”   纪泽:“分了!怎么可能!这才几天您微信头像不还是那张照片吗”   骆正阳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他:“分了。有什么稀奇的?离开她我还能死?”   纪泽当然选择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今天还下着雪,这么着急把兄弟叫出来,我还以为有事。”   “没事。”骆正阳一仰头,把酒灌进嘴里。喉咙像是有刀子挂过去,血淋淋的生疼:“哥们要走了。”   纪泽简直是反应不过来:“您?不是,阳哥你可别给我开玩笑。您生病了?绝症?能走去哪儿?”   骆正阳骂了一句脏话:“出国。”   他又要了几杯酒,烈性酒喝起来多爽,割过喉咙,什么都能忘了。纪泽见骆正阳不高兴,也一脸严肃的跟着喝。两个人都有些喝高了,太阳穴一炸一炸的疼,骆正阳又要了一杯,冰凉的液体顺着下巴流淌到衣领上,脑子里朦朦胧胧:“你说,这女生,怎么能这么狠……”   “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   骆正阳一边灌酒:“我难道,就天生的命?我他妈还就不信了,她……真他妈狠心。”   纪泽尚有三分清醒,赶紧趁自己还能打电话的时候叫了车。骆正阳完全是往死里灌自己,他的心就和外面冰天雪地里的石头似的又硬又凉。以前是没经历过,嘲笑别人。现在真像是报应,真的有这么一天,心里可真难受。   “不行……咳咳……”骆正阳把酒杯一摔:“我,不行,我得去找她,问清楚。我就不信了……之前的话都是假的?”   他说着就要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在地上 ,纪泽眼疾手快立即拉住他,扛在肩膀上出了酒吧。骆正阳脑袋又疼,又不清醒,浑身酒气,埋着头嘟嘟囔囔:“走!是兄弟就去找她!跟着我一起!……嗝,我就不信了。”   纪泽一个头两个大,这明明喝不了酒,非得逞英雄。      ☆、第 43 章   季寒枝进了单元间一直没敢上楼, 连脚步都是软的。姜航一脸担心, 生怕她跌倒。过了好久,季寒枝才缓过来。耷拉着眉头的小脸儿上煞白, 面无表情,叹气了好久。   姜航犹豫着开口:“阿枝,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大半夜的来了?”   季寒枝找了个台阶坐下, 脸上愁意未褪。她点了点头:“唉,说来话长, 这下子是完了。刚才一时冲动, 话都没想好, 姜航哥,谢谢你,被当了一次挡箭牌。”   姜航心不在焉,他无法想象刚才季寒枝攥住他的胳膊说喜欢的时候心跳之快,听见季寒枝这样说, 姜航连忙摇头:“不, ……没事。”   他们两个是分手了?   看出来了姜航心里的想法, 季寒枝用胳膊抱住膝盖, 小声解释:“这件事情很复杂。当时答应他的时候,我也有赌气的成分,根本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下子断了就是断了,我就担心他那个脾气做出什么事来。也是我的错。姜航哥,你先回家吧。”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放心呢。”姜航也坐到了她身旁, 动作里带着拘谨。他柔声安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别太难过。”   季寒枝多的不是难过,而是愧疚。刚才她转身离开,身后面好像有针。她的确没有胆量去看他一副颓废不堪的,被伤透了的样子。解释不清楚,正好顺水推舟,要不然她真的坚持不住多久。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家,回家之后,季寒枝拉开窗帘,透过细缝里往外看。地上已经雪白,似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雪地里有一团疑似灰色的东西,她想了想,又是一阵愧疚,赶紧跑下去,把那团被遗弃了的围巾捡起来,走到楼上。   骆钟明打来了电话。说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要找时间谢她。季寒枝赶紧婉拒,又是一番客套的推辞,挂断电话,她觉得手掌心在烧。   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   骆正阳被醉醺醺的扛到了车上,纪泽掏了钱,说了地址,嘱咐司机一定要把骆正阳送回去。   司机师傅连忙答应,收了钱,什么事情都好说。   骆正阳脑子里疼,很疼,撕裂的感受。他却很清楚,大脑转的飞快,思路清晰。一遍遍的回放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转身,那么坚决,女人的话果然不能清醒。想着想着,一阵剧烈咳嗽,趴在车厢里瘫成一团。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开口提醒:“唉,小兄弟,那有塑料袋,你可别吐我这车上。刚洗过。”   骆正阳嘟嘟囔囔:“我没醉,你才醉了……你才会吐。”   他即使是喝醉了,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司机看了倒是稀奇,笑了声:“好好好,你没醉。”   他翻了个身,喘着粗气,嘟嘟囔囔:“我真的是眼瞎。眼睛瞎了。”   司机师傅又笑,随手打开收音机。音乐频道在放情歌,声音缓缓,灌进耳朵里。   她怎么能这样呢!骆正阳找不到结果,眼睛湿湿的。真是糟心。他必须要问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好不容易的情窦初开,容易吗?换来的却是践踏和抛弃。太阳穴可真疼,骆正阳又嘲讽自己,为了她,至于吗?   司机师傅一直好心的注意着他的动作,年轻人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骆正阳吃力的坐起来,粗声粗气:“你才哭了!谁流眼泪了!我这只是风吹的!”   司机转动方向盘:“你这样的小伙子可是不多见。”   “我容易吗我?”他抽抽噎噎:“我那么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想着她,刚刚换了微信头像。她……嗝……她怎么能这么心狠呢?转头就走,她到底就是不喜欢我!什么压力,有什么压力?就是不喜欢的推辞!行,她有能耐是吧,一刀两断!看谁拧的过谁!”   司机师傅没接茬儿。静了一会儿,骆正阳安静了,又开始小声嘟囔:“那肯定是她厉害……我比不过她……这女人,心硬的跟个石头一样。……嗝,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没多久,到了骆家别墅。   司机师傅看着车后座醉醺醺的小伙子,十分负责任的把人送到保安室。保安大叔给骆家打了电话,林秘书才出来接。看见林秘书,骆正阳绷不住了,眼里也越来越潮湿:“她太狠了……”   林秘书道谢,把人弄回家。   骆钟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这么小,就把感情看的这么重。居然还喝酒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他打了电话,联系私人飞机。   蒋妤一脸担忧:“这,孩子还醉着,能行吗?要不然等他明天清醒了,咱们再把他送走。外国的学校不一定比国内的好。”   骆钟明斜她一眼:“你懂什么?就你这儿子脾气一上来,你还不明白?等他清醒了就不走了!在国内上学!不可能!就他这个打架泡网吧的暴脾气,赶紧早点送走,只有他自己明白了,才能长大!”   说完,骆钟明马不停蹄的联系季寒枝,表达了感谢,又请她录个视频。季寒枝又不好推脱,只能同意。她现在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第二天,宁城完完整整的被雪花覆盖,万里一片洁白。季寒枝骑车上学,左边眼皮总是跳,害怕骆正阳忽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可是并没有,一路安静。   到了学校,身后面的位子也是空的。   平常的时候骆正阳经常迟到,其他人也没放心上。倒是季寒枝,心里一阵阵的七上八下,生怕出什么意外。过了几天,结果反而相反——骆正阳出国了。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季寒枝明白短短的几天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愧疚,或许对他伤害太深。可是这一种情感完全是畸形的,根本无法继续。还是把路堵死才好。她也省心。只是苦了骆正阳。   骆正阳出国了,季寒枝反而松了口气。最惊讶的还是罗昊,这不对啊,明明前几天才告诉他,怎么就出国了呢。他也不好问,何雪怜倒是能接受。毕竟骆正阳家大业大,在国内上学也学不到什么,还不如去国外大学挂个名头。   生活里没了那个纨绔霸道的影子,季寒枝感觉不要太爽。他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一场梦,人最忌讳陷在梦里。季寒枝一笑而过,努力读书,高二分科时选的理科,和何雪怜不再在同一个班。过了大概半年,传出来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何雪怜居然和罗昊在一起了。   青春就像是一只没有退路的船只,只能往前进。时间过得很快,高考匆匆而至。季寒枝高考成绩不错,考上了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学校。也算是国内重点大学,师资一流。姚文慧身体不太好,但无伤大雅。季疏桐也上了小学,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一方面发展。   除了被遗忘的某人。   说来奇怪,季寒枝考上的是一所临省的重点大学,主修专业也是理科。但她更偏向人文情怀,报了好多关于记者的兴趣社团。刚上大学时候什么都不懂,慢慢的也就明白了。连带着化妆技术越来越熟练。她本来长的青纯漂亮,底子不错,化了妆更是锦上添花,五官明艳不失秀气,楚楚动人。女大十八变,身姿愈发苗条纤细,追她的人不少,季寒枝大多数选择一笑而过,总是在宿舍通向教学楼的路上奔波。   同一个宿舍里的小姑娘总是嘲笑她那么努力做什么。季寒枝嗤之以鼻,现在不努力,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宿舍里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其它两个,那个从南方来的妹子叫做郑琳,和季寒枝玩的最好。大学生活节奏很快,一天转眼即逝。下了专业课季寒枝就会和郑琳一起去逛小吃街。每一次都收获颇丰。   夜里开“卧谈会”的时候,女生们的话也多。   季寒枝刚刚洗完澡,披着头发翻了几页书。开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话题,郑琳一边敷面膜一边应和:“我初恋是高中学长,对我特别好。可是学长考上大学之后就和我分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时哭的好惨,现在想想,也挺搞笑。我还是很感谢那个学长的,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她话锋一转,跑过来坏笑着捏了捏季寒枝露在睡裙外面的大腿痒痒肉:“寒枝!你那么漂亮,追你的人排着队,你有初恋吗?老实交代!”   季寒枝被痒的咯咯笑,拍开她的手,想了想,只是摇头:“没有。”   郑琳惊讶:“你没骗我吧?不可信呀。你看看,就你这大长腿,又白又嫩,我要是个男生,眼珠子都能扣下来沾你身上。老实回答,真的没有?”   季寒枝把书合上,仔细想了想,想起来的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初恋?唉,她对感情世界一无所知,脑海里只是一双少年的眼睛,黑漆漆的,执着的看着她。这样想来,还是季寒枝踹的别人。忽然一股愧疚,季寒枝赶紧转移话题。   与此同时,A国。   躁动的白天已经过去,夜幕逐渐降临。A国第三产业发达,酒吧KTV产业更是一条龙服务。霓虹灯下落地窗边,一位外国服务生小哥托着酒盘绅士问道需不需要酒。   趁着夜色与灯光一看,窗边的是个亚洲男人。身材高大修长,一身裁剪合体的西服,无论是缝制或者是袖口上别着的黑宝石,无一不体现出这一身行头的矜贵。男人摇头,礼貌的勾起一抹笑容。外国小哥不由得呆了呆,这个亚洲男人,身上的气质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进阶级2.0版霸总阳已上线 昨天阿枝造的孽,迟早要被吃的一干二净讨回来 :)   ☆、第 44 章   男人侧脸似刀削, 五官端正分明, 并不柔和,反而透着股冷硬。明明在笑, 却不太和善,仿佛笑意只是表面,更深隐藏的是冰冷, 难以捉摸的内里。他生的一副薄唇,亚洲人特有的深蜜色皮肤。若不是身份尊贵, 外国小哥肯定会把他认做某位知名的亚洲男模。   “好的。”得知男子婉拒的态度, 外国小哥恭敬点头, 拿着托盘离开。   男人未说话,靠着落地窗俯视欣赏着无边沉沉的夜色。他的浓眉紧蹙,修长手指之中夹着一支半燃的雪茄。过了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位似乎与他年纪相仿的亚洲男子,走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进来的那位烫着时髦的锡纸烫, 穿骚.气的皮大衣, 五官显得年轻一些。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小罐糖扔进嘴里, 絮絮叨叨:“阳哥!好久不见!”   真是活久见, 阳哥居然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又薄情寡义的样子。纪泽一想,的确,他出国的这几年清心寡欲,没什么事情能触及他的底线。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这个男人就像是口深不见底的幽潭, 又像是丛林里隐藏獠牙的野兽。潜伏着,随时随地能够把人吞没。   纪泽朝侍应生招手,要来了两杯淡味果酒摆在桌上。他知道,自从几年之前,骆正阳就已经把烈性酒戒了,再也不碰。骆正阳动作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动作优雅矜贵,他微一挑眉,似乎与几年前少年的样子重合:“怎么来的?”   纪泽很快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明白,虽然相似,但他再也不是之前的骆正阳。纪泽抿了口酒答道:“开车。”   路上前些日子的积雪未化,时不时飘下一两片芦苇似的雪花,慢慢悠悠,落到枝头,很快拢上一层白霜。屋外是热闹的街道。似乎接近圣诞节,松柏枝头挂着小彩灯,一闪闪的炫彩亮光透过夜空。   纪泽不确定的打量了骆正阳一眼,思来想去,终于把胸口中堵着的话说了出来:“阳哥,这么几年过去了,您啥时候考虑着回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纪泽却明白,就算回去,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骆正阳刚到国外的时候整日在租住的公寓喝酒,一日一日,把自己搞得颓废至极,像个醉鬼。他依旧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录音,里面有女孩子干脆清亮的说话声。和这相比,他更像是受到了多大的背叛,胡子拉碴,甚至有一次喝进了ICU。可是没多久,这种荒废的日子便戛然而止。   他像是想通了,忽然开始上进。骆钟明找的大学排名本来就不错,再加上骆家家大业大,稍微费点心思,就有人提拔。骆正阳主修经济学,本来就有几分天分,过了两年,完全是经济场上操盘的高手,有条不紊的控制着自己的王国。   随着时间的流逝,骆正阳也愈发不动声色。不仅是外貌上更趋向于成熟,气质更加矜持低调。他的成长完全是暗波涌动,要是以前认识的人发现,肯定会在心里暗暗吃惊,之前的那个打架泡网吧无恶不作的小刺头子去哪里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只有骆正阳知道其中的原因。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胸中似乎万箭穿心的剧烈疼痛,他无法忘记,一遍一遍的强迫自己记起来那些无法遗忘的事情。   他恍然回神,嘴角稍微往上勾了勾,露出一个似是非是的笑容,声音更加高贵清冷:“回去肯定是会回去。”   说完,将手里燃烬了的雪茄按在烟灰缸中,在把西装袖口上的扣子扣好,和纪泽离开酒吧。   .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耐不住的女同学早就穿上了裙子,去上课的路上也叼着根雪糕。郑琳挽着季寒枝的胳膊走在路上拿扇子扇风:“哎呦,这天简直是要热死人。我们家那里都没这么热。老季,走,我请你吃雪糕。”   季寒枝也被晒蔫巴了,拿胳膊稍微遮着眼帘。那双玉白的胳膊在阳光下白的透明,手指纤细,抹着红色的指甲豆蔻。她咯咯笑了两声:“好,今天就让我们的郑同学破费啦!”   季寒枝长相精致,清纯又不失三分娇魅,一颦一笑时即可爱又小巧,那双弯弯的月芽眼睛像是要勾人。围着她跑的男孩子自然很多。她也挺为这事烦恼的。自己木木呆呆,只想好好毕业再寻一份好工作,实在是对不住。就因为喜欢她的男孩子很多,因此,讨厌她的女生也很多。   一进便利店,迎面而来一股凉风。季寒枝携着郑琳的胳膊一起凑到冰糕柜里找自己心仪的凉糕,郑琳扒拉了会儿,往后一退,一不小心踩住了旁边人的鞋子。   郑琳咋咋呼呼,连忙回头惊叫道歉:“哎呀,对不起。”   被踩的是个女生,一头大波浪。涂着精致眼影的眼睛冷冷的朝这里一撇,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宝贵的皮鞋鞋尖。还未反应,嘴里便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这有人真的不长眼睛呢,不知道眼睛长在头上是来干什么的。”   郑琳再傻也听出来了话里有话,有些不知所措,重复:“呃,同学,对不起,我道歉。”   她一向大大咧咧,转身就要走。那女生看见郑琳身边的季寒枝,更加不依不饶,一把拧住她的胳膊,嗓音尖锐:“我说让你走了吗?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吗!你的眼睛是屎做的!?还是瞎了?”   女生指甲很尖,郑琳猝不及防,胳膊上传来刺痛感,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事情,纷纷朝这里打量。   季寒枝一看急了,一把把女生的胳膊甩开,再把郑琳拉到自己身后正色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   女生一看是季寒枝更加窝火。本来就生气,闹了这么一出更生气了。她之前一直对计算机系一名学长有意,追了好久,眼看水到渠成,学长却告诉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肯定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狐狸精勾引。她暗自观察了好久,才发现学长追到人居然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季寒枝!呵,什么赫赫有名?分明就是狐媚子!女生也变了脸色,大声喊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管闲事?”   季寒枝面色沉着冷静,离女生有一些距离:“首先,我同学已经向你道歉。如果你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可以直接提出来,不必藏着掖着指桑骂槐。再者,如果你觉得鞋子出了问题,可以请求赔偿。就在你的头顶正后方有监控,如果你还是不服,可以找到领导办公室诉求不满,不必在这里像是个泼妇一样发神经。”   女生脸上又黄又绿:“你!”   周围排队等待的人直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就踩了一下鞋子吗?至于吗?”   女生终于忍不了,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你,季寒枝,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跑出店外。   季寒枝连忙转身看了看郑琳的胳膊,心疼极了:“没事吧?”   郑琳连忙安慰:“没事,这点小伤。就是那个女生力气真大,吓了我一跳。”   季寒枝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回宿舍再给你找一个创可贴。做我的女人,能让你受委屈?”   郑琳也装模作样的故作娇羞:“哎呦,小女子全凭大哥罩着。走,请大哥吃雪糕!”   两个人相视一笑,说了一路的话。到了宿舍时,另外两个人还没回来。天气实在是热的受不了,季寒枝坐了会儿,坐不住,白皙的脸颊被热的通红,就连脖子也是红的。合上手里的书,她朝郑琳喊道:“阿琳,我去冲个澡,你记得贴创可贴!”   郑琳:“行,去吧。”   进了浴室冲温水澡,季寒枝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们大学条件还是不错的,独立卫浴,虽然是淋浴,但胜在干净。浴室里不一会儿就笼罩出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镜子里朦朦胧胧的出现一躯曼妙的侗体,腰肢盈盈一握,该大的地方一点都不小,白皙的皮肤一片旖旎。季寒枝也是心急,稍微冲了冲就裹了浴巾走出来。   “阿琳,我洗好了。你有没有贴创可贴?”   “贴啦,对了,老季你电话响了。”   季寒枝连忙去接电话,显示的却是个空白号码,没有联系人。季寒枝没多想,接了电话:“喂?哪位?”   对面没说话。   季寒枝想了想,自顾自的开口:“姜航哥,是你的新号码吗?那天你只说换了个号码,怎么这么奇怪?看起来都不像是大陆的。喂?姜航哥?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只是传来一阵嘶嘶的电流声。季寒枝疑惑的轻轻簇起眉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咦?这是怎么回事?她刚要准备重新接听,却听见对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A国。   烟气缭绕的书房里空气闭塞,光线昏暗至极。烟灰缸里有几个烟蒂,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第 45 章   男人刚刚挂断了电话, 薄凛的五官更加冰凉。过了许久, 他还是忍不住拨打那个应该早已经被遗忘的手机号码,明知应该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不再触碰, 可是心底百转千回似是有蚁在爬,电话里听见的内容却使他更加恼火。她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在和另一个人保持联系。   回想起那声干净脆亮的称呼, 骆正阳承认,他几乎被怒火吞噬。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拨打那通电话, 这陌生的怒意究竟是从何而来。忍着将手中电话摔碎的冲动, 骆正阳把秘书叫进来吩咐处理事项。   秘书深知这个男人深藏不露的脾气, 连忙把文件递过去,颔首解释道:“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都是按您的吩咐来做的。”   骆正阳食指捻过纸张,面色冷清无波无澜:“出去吧。”   秘书连忙点头:“是。”   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之后, 秘书才松了口气。这位悄然崛起的商业新贵做派一向凌厉, 杀伐果断。这一次居然要求她收集一位女士的资料。秘书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但她确定的是, 资料上的这位女士一定是和老板又什么密切不可言说的关系。至于那关系是什么,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妄自揣测。   A国的夜晚冰凉漫长。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透亮干净的玻璃窗外是成群茂密高大的冷杉乔木。墨色的天中悬着一轮新月,似是非是,透过云层俯视着高大的别墅。骆正阳扫了手中的资料两眼,终究是找到一包未拆封的雪茄盒打开。临省大学, 重点专业,出双入对。她的生活似乎顺风顺水,没了他的存在依旧相同,甚至更加快活。   快活?他倒是要看看,能快活成什么样子。   想着,手机突然打来了一通视频电话。是蒋妤的国际电话。骆正阳又重新皱起眉头,薄唇紧抿,眉毛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这些年,蒋妤每一次打电话,不是催他回国就是催他相亲。他不耐烦的按下接听键,脸上表情淡薄:“妈。”   蒋妤这些年过得也不错。日子顺风顺水,和骆钟明早就离婚,找了一处挪威湖畔风景优美的地方,说是养老,小男朋友却成群结队。要说她最大的烦恼,肯定是那个出国留学了的儿子。儿子迟迟不结婚,早就已经成了她的一大心病。   “阳阳,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怎么不开灯?多黑?”蒋妤在敷面膜,“上一次电话什么时候打的?都有半个月了吧。你也是,怎么就是不和妈妈通电话?”   “没什么好说的。”骆正阳对于他的母亲十分无奈。不论他多大,总是喊他小名。她的催婚方法也是滑稽而可笑,远远超出他的想像程度。蒋妤又拧眉数落:“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前些日子你李阿姨的儿子结婚了,这会儿那姓李的天□□我炫耀马上抱孙子。你说说我的脸面往哪儿搁?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   “妈。”骆正阳冷声打断:“我马上要回国了。”   蒋妤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多少年了,都一个劲儿的劝,就是不回来。这没成想怎么一下子就转性了呢。她疑惑:“好啊,好。回国好。国内小姑娘比那外国小姑娘多。”   骆正阳起身,语气冷冷:“我有个要求。你别再操心我的事。”   这回来了就是好的,还能做要求蒋妤感紧顺毛:“好好好,回来了就是好的,什么时候的飞机正好我也要回国,要不要派人接机?”   “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事。”说完没有停顿挂断电话。   蒋妤唉声叹气,当初送儿子出国,自己本来就不支持。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像个冰坨子一样冷冰冰的,光是赚钱有什么用这说话也不听,真是一大心病!   骆正阳烦躁的拉了把领带,心中的郁结之气却越烧越凶狠,怎么都舒缓不了。低头看了眼秘书整理的资料,右上角有一张小小的照片。女孩子笑的很开心,眉眼弯弯,似乎和之前青涩的样子有所不同。她的长发变成了披肩的大波浪,卷卷弯弯,多添了抹女人味。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还是没变,和多年之前缓缓重合。   深夜,秘书又接到命令。仔细打听了国内某所大学的毕业生交接主要企业,甚至还收购了几家公司。经过多年来对骆正阳的观察,秘书并不了解为何他在没有明确利益关系下提出收购方案。当然,他才是老板,秘书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直接照办。   三天后,骆正阳坐上飞往国内的飞机。   .   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季寒枝丝毫没有预感,大学生活即将结束,更多的事值得担忧。工作,学习,社团的事情一团乱麻。季寒枝的导师很看好这个小姑娘,对她也多有指点。甚至联系好了一家不错的公司让她去试试。   季寒枝当然表示感谢。在宿舍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了姜航的电话。   她趴在桌子上摊着,声音有气无力:“喂?姜航哥。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   姜航考取了一所更为优异的工科大学,又正在准备读研,平时的时候忙的很。他笑了声:“怎么不能打电话?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想到了什么,季寒枝开口:“诶,姜航哥,你之前不是说换了新的电话吗?前几天那通电话是你打的吗?”   姜航想了想,摇头:“没有,前几天很忙,饭都没时间吃,电话也没换。”   季寒枝心里疑惑,接到了骚扰电话?她也没往心里去。这么些年,她早就把姜航当做大哥哥,说出来的话也自然妥帖:“你可得记得吃饭,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到时候把身体搞垮了,有你哭的。”   姜航给她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问一问她暑假的去向。季寒枝决定还是先找工作,稳定之后再回家。第一步就是去导师推荐的公司试一试。   夏天的脚步逼近,风也带了温度。路边直挺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被风一吹,哗啦啦的一阵响声。细碎的光芒透过叶子撒下来,一地斑驳。临近毕业季,校园里不少有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季寒枝随手把宿舍里的垃圾带到楼下扔掉,出了门口就是一股要命的热浪。   早知道不穿短裤穿裙子了。   季寒枝抬头看了一眼,打开遮阳伞去往教学楼。她生的皮肤白,纤细修长的颈子格外引人注目。走着走着,肩膀被拍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的是高年级的学长,个子很高,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季寒枝烦透了这个人,不论她走到哪里,这个学长都有可能出现,神出鬼没,而且不怀好意。学长还沉浸在刚才触摸女生肩膀的旖旎触感里,看见面前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呆了呆。他暗自决定,一定要追上她。   “学妹去做什么?”   季寒枝礼貌的笑了笑,只是表达出一点客气:“去导师办公室。”   那男生自觉帅气,捋了捋头发:“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赏脸吃个便饭?”   