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等你下课 作者：老夫子的口红 　　文案： 　　超级有钱二世祖X软萌好脾气只会读书的小可爱 　　父母离婚后，尹西跟随妈妈去了遥远的南方生活。 　　原以为会平静度日，没想到遇上了当地挖煤大户二世祖——陆少瑾。 　　身边的人都说他喜怒无常，爱打架又惹是生非，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可只有尹西知道，陆少瑾每天都把她堵在小巷里，给她塞不知从哪儿借回来的言情小说。 　　他凶道：“看看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尹西不敢反抗，只能小声说：“可是我要学习。” 　　陆少瑾不高兴了。“一天抽十几分钟都看不了？！” 　　“可是……里面有色的。” 　　陆少瑾轻咳几声，脸上透了一丝红晕：“你标记下来，下次我用涂改液涂掉。” 　　陆少瑾是涂掉了，可却复印下来了…… 　　注：文名来自杰伦的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甜文 　　主角：陆少瑾，尹西 ┃ 配角：无 ┃ 其它：无 第一章 　　炎炎夏日，车还没熄火，头顶的梧桐树上，知了声声入耳。尹西坐了一路的车，本来就很困，再听这蝉鸣，眼都要睁不开了。 　　“西西，下车了。” 　　妈妈从驾驶位下来，刚打开后座车门，一股热浪便滚滚袭来。 　　尹西慢悠悠解开安全带，揉了揉眼睛后下车。 　　她爸妈的婚姻出现裂痕是在很久之前。 　　那时候，他们两人约好了，等尹西高考完再离婚，没想到尹西爸在外面养的小老婆突然怀孕了，闹着要结婚，搞得鸡犬不宁。 　　尹西爸只好回来求尹西妈离婚。 　　尹西妈知道心不在的人留不住，没闹也没挽留，冷冷静静跟尹西把事儿说明白后，拿了赔偿金和车就带着尹西来了南方。 　　尹西走的时候，她爸没敢下楼，在楼上看着，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尹西没回头，东西搬完就直接上车了。 　　尹西东西不多，一个电子琴，几个皮箱，几个背包，几箱书，没了。她妈东西也少，旧东西整理的时候全扔了，就带了点近几年买的。母女俩精简过来的，车都没装满。 　　尹西妈把尹西的电子琴拿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按了琴键，震得与知了的叫声平分秋色。电子琴的包装盒在好几年前搬家的时候就扔了，所以只能光着带来。尹西想着一直在车上，不会有磕磕碰碰，就什么也没包。 　　这电子琴尹西用了十几年，喜欢得很，她妈想给她换新的，她不愿意，也只能由着她了。 　　尹西妈笑了。“你平时在家弹，我见挺响亮的，今儿好像差点比不上头顶上的这些大爷。” 　　南方的艳阳里，天空湛蓝，日光清透，绿树环绕，鸟声清脆，蝉声也缠绵，这跟以前倒是没什么变化。 　　“它们蝉多力量大。”尹西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不由松了。 　　她就担心她想不开。 　　以前她们家隔壁一对夫妻闹离婚，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挽不回男人的心，最后跳楼自杀了。 　　大家提到她的时候总是摇头叹息。尹西多害怕那一幕重复在她妈身上。如今见她状态好，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转换新环境给她带来的不安感也瞬间消失了。 　　她们住的这小房子是尹西妈没结婚前买的，一个独栋小楼。年轻的时候她在这地方做老师，被房地产商的尹西爸狂热追求。两人谈恋爱后，尹西妈才跟着尹西爸去了北方，从此安家落户。 　　尹西和妈妈慢慢把行李搬进房子。 　　房子还没清理，一进门便是满鼻子的灰尘和霉味。尹西从包里拿了口罩自己戴上，又给妈妈一个。 　　-- 　　陆少瑾挥着棒球棍从路口走来，他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忽听一旁的杜洋凯道：“我还以为那房子是鬼屋呢，今天来人了！” 　　“哪儿？”陆少瑾懒淡地掀起眼皮。 　　杜洋凯指着前方，“喏，就前面那个全是爬山虎的房子。” 　　陆少瑾眯着眼睛看。 　　他对这个房子有点印象，常年没人住，爬山虎和门前的草一年比一年高，一眼看去，像个山头似的，绿油油的。 　　房子门口停着一辆越野，是外地的车牌。 　　陆少瑾觉得无趣，嗤了一声，踢了个罐头砰砰砰地响。 　　他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昨夜的梦。那种被扼喉的感觉再次出现，他醒来后在沙发上待了一夜，从天黑看到了鱼肚白。 　　房子旁边的梧桐树上有个熊大气球，陆少瑾一眼瞄到，突然来了点兴致，他拎了拎手里的棒球棍，扭扭脖子舒松舒松筋骨，把棒球棍往地上一顶，下巴微抬：“我要把那气球打下来。” 　　“现在？”杜洋凯盯着那咧着嘴的熊大不确定道。 　　陆少瑾懒洋洋瞥他一眼，“不然？” 　　梧桐树下有车有行李，杜洋凯就怕他打到人家东西。虽然他技术很好，可不保证会有意外发生。 　　陆少瑾瞳仁漆黑，盯着杜洋凯一瞬不瞬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今天他情绪有点低落，不像平时那么开心，不仅话特少，还都带着火，杜洋凯自然不敢这时候堵枪口，给他找不快。 　　“我给你抛球。” 　　杜洋凯从他背包里摸出棒球，来到他面前，轻轻抛了抛。“少瑾，那我可扔了啊，你小心点，别打到我了。” 　　陆少瑾目视前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杜洋凯掂量掂量好一会儿，球朝他扔去后便捂着脑袋快速蹲下。陆少瑾挥球快狠准，不闪快点，能少几颗门牙。 　　陆少瑾盯着下落的棒球，挥棍一甩，夹带了闷了一天的不爽，砰地一声将球打了出去。 　　球如破竹之势，倏地飞出去，精准无误地打在热气球上，然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顺着树干飞速而下，气球晃了晃，慢慢落了下来。 　　陆少瑾算了棒球掉落的位置和下滚的路线，不出意外，一会儿它会回到他脚边。这样子，他心情畅快了些。 　　他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拆了包装放嘴里，嚼了几下。 　　可他算错了一点，树底下有块石头，棒球居然直接落在了石头边上，球往旁边一弹，砸到了车旁的电子琴上，哆雷咪一声响。 　　“我擦！”陆少瑾淡淡一声骂道。 　　“我靠！砸什么东西了！”杜洋凯跑过去。 　　小电子琴瓷白与黑交替的琴键上落了一层土，看起来没什么影响。 　　杜洋凯把灰抹去，按了按那音键，哆雷咪都正常。他又仔仔细细把电子琴上下翻起看了遍，确定没事，捡起棒球起身。 　　“没磕到。” 　　陆少瑾走了过来，快速看了眼那旧电子琴。 　　左上角上贴着个标签，标签上写着几个字。因为是贴反着的，他只能绕过去看。 　　那字很幼稚，像幼儿园小朋友写的，歪歪扭扭，陆少瑾竟是把它看成了鬼符。 　　“尹西。”杜洋凯念了出来。“啊，是名字。” 　　陆少瑾扫了一眼那堆东西，嚼了下嘴里的口香糖，棒球棍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杜洋凯把气球捡起，他看了看球，又看电子琴。最后把气球放电子琴边上。 　　“喏，送你了，当赔罪。” 　　-- 　　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尹西朝外看。 　　“去看看你电子琴。”尹西妈把家具擦过后，将背包行李放上去。 　　“嗯。”尹西担心行李被路过的小猫小狗咬坏，急急忙忙跑出去。 　　外面没人，也没猫狗，除了蝉鸣便是烈日。 　　尹西把东西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遗漏，只是在电子琴边多了个熊大气球。 　　四周没人，不懂谁放的，她把气球放在树底下，便又继续搬东西了。 　　把家里清扫干净，且行李物品放好，已至傍晚。虽然戴了口罩，尹西的鼻炎还是复发了。她妈带她去药店买药。 　　从他们家到市里街道不算很远，半个多钟的路程。尹西妈跟着导航过去，很快就到了。 　　停好车，母女俩一起下车。 　　“走吧。” 她妈揽着她往里走。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鼻炎发作起来很要命，鼻涕不止就算了，还发痒泪流不停，特别难受。尹西也懒得跟进去。 　　尹西妈谢绝了店员的帮忙，自己往里走。 　　药店很大很宽，货架药品琳琅满目，虽然有告示牌，但还是挺难找。尹西她闲着无聊就四处转转。 　　这时候，门口一声机械的“欢迎光临”响起，几个男生一哄而闹地走了进来。 　　陆少瑾进来，敲了下玻璃柜台，对营业员说：“拿盒创可贴。” 　　谢君豪眼睛四处瞄，扫到柜台边的货架就挪不动视线了，“哎，一眼就看到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杜洋凯问。 　　“冈本，杜蕾斯，杰士邦，第六感。”谢君豪啧啧几声，笑，“超薄，超滑，超柔软。” 　　一群男生哄笑。 　　“喏，这个尺寸最大，少瑾用正好。” 　　“你他妈用过？”陆少瑾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坏坏的笑。 　　这话题有点超纲，尹西不想听他们谈论，继续往里走。 　　“要不买个回去试试。”一个男生建议。 　　谢君豪：“咦，和谁试？” 　　几声调侃间，避孕套在几个人之间扔来扔去，最后扔到了尹西脚下。 　　尹西回头，正好和陆少瑾对上视线。他嘴角带笑，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揶揄，看起来痞帅痞帅。他在一群人中，很显眼，除了那不羁的气质和帅气外，还有无人能及的高个儿。 　　和一旁的墙作对比的话，他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 　　虽然只被他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可尹西还是红了耳根，她赶紧把板蓝根放回原处，可因为太着急，不仅没放好，反而还弄掉下来几包，哗啦一地。 　　板蓝根和避孕套混在一起，尹西蹲下身捡，故意不去碰它。 　　“谁让你扔了!”谢君豪斥道。 　　男生知错摸了下鼻子，“没扔，是没接好，让美女帮忙扔过来吧。” 　　一帮人笑，尹西顿时成了他们的关注焦点。 　　尹西脸都烫了，东西放回去后，加快脚步继续往里，远远听到有人暧昧道：“少瑾，这么薄，你用了肯定会破掉！” 　　“滚。”陆少瑾压着笑意骂道。 　　这帮人也只有高中吧，怎么说这么露骨的话题。尹西觉得他们真是无药可救。 　　买完药出去的时候已不见那几个男生。 　　虽然路上吃了药，尹西还是一直打喷嚏。 　　“出门的时候用药水冲洗了吗？” 　　尹西妈看她那样心疼不已。 　　尹西点了点头，应一声：“嗯。” 　　“刚才你就不该跟我一起整理，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尹西用餐巾纸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没事，吃了药一会儿就能好。” 　　“你先去睡会儿，晚点起来就舒服了。” 　　尹西不硬撑，喝了杯热水就回房间躺下了。 　　-- 　　尹西醒来时，天已经暗了。房间里昏暗一片，不知从哪儿传来几个男生的说笑声，大声又放肆，青春活力。 　　她鼻子已经好了，但还有点头疼。下了床往外走，听到一楼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尹西下楼进去问：“今晚吃什么？” 　　“我出去的时候晚了点，只有杏鲍菇炒肉和焖豆腐。” 　　“我喜欢焖豆腐。”尹西上前搂住她妈的腰笑道。 　　尹西妈回头看她，会心一笑：“你先去客厅待着，一会儿就好了。” 　　“好咧，那辛苦妈妈啦！” 　　饭桌上，尹西妈挂了学校的电话抬头看尹西。 　　“学校那边已经弄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跟妈妈说的吗？” 　　尹西摇了摇头：“目前没有。” 　　“来得匆忙了点，不过我觉得还挺好，你觉得呢？” 　　都说离异的孩子心思重，她担心尹西有事埋心里，长心病。 　　尹西觉得没多大变化。以前就算一家三口都在一栋房子里，可大多数时间也都是母女俩在一块，所以对于餐桌上或者生活里少了她爸这点，她还算习惯。 　　“我也觉得还好。”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现在都晚了吧。” 　　“不晚，高陵的夜色特别好看，出去走一下就回来。” 　　吃完饭，尹西妈去厨房洗碗，尹西在客厅擦桌子，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巨大的声响。 　　她站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隐约看到外面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尹西听着厨房里的水声，抓着抹布往外走。 　　梧桐树底下站着几个人，都是在药店见过的男生，他们散开在树底，不知在干什么。 　　叫少瑾的男生此时正对房门的光，他黑色衬衣，下身是黑色休闲九分裤，头发剪得很短。他仰着头看树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周身还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乖张，气场很大。 　　“少瑾，躲开！”树上有人喊。 　　那帮男生还在搞鼓，没人发现尹西的靠近。 　　“我艹！杜洋凯！”陆少瑾骂了一声后，赶紧躲开。这时砰的一声大响，树上掉落一个篮球，尹西吓了一跳。 　　陆少瑾向前一步，接了球，他原地拍拍几下。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砰砰砰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 　　这时尹西看到了他的正脸，很清晰。而陆少瑾自然也看到了门口的尹西，只不过她背着光，陆少瑾看不清她的面容。 　　陆少瑾就看了她两秒，便拍着球走开了。一帮男生跟着，浩浩荡荡往外走。 　　尹西还能听到他们飘散在夜里的说话声。 　　“刚才有个女的。” 　　“大家都能看到的东西，你能不能不要多嘴？” 　　“我还没说完……好像挺好看的。” 　　“黑乎乎一片你也能说好看，透视眼呢你。”有人吐槽。 　　“真的，很漂亮，我看到她侧脸。”那人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道，“对了，今天在药店碰到的美女！” 　　陆少瑾没说话。 　　随着时间流逝，哄笑声在夜色中消退。 　　尹西妈走了出来，问：“怎么了？” 　　“刚才有人把篮球打到梧桐树上面。” 　　尹西妈探头出去看。“大半夜的谁还打篮球。” 　　见她看错方向，尹西指了指前方，“往那边去了。” 　　尹西妈看了会儿，哦了一声：“那边有户人家，估计是那家的人。” 　　尹西妈转身回门，尹西也跟着进去。 　　