季寒枝朝前走:“抱歉学长,我有约了。而且最近都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   学长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等。”   说着那学长就又上上下下打量季寒枝一番,甚至想要拉住她的胳膊。季寒枝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她和我有约。”   这声音像是春风淡淡拂来,在炎热的夏天像是一泓清泉。对季寒枝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姜航哥!此时此刻,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大救星。   她的脸上瞬间漫上笑意,蹦跳了几步来到姜航身边,故作亲昵的拽住他的衣服一角:“你怎么来了?”   姜航揉了揉她的脑袋,“来看看你。”   学长一脸敌意的打量了姜航几眼,不可置信道:“这是你男朋友?”   姜航倒是一顿。季寒枝早就习惯这种玩笑,点了点头:“对啊,好不容易才把他追上。所以学长,您请回吧。”   说完,季寒枝拉着姜航的袖子转身离开。她笑完了眼:“真的是你呀,大忙人。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姜航把自己起起伏伏的情绪掩盖住,耳根也早就悄悄的红透了,他点头:“正好要去一趟B市考察,路过你们学校,自然要来看看你。”   季寒枝嗯了声,把遮阳伞往他那边移了下,在姜航失神的时候,她一边走一边说:“诶,姜航哥,交女朋友了吗?”   姜航一怔:“什么?”   马上要到教学楼,季寒枝收了遮阳伞,重复一声:“我说,你有没有交女朋友。这么大年纪大人了,再不找可就晚了!我倒是有几个同学,要不然给你介绍介绍?”   看她一副小鬼灵精的样子,姜航心里默叹,心脏也砰砰直跳。话就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万一连朋友都做不成……他犹犹豫豫,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我请,撸串,怎么样?”   季寒枝欣然同意。先是找导师商量了一下工作事宜,到傍晚的时候带姜航来到了她经常吃的一家街边小吃撸串。夏日的夜晚来的慢,夕阳慢吞吞的爬下高楼,小吃摊上生意火爆,人不少,都是吆喝声。   “老板,来四十串爆辣羊肉,二十串腰子,二十串辣椒青菜您看着来。”季寒枝早已经娴熟,又要了半扎啤酒。   姜航难以置信:“你喝酒?”   季寒枝找了个角落拉着他坐下,点了点头:“只不过是啤酒,度数又不高。我都已经成年了,还不能喝酒啦?”   姜航欲言又止,劝道:“少喝点。”   烤串很快被端上来,季寒枝给郑琳打了电话交代自己在哪里,宿舍留个门。周围乌乌攘攘,很热闹。姜航看着眼前年轻朝气的女孩子,心里复杂。   她变了很多。和之前那个柔软娇怯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活泼开了,眼睛里总是有光,拥有青春的生动与女人的妩媚。她变得越来越吸引人。由内而外。   看着季寒枝不小心站着嘴角的酱汁,姜航笑着给她抹去。   殊不知,这一幕透过长街,落到了某个人的眼底。   这一幕如此刺眼,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吃摊,看似相互依偎的两个人。街角边隐秘角落停着一辆低调的加长轿车,里面气氛十分压抑。司机胆战心惊的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老板一眼。他发现那位堪比阎王的老板,此时面色阴沉,视线死死盯着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两个人意外见面 为阿枝点蜡   ☆、第 46 章   司机师傅小刘前不久刚刚上任。师傅教育过他, 这位新老板脾气不好, 自己要长点眼色,见机行事。小刘也见过这位新老板发怒的样子, 可是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样可怕。   这怒意对于骆正阳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明明应该没有交际的两个人,可是他看见她之后还是会情绪波动。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已经几年未见, 莫名炙热的情绪像是藤蔓般疯狂增长。她出落的似乎更加惹人注目,但是她身边的男生又如此刺眼, 以至于骆正阳恨不得使某人马上消失。   他最容不得眼中有沙子。   明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应该保持冷冰冰的态度来面对,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范围。骆正阳盯着街角看了会儿, 重新低下头,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袖口。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的小刘却发现,老板的手指上因为用力而轻微颤抖,甚至青筋暴露。   小刘不敢多问,看了眼立即低头。过了好久, 才听见男人低沉中透着沙哑的声音:“走吧。”   小刘感紧打起精神, 胡乱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珠启动汽车。   加长轿车风驰电掣驶出街角, 带来一阵疾风。街角吃的正欢的季寒枝没有注意, 辣的眼角出了几滴眼泪,咳嗽几声,感紧灌水。   季寒枝导师推荐的是一家不错的跨国公司,营业范围广,涉及娱乐房地产企业开发,名次排的很高。因为季寒枝导师的引荐, 她可以在周一时去看看。   而这家公司早已经在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另一家企业高价收购。   公司顶楼茶水间。几个来喝咖啡,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白领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毕竟茶水间这种地方一直以来都属于八卦的高发区。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公司被收购了。新来的老总刚从国外回来,明天来开会。”   “是吗?”一女子惊讶:“刚从国外回来?那老总实力不低啊,一回国就接手。”   “谁说不是呢。”接话的女人同意,继续压低声音:“据说,老板神秘帅气,年纪轻轻就已经发展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而且,还是单身。”   “怎么可能?”众人一时间转不过来:“骗人的吧?要不就是那种大腹便便油腻至极的中年男人,这才科学。”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以为换了老板就可以在上班时间偷懒。”经理呵斥,“新总裁马上到,你们就用这种样子迎接?”   白领女士们翻翻白眼,芊芊玉指捏着咖啡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结果第二天新总裁上任,打了不少人的脸。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骆正阳推门而进,面无表情环视一周,坐到大班椅上。他还是身黑色西装,定制款。右边耳朵上打着一颗耳钉,黑色的,惹人注目。身上除了傲气,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雅痞,气质冷清。一屋子女人鸦雀无声,面庞僵硬,看的眼都呆了。   “大家好。”骆正阳平静开口:“我是你们的新总裁。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继续努力工作。”   众人在僵硬的氛围里洗耳恭听,一个西装女士压低声音朝身旁人小声耳语:“天哪,Lina,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新总裁?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在做梦。”被叫做Lina的女人小声回答:“高冷禁欲腹黑多金,完全符合我的梦中情人形象。天,这不就是老天爷的天赐良缘吗?”   骆正阳只说了两句话,简单明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浮躁,仔细的听了没个人的发言。不少女士在那样深沉的目光下居然开始结结巴巴,一场会议很快结束。   总裁办公室里冷气开的很足,骆正阳的随身秘书轻轻敲门,捧着一摞资料放在黑色桌子上:“骆总,这是新人的简要资料,请您过目,决定去留。”   “知道了,放这里吧。”   “是。”   门被轻轻关上。   骆正阳姿势矜贵,开始翻看。终于找到了某个人的那一页,用力抽出来。   看了会儿,骆正阳脸上带着冷笑,把照片撕下来。女孩子穿着白衬衫,扎着马尾辫。面对镜头笑的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思来想去,他本来应该把照片扔掉,可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居然夹在了钱包里。   这只是一时的。过几天就扔。骆正阳安慰自己。晚上,纪泽给他打电话:“哥。老地方,知道你回国了,见不见?”   骆正阳吐出两个字:“当然。”   他的成熟气质似乎很是吸引女性,和几年前那个痞里痞气的小伙子相比起来截然不同。任谁看,都是个沉默寡言的成功商人,很难和打架闹事联系联系起来。经过这些年的磨练,身上的气质也愈发难以接近。酒吧里好多穿着暴露的女性往骆正阳这边偷瞄,当然也有胆子大的小姑娘来要联系方式,一一被礼貌回绝。   纪泽这些年四处流浪,继承了几处家产。身价也节节攀升。两个外表气质引人注意的男人坐在一处喝酒,引起一阵狂蜂浪蝶。当然,纪泽的态度是来者不拒,骆正阳总是面无表情,冷漠拒绝。   喝下一杯,纪泽不动声色打量他:“这都的少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骆正阳没有否认:“没有人想要挽留。”   纪泽:“除了B市这么多城市,为什么偏偏来了这里?还有你收购的公司,对你而言好像难以产生什么利益价值,为什么收购?”   骆正阳食指捻住玻璃杯子一转,视线沉沉:“阿泽,这些事情你不应该管。”   纪泽点头,感叹道:“是,我是不应该管。阳哥,就你出国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清楚。何必再自我折磨?”   骆正阳没接话。自我折磨?他只是不甘心,心里永远有股东西在烧灼,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其它出别的事情。他慢条斯理的拿起玻璃酒杯透过灯光摇晃,看着几缕漂亮的光线折射在铺满宝石的酒桌上,轻轻一捻,就能破碎,灰飞烟灭。   .   季寒枝回了宿舍楼就一直没出去,吃饭也是定外卖。准备面试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郑琳帮她准备了几套合身服帖的裙子,职业套装,在面试的时候穿。   郑琳很八卦,前几天看季寒枝和姜航一起回来,就一直刨根问底。这天,她玩着新做的指甲问:“季寒枝!我说了让你老实交代,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季寒枝看着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郑琳想了想:“没有!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季寒枝心里默记面试职业要点,应付着:“就是一邻居,哥哥。路过,来看看我。”   郑琳一听来了兴致:“我就说看着不一般!还邻家大哥哥,你以为拍偶像剧呢?季寒枝呀季寒枝,你变了。我看着那人还不错,颜值达标。不过他对你好吗?”   季寒枝简直无语,扒拉了下头发:“你很烦诶郑琳,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找工作?你养我啊?我很珍惜这个机会的好吗?安静一下下,嗯?”   郑琳嘁了声:“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小心嫁不出去!”   她照着小镜子又开始瞎想,青梅竹马,从小一起上学,他骑着单车载着她,天哪,完全是偶像剧模式啊。早就应该结婚了,结婚结婚!季寒枝不知道郑琳的脑洞开的如此之大,趴在桌子上继续背东西。   夏天的中午很漫长,宿舍楼窗户外边的知了一直聒噪的叫唤。叫的人心烦意乱,恨不得堵住耳朵。在桌子上摆着的冰镇汽水瓶子上结了水汽,汇聚成小水珠子流到桌子上。   季寒枝一直担心自己面试过不了,毕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到了面试的那一天,她换上了身浅蓝色的职业套装。身段姣好面庞盈润,再把披肩的波浪长发扎起,活脱脱的一个职业女性。郑琳很满意,用自己高超的化妆技术给季寒枝化了一个妥帖的淡妆。季寒枝看着镜子里的她十分陌生,焕然一新。   到了公司里,排队面试者很多,优秀年轻人犹如过江之鲫不再少数。季寒枝很有压力,找了一个小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会儿,门口一阵骚动,挤挤攘攘。季寒枝没注意,旁边两个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传过来:“诶,你听说了吗?刚进来的是这家公司的执行总裁,超帅的!”   “是嘛是嘛?哎呀,早知道我就去看看了。”   季寒枝心里想笑。能当上总裁的肯定能力不错,那还能年轻?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情,还是准备面试更重要。经过忐忑的一阵等待,终于轮到了她。   面试官出来叫人:“三十号季寒枝,请进。”   季寒枝深呼吸,平复心情,挤出微笑,推门进去。   房间里一张桌子,里面坐着四个面试官,有男有女,不过中间正对着的椅子是空的。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一脸和善,打量了她许久:“请坐。”   “季寒枝小姐毕业于XX大学……”   “是的,您好。”   面试官的脸色开始严肃:“请问您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   “因为贵公司的工作内容要求较高,更能锻炼人。而且我有信心在贵公司中努力……”都是一些陈词烂曲,季寒枝早就背熟练,带着微笑一一说出:“我有信心,有能力,有一腔热血,为贵公司服务。”   左边那位女士向右边那位男士耳语几句,一会儿,女士点头开口:“可以。现在请主面试官,公司总裁提出问题。”   季寒枝依旧礼貌的笑着:“好的。”   面试办公室门被推开。传来一阵皮鞋轻触地面的响声,一步步朝她逼近。季寒枝忽然感到一种压力,礼貌起身向后看。先是一截熨烫妥帖的西服裤脚,再是深蓝色领结,微微明显的喉结。紧绷的下颚骨,薄唇,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季寒枝心里震惊,石化原地,瞪圆了眼睛。   女面试官连忙介绍:“这是我们的公司总裁骆总。请坐。”      ☆、第 47 章   季寒枝脑子里平地一声雷, 她眨了眨眼, 呆愣愣的六神无主。这这这,他……总裁脑子里又乱又震惊, 只能看着他,结结巴巴:“骆,骆……骆总?”   女面试官与骆正阳耳语几句, 开口对季寒枝道:“你们认识?”   季寒枝一下子被问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煞白, 连笑都不会了, 摇了摇头。   骆正阳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不认识。”   “坐吧。”   季寒枝一直看他, 难道都是错觉?是他吗?还是他早就已经把她忘记了?这么多年过去,骆正阳已经完完全全的从青涩之中蜕变出来,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的痕迹。她像是在做梦,局促的捏着裙子一角, 心里哀嚎, 这是什么事儿啊, 好不容易有家像样的公司!他居然是执行总裁……不是出国了吗, 怎么就回来了?   骆正阳也抬眸看她。看着面前深深垂着脑袋的女生。他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指尖翻动桌子上摆着的资料,语气一如既往:“季寒枝,季小姐?”   季寒枝忽然沉浸在一股恐慌之中。她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点了点脑袋,小声回答:“是。”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被“无情抛弃”的男生,今天居然坐到了总裁的位置。而且还是她的主面试官……季寒枝想死的心都有了,难道当初是她有眼不识泰山这下子可好了,造孽造孽。   她一脸哀怨,觉得这事儿肯定是不成了。疑惑而仓皇的看了骆正阳一眼,立即垂下视线,装作一副乖乖巧巧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骆正阳翻看了她的资料,声线低凛:“季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季寒枝摇头:“没了。谢谢……骆总。”她语气一顿。   骆正阳坐在她正前方。隔着一张桌子,像是隔了这漫长的时光。几年前的雪夜,明明答应了却没有实现的承诺,被扔在雪地里的围巾,几年前那个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可是对他的态度依旧没变,还是这样冰冷。他啪嗒一声盖上文件夹,视线沉沉:“可以了。”   一旁的女主考官起身:“季小姐,您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季寒枝连忙站起来,低垂着头仓促的鞠了一躬,骆正阳看见她从发圈里滑落的蓬松发丝,滑到了她细嫩白皙的脖子里面,看起来很痒。   季寒枝走出门,先是虚疲的坐到椅子上缓了缓,她闭上眼睛,还是没有从这巨大的震惊里出来。手机嗡嗡的几声响,掏出来一看,是郑琳发过来的微信消息【怎么样?季小姐面试结束了吧。】   季寒枝唉声叹气,按了几个字回过去【唉,没戏。】   她之前想的倒是轻巧,觉得两个人以后打死也没有了交际。怎么也没想到重逢会是这个样子,他高高在上,她还是个四处奔波找工作的可怜的女大学生……叹了口气,季寒枝站起来低头往外走。出了门连遮阳伞都没打,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   这是一处开发不久的商业新区。四处都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密集的排在一起。盛夏热烈的阳光折射到玻璃窗户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很是扎眼。季寒枝心情低落,像个落魄的小丑。走着走着看见前面一块碍人的石块,季寒枝一脚踹开像是泄愤,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车站。   她从包里掏出了纸巾擦汗,等着回学校的公交车。   谁知公交车一直不来,出租车居然也打不到。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简直要热化了。   季寒枝索性站起来,打开伞想要找另一路公交车的站台。走了两步,余光瞥见路上一辆慢慢行驶着的高级跑车。   走这么慢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堵塞交通?以为自己开豪车多了不起?季寒枝小皮鞋踩在地上咯哒咯哒的响,车窗缓缓降下来,忽然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明明是三伏天,季寒枝却像是坠进了冰窟窿里,要不要这么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骆正阳又是谁不,现在应该叫他骆总。他的眼睛没有之前的明亮,却更漆黑无比,像是无边沉寂的黑洞。车窗降下来,冷气也往外冒。季寒枝打了个哆嗦,骆正阳慢条斯理朝她开口:“上来。”   季寒枝脚步一顿,走不动路了。她是被吓的,脸色更白,汗珠子也往下落,赶紧结结巴巴拒绝:“骆,骆总,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您还是赶紧走吧,注意交通规则。”   骆正阳视线落在她锁骨前,几缕发丝黏着脖子前的皮肤,显得黑白分明,因为天气热,白色的汗衫已经被湿出了痕迹,能看见里面的衣服形状。她的腰线盈盈一握,在空气里暴露无遗。他皱了皱眉,车速依旧慢如龟速,重复:“上来。”   后面的车子已经开始按喇叭,噼里啪啦的响声。季寒枝纠结万分,又着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直接跑还是打开车门上去。正在愣神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走了几步绕到她这边,面色阴沉的拉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并且用语言警告:“叫你上来你就上来。”   他身上应该是喷了男士香水,很有压迫感。这么霸道的语气也是没谁了,他怎么还是一个样子?季寒枝局促的不敢乱动,脑子里开始瞎想,要是他回来是报仇的该怎么办……   骆正阳坐到车里,减低了冷气度数,车厢里本来就冷,现在更冷了。季寒枝偷偷瞟了一眼,只看见了他袖口上闪闪发亮的黑宝石。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这么好的车,估计她这辈子也开不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季寒枝又变成了一颗柠檬,透着酸味,细细的颈子沮丧的垂起来。   骆正阳忽然朝她逼近。季寒枝大惊并且往后躲:“怎么了?”   他没说话,半响冷冷开口:“安全带。”   季寒枝连忙点头,扣上安全带,心中默念圣经。骆正阳转过视线,启动汽车。车厢里气氛诡异瘆人,季寒枝就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面挣扎,还是决定意思意思:“骆……骆总,您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有声音。   车窗外景物飞速往后移动,她尴尬的想咬舌自尽,看车子居然在一个路口转弯了,季寒枝连忙开口:“这个,我家在右边。”   依旧沉默。   好吧,她应该保持沉默。   季寒枝不说话了,许久,居然听见了骆正阳的声音:“前天。”   她呆住,这才反应出骆正阳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这么久了……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季寒枝嗯了声,却觉得车厢里越来越冷,她没有察觉,这股冷气来源于某个脸黑的能与炭媲美的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骆正阳觉得他的一系列反应都不正常。自从在面试办公室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变得不正常。他说不上是恨,也谈不上是爱。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就开始胸口剧烈起伏,胸腔和血管砰砰直跳,简直要从太阳穴里涌出来。他压抑,看见她在路边的声音,又选择了刹车。   季寒枝连忙点头:“蛮好的。”   她看向窗外祈祷这漫长的路程能够结束。   骆正阳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偷偷把家里的一辆车开出来载着她去兜风。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居然担心他没有驾驶本,傻不愣登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往外看。他起了坏心,一路飞驰,到了目的地她吓的脸都白了,脚跟子软的走不了路。现在过了这么久,他的车也换了,心态也成熟了,可是唯独副驾驶座上从来没有坐上过别的女人。   怎么久了,估计她早就忘了。   骆正阳绕着B市主干道开了几圈。越让自己平静,脑子里的回忆越像潮水一般涌出来。他加速,终于到了季寒枝的大学门口。   强忍着把季寒枝锁在车里的冲动,骆正阳打开中控锁,面无表情:“你到了。”   季寒枝心里惊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读书的,木讷的点头:“谢谢……骆总,那我先下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骆正阳几乎是从鼻子里嗯了声,抬起眼皮看女人离去的背影。   迟早有一天。   季寒枝觉的如芒在背,身后具有侵略性的视线很不舒服。她低着头加快脚步,逼自己回头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可那辆高级轿车早已经绝尘而去。   完了!   她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慢吞吞的挪回寝室。寝室里只有郑琳一个人啃西瓜看韩剧,看见季寒枝回来,立即跳起来:“老季!你回来啦!?怎么样?为什么说没戏?我觉得很好呀!你得放平心态。”   再怎么放平心态我也不会让一个曾经“抛弃”过我的女人在我的公司里任职。要是我,还很有可能会堵死那个女人的后路。   季寒枝把包扔到床上,踢开鞋子,光洁嫩滑的小腿在空气里晃了晃:“唉,没戏。我还是赶紧准备下一家吧。”   郑琳不清楚她遇见了什么,自顾自的劝解她。然而,十分超出季寒枝的预料——她居然收到了面试公司的复试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见面啦   ☆、第 48 章   导师给她的建议是珍惜机会, 毕竟新人刚刚毕业,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季寒枝纠结万分,更多的却是愧疚——她怎么还通过了呢?这要是真的以后一起工作, 要怎么面对他?   先是感谢了导师,季寒枝打起精神,又去了几家公司。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理由都很相像。身旁的同学都一个接一个的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她是着急, 也没来的及疑惑为什么其他的公司会拒绝她, 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   迫于压力, 季寒枝给自己打气,没什么。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谁还记得那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人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执行总裁,谁会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她。现在要紧的事赶紧找份工作,用来应付妈妈让她放心。   这样自我麻痹, 季寒枝又去了复试公司。   这一次没有骆正阳, 只有令两个面生的面试官。回答了问题, 季寒枝觉得那几个面试官对她的感觉都不错。到时候分配在个小角落里, 天高皇帝远,谁能看得见她?没准骆正阳再找个女朋友结婚也不一定。果然,季寒枝被录取,从基层做起,分配到资料室。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连基础小菜鸟的工资都那么高水准, 几乎是用一水平工资的几倍,而且待遇也高。季寒枝如鱼得水,工作时悠哉悠哉,但是也必须小心翼翼,万一再遇见他,那得多尴尬?   季寒枝这个小菜鸟打死也没想到,她已经飞到了某人布下的大网里面了,并且,再也难以逃脱。   高层总裁办公室,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即使外面阳光再强烈,因为结实厚重的灰色布艺窗帘,里面也是暗扑扑的。男人坐在椅子后,低头翻看资料,秘书敲门进来:“总裁,已经按您说的做好了。季小姐已经成了公司职员。”   骆正阳点头,沉沉的眸子望她一眼:“知道了,出去吧。”   他换了个姿势,矜贵悠闲的把椅子转到后面。食指和拇指摩挲着资料一角,抬头看着窗外一角君子兰。兰草长长蔓延,垂到石块上,结了含苞欲放的花粒子。   骆正阳打了个电话。   季寒枝忙碌的第一天终于结束。她的科室里人不少。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新人,都是刚刚毕业的职场菜鸟。什么时宜就说什么话,季寒枝深谙其理,和同事相处的都不错。她的工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但也比较繁琐,费脑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来了一则通知,说是恰逢公司周年庆,正好欢迎新任执行总裁,公司职员要去聚餐。这是好事,季寒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怂。她犹犹豫豫怎么拒绝,科室经理却提前说明白:“这是总裁特意吩咐的,无论新员工老员工还是实习员工,必须参加。”   季寒枝只好去了。去之前还被经理扯到更衣室换衣服。她并没有多想,为什么会有她合身的小黑裙,为什么普通聚餐还要重新化妆。她简直欲哭无泪,到了地方一直低着脑袋,假装听同事聊天。   公司举行晚宴的地方肯定是好的,香衣鬓影,她被一个部门的同事扯住坐到包厢里的桌子旁坐下。她像是个小贼一样坐立难安,沉默的听着同事们讲话。   当然,这场豪华晚宴的主角就是骆正阳。他进来的时候,依旧鸦雀无声。人们想要注视,也不敢注视,季寒枝看见他面色冷清,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季寒枝立即垂下脑袋,看着桌角上摆的杯子。   旁边的女同事心情激动,凑过来耳语:“小季,总裁居然坐到了我们这桌。你得长点眼色,见机行事,知道?”   她连忙点头。   骆正阳稍微朝这里看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她穿了身黑裙,身材线条完全饱和,露出两根线条漂亮的锁骨,蓬松黑发微微散落,一缕勾着耳朵。季寒枝感到一股压力,不太敢抬头,看别人都站起来,她也垂着眉眼站起来:“总裁好。”   骆正阳像是没听见,微微颔首:“都坐吧。”   他身后跟着的三两个公司高层也随之落座。一时间气氛压抑。季寒枝脑袋埋的低,暗自思付,自己是坐错位置了这架势,她一个小职员。想着想着,一位高层脸上带着奉承笑容举起酒杯:“骆总,敬您一杯。”   骆正阳看着脑袋恨不得扎在胸口里去的女孩儿,也端起杯子,优雅的碰了一下,瓶口发出一声脆响:“一起努力。”   听总裁这么说,别人都随声附和,赶紧端起杯子。季寒枝也不例外。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了眼玻璃高脚杯。里面的酒没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酒。她能喝酒,就是酒量酒品都不行。这一会儿万一要是闹出什么洋相可就不好了。   稍一狠心,季寒枝抿了口,没什么感觉。她放了心,灌下去一小口,酒味有些刺鼻,喝进嘴里倒是很香。   她仰头喝酒的时候,瓷白的颈子勾起来,在灯下格外晃眼。众人说着客套话落座,一时间觥筹交错。季寒枝不知道的是,这酒虽然味道浅,后劲儿却大,一股灼烧感从嗓子口蔓延,她呛出了眼泪,眨巴了两下,脑子就有些晕了。   包厢里中间悬挂着的那颗水墨丹青的吊灯也开始打转,一个变成两个。周围人说话声又遥远又清晰。隔座的女同事没发现她的异样,给她倒上酒:“小季,这酒度数一点都不高。快,你去敬总裁一杯。”   季寒枝眨了眨眼,脸庞已经漫上一层樱花粉色。敬酒?总裁?应该的……季寒枝用力点了点头,跌撞的走过去,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那张脸没有表情,冷冰冰的。她笑了,拿起酒杯,小声说:“总裁,敬,我敬您一杯。祝您好运连连,万,万事如意。”   骆正阳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了湿润的泪花。   他嗯了声,拿起酒杯,和她的相碰。   见他仰头喝完,喉结滚动。季寒枝咽了咽口水,也喝完手里的酒,乐呵呵傻笑着回了座位。到了座位上,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黏在她身上,摇了摇头,倒出来一杯茶,灌进嘴里,被呛得咳嗽:“好烫。”   女同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酒明明度数不高,怎么两杯就醉了?小季未免酒量也太差了,这可不行。女同事哪里会知道,季寒枝的酒杯里和她不一样,属烈性,气味微香,比她的烈十倍,什么人不能醉倒?她连忙关切的拍了拍季寒枝的脸,提醒着:“小季,你醒醒。怎么就醉了口红有点花,去洗手间洗把脸吧。”   季寒枝觉得心口里有火在烧,脑子短路,耳朵里都是杂音。她点头,托腮闭着眼睛,支支吾吾:“好好喝。”   骆正阳一直看着她。看她喝了酒,脑袋就蔫巴下去了。脸上和脖子都透出粉红色,说话也说不清楚,视线迷离的看过来看过去。她这副样子又娇媚又勾人,吸引了不少视线。后来又站起来,往门外走。   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这么差,早知道就少喝点了。那酒也没味道,到了胃里怎么这么辣辣的她一直流眼泪。好不容易摸到了洗手间,抹了把脸,这才好受点,看着镜子里面的女人,脸上红彤彤,头发散乱,像个女鬼。   她迷迷糊糊的掏出口红来,拧开盖子补了补,才出门。出了门,看见一个男同事正好往外走。   季寒枝点了点头打招呼,抬头一看,走廊里立在个模糊的人影,身子很高,立在阴暗里。她看不清楚,只能眯眼,还是看不清,索性不看了,低下头往前走。走到男人面前,那男的居然还杵在原地挡着她的路。季寒枝不高兴了,什么人啊,长不长眼色?   忽然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季寒枝思索片刻,这嘴唇,这下巴。喉结紧绷,真是性感,她脑子里是有这个人的,怎么都想不起来,忽然眼睛一黑,闭上眼睛,瘫倒在某个人坚硬的怀里。   骆正阳是想让她醉,连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她能醉的这么快。怀里的女孩子身体柔软,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穿的黑裙,露出里面莹润珍珠似的香肩,身上是香气。骆正阳脸色晦暗不明,忽然听见怀里的一团嘀嘀咕咕。   他把她横抱而起,步伐平稳的走到酒店门外。   司机把车开来,骆正阳把她放下来,打开车门,轻轻放进去。自己绕到了旁边,坐下去。季寒枝头又晕又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靠在窗户上云里雾里的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又被一双炙热的手掌搂住腰,往旁边拖。接着就靠在了宽厚的胸膛前。她睁开眼睛,嘴唇长的大大的,像是晶莹剔透的唇畔闪着光泽。她在哪儿?怎么这么热……   骆正阳心里在叫嚣在沸腾,面色依旧冷清。怀里的女孩儿似乎柔若无骨,小小的一团,过了半响,季寒枝问:“你……你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T.T今天的二更耗光了蠢作者全部精力 求小可爱营养液灌溉安慰呜呜呜 继续为阿枝点蜡   ☆、第 49 章   他是谁?   他也想问他到底是谁。应该铁石心肠却屡次心软, 他回国来是为了什么?   甚至连骆正阳都说不清楚。   季寒枝迷茫的眨着眼睛看着他, 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忽然有些熟悉, 便伸出手来:“你是……你长的真面熟。”   骆正阳不说话,安静的看着她。   半响他才冷笑一声,叮嘱司机开车。墨色沉沉的夜晚, 斑驳光影透过窗户撒下来,照在季寒枝脸上。她继续努力的把话说清楚:“你, 我肯定是认识你。”   虽然车厢漆黑一片, 骆正阳却依然能够看见她的脖颈, 细长的透着股粉色,触摸时的感觉细腻滑润,他的心里一紧,竭力平缓的心跳终于加快。季寒枝闭了闭眼睛:“我讨厌你。”   这句话是从一个醉酒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根本不可信。可是似乎醉酒的人才会说出心里的真话。骆正阳眉头不可察觉的一皱, 眉骨也颤了下, 低声诱哄问:“为什么?”   “我讨厌你……”季寒枝支支吾吾, 根本不清楚她现在的处境。“你……不顾别人的感受, 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讨厌我是吗?”他继续说。   季寒枝哼哼了声,换了个对她来说舒服点的姿势,一只白的像是玉瓷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点头:“唔……准确来说是的。”   她在勾.引他。   骆正阳忽然想起上中学时,她就坐在自己前面。每次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从来没有去看过黑板, 只是借着看黑板的名义去看她。看她长长的马尾辫子,蓬松柔顺的垂落下来,落到他的桌子上。有时候她能大发慈悲坐在他的后座,骆正阳就会专门挑颠簸的路来走。每一次颠簸,她的手就会不经意间抓到他的衬衫,那样小的拳头,打在身上也不疼。   无声的动情最折磨人,骆正阳心头涌现出一股无名火。他这些年来的自我折磨麻痹都换不过来她轻飘飘的一句“我讨厌你”来的崩溃。她的气息飘过来,还是熟悉的轻轻的一层桃子味。骆正阳用力拉开她的手,捧住她的脸庞,使她冲向他。   季寒枝不安的扭了下身体:“我不舒服……”   骆正阳呵了声,“我也不舒服。”   这时跑车钻过一截长长的隧道。   昏暗的路灯照下来,落到了她的唇畔上。莹润着,珍珠似的唇畔。骆正阳忽然低头,嘴唇准确捕捉到她的,心底立即溃不成军,继续辗转反侧的触碰。季寒枝脑子晕晕涨涨,忽然觉得嘴唇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堵住,嘤.咛一声往后躲,骆正阳自然是不允许,他的手掌摁住她的小脑袋。   她有一点点清醒,这是在做什么?季寒枝努力的睁开眼睛,眨了眨,看见一张熟悉的放大的脸,这个角度她正好能看见他的眼睛。漆黑的,深邃的,和记忆中少年的脸皮重逢。即使是醉的,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炙热的危机感。理智提醒她这是不对的,挣扎着要起来,可无奈对方力气太大,她挣扎不开。   他居然开始攻城略地,季寒枝应付不过来,眼睛起了潮湿的雾气,朦胧的闪着泪光看着他,胳膊也一直推搡着他的胸膛。过了好久好久,季寒枝感到唇畔一股火辣辣的疼,她掉了几滴眼泪,呜咽了几声,忽然没声音了。   骆正阳也是气息不稳。心脏跳的超出他的预料。他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急切的想要占有,一沾染上她的味道就会沉溺其中。她的一截胳膊还拢在背上,无力的耷拉着,腮边挂着两行香泪,跟只猫儿似的缩在他的膝盖上。   她的睫毛被打湿了,轻轻颤抖着。   骆正阳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抹去那颗香泪。   他压抑的感情同样溃不成军,重新低下头,在她的腮边留下一吻,自私的把她带回别墅。   屋外撒了一地月光,皎白的覆盖在树梢上。   骆正阳把季寒枝横抱而起,打开防盗门,上楼,踹开了主卧室门口,季寒枝居然又醒了,但脑子还是不清楚,呆愣愣的仰头看着他。她张开嘴巴,怀疑的看了一眼身.下的床:“这不是……这不是我家。”   骆正阳松了松领带,把西装外套脱下,点头:“这是我家。”   “你家……”她歪了歪脑袋,忽然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他们家的被子还挺软。睡在上面像睡在棉花上似的。她很快进入梦乡。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带她去放风筝。风筝可以随风飞的那么高,线断了,怎么都追不上。   身上一凉,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从脖子往上,很像是小时候粘人的大花猫舔舐的触感,季寒枝笑了下,拍走它:“你别闹!”   那东西顿了顿,却没停,呼吸还很粗重。季寒枝心里想,不会是那只公猫发.情了吧,真坏。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子却像是有千斤重,索性不想了,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别墅里寂静无声,如水的月华洒落在窗台上,白色透明的窗帘拦不住风。屋内的黑色大床上被子里裹着一只露出的小脚丫,这样一看,那脚踝竟然比月色还要莹润三分。   事发突然,以至于季寒枝第二天醒的时候完全都是懵的。她睡的长发炸毛,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痛欲裂,呻.吟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些衣衫不整,再迷茫的打量周围,阳光充沛撒满了屋子,天花板上的水晶石头折射出滢滢的光辉。   这是哪?   不远处办公桌上坐着个男人,长腿交叠,捧着文件修改。见她醒了,扭头问:“醒了?”   季寒枝如遭雷击,这才发出一声尖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十分淡淡的转过头重新批改文件:“醒了就去洗澡。浴室里有给你准备的衣服。”   季寒枝依旧像是石头一样僵硬。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在骆正阳的床上出现?!她捂住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她惊恐的视线下,坐在桌前的男人又语气平稳的开口道:“你喝醉了,缠着我要来我家。”   她立即垂下头,不知道真假,脸红成一片。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好,只是有些不整齐,思来想去,再跌跌撞撞的跑下床,挤进卫生间里。   行吧,今天就辞职。呆不下去了。   季寒枝啊季寒枝,你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打肿脸冲胖子,这下怎么办?   卫生间装潢高级,季寒枝紧紧的锁上门。先是简单冲了个澡,她发现自己胸口和颈间有几处浅红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难道是过敏了和昨天的酒有关?没多想,冲完澡后扫了一眼架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大牌衣服,季寒枝垂头丧气,又重新穿上自己昨晚的衣服。   千思万想,季寒枝才拧开门把手走出来,慢吞吞的挪了几步:“对不起。”   男人没抬头:“你没做什么。不用道歉。”   季寒枝沮丧点了点头:“您大人有大量,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谢谢您的包涵。”   天哪,她之前怎么也算得是高岭之花,年级前几,校园女神,如今居然落魄到这种程度。还是这样老实巴交的点头认错,落到尊严全无……要是能回到之前,她肯定会给自己几个巴掌……但是也不太后悔——她果然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季寒枝的头发都没吹干,湿漉漉的垂在身后,滴到地板上,啪嗒一声绽放出一朵小水花。她局促的捏住两根手指,想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问了,万一他觉得是套近乎呢?做足了思想准备工作,季寒枝准备离开:“谢谢……骆总。很抱歉给您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骆正阳的眸子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黯了黯。他真是想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心?难道女人的心都是石头做成的,什么都不会心软?他强迫自己摆出一副高傲姿态,淡淡开口:“你可以先把你的头发吹干。”   季寒枝啊了声,摸了摸头发,的确在滴水。她点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走到洗手间吹头发。镜子里的女孩子很生动,脸蛋红扑扑的。只有季寒枝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想钻进地缝里的羞涩愧疚。   听着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骆正阳坐在窗边太师椅上陷入冥思。不一会儿,门铃居然一声响。骆正阳以为是家政阿姨,按下远程开关。走廊里传过来一阵高昂的高跟鞋声音,推门进来的人是蒋妤——她带了几盒糕点,一进门就要往骆正阳这里扑过来,一边扑一边还说:“阳阳!妈妈可想死你啦。”   这时候,季寒枝吹干了头发。发尾还有些湿,她却一刻都不想多呆,拧开洗手间门口,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骆正阳心里暗叫不好,还未阻止,蒋妤诧异的回过头,打量了刚刚吹完头发并且从卧室洗手间里出来的女孩子几眼,可疑的视线又重新转移到骆正阳身上。逼问道:“儿子,你有了女朋友怎么还瞒着妈妈呢?都带回家住了。”   季寒枝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老妈看见儿媳妇眼放光   ☆、第 50 章   骆正阳按着眉心解释:“妈, 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寒枝连忙点头, 手足无措:“阿姨您好,您误会了 , 我不是他女朋友。”   蒋妤把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地上,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忽然喜笑颜开:“不是女朋友, 难道是老婆?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这种事情还藏着掖着的。”   大清早的, 同一间卧室的年轻男人和女人。女人发丝微湿, 明显是刚刚洗了澡, 难免不会引起一阵旖旎的暇想。季寒枝脸上尴尬,向骆正阳投去请求支援的视线,哪知道骆正阳根本视若无睹,站起身把蒋妤推出去:“妈,我和她有话要说, 您先出去。”   蒋妤拧眉:“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妈妈说?还有你, 都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赶紧领证, 男子汉大丈夫得负责一点,知道吗?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她打扮得体,眉眼之间保养精致,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股贵妇气质。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季寒枝呆愣的点了点头:“阿姨再见。”   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季寒枝刚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房门忽然又被推开。面色清冷的男人插兜而立, 朝她颔首:“你过来。”   桌子上摆着一份文件。   屋外耀眼的阳光倾泄一地,窗纱随风摇动,要不是这样真实的触感,季寒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骆正阳递给她:“我们结婚。”   季寒枝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男人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淡淡看她:“你有男朋友?”   季寒枝下意识回答:“没……”   她的思维一步步的失去方向,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继续开口:“可是这也不代表我能和你,和你结婚昨天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骆正阳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他继续回答。“你未婚,我没有感情史。身心干净,资产充沛。昨天晚上,我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按理论来说,我可以得到赔偿。”   季寒枝狠了狠心:“你要多少赔偿?”   骆正阳:“一千万。”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或许没什么,可是对季寒枝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她瞪圆了眼睛:“一千万!?你这是抢劫吧!”   骆正阳又把文件向前推了推:“所以,为了避免高额赔偿,你可以接受这份文件。”   季寒枝指尖颤栗,把文件拿起来。是形婚,无需发生婚姻事实,虽然是这样,她一个脑袋瓜子生疼,揉了揉额头:“为什么?您明明可以在网络上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凭您的身份地位,也可以在现实生活里接触很多优秀的女士。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她们没有喝的醉醺醺来我家,也没有被我母亲看见。”   骆正阳转动椅子,眉头一挑:“难道你担心我对你有任何兴趣?”   他半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你觉得可能?”   季寒枝气的想打人。又懊恼,为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有她怎么了条件也不差,追她的人排了几条街。他说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但是仔细想想也是,他是总裁,她是个可怜的找工作的女大学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骆正阳不动声色:“所以,你现在有两种选择。”   “第一,一千万。对我精神和肉体上的损失。”   “第二,和我结婚。只需要领证,必要时随我见父母。”   他像是个十拿九稳的猎人,只等猎物上钩。   季寒枝垂着头,细长的眉头皱成一团。他说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这句话应该是真的。所以她该怎么办要是时间能够重来一次,她宁愿去二中读书也不去一中,那样就不用遇见他了。也不用把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里面。半响,季寒枝才小声开口:“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骆正阳现在倒是一副绅士模样,点了点头:“当然。”   就这样,季寒枝不仅一夜未归,还惹上了一身债务。精疲力尽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到床上。郑琳今天有课不在,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酸的,胸口也隐隐的疼。真是造孽,造孽!   或许应该打开电脑搜索一下现在该怎么办。   她哀嚎一声,拖着下巴打开电脑,消息框里居然弹出来一条邮件,是一条律师函。   她被起诉了!   季寒枝越想越委屈,她昨天晚上什么都不知道,脑子短路,清楚的人是他才对。骆正阳完全可以不理她,把她扔给同事,或者是直接把她扔进酒店里自生自灭,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惨。   还有,她到底做什么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搞的像是一个女流氓夺掉别人贞操的样子?   请律师是请不起的。季寒枝不是受害者这方,没有事情发生后的第一立场,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她只是一条咸鱼,想安安静静的缩回壳里。正在煎熬,手机屏幕弹出两个字“妈妈。”   季寒枝鼻子一酸,强忍泪意,按下接听。   “喂,宝贝儿在做什么?”姚文慧右手织毛衣,左手打着电话,“吃饭了吗?工作的事情找的怎么样?”   季寒枝躺在床上:“挺好的。工作……正在找。你们呢?桐桐去上学了吗?”   “去了。”姚文慧这些年一直在家,桐桐也读了初中。她继续道:“工作的事情不忙,你现在呀不要着急。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宝贝儿,妈妈问你,你有男朋友吗?”   季寒枝搂着电话:“没有。没心思。”   姚文慧也是瞎操心:“你现在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了。自己也得上点心。要不你就先回家,你李阿姨家的哥哥你还记得吗?他呀,也刚刚从B市回来,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妈妈想让你回来见见他。”   季寒枝哎呦一声,捂住眼睛:“妈,你想的也太多了吧。我才几岁,不着急。”   “你几岁了?都大学毕业了,不小了。”姚文慧把手里的毛线放下来,郑重其事:“这不是个小问题。你也不要嫌妈妈烦。两个人之间需要磨合,磨合就需要时间。你一个女孩子,还能有多长时间青春那么短,小心嫁不出去。”   季寒枝连忙应付:“好好好,妈妈,我知道了。您别说了。我找个假期回去。我现在有点事,先不说了,您先忙。”   姚文慧:“我有什么好忙的,还不是操心你。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妈妈费过心思,学习又好,长的又漂亮。怎么还连男朋友都没有?这像话吗?我告诉你,那边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家里肯定有合适的。”   季寒枝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挂断电话。   一千万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和骆正阳结婚?这可能吗?听起来就难以置信。要不她还是赶紧离开,躲得远远的。可是如果跑了,工作怎么办?   手机每一次响起来都像是催命符。   她在这里不自在,骆正阳的心绪也难以平息。昨天晚上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连他都惊讶于自己的忍耐力。昨天帮她解开衣服,裸露在外的肩膀莹润光滑,陷在纯黑色的被褥里,黑白分明惊心动魄。他忍不住俯身印下个印子,她的皮肤又白又软,轻轻抚摸便会留下一层红,他很难不往下看。堪堪忍出满头大汗,骆正阳心里嘲讽自己,这么多年都白过了。   去浴室冲了冷水澡,他才出来。   季寒枝在床上睡的正香,翻来滚去,一点都不老实。骆正阳搬了把椅子坐在床榻边,静静的凝视着她的脸庞。   月光撒进来照在脸上,朦朦胧胧,看不怎么真切。   骆正阳总是陷入回忆里。   但是同样也是回忆,最虚假最无效。   缓了缓心神,骆正阳驱车离开。   季寒枝不想面对这一切,决定先回家避一避。结婚开什么惊天玩笑。哪知她刚刚拎着箱子下楼,就瞥见宿舍楼底下停着一辆车。   他靠着车身,微微侧着头点烟。宽肩窄腰,眉眼寡淡,皮肤比一般男生要白一点,还是一身得体西装,透出股禁欲成熟的气质。和青涩的大学男生相比,外表更加凌厉出色,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注目。   不是骆正阳又是谁!她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手里拎着的皮箱僵住,季寒枝艰难抬起头。   骆正阳朝她看过来,眉目深邃。他步伐平稳的走近,拎起季寒枝手中的箱子:“怎么快就有了决定?东西都收拾好了?”   季寒枝继续成呆愣状,摇了摇头,声若蚊蝇:“不是……”   骆正阳没有直接搭理,微微俯视她:“户口本有吗?”   他刚刚抽完了一支烟,此时身上笼罩了股烟味。谈不上迷人,但是也不讨厌。季寒枝低头看见他挡在自己行李箱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手腕被攥住。   夏天是热的,骆正阳握住的手腕却冰凉。皮肤细腻光滑,细细的一小截。   季寒枝想把手抽出来,骆正阳却更加用力,蛮横的拉住她。她惊讶,更想拒绝,骆正阳已经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去拿户口本。”他的话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  药丸啦!   ☆、第 51 章   “户口本?”   季寒枝紧紧的抓住箱子:“我不知道户口本在哪里。”   骆正阳斜她, 眸光凛冽冰寒:“那就回宁城?”   !   她忘了他知道她家在哪里。   季寒枝支支吾吾, 细弱的颈子微微低垂,露在衣领外的皮肤洁白。在阳光照射下像是透明发光。她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手指还是没有松开, 不动。   “或者是你的一千万的赔款?”   他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垂眸看她。长鸦睫羽轻眨,“还是, 你依旧担心我对你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狠了狠心,季寒枝松开手:“那你也答应我几个要求。”   “记住你说过的话, 一年之后立即解约。”   “当然。”谁知道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这样, 季寒枝云里雾里的领了结婚证。   直到从民政局里出来, 看着手里的那张红本本,她依旧云里雾里。   忽然反应过来:“那我住哪儿?”   “必要的时候可以和我同居。”骆正阳启动汽车,侧脸晦暗不明。   哪儿跟哪儿!   季寒枝立即拒绝:“什么时候是必要的时候?”   看她瞪圆了眼睛,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骆正阳心里苦涩难言, 有着九分压抑的怒火。   “比如说今天, 我的母亲要见你。”   “什么?”季寒枝完全没有准备, “可是, 我这根本不行,而且我刚才是准备回家的,怎么见?”   骆正阳:“你在邀请我去见你的父母?”   季寒枝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才,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今天这身打扮根本不适合见家长。”   骆正阳:“没事,我母亲人很好。她不在意这些。”   季寒枝默默想她不在意我在意啊……为什么发展的这么快……都要互相见家长了……   她的头垂的很低,细细的眉眼无精打采, 仔细思索以后应该怎么办。骆正阳冷眼相对:“当然,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忧。毕竟如果你遵守合约,一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双方都无权干涉。”   季寒枝纠结的咬住下唇。狠心点头:“行。”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她缺一个男朋友来堵住姚文慧的唠叨,他缺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应付父母。抛掉往前的种种,这种情况季寒枝还是能够接受的。只不过一年之后她从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学生变成了二婚妇女……真是令人悲伤。   纠结之后,季寒枝鼓起勇气,依旧不敢直视他。盯着手掌心,弱弱的说了句:“对不起。”   骆正阳问:“有什么对不起的?”   季寒枝:“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对你产生了困扰,我道歉。还有就是几年前,是我太不负责任了,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辜负?”   他冷哼一声,粗厉的眉头尽是嘲讽:“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你也不必要抱歉,是我活该。”   