她以为她们家最偏了呢，还有谁住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新文回来了~~~~ 　　这里求预收o(^▽^)o 　　假性高冷偶尔逗比幽默的实习女教师VS傲娇闷骚有点冷的年轻校长 　　传言新来的校长以前是某国际足球俱乐部的主席，相貌英俊，年轻多金，心如寒冰，眼高于顶，是国内某集团的继承人。 　　黎恩所在的贵族学校里，待嫁的女老师们天天花枝招展地从新校长的办公室前经过。 　　学校形成了两股“势力”，一是仰慕巴结；二是黎恩单打独斗的嫌弃鄙视。 　　黎恩和这个年轻校长打过交道，知道这个拥有好皮相的年轻校长没表面的这么好，她不屑一顾，甚至对年轻校长的人品万分鄙夷。而这个卑劣的校长为此也无聊的玩起了拆穿黎恩虚伪人设的游戏。 　　比美大赛比了一段时间，学校的老师都无心授课，每天都花着心思如何与新校长偶遇。 　　欧阳景的车每天都被一群女老师堵在学校停车场里无法前行。 　　第一天黎恩下了班准备上车，向来喜欢拆穿她完美人设的欧阳景突然叫住了她，还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黎老师，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黎恩：“?????” 　　第二次，欧阳景说：“黎老师，今天的妆容真是神采奕奕。” 　　黎恩：“????!!!!!” 　　第三天，欧阳景说：“黎老师，这双高跟鞋不错，人看着很精神。” 　　第四天，欧阳景说：“黎老师，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黎恩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今天出门没吃药？” 　　谁知欧阳景竟没生气，扔下一句“今晚在你家楼下等你”后就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黎恩和无数个美艳女老师。 　　围堵的人渐渐没了，以前神采飞扬的女老师们全都失恋了似的。 　　突然有一天，学校里掀起了一股妖风。 　　“欧阳校长说黎老师那样的就很不错。” 　　“欧阳校长说黎老师的胸型特性感！” 　　“欧阳校长说黎老师的臀像水蜜桃！” 　　“欧阳校长说黎老师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 　　然后没多久，传言就变成了。 　　“欧阳校长说，他摸过黎老师的胸，圆圆的像西瓜，臀像水蜜桃，吻过的唇软软甜甜的，想天天给她买口红！” 　　黎恩气得吐血，在与新校长俩俩相厌，一番针锋相对很久后，新校长突然转了性，变着法子来她们办公室露面，黎恩避之不及。 　　没想到，某一天，新校长给黎恩发了一条短信： 　　黎老师，来玩制服诱惑啊。 　　甜甜甜文 　　———————————— 　　预收2——他的城 　　出生就带着无限光环的闷骚霸道总裁VS一直以为自己是烧烤店继承人的美丽又聪明的、明明可以靠才华却要靠脸吃饭的某知名品牌首席彩妆代言人 　　文案：他是国王，他有他的城。 　　网上传言首席彩妆代言人桃木木换了金.主，那男人不仅是个矮冬瓜，还是地中海，一口大黄牙臭气冲天，笑起来的时候，口水飞溅。 　　全网甚至邻里街坊都在嘲笑桃木木放荡形骸，水性杨花，各种评论刺目又戳人，骂她不自尊自爱，就连她妈也从不承认她是她女儿。 　　终于某一天，有人在朋友圈小视频里发不了一个模糊的视频。视频里，年轻英俊的男人搂着桃木木从豪车里出来。 　　视频遭到疯狂转发，终于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那不是颜氏继承人颜清和吗？桃木木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我老公？！” 　　传言颜氏继承人颜清和手段卑劣，残酷无情，性格清冷孤傲，不近女色。 　　突然某一天，他带着被盛传卖.身上位的桃木木一同出现在慈善晚宴。 　　当记者问到桃木木是他什么人时，他说：“初恋。” 　　众人一片哗然。 　　甜甜甜甜文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第二章 　　尹西妈洗好碗，带着尹西出去转一圈，顺便买了点东西。 　　高陵的夜果真是美，特别是经过市街路上的那条桥。拱形的橘红色暖桥灯掩映着夜色，像一个个小太阳挂在空中，照得整条桥都笼着朦胧的亮。车子开过去的时候，那暖光打在尹西手臂上，过了一层又一层。 　　今天长途跋涉，母女俩都有些累，在外面买完东西又走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尹西洗完澡，看了会儿书准备睡觉。刚上床就听到窗外面传来汽车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房间在屋后，窗口正对后方空地。 　　尹西记得空地有篱笆围着，一般人进不去，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车经过那里？ 　　她来到窗边朝外看，那里停了一辆车。夜里的车灯直射远方，还伴随着男生毫不隐忍的怒意。 　　“艹他妈的烂车！” 　　随后是咚咚几声踹车门的声音。 　　许是发泄够了，发动机熄火了，车灯关闭。 　　夜里静了下来。 　　窗口一道光飞驰远去后，尹西转身回了床上。 　　新房子一共三楼，虽然每层只有九十来平米，可整理的时候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昨天的清理虽然把家里大部分都弄干净了，可家具和房屋里的灰尘味还是很浓。尹西妈让尹西出去待着，自己又将家里清洗了一遍。 　　尹西出了门就没地方去了，在门口蹲坐着。 　　大清早的，蝉鸣还没响几声，晨曦的光从斑驳的树影中泻下来，空气还带着点凉意。 　　尹西低着头看地板，路口传来一阵跑步声。 　　她抬头，看见陆少瑾从对面路口上跑了下来。他一身亮红色运动服，格外亮眼。 　　尹西一直看着他。突然间楼顶有水泼了下来，陆少瑾停下脚步，水正好泼到了他脚边。 　　尹西有点好奇他会有何反应。 　　只见他原地看了一圈，最后往前走了几步，从草丛里摸出几块石头。尹西心微跳，好像有点意识到他想干嘛了。 　　果然下一秒，他后退了几步，手往上一甩。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对面房子玻璃瞬间裂开，随之而来遭殃的是另几扇窗。 　　尹西被他那疯狂的模样吓到了，捂着耳朵赶紧往家门躲。她妈听到声音出来，问：“怎么了？刮台风了？” 　　比刮台风还可怕呢。 　　尹西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外面。 　　她妈探出头，外面传来粗鲁的大骂。 　　“你仗着有钱就胡作非为，看我怎么跟你爸妈说你做的好事！！你这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浑小子？！我一定要给你个教训才行！” 　　楼上那大娘絮絮叨叨地骂了一通，底下的陆少瑾拉着脸，完全没当回事。 　　“下次再碰你往楼下倒水，我把你窗给封了！” 　　陆少瑾丢下一句话后，任凭那大娘骂骂咧咧，直接走了。 　　“有钱了不起！有钱就横行霸道了，我看你爸要是破产了，你以后怎么办！” 　　对面还在骂，尹西小声道：“好可怕。” 　　尹西妈掩上门，摸了摸她鬓角：“怕什么？” 　　尹西光是想起刚才陆少瑾那一股狠烈的劲儿，就觉得心惊肉跳。 　　“虽然大娘从楼上倒水做法欠妥，可那个人反应太大了些。” 　　“那个男孩子，脾气不太好。”尹西妈点到为止，并没说太多。 　　尹西弯了下唇，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糟透了吧。 　　-- 　　“陆少瑾！你起来！” 　　陆少瑾好不容易没再做噩梦，本想今日多睡点，他爸便砰砰砰地来敲门了。他不耐烦地拉起被子将脸裹住，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样的情况时常有，但凡一有人在外面说他点什么，他爸就跟被烧了眉毛的猴子似的。 　　听说他妈说，他给那大娘赔了玻璃，又封了大红包大娘才没再闹。 　　“我昨晚跟你说什么了？今天你要跟我去跟李老师道歉！还有你跟一个大娘较什么劲儿！” 　　房里没声，陆爸恼了。他原地转了一圈，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说着他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陆少瑾，你再不起来，从今以后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儿，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闭着眼的陆少瑾把他话听完，睁着眼看了天花板几秒，骂了一句“妈的”，掀开被子起来。 　　和他爸的关系并不是一开始都这么紧张，恶化应该是在小学五六年级之后。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父子俩针锋相对，一见面就吵，家里像战场似的，谁都不让谁。 　　他一身泥粉色丝绸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下地的时候鞋也没穿。 　　来到窗边，他拉开窗帘。 　　难得的一天不是睁眼看到天亮。 　　不远处的空地上，小猪佩奇版劳斯莱斯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想起昨夜他偷练车撞到护栏，陆少瑾就烦躁。他抓了把头发，光着脚出房门。 　　保姆阿姨在外面打扫卫生，一见他就躲远远的。 　　陆少瑾起床气很大，平时自己起来都东踢西踢的，更别说今早他爸还老虎嘴里拔牙似的把门拍得砰砰砰响。她得离远点，省得一会儿被吓到。 　　原本做好了接受他的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意外的是他出来只是刷了牙，洗了脸，又倒了杯水喝，就转身下楼了。 　　见他眯着眼懒洋洋往下走，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保姆提醒他：“电梯拖过了，不进电梯吗？” 　　陆少瑾慵懒地“哦”了一声，身影消失在了楼梯里。也不知他哦什么，保姆摇了摇头，继续干活。 　　陆少瑾家一共五层，他自己住最顶层，他爸妈在二楼。他爸妈整天吵架，他不想跟他们待一块，一听他们吵，他就头痛欲裂，所以自己住了一层。 　　-- 　　“小瑾还没下来吗？”陆妈穿金戴银地坐在沙发上问。 　　他们跟平常夫妻不太同，各坐两边，说话像谈判似的，不带一点温情。 　　陆爸黑着脸没作声，那长期缺乏自理的油腻大肚子闪花眼地亮在陆妈面前，陆妈是越看越不顺眼。 　　以前刚嫁给他那会儿，还算是个俊俏的奶油小生，如今真是岁月催人老。 　　不过也是，他都这模样了，还能在外面拈花惹草，要是再顺眼点，这不知道多少奶追上门来逼宫了。 　　“哎，我问你呢！”没听他吱声，陆妈有点气了。 　　陆爸两手撑在打开的双膝上，白她一眼：“没长眼睛？” 　　陆妈不爽了，“哎，你真要跟我吵是吗？！” 　　“我没跟你吵！你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他要下来了这还能见不到他？” 　　陆妈气得脸都抖了，她指着陆爸道：“好啊，陆谦，你现在就嫌弃我，恨不得跟我离婚，把你那些莺莺燕燕带回来是吧？我告诉你，我就偏不走了！！我死也占着你老婆这个名头，让你那些女人恶心！——” 　　陆少瑾一脚刚迈下最后一个台阶，便听到两人唇枪舌战的对话，顿时眉心一皱。 　　他没上前。 　　这种情况在他五年级之后越来越严重，而每次听他们吵架，陆少瑾那深埋心底的暴怒和狂躁变会极速爆发。 　　他一步一步下楼，像记忆中的中山装男人朝他们走来的模样。 　　“你看看你这样子，还像个女人吗？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陆妈也不甘示弱，回骂：“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跟头猪似的，你要是没点小钱，那些女人会看你？往你脸上吐口水还差不多！” 　　“你——”陆爸气得脸都青了，“真是不可理喻！” 　　“谁不可理喻了！！” 　　大战一触即发。 　　陆少瑾瞄了一下角落里的青瓷古董，过去几步，脚一伸，古董歪在一边，应声落地，这大动静彻底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陆妈和陆爸赶紧噤声。 　　陆少瑾最烦他们俩在他面前吵架。自从他搬去五楼后，两人都尽量克制了，如今也不知怎么地，火气压都压不住。 　　见他光着脚，陆妈略带责备：“怎么鞋都没穿就下来了。” 　　陆少瑾没吭声，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翘起，看他爸。“说吧。” 　　“跟李老师道个歉，让他回来继续给你做家教。” 　　想到那人，陆少瑾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表情不爽，薄唇微启：“不干。” 　　陆爸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陆少瑾余光看到桌面上放着个新的Zippo打火机，他倾身向前，拿起来，把玩了一下，点了火。 　　“说谁不懂事？” 　　火苗印在他眼里，像跳跃的橘点，他盯着火看了会儿，呼一声把它吹灭，又看他爸。 　　“这打火机挺好的，爸，要不给我吧。”打火机在他手指间灵巧地转了一下，然后稳放在手心。 　　陆爸脸色微变，目光闪了闪，“你喜欢我给你买别的，要我这旧的干什么？” 　　陆爸想把打火机拿走，被陆少瑾躲开。 　　“我爱这个。”陆少瑾笑意不达眼底，一副不可商量的架势。 　　陆爸知道他犟起来，谁都拉不住，况且他和他妈在家吵架，着实是惹了他不快，只好答应。 　　他就不明白陆少瑾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以前小学就算调皮，但也还算听话，后来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跟他说话没两句就吵起来，而且越来越严重。他自知对他足够好，钱和关心从不忽略，可这孩子就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觉得有点心累。 　　“要就要吧。” 　　陆少瑾把打火机一翻，看到了上面的几个英文单词。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将它放回家居服口袋。 　　“一会儿吃了早餐换了衣服跟我去李老师那儿一趟。”陆爸这回缓了声，没文化的暴发户这几个字刺着他神经。他们陆家不缺钱，只要想，就算去美国、迪拜哪儿读书都行，可陆少瑾不争气。 　　“我说了不去。”陆少瑾起身。 　　“不去你下来干吗？”陆爸觉得奇怪，他满是横肉的脸皱起来，真的不忍直视。 　　陆少瑾冷哼一声：“下来告诉你，我不去。” 　　他说完转身往楼上走。陆爸在他后面喊：“陆少瑾！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你给我回来！信不信我把你卡给断了！” 　　“随便你，但我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真是反了！”陆爸锤了下沙发骂道。 　　-- 　　陆少瑾出了家门就朝昨夜练车的地方而去。到他车附近，他把自行车停下，摸出兜里的打火机，他扫了一眼脸色阴沉。 　　尹西擦窗的时候，抹布不小心掉下去了。她匆匆下楼，捡了抹布要往回走，外面传来一声暴怒的“去你他妈的”。 　　尹西微站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是昨夜那个叫少瑾的男生。他朝她方向扔来一个东西，咚一声砸在她身边的墙上。 　　尹西吓得一声轻呼。 　　陆少瑾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有人。 　　他怒意未减，此时看谁都不爽，眯眼瞅了尹西一眼，面孔有点熟悉，他表情微顿了下，臭着脸打开车门，启动车子，加大油门拐个弯，走了。 　　待那车远去，尹西把那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个镶着钻石的打火机。虽然被如此粗鲁对待，可它依然完好如初，只是那几颗钻石好像有了裂痕。 　　她把打火机翻起来，看到打火机背面刻了一行字—— 　　We Are Family. 　　-- 　　“你说有个男生昨晚在后面的空地练车，今早又扔了一个镶钻的打火机？”尹西妈听尹西把话说完，问道。 　　“嗯。” 　　“可能是我们隔壁家的孩子。”尹西妈想也没想就说。 　　“你怎么知道？” 　　“镶钻的，也就他们家能做到了。” 　　尹西眉头一动，抿嘴一笑：“听起来有点像暴发户。” 　　尹西妈也笑了。 　　“有点。” 　　“那东西怎么办？”尹西问。 　　尹西妈想了想，说：“有时间给他爸妈吧。” 　　“妈妈你认识他们？” 　　“嗯，以前在这里教书的时候，接触过他妈妈。” 　　“哦。” 　　“高陵虽说是小地方，可有钱人很多，最豪的当数他们家。听说他们家房子一共五层，加上泳池、假山、花园、高尔夫球场等等这些一共两千多平米，装修豪华气派，门口还挂了个牌，叫“流芳百世”。” 　　听到‘流芳百世’这四个字，尹西问：“书香世家啊？” 　　尹西妈轻笑：“恰恰相反。陆家不缺钱，缺文化人。” 　　这么说尹西就大致明白了，和尹西妈相视而笑。 　　尹西把打火机往她面前推：“既然妈妈你认识，那你找时间把东西给他们吧。” 　　尹西妈把它放客厅台桌抽屉底下，“妈妈没口袋，先放这儿吧。” 　　尹西点点头。 　　— 　　再次碰到陆少瑾是在几日后。那时尹西妈出去面试，就尹西一人在家。她正坐在书桌前看资料书，窗外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她放下笔，起身朝外看，窗户侧前方盘旋着一个小型无人机。无人机被爬山虎卡到了，旋翼飞速转动。 　　尹西想找它主人是谁，底下却一道身影也没有。 　　无人机离她有点远，若是踩上书桌，倒是有可能把它拿下来，可它旋翼转着呢，徒手去抓有可能被伤到。 　　尹西想了想，决定就这样放任不管。 　　写了会儿作业，有道强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几次晃到尹西脸上。 　　尹西手背掩着眼睛，起身看是哪个人在捣乱。发现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身黑衣的陆少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喜欢瑾瑾吗( ?▽｀)好激动～ 第三章 　　“下来。”他就说了两个字，便将镜子收了起来。 　　无人机是他的？ 　　被光晃到的眼睛还没恢复，尹西此时看啥都带着一层黑影。 　　她用力地眨了下眼，探身出去看。 　　机子旋翼旋转动已经开始疲软，加上那闪烁不定的红灯，她猜机子应该是快没电了。 　　尹西匆匆下楼。 　　刚开门，便见陆少瑾站在了门外。尹西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越过她，直接跑上楼。 　　尹西愣住了，待他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跟上去。 　　陆少瑾上了楼就不知该往哪儿走了，“哪儿？” 　　“我房间。” 　　他腿长个高，上楼快又稳，跑上来气都不带喘的，而尹西的喉咙已经开始干了。 　　他回头，表情有些不耐：“我说哪儿。” 　　听他语气有点凶，尹西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前面敞开的房间。 　　陆少瑾没说话，快步过去。靠近房间，无人机旋翼的嗡嗡声便开始大声了。 　　他拉开凳子朝外看了一眼。 　　“刚才我想拿下来的，怕被旋翼割到手。” 　　陆少瑾这次再回头看她时，才开始正视她面貌，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不算碍眼的分数。 　　“哦。”他淡淡道。 　　“要怎么拿下来？” 　　尹西知道无人机这玩意儿贵得很，要是摔下去，这小东西估计得散架。这时候不能徒手接，也不能关闭电源，要怎么做？ 　　“纸箱有吗？”尹西靠得有些近，陆少瑾回头时，差点就碰上她脸。她娇小玲珑的，才到他肩膀位置，估摸着有一米六左右。 　　他盯着她脸看了会儿，见她还直勾勾探身往外看，坏笑：“靠这么近不怕我？” 　　尹西这才察觉和他距离太近了，她微微往旁边站，退离他的那一刻，耳根再次不争气地发烫。 　　“我去找找。” 　　她走后，陆少瑾开始上书桌。 　　桌面上就放了几本书，一面HelloKitty镜子，一个笔筒，一个头箍还有一本草稿本外没别的了。 　　陆少瑾把草稿本撕开两半，左右各放一边，踩了上去。 　　尹西拿着箱子进来。“是关了电源，在底下接吗？” 　　“嗯。” 　　“我在里面铺了毯子。” 　　闻言，陆少瑾低头，看到纸箱里的粉色小毯子，目光上移，停在她巴掌大的脸上。他微挑眉角，对她的这份细心有点满意。 　　他把无人机遥控给她，一只手接过纸箱，指着遥控器上的按键道：“一会儿我说行了，你就按那个，明白吗？” 　　“哦。” 　　陆少瑾刚把纸箱伸出窗外，无人机旋翼突然停止转动了。他脸色微变，骂了句“他妈”后，小无人机直线下落。 　　然后铛的一声响起。 　　尹西愣愣看他，“掉啦？” 　　这算谁的？ 　　陆少瑾直接扔了纸箱下楼，尹西站了会儿，也跟了下去。 　　无人机已经成了残骸，七零八落的，四分五裂。 　　尹西以为他要上前把残骸捡起呢，谁知他突然过去，将那小机子往墙上一踢，砰的一声响。 　　这回是彻底散了。 　　他弯下腰，把里面的存储卡拿出来后，转身就走。 　　尹西忽然想到打火机的事，急忙叫住他：“等等。” 　　陆少瑾回头，眉宇间的怒气未散，一脸的不耐烦。 　　尹西长话短说：“你的打火机，在我家，我回去给你拿。” 　　他没吭声，盯了她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去。 　　尹西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大爷，默默他走远后，也回家了。 　　— 　　尹西妈回来的时候，带着陆少瑾妈。 　　看到她，尹西有点明白陆少瑾的目中无人从哪儿来的了。 　　陆妈一身上下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金戒指，全副武装，就连衣服领口都是用金丝线勾的图，暴发户气息特别浓郁。 　　“哎哟，这是尹西吧？可真漂亮。” 　　“阿姨好。”尹西乖巧道。 　　“好好，去我们家玩吗？我们家就在后面，不远走路二十几分钟就到。” 　　尹西正想拒绝，陆妈妈道：“顺便帮我拿点东西。我早上包好的，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 　　尹西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看她妈。 　　“陆阿姨让你帮忙，你就帮一下吧。” 　　最好不要碰到陆少瑾，尹西在心里叹声气。 　　顺着大道一直走，空地后面的树林走到尽头，陆家的豪宅便尽在眼前。 　　亲眼看到他家的大房子，尹西还是震惊了一把。 　　除了外围有铁篱笆围着，里面还有围墙。大门口处的“流芳百世”特别显眼，房子的左右两侧各是假山和花园，还有曲径通幽的小树林。房子装修是宫廷风，看着宏伟又豪华。 　　尹西正要找门铃，脚底下喷过来一注水。她往后退了一步，朝前看去。只见前方的斑驳树影中，有道黑色的身影。 　　水是从那里过来的。 　　“你好，我是过来帮陆阿姨拿东西的。” 　　那身影一动未动，尹西继续说：“你要是不信，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铁篱笆门咔嚓一声，开了。 　　尹西推开门，对他说了句“谢谢”。 　　往里走，尹西便看清那人是谁了。 　　陆少瑾。 　　此时他正躺在树底下的摇椅吊篮，单手撑着脑袋，侧着身体看她，眼睛一瞬不瞬的。 　　才看他没到两秒，他居然又扣动了手里的玩具枪扳机，水注直直朝她脸而来。 　　“不准看我超过五秒。”他脚撑了下吊篮，在树上晃动起来。 　　“没到五秒。”尹西擦了脸道。 　　“对你的警告。” 　　尹西在心里骂了声“神经病”，转身往大门走。刚出几步，脚踝一湿。 　　“你要怎样？” 　　她声音很柔，再怎么加大音量也都那样，这样发脾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种想捉弄的意味。 　　陆少瑾觉得有点好玩，他嘴角微勾。 　　“不准在私底下骂我。” 　　“我没骂。” 　　“敢发誓？” 　　尹西动了动嘴，没吱声了。 　　陆少瑾哼了一声，水枪往旁边一放，闭上眼：“走吧。” 　　尹西弯下腰，擦了下脚踝，继续往台阶上走。 　　尹西拿着东西出来时，吊篮那儿已经不见陆少瑾身影，水枪还放那儿。尹西想了想，往前走。 　　正要把那水枪拿起，旁边放了个纸条。让尹西意外的事，他的字居然挺好。 　　尹西凑过去，一眼将字条看尽------ 　　你要是敢碰它，我找个大水枪，天天往你窗口喷水 　　尹西赶紧收回手，看也不敢看，转身离开了。 　　陆少瑾瘫坐在雅座上，看着视频监控里，尹西那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一旁的杜洋凯奇怪，他今天心情不错？ 　　他把头凑过去，“什么好玩的？” 　　陆少瑾没藏着，大大方方给他看。 　　“哪儿来的姑娘？” 　　见陆少瑾嘴角的笑还没散，杜洋凯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鬼屋的主人。” 　　杜洋凯笑出声：“鬼屋的主人？” 　　“嗯。” 　　视频里，尹西推开门后就走了。陆少瑾把手机关了，手靠在后脑，两腿搭在桌上晃了晃。 　　“她怎么会去你家？” 　　“谁知道。” 　　谢君豪几人从酒吧二楼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女生。那几个女生看大陆少瑾，顿时就嗨了。 　　杜洋凯冲陆少瑾挤了挤眉，陆少瑾坐起来，从桌上抓了个橘子朝谢君豪扔去。谢君豪没接住，砸在脸上一顿哀嚎。 　　几个女生笑着跑到前方，哒哒哒地下了楼梯，一窝蜂地往陆少瑾身边挤。 　　一个女生眼看就要一屁股坐他身侧，陆少瑾脚一伸，踩在她膝盖上阻止她往前。 　　“离我远点儿。” 　　“每次都这样。”一群女生失望散开，转过去坐在了陆少瑾对面。 　　陆少瑾靠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橘子。谢君豪以为还要扔他，捂着脸道：“我就靠脸吃饭呢！” 　　陆少瑾低声一笑，剥了皮后朝他脸上扔。 　　“就你这样，不得饿死。” 　　-- 　　陆妈妈把盒子打开时，着实把尹西和她妈给吓到。那里面何止是礼物，金银珠宝差不多。 　　“阿池，我觉得这个最配你。”陆妈妈拿了个手镯出来，不由分说就给尹西妈戴上。 　　尹西妈已经很努力地想挣脱她的手，可奈何力气还是敌不过她。 　　陆妈妈叹声气，“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指望他有多成功，至少也得有点文化吧。就算没人跟我说，我也知道大家伙儿都是怎么看我们的。暴发户，没文化的暴发户。” 　　“暴发户这个词，可真不是好词。”她幽幽叹气。 　　尹西和她妈互看彼此一眼，无奈一笑。 　　尹西妈找机会把手镯拿下来。 　　“你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尽量帮。你这么掏家产出来，让我诚惶诚恐。” 　　“做我们家少瑾的家教老师。” 　　尹西想到她妈被陆少瑾举着玩具水枪瞄准发射的样子，就一阵心惊胆战。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成绩那么差，字怎么那么好？ 　　怪人。 　　陆妈妈目带恳求，是真心实意。 　　尹西妈想了会儿，说：“前提是他答应。” 　　当然，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可陆少瑾要是答应，怎么还会赶走那么多的家教老师？这无疑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果然，尹西妈话音刚落，陆妈妈便又再次满面愁容。陆少瑾能听才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花如花，喜欢花花(^.^) 第四章 　　开学那天，尹西妈送尹西到学校大门就走了。尹西背着书包往里走的时候，陆少瑾一行人就在她后面。 　　“哎，前面那个不是药店里那个美女？”谢君豪下巴微抬，目光停在人影中的尹西。 　　陆少瑾抬头，视线扫了一圈，终于看到她黑漆漆的脑袋。 　　单调的马尾随她的走动微微摇摆，墨绿色的短袖衬衫领衬得她脖颈细而白皙，灰色背包比她人还大，走起路来慢悠悠的，像个小老太婆。 　　“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嘿。” 　　尹西正想事儿呢，旁边突然冒出个头，吓得她往边一站。 　　他有点眼熟，可具体哪儿见过一下子想不起来。 　　“转学生呢？” 　　尹西看他几秒，嗯了一声。 　　谢君豪回头，“是新来的转学生。” 　　这时候，陆少瑾正好从她身边经过。尹西想到之前被他喷水枪的事，稍稍站离了点儿。 　　陆少瑾瞅她一眼，嗤一笑，便收回目光。 　　见陆少瑾远远走到了前方，谢君豪边追上去边回头跟尹西说话：“拜拜。” 　　“新来的转学生。”谢君豪归队后又说，“不过不知道会进哪个班。” 　　杜洋凯哈哈一笑，“放心吧，总归不是我们这班。” 　　他们班汇集了学校的倒数，尹西一看就是乖乖女，再差也不会沦落到年级倒数的地步。 　　- 　　尹西在的班是重点班，教室在靠近楼梯口位置。她和班主任一同去教室的时候，陆少瑾几人刚好从楼下跑上来。 　　几个男生闹哄哄地往上跑，尹西和班主任同时回头。陆少瑾在一堆人中走上来，他睨了尹西一眼，拐个弯快步去了教室。 　　“哎，居然是重点班的。”谢君豪有点遗憾。 　　“说了人家跟你不是同个世界的。” 　　声音消失后，班主任才脸色稍霁。班主任在班里给她做了简短介绍，便走了。 第一节 课是英语，老师让预习。可能是开学的第一节课，大家都还很兴奋，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尹西旁桌的两个女生也在聊天。 　　