骆正阳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吱的一声停了。车厢里的温度直线降低。他生气时还是这副老样子,表情阴森可怖,像是夜间潜伏的野兽。   季寒枝心里哀嚎,道歉都这么难?果然前世的因要用后世的果来偿还,又听见他说:“我希望你记住你的身份,虽然是名义上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在这种压力之下,季寒枝哪敢辩驳,只能僵硬点头。   “下车吧。”   这是骆正阳母亲蒋妤的资产,一栋小型别墅。依山而建,风景秀丽。别墅围墙里扎着几个葡萄架子,几个佣人有序清扫。见骆正阳进来,佣人齐声打招呼:“少爷好。”   季寒枝低头慢慢腾腾跟在骆正阳身后,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佣人眼睛雪亮,立即开口:“少夫人好。”   骆正阳颔首,拉住季寒枝的手腕子。她一僵,没有挣脱,硬着头皮把戏往下演。抬起头微微一笑:“你们好。”   蒋妤早就在客厅里等着。   屋内也是欧洲浮木装饰,也有典雅的绿色盆栽。蒋妤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们来了?”   她一脸笑容,季寒枝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礼:“阿姨好。”   蒋妤打量她几眼,看小姑娘干干净净的清秀样子,她满意开口:“叫什么阿姨。阿阳都和我说了,你可是该改口了。来坐到这儿,吃水果。”   难道叫妈!?季寒枝大脑当机,手掌心却被捏了捏,骆正阳一只手牵着她的手,脸上淡然:“妈,她还没适应过来,不急。”   季寒枝就这样乖乖被牵着坐到沙发上。   蒋妤倒上茶水,开始打感情牌:“你是不知道,他让我操了多少心。几年前去了国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人家都一个一个的抱上了孙子,就只有我,孤家寡人的,生病了也没人问。寒枝,你是个好孩子,什么时候肚子里有动静了,阿姨就高兴了!”   季寒枝尴尬:“阿姨,这有点早吧。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一年之后各走各的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心里这样想。   骆正阳清咳了声:“妈,你想的太早了。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您就不要多管了。”   蒋妤知道他不听劝,只能作罢,两个人又呆了会儿才离开。离开的时候,骆正阳直接把季寒枝送回了学校,在她离开前警告之前他说过的话。   季寒枝小声嘀咕:“我又不聋。”   她垂头丧气的拉着箱子回了宿舍楼。不仅没走成,还惹上了一身腥。   郑琳在阳台上扒着门帘往下看,这一看还了得。季寒枝居然被陌生男人送回了宿舍!   她再仔细打量一下从轿车驾驶座里下来的男人,一身昂贵西服,身材高大,眉眼间深邃冷硬,下颚骨紧绷,禁欲之中带着三分性感。无论是做工良好的皮鞋,还是袖口上的钻石,无一不透露出男人身份的不平凡。   好哇,居然是早有准备!   季寒枝刚一进门,就被郑琳扑倒在床板上。看季寒枝不仅没笑,居然还灰头土脸,郑琳不禁疑惑道:“喂,季同学,你怎么回事啊?刚刚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好哇你,背着我做出这样无耻之事!”   季寒枝哀嚎一声:“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你先下来。”   郑琳哼哼唧唧:“我不相信。说好了一起毕业,你怎么就先想不开了呢?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季寒枝挣扎:“真没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要是我找了男朋友,第一时间肯定是告诉你的。我现在脑子乱的很,你就先安静一会儿好吗?”   郑琳终于善罢甘休,看着季寒枝红扑扑的脸颊冷哼一声:“就你,傻不愣登,被狼盯上了也不知道。都送你回宿舍了,肯定是令有图谋。”   季寒枝坐起来整理衣服,心中分不清酸甜苦辣。她但凡能找到别的一丝一毫的解决方法,也不会这样苦恼。   骆正阳驱车回公司。   S市很热,像极了宁城的夏天。那会儿他们还没在一起,学校组织爬山,他几乎是强迫着她拍下来了一张照片。现在想想,骆正阳终于明白了季寒枝当时的抵触心理——她对他的情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样子,寡淡。   他的心底忽然抽痛了一下。   西装袖口被撸起,露出强壮结实的麦色的小臂。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凌厉,紧紧的扣在方向盘上,青筋紧绷。   第一次看见她,那会儿就是在打架,他还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谁知道第一眼看见她,魂都像是被勾走了。结果转了学,居然打了照面。那时候他们都小,她也青涩,像张白纸未染分毫,可是偏偏遇见了他,染上了墨。   你瞧,自始至终,他都是强势的那一方。   纪泽约他喝酒,骆正阳心绪万千,黑着张脸赴约。这些年他们的联系一直都没变,聚也是在酒吧聚。   夜色深沉,天空似一张深蓝色墨布,颜色由浅至深,隐匿着几颗并不显眼的星星。月亮被隐藏在云里,无力的挂在树梢上。   骆正阳下车,立即有泊车小童来接钥匙。这座酒吧是纪泽名下的产业,在夜色里灯影重重,格外引人注目。来往的也都是商业新贵,从这里看,能够看见鳞次栉比的霓虹灯建筑,显示着一座城市的繁华。骆正阳并未多言,三两步走进酒吧,撩开帘子。   扑面而来的的确是一股复古气质。高高悬挂在中央的豪华吊灯,原木做的酒桌,香衣鬓影,纪泽坐在卡座朝他挥手:“阳哥。”   骆正阳微微颔首,落座,将西装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深色衬衫。透过衬衫,能够隐隐窥探衣衫下紧扎密实的胸肌。   “怎么来这么晚?”纪泽倒了杯酒递给他:“别介告诉我你在加班。”   骆正阳摇头:“没。”   纪泽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看着他:“怎么?情伤?医好了?这点小事,要不然我给你叫几个姑娘?保你忘了之前的那一个。”   骆正阳:“不必。”   纪泽喝了口酒,看着他淡然的脸色有些惊讶:“你联系上她了?”   骆正阳脸上没有什么波动,说了一句:“现在你可以叫她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叫嫂子【笑】   ☆、第 52 章   纪泽黑人脸震惊:“什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骆正阳动作优雅矜贵, 慢条斯理的把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摘下来, 莫名斯文败类感。他点头:“准确的说,是我单方面强制。 ”   纪泽:“那以后呢?”   骆正阳:“看我心情。”   纪泽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嘴硬, 自己憋着,让人家主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没白过。纪泽实在是不忍心:“阳哥, 你在国外的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兄弟们都不是不知道。她又不喜欢你, 何苦呢?好姑娘满大街都是, 你还不知道?”   骆正阳毫无波澜:“那就让她喜欢上我, 换种方法呢,我不介意强来。”   “你觉得这次她还能跑到哪儿去?”他语气轻飘飘,纪泽好像透过他这副样子看见了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强势。只不过那些年过去,那些青涩小心一扫而光, 有的只是霸道与占有欲。   “行。”纪泽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表示清楚:“不论你做什么, 哥们都支持你, 这下子都回国了,就别让人小姑娘跑了。”   骆正阳挑眉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眼睛颜色很深,在阳光下像是发光的琥珀,深邃引人注目。他拿起酒杯与纪泽稍稍相碰:“当然。”   季寒枝继续留在公司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总归是有点尴尬。她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总裁夫人”。她只是个小职员,主要负责的是文件整理,和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遥遥相望,当然也不会有交集。   前提是她想的过于简单和美好。   结果季寒枝的美梦还没到下午就被破碎——她被强制性的调到了总裁办公室。   经理找她商量的时候,季寒枝第一反应是拒绝,说话也磕磕绊绊:“经理,我的能力不够,能不能换个人?总裁事理繁忙,我是个新人总归做不好。”   经理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新人总是要进步的,今天下午你就去。”   老总亲自吩咐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经理怎么敢拒绝说完,胖乎乎的经理装模作样的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继续劝:“你只能往前走,才会有进步。小季呀,放心去吧。”   “可是经理,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季寒枝扣着手指头纠结,她真的很有压力。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季寒枝才认命,收拾了东西走到楼上。   等电梯的时候,因为是在上班时间所以没什么人,所以电梯里都空空荡荡。有秘书直接来找她交接工作,带着她稍微熟悉了工作环境。总裁办公室很大,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像是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云层。   美女秘书打量她半会儿,挺起酥.胸神态蔑视:“要注意的点都和你说了。骆总脾气不好,不论是大事上还是细节上,切忌不要出错。要不然惹下麻烦,没人帮的了你。”   季寒枝点头:“好。”   秘书扭腰走出去,关门时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长的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花瓶。她心底确实有不甘,忿忿的离开办公室。   季寒枝虽说不情愿,但事无巨细也是面面俱到。她心细,学东西也快。此时骆正阳还没有来上班。季寒枝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坐下,整理一番,盯着文件开始发呆。   秘书的专属位置离骆正阳的位置不远,一共有三个,各司其职。三个位置被分隔成小块,季寒枝离他最近。这是林秘书的安排,季寒枝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除了林秘书,其余的两个是轮班制,负责细节问题。   夏日的清晨总是阳光充沛,洒进室内,笼罩在靠窗琉璃台上面放着的小多肉上。   季寒枝眉心一跳,这植物怎么这么眼熟?还有那盆君子兰,简直和她家里种的那几盆一模一样。连摆设都很眼熟。难道是……季寒枝很快打断了自己的幻想——天底下的绿色植物都一样,谁说是照着买的?   季寒枝问林秘书:“林哥,看样子骆总还是挺喜欢植物的。这么多,得每天浇水吧?”   林秘书点头:“是。这是骆总从国外带回来的,回国后专门请了人照看。这可是骆总的宝贝,平时谁也不能动。”   季寒枝惊讶:“是吗?”   难道这多肉是有什么重要意义?连碰都不能碰。   林秘书:“当然。之前的那个小秘书去浇水,不小心撞掉了一盆。骆总当时没什么反应,第二天就辞退了她。这植物对骆总来说肯定是有重要意义,要不然还能这么宝贝?”   季寒枝若有所思,托着下巴凝神。八卦因子的促使下,季寒枝问道:“诶,林秘书。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跟着骆总?”   林秘书闻言一顿,抬了抬眼镜,点头:“是的。准确来说,是四年前。当时骆总刚刚在国外初露锋芒,我应邀报名被选上。当时骆总还不像现在这样,他很辛苦,经常加班到深夜。”   “我想或许他之前吃了很多难以想象的苦楚,或者是遭受了无法理解的背叛,才会那样拼命,直到有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这几盆多肉,那时候就出现了。”   季寒枝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所有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都是付出,他真的成长了很多。她继续说:“那骆总之前交过女朋友之类的吗?”   季寒枝之所以这样问完全没有私心,只是单纯的八卦。这么些年,感情史不可能是空白的吧。可是林秘书的回答给了否定:“至少在我跟随骆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女性。我甚至一度怀疑过骆总的性取向,而且隐隐的为自己担忧。”   季寒枝笑了:“真的?”   林秘书脸上也是儒雅的微笑。他是个文化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周身透露出一股文雅的气质。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在感情问题方面,我不能涉及太多。”   季寒枝莫名想笑,眼睛也弯弯的,唇角上扬。骆正阳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女生穿着合身的职业套装,肩上散乱着几丝头发,全身被笼罩在初阳的光芒之中。她脸颊小而媚,唇红齿白,笑的很是开心,身后都生出来了模糊的光晕。   可是她看见了他,立即收了脸上的笑容。   骆正阳一愣,脚步顿住,很快收回视线。   她怎么能和别人笑呢?还笑的那么开心。   她怎么就不能朝自己笑一笑?   季寒枝像是被班主任逮住的窃窃私语的小学生,局促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骆总您来了?”   骆正阳颔首,步伐沉稳来到桌边,身上有隐隐怒意:“Linda把事情交代给你了?”   Linda是之前带她上来的那个前任秘书。季寒枝点头:“是的。”   骆正阳今天穿了身比平时里休闲的装扮,气质闲散不失冷硬,脸上依旧是凛冽的。他坐在桌前,将钢笔取出来,继而黑眸盯向她:“今天的安排?”   季寒枝如履薄冰,幸好她早有准备,立即捧着文件读起来:“上午处理与WS公司代表的相关事宜,中午与代表共进午餐,傍晚去城东施工地皮视察,晚间有一次晚宴。”   骆正阳的手指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感的在桌子上打着节拍。他的手骨节很明显,五指修长,指甲形状整齐,无疑是手控的福利。季寒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将手中的文件夹合起来:“目前就是这些安排。”   骆正阳淡淡嗯了声,又问:“Linda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季寒枝反应很快,严肃回道:“辅助总裁工作,进行资料准备,合理安排时间,牢记总裁爱好。”   骆正阳点了点头:“这些你都不用做。”   季寒枝呆呆愣愣:“那我做什么?”   骆正阳居然破天荒的朝她笑了下,视线往后一指,落到琉璃台上的多肉植物:“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它们。”   季寒枝:“照顾植物?”   骆正阳挑眉:“怎么?不行?”   “不不不。”季寒枝觉得还是先接揽任务比较好,点头如捣蒜:“完全可以,没问题。”   所以她的职业生涯变成了什么?照顾植物?总裁办公室里的小花匠?   季寒枝点头:“好的……”   骆正阳视线落到她脸上:“还有,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季寒枝继续点头:“好的……”   林秘书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不同的氛围,起身去办公室外边。季寒枝把桌子上贴着的壁纸摘下来,只贴了一张:“记得浇水。”   一个上午,她都不敢说话,不是托腮发呆就是给君子兰浇水。   季寒枝心里默默想,要是她是老总,她肯定会把自己这样的员工辞退。   中午休息的时候,季寒枝接到了姜航的电话。   季寒枝:“喂,姜航哥。有什么事吗?”   过几天是姜航的生日,她一直记得,这几天在纠结送什么。毕竟是一个小区里长大的哥哥,比一般的朋友还要亲密一些。姜航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季寒枝:“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去外面吃?”   姜航笑:“怎么,还不能请你吃顿饭了晚上没事的话就一起吧。我……一直有点话想对你说。”   想了想,季寒枝好像也没什么事。   她只好点头:“好,你请客难道我还不乐意呀。晚上来接我吧。”   隔着道门,骆正阳脚步一顿。   他满脸阴霾。   她要和谁一起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阿阳的花是谁送的?   ☆、第 53 章   骆正阳推开门, 咳了声, 倚在门板上淡淡看她:“有人约你?”   季寒枝吓了跳,慌忙挂断电话。后来才反应过来, 她这么偷偷摸摸做什么?现在是休息时间。她点头:“是。”   骆正阳问:“谁?”   季寒枝被问的一脸懵,几乎是条件反射:“是……姜航哥。”   骆正阳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朝她逼近。一边走着, 一边说:“姜航,哥?”   他话音一转, 语气透着凉薄, 笔直的向她逼近。季寒枝站起来, 心底不明所以,直到他把她抵在墙角,下巴被挑起:“所以,这么多年,你还和他有联系?”   季寒枝结结巴巴, 脸都红了, 脊背往后躲:“他, 他家和我家离得很近, 为什么不能有联系?”   季寒枝眼睁睁的看着骆正阳眸色一深,脸上表情讳莫如深,然后,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拇指愈发用力。她哆哆嗦嗦:“骆总,我错了,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接打电话。”   骆正阳眯眼盯着她, 看着她娇嫩的下巴被捏住,印上一个红红的印子。他心里徒然而起一股炙热,手指微微用力。他能够感受到小姑娘微微颤栗的身体,无疑,这极大的取悦了他。   “你不是错在上班接打电话,你是错在联系的人。”他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这才几天,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嗯?”   他的声音沙哑,故意压低,落在耳朵里像是通了电。   季寒枝觉得糟糕透了。在这样陌生的成熟男性强壮的躯体压迫下,她很没有骨气,咽了咽口水,瑟瑟看着他问:“什么约定?”   骆正阳强迫她抬起眼皮,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波光潋滟。时间给一个女人的眼眸里带来了成熟的魅力和风韵,带来了迷人的朦朦胧胧的水雾。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有,可是为什么单单没有他。   思绪混乱大于理智,他冷冷的笑了下,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堵住她的唇畔。   季寒枝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大惊,手忙脚乱的推搡着他的胸膛。这里可是公司!虽然不是办公室,但很有可能会有别人突然进来。他到底要做什么?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她的唇畔火辣辣的疼,那是被啃咬的触感,他沉溺其中,她却不怎么好受,狠了心咬住他,嘴里蔓延了淡淡血味,他还是没停。   呼吸急促,气温随之攀升。她被一通乱吻亲的没了力气,手脚发软,睫毛前挂着湿意。不知过了多久,骆正阳才停下,强壮有力的臂膀把她拢在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上。她还是这么软,这样香,甜甜的。他忽然说了一句:“我离不开你了。”   季寒枝红着脸没说话,继续用力推他。   骆正阳偏偏不放,继续小声说了句:“我离不开你了。”   季寒枝声音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初说好,一刀两断,各走各的桥和路。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我是倒了什么霉遇见你了?”   骆正阳动作一僵,季寒枝听见了他冷哼的声音。她以为他会发怒,结果没有。骆正阳一直手找到她的,和她十指相扣,神色却寡淡无情,那双原本就没有温度的眼睛更加冷:“各走各的桥?季寒枝,你想的这么好,你觉得可能吗?我千方百计找到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任你在外边沾花惹草?”   他语气和神态都过于阴森,季寒枝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偏执的少年。   正想着,他又说:“现在你和我领了结婚证,就是我的人。怎么?你还想走到哪里?”   季寒枝一愣,指责道:“你!”   骆正阳忽然松开她的手:“我?我怎么了别忘了你是职员,我是总裁。今天晚上退掉一切个人私事,和我参加晚宴。”   季寒枝怒目圆瞪,声音清脆:“那我辞职!”   骆正阳抱着肩膀居高临下睥她一眼:“你辞职你是我的合法妻子,做为合法妻子,必须和老公共进晚餐。”   季寒枝抹了抹唇畔:“哪里来的法律规定?你这就是强人所难。好,那我申请离婚。”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发抖,带着颤音。骆正阳几乎不忍心,但理智提醒了他:“离婚那就请季小姐准备好一千万赔偿加上一个亿违约金,限时三天。”   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季寒枝心里一阵挫败感。她垂下头抹了抹眼睛,以为自己流泪了。可是眼睛下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骆正阳像个好脾气的猎人,看着自己狩到的猎物一步一步跑进设下的陷阱里。他后退两步,坐在休息室中间的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老婆,别生气,气大伤身。”   “谁是你老婆?”   他语气轻松:“我刚刚亲谁了,谁就是我老婆。”   季寒枝气的半死,瞪大的一双鹿眼之中满是愤恨,唇角也火辣辣的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放柔声音,让自己真诚一点:“骆总。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我希望您能够三思而后行,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骆正阳两条长腿交叠,指尖撑着下巴:“这是我不仅三思,而且五思之后的决定。”   “今天晚上跟着林秘书帮你挑衣服。”   他语气不容置喙。   季寒枝浑身发冷。这是她的报应吗?季寒枝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被亲一口也没什么,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这种日子再等一年就会结束,三百六十五天那么快,她还能熬!   她做为战败方垂头丧气出了休息室,进了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锁上门,摸出手机给姜航打电话:“喂,姜航哥,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有饭局,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姜航在珠宝店里挑选了一条好看的项链,正要请工作人员包上。听见季寒枝的话,脸上难免一种淡淡的失落。他表示理解:“没事的。今天不行就明天。这几天我的事情都很顺利,时间充沛,你那边怎么样?工作还可以吧?”   季寒枝嗯了声:“还能接受。”   她皮肤白的耀眼,下巴上有几块红痕,纤细的身体罩在裁剪合理的制服里,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脸上稚气未脱,唉声叹气。   隔着电话姜航听不出什么,把刚刚买好的饰品放在盒子里,又说了会儿话才挂断电话。   季寒枝想起刚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脸皮子都在烧。她坐了半会儿,认命,推门出来,就听见了一阵对话。   “你听说了吗?咱们总裁直接从文印部要了个小职员,做秘书。这可稀奇,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说,那小秘书什么背景?”   “还能什么背景呀,上位呗。我见过一眼,长的不错。要不然,总裁能直接把她调上去?”   “骆总那么帅,眼光怎么这么差?”   季寒枝听出来了,这是Linda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嘲讽。   另一个女子接话:“谁说不是呢。我看呀,Linda姐你比她好太多了。”   季寒枝难以忍受,推开门,面无表情去洗手。   镜子前涂口红的两个女人透过余光看见她,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季寒枝洗了手,抽出一张纸巾,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开。她生的不是那么寡淡的样貌,十分甜美,但是动怒时也是瘆人的。Linda莫名心悸,动作僵硬,叫住她:“季寒枝!”   季寒枝转身,皮笑肉不笑:“照你们的说辞,长的好看的会被选上,长的丑的只能调下来。那你们说,你们自己是前者还是后者?”   Linda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季寒枝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身边的人说的。”   她受的了委屈,但也不可能当个受气包。   Linda长眉一拧无话可说,徒留僵在原地跺了跺脚。   季寒枝关上门,叹了口气,回办公室。这个下午实在是漫长又难熬,各种烦心事聚在一起。到了晚上,还得被林秘书拉出去挑衣服。   林秘书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眼光毒辣。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季寒枝的身材适合什么样的款式,什么样的颜色最衬皮肤。挑来挑去,林秘书指定了一条鱼尾裙——那是条淡紫色的裙子,裙摆上有花边蔓延到胸口,收腰款式,更显的她的腰细,不堪盈盈一握。   淡紫色接近粉色,皮肤光滑细腻,露出了左侧的香肩,修长纤细的颈子,和胸口以上两根漂亮的锁骨。   季寒枝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出神。   骆正阳出现在她身后,淡淡打量了会儿,点头:“还不错。”   他伸出胳膊:“走吧。”   季寒枝知道,这是他让她主动挽住胳膊的无声警告。她伸出手,细腻的柔荑挽着他,努力挤出笑容:“谢谢……骆总。”   骆正阳心底像是小猫儿在乱挠,痒的很。他故意板着脸不露出端倪,到了门口司机开车来接。坐进车厢,季寒枝立即弹开,离他远远的。在她看不见的那一面,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过来。”      ☆、第 54 章   她瞪着眼睛, 小鹿一般的瞳孔水波荡漾。   看见她担惊受怕的样子, 骆正阳就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涌上一股怒火,强势的握住她的手腕:“你过来。”   季寒枝咬唇抽回手:“骆正阳, 你别觉得我好欺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去警察局里告你!把你告破产!”   前面开车的司机识趣的低下头。   骆正阳玩味的看着她,黑眸淡淡, 语气轻佻:“欺负你?”   他俯身离她很近,炙热的气息喷洒了季寒枝一脸, 她惊慌无助的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冷硬脸庞, 在她眼里, 再英俊也只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无赖。   他凑近她的耳朵恶意压低声音,语气暧昧至极:“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欺负吧?要不然让你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才叫做欺负?”   季寒枝脸上红了个透,连脖颈上原本细腻光洁的皮肤也透着层淡淡樱粉。因为激动, 她的眼睛里很快拢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眉眼朦胧。瞪了他一眼, 她不敢动了, 这车是他的,她的胜算很小。   骆正阳被刚刚的一瞪,心眼儿都软了,他邪气的笑了下,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怀里摸出来了个蓝色细绒的小盒子。打开,是一条做工精细的珍珠项链。他把项链取出来, 给季寒枝戴上:“要是你丢人了,没面子的是我。”   锁骨前传来一阵冰凉触感,把汗毛都激起来了。