“哎，暑假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去酒吧了？” 　　“去了几次。” 　　“哇塞！”几个女生羡慕惊呼。 　　尹西左手边的女生说完话时，尹西的笔刚好落地。女生弯腰把笔给尹西，尹西愣了一下，对她道声谢。 　　这回，她们才开始注意她。 　　“我叫颜枝云。”颜枝云冲她一笑。 　　尹西微弯唇：“我叫尹西。” 　　“一起聊天吧。” 　　尹西想拒绝，可一想到才刚来，就拒绝融入集体，好像有些不太好，便放下笔听她们说。 　　女生眼睛亮晶晶的，两手安放在桌上，一脸期待，“陆少瑾有没有去？” 　　听她们提到他，尹西眨了下眼。 　　颜枝云翻了个白眼：“他要不去，根本没人想去去！就谢君豪和杜洋凯那几个人，我还不如回家看电视。” 　　“我就猜到是这样。”女生捂着嘴笑拍了拍她手，“都玩了什么？” 　　“没玩什么，就喝喝酒，玩玩筛子。”颜枝云转了下下眼睛，忽而一笑。 　　女生察觉她这笑有猫腻，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拍拍她手问：“我就说一定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 　　“说啦。” 　　颜枝云两颊泛红，咬着唇道：“陆少瑾没喜欢的人。” 　　“啊！”女生惊讶，“我见他们几个荤段子开得比飞机还快，以为早就……那个那个了呢。” 　　“别瞎说，去酒吧的时候，他都不给女生靠近的。”颜枝云突然记起忽略尹西了，“哎，别光顾着我们自己说，尹西话都插不进来。” 　　两人齐齐看着自己，尹西喉中一梗，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几秒后，她小声道：“你们喜欢吃蓝莓吗？” 　　“啊！”颜枝云还没反应过来。 　　尹西顿时就脸红了。“我带了点蓝莓，你们喜欢吃吗？” 　　颜枝云噗嗤一笑：“尹西，你好可爱，是不是我们话太多把你吓到了？” 　　尹西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了早上洗好的蓝莓。 　　颜枝云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心拿了几颗。“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事。”尹西笑笑。 　　“你是从北方来的吧？”颜枝云问。 　　“嗯。”尹西奇怪她怎么知道，她没带北方口音。 　　颜枝云笑着耸耸肩，“感觉，以后你会喜欢这里的。” 　　尹西有点不明白。 　　下课后，尹西和颜枝云去卫生间。卫生间在二楼楼梯口的拐角位置，离陆少瑾他们教室很近。尹西和颜枝云去的时候，陆少瑾也正好出来。 　　“嘿，陆少瑾。”颜枝云拉着尹西的手臂弯，左脚迈过去一步，凑在陆少瑾脸边道。 　　陆少瑾察觉她靠近，眉头紧紧皱成一堆。“滚！” 　　“哎呀，我新伙伴在呢，给我个面子，别对我那么凶。” 　　陆少瑾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尹西。她低着头不看他，陆少瑾哼了一声，头往旁边一偏，示意颜枝云闪开。 　　明明入口大得卡车都进得去，他非得让她们俩往旁边闪，尹西虽低着头，可还是忍不住腹诽。 　　陆少瑾往里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抬头。”他用命令的口吻道。 　　颜枝云奇怪他怎么突然注意起尹西，正要开口说话。陆少瑾拿起尹西胸口的校牌。 　　“尹西。” 　　“刚刚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了？”他把校牌放下。 　　“我没有。”尹西辩解。 　　她声音软绵绵的，像咬了口棉花糖。陆少瑾舔了下虎牙，笑：“不抬头我动手了。”说完，他手一抬。 　　尹西以为他要打她，抬头的同时赶紧后退。 　　颜枝云刚才还奇怪陆少瑾怎么会突然注意她呢，如今一看，感觉像是尹西惹了他什么，才让他不快。 　　“哎，陆少瑾，人家新来的。” 　　陆少瑾淡淡看她一眼，语气不屑：“新来的就能骂人？” 　　“我-----”剩下的话梗在喉间，颜枝云只能看尹西。 　　骂他了？ 　　“我没骂。”尹西目光与他平视，微微涨红的脸蛋带着几丝倔强。 　　陆少瑾盯她几秒，莫名其妙就走了。 　　他一进去，尹西才在心里松口气。他是有读心术？怎么知道她腹诽他？ 　　陆少瑾在隔壁男厕，颜枝云就算再满腹心事，也不敢这时候问尹西。她推她进去，上完厕所出来，到教室后才拉着她问具体情况。 　　“尹西，你惹他了啊？” 　　“在药店碰过，他们让我捡东西，我没捡。” 　　颜枝云以为多大的事呢，她安慰尹西：“没事，以 　　后离他远点就行，他这人就这样。” 　　尹西点点头。 　　新班级的气氛还算不错。上课的时候，老师点了几回她名字，没把她当新来的，与其他同学同等对待，尹西觉得挺自在。 　　课间时分，班长周斯然带她去领校服。刚到教室后门，就看到陆少瑾大摇大摆地坐在她的前桌位置上，而他手边正放着她洗好的蓝莓。 　　他吃得还挺得劲儿，侧着身，手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摸到蓝莓。 　　他旁边的男生在玩游戏，声音不是很响，可尹西从男生的表情中猜到游戏不好打。 　　陆少瑾没看到她，眼睛光顾着盯男生手机界面，面无表情的脸上偶尔露出不屑的讥笑。 　　尹西往里走，经过走道时，陆少瑾突然伸了脚。尹西来不及反应，对着他的白球鞋便踩了下去。 　　尹西像踩了□□似的赶紧抬脚。 　　陆少瑾嘶一声回头，一脸阴沉看她：“不仅骂我，还踩我是吧？” 　　颜枝云赶紧过来，“陆少瑾，行了，你吃的这蓝莓就是人家的。” 　　陆少瑾瞥了那盒蓝莓一眼，淡淡“哦”了一声。 　　“就这破蓝莓，踩我十万的鞋子？” 　　听到他说这鞋子十万，尹西差点没晕过去，脑子缺氧了，嘴一硬，道：“你说十万就十万啊，□□呢？” 　　陆少瑾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还嘴，他站起身，眼睛微眯。 　　尹西怕他打人，赶紧往后躲，可那比得过他长手。刚后退两步，便被他揪着衣领往前提了。 　　“陆少瑾！”颜枝云怕出事，想过来阻止他，可陆少瑾一个冷眼扫过来，她一个哆嗦又退了回去。 　　“尹西不是故意的，你……那鞋子，擦擦就好了。” 　　“擦，谁擦？” 　　这时没人说话了，颜枝云看着尹西，希望她能服点软。 　　尹西被他揪着衣领，差点就喘不过气，早就后悔呛他了，此时有台阶下，她赶紧顺着往下爬。 　　“我。”她轻声道。 　　“什么？我听不见？”陆少瑾耳朵朝她凑近。 　　尹西看他的耳朵许久，身体里的小魔鬼怂恿她大点声儿嚷出来，可她还是忍住了。 　　软绵绵道：“我洗。” 　　少女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吹出的温软热气也拂在耳边，陆少瑾眨了下眼。 　　静了几秒后，上课铃响了。 　　全班都在看着。 　　陆少瑾把她放下。 　　颜枝云松口气。 　　“放学来我家。” 　　颜枝云惊掉下巴，啊了一声。 　　陆少瑾看她，表情不爽：“有意见？” 　　“让尹西去你家洗鞋吗？” 　　“要不你来。” 　　陆少瑾那一眼让颜枝云赶紧摇头。 　　“哦，我，我不去了。”她把尹西拉过来，小声说，“尹西，你会去的吧？” 　　物理老师进了教室，奇怪陆少瑾怎么会在他们班。“同学，走错班了吧？” 　　陆少瑾没理他，等到尹西的一个点头后，又顺手拿了桌面的蓝莓，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颜枝云轻拉了下尹西的手，“没事吧？” 　　尹西摇摇头，说了句“谢谢”，便入了座。 　　陆少瑾撑着二郎腿边看手机边吃蓝莓，余光中看到有只手伸了过来，他冷冷道：“再动我剁了拿去烧烤。” 　　杜洋凯赶紧把手收回来。 　　“少瑾哪儿来的蓝莓啊？” 　　“别人孝敬的。” 　　“谁？” 　　陆少瑾却没说话了。 　　尹西回去的时候，没碰到陆少瑾。她回到家，把书包放了后，装了洗衣粉和刷子去陆少瑾家。 　　竹篱笆开着，大门也开着。 　　尹西往里走，里面没人。她在门口站了会儿，没进去。 　　好一会儿，陆少瑾从大房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被尹西踩脏的球鞋。 　　他把鞋给她，“小心点，擦坏了我把你卖去越南给人家做老婆！” 　　尹西：“…………” 　　“水在那边儿。我告诉你，只能轻轻擦表皮，里面和其他地方不能沾水，明白吗？”他弯下腰叮嘱。 　　尹西点点头。 　　“说话！”陆少瑾最不喜欢她总是默不吭声点头的样子。 　　“知道了。” 　　听到她开口，陆少瑾皱起的眉头才松开。 　　“那你洗吧，一会儿我下来检查。” 　　尹西怕把鞋搞坏，只能小心洗，洗了一会儿，有点想上厕所。她放下刷子环望四处找卫生间，看到不远处有个装修得很好看的小房子，尹西以为那是厕所，起身朝那走去。 　　刚到半路，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大喇叭。 　　“去哪儿？！” 　　尹西吓得心一紧，缓缓回头，看到陆少瑾翘着二郎腿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手里拿着大喇叭，直勾勾地盯着她。 第五章 　　“我，我上个厕所。”尹西吞吞吐吐道。 　　“上厕所你跑去那儿干嘛？” 　　尹西指着前方的小房子，“那不是厕所吗？” 　　陆少瑾呵呵一声冷笑，“真聪明，我家还开了公共厕所是吧？” 　　尹西：“……” 　　“上来。”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尹西看了眼球鞋，便往楼上跑。 　　解决完，下楼。尹西傻眼了，球鞋怎么不见了？花园里，树林里，假山里找了一圈，没见球鞋。 　　尹西冷汗直冒，这时陆少瑾也正好从大门出来。尹西以为他拿走了，问他：“鞋呢？” 　　陆少瑾睨她一眼，又看空荡荡的花园小径，眼神不善：“问我？” 　　“嗯。”那里不止鞋不见，就连刷子也没了，洗衣粉散落在地，乱糟糟的，“我就放那里的。” 　　“你都没洗好，我怎么拿？” 　　尹西语塞，说得也是。“可是它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 　　陆少瑾看她几秒，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翻看视频监控。 　　当看到几只大黄狗嗅嗅走走进来，再把他的球鞋叼走后，尹西彻底脚软了。 　　怎么……那么准呢？ 　　视频播放到大黄狗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出了大门往尹西家方向跑就停了。 　　尹西不敢看陆少瑾，她感觉此刻他应该是在看自己。可一直这样沉默也不是办法，尹西小声开口：“它们，不是我叫来的。” 　　“你还能指使狗给你办事？” 　　“不能。”察觉他话里带着揶揄，不像是非常生气的样子，尹西勇敢抬头，跌进了他平淡无波的双眸里，她压低声音，“我去给你找回来。” 　　“怎么找？去哪儿找？” 　　“外面。”尹西朝外指了指，“我记得它们的模样。” 　　陆少瑾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眼外边，又随意看她。 　　“去吧，记得我说什么吗？” 　　尹西赶紧点头：“记得。” 　　把她卖去越南给人当老婆。 　　“等你好消息。”说完陆少瑾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尹西这才开始慌，她要去哪儿找那几只狗啊，鞋子有没有被咬烂都不知道……哎，能不能找到也还是未知数……尹西越想越头疼，为了尽快找到，她没再耽误时间，顺着视频里几只大狗远去的方向跑去。 　　- 　　到□□楼下，陆少瑾把车一锁，丢进一旁的小报刊亭里。 　　小报刊亭的老板和他挺熟，每次陆少瑾过来车子都放他那儿存着，走的时候买几瓶水就好。 　　刚进□□，谢君豪便挥手叫他了。 　　“少瑾，这儿。” 　　陆少瑾一到，旁桌B中的高量达和几个男生也围了过来。 　　高量达和他们一样，高二的。以前小学的时候和陆少瑾关系还算好，后来闹掰了，杜洋凯他们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两个当事人对过去闭口不言。虽然两方人各看彼此不顺眼，但一直都相安无事，没起什么大矛盾。 　　“哎，少瑾今天玩哪种？”高量达球杆往台桌上一放，朝陆少瑾走来。 　　陆少瑾拿起旁边的球杆，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几个球，巧粉擦了擦球杆，他漠不在意道：“要玩哪种，得看我今天心情如何。” 　　他把巧粉放下，找好方向，弯下腰，球杆前伸。照方向看，他想打的是刚才他们一直打不中的左右前方和后下方的三个球。 　　高量达笑：“这个球我打过，最高纪录是两个。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陆少瑾还没动作，高量达眼睛微闪。 　　“要是少瑾你成功打中三个，我们接受处罚，反之，谢君豪和杜洋凯接受惩罚，你们看怎么样？” 　　杜洋凯眉头一皱，正要说点什么，陆少瑾开口了。 　　“成啊，你们，到底是哪几个们？” 　　高量达点了身边几个男生，“加我，五个。” 　　陆少瑾目光直视前方，问一旁的杜洋凯，“你们多少人？” 　　“正好也是五个。”说完，杜洋凯又补充，“没带你。” 　　杜洋凯刚说完，陆少瑾手中的球杆一打，咣一声白球极速飞出去。白球速度很快，将两个目标球分别往两边打入袋后，撞上桌面反弹回来，正好撞上第三个目标球。 　　第三个球起初弹开的速度很快，可到了中间便开始慢下来。高量达双手抱胸，眼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陆少瑾站起身，没看球，巧粉摸了下球杆后，在杜洋凯的欢呼声中抬头。最后一个目标球慢悠悠地往前挪，最后入了袋。 　　高量达脸色微变，陆少瑾把球杆放上桌，两手撑在桌面，痞笑道：“说话算话吧？” 　　高量达虽有不爽，但愿赌服输，咬牙说：“当然。” 　　“好，”陆少瑾指着台球桌，“围着这个，蛤，蟆跳二十圈，并且喊“我是傻瓜”。” 　　“太过分了！”高量达旁边的男生忍不了他的刁难喊道。高量达没阻止。 　　陆少瑾抬起头，笑得邪恶：“要不，你们轮流亲一下。” 　　“你！！”那男生气红了脸。 　　“玩不起就别玩。”陆少瑾讥笑。 　　“谁玩不起了！” 　　“闭嘴！”高量达骂了男生一句，男生不敢再吭声。 　　他们几人在谢君豪和杜洋凯几人的爆笑中，围着喊着“我是傻瓜”台桌蛤，蟆跳了二十圈，就走了。 　　高量达走出去几步回头，灰色不明地盯着陆少瑾。 　　“你知道那时候，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陆少瑾冷冷瞥他，表情阴郁。 　　“我要是不做，他也不会让他好过，你知道他的手段。”说完高量达往外走了。 　　谢君豪还火上浇油地从后面喊：“哎，你们还没玩到时间呢，这就走啦？！” 　　回应他们的只是远去的背影，谢君豪和杜洋凯一阵爆笑。 　　“太逗了。”谢君豪说。 　　杜洋凯此时却有些担忧，“这算是正面对上了吧？” 　　陆少瑾没说话，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杜洋凯又叫他，“少瑾？” 　　“嗯。” 　　- 　　陆少瑾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他骑着车在路上慢慢走，发现前方人行道的草铺里有道身影时隐时现。 　　他停下车，强光手电筒朝那一扫。 　　尹西赶紧回头，隐约看出那人是陆少瑾，她狂跳的心才慢慢回缓。 　　尹西不理他，蹲着身子往里钻。 　　陆少瑾把车推过去，问：“寻宝呢？” 　　尹西迷迷糊糊看他：“不是，它们把你鞋带到里面去了。” 　　陆少瑾站着俯看她，尹西指了指里面：“要不你骂它一下，看它愿不愿意把鞋还回来。” 　　他凶啊，说不准狗会怕呢。 　　尹西一脸期待，谁知他突然扯开一丝笑：“骂你倒是可以。” 　　说完，他上了单车走了。 　　尹西看他远去的背影，又看草坪里趴着几乎睡着的大黄狗，无声叹气。 　　天都黑了，尹西妈几次电话过来催她回去吃饭，都被尹西推了过去，最后还是在环卫工人的帮助下，才把陆少瑾的鞋给拿了回来。 　　鞋子与大黄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大白鞋变成了大黄鞋，鞋带和鞋面也破了几个洞，尹西没时间细看，只能先回家。 　　吃了饭，尹西拿着鞋去三楼卫生间。尹西用毛巾擦，只擦出了大概，黄印似乎已经深入鞋面，光靠擦，根本擦不干净。 　　尹西只好拆鞋带，放洗衣粉，用刷子刷。 　　洗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完工。她用平时晒白鞋的做法，在他鞋上裹了纸巾，拿去阳台时，突然发现他鞋很长。 　　她放下来和她脚做对比，像小孩穿了大人鞋似的。 　　“巨人呐。”她喃喃。 　　“西西。”她妈在楼下叫她。 　　“哎。”尹西把鞋放下，赶紧下楼。 　　“去哪儿了？” 　　“我上三楼看看。” 　　“隔壁家在烧烤，想去吗？”尹西跑下楼，她妈问。 　　“被砸窗的隔壁家？” 　　“嗯。” 　　尹西：“我不去了，一会儿洗了澡看点书。” 　　“那也行，我过去看看，见个面，以后邻里好有照应。” 　　她妈一出门，尹西就上楼了。 　　开学第一天，作业不多，尹西写得很快，作业写完就预习功课。 　　正要把课本难点画下来，一旁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下，是扣扣好友请求，身份验证是颜枝云。白天颜枝云问她要了扣扣号，说晚上加她进群。 　　尹西点了同意，她发了个笑脸过来，下一秒就是入群验证。尹西刚点了同意，群里便跳出一堆信息。 　　信息闪得很快，尹西根本就来不及看，又一直叮咚叮咚地响，声音大得很。她赶紧设置了免打扰，正要退出群聊天，谢君豪在群里发了个视频。 　　他说：看看这帮B中的熊样。 　　尹西把视频点开，那里面是一群男生抱着头蛤，蟆跳，嘴里还道“我是傻瓜”，视频晃到最后，给陆少瑾留了个侧脸镜头。 　　尹西懵了，她以为进的是班级群呢，里面怎么有陆少瑾那帮人？ 　　一会儿，颜枝云又给她发了另一个入群邀请： 　　-刚才给你发的是我们玩得比较好的同学群，现在给你发班级群。 　　尹西进了班级群，里面静悄悄的，与谢君豪他们在的群完全不同。 　　尹西将群信息界面往上拉，陆少瑾并没说过话，她有点好奇他的扣扣头像和各种资料。点开群成员，终于看到他了。 　　头像是暗着的，尹西把他头像点开，是一张蚂蚁搬家的照片，网名就他名字，个性签名没有，空间没开，照片墙也没有，总之个人资料里什么信息都没有。 　　空空如也。 　　尹西往下滑，谁知不小心按中了好友请求……发送出去了，而且没身份验证！！！ 　　她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她没想加他啊，要是被他看到，不知道会怎么嘲笑她。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尹西突然想到，或许他并不上扣扣呢？又或许这个号是小号，他根本没兴趣上！ 　　这样一想，尹西有点放心了。 　　-- 　　次日，陆少瑾在课堂上睡醒，杜洋凯趴在桌看他：“少瑾，昨晚你有没有看群消息？” 　　“没看。”陆少瑾睡得沉，此时醒来，脑子还没缓过来。 　　“野营烧烤，你想去哪儿？” 　　陆少瑾微睁眼，“每年都野营烧烤，腻不腻啊。” 　　杜洋凯眨了眨眼。 　　陆少瑾终于看他：“谁说要去烧烤的？” 　　“我和谢君豪，”杜洋凯又摇头，“不，不是，上次你不是说想烤乳猪？？” 　　陆少瑾脑子放空几秒，好像想不起有这回事。“我说的？” 　　杜洋凯连忙点头，“要不是说你说的，班里也不同意去那儿。” 　　“哦，那就烤乳猪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瑾会给大家不一样的感觉哦～会有惊喜的～ 　　宝藏男孩～o(^▽^)o 第六章 　　刚从实验室回来，身后有人踢了下尹西的脚后跟。 　　尹西以为是后面的人走路没注意，没回头，往前快走了几步。谁知那人又踢了上来。 　　她一回头，陆少瑾带着风从她面前经过。他扭头看她，“鞋呢？” 　　尹西喉中一梗，好一会儿道：“过几天给你。” 　　陆少瑾拧着眉：“坏了吧。” 　　尹西摇头：“没坏，好着呢。” 　　陆少瑾舔了下虎牙，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等着。” 　　说完，他撞了她一下，迈着大长腿往前走了。 　　杜洋凯和谢君豪经过她时，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这两人怎么时候有的交集？ 　　眼看陆少瑾越走越远，杜洋凯追上去：“哎，少瑾，等等我。” 　　颜枝云眨了眨眼，看尹西：“怎么了？” 　　“他那鞋子，被狗叼走了。”尹西实话实说。 　　颜枝云很夸张地“哈”了一声，“在哪儿被叼走的？” 　　“他家。” 　　颜枝云过了下脑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们家很近啊？” 　　“他家在我家后面。” 　　颜枝云哇了一下。 　　实验楼和教学楼的连接处是个大空地，走过去的时候起了风，尹西的头发打在脸上，她捋至耳后，眯眼看颜枝云。 　　“怎么了？” 　　“陆少瑾家很大吧。” 　　尹西点了下头。“嗯。” 　　“他家是我们高陵最有钱的。”颜枝云说，“但他从来不让别人去他家。” 　　尹西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 　　“你别看他脾气这么坏，以前他很软萌的，成绩也好，只是后来突然变了。” 　　“猜猜我是谁。” 　　颜枝云好像还想说点什么，身后冲过来一个女生，她捂着她的眼睛笑。 　　“蒋星。” 　　蒋星哈哈一笑，她来到颜枝云的右手边，冲尹西挥了挥手。 　　“嗨。” 　　尹西弯弯唇，“嗨。” 　　蒋星：“你们聊什么呢？聊那么嗨。” 　　“聊你们班要去哪儿玩。” 　　“野营烧烤。” 　　颜枝云：“没开玩笑吧，每次都去野营你们也不腻。” 　　蒋星耸耸肩：“有什么办法，陆少瑾要吃烤乳猪。” 　　颜枝云扑哧一笑，就连尹西也不由弯了嘴。 　　“他那人神了，明明一点肥的都吃不了，还想吃烤乳猪。” 　　“嘿，烤乳猪有瘦肉好吧。”颜枝云提醒她，“不过，要是陆少瑾说要去，乳猪估计他自己掏钱。” 　　蒋星和颜枝云相视一笑，一副彼此了然于心的样子。 　　“有钱就是不一样。” 　　“好啦，我得走了。”已经来到重点班的范围，再走下去就离蒋星教室远了，她和颜枝云跟尹西挥挥手，转身回了教室。 　　颜枝云和尹西往教室里走，前门进来的一个女生朝颜枝云扔来一个东西。颜枝云伸手接住。 　　“陈云，什么东西？” 　　“你上回说买的面膜。” 　　她这么提醒她才想起，“卧槽，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以为快递被外星人偷走了呢。” 　　陈云笑：“前段时间不是下大雨，快递滞留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有种赚了的感觉。”颜枝云拆开包裹。 　　颜枝云性格很好，在班里很受欢迎，是重点班里很少有的开朗性格。尹西也很喜欢她。 　　下节课是体育课，放好书，尹西跟颜枝云她们一起下楼。 　　陈云：“听说过段时间蒋星她们那班要去野营烧烤。” 　　“你想去啊？”前方来了几个人，眼看尹西就要没路走，颜枝云把她拉近自己。 　　“咱们班多久没活动了。”陈云吐槽。 　　“要不你跟班长申请？”颜枝云挑眉。 　　陈云连连摇头，“那我可不敢，他一整天像个鬼见愁似的，谁敢跟他说话。” 　　颜枝云哈哈一笑。 　　班长像鬼见愁吗？ 　　尹西觉得奇怪，她来那天，他带她去领校服的时候，好像会笑啊。 　　真是说什么什么来，尹西察觉余光里有道身影在靠近，稍稍一扭头。班长掀了眼皮，和她对上了视线。 　　仅仅只是一眼，看得尹西心惊肉跳，也终于明白“鬼见愁”这个称呼的由来。 　　“班长。”尹西跟他打招呼。 　　一旁的陈云和颜枝云吓一跳，心虚回头。“周斯然，你怎么在这儿？” 　　周斯然冷漠道：“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陈云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回头。 　　“周斯然，要不我们班也找个时间去玩玩？” 　　“考试平均分超过隔壁班就好。”说完，便潇洒地从她们身边而过。 　　陈云气不匀，“不就差了0.5分嘛。” 　　“0.5分就不是分？” 　　“嘿，真是气人。”他一走，陈云就在那儿跺脚，“书呆子似的。” 　　“好啦好啦，大不了问问蒋星她们什么时候去，要是周末，咱们也可以去玩玩啊。”颜枝云冲她挤眉弄眼，陈云了然于心，猛点头。 　　“说得也是啊！你太聪明了！” 　　- 　　放学的时候，尹西出教室，和正好下楼的陆少瑾碰上。她故意慢下脚步，不和他碰面。 　　陆少瑾睨她一眼，直接下楼。 　　杜洋凯问陆少瑾：“那小姐姐怎么了？” 　　“哪个小姐姐？” 　　“就鬼屋主人那个。” 　　“我又不是她妈。” 　　“那你早上找她说什么了？” 　　陆少瑾嘶一声停下脚步看她，“我说你烦不烦人？” 　　杜洋凯眨眨眼，“我得问清楚啊，等会儿那小姐姐是妖怪怎么办。” 　　陆少瑾嗤笑，继续下楼。 　　“什么妖怪？” 　　杜洋凯想了想，道：“蜘蛛精之类的。” 　　陆少瑾想象尹西挂在盘丝洞上的样子，乐：“你看她像妖怪吗？” 　　他想了下她容貌和身材。 　　“不够妖艳，身材又不好。就这模样去做妖怪，还不得饿死。” 　　陆少瑾自己都没发觉他一句话说了好长，可杜洋凯看他的目光有些变了。 　　杜洋凯的眼神太刺人，陆少瑾不爽转身。 　　“想挨揍？” 　　“少瑾，你以前不会花费太多话题在一个女生身上的。”杜洋凯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陆少瑾白他一眼，没吱声，朝校门口而去。 　　尹西见他们走了，才下楼。 　　出校门等公交的时候，发现周斯然也在。尹西举棋不定，犹豫该不该跟他打招呼。 　　这时候，周斯然抬起头，与犹豫半天的尹西对上了视线。 　　尹西像做了坏事被人抓包似的，脸一下红了。她挥手：“班长，你也等车呢。” 　　周斯然淡淡“哦”了一声。 　　尹西等的车过来了。 　　“那我先走了。” 　　“好。” 　　真冷淡啊，尹西拉近背包肩带，上了车。 　　- 　　吃完饭的时候，尹西爸给尹西打电话，问她在新学校如何，钱够不够用，有没有被同学欺负之类的话。尹西老老实实回答了，最后没话聊的时候，他提到了她妈。 　　尹西有点诧异，她以为他对妈妈一点感情都没了呢。 　　“你妈妈容易犯头疼，你少惹她生气。” 　　“我没惹她生气。”尹西说。 　　电话那端顿了几秒，“那就好。” 　　“没事那我先挂了。” 　　“好，你先去吃饭吧。” 　　尹西把手机挂了放一边，看她妈：“妈妈，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尹西听得出他爸好像有事，只是他没说，她一个孩子也不好开口。 　　他爸的那个小老婆，尹西见过，特别漂亮，高高白白瘦瘦的，一说话嗲得布娃娃似的，但是很有脾气。 　　有一次她还跑上门来闹，在她们家大门口泼漆扔垃圾。尹西妈想报警，被尹西爸求着忍下了。小老婆以为她妈怕了，冲她妈耀武扬威地挥拳头，骂得更起劲儿，后来她妈揍了她一拳，打歪了小老婆没隆多久的鼻子，进了趟医院。 　　总之，那小老婆很能闹事，他爸短时间里能忍，久了肯定吃不消。她妈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打着灯笼都难找，他爸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总有一天绝对会后悔的。尹西是这么想的。 　　“要是他们俩离婚，你还会跟爸爸在一起吗？” 　　她妈停下吃饭，抬头看她，表情非常认真。 　　“妈妈用朋友的身份跟你说吧。” 　　“嗯。” 　　她妈搓了搓手，决绝道：“不会。” 　　尹西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了解。” 　　她妈笑了。 　　“你了解什么？” 　　“妈妈你的心情。” 　　“嗯，说说看。” 　　尹西一本正经道：“你和爸爸一同上了车，可他在半路把你赶下来了。” 　　之前原本就不觉得有多大感触，在听她这话后，她妈突然红了眼眶。 　　她笑出声：“西西真是一针见血。” 　　“是我，我也不愿意。” 　　她妈摸摸她头发，“吃饭。” 　　这时候，尹西的手机响了。她侧头看了一下，是颜枝云在群里说话。 　　-哎哎，大家都在干嘛呢。 　　不是班级群。 　　颜枝云一开口，群里消息便一窝蜂地来了，手机在桌面上震得嗡嗡响。 　　她妈抬头：“这么吵？” 　　“群里在聊天。” 　　她妈这时才想起隔壁家儿子的事。 　　“哦，隔壁家的儿子跟你是同年级。” 　　尹西低着头点头。 　　“在学校有碰到他吗？” 　　尹西不想跟她说实话，“没有。” 　　“也是，你在重点班，他在倒数班，时间对不上。” 　　尹西奇怪她妈怎么突然说到他。 　　“怎么了？” 　　“没多大的事。前几天我去隔壁家大娘吃烧烤，她说以前陆少瑾杀死人了。” 　　尹西脑子嗡地一下，好像麻了。 第七章 　　准备睡觉前，尹西特意上楼看了陆少瑾的鞋子。 　　鞋子很干净，特白，比雪还白，可烂的地方也很明显，要是直接拿去给陆少瑾，尹西说不准会挨他揍。 　　怎么办？ 　　再三考虑下，尹西决定买双新的给他。她翻看鞋子的品牌，网上搜索。 　　鞋子是耐克限量版，市场早就没货了，要找只能找假货。对比几个评价比较好的店铺后，尹西便下单了。下楼的时候，颜枝云在群里at她。 　　@尹西：怎么不说话。 　　她这信息一发出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杜洋凯：尹西，好耳熟的名字。 　　颜枝云：我们班新来的。 　　杜洋凯：哦哦哦。一个笑脸，新来的要爆照哦。 　　底下有人刷屏：爆照爆照！！ 　　尹西找了张宠物小猪的照片发了过去，最后补上一个大笑脸：晚安。 　　杜洋凯：哎哎，这就下啦！ 　　尹西已经彻底退出聊天界面了。 　　陆少瑾躺在沙发上闲着无事，拿起手机来翻了翻，所有游戏玩过一轮后，觉得没意思，界面滑了滑，点上了许久没点过的扣扣软件。 　　刚上去，便跳进来一个好友已添加。他很少玩这个，以前很多人加他，被他骂过后没人敢加了。安静几年了，这人还挺勇敢。 　　对方网名叫奔跑的蜗牛，头像是一只咧嘴大笑的蜗牛，一看就是傻缺。 　　陆少瑾轻哼一声，正要删掉，颜枝云的信息跳到了顶部，他一点，便点进了她的聊天界面。 　　颜枝云：陆少瑾，难得见你在线哦。 　　