季寒枝僵硬的不敢乱动,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的视线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那么直勾勾的落在她裸露在外的颈子里。季寒枝像是被箭头对准了的小鹿,垂下头,瑟瑟着不再言语。   她只想赶快结束这种煎熬的过程。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目的地到了。酒桌上都是商业新贵,带着虚假的笑容相互敬酒。   一位地中海中年男人看见骆正阳,站起来笑脸相迎:“骆总,久仰大名啊。”   酒席上香衣鬓影,季寒枝察觉到无数视线探究性的投落在她身上,那种视线逼迫她垂下头去。她发觉旁边的男人恶意的伸出臂膀搂住她的腰,使她的身体贴向他。   季寒枝把惊呼声吞没,听见旁边的男人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来的不算晚吧?”   季寒枝发现骆正阳真是极其两面性。刚刚在车上那副冰凉偏蛮横无赖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现在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甚至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见他的人只会把他当做个成功的商人,哪还会多想。他明明就是个黑心肠!   那地中海中年男人一看就是阿谀奉承至极:“当然。骆总来的刚刚好,不早不晚。这位漂亮的小姐想必便是您的女朋友吧真是漂亮,和您简直郎才女貌。”   季寒枝刚要拒绝,腰间传来一阵剧痛。骆正阳颔首,没有否定,欣然落座,他当然是坐在主位,揽着季寒枝坐在他身边。   一桌人表面上笑着交谈商业问题,那个地中海中年男人是个公司老总,在这种场面如鱼得水,表面上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总是有本事把气氛活跃起来。   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吃饭,到了酒场,简直像是可怕的车轮战。那合作方老总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来灌她。   季寒枝拒绝也不是,喝酒也不是。她酒量那么差,再闹出洋相怎么办?这么多人盯着,她不好意思拒绝。地中海男人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副她要是不接就不松手的样子:“季小姐美若天仙,工作能力肯定也不差。来,这杯我敬你。”   季寒枝局促的看了骆正阳一眼,站起来,脸上红扑扑的,小心接过酒杯,只是杯子还未到手,就被横亘而来的大手夺了过去,扭头一看,骆正阳已是脸色阴沉,冷声道:“她的酒我喝。”   地中海自然是喜笑颜开:“爽快!我李某不禁佩服骆总的才情,还佩服骆总男人的担当!来,干杯,合作愉快。”   季寒枝的手还悬在半空,半张着嘴劝:“诶,你……”   骆正阳按住她的肩膀:“你坐下。”   季寒枝被摁在了椅子上。   骆正阳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容,和地中海碰杯:“合作愉快。”   说完,一把将酒灌入咽喉。   那酒自然是烈酒,骆正阳面色微变,清冷的神色出现波动。地中海男人一看,连忙拍手称赞:“骆总好酒量,来,再倒一杯。”   这第一杯成功了,车轮战正式开始。红的白的轮流来,季寒枝劝都劝不住。这么多杯酒,铁打的身体都会喝坏,更何况是人。   很快,季寒枝眼睁睁的看着骆正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喝成一团烂泥。他虽然是醉了,但是身体依旧强撑着,脖子粗红,神色清冷。地中海一看,也不好继续再灌,尴尬笑了几声:“骆总这是喝醉了?小季,你得照顾着点。合约的事情骆总已经同意了,记得明天签上合同。”   季寒枝站起来:“可是您……”   现在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季寒枝忍住火气,要叫住地中海找人帮忙。   她话还没说完,肩膀一沉,右侧倚下来一个沉甸甸的大块头,是骆正阳。他喝醉了,挺直的肩膀变弯,神色迷离,俯身抱着她,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   地中海男人一看自己目的已经达成,满意离开,离开前还丢下了句给季寒枝叫了车。   叫了车有什么用……!?骆正阳都醉成这样了。她自己一个人也走不动啊。季寒枝一个头两个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骆,骆正阳,你醒醒你喝醉了吗?”   这次来的人少,公司里只派了她一个秘书。而且她的身体份特殊,别人扫向这里的眼光更加暧昧。季寒枝十分费劲的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继续道:“骆正阳骆总喝点热水吧。”   骆正阳半睁开眼睛,耳朵边好吵,像是有个蜜蜂似的嗡嗡嗡飞来飞去。他又闭上眼睛:“别吵。”   季寒枝摸出电话,联系司机。司机小刘表示一直在楼下等着,他没有邀请函,不能进来。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季寒枝狠了狠心,把散乱的头发扎起来,扛住他的胳膊稍一用力,根本拖不动,又栽回椅子。   季寒枝只好放弃,拿过热水杯,小声劝:“骆正阳,喝点热水。”   哪知骆正阳一把打翻了她的杯子,语气恶劣带着酒气:“不喝!……老子又不是个女的,喝什么热水。”   季寒枝无奈,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谁说只有女生才能喝热水你也可以。喝吧,你醉了。”   骆正阳根本听不清,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眼前是张恬静的脸庞。他心里像是忽然通了电,电的他一个激灵,忽然拽住她的胳膊把季寒枝拉到自己怀里,紧紧的用胳膊锁住她的背:“你别走。”   季寒枝惊呼一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点头:“我没走。我不会走。骆正阳,你先松开。”   骆正阳依旧紧紧的裹着她,闭着眼睛,像是一坨紧绷绷的狗皮膏药,脸紧紧埋在她的发丝中间,甩都甩不开。他摇头:“我不相信。你别走。我松开了你肯定会走的。”   季寒枝气急:“我真的不走。那这样,你牵着我,你跟着我下楼,行吗?”   骆正阳闭着眼睛摇头:“不。”   季寒枝狠了心要站起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再这样我就走了。要不我自己回去,要不你和我一起,你选哪个”   骆正阳嗯了声,费力想了想:“和你一起……”   他简直是耍酒疯,季寒枝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可是不是。骆正阳明显是喝醉了,气息混乱,脸上红的很,温度也高,简直和平时高冷禁欲的形象判若两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酒量怎么一点都没上进?   季寒枝放弃了挣扎,她一个人实在是拖不动,给小刘打电话让他先走,叫侍应生在楼顶开了间房。   侍应生语气恭敬:“好的,季小姐,请随我来。这是骆总的身份证,请您收好。”   他礼貌的走进骆正阳,刚要搭把手,却被骆正阳粗鲁的一把推开:“你滚!”   骆正阳喝的眼睛通红,发起努来样貌不禁有些骇人。侍应生胆战心惊,后退几步,迟疑道:“季小姐,您看这怎么办?”   季寒枝摇了摇头:“你先去吧。把房卡给我。”   侍应生点头:“好的。”   骆正阳见陌生人走了,脸色才平缓。   他平平稳稳的靠在椅子上,长腿悠哉悠哉晃来晃去,半眯着眼睛拉着她的手:“你不能走。”   一身酒气。   季寒枝蹙眉:“我不走!我走了把你留这儿!?我倒是想!”   她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经不住劝,小声哄到:“来,你先站起来,我扶着你。走吧。”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顶楼包间。   季寒枝被压迫的弓腰驼背的,骆正阳个子高,身材又状,一点儿都不轻。她在他面前简直像一个渺小的蝼蚁,费力推开门,跌跌撞撞的把他扔在床上。      ☆、第 55 章   房间装修奢侈, 卧室里窗帘是黑色的, 水晶吊灯上镶着碎钻,别样流光溢彩。   骆正阳喘着粗气, 胸口里像是有火把在烧。他费力的半睁开眼,眼前是虚无的一片空白。视线无法聚焦,只有一张白生生的脸, 眼睛像是轱辘乱转的黑葡萄,水盈盈的, 很是撩人。   那张嘴唇, 明明生的那么丰满盈润, 怎么这么恬躁真想堵住。骆正阳又闭上眼,放松的瘫在床上:“你好烦。”   季寒枝气的半死,好脾气的把他的皮鞋扒下来扔到一旁,给他盖上被子,“不盖被子冻死你才好!”   骆正阳居然翻了个身, 把被子一踹, 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 语气像个穷奢极欲的皇帝:“不盖!……热!”   那就冻着你!   季寒枝恶狠狠的想, 她坐在桌子旁喝了点水,恢复了体力,拿起小包要走。   骆正阳瞥见她要走,急了,要从床上弹起来。   季寒枝一见他要滚下来,连忙去拦, 不料一把被拽住手腕子,连带着重心都没了,跌在床上。她没多想,往后仰头,制止了某个下落的醉汉:“你别乱动,摔死你我可不负责。”   骆正阳摇头:“不许你走。”   他倒是极少的露出这样的表情,天真迷茫,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儿,眨巴着眼,攥着她的手腕:“我很想你。”   季寒枝的心里有一瞬间悸动。   她半跪着,他半坐着,两个人的的视线能够平齐。他的眼睛黑沉,像是无声翻滚着的海浪,泛着波痕。骆正阳很努力的看清楚了眼前的女人是谁,吸了口气,一只手松了松领带:“我很想你。”   一般醉汉的话只有百分之三的可信度。   季寒枝从那股酒气里回神,蹙眉抽回手,安慰:“快睡吧。闭上眼睛,就什么都没了。”   她刚要下床,腰被揽住。骆正阳居然翻身把她压在柔软的床垫子上,一只手牵着她的两个手腕子,另一只手极其不老实的摩挲着她的腰。边感受着细腻柔软的触感,边发出一声沉沉叹息:“你不相信吗?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很想。”   季寒枝立即感觉到危险,警惕的看向他,用腿踢他:“骆正阳!你别给我耍酒疯!起开。”   骆正阳像是被丢进了火炉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闭上眼睛寻着香味,在她的颈窝里埋下头,冰凉的唇畔稍一相碰,再往下移。   季寒枝一向怕痒,怎么都推不开他,更是慌了神,拿脚上的高跟鞋踢他,用了狠劲儿。骆正阳闷哼一声,非但没放,嘴唇却愈发用力的.吸.允,一路留下颤栗的水痕,到了她的锁骨。   季寒枝弓起脊背,奈何挣扎不动,脸上涨的通红,又踹了他一脚。这似乎激发了他骨子里潜在的兽性,他也发了狠,继续攥着她的胳膊,夹住她乱踢的脚,她穿的黑裙本来就领口低,激烈挣扎,难免一片春光。   她更多的是怕,话语里带了颤音:“骆正阳!你混蛋!”   骆正阳的力气极大,男人与女人力量方面的差距似乎与生俱来,他脑子里是醉醺醺的,呼气不稳,只有一个念头。胃里的酒水混合在一起,极大的刺激了他的一切感官。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跪在地上弱弱开口:今日有些短小明天补上   ☆、第 56 章   季寒枝又气又慌, 五无奈他的怀抱竟然像是枷锁一般固执, 她的手也不能动,脚也不能动, 就像只鱼,放在火上烤。他的力气怎么那么大她红着脸推开他,一把手肘杵在了骆正阳的腹部。   骆正阳身上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闷哼一声,紧紧的闭着眼睛, 脸庞跌落下来, 带着冷汗埋在季寒枝雪白的一截颈窝里。   季寒枝这才发现骆正阳脸上居然这么烫。   而且烫的很不正常, 难道是发烧了?   季寒枝艰难的从床上扭下来,踹开他的脚,气喘吁吁的跳下床:“骆正阳,你可别给我装死!”   床上的人没反应。   季寒枝整理好衣服,觉得脖子下边火辣辣的疼。她低头一看, 赫然已经有了几块青紫色的痕迹, 理智大于恼火, 季寒枝还是翻箱倒柜找出来了温度计, 粗鲁的插到骆正阳脖子下边。   一边给他量体温,季寒枝一边念叨:“怎么不烧死你,烧死你得了。”   骆正阳仰躺着,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他没了意识,觉得胃里难受,腋下也是凉的。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旋, 烦人的很。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小雨的傍晚,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啦哗啦响。他小心翼翼的拿着伞,盖过女生肩头。两个人在雨声和风声之中,并肩走过那个漫长的夏天。   过了大概十分钟,季寒枝把温度计抽出来,一看,嗬,三十九度,这人真能熬。她还是心软了,按下林秘书的电话。林秘书几乎立即赶过来,接着拨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林秘书的眼神里带着暧昧,上上下下的在两个人之间扫过。季寒枝拢了拢领口,拎起包:“林秘书,骆总就拜托给您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林秘书:“你先等等,做为总裁私人助理,有必要对总裁的人身安全进行负责。况且总裁是和你一起时出的意外,你需要做的是等待结果,而不是离开。”   季寒枝咋舌:“可是,这……”   她还想解释什么赶快开溜,私人医生很快就来了,仔细进行了检查。他一直负责骆正阳的身体健康问题,检查一番后面色严峻:“骆总这是饮酒不适度造成的胃出血引发高烧。建议直接送医院。”   季寒枝发愣:“胃出血!怎么这样严重?”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心里慌的很。林秘书波澜不惊的解释:“这是骆总的老毛病。饮酒过度引起,没有根治方法的胃病。骆总在F国时经常因为酗酒被送往医院。”   季寒枝皱眉,看着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指示灯:“为什么?”   林秘书推了推眼镜,平静的望向她:“这里面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表面上这样正派风光,居然会酗酒?一想到刚刚的酒局上骆正阳还为自己挡酒,季寒枝的心里就蛮不是滋味——他明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怎么还逞强。   医院很快到了。夜色深沉,街道上偶尔飞驰几辆汽车,像是利剑出鞘又重新凐灭在夜色里。季寒枝在急诊室外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低垂着脑袋看着手里的小包。   手术正在进行中。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做工精细的骚□□鞋,季寒枝抬头一看,居然是纪泽。他也变了许多,但是骨子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没变。   季寒枝惊讶:“纪泽?你怎么来了?”   纪泽往嘴里塞进去了块口香糖,坐在季寒枝身旁:“哟,难得季小姐还记得我。”   他看她一眼:“里面躺着的是我哥们,我怎么不能来?”   季寒枝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些嘲讽的意思。她小幅度点头,不再多言。又听见纪泽的声音:“你知道原因吗?为什么阳哥会有胃病,严重到胃出血的地步。”   这么多年没见,她愈发精致艳丽,更加出挑。合身的小黑裙,漂亮的锁骨,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纪泽讽刺性的歪了歪嘴角:“你过得日子可是风流快活,考大学,谈恋爱。当初你轻飘飘一句话,扔下他就走。你做事为什么这样绝情?他和家里人赌输了,自然不服气,出国。本来可以回国,就硬生生的在国外强撑着,什么坏毛病都学会了。喝酒,通宵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季寒枝?”   季寒枝心里一揪,睫毛轻颤。当初先走的人确实是她,可是她没想到,骆正阳居然把她看的这么重。   她闷声开口:“这样吗?那他,有没有回来过?”   要不是医院走廊命令禁止吸烟,纪泽现在肯定是抽着烟的。他把口香糖吐到垃圾桶,摇头:“一次都没有。按他的话来说,这里没什么值得回忆的记忆。有的只是欺骗。”   “你当初不喜欢他,为什么轻易答应他?轻易的开始,轻易的结束?”   季寒枝被问的语塞,明明有好多话,偏偏堵在嗓子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又重新垂头,心里有些许复杂。正想着,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季寒枝连忙起身问道:“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   医生取下眼镜,拿出病历单:“急性胃炎。伴有轻微胃出血情况。病人之前有过病史,这是旧病复发。你们家属记得提醒他不能喝酒,三餐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他的情况已经算是严重的了,切忌。”   季寒枝点头:“谢谢医生。”   骆正阳转移到VIP病房。他醒了,半阖着眼皮,一向强势的眼神被遮盖住,身上的病号服使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带着颓废的美感。   他的嘴角因为缺水起皮了。   季寒枝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接了杯纯净水放在桌子上:“喝点水吧。”   骆正阳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看见了他身后的纪泽。他一挑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纪泽拖了把椅子大咧咧坐下:“这不听说你出事儿了吗,来看看你。万一你死了那我不得见你一面?要不然多伤心啊。”   骆正阳气息虚弱的笑了下:“滚。”   纪泽打趣:“老毛病,还是胃出血。你说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天天这么折腾呢。”   又看出骆正阳虽然强撑,但依旧有几分心不在焉。纪泽也是个明白人,抹了把头发:“得嘞,这儿估计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季寒枝见势也硬着头皮:“骆总,我也有点事。帮您叫了护工,有什么事按铃进行。”   骆正阳黑眸一眯,危险的落在她身上:“你留下。”   纪泽还贴心的关上了门,房里只留了他们两个。   季寒枝觉得气压骤降,阴森寒冷。   骆正阳稍微往上坐了一点,半倚着脊背,表情无波无澜:“我喝醉了?这里是医院?”   季寒枝点头。   骆正阳:“我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季寒枝摇头,老实回答:“什么都没有发生。”   骆正阳冷笑:“医生说我怎么了?”   季寒枝想咬舌头:“胃出血。”   骆正阳步步紧逼:“原因?”   “酒喝多了。”   “原因?”   季寒枝一个头两个大:“替我挡酒。”   骆正阳笑了下,脸上恢复了些许生气,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半口水,季寒枝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很性感。他又说:“所以,季小姐,你不打算为我负责吗?我住院的原因都是为了你。”   季寒枝呆愣愣的看着他。   骆正阳动作矜贵优雅,即使是抱病,也不慎影响他骨子里的禁欲气质。他的手指很长,指甲是健康的颜色,修剪整齐。季寒枝眼睁睁看着他喝了小半口水,继而摇头:“水太凉。你觉得能喝吗?”   季寒枝立即走过去,把水杯拿过来:“对不起骆总。我马上换热的。”   重新接了杯水后,骆正阳嫌弃太烫。季寒枝心里告诫自己要忍住。她笑眯眯开口:“骆总请稍等,我再去接一杯。”   接了五六次他才满意。   季寒枝觉得自己像是个可怜的小太监,不能有怨言,否则立即问斩。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怪她。骆正阳脸上表情未变,淡淡看她一眼,她还是昨夜的黑裙,发丝凌乱别在耳朵后面,有几缕蜿蜒垂到锁骨。皮肤很白,锁骨中间有几块很扎眼的痕迹。   骆正阳喉头一紧,收回视线,叫林秘书带了衣服来让她换上:“今天你陪床。”   季寒枝拎着衣服目瞪口呆,立刻为自己开脱:“可是骆总,明明有护工!”   骆正阳坐在床上,摇头:“我只要你。”   他说的这么深情。季寒枝当即一愣,她觉得自己肩膀上压着很大的担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还不清了。左右都得还,季寒枝狠了狠心,咬牙点头,换了衣服走出来。   骆正阳伸手要报纸,季寒枝给他拿。   骆正阳说要看新闻,季寒枝打开电视。   骆正阳说病房里太亮,季寒枝拉上一点窗帘。他又觉得暗,季寒枝只好把窗帘拉开。   终于煎熬的一天结束,到了午饭时间。季寒枝规规矩矩的问他吃什么。医生也说了,只能吃粥这一类养胃的食物。   季寒枝终于能够找理由开脱一会儿了。她拿起包作势往外走:“骆总,八宝斋的粥口评很好。您想喝哪一种我去买。”   骆正阳的视线从报纸上收回来,落到她身上。   “我想吃你做的。老婆。”   他恶意压低声音,一字顿一字。 作者有话要说:  要问追妻哪家强 中国宁城找阿阳 谢谢支持~啵啵啵~   ☆、第 57 章   季寒枝立即涨红了脸, 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你别乱叫, 谁是你老婆?”   穿上貌似虚弱的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所以我劝你,要是不想让别人听见, 就乖乖的去煮粥。”   “至于口味,要白粥,不加糖的那种。”   他轻轻抬起眼皮, 浓密的睫毛寒鸦惊羽似的颤了颤,仗着一副好皮相无理取闹:“那么, 季小姐可不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呢?”   事已至此, 她只闷头答应。   季寒枝攥拳开口道:“那您等等, 我回去煮粥。保!证!符!合!您!的!口!味!”   看她被气急了的娇俏样子,骆正阳心里总是痒。他重新扬起一个客气的笑容,细长延伸下来的眼皮也向下弯起。他极少有这样的好相貌,十分诱人,令人放空。   季寒枝刚离开, 骆正阳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 捂住烧灼的胃部躺下。   林秘书抱着文件走进来, 看见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立即过来查看:“总裁,身体感觉怎么样?”   骆正阳脸色透着些许苍白。他摇头,语气清减:“没事。把文件给我。东边那块地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秘书垂头:“进行度还不错。”   骆正阳翻看文件:“昨天晚上他签了文件?”   林秘书笑:“是的。总裁您深谋远虑。可是您的身体是不是需要静养?”   骆正阳微微抬眸:“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老毛病。你先回去。”   林秘书点头:“是,总裁。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骆正阳扭头看向窗外:“没什么事情。毕竟,我也是有免费护工的人。”   林秘书哑然失笑。他就知道, 总裁和季寒枝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总裁这么闷骚的一个人,当然碍于面子不肯说出口。他将文件夹收走:“是,总裁。希望您好好保养,早日康复。”   .   季寒枝回了别墅。   清晨微光撒下来,笼罩在树桠上。她精神居然出奇的好,没有什么被折磨后留下的后遗症。朝家政阿姨打了招呼,季寒枝去厨房煮粥。   好粥需要砂锅熬,这样煮出来的米才能够香甜松软。季寒枝淘米,熬粥,把披肩长发挽了个弯弯的小卷。正煮着,脑子里面蹦出纪泽对她说过的话。   他到了国外简直是不要命。   季寒枝晃神,食指不小心被滚烫的沸水溅落在外,烫了一下。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冲凉水,心里一揪。正想着,电话响了。是姚文慧。   手指微红。   季寒枝凝神,接了电话:“喂,妈妈。”   姚文慧这几年下岗了,在楼下开了家水果店,生意还算可观。她刚刚结束午休,给季寒枝打电话:“阿枝,工作找得怎么样?”   季寒枝嗯了声:“挺好的。”   姚文慧经常操心。这么多年,她什么事情都放心不下,事无巨细打点妥当,尤其放不下的是她的大女儿。这样想,姚文慧拿出来了个电话本,翻开:“女儿,不是我说。我在B市那边有个朋友,她有个儿子,长的高大帅气,年龄和你相仿。妈妈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年轻人嘛,总要多交流。”   季寒枝拿起陶瓷勺子搅动沸腾的热水,声音微弱:“妈,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没那个心思,您也别满世界的找。您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姚文慧立即辩驳:“什么叫我消停几天?难道妈妈做的不对吗?眼见着人家女儿一个个都结婚,你呢。你让妈妈怎么办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要强,可是现在又不是要强的时候。给你联系方式,必须去。要不然我就去B市找你!”   季寒枝头秃的很,只好先点头:“知道了。”   姚文慧又说:“这小伙子人挺好,长的也精神。到时候你可别骗我。必须去,我和你那个阿姨都商量好了。”   季寒枝无力应付,寒暄几句挂了电话。她好烦!日子离了男人又不是过不下去了,现在她自己身陷囫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要去相亲!   过了几个小时,粥熬好了。   季寒枝关上阀门,打开冰箱取出蔬菜拌了几道开胃小菜,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推开病房门,床上的男人阖着眼皮,静静的躺在床上。   季寒枝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打量他。   他眉眼还是棱角分明,丝毫没有半分女气。眉形浓密眼睛黑亮,鼻梁高挺,连下颚的角度也刚刚好,无论是骨相与皮相都是极其出色的。这些年不见,毫无疑问,他变了,时间给予一个男人成熟,愈发不动声色。   面对他的时候,季寒枝总会愧疚。   她忘不了骆正阳出国的原因。是因为她和他父亲定下的约定。这对骆正阳来说或许不公平,付出的真心换来的却是伤害。   这样想,季寒枝叹气,起身要出门。   站起来的一瞬间手腕被牵住。   季寒枝回头,骆正阳睁开眼睛,点漆眸似乎深不见底,说话时也是嗓音沙哑:“去哪?”   他不小心捂住了季寒枝食指上刚刚熬粥被烫出来的小水泡。   季寒枝吸气,嘶的一声抽回手,面色淡淡的:“去问医生你的情况。”   骆正阳看出来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他眉峰轻不可察的皱起,坐起来要细看:“手怎么了?”   季寒枝连忙把手缩回到背后,摇着脑袋:“没事的。真的没事。”   骆正阳哪里会听。他脸色阴沉的把她的手捧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了食指上一块不大不小的水泡。骆正阳抬眸看她,眼睛里冰冰凉凉:“手怎么了?”   季寒枝自知逃不过:“烫的。”   “怎么烫的?”   “煮粥的时候,一不小心。”   骆正阳紧紧皱着的眉头并未松开,一把把她拉到床上坐下,语气也是冰冰凉凉:“你傻熬粥都不小心?不知道水是烫的?”   季寒枝越说越怂,微微低头企图继续把手抽回来:“真的没事。不疼。过几天就能好。”   骆正阳没说话,脸色阴沉着,嘴角有下撇的趋势,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坐着。”   季寒枝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儿:“噢。”   骆正阳身上还是病号服,平时拢的一丝不苟的碎发此时垂落在前额,遮住眉骨,不过他脸色已经不再苍白,嘴唇也有了血色,病号服丝毫不影响那种凌厉的颓废感。   他在紧急医药箱里翻出来了烫伤药膏,拽住她的手。   手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药膏还是凉凉的。   季寒枝不敢看他的眼睛,怂不拉几的看着病号服微敞的领口露出的脖子,还有脖子前滚动的喉结。很性感。   她挤出来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疼。”   连季寒枝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怕他。   或许很久之前,恐惧都是来自于心里的愧疚。   骆正阳紧紧抿着唇角,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漂亮的眉眼,没有了高冷禁欲,多了几分野性。他抬头把药膏盖子一下下拧上,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几条绷带缠在季寒枝的指尖。   季寒枝瞪着眼睛:“还要缠绷带?不用了吧?”   骆正阳看她一眼,有条不紊的盖上紧急医药箱的盒子:“还不都是因为你笨。”   季寒枝米色风衣下面套的是一件同款颜色的卫衣,卫衣帽子耷拉在耳朵后面,挂着个毛茸茸的小球,她还瞪着圆眼睛,就像是只小兔子。   他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还疼么?”   季寒枝当然是立即摇头,咯咯笑了一声:“骆总,我不疼,一点都不疼,没事,真的,您可以喝粥了。”   骆正阳这才起身,视线落到保温盒里:“你煮的?”   季寒枝点头如捣蒜:“是。还请您不要嫌弃,这是小人的一份心意。为了报答您挡酒之恩情。”   骆正阳冷哼一声,慢条斯理打开盖子。白粥的香气扑鼻,撒有几片葱花肉松辅佐,还有配套小菜。   骆正阳总归是满意了,冰凉的眼角上染上一些笑意,他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瘆人:“那么季寒枝小姐,你不打算照顾病人吗?”   季寒枝一头雾水:“可是粥已经熬好了。”   骆正阳拉着她的手,把勺子塞到她手掌心:“所以你不打算喂我吗?”   “喂你?!”季寒枝震惊。   “你见过哪个护工照顾病人是把饭直接扔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骆正阳挑眉看她。   “可是我不是护工。”季寒枝笨嘴拙舌的辩解,不就是给他煮了顿粥吗?真的把她当做护工了?就算是护工也没有这么卑微的吧?   骆正阳立刻收敛脸上的笑容,一双眼睛莫名添了三分情.欲,他恍然大悟的噢了声:“所以,季小姐这是要回家了你回个家你老公还在病床上躺着,抱病养伤饥肠辘辘,你怎么那么狠心?”   他又这样说!   季寒枝又急又气,恨不得急得跺脚:“你别再这样说了!”   骆正阳继续面无表情,只不过多了些许戾气。他忽然把手里的勺子抽出来,一只手撑在季寒枝肩膀旁边,俯身逼近她,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腕子,直到把人逼到床头角落:“所以,我说的哪里有错?嗯?”      ☆、第 58 章   屋外的光透进来, 斜斜的拢在窗纱上。   季寒枝屏住呼吸, 瞪着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总是水蒙蒙的,掺着雾气, 她往后躲,小声反驳:“可是你的手又没有坏!只是胃而已。”   骆正阳半只胳膊虚拢,呼吸不急不缓, 他扬声:“而已?”   说完骆正阳就要往她脸上亲。   季寒枝连忙捂住他的唇畔,手指不小心撩过喉结。骆正阳动作一僵, 像是通了电, 堪堪停住。她没发现他的异样, 蹦起来讨饶:“行,行,我喂,你别折腾了。”   仔细看的话他的耳朵根有点红,但是很难发现, 神色依旧冷清。   季寒枝叹了口气, 拿起勺子, 递给他:“张嘴。”   骆正阳淡淡的看着她, 细长漆黑的瞳孔满意的半眯起来,像只懒猫。粥的确香,入口软儒,好吃的很。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反着的:“米有点硬。下次注意点。”   还有下次!季寒枝心里闷闷的想。左右都说不过他,她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她想起来了很久之前,久到不知道哪一天。那时候她还在上学, 有天下雨,她没带伞,骆正阳带了,那个时候两个人关系不怎么好。   毕竟骆正阳打架逃课的功绩人尽皆知,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他总是表现出若有若无的敌意,本来季寒枝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刚要一头扎进雨帘里,忽然被拽住肩膀。   她回头,撞进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   那时候骆正阳多青涩,上半身是校服外套,领子上溅落了几滴雨水,满满的少年感。他的瞳孔好像比一般男生的眼睛明亮一点,点了漆一样,不怎么长的睫毛微微卷曲,双眼皮细细长长的,莫名的漂亮。   漂亮这个词怎么能够形容男生呢。   但是骆正阳当的起。   季寒枝咋舌,疑惑的盯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手。骆正阳也察觉到了,立即收了回去,咳了咳,面无表情的打开伞:“一起吧。”   当时除了第一次见面说了几句话,他们两个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他靠在窗户边,透明的玻璃窗户擦的明亮,他的眼睛也明亮。   那种明亮的眼神,以后很少见了。   .   季寒枝想着想着走了神。   骆正阳看她走神,不虞的皱眉,推开碗:“太烫。”   季寒枝微怔,眨了眨眼:“什么?”   骆正阳舔了舔嘴唇,“我说粥太烫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充分的重视,冷静开口:“你是想用勺子捅进我的鼻孔里喂我粥喝吗?”   季寒枝无奈,用手试了试温度,根本不烫。她就不应该犹豫心软!又重新挖了一小勺,她小心的用嘴吹了吹气,“诺,吹一吹就不烫了。”   骆正阳看着她的唇畔。微嘟,肉乎乎的,和她的小圆脸一样,闪着莹润的光泽。他转移视线,目光落在那碗粥上。   很好喝的一碗粥。   季寒枝忙碌一天,忙里忙外。等到晚上的时候要回公司整理东西,问骆正阳有无必需品。   骆正阳表示需要那几盆多肉。   季寒枝更奇怪那多肉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是谁送的这么珍贵。   看出来了她迷茫的眼神,骆正阳开口:“你是不是想知道那花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季寒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骆正阳重新坐回沙发上,神色平静。他静了三秒,才说:“那是你送的。在我十八岁的生日。在一大堆贵重物品中间,只有你捧着一盆多肉来了。连你也忘记了,不是吗?”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无波无澜,声音清润,就像他出国的前一晚,那个雪夜。季寒枝看着他,他居然笑了一声:“果然,你忘记了。”   季寒枝心里百感交集。当时他过生日,她居然忘记准备生日礼物。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匆匆忙忙的确立了恋爱关系,她还是个菜鸟,什么都不懂,刚刚开始就想要结束,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好企图让他动怒,让他把话说出来。结果在那么重要的一天,他居然没生气,搂着那几盆不到十块钱的花像是宝贝似的,逢人就炫耀。   于是一中有了流言,从二中转过来的那位打架狠厉做事雷厉风行不折不扣的大佬变成了个批发花鸟鱼虫的老板。   他留到了现在。   季寒枝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找了个由头去叫医生复查。她觉得如芒在背,亏欠了太多。   骆正阳只在医院里休息了几天就出院了。准确的说,那不是休息,只是单纯的享受某个可怜虫的照拂。   回公司后,一切照常进行。季寒枝一看见那几盆花就脑袋疼,选择当个缩头乌龟,短暂性失忆。骆正阳的确十分有商业头脑,总是用最合理的时间把利益提高到最大化,遇见的问题有条不紊迎刃而解。   回了家,季寒枝更是不安生。姚文慧总是和她打电话催她相亲,又不能直说她已经被迫和某人领了结婚证,只能答应参加。   林秘书知道了之后十分惊讶:“你要去相亲?”   季寒枝唉声叹气:“我说大哥,你小点声。我要不是被逼无奈,能去相亲吗?天天被催,头都秃了。”   林秘书惊讶:“你才几岁?而且据我所知,你不是和骆总已经……”   之前骆正阳胃出血住进医院里林秘书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并且选择保密。季寒枝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得帮我瞒着点,要是骆正阳知道了,我还能去我们两个只是领了个证件来搪塞阿姨,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林秘书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打量她。他觉得季寒枝这个女生真的蛮傻,呆呆愣愣,一点都不开脱。骆总多好的条件?钻石王老五,单身,而且作息规律,名下房车具备,这样的男人她都不珍惜他劝:“你说说你,身边有这么好的选择怎么就不能珍惜呢,还要去相亲,骆总这样的男人多好?”   季寒枝立刻回绝:“他不喜欢我。”   林秘书:“你怎么知道?”   季寒枝:“他就是不喜欢我,我知道。”   林秘书问:“那你呢”   季寒枝一时语塞:“我……”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她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她欠的蛮多的,一时半会儿还不清。   林秘书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看在我俩关系这么铁的份儿上,我就姑且帮你保密。你什么时候去?对方是哪里人靠谱吗?”   季寒枝整理着干干净净的桌面:“他也是B市人,外科医生。我妈妈和他母亲认识,所以才介绍。没事的,林哥,我现在没那种心思,搪塞过去就行。”   林秘书继续问:“那到底什么时候去?”   季寒枝并没有疑心,看了看日历表:“大概是周六晚上吧,到时候我没什么事,去看看。做个朋友也好,不用担心。”   林秘书眉头一扬,整理一丝不苟的工作服:“我可没有关心你。我只是担心没人换班。”   季寒枝哑然。   她在桌子上趴着发呆,思绪放空。喜欢她和他他们两个相差太多,无论是现实还是回忆都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喜欢她?怎么可能?这是一个不用说出口就被否定的单项选择,眼前的事情堆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季寒枝觉得糟糕透了,没什么多余的时间考虑别的。   盛夏的一天总是漫长的。B市繁华落尽,鳞次栉比的霓虹灯依次亮起,照亮了整个夜空,连几颗星星都看不见,月亮也隐藏在云里。城市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骆正阳载季寒枝回别墅。   骆正阳照样附身帮季寒枝系安全带,低眸警告:“坐着别乱动。”   季寒枝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也没乱动啊。   骆正阳身上依旧是价格不菲的手工西装,结实盘扎的肌肉紧绷,隐藏在衣料里。他手腕上戴着腕表,上面镶着几颗碎钻。季寒枝发现骆正阳的穿搭十分规矩,不会逾越半分,和那张禁欲脸倒是很相配。   开车上路。跑车性能极佳,丝毫没有颠簸的不适感。季寒枝静静的看着窗外,忽然听见骆正阳低沉的嗓音:“最近有人联系你?”   季寒枝摇头:“没有。”   汽车停在了红绿灯前。   骆正阳一脸正色:“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希望你明白。”   季寒枝乖乖点头:“我知道,我们是……假扮的情侣。”   骆正阳轻轻睥她一眼,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踩下油门:“我母亲今天会来。”   季寒枝攥着安全带:“那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骆正阳表示否定:“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道路情况通畅,很快到了别墅区。已是夜深,偶尔几只猫鸣,一片寂静。   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骆正阳没有着急打开车门:“所以,你现在需要和我假扮一场十分亲热的戏码。”   季寒枝立即捂住嘴巴,呆愣愣的看着他:“你又要亲我?”   她瞪着杏仁眼:“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亲我……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假的,希望你………”   骆正阳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即使是笑,也很难让人分辨出他是高兴的笑还是装出来的。   “我可是很想变成真的。”      ☆、第 59 章   看她一脸呆愣, 骆正阳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看不出来?”   他帮她解开安全带, 俯身逼近,堪堪擦过她的唇, 低声呢喃:“走吧,下车。”   .   蒋妤果然在别墅里等着。   所以骆正阳极其有先见之明,搂着季寒枝的腰进了门。季寒枝虽说尴尬, 但是戏还是要演的。她面上带着笑容:“阿姨好。”   蒋妤在嗑瓜子:“叫什么阿姨?!叫妈。”   但她还是挺高兴的。小两口这么般配,怎么看怎么恩爱。这都一起搂着腰回家了, 大胖孙子还能远吗?她也没多少什么, 立即走过来拉住季寒枝的手:“上一次见面匆匆忙忙, 阿阳那孩子话少,也没和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能不能和阿姨细说说?”   季寒枝有些磕绊,眼神虚晃:“就,就前两年。”   骆正阳走到沙发前,倒了杯茶水, 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漂浮。他冷不丁吐出几个字来:“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   蒋妤惊讶极了:“我怎么不知道?一中还是二中?这么说, 你们两个已经七八年了?怎么?就瞒了我一个?”   季寒枝摇头:“没有, 阿姨, 我只是……”   “之前在一起了,后来又分手了。”   “她甩的我。”骆正阳一派轻松,可是说了这几句话之后气温骤然降低。他抬眸看她,冷冷的一眼,抄兜起身:“我先上楼。”   季寒枝心口上像是插了小刀。她就是那个最大的坏人……蒋妤理了理,还是理不清楚, 继续八卦,压低声音问道:“当初怎么就分手了?这么多年了阿阳都没个动静,吓得我还以为我儿子喜欢男人。还好不是。”   季寒枝也难以说明白:“没有,就是不合适。是伯父找我商量的。我没想到他会出国。”   蒋妤说:“你还找他爸爸了?还是他爸爸找的你?骆钟明那个老顽固,都多老了还操心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好孩子,你说,是不是他逼的你分手?”   季寒枝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这倒没有。当时我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开,而且,我那会儿胆子很小,和他不怎么合适。”   蒋妤叹了口气,指着水晶茶几上的大大小小的包装盒道:“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现在都结婚了。找个吉日补办婚礼,阿姨要告诉全世界。你瞧,这都是我买的营养品,对女人的身体好。林姨,你把这些东西收下。”   林阿姨说了声好,走过来收拾到储物间。   季寒枝摆了摆手:“阿姨,我根本不需要这些。”   蒋妤身上穿着丝绸连衣裙,端庄又高贵,保养好,丝毫看不出年纪。她嗔怪的瞪她一眼:“这些话都不用说出来,你按时吃,都是为你好。过几个月我再来,到时候希望有好消息噢。”   说罢,蒋妤挑了挑细眉,愉快的起身走往楼上:“我找阿阳说几句话。”   季寒枝简直是在做梦。她多希望这是一场简单的梦,可是不是,睁开眼睛还是在骆家的别墅里。这别墅豪华的很,地段金贵,里面的布局摆设都像是镀了金边闪闪发光,和她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意外发生的也很快。   周六晚上,骆正阳在公司加班,季寒枝提前请了假,理由是学校有后续工作要处理。   骆正阳长腿交叠,身躯稍稍往后仰,眸子黑而亮,淡淡的看着她:“你确定?”   黄昏的阳光撒下来,拢住男人的眉骨。他生来一副凌厉的样貌,薄唇微抿,下巴线条桀骜。季寒枝想起来一句话,薄唇的男人也最薄情。   她很快回神,装作镇定的点头:“是。我的导师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现在去不耽误上班的时间。”   骆正阳的长手又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很有节奏感。他静默的盯着她,半响终于点了头:“需不需要司机送你?”   季寒枝拒绝:“没,没事的,不需要。”   她承认她撒谎了,而且是个弥天大谎。她要去相亲。其实也算不上是相亲,因为季寒枝恐婚的厉害,而且现在又和骆正阳有这样一层关系。她去赴宴,完全是因为姚文慧的唠叨。   骆正阳几乎一眼看出来了她在撒谎。   她这个人很简单,单纯善良,像张白纸,也很没脑子,撒谎的时候经常磕磕绊绊。骆正阳几乎立即就动了怒,但他忍着没说,让她离开。   林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一看办公室里气压不对,如履薄冰:“骆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骆正阳不点头也不要头:“她请假去哪里了?”   林秘书咽了咽口水:“不知道。”   骆正阳把手中的金丝钢笔放下来,顺带着取下来脸上架着的平光眼镜。因为没有镜片的阻挡,他的眼神立即变得深了些,看不透,些许不寒而栗。他五官周正,鼻梁骨很高,明明不会发火,可是偏偏有些时候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你真的不知道?”骆正阳又问。   林秘书很没骨气,他要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指不定就是个叛徒。这谁忍得住他也压低声音:“季小姐是去赴宴的。”   “和谁?”骆正阳没多大的惊讶,翻看文件。   林秘书还是保留了一点点:“骆总,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一家湘菜馆里,今天晚上的局。”   骆正阳睥睨他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林秘书立刻噤声:“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他一边在心底默默为季寒枝祈祷,一边做一些秘书该做的事情:“骆总,要不要为您叫车?”   骆正阳:“不用。不给她点时间,怎么能捉奸成双呢?”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就像是感叹今天天气多么好一样,细长分明的手指扣在桌上。他动作也是慢条斯理,似乎不见怒气。林秘书心里暗暗画了一个红十字,往往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上才是最安静,最平和。   季寒枝丝毫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   她没怎么打扮,打车到了那家湘菜馆。   湘菜馆环境清幽淡雅,包厢的隔间里燃着淡淡的松木香味。   对方和她年纪一样,相貌端正,衣着清爽,叫做周鸣。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不怎么想来相亲。两个人还算是有共同语言,但是周鸣似乎对季寒枝十分有好感。   这家湘菜馆自然是以湘菜著称。   周鸣叫来服务员,先是礼貌的问了问季寒枝是否吃辣,才点了几道符合时宜的饭菜。   他是个蛮不错的朋友。   菜品很快被送上来,桌子是实木圆桌,靠墙角的地方摆着一盆绿萝,有花苞垂下来,星星点点。   季寒枝淡淡开口:“周先生,首先我希望这句话不会伤害到你。其次,我相信您也是一样的,并不喜欢相亲。”   周鸣面色未变,无奈点头:“是啊。这明显是赶鸭子上架,但是没想到季小姐这么漂亮。”   眼前的女孩子不单只漂亮,也胜在气质。她脸上的化妆品不太多,淡淡的,眉眼安静恬然,像盆君子兰似的,安静的随风摇曳。   季寒枝淡然一笑:“谢谢。周先生也很不错,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周鸣自知没什么结果,只能点头,举起酒杯与她相碰:“当然。很荣幸认识季小姐。”   两个人带着笑容碰杯。虽然疏离,但是隔着层落地窗往里看,竟然像是小情侣似的耳鬓厮磨,十分相配。   她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临街停着的跑车车窗降下来,露出来一张侧脸,五官分明,眉头却紧皱着,死死地盯着窗户里看。骆正阳攥紧了方向盘,没用什么力气,骨节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她在他面前总是胆子小的,呆呆愣愣,像只看见猫的仓鼠,有时候胆子大了,呛他几句,也是涨红了脸,连带着脖子根都红透了,可是她却很少笑,尤其是笑的这么开心。   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难道是他太小心太隐忍?   隔着到玻璃,季寒枝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她仰头抿了口酒,把酒杯放在桌上。刚要往外看,周鸣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我听姚阿姨说,您对数学特别感兴趣?”   季寒枝:“啊,是。之前读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本来打算报考有关数学的专业。可是因为就业前景不好,就放弃了,改了专业。”   周鸣面色坦然,眼睛一亮,像是遇见了知音:“哎呀,这可不就是巧了吗?我也是。我大学学的是医学方面,也是形势所逼。每一次市里举办竞赛我都会参加,虽然总会被刷下来吧,但是贵在参与嘛。”   季寒枝发现这人挺自来熟,市里的数学竞赛她也经常关注,这么一说就来了精神,倒了杯茶叶水:“是吗?那最近这场比赛您看了吗?”   周鸣自然是点头,说的眉飞色舞,“这次形式不怎么好,比方说那谁……”   季寒枝正听的认真,包厢门忽然碰的一下子被踹开。   她诧异扭头,一看,身材高大的男人插兜而立,逆着光站在门外,眼睛深不见底,面色也阴沉极了,像是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季寒枝立即打了个哆嗦,他怎么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贼一样,大脑空白:“骆,骆总,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骆总要发怒 论阿阳发怒的一百种方法   ☆、第 60 章   周鸣自然不知道骆正阳是谁, 立即站起来:“你谁啊不知道这是公共区域吗?怎么还踹门?”   骆正阳抬眼看他, 没说话。   周鸣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 这样阴沉不测的眼神,隔着层金丝边眼镜像是夜里的野鹘,吓人的很。   他声音弱了点:“你是谁?”   骆正阳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 醋意大于怒意,他步履平稳的走过来, 拽住季寒枝的肩膀, 用力把她撞到自己怀里, 重新睥了他一眼强势宣布主权:“我是她老公。”   季寒枝浑身僵硬,长大嘴。周鸣也惊讶极了,一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你你你你是她老公!你玩我呢?”   骆正阳冷冷勾起嘴角,垂眸看了眼怀里女孩的侧脸:“你说。”   周鸣:“季小姐,这位先生说的是真的吗?他是你老公?”   季寒枝脸上红了又白, 只能支支吾吾:“这, 是, 也不是。”   周鸣立即变了脸色:“合着您是玩我呢?您结婚了还出来相亲啊?”   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身旁的男人依旧一脸阴沉, 看那个人走了,才用力甩上门压低了声音把她抵在墙上:“季寒枝,你出来做什么?相亲?你是以为我死了?”   季寒枝身后抵在冰凉的墙壁上结巴着:“没……这是意外,我都说清楚了。是我妈介绍的,我不来不行。”   骆正阳盯着她,天知道他现在压抑着多大的怒气才不会把拳头砸在她身后的墙上, “所以说,你的母亲,还不知道你是已婚? ”   这这么说?他们两个是假的,又不是真的,除了瞒着还能怎么办?   季寒枝一时脑子短路:“可是我们两个根本不是夫妻关系啊。只是表面上的事情,这能怎么说?”   表面夫妻?玩玩而已?还是像几年前一样?   骆正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狭长的眼睛一眯,透出些凛冽的瘆人。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叫人离不开半分,深深地被勾住,很难逃开。   他揪住她走到湘菜馆外,再打开车门把人扔上去。   季寒枝知道他生气了,立即软下来示弱,缩在座位上,乖顺的捏住他的一截衣角拽了拽,深深地垂着头:“骆总,您别生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来的。是我一时糊涂,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气大伤身。”   骆正阳面无表情:“你没错,错的是我。”   季寒枝:“不是您是我。”   她每一次说话,客客气气,眉角一耷拉,和那双水汪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骆正阳心里的怒气也淡了七八分,依旧板着脸,一脚踩下油门,跑车似一头矫捷的雷豹冲进夜色里。   季寒枝在心里给林秘书扎小人,一定是他泄的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嘴都管不住。她攥着手掌,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骆总,是林秘书告诉您的?”   跑车行驶的极快,像是带着怒意。季寒枝不由得悄悄系紧了安全带,继续打量他。骆正阳察觉到了女生的视线,语气冷冷:“怎么?我连自己妻子的动向都不配知道?”   季寒枝一怔,心里百转千回,刚要劝他,又被骆正阳的话憋了回来:“看来当初告诉你的话全都忘了是吗?需不需要再告诉你一遍?”   骆正阳板着脸,眉峰皱在一起,像是个严厉的教导主任。他取下了眼镜,高高的鼻梁骨,隐藏在明明灭灭的昏暗灯光下。   季寒枝想起来了那盆多肉,被他视如珍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啊了声:“我记得,您不用说。可是我们结婚……您还可以遇到更好的,比我优秀的女生大有人在。”   她觉得她不配。对感情更是迷糊,什么都不知道。   跑车行驶到一处比较幽静的小路上,路的两边种着高高的杨柏树。季寒枝仔细打量,心里一惊,一个没注意,他怎么把车开到宁城了?前面就是宁城一中。   其实B市在宁城临市,路程很短,开车一会儿就到。   季寒枝有点慌:“您,您怎么把车开这里来了?”   骆正阳踩下刹车:“见阿姨。告诉她你已经有老公了。”   他打开车门下车。   季寒枝扯下安全带慌忙跟上:“骆总!这个事情是不是需要商量商量?我妈妈现在不在家,而且她还没有心理准备,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   骆正阳终于叹了口气,很疲惫一样,歪了歪头示意:“先陪我去学校走走吧。”   季寒枝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学校应该是放了暑假,学生们都不在。整个校园里空空荡荡,操场中间那棵老杨树似乎长了一截,更粗了。旧教学楼有些年头,墙外的玻璃碎了一两块,爬着几根爬山虎。   还有新的教学楼被建起来。   骆正阳今天穿的很休闲,格子外套,里面套着米色线衫,就像是个青春大男孩。他推开一间教室的门,看着黑板。   黑板上有残留的字迹。   他厌恶学习,从来都是,上课的时候很少看黑板。听不懂,脖子也疼,有什么好看的后来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去了国外进修,居然开始埋头苦学,一学就是一通宵。   那人还不知道。   窗外有一缕阳光投射进来,最后的一抹斜阳,穿过火烧云,照在窗帘上。   季寒枝慢吞吞的挪动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间教室。他不是中间出国了?难道还对这里有感情?   正幻想着,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站在讲台上看着黑板。   季寒枝也跟上:“骆总,天要黑了。”   骆正阳没说话,也没看她。   季寒枝尴尬的挠了挠头,要去外边看一看,临走时手腕被拽住,她被拽到了黑板前,前面是他的胸膛。   她有一瞬间的呆:“怎么了吗?”   她呆愣的时候萌的很,仰起头来软趴趴的一双大眼睛,骆正阳心里的气也消了七七八八,低头看着她。   这种环境很适合接吻。   季寒枝被迫往前移了半步,背后就是黑板,她可不想沾到粉笔灰。可是这一小步在骆正阳眼里完全就是回应。   他伸出手掴住她的小下巴,把她的脸颊抬起来。   季寒枝一瞬间就看明白了他眼里的意思,慌张的往后一退,看见黑板上一行字,已经模糊不清了:XX喜欢XXX,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骆正阳另一只胳膊用了力气,掴住她的细腰:“别动。”   季寒枝动弹不得,她感觉不太好,身上很烫,堵住她的男人身上更烫。“骆,骆总,天要黑了,学校门卫室师傅会关门的。   他忽略了她的话,忽然低下头。   嘴唇挨到的那一刻像是做梦。   季寒枝早就应该料到他不怀好意,动了动,脸上烧起了火,周围静的能掉针。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吻,像是夏天的风。   骆正阳只是轻轻一碰就离开了,眼睛里黑的像墨,深深地的幽潭。他让她抬起头:“你看不出来吗?”   季寒枝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手和脚位置都不知道怎么摆。   骆正阳继续说:“我在追求你。”   “从很久之前,我就开始追求你。结果你跑了。现在呢,你就乖乖留在我身边吧,好吗?”   他声音压的很低,带着磁性。本来就好听,现在更好听了,带着魔力似的 ,逼近她的耳膜。   季寒枝依旧呆愣,唇畔微张:“啊?”   她的嘴唇不怎么厚,涂着层浅浅的口红,像块晶莹剔透的花蕊,沾着蜜。引诱凡人采摘。   这样想,骆正阳也是这样做的。他重新低下头,手指抓着她的下巴。他在她的世界里攻城略地,呼吸粗重,舌.尖找到她的,吸.允品尝,毫无章法,像个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季寒枝身上像是通了一股细小的电流,有什么东西正在远离。脊背上一股股的酸麻,直到尾椎骨,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很快,季寒枝觉得唇畔有些火辣辣的肿。事情发生的很快,她完全没时间反应,终于反应过来,骆正阳早就过了瘾,嘴唇终于离开了,他呼吸急促,黑眸垂着看她:“乖。”   这个亲吻好像和之前的通通都不一样。   骆正阳从兜里摸出来一个蓝色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戒指。