陆少瑾没回，滑开界面反回到主界面，奔跑的蜗牛还没删呢，便见杜洋凯在群里的发言：尹西，好耳熟的名字。 　　陆少瑾点进群里，便看到了傻缺头像。他点开尹西的个人资料，两者对比，完全吻合。 　　他扯开嘴角，呵呵一笑。 　　尹西刚躺上床，突然觉得鼻子痒起来，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破天荒地，她回头朝窗外看了眼陆少瑾家方向，想到她妈说的，他杀过人的事，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 　　学校离家里不算很远，尹西出门坐公交，十几个站就到。出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个黑衣服的叔叔。 　　尹西怔了几秒，下意识是来找她妈的，正要回头叫人，那叔叔侧着身请她出门。 　　“尹西小姐请吧。” 　　“啊！”尹西指了指自己，“我吗？” 　　叔叔很和善地笑了笑。 　　尹西妈听到声音跟出来，“怎么了？” 　　“我家夫人说顺便带尹西小姐去学校。” 　　尹西妈朝外看，门口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 　　“不麻烦你们了，一会儿我带她去。”知道陆少瑾杀过人后，尹西妈对他们一家多了几分疏离。 　　话都这么说了，黑衣叔叔始终带着笑，却没退让。 　　尹西妈没办法，只能让尹西跟他走。 　　“那就麻烦你们了。” 　　尹西看她妈一眼，只好跟着叔叔朝车上走。 　　车门一拉开，尹西就看到陆少瑾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看杂志。听到声音，他稍稍拿开杂志看她。 　　“还不赶紧上来！” 　　尹西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他了，但鉴于这是他的车，她只能忍了。 　　坐好后车便开了，陆少瑾一直看杂志，和尹西零交流。 　　尹西也不想理他，从背包里翻出课本看。 　　听到动静，陆少瑾从杂志里抬头看她。 　　尹西眼睛很大，鼻子不是别人的那种小巧，反而是有点点大，嘴巴呢，有点小，特别是下巴，还有点短，留着不厚不薄的刘海。要是单单想象的话，这样的五官搭配挺丑的，可尹西不一样，看起来有点像瓷娃娃，特别配上她白里透红的肌肤，简直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因为下巴有点短，她微微嘟嘴的时候，像生气。 　　陆少瑾把目光收回，余光扫到一旁的果仁瓜子和开心果。 　　他抓了一把，磕了起来。 　　尹西想题想得出神呢，耳边总是传来老鼠啃食似的声音。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尹西看他。 　　“好吃么？” 　　陆少瑾反问：“课本好看吗？” 　　“好看。” 　　他一弯唇：“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 　　“我乐意。” 　　尹西：“………” 　　什么时候才能到学校？她刚才不应该上来的。 　　等待的时间真煎熬。 　　陆少瑾还在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尹西翻翻课本，下一秒一个开心果扔在了她课本上。 　　她抬头看他。 　　“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尹西心里一咯噔，难道他知道她给她买假货了？不可能吧！！！ 　　她假装镇定：“没有啊。” 　　陆少瑾盯她几秒，“装。” 　　尹西不吭声，过了会儿，陆少瑾清了清嗓子。 　　“奔跑的蜗牛，谁会取这样的网名。” 　　尹西瞪大眼，他说的是加他好友的事儿？ 　　见她愣愣看自己，陆少瑾翘起的腿在她小腿上踢了一下，凶道：“我说过什么？！” 　　尹西赶紧低头，小声道：“不能盯你超过五秒。” 　　陆少瑾头扭过一边，嘴里的瓜子皮呼出来，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拍了拍裤子，又懒洋洋看她。 　　“头像很配你。” 　　屁咧，她以前的同学还说她头像像傻子，他这是暗地里骂她傻。 　　“你的也不咋地。” 　　陆少瑾完全记不起自己头像是什么了，不过他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不管何时，他的品味都是极好的。 　　“逞口舌之快。” 　　“蚂蚁搬家跟蜗牛大笑有区别吗？” 　　蚂蚁搬家？陆少瑾嘴角一抽，但还是嘴硬道：“怎么没区别，蚂蚁跟蜗牛一样？” 　　这时正好到校门口，车刚停下，尹西开了车锁，嘟囔一声“蚂蚁比蜗牛还蠢”，便下车了。 　　陆少瑾听得出她在嘀咕，但具体不知她说了啥，拧着眉看她下车后，拉了一旁的背包也跟着下车了。 　　- 　　尹西刚准备进校门，颜枝云和陈云也进来了。 　　“尹西。”颜枝云叫她。 　　“你们也刚来？” 　　“嗯，早上起得晚了点。”颜枝云说着拉着尹西的手往里走，“走吧走吧。“ 　　陆少瑾从车上下来，杜洋凯他们也跟过来了。 　　“蜘蛛精小姐姐怎么从你车上下来？” 　　陆少瑾斜瞅他一眼，“能不能好好比喻。” 　　“很好的比喻了，蜘蛛精小姐姐。” 　　“蜘蛛精是老妖婆，小姐姐是软萌小可爱，能一样？” 　　杜洋凯额了一声，“年轻的蜘蛛精吧。” 　　陆少瑾懒得理他，呵了一声往前走。 　　- 　　下午是集体大扫除，尹西和颜枝云被安排擦窗。任务分配好后，两人分别去找工具。尹西去打水，颜枝云去找抹布和玻璃水。 　　因为大扫除是全校进行的，所以等水的人很多，尹西便拿着桶靠在走廊边等。目光随便扫，看到倒数班的教室里，陆少瑾坐在桌子上和人打牌。 　　许是打赢了，他对着杜洋凯和一旁男生的耳朵弹了一下。杜洋凯疼得原地跳起，捂着耳朵直呼气。 　　“少瑾，说好了要轻点的！” 　　陆少瑾从桌上下来。 　　见他要转身，尹西怕被看到，赶紧进卫生间。 　　教室里的窗不多，两个人一起，很快就完成了。回去的时候，倒数班的人已经全散了。尹西和颜枝云还有陈云她们在校门口分别。尹西搭乘了公车回了家。 　　尹西刚到家门，便看到隔壁的大婶从她家出来。 　　“尹西放学啦？” 　　她和她打招呼，尹西对她说了句“阿姨好”。 　　“下次来阿姨家吃烧烤，别光顾着学习。” 　　“好。” 　　尹西把书包放下，问她妈：“她怎么来了？” 　　尹西妈指着桌上的鸡蛋，道：“说是娘家那里送了土鸡蛋过来，吃不完，给我们带了点。” 　　“她家孩子呢。” 　　“在外面上班呢，很少回来。” 　　“哦。”尹西问她，“妈妈你还没去上班？” 　　“过几天。” 　　“怎么那么久？” 　　“等通知呢。” 　　尹西：“好吧，一定是好消息。” 　　她妈刮了下她鼻子，“就你嘴甜。” 　　- 　　陆妈妈在几日后又造访了尹西家，来的时候提了一堆水果红酒和礼物，司机搬了三次才办完。 　　尹西和她妈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有点慌了。 　　“大姐，你这是干嘛呢？” 　　“我买多了，家里放不下，就想给你们送来点。” 　　她家两千多平，放不下，开玩笑。 　　尹西妈哭笑不得：“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完放冰箱，都还新鲜着呢，放个个把星期都没关系。” 　　陆妈说着就要动手开冰箱，尹西妈赶紧阻止。 　　“我们两个人，真吃不了那么多。你看水果我们留一点，红酒和剩下的，你拿回去。” 　　“哎，要不先存你们家，以后我们需要了再过来拿，反正也离得很近。”陆妈妈软绵绵地把话题再次抛回给尹西妈，尹西妈都快无语死了。 　　“没事的啊，尹西。”陆妈妈拍拍她肩膀，“阿姨家有钱，留着也生不了多少利息。” 　　“哎，你们来了几天都没时间请你们去我家吃饭，等我过几天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再请你们去我家。” 　　“那我先回去。”然后不等尹西妈说话，她挥挥手往外走。 　　尹西想起打火机的事，跑过去叫住她。 　　“阿姨，您等会儿，打火机。” 　　“啊，什么打火机？”陆妈惊讶回头。 　　尹西拉开抽屉往外走：“这个打火机，陆少瑾扔的。” 　　陆妈妈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表情很淡，淡得尹西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 　　“哦，既然扔了你就拿着吧。” 　　“啊。” 　　她塞回尹西手里，笑了笑：“既然他扔了，你就拿来用吧。” 　　“…可是，阿姨，我不抽烟。” 　　陆妈妈只是笑着拍拍她手，便上了车。 　　尹西看着车子远去，回到屋里，看看手里的打火机，又看满屋子的东西。她觉得陆少瑾他们一家子，都很奇怪啊。 第八章 　　鞋子到货后，尹西特意拿出去晒了几天，又喷了点清淡的香水，等闻不出新鞋的味道，才拿去给陆少瑾。 　　尹西回到家，饭都吃完了，才看到陆少瑾从外面骑着自行车回来。 　　“妈，我出去会儿。”尹西放了电视遥控器，跑上楼拿鞋子。 　　出去时，他人已走远，尹西只能跑上去。 　　到他家门口，他正好下车，尹西叫住他。 　　“你鞋子。” 　　陆少瑾把单车靠一边，目光将她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手上。 　　“给我。” 　　尹西把袋子给他。 　　为了不被他发现，尹西没用箱子，就一个纸袋。 　　刚拿到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陆少瑾微皱眉，“喷香水了？” 　　“可能是我喷我自己的时候，不小心喷到了，不信你闻闻。”尹西朝他走一步，陆少瑾淡淡瞥她一眼，后者识趣退开。 　　路灯有点昏暗，他大致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异常，袋子里后挂上车把手，推着车往家里走了。 　　尹西看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蓦然一松。 　　陆少瑾把车停好，拎着袋子进门，跟从里走来的陆爸碰上面。他爸边打电话边往外走，笑容满面。 　　陆少瑾经过他时，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目空一切往里走。陆爸来到大门口，回头看他。 　　“少瑾。” 　　“干嘛。”陆少瑾懒洋洋道。 　　“今晚你跟你妈自己吃，我出去陪客户。” 　　陆少瑾讥讽嘲笑：“什么客户天天让你陪着吃饭，没老婆你给他介绍个呗。” 　　陆爸脸色微青，一时大怒：“你说什么胡话呢？” 　　陆少瑾嗤笑一声转身上了楼。陆爸还在恼，骂了几声小兔崽子，才出门。 　　陆妈妈见陆少瑾上楼，连忙起身：“小瑾，今晚出去吃吧，我知道有家牛排很好吃。” 　　“不去！”陆少瑾跟吃了□□似的。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陆少瑾一声不吭，陆妈就这样目送他上了楼。 　　“要不，咱们叫尹西和她妈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不等陆少瑾回答，她便拿起了手机。 　　“啊，你们已经吃过了啊，那下次吧。”陆妈失望地挂了电话，目光望向楼上。 　　陆少瑾把鞋子扔一边，陆妈跟了上来。 　　“小瑾，今晚你想吃什么？” 　　“随便。”他懒洋洋道。 　　“鸡蛋牛髓？还是炖羊肉？” 　　陆少瑾有点烦：“说了随便。” 　　“那妈妈有点无聊，你能下来陪妈妈聊会儿天吗？” 　　“没时间。” 　　陆少瑾砰地关上房门。 　　-- 　　陆少瑾从体育馆出来。 　　杜洋凯投了最后一个球，把球扔给值日生后朝他跑去。 　　远远地，他觉得陆少瑾的鞋子有点奇怪，但具体哪儿奇怪一下子说不上来。 　　“少瑾，换新鞋了？” 　　陆少瑾抬起眸，淡淡瞥他一眼，语气不快不缓。 　　“眼瞎？” 　　“不是，我觉得你这鞋子怪怪的。” 　　这时候，蒋星从后面跑上来，她扫了眼陆少瑾的鞋子，这一眼直接让她笑喷。 　　“陆少瑾，你这鞋真有特色。” 　　察觉她话里有话，陆少瑾停下脚步。 　　“你这个勾，好像多了一点。” 　　这下，杜洋凯终于明白奇怪在哪儿了。 　　这鞋的商标，多了一个东西。他有点担心陆少瑾接下去的反应，稍稍往旁边站了点。他这么有钱，怎么会买假货？出了什么事？杜洋凯好害怕。 　　陆少瑾把脚抬起，果然看到了那令人嘲讽的商标，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尹西打了水正要回位置，见陆少瑾从后门冲了进来。 　　尹西右眼皮突然猛跳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陆少瑾突然过来跟她有关。她把水杯盖上，转身朝位置走。 　　刚走几步，便被风似的陆少瑾拉住了胳膊。 　　他捏得尹西骨头都疼了，她轻轻动了一下手，轻声问：“怎么了？” 　　“为什么要跑？” 　　“我……”尹西指了指卫生间，声音弱下来，“想去上厕所。” 　　陆少瑾皮笑肉不笑，“巧了，一起吧。” 　　他不由分说将尹西拉了出去。尹西朝颜枝云投去求救的目光。颜枝云正要问出了什么事，杜洋凯后退几步，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胆大了，给少瑾买了假鞋。耐克的勾勾上多了一个点，也不知道学校里有谁看到了。” 　　颜枝云浑身一个机灵起，嘴巴哆嗦了一下，话也说得不利索了。 　　“……是不是……有误会？” 　　陆少瑾一向好面子，尹西上回踩了他鞋，又质疑他鞋子价钱造假，如今……还给他买了假货，她真不知道陆少瑾会怎么对尹西。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尹西心虚道。 　　“干嘛要分开呢，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她进女厕，他进男厕，哪来的照应。尹西欲哭无泪。 　　谢君豪从小卖部回来，听说陆少瑾去重点班堵人，东西也没放便跟了过来。 　　“怎么回事？”谢君豪问杜洋凯，杜洋凯摇了摇头，没说话。 　　陆少瑾把尹西拉到厕所门口。 　　尹西心脏猛跳，见他停下来，试图挣脱他手，可奈何他力气太大，她才走出去一步，又被他给拎了回去。 　　“去哪儿？” 　　“我……我突然不急了。” 　　“那你看我急。” 　　尹西一个激灵起，连忙摆手：“不，不是，不要。” 　　陆少瑾眼睛微眯，头低下与她靠近，淡淡的清香在尹西鼻尖萦绕。 　　尹西微后退。 　　陆少瑾一只脚往前迈，手将她头按下。 　　“眼熟吗？” 　　尹西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下意识赶紧点头。 　　她头发好软，陆少瑾抓着她脑袋的时候，感觉她像只泥鳅，就要溜出去了似的。 　　“有什么要说的吗？” 　　尹西想了想，抬头看他：“鞋子好干净哦。” 　　陆少瑾嘴角微扬，“跟我进来吧。” 　　“不要！”尹西猛摇头。 　　可陆少瑾哪里听她，直接将她拉进男厕所。里面还有人在嘘嘘，声音特响，他用力踢了几下门板，催促里面的人离开。“无关人员赶紧出去。” 　　尹西赶紧闭眼。只听到一群人哄地散开后，陆少瑾将她丢给了身后的杜洋凯。 　　“看着她。” 　　杜洋凯和谢君豪一左一右架着尹西，并把卫生间门关上。 　　陆少瑾往里走，抖了抖裤子。 　　“尹西，再给你一次机会。” 　　尹西用力闭眼，脸别过一边，倔强地不看他。 　　