不小的一颗钻石,菱形,中间雕刻着一朵花苞,里面刻着两个字母H.Y。   他趁着季寒枝头脑放空的时候,把戒指牢牢地套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然后再用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   终于,最后一抹斜阳消失了,夕阳跃下远山,只留了红彤彤的晚霞。一整天的喧嚣陷入静谧里。   教室外有门卫大叔巡逻,手电筒乱照:“里面还有人吗那两个小年轻快关门了!”   骆正阳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整理好她的发丝,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季寒枝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嘴巴,低头看他们两个相交的十根手指头。她的心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出胸膛。   推开门,朝门卫大叔示意要走了。骆正阳低声呢喃,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朝她说话:“小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第 61 章   窗户外面的火烧云逐渐变淡, 很快, 太阳跌下山头,夜幕四合。   有风吹过来, 凉凉的。   汽车行驶到季寒枝家楼下。   傍晚的时候正是邻居们聚在楼下闲聊的时候,忽然看见这样一辆很少见的豪车,纷纷议论这是谁家的人开车回来。   谁想副驾驶下来的女人竟然是季寒枝。   她好像完全变了一种样子, 一点也不青涩,身上是合身昂贵的职业套装, 面容精致, 唇红齿白, 透着股甜腻的风情,和读书时那个小姑娘不同,又有一丝相像。   这一片的邻居都是热心肠,也爱管闲事。都是眼看着小姑娘长大的,没成想能开上这么好的车。姚文慧看见她, 也呆了呆:“怎么回来了?”   骆正阳也下了车, 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阿姨。”   姚文慧上下打量他, 这小伙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她有点搞不明白, 疑惑的看向两人,季寒枝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妈,上楼去说吧。”   楼下大树阴凉底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开了门,姚文慧倒了茶水。她见过不少长的精神的小伙子,还从来没有见过骆正阳这样气质的。外表虽看着年轻些,可是内里却是严肃的, 有些不苟言笑,再看这一身行头,俨然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   季寒枝低着头。   姚文慧:“这位是?”   季寒枝这才抬起头来,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骆正阳反倒是直接了当:“阿姨您好,我是您女儿的丈夫。准确来讲,我应该叫您一声妈。”   姚文慧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你说什么?丈夫?”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还是颤抖:“季寒枝,你过来,给我说清楚。”   家里没人,季疏桐读的是寄宿中学,徐令达值夜班。季寒枝想找个原因搪塞过去,话却说不出口。骆正阳站起来把买来的大小礼品盒放到桌上,说起话来气势暗涌:“阿姨,我在追求阿枝。很诚恳的追求。”   他说话时脸上表情淡然,没有皱眉,嘴角也是上扬的,却无端带来一种很沉的压迫感。姚文慧只是个家庭主妇,见过级别最高的人也只是她们常区的车间主任,哪里和骆正阳这类人有过接触她不由得愣了愣,僵硬几声:“啊,追求?”   很快,姚文慧稳了稳心神,毕竟她才是家长,需要慌的人不是她。她开始板着脸盘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早就认识了。”   姚文慧叹了口气,把茶水放在桌上,埋怨的白了一眼季寒枝。这孩子,在外边交了男朋友也不早说,回家也这么突然。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姚文慧:“家是哪里的?”   骆正阳:“宁城。现在在这里有房子,不过我和我的母亲现阶段在B市工作。”   姚文慧一犹豫:“楼下那辆车是你的?”   骆正阳颔首:“是。”   姚文慧几乎是立即转变了态度,脸上也没那么严肃了,带着笑意:“之前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多久了还瞒着阿姨。”   她又端起手里的茶水杯,递给季寒枝:“诺,快把家里那瓶去湖南捎回来的老茶叶拿出来烧水泡上,快去。”   季寒枝闷闷的接过水杯,答应一声。   骆正阳摇头表示不需要:“阿姨,别让她弄。她什么都不会,还是我来吧。”   姚文慧连忙摆了摆手:“这可不行。你今天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呢。那就不喝了,和阿姨说会儿话吧。”   季寒枝在心里嘟囔到底谁是亲生的?   还有他有什么魅力这么招人喜欢?   她皱着眉头,垂下视线,盯着脚底下的地毯玩。   可是自己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姚文慧越看骆正阳越喜欢,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小年轻决定最好,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后来也接受了结果:“你们都领证了?什么时候领的?”   骆正阳回答的滴水不漏:“前不久。我的母亲见过阿枝,十分满意,况且为了她的声誉考虑,早点结婚最好。”   姚文慧表示支持:“是是是,还是亲家母想的周到。”   骆正阳脸上的笑容变深,声音矜贵带着些并不轻易被察觉出来的愉悦:“所以阿姨,以后可以停止给阿枝介绍相亲对象了。毕竟我们两个已经结婚。”   姚文慧:“哎呦你看我忘了这一茬。好好好,以后肯定的,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寒枝,你跟我进来。”   骆正阳点头表示理解。   卧室里,姚文慧又数落了她一顿,季寒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承着,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儿。姚文慧:“你是真心的?”   季寒枝一怔,思绪万千,僵硬点头发出来了一声单音节词。   姚文慧坐到床边:“女儿,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说实话,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妈妈怎么不知道女孩子在外边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季寒枝继续点头。   她把下巴埋在小熊上,声音很小:“妈,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小姨来我们家要钱,我一个同学刚好路过救了我。就是他。后来他表白,我就答应了。”   姚文慧有一些印象:“那个男孩子我倒是有点印象,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季寒枝点了点头:“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干脆领证。我……挺喜欢他的。他很好。”   姚文慧:“以后呢?日子是要两个人好好过下去的,你自己心里得清楚。”   晚上留在家里吃了饭,因为明天还有事,所以季寒枝和骆正阳没有留,直接回了B市。   季寒枝托腮看着窗外,视线飘忽。忽然,手被宽大温厚的掌心握住,她转头,听见骆正阳的话:“系上安全带。”   季寒枝闷闷的应了声:“噢。”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尖是滢滢的粉色,和一弯淡粉色的月芽,无名指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骆正阳有些不悦:“戒指呢?”   季寒枝低头一看,那么大的戒指,戴上也不方便,谁知道别人看了会想些什么。她摇了摇头:“摘下来了。在包里。”   骆正阳握着她手的手掌没分开,捏了捏她的指尖:“回去以后戴上。”   季寒枝无奈的看他一眼,清冷的神色融于夜色之中。她又问:“为什么要戴?戴上之后总归是麻烦,挺不习惯的。”   骆正阳没说话,微皱的眉也并未松开,靠边踩了刹车。汽车稳稳停下。   季寒枝瞪着眼睛看他,声音微弱:“停,停车做什么?”   骆正阳伸出手:“把包给我。”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淡然眼中深邃,就像是白天在公司里那位运筹帷幄的商人,季寒枝哪里敢违抗老板的命令,就呆呆地把包递过去了。   骆正阳把戒指取出来,拉住她的手,给她戴上:“你忘了我的话今天下午,明明你也脸红了。”   季寒枝有一瞬间的放空:“什么脸红……”   她立即反应过来是下午在那间空教室里发生的事情,脖子根儿又漫上一层盈盈的粉,双眸剪水眨了眨,低头看那枚戒指。   他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在追求你,很认真,很浓烈。从读高中的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即使你的态度使我捉摸不透。”   骆正阳十分认真的看着她。   “所以,季寒枝小姐,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我认为我有足够的信心来让我们的关系变成现实。”   骆正阳看着季寒枝的脸也变成浅红色,和脖颈一样,像是水波里的樱花花瓣。   在车厢昏暗的灯光里,很容易,引诱人亲上去。   骆正阳喉结滚动,但是没有动作,重新看向路面,将那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如果你不主动来,那我只能主动走向你。”   季寒枝声若蚊蝇:“可是这枚戒指太贵重了,我不能总是……”   骆正阳打断了她的话:“戴着。别摘下来。”   他笑了一下,总算不是板着脸的样子了:“如果摘下来,我不介意给你重新买一枚。或许是你嫌这枚太小?”   季寒枝赶紧摇头,红着脸不说话了。   回了别墅,楼下的园子里停着蒋妤的红色保时捷。   果不其然,蒋妤在屋里忙活,见他们两个回来,哟了声:“小两口去哪儿玩了?”   季寒枝尴尬笑着回答:“阿姨,没去哪儿。”   蒋妤跺了跺脚,把茶几下面的花瓶搬到了花架子上:“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妈。行,你们小年轻面子薄,我也不强求。等婚礼一举办,立即改口,阿姨可是有红包奖励。”   骆正阳摘下领带,转身上楼:“妈,你就别弄那些了,让刘姨来做。我和阿枝有点累了,要休息了。”   蒋妤立即心领神会:“好好好,去吧,去休息,饿了的话告诉刘姨煮宵夜吃,别熬夜。”   “知道了。”   上了楼,季寒枝举棋不定,摸了摸脑袋问骆正阳:“我应该在哪里睡觉啊?”   骆正阳扭开主卧的门,转身抱着肩膀俯视她,黑眸亮晶晶的,声音悠闲:“你觉得呢妈还在下面盯着呢,你要和我分房睡?”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季寒枝僵在了楼梯间前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楼梯是旋转复式的,仿汉白玉建筑,摸起来很凉。季寒枝往下看了一眼,蒋妤靠在沙发上笑眯眯的朝她摆了摆手,神态好像在说,快去吧,你一进去我就有大胖孙子了。   骆正阳朝她招手:“过来,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无证驾驶的危险想法十分猖獗   ☆、第 62 章   季寒枝小幅度的往下看了一眼, 凑近他的耳朵边, 小声开口:“要不等过一会儿阿姨睡了之后我再下去。”   骆正阳低头看她,她离他很近, 尤其是她的唇畔凑近了他的耳朵。耳蜗像是有股暖气吹过来,吹的他心里一缩。他咳了声掩盖什么,牵住她的手:“去洗澡。”   季寒枝眨了眨眼, 嘀咕着:“那你怎么办?”   回答她的是沉默。骆正阳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穿的白色衬衫, 很结实的样子, 袖口挽的很整齐。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打开台灯,翻看文件。   季寒枝撇了撇嘴角,去浴室洗澡。   洗手间是半封闭的,浴室在里面。隔着一层玻璃,帘子一拉, 什么都看不见。她没有泡浴缸, 只是用了淋浴, 很快就洗好了。   她选了最严实的一种浴巾, 包住头发。洗澡时水有点热,洗的她脸颊发红,连带着脖子根上都是红扑扑的,眼睛里带着雾汽。出门一看,完了,忘了拿拖鞋。   所以骆正阳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刚从浴室里走出来浑身都冒着热气的小姑娘,光着脚丫踩在木地板上。每走一步就印下个湿漉漉的脚印子。顺着那两只可爱白嫩的脚丫往上看,是一截细细的小腿,她眼睛是水的,鼻尖都被蒸汽熏成了红色,揪着衣领往外看了看:“有没有拖鞋呀?”   骆正阳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他愣了愣,才点头:“有。”   季寒枝没多想,看见了鞋架子上摆着的女士拖鞋。她光着脚走了几步,却被他抢先一步拿了,放到她的脚边:“穿上吧。”   她的脚指头往后蜷了蜷,手上没染指甲油,脚指甲上却染了一层红色的,是那种大红色,衬得脚趾更加白皙可爱。   季寒枝小声说了句:“谢谢。”   骆正阳表面上一股清冷矜持,心里却很慌,以至于闻见那股桃子香味时一股手足无措的感觉,是种很陌生的,但是他反应的很快,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的房间里有个梳妆台,两个人刚领证时骆正阳亲自挑的。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一个也不少。季寒枝坐在梳妆台前,悄默声儿看了他一眼,心里嗤笑,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也不着急,开始抹护肤品。   先是脸颊,再是脖子,一层一层,还有眼霜,一个都不少。骆正阳人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心里早就一片旖旎,朝季寒枝这边飘。她脸红的像个桃子,谁知道为什么抹那么多?晚上睡觉时难道不累?   忽然,季寒枝歪着脑袋看着他:“诶,你也去洗吧。不要熬夜。”   骆正阳手里握着的钢笔粘上了他手掌心里渗出的汗。他又看了几页文件,脑子里什么都看不进去,眼睛只是一片空白,还有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那种样子,柔软娇媚,自己却不知情,生来一副好样貌。   他晃了晃钢笔,心底莫名的烦躁,收起文件,沉沉的应了声,走进浴室洗澡。   季寒枝出奇的平静,她心里对他评价很高。她甚至盘算着,等一会儿蒋妤走了之后再去楼下睡,或许她早就动心了自己却不知道?十七岁那年的夏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了,她总是逃避,刻意的隐瞒着自己的心事。那到底是吗?是不是真的?她想要找到答案。   浴室里,空气都是桃子的香味,甜蜜粘腻,像一个美妙的圈套勾引他。骆正阳心里憋的很,连带着生理上的反应,无法令人忽视。他很快洗完了澡,披着黑色浴袍走出去,季寒枝竟然还在抹护肤品。   窗户是落地的,前面摆着花架子,君子兰上面垂下来星星点点的花苞。伴着晚风,飘啊飘的。   季寒枝没吹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又黑,是异常柔顺的大波浪,现在沾湿了,披在身后,还在滴水。   她笑着看骆正阳:“你洗完啦?来帮我吹头发吧。能不能劳烦您大驾呢?”   骆正阳的发丝也是湿的,平日里一丝不苟,再加上那副金丝边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既视感。现在额前被微湿的碎发遮住,显得更年轻,斯文里添了点难以忽视的野性。他点头,拿出吹风机,坐在她身后。   季寒枝开始乱想,这人怎么也穿的这么严实?难道是怕我占他便宜?要是穿点少一点,没准还就看见腹肌了呢。她活了这么些年,想来也挺失败的,连男人的腹肌都没摸过。想着,头皮一阵酥麻。骆正阳十根手指抚摸过她的发根,打开吹风机,嗡嗡的响起来。   他又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现在美色当前,难免心神荡漾,眼珠也开始不听使唤。稍一往下,就看见毛茸茸的浴袍下面一抹盈润的圆弧,肤白胜雪。心里一股野火燎原,直到四肢百骸,鼻尖也充斥着股暗香。   想要占有。   他眼底暗暗,一边吹头发,一边抚摸过她的发根和头皮,微微俯身,唇畔擦过她的耳垂,低声呢喃:“你洗发水什么牌子的?这么香。”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谁不喜欢。   季寒枝抹完了护肤品,开始盯着镜子里的他发呆,他的皮相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眉不疏而浓,墨不点而漆,鼻梁骨极高,还有下颚,性感也恰到好处。听见他问,沉迷美色的季寒枝呆呆愣愣的答:“就是你浴室里放着的那一瓶,蓝色盖子的。”   头发快要被吹干了,骆正阳换了只手:“怎么你用这么香?”   她的发丝和人一样软。在手掌心里冰冰凉凉,像截光滑细腻的丝绸。他也透过镜子看着她,脸上粉黛未施,脸蛋儿捏上去的话,应该会很有弹性。   季寒枝等了会儿,觉得有点困。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嘟囔着:“我得看看阿姨走没走,什么时候能下去睡觉。”   骆正阳拉住她的手往后一拽,季寒枝就往后仰,坐到了他腿上。他有些强势的握住她的手,凑近开口:“考虑清楚了?”   季寒枝忘了站起来,回头问:“考虑清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骆正阳堵住了嘴巴。   季寒枝忘了她在哪里,她坐在他大腿上,手和脚都不能动弹,细弱的脖子被迫往后,只嘟起嘴边。她被迫贴在骆正阳的胸膛前,像是被一把捞过去的,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被他吞食吸允,脊柱骨上涌出一层一层的波浪,把她的理智吞噬的一干二净。   骆正阳一向强势,就连接吻也是如此。他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掴着她的下巴,先是浅尝辄止,然后是悄默声儿的深入,像个耐心的老师,教导她如何接吻……终于,季寒枝被吻出了层泪花,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也酸软,像是溺水的人。   他的嘴唇终于离开了,依旧环抱着她,声音更低,忽略掉一层气喘吁吁,剩下的都是愉悦:“会了吗?考虑清楚了吗?老婆……”   季寒枝脸上很红,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骆正阳的手指开始做乱,像个得逞的小偷,顺着她的下巴来到锁骨:“你就安心的做我的骆夫人,嗯?”   说着,趁她还呆呆愣愣着没有反应,他又重新噙住她的唇畔,思摩一阵,这下不太满足了,一路往下,撩开一小块浴袍作乱,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处处略带暧昧的痕迹。   季寒枝手足无措,她想要挣脱,脊柱前侧传来的感触却一波波放大,很难睁开眼睛,身上像是过了电,头脑不清醒。两个人不知道谁先到了床上,她感觉她就像是被扔上去的。   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胸膛,硬硬的,很结实,胸肌下是罗列整齐的腹肌,一块一块的,骆正阳感受到了,心里一僵,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往下探,声音不可察觉的沙哑:“这是腹肌,你摸摸看……怎么样,嗯?”   季寒枝在发抖,脚麻手麻,眼里水盈盈的,看着他。骆正阳终究是不忍心和她对视,捂住她的眼睛:“乖,别害怕。”   她的小声叫喊被隐藏在月光里。   一夜的火热,水乳交融。   她哭了好多次,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骆正阳也没想到她这么娇气,像个奶包子一样,一压就断。   后半夜他忍不住,又来了几次,季寒枝像是在海面上的船里,除了晕就是累,谁说的美好都是骗子!她再也不心大了,也是自己心里摇摆不定,怎么能相信他呢?   她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夜简直是太长了,腰也酸腿也疼。第二天醒的时候快要迟到,腰前横亘着一条胳膊,紧紧的掴着她。   季寒枝不敢乱动。   她低头一看,简直欲哭无泪,背上贴着他的胸膛,怪不得她做梦被怪物追赶,合着他才是那个妖怪!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她小心的拨开他的手,裹着被子要去拿手机,忽然耳边一震,骆正阳重新把她拽回怀里:“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季寒枝依旧紧紧的裹着被子,没回头,声音僵硬:“要迟到了。”   身后的人开口:“我给你假期。不用早起。”   说完,又像是八爪鱼一样缠过来,把下巴埋在她发间:“睡吧,我很困,陪我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阿枝一次失败的尝试   ☆、第 63 章   季寒枝极其怕痒, 身上又分外敏感。她平时喜欢喝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皮肤也是又白又嫩, 像是牛奶。身后的胸膛宽阔,和烙铁似的。她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声音极小:“那也不行。难道你不去上班了?你不上班公司破产怎么办?”   身后的男人轻轻的笑了下:“破产还是能养的起你的。”   骆正阳说话的时候故意压着嗓子, 把她的头发撩开一截,露出那截欺霜赛雪的颈子, 若有若无的朝她耳垂呵了口气:“不困吗?嗯?昨天晚上累不累?”   季寒枝脸上红的能滴血。她身上又酸, 心里也酸, 之前大学宿舍晚上谈这些的时候,郑琳总是宣传她的X生活心得,季寒枝一边偷偷听,一边想,谁信呀, 理智肯定是大于欲.望的。   没成想到了她身上, 居然连半点残存的理智都没有了, 通通被吞没。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季寒枝就不想说话,一味的摇头:“不困。你别说了。我真的要起床了。你先放开我。”   她说着话,尝试着爬起来,就感觉到臀部被拍了把,两条腿哆嗦着,也是软的。骆正阳难得的撒了回娇, 连手指都不老实了,一寸寸的划过她的腰:“你别乱动啊,这大早上的。”   果然,季寒枝就不应该相信他说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拉住她又在床上折腾了一回,再爬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这一次,季寒枝实在是没力气了,脚指头蜷缩成一团。骆正阳倒是爽快,浴巾一披,慵懒的靠在窗台上抽了根烟,斜着眼看她:“饿吗?想吃什么?”   季寒枝摇头,心里百感交集,拉开被子闷住脸:“你别在屋子里吸烟。打开窗户。”   骆正阳满脸都是野兽麝食之后的满足。   他赤脚下楼,吩咐了林姨做一些可口清单的饭菜,进房间来重新靠在窗台上看着床上那一小团:“老婆,别睡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季寒枝撩开一小截被子,弯弯的一双眼睛还带着羞怯:“是谁你老婆?”   “你啊。”   “怎么?想反悔?”骆正阳稍稍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眼尾向上挑,像极了狡猾的老狐狸:“我不介意再重新帮你回想一下昨天晚上的内容呢。是谁叫的像猫一样?缠着我不放?”   季寒枝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随手找了一个枕头扔过去:“你别说了!”   门被敲了敲,林姨端着大托盘进了屋子。托盘上有一块嫩牛肉三明治,一杯温牛奶。她也算是个过来人,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屋里暧昧的气息是因为什么,随手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恭敬道:“少爷,这是为少夫人准备的早餐,请及时享用。不要放凉。”   骆正阳抱着枕头捏了捏:“知道了。放在这里吧。”   季寒枝涨红了脸:“谢谢林姨。”   林阿姨笑眯眯的走下楼梯,去找蒋妤。蒋妤放下手里的女式烟,挑眉一问:“怎么样?”   林姨喜笑颜开:“当然是成了。照这样看,夫人的大胖孙子难道还远吗?”   蒋妤舒了口气,点头:“这样最好。阿枝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是阳阳,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小库房里那些补品都送上去,轮流来,别让她喝腻。我也能安心一点了。”   房间里,季寒枝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哼哧着裹着浴巾进浴室洗漱。她身上多了好多印子,脖子上,锁骨前,就连胸口前……   匆匆忙忙洗了澡,季寒枝忽然胆怯,不太想出去。她现在是迷茫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无知,或许是因为家庭原因,从小都没有安全感。这也是她某种性格的主要成因。   可是很快,骆正阳就打消了她的迷茫与担忧。   骆正阳在公司的论坛里上传了他们两个即将结婚的消息。甚至把故事写成了长文,被置顶在最上方。那是很美好的一个爱情故事,男方的情真意切与在乎,女方的逐渐心动。看了故事的女员工都被感动的悄悄流泪,一窝蜂的涌到季寒枝上班必经之路,大喊告诉她一定要珍惜。   季寒枝自然是一头雾水,直到打开论坛才发现。   他写:“那盆多肉,她送的,一直舍不得扔。还有出国前和她见面的最后一个晚上,天上飘着雪粒子,我的围巾被扔在雪地里。在这之前,那围巾明明是缠在她脖子上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很傻,总是呆呆愣愣的样子,到我生日那一天,别人送的不是汽车模型就是奢侈品,她居然捧着几盆多肉来了,身上也溅落了雨水,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别人都笑她,我却心疼,表面上无所谓,等人都走了之后才把多肉收藏起来,还在微信上一字一字的斟酌怎么关心她。”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特别傻,心也大,觉得全天下都是自己的。她仰头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心跳的快极了,扑通扑通,但是碍于那该死的面子,嘴硬,摇头,我怎么会喜欢你当时我不知道,是因为喜欢才在意,才逞强。现在的我好后悔,如果当时我点头了,她会不会脸红?”   诸如此类,一大段一大段的。   男生深情起来也很深情。有些事情季寒枝还有印象,有些事情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居然还记这么认真。看着看着,季寒枝眼睛有些湿润。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骆总。”   桌子上摆着文件,骆正阳看她一眼,点头:“进来。”   她也忘记了身上的酸痛,埋着脑袋走到桌前:“您看了论坛了吗?”   骆正阳点头:“看了。”   她惊讶:“那置顶的消息?”   骆正阳:“那是我写的。”   他合上钢笔的盖子,用笔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你看看这些。”   桌子上都是他的学历证明,很漂亮的简历,一步一步的把一个优秀的男人展开。他在国外这些年的确变了很多,更加优秀。   季寒枝不太明白:“骆总,您这是?”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反应过来——当初在楼下她拒绝他的理由,她说她喜欢学习成绩好的。难道他是为了证明他自己想到这里,季寒枝不禁哑然失笑,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第 64 章   骆正阳起身, 一步一步走近她, 俯身把人逼到墙角,再伸出手指来掴住她的下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季小姐有没有感觉到一点点诚意呢?”   女人都是视觉动物, 她也不例外。面对着骆正阳逼近的侧脸,季寒枝腿脚发软,低着脑袋:“感受到了。”   他重新牵住她的手, 慢慢的摩挲:“所以,留在我身边?嗯?”   季寒枝眼角有点发热。鬼使神差的, 她猛的抬起头, 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一口, 很快又重新低头。   骆正阳叹了口气,心里软的像是盛满了矿泉水,她的手指无助的揪住一截衣角,这动作完完全全的像是回应。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压抑,他俯身, 重重的捉住她的唇畔。   他有了几次经验, 到像是个情场老手一样, 像是开了窍, 一个劲儿的往里钻,挤开她的软唇,甚至解开一两颗扣子,逐渐往下移。   她的皮肤白,一按一个印子。身上一凉,季寒枝被扯回到现实, 捂住胸口惊呼一声,眼底泪光蕴酿。她小声开口:“别在这儿。”   骆正阳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像是正人君子。可是面对她,理智总会丧失一半。   他叹气,重新给她把扣子系上,随口一问:“蜜月想去哪儿?”   季寒枝一时间转不过来:“啊?蜜月?”   骆正阳摸了摸她的脑袋,变得痞里痞气的:“南边?还是北边?爬山还是看海?帆船?冲浪?看日出?”   季寒枝持续呆愣,瞪着圆圆的杏仁眼:“先不用了吧……还早……”   身上还又酸又软呢,她心里不是不知道骆正阳在打什么算盘。蜜月那不就是变向的吃干抹净?   骆正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小脸一皱,眼睛像是透明的,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啊,那就算了。你现在通知公司其他员工,明天公司团建,去溪山。”   季寒枝脸上有点热:“溪山?”   怎么突然就团建了?平时都是秋天去的。而且突然去溪山。溪山是座刚刚发展起来的旅游城市,以温泉和枫叶为主。   骆正阳脸上一派正人君子,坐到大班椅上,两条长腿悠闲交叠。他眼里很黑,瞳孔黑亮,沾了墨水一样。重新在鼻梁上架上眼镜,拿起文件翻阅。   这里没她的事了。季寒枝恍恍惚惚的出门,刚到洗手间补妆,就被一群八卦的女同事围起来:“季寒枝!那个论坛上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个头两个大,有些窘迫的笑了下,拿出粉饼:“啊,是。”   “你和骆总那么早就认识了!还是彼此的初恋……天呐,这是什么浪漫电影桥段?”   季寒枝点了点头应承:“挺浪漫的。”   一群女同事叽叽喳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已经领证了?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到时候一定要叫我们呀。诶,不对,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是不是你已经怀上小宝宝了!”   季寒枝手里的粉饼差点没掉到地上。她摇头:“没。”   这样一想,骆正阳还真的挺能忍。   所以昨夜才会像只恶狼一样,攥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往他腹肌上摸。一边摸还一边洋洋得意,她手指都酸了,就是不让她松手。   糟了,她没好像吃事后药。   想着,季寒枝决定下班之后去买点。她脸都被憋红了,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如果……举办婚礼的话一定会邀请的。”   女同事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但有些东西的确都是命,强求不来。原本叽叽喳喳的洗手间立即安静了,只留季寒枝一个人对着镜子发呆。   下班了,天有点阴。没准一会儿会下雨。   买事后药自然不能告诉骆正阳,没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季寒枝随口编了个谎,没和骆正阳一起回家。她觉得她做事滴水不漏,其实骆正阳早就知晓了,她结结巴巴的要去做什么。   所以她在骆正阳之前出了公司。   进了药店,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   店员是个戴圆眼镜镜片的小姑娘,问她是来做什么的。   季寒枝简单开口,直接说了药的名字。   小店员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推荐了季寒枝最合适的那种。果然,买完药之后,外面开始下小雨。   雨点落在树叶上然后往下滑,滴在土壤里。路上车来车往,行人行色匆匆。季寒枝打开伞,忽然看见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里面的人淡淡看着她:“过来。”   季寒枝下意识把药拎到在身后,藏起来,脸上装作平静,十分听话的打开车门,收伞坐进去。   她怕雨水滴下来,先是拿指尖擦了擦伞面。伞面上印着荷花,在风里荡漾。   骆正阳面色平静:“买什么药了?伞也不好好打,头发丝都湿了。”   季寒枝偷偷把避孕药放进包里,摇头:“没,买了些维生素。走吧。”   骆正阳依旧淡淡的看她,看了会儿,扭头开车。   到了家里,季寒枝弯腰换鞋。她穿的格子衫,露出一截纤细羸弱的腰线来,白的发光,再往下是挺翘的臀部,包裹在半身黑裙下面。骆正阳眼睛黏着她,伸出手一把把人捞到怀里,扔到床上。   季寒枝本来就低血糖,力气还小。惊慌失措的诶呦了几声,从床上跌跌撞撞爬起来,眼睛瞪他:“你做什么啊?大白天的。”   骆正阳慢条斯理的把西装袖口解开,领带扯下来,叠好放在沙发上。脱了上衣,露出精干的胸膛。他平时十分自律,身材自然很好,肌肉紧扎结实,全身都是力气。   季寒枝被困在墙角,陷到了柔软的天鹅羽毛枕头里。她捂住眼睛:“你脱裤子做什么!流氓!……”   骆正阳鼻尖全然都是她身上的香气,两条长腿先压制住她,像是拆圣诞礼物一样解开她格子衫的扣子,一颗一颗的,露出里面荡漾着白皙肌肤来。   他瞳孔一缩,极大程度的忍耐着,喘着粗气,粗励的指腹摸过她细嫩的脸颊:“流氓?你是不是没见过什么是流氓嗯”   (车)   过了好久,季寒枝才有了一点点力气。她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不开,身上似有余温,一股一股的把她烧成灰烬。果然,禁欲老男人不可小觑,也不能轻信。   脸上还是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咬她的脸,像是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季寒枝嘤.咛一声,拍开那个惹人讨厌的东西,想要翻个身睡觉。   骆正阳被推到一边,暗自咬牙,充满占有欲的视线无比炙热,从上到下的打量她。她的身材很好,像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穿了衣服那样瘦,脱了却有料,和床上的黑色床单一相衬,简直惊心动魄,逼着他原形毕露。   他的脸不动,下巴埋在她胸口:“累吗?”   季寒枝没说话,闭着眼睛。睫毛像是蝴蝶翅膀,微微颤抖着。   骆正阳叹了口气:“这可不怪我,你身上香喷喷的。”   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   屋外的雨水终于哗啦哗啦的掉下来,砸在窗台上,又成串的滴落在地上。雷声像是雨后春笋,噼里啪啦往外探头。   季寒枝气极,不想说话,骆正阳却诚心不让她睡觉,挠她痒痒:“去洗澡。我去做饭,出来再睡。”   她不动。   骆正阳就继续挠,从脖子到下巴,刚要往下,季寒枝一把拍开他的手,再狠狠地瞪他一眼,裹着被子腿脚虚浮的去浴室:“知道了!”   她生气起来的样子也像是个炸毛的小狗,一点点威慑力都没有。   眼看季寒枝进了浴室,骆正阳才起身,伸了几个懒腰,裹上睡袍,不紧不慢的到了床头柜翻翻找找。   找了会儿,就发现了个塑料袋子,里面有个小药盒,印着几个字,米非司酮片,紧急避孕药。   骆正阳像是早就料到一样,笑了下,把里面的药片全部都倒出来,然后换上了维生素B。   季寒枝在浴室里洗澡,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心里一琢磨,得赶紧把药吃了,不然不行。吃个药还得瞒着骆正阳,要是他发现,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她很喜欢小宝宝,但是现在明显不合时宜。   悄悄的溜出浴室,卧房里早就没了人。季寒枝赶紧倒了杯温水,扣出几粒药就着水灌进去。刚刚喝完药,骆正阳斜立着敲了敲门,眸子无波无澜:“下楼吃饭,宝贝儿。”   他这人的确深情,还极会追女孩子。这一声宝贝儿,叫的季寒枝面红耳赤,心跳也加速了几分,把杯子往后一藏,红着脸点了点头。   桌子上有两道热菜,糖醋鱼,凉拌花椰菜,还有被煎的外酥里嫩的五香肉丁,一道西红柿蛋花汤,被装在翠绿色透明的瓷盘里。   季寒枝有点难以置信:“这些都是你做的?”   骆正阳嗯了声,点头:“都是为你做的。”   他一个天生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会做饭?   骆正阳给她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米饭,轻声道:“我在国外的那几年很少吃快餐,都是自己做。”   季寒枝也点头:“噢。”   饭菜竟然好吃的很,米粒松软,仿佛带着泥土的香气。季寒枝最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吃糖醋鱼就像是遇见人间至味。她竟然连着吃了两碗饭,满足的瘫软在椅子上打饱嗝。   骆正阳脸上难道挂笑容,对着她笑吟吟的伸出手摘掉季寒枝嘴角上不小心粘住的米粒,“把你手机给我。”   季寒枝没往后躲,怔了征:“为什么?”   骆正阳眉峰微皱:“前几天你看了我的手机,按照公平公正的条例,我也得看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豪华巨车一辆 :)   ☆、第 65 章   这样一说好像不无道理。   季寒枝犹犹豫豫的把手机拿出来, 解锁, 递过去。   骆正阳也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人。可是对她就不一样。先是看了通讯录,什么可疑的异性通通拉黑。他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 在微信好友通讯录里忽然翻到一个人,备注是姜航哥。   骆正阳脸上表情松动,暗暗咬牙切齿, 姜航哥?真是亲密呢。   季寒枝没注意他脸色不对,要把手机夺过来。骆正阳仗着胳膊长欺负她, 把手机举高, 另一只手拍了把她的臀:“去洗完。吃完不运动会变成猪的。”   季寒枝心里无奈, 力气又比不过他,只好作罢。认命般的拿起碗筷来进厨房。刚刚走进厨房,手机叮当一阵响声。   骆正阳黑着脸看,一条消息:“小枝,晚上的时候一起吃顿饭吧。”来自姜航。   他冷笑了两声, 按下几行字:“不用了。我没时间。我已经结婚了, 勿扰。”   对面陷入寂静, 明显是不相信, 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打过来几个字:“什么?结婚?我们才几天没见。小枝,今天又不是愚人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骆正阳继续冷笑:“谁稀罕和你开玩笑?我的确结婚了,目前正在备孕。我很爱我的丈夫,劝你别做小三。拉黑了。”   姜航刚刚下班,给季寒枝发消息, 没想到收到了这样的回复。怎么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结婚?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急急的想要发问,发过去却收到了感叹号:“您暂时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通先过好友验证。”   姜航愣住。   这边骆正阳拒绝的干脆彻底,把聊天记录删除,大咧咧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季寒枝洗了碗出来,没多看,哈欠连天:“我先睡了。”   蒋妤昨天走了。   季寒枝捶了捶背,忽然眼睛一亮:“阿姨走了,我先睡客房了。”   骆正阳依旧冷笑,像揪住小鸡崽子一样揪住她的衣领子往后拽:“不行。客房床单洗了,没地方睡觉。你和我睡一间屋子。”   季寒枝扒住沙发脚,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怜极了:“别……不是我不乐意。你老是那样,我身上不舒服。给我几天时间吧。”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骆正阳拦腰把她公主抱着走回主卧,一边走一边安慰她:“我不碰你。不碰,但是你别想和我分房。”   骆正阳说话还是蛮有份量的,只是四肢像是烙铁一样紧紧裹着她,一晚上季寒枝都动弹不得。屋子里开着恒温的空调,只有窗户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时深时浅,入了梦乡。   .   第二天,公司全体员工去溪山团建。   一路上有女员工叽叽喳喳,疑惑:“这怎么来溪山了?平常的时候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还是公费,总裁就是大方。”   一个化淡妆的女人扯了扯季寒枝:“诶,说,是不是你老公欲求不满之类的,来温泉水中play?”   季寒枝立即烧红了脸,摇头:“你说什么呢?别乱说。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团建而已。”   女人一脸她什么都明白的笑容,点头,拉长声音:“噢——原来如此。骆总真是浪漫呢。”   溪山刚建不久,环境清幽淡雅,周围山上绿影重重,花鸟啾鸣。他们住的地方是温泉别墅,五星级风景区。为了保险,季寒枝向男人表明态度:“我和同事一起住。”   骆正阳推开门,拉开窗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房间都满了,你只能和我一起住。”   季寒枝怒目圆睁:“你?”   明明下面有空房间,他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骆正阳脱下黑色风衣,挂到衣架上,坐到沙发上开始翻阅文件。   季寒枝一跺脚,打开电视找到了一档综艺节目,声音开到最大烦死他。没想到刚一打开电视,正好看见了她男神,娱乐圈新挤上去的一线小生,脸蛋帅气的很,人高马大的小鲜肉谁不喜欢?   季寒枝立即没了气,全身心恨不得都投入到电视屏幕里面。骆正阳看着她一脸傻乎乎的笑容,狭长的眼睛看向电视屏幕,上面是个男生。染着浅蓝色头发,一看就是个非主流。   只是为什么这么眼熟?   骆正阳在大脑里思摩,忽然想到季寒枝的手机微信头像是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Q版小男生。他还以为是动漫人物,没想到是有原型。   想到这里,气压莫名低了几分。   季寒枝心里小黄人飞舞,哪里注意到旁边脸色黑的像炭的男人。追星的女生都很奇怪,见到相见的人,脸上能乐一天。   骆正阳放下手中的文件,推了推眼镜:“这是谁?”   季寒枝怀里抱着枕头,把下巴埋在小熊肚子上眨巴着眼:“哎呀,连他你都不知道?古装男神诶!”   她自顾自的倒豆子:“他很帅啊,又不娘。这眉眼,我和你讲啊,我的最大愿望就是能看他一眼,一眼就可以。我最喜欢他的鼻梁了,又挺又高,不过我也不是单单看颜值的人。他好优秀的,自己会谱曲……”   她每多说一句,骆正阳的脸色就会阴沉半分。   终于等她说完,电视剧啪嗒一声被关上,只有黑屏。   综艺节目马上就播完了。    季寒枝跳脚:“喂!怎么啦?你批改文件我看电视都不行吗?你把遥控器给我!”   说完就要把抱枕扔掉跳起来抢遥控器。   骆正阳冷冷笑一声:“你微信头像也是他?”   季寒枝稍微一愣,像是被戳中的怀春心事的少女,脸红了红:“怎么突然说这个?那个小人还是我画的呢。微博上也有,可爱吧?”   骆正阳脸上一丝一毫笑容都没了,收了笑,又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他把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来,那双眼睛格外黑沉,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季寒枝心里咯噔一声,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他冷冷开口:“你喜欢他什么。”   季寒枝一怂,他不是吃醋了吧?   这什么事儿啊。她连忙打哈哈:“没,没,我就是看他长的还不错,演技也不错。不看电视可以,那你先忙,我先去转转。”   骆正阳没放开她,稍微抓住她的手腕:“长的好看?你看我行不行?”   季寒枝大脑当机,敷衍一句:“行,当然行。你的颜值可要比哥哥强多了。”   平心而论,骆正阳的五官硬气,侧脸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近似于桃花眼的眼睛,狭长深邃,很容易令人目眩神迷。他不单是相貌,还有那股气势,使人着迷。   “哥哥?”   他逼近她,把手腕举过头顶:“你叫他哥哥?”   “阿枝……你可是从来没有叫过我呢。”   季寒枝紧张的要死,嘴上很快:“骆总,骆总,有话好好说。窗帘还没拉呢。”   骆正阳笑:“拉窗帘做什么?别叫我骆总,叫我声哥哥我就起来。”   季寒枝脸上一红,又羞又气。脖子上像是布了层红彤彤的晚霞,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他压在她身上,两个人几乎严丝合缝,她心一横:“阿阳……哥哥,你先起来,我有点疼。”   她声音本来就清脆,这一声哥哥叫的清脆婉转,像黄鹂鸟一样勾心挠肺,骆正阳骨头都酥了,压着她耍无赖,声音沉沉:“再叫一声。”   季寒枝眼睛圆圆的:“你怎么能刷无赖呢?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你先起来!”   她抬脚踹他,力气很小,小野猫一只。   他叹气:“我也饿。”   现在不是时候。   骆正阳左手钳制住她,右手摸出她的手机,打开相机,捏住她的脸,对着两个人自拍了好几张。季寒枝目瞪口呆:“诶丑死了!你别把我的脸拍那么大!”   从镜头里看,他们两个是在拥抱。   骆正阳很是满意,坐起来搂着她,把那张碍眼的微笑小人换掉,换成两个人的合影。   “这种才好看。乖。”   季寒枝被他揉搓一顿,头发炸毛,脖子被锁住,不敢轻举妄动。她曲起腿抢手机:“诶!你别弄,至少找个好看的啊。我这张头像用了好几年了,舍不得换。要不然还是换你的吧。”   骆正阳把手机高高的举过头顶,手脚麻利的给她换了头像。   “你喜欢他时间也够长了。现在能开始喜欢我吗?”   他压低声音,又是这种撩人的话。   季寒枝受不了这个样子,挣扎了下要跑下去。骆正阳又开始看她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没什么,翻了翻,打开了微博。   一个追星女孩儿的微博是随随便便能看的吗?   季寒枝急了,要夺,摇着脑袋:“这个就别看了,都没什么的。头像也换了,真的。”   骆正阳颇有几分怀疑的看着她。   血液上头,季寒枝抱住他的脖子,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顺便把手机抢回来。本来是想抢了手机就跑的,没成想这回僵住的人是骆正阳。   刚刚……   季寒枝顺利抢回来了手机,缩到沙发一角,忽然发现骆正阳耳朵有点红。   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然后反应过来,更加难以置信,嘲笑他:“你不会是脸红了吧!你害羞了是吗?”      ☆、第 66 章   当然, 嘲笑大佬的后果就是被无情的吃干抹净。   而且骆正阳居然抱着她去浴室……浴室光线迷离, 视觉和听觉都受到影响…   不能再想了!   季寒枝疯狂摇头,企图把一些带有颜色的思想从脑子里赶出去。   到了第二天下午去泡温泉。   泡温泉是很养生的, 溪山温泉都是活水,对身体极好。   季寒枝穿的还算保守,裹上浴袍, 只留出来一截纤细的颈子。她生的白,坐在温水里晃悠。温水是很浅的, 季寒枝就是个旱鸭子, 不会游泳, 也不敢往深的地方去。   背后有人环住她,季寒枝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骆正阳故意脱了上衣,露出精壮马甲线和腹肌,很惹眼。他天生就是个游泳健将,一直环着她往里走。   季寒枝有了一点点危机感, 立即止步:“你自己去吧, 我不去, 里面有点深。”   在水里把外套脱下来了, 黑色的浴袍下包裹着一副饱满躯体。她很丰满,皮肤上沾了水珠,诱人的很。骆正阳当然不会放手,满眼都是她。   他循循善诱:“你别怕。这水不深。拉着我,里面的水才暖和。”   季寒枝自然怀疑,撇嘴:“真的”   骆正阳揽住她的腰, 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狡黠的双眸透出一点老狐狸一样精明的光彩来。他点了点头:“看见了吗?水深不到一米。”   季寒枝半信半疑的往里走了几步,立即往下陷。开什么玩笑!她连忙抱住他的腰,神色慌乱的挣扎了几下:“怎么这么深!”   骆正阳不停,还是往里走。季寒枝拧他的胳膊:“太深了吧温泉也没这样的。你停下,放我下来。”   这下子她真的像个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腰上了。   季寒枝立即明白了他的企图,也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她脚丫子晃了晃,往下一探,若即若离的能够触碰到水底。   骆正阳搂着她:“你要是不学,什么时候才会学会游泳尝试出真知,懂吗?”   水是温和的,简直要没过她的头顶。季寒枝觉得自己鼻子里都灌了水,发尾也被水沾湿了。她咕嘟几声,从水里冒出头来,大口喘了一口气,四肢在水里胡乱划动。   骆正阳比她高一头多,现在这个深度,她的脸紧紧的贴在骆正阳的胸膛前。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尝试着松开他的手。   温泉露天,隐藏在幽幽的草叶子下面。四处都是幽静的,只有潺潺的水声和在枝头雀跃的鸟儿。   阳光穿过树叶散下来,淅淅沥沥的斑驳光影。   骆正阳忽然胳膊用力,轻而易举的把她举起来,然后看着她。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连眼睛都能望到对方的眼睛深处。水珠从她的脖子上滚落下来,滴落在骆正阳的脖子,往下滑。   气氛有些暧昧。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松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文文大概还有两章就完结了~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呢了~   ☆、第 67 章   身上没有了依托, 自然像是无根浮萍一样乱扑腾。   季寒枝惊吓大于慌乱, 扑腾几下,一把搂住骆正阳的脖子, 紧紧闭上嘴巴害怕灌水,惊慌失措的加紧手中的力量。   等紧紧搂住他脖子,季寒枝才发现, 两个人的姿势极其尴尬,而骆正阳的手掌正好能……摸到她的屁股。   季寒枝语气不正常, 喘息着, 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眼里有狡黠的光芒, 原来他在笑!那双墨色的眼睛黑白分明,完完全全的印上了她的身影。骆正阳直直的看着她,凝望着她,和她身上荡漾的水珠,滑落过脸颊, 锁骨。   她几乎是一瞬间明白过来, 他明明是在耍她!   可是生气归生气, 季寒枝却毫无办法, 谁叫她是个可怜的旱鸭子。她环住他的肩膀,尝试性的往后退了半步:“骆正阳!你别再动了。这里太深了,我不会游泳,你快点放开我。”   骆正阳玩味的皱起眉头笑了下:“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哦,是你在搂着我, 我根本没有用力好吗。”   说完,居然还用力捏了捏她的臀……感觉像是在试手感一样。   季寒枝一个激灵,像是被点了某个穴位,浑身酥软。她脸上红红的,眼里含羞带怯,拧了一把他的腰:“放开你的手!”   骆正阳发出一声不正常的闷哼声。他脸色平常,黑眸淡淡,又像是拼命隐忍着什么即将爆发的东西,即将把她吞没。   季寒枝低头看水有多深。   她一低头,弯弯的颈子明晃晃的在他眼底晃了一晃。那样白,像是细瓷,香肩半露,勾人的很。   还没等看有多深,季寒枝惊叫一声,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有什么东西掰开她的下巴,有些粗鲁的撕咬着她的唇畔。她眨了眨眼,想要推开,那力度却瞬间变得温柔了,一层一层的拨开她的唇畔,无声的向里攻略。   她好像意识全都消失了,在温热的水里沉沉浮浮。雾气蕴酿,遮住了两个人环抱着的影子,骆正阳十分有耐心的教导着她,撬开唇畔,找到那颗小虎牙,还有异常香甜的柔软。   他随手扯过来一条干燥浴巾,包裹住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然后横抱着她走到屋子里。季寒枝心里又慌又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底像是有火苗在烧灼,一寸一寸的将她的理智通通赶跑,更多的是渴望,渴望在迷雾重重之中找到出路。   在这种情况下,骆正阳完全是个高手,是个不动声色的猎人,享受到最完美的触感与猎物。他甚至找了一杯有些浓度的红酒,喂她喝下去。   季寒枝迷迷糊糊,嘴里辣辣的,眼睛也不好受。最后一丝理智被酒精吞没,她终于变成了一团柔若无骨的小白猫任人宰割,当然,得逞的人自然是骆正阳。   衣服从身上抽离,冷冷的触感,冰火两重天。酥麻的感觉从脖子慢慢延伸到颈窝,他不忘拉上黑色窗帘,屋里瞬间变黑。黑色是最原始的颜色,人的瞳孔因为光线刺激放缩,激起了他身上隐藏很深的野性。有些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比方说季寒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一心栽到了他身上……   气氛变火热,连着汗水,让人疑惑会不会被烤的融化。大床上简直可以用红浪翻滚来形容,如果在古代的话,没准骆正阳是京城里无恶不作的小少爷,而季寒枝就是那只可怜极了的花楼小绵羊,羊入虎口,一点残渣都不剩。   骆正阳的野性被激发的很彻底,他甚至不够满足,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沙发浴室都来了个遍。季寒枝身上又软又酸,眼泪也不听话,一点力气都没了,被折磨的消失殆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骆正阳眸色暗暗,掴着她的腰,咬住她的耳朵,喃喃自语让她再叫一声,让她别掉眼泪,又想看她掉眼泪,听她求饶。   .   第二天季寒枝没起的来,身上简直是一团烂泥。   她有了意识,看见桌子上有杯温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药翻出来就着温水喝下去,喝完了药之后一点都不想动,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面吊着的水晶吊灯,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骆正阳不知道去那里了,她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份火热和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忘不了。翻看手机,没什么消息,全世界都是安静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季寒枝重新闭上眼睛,裹着小被子,身上粘腻腻的,不太舒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窗纱上,透出一层模模糊糊的光影来。   有人敲门进来送早餐。   季寒枝吃了一点粥,又睡过去了。   外面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人都去哪里了?她也没多想,睡啊睡,一直到了天黑。   睁开眼睛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光。季寒枝总算是恢复了体力,骆正阳居然还不在。她有一点点生气,他去做什么了居然一整天都不回来。   打开屏保,已经八点了。   她披上睡衣,决定出去转一转。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月亮倒是很圆很亮,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挂在树梢上。除了潺潺的水声和鸟鸣,居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别墅的屋子里都是黑乎乎的,没有光,季寒枝更疑惑了,诶?人们都去哪了。   顺着石子小路转了一个弯,另一边竟然豁然开朗,有几只萤火虫在飞舞。   季寒枝好久都没有见过萤火虫了,顺着路往下看,这是一个小山坡,种着芦苇,漫山遍野都是萤火虫,在夜色里散发着浓浓的光辉。她心里惊讶,已经快秋天了,怎么这么多萤火虫?   路边出现了指示灯,还有小蜡烛,曲折小路蜿蜒到白色玫瑰花做成的弯门。难道是有人过生日了?季寒枝有点好奇,暗自揣测,猛然在月色下看见一道身影。   他穿着西服,肩宽腰细,长腿笔直。看见她,眸子里染上笑意,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天呐,骆正阳他在这里做什么?   放萤火虫?   谁知忽然从旁边冒出来了许多人,脸上都带着笑,甚至还有郑琳和何雪怜,还有许多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季寒隐隐约约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果然,眼前的男人眼里深邃,矜贵的曲起一条长腿跪在她身前,声音低沉:“季寒枝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完,打开了一个宝石蓝绒的小盒子,里面有一枚戒指。   季寒枝惊呆了。瞪着杏仁眼看他发呆。   周围的人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季寒枝心里又酸又甜,像是吃了柠檬水和蜂蜜柚子茶。她眨了眨眼睛:“你做什么呀。”   骆正阳笑:“求婚。季寒枝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季寒枝脸上有点红,跺了跺脚:“你怎么搞突袭呀。我身上穿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   “好看。”   “不好看。”   周围人嘘嘁:“嫁给他!”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萤火虫太浪漫,季寒枝红了脸,眼里漫出湿意。   当时年少,在回家的林荫小路上随口一说,说到结婚的时候,求婚,一定要浪漫点,比如说萤火虫,星星灯。要不然呢,要不然不嫁!   两个人笑着,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她没注意,他却走心了,在许久之后,给她一场许诺的求婚。   她捂住嘴,点了点头。   原来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很久之前认识了你,遇见你,并且为你着迷。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和小宝宝会在番外提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