“把她眼睛睁开。”陆少瑾说。 　　杜洋凯抓着她两手，谢君豪掰开尹西眼睛。 　　“我说，我说！”尹西怕得要死，感觉谢君豪粗鲁得就要把她眼珠子抠出来了。 　　“我耐心有限。” 　　“对不起。”尹西几乎是吼出来。 　　“对不起什么？” 　　“你的鞋子。” 　　陆少瑾沉下脸：“鞋子怎么了？” 　　尹西心砰砰直跳，嗓子里好像有针在刺。“我……我可能拿错鞋子了。” 　　“拿错鞋子。”陆少瑾眯着眼重复。 　　尹西咽了下口水，“是的，拿错鞋子了。” 　　“意思是说，这双鞋，你是买给别人的，但拿错给我了。” 　　“嗯嗯。” 　　陆少瑾挑眉，示意谢君豪和杜洋凯放开她。 　　尹西眼睛眨了眨眼，松松被抓疼的手腕。 　　“我看看鞋子。”尹西作势往前走，弯下腰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回来时她也没注意，这耐克的标志上怎么突然多了个点？ 　　是画上去的吗？ 　　尹西伸手碰了一下，发觉擦不掉，感觉头顶有道乌云压了下来。 　　“……是，是拿错了。” 　　“原本是买给谁的？”他的呼吸喷在她脑袋上，尹西总觉得他一生气就要把她一口吃掉的感觉。 　　尹西开始冒冷汗，买给谁的呢？要买给谁好呢？ 　　这时候，周斯然到了卫生间门口，发现门关着，他敲门：“在干嘛？” 　　尹西听到他声音灵光一闪，瞬间得救了的感觉，连忙道：“周斯然！周斯然让我买的！” 　　陆少瑾眯着眼，下巴朝外一点：“开门。” 　　门一开，门外堆积的男生纷纷挪动，杜洋凯只让周斯然进去。 　　“尹西你怎么在这儿？”周斯骚奇怪，这里是男厕所没错。 　　尹西两眼泪汪汪看他，满是渴求，“班长，你让我帮你买的鞋我拿错给陆少瑾了。” 　　周斯然原地站着，看她又看陆少瑾，有点明白发生什么了。 　　“哦，没事。”他机械似的回答。 　　尹西松口气，她回头看陆少瑾：“你看，我真的拿错了。” 　　见她笑得眼睛眯眯，陆少瑾脱了一只鞋，扔到周斯然面前。 　　“穿吧。”他说。 　　周斯然在尹西激动的目光下脱了鞋，穿上后发现鞋长了。 　　尹西的眼皮又开始跳了。“周斯然，怎么样？” 　　“长了。”周斯然淡淡说道。 　　尹西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很难看。 　　“我……可能把码数记错了。”她又回头看陆少瑾，他眼神太可怕，尹西只能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 　　周斯然把鞋子放回陆少瑾脚边，陆少瑾金鸡独立，不打算再穿了。 　　“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穿着，晚上再换回来。” 　　“你让我穿着假货在学校走一天？”他已经很不爽了。 　　“很快就好的。”尹西说，“12小时都不到。” 　　“做梦！”陆少瑾盯着她，一副不可商量的语气。 　　“那你要怎么样？” 　　“你说呢？” 　　“是不是只完没人知道是假的就行？” 　　听到这“假”字，陆少瑾就觉得不快，但还是回她：“没错。” 　　“那你等会儿。” 　　尹西跑出了男厕。陆少瑾好奇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便让杜洋凯跟着。没一会儿，尹西再次跑进来，她蹲在陆少瑾身边，摇了摇手里的东西。 　　只见她把那东西涂在多出来的点上，没一会儿，那点便消失了。鞋子看起来与正版无异。 　　陆少瑾愣了：“这是什么？” 　　“涂改液。” 　　他们学渣一年到头笔都没碰过几次，更别说什么鬼涂改液了。陆少瑾一脸的变幻莫测，身后的杜洋凯和谢君豪早已对尹西露出赞叹的目光。 　　陆少瑾只能遵循约定，让她走了。他看着脚上的鞋子，别提有多郁闷了。 　　杜洋凯和谢君豪走在他后面，彼此互换了个眼色。 　　“这个蜘蛛精小姐姐，好像挺好玩的啊。”谢君豪说。 　　杜洋凯：“那可不是，我怎么觉得这小姐姐好像能改变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911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九章 　　尹西赶紧跑回教室，到门口时刚好上课铃响，全班同学都在看她，她回到位置坐下，胸部因为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 　　周斯然随后进来。 　　“尹西，怎么样了？”颜枝云一脸紧张问。 　　尹西强压内心的不安，“没事。” 　　“刚才陆少瑾好生气，我都担心死了。” 　　“都说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尹西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忐忑。陆少瑾那鞋已经破得太明显，她实属无奈才网上买，可谁知那鞋居然……现在鞋子是还在，可要怎么还给他？ 　　真是愁死了。 　　放学回到家，尹西背包刚放下，她妈就跟她说，陆家邀请她们去吃晚饭。尹西想到白天被陆少瑾拉去卫生间的事，觉得此时有点难以面对他。 　　“我不太想去。”尹西说。 　　“为什么？”她妈把做好的水果沙拉拿出来。她也不想去，可陆少瑾妈三番四次过来邀请，拒绝多了也不好，她也只好去了，反正总要去的。 　　“我……有点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了？”她妈以为她感冒发烧，手朝她额头探去，又摸自己额头。“不烫啊，你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胃口。” 　　“真不想去？” 　　“嗯，妈妈你帮我跟陆阿姨说一声吧。” 　　见她态度坚决，她妈也没劝，叮嘱她记得自己煮饭吃后就出门了。 　　尹西冲了泡面上楼解决陆少瑾的鞋子问题。 　　她把鞋子翻出来放地上，泡面桶在桌面上徐徐升热气。 　　“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洞给堵住呢。”尹西喃喃着蹲下身，指尖在鞋子的洞口上来回点。 　　尹西蹲着看了会儿，这时太阳从乌云中出来，阳光透过窗口的爬山虎泻了下来，在鞋子上印下一个个星星点点，正好把那些坏的地方给遮住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时楼下有人拍门。 　　“来了，等会儿。” 　　尹西跑下楼打开门，看到外面的陆少瑾顿时就怂了。 　　“你……你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过来拿鞋子的？尹西站在门中央，阻止他往里走。 　　陆少瑾用他那惯有的慵懒眼神睨她一眼，便转身下了台阶。 　　“我妈让我过来叫你。” 　　“我不去了。” 　　陆少瑾长腿刚上单车，便听到尹西略带骨气的话，他眉梢微挑，眼里带着一丝揶揄。 　　“怕我呢。” 　　尹西赶紧否认：“没有，我只是肚子不舒服。” 　　“我看不止肚子不舒服吧。” 　　“真是肚子不舒服。” 　　陆少瑾懒得劝她，把话带到就走人。 　　目送他走远，尹西准备关门上楼，哪知他又返了回来，刹车声尖锐刺耳。 　　尹西回头。 　　他单脚撑着地，白色t恤短袖下的两只手臂白皙修长且有力，他手夹紧刹车，不爽道：“赶紧跟我走。” 　　原本他都回到了半路，他妈又给他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尹西带来。他说了人家肚子不舒服，他妈说不舒服去他们家待着，她给她找医生，让他又跑回来一趟。 　　“我肚子不舒服。”尹西奇怪他如此坚持，只能耐着性子道。 　　“你想让我拉你过去？”他长腿撑在地上，眉头皱成一堆，眼看就要炸毛，尹西也没心情管楼上的泡面了，穿着拖鞋就跟他走。 　　陆少瑾没等她，脚一蹬像踩着风火轮冲了回去。尹西穿着拖鞋不好走，慢慢悠悠，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他还没进门，自行车靠一边，他倚着墙玩手机。许是玩得太认真，他没注意尹西的靠近。 　　其实陆少瑾不管细不细看都很好看，眉眼清秀帅气，皮肤白皙健康，身高腿长，气质霸道慵懒，是漫画里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主角。 　　尹西慢慢走近间，陆少瑾突然抬头。尹西打量的目光被抓到，不自在地撇开眼。 　　“蜗牛就是蜗牛。”陆少瑾把单车腿踢开，推着车进了门。尹西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 　　“那个。”尹西叫住他。 　　陆少瑾回头，瞅她：“哪个？” 　　“你喜欢小星星吗？” 　　陆少瑾突然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似的，准备到台阶，他把车一放，原地站住看她，一脸好笑。 　　“你这是要干什么？给我摘星星赔罪呢？” 　　“不是！……星星摘不了，我只是问问。” 　　“摘不了还问什么。”他转过身，直接上了台阶。 　　尹西看他远去的背影，无力地闭上了眼。她打算剪点东西贴住鞋子破的地方，就当是鞋子装饰，可又不知他喜欢什么，想着挨个儿问，这不才问第一个就碰壁了。不过这样的结局她早就猜到了，陆少瑾会理她才怪了。 　　饭桌上，陆妈妈让保姆阿姨给尹西打汤。 　　“尹西啊，我们小瑾跟你是同校的，可他没你懂事，在倒数班。” 　　尹西只是笑，没说话。 　　话题主角不爽自己被人拿出来讨论，筷子戳在碗里砰一阵响。 　　“你们说你们的，扯到我干嘛。” 　　“怎么就不能说你了？回回年纪倒数第一，还倒数出优越感了是吗？”陆妈的责怪带着宠溺，陆少瑾果然没再反驳了。 　　“尹西啊，以后有时间你给少瑾说说学习的好处，要么你带带他。” 　　尹西饭刚咽下去，被她这话吓到，差点噎到，她咳了一下。她看陆少瑾，见他没看她，才说话：“阿姨，我成绩也不太好，是一般般的。” 　　“一般般还能进重点，这要努力起来，那还得了！” 　　尹西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只能默默低头，只希望陆少瑾不要把气转到她头上。 　　一直沉默的陆爸爸开腔了。 　　“少瑾，你妈妈说的对，学习是得好好搞，你说你这么年轻，不学习整天游手好闲干什么呢？那不是浪费时间嘛。” 　　“要不你去读呗。” 　　陆少瑾话里突然带了针对，饭桌上伪装的祥和瞬间破碎。陆爸脸色发青，他看了陆少瑾一眼，喝一杯手边的酒，又继续吃饭。 　　陆妈赶紧找话题缓和气氛，她给尹西夹了螃蟹。 　　“来，尹西啊，多吃点，阿姨家里没别的，就这些东西多。” 　　“好。” 　　尹西吃得快，放下碗筷就要回家。刚起身，陆妈就吩咐陆少瑾送她回去：“少瑾，你送尹西回去吧。” 　　尹西再次紧张起来，连忙摆手：“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麻烦。” 　　“天黑，一个女孩走不安全。小瑾听话。尹西，阿姨就留你妈妈在这说会儿话了。” 　　尹西出门的时候陆少瑾也跟上来了，他没要自行车，徒步走出来。 　　出了大门几步，尹西问他：“你不骑自行车吗？” 　　“不骑。” 　　“哦。” 　　高陵夜很凉快，风细细地吹着，气流在脸颊边缓缓流淌。尹西和他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往家里走，小道两旁的树繁茂高大，装饰期间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打得又矮又小。 　　太静了。 　　“你喜欢小星星吗？”尹西又问。 　　陆少瑾突然站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他弯下腰看她，嘴角一抹坏笑。 　　“喜欢，你去给我摘一个。” 　　“那你白天又说不喜欢。” 　　陆少瑾站直身，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我乐意。” 　　“……”过了会儿，尹西发现自己盯他超过五秒居然没被他凶，奇怪：“你不是说不能看你超过五秒？” 　　他转身继续往前，“我今天心情好破破例满足你。哦，你别以为我现在好说话就能为所欲为，鞋子的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 　　他突然不说话，尹西抬头看他。 　　“你会怎么样？” 　　他笑容极淡，“我就天天让你去男厕所参观，冲，天，炮。” 　　想到白天的事，尹西冷汗直冒。 　　陆少瑾把她送到家门就走了，尹西上了楼，就赶紧去解决他的鞋子问题。既然他说喜欢星星，那就……弄个星星的给他吧。 　　尹西把房间里的大灯全开了，房门反锁后，翻箱倒柜地找以前收集下来的糖果包装材料，和剪刀。 　　两只鞋全部弄好已到深夜，尹西把鞋子拿起来在光下看了一圈，觉得效果挺不错，才去洗澡睡觉。 　　明后天正好周末，不用去学校，尹西想趁着这两天把鞋子还给陆少瑾，顺便跟他解释一下……鞋子变成这样的原因——肯定不能说破了，就说因为艺术吧…… 　　嗯，也不知这样他信不信。 　　中午时分，尹西去他家找他。陆妈妈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她又把鞋带了回去。 　　尹西妈以前的教师朋友张雪约尹西妈去她家吃饭，尹西懒得自己煮东西，鞋子放下后，也跟着她妈出门了。 　　张雪家在市区，从尹西家过去半个多小时。尹西和她妈到的时候，张雪老公李德林刚做好饭。 　　“哎呀，怎么还带了东西！” 　　张雪见尹西和她妈提着大包小包进来，惊讶道。 　　“别说了，赶紧帮我提。”尹西妈把西瓜给她。 　　“进来吧。” 　　张雪把西瓜拿进去后，探头看厨房：“老公，姿池来了。” 　　尹西妈叫梁姿池。 　　“等会儿，饭很快就好了。”厨房里传出洪亮的声音。 　　张雪请两人坐下，又给母女俩倒茶。 　　“前几天德林出差，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点海鲜，我就想何不趁着这机会大家一起吃一顿，所以就把你叫过来了。” 　　尹西妈：“就怕麻烦你们。” 　　“没什么麻烦的。”张雪说着，又朝厨房看了一眼，“德林好了没有？” 　　“快了，还有螃蟹没蒸好。” 　　听到螃蟹，尹西妈笑：“昨晚我们去陆家，也吃了螃蟹。” 　　张雪在听到“陆家”两字，脸色有些难看。尹西妈和尹西都察觉到了，尹西妈问：“怎么了？跟他们家有争执。” 　　“别说了，气都气死了。”张雪的脸色还没缓下来，面部表情还是僵硬的。 　　“怎么了？” 　　“他们家那孩子，你知道的吧？” 　　“嗯。” 　　张雪又重重呼了下气，“想想就来气。前段时间，他爸叫德林去给他做家教，那孩子居然辱骂德林。” 　　“他骂李老师什么？” 　　说到这里，张雪的表情就显得谨慎许多。 　　“那年的事，你还记得吗？” 　　她特意说了“那年”，尹西妈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怎么突然提到那事？” 　　“那臭小子，用那事威胁德林，想想就生气！”张雪气得脸都红了。 　　尹西不由怀疑那事，到底是什么事。 　　尹西妈摸摸她后背给她顺气，“别生气了，犯不着。对了，孩子怎么没在家？” 　　“她去她爷爷奶奶那里了，周日才回来。” 　　“我看过那丫头照片，跟你年轻的时候特像，都那么水灵，而且气质温婉。” 　　张雪这才笑了。 　　“当年你就是高陵一枝花，尹西更像你！” 　　话题转到孩子身上后，张雪这才高兴些。 　　“不过，幸好那时候带她去了‘那里’，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省事儿。”张雪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那个陆家的孩子，也在。” 　　尹西妈眸光闪了闪，没说话，心里却升起了惊涛骇浪。 　　后面张雪压低声音的话，尹西没听到。她突然对陆少瑾的过去产生兴趣起来，说他杀过人，还用“那事”威胁张老师的老公。 　　“那事”跟“他杀人”，有关吗？ 第十章 　　大排档里，陆少瑾脚踩旁边脚凳子上，胳膊靠在椅背在玩游戏。 　　杜洋凯和谢君豪从外面买了西瓜进来。 　　杜洋凯问：“少瑾，今天吃烤鱼吗？” 　　陆少瑾杀完最后一只怪，头也没抬，慢吞吞道：“有什么鱼？” 　　“没问，不过应该有刺少的。” 　　早几年前，陆少瑾被鱼刺卡到喉咙，对鱼特别警惕。 　　陆少瑾沉默了大约十几秒，才说：“要一只吧。”末了，又叮嘱，“别放葱。” 　　“知道。” 　　“那我去买酒。”确定吃烤鱼，谢君豪跑去前台。 　　陆少瑾正准备玩下一局，手机突然一卡顿，画面静止不动，他狂点几下屏幕，屏幕瞬间一黑，关机了。 　　“我艹，没电了。”陆少瑾气得差点摔手机，朝去鱼池点鱼的杜洋凯喊，“拿个充电宝！” 　　老板娘滔滔不绝地推销，杜洋凯让她停下回应陆少瑾：“知道了。”又回头指着鱼池里来回游动的大鱼，“就这个吧，记得清理干净。” 　　“放心，保证做好。”最贵的鱼推出去，老板娘顿时眉开眼笑。 　　陆少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机在手里转了转，见杜洋凯还在和老板娘叽叽咕咕，道：“还磨叽什么呢？” 　　“这就来。” 　　一会儿，杜洋凯把充电宝给他，又拉了他旁边的一个凳子坐下：“少瑾。” 　　“嗯。”陆少瑾插上手机，黑下去的屏幕显示了正在充电后，他把手机放桌面。 　　“高量达在隔壁。” 　　陆少瑾回过味儿来，低笑：“隔壁不是保安亭？” 　　杜洋凯也笑了，但还是很正经道：“那隔壁的隔壁。” 　　陆少瑾：“隔壁的隔壁是什么？” 　　“小饭馆。” 　　陆少瑾抓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瞄准了桌角的筷子桶，咚一身安稳落入后，他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去小饭馆。” 　　“带了几个妹子。”杜洋凯的笑已经越发猥琐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那品味，能有什么好妹子。”陆少瑾嗤笑。 　　“有几个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程度？”陆少瑾舔了下虎牙笑。 　　杜洋凯想了会儿，看着他眼睛，压低声音说：“不比蜘蛛精小姐姐清纯。” 　　说到尹西，陆少瑾嘴角的笑逐渐加深，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她的模样。 　　“那就没必要去了。” 　　杜洋凯将他表情看在眼里，小心翼翼问：“少瑾，你觉得蜘蛛精小姐姐，漂亮吗？” 　　陆少瑾回过味儿来，阴阴看他：“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杜洋凯呵呵一笑：“不是，我就觉得她挺漂亮的，眼睛大大，睫毛还翘起来，特别是下巴，虽然有点短，可莫名就很萌啊。” 　　陆少瑾踢他凳子，杜洋凯赶紧停止谈论。 　　“我不说了。” 　　等菜上桌的时候，陆少瑾闲着没事做，拆了一次性筷子蘸着罗汉果茶在桌面写字。 　　陆少瑾虽然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意外喜欢写字，而且字写得很好。缘由杜洋凯不懂，他也没说过，杜洋凯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喜欢。 　　“少瑾，你要不去报个书法比赛吧。”杜洋凯凑过去，见陆少瑾在写他名字。 　　“为什么要比赛。” 　　陆少瑾那一面写完满了没干，他拉着凳子过另一边。 　　“拿了奖多帅，而且叔叔不是一直都嫌你成绩差吗？你拿个奖回去，堵住他嘴。” 　　杜洋凯乐呵呵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垂着眼的陆少瑾表情冷漠。杜洋凯侧着身子看桌面的字，“你这字练了这么多年，没个第一，肯定能拿第二——” 　　杜洋凯话还没说完，陆少瑾突然扔了筷子，拿起茶壶，茶水一股脑倒在字上，没一会儿，桌面上全是水，滴滴嗒嗒地往下落。 　　杜洋凯连忙起身，可还是被茶水弄到了裤子。他愣愣看表情阴郁的陆少瑾一会儿，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瑾，怎么了？” 　　旁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或是目光询问，或是窃窃私语。 　　陆少瑾抓起手机，踹了下挡在前面的凳子朝空位方向走。“换个位。” 　　谢君豪点了两打啤酒，确定下单后去上厕所。出来到半路，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 　　女的很年轻，而男的—— 　　谢君豪睁大眼，他定在原地，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以为自己看花眼，他又用力眨了眨眼睛。男的触上他视线，淡淡一眼就撇开。等谢君豪回神时，那两人已经不见影。 　　谢君豪赶紧给杜洋凯打电话。 　　“少瑾在吗？” 　　“在啊，怎么了？” 　　谢君豪骂了声“我艹”，“刚才我看到个男的，跟他特像，我差点就懵了。” 　　“眼花了吧你。” 　　“真没有！” 　　谢君豪回头看，想从夜色里寻到那两人的踪迹，可眼里除了黑夜便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来往的人也并非是男生的模样。 　　“我艹，我真看到了！” 　　“看什么看，赶紧回来！” 　　陆少瑾从刚才突然变脸后，脸色一直不好。手机有了点电，他就开机刷游戏，怒气全都发泄在游戏里。 　　杜洋凯知道他跟他爸关系不好，可平时就算偶尔提到他爸，他也不曾动过这么大的火，搞得他心慌慌的。 　　“少瑾。” 　　陆少瑾抿着嘴好一会儿才开口：“去问问鱼怎么没上。” 　　杜洋凯想问的话吞了回去。“我去催催。”他还没到前台，便跟谢君豪碰上了。 　　谢君豪拉住他，下巴往前方一点：“你怎么过来了？” 　　“催菜。” 　　谢君豪想到刚才那男生的模样，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他拉住欲要往前的杜洋凯。 　　“我刚才真的看到一个男的跟少瑾很像！” 　　杜洋凯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他，“有多像？” 　　“简直一摸一样！” 　　杜洋凯嗤一声，“要真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们会不知道？高陵屁大点的地方，还能藏得住这样的人？” 　　谢君豪见他死活不信，有点急了。“我说真的。” 　　“真的真的，你要没事就回去陪少瑾吧。” 　　“他怎么了？” 　　杜洋凯挠了下后脑，“刚才我不小心提到他爸，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你好端端提他爸干嘛？”谢君豪费解。 　　“哎，就当我嘴欠吧。” 　　“要不嘴欠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 　　陆少瑾玩了会儿游戏，余光里看到有个人站在他跟前，久久不走，他缓抬头。 　　高量达带着几个妹子围在他餐桌边。 　　见他抬头，高量达舔唇轻笑，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下。 　　“好巧，陆少爷也在。”他招呼女孩子们坐下，那模样别提有多欠揍。“咱们这一顿，应该有人请了。” 　　陆少瑾心情不好，淡淡瞥他一眼：“大晚上的怎么竟做白日梦。” 　　“不会连这点都不肯吧？陆家可不缺这点钱。”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那几个女孩子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大排档里热闹非凡，聚会的，聊天的，唱歌说话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他们这桌的安静显得有些奇特，服务员过来上酒的时候，还多看了几眼。 　　头顶的灯光将陆少瑾裹住，他脸藏在暗里，有种潜伏的阴郁。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是高量达选择过来的原因，他越是不高兴，他就越喜欢招惹他，在他不开心上多加几笔，给他找点不快。上回在电玩城里，陆少瑾可给他留下不少“刻骨铭心”的回忆，他说什么都要扳回一局。 　　高量达长得不算难看，可陆少瑾认为他笑起来猥琐。每次看他笑，他都有一种想把他脸摁进马桶里的感觉。 　　他脸跟马桶太配了！ 　　高量达将桌上的酒拉到自己面前，两沓垒起来，啪重重地放在桌中央。 　　他这动作有点惹着陆少瑾了，陆少瑾盯着他把游戏退了，手机放桌面，下巴微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见两人气氛稍缓，站着的一个女生率先坐下，其他女生也纷纷入座。 　　“老板娘。”陆少瑾没说，招呼老板娘过来。 　　谢君豪远远看到情况赶紧加快脚步，还边打电话找支援。 　　“几位还需要点什么吗？”老板娘看着陆少瑾像看到了钱，两眼放光。 　　陆少瑾：“这儿还有多少桌没买单？” 　　老板娘想了一下，大概道：“可能二三十桌。” 　　“多少钱？” 　　“平均每桌四五百的话，大概一万五。” 　　“忙你的去吧。”问完陆少瑾便让老板娘先走。 　　他看着高量达，嘴角露出一丝笑：“玩个大点儿的，谁输了就把这场子的单买了，怎么样？” 　　高量达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微收紧。 　　“挺大的。” 　　“你不是害怕吧。”陆少瑾拆开酒，给他扔过去一罐，一罐放自己面前，一罐给风似的跑过来的谢君豪。 　　“玩就玩。”高量达把酒罐拿在手里，看他，“怎么玩？” 　　“去找两个装汤的盆子。”陆少瑾吩咐谢君豪，“再各拿两瓶洋酒，两瓶二锅头，两瓶红酒，两瓶牛栏山。” 　　高量达彻底笑不出来了，他幽幽道：“你疯了吧？” 　　陆少瑾目光冷寂，方才那藏在暗里的阴郁更加浓烈了。 　　“要不怎么算大呢。” 　　杜洋凯回来的时候，谢君豪和高量达带来的人正在往汤盆里倒酒，他没清楚什么回事。 　　“怎么了？” 　　谢君豪对陆少瑾做法不太同意，但不敢言，只能郁闷道：“要拼命呢，这是。” 　　“我说说他。” 　　谢君豪拉住他，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你觉得你说他会听？” 　　杜洋凯只能干看着。 　　因为要的都是小瓶，所以所有酒都倒完时，汤盆也才刚满。 　　全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就连旁桌也都围过来看。 　　陆少瑾和高量达站在中央位置。陆少瑾高，明晃晃的灯就印在他清傲不羁的面庞上，看着野性又帅气。 　　“先把规则和赌注说好了。”陆少瑾食指点了点汤盆，“谁先倒下谁输，同时谁喝得慢谁输。” 　　他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余额。 　　“这上面有五十万。”他把手机给杜洋凯，“我要倒下输了，你用我手机买单。” 　　高量达眸光一闪，也将手机给了旁边人。 　　“我要是输了，你们随便点，当然只限定在这个场子里面，目前为止店里有的东西，只要能下单的，我买单。”陆少瑾踢了下桌脚，两个汤盆的酒晃了晃，竟是没洒出来。“你们也一样。” 　　陆少瑾看杜洋凯和谢君豪，眼皮一抬：“都使劲儿点。” 　　使劲儿点。 　　两拨人同时激动又紧张。 　　陆少瑾和高量达同时拿起酒后，在杜洋凯的一声令下，同时开动。 　　几种酒混在一起，光是味道就难闻得很，更别说喝了。高量达憋得脸都红了，脖颈上的青筋凸起，像是要死了似的，几次吞咽差点吐出来，可还是强忍着。 　　陆少瑾也是脸色坨红，只不过暴起的青筋少些。 　　喝到一半，高量达再也支撑不住，嘴里没吞下去的酒对着侧方喷了出去，连带着强烈的呕吐。这时汤盆没拿好，咣当落地。 　　陆少瑾再喝一口后，把汤盆扔回桌上，脑子一热，跌坐在了椅子上。两人原地休息了差不多两个多钟，两方人已经吃了一轮又一轮，人都散光了，城市的夜里除了黑，和往来的车辆，就只剩他们了。 　　老板娘准备打烊，让他们收拾东西回家。 　　陆少瑾睡前跟杜洋凯说了，要做回好事，把老板娘店里的库存的东西全包了，所以除了他们吃的外，还打包了很多。 　　“少瑾，你带点东西回去吗？”杜洋凯和谢君豪打包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东西装好分给前来帮忙的兄弟们。 　　陆少瑾醒得迷迷糊糊的。 　　“都有什么？” 　　“猪脑，鸡腿，鸡翅，鸽子，鱼，热狗都有。” 　　陆少瑾一听就腻，“你拿回去吧。” 　　杜洋凯指着桌上的几个大袋子，为难：“这里还有。” 　　陆少瑾朦朦胧胧只看到几个大包，他哦了一声。 　　“那给我吧。” 　　“我送你回去。”杜洋凯想去扶他，被他推开。 　　“不用，我自己能走。” 　　“可是——” 　　“叫个的士。” 　　陆少瑾几乎是睡着回去的，准备到尹西家的时候，他突然睁了眼。 　　尹西家黑乎乎的，杜洋凯没说错，这么看还真挺像鬼屋。 　　鬼使神差，他道：“在这儿停吧。” 　　陆少瑾下了车，来到尹西家后面，他走了一圈，看到她窗户亮起了微光，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她窗扔了进去。 　　尹西正要去上厕所，被突然扔进来的石头吓到了。 　　她把灯关了，跳回床上裹好被子。一会儿，陆少瑾的扣扣消息弹了进来。 　　-下来。 第十一章 　　-你扔的石头？ 　　陆少瑾没回信息，扣扣里静悄悄的。 　　尹西犹豫要不要下去。这大半夜的，他找她有什么事？想到隔壁大娘说他杀人的事，她顿时紧张起来。他不是为那双鞋而杀她灭口吧？想想好像也不太可能，那鞋子虽然贵了点，可也不至于这样……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尹西躲在被单里，没一会儿就闷出了一身汗。她把被单掀开，在床上静坐了会儿，内心无比纠结。 　　这时手机又响了。 　　-我说，下来。 　　-有事吗？ 　　尹西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他回复，索性扯了被单躺下，不理他。闭上眼，总想到陆少瑾把她拉进男厕，辗转反侧间，她来到窗口。 　　底下黑黑的，一道巴掌大的光在地面格外亮眼，印着旁边人的轮廓，看起来萧条又寂寥。 　　尹西惊异自己突然对他产生了同情心理。为了防止自己心软，她快速把窗关上，又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去才几秒，又觉得良心不安，隐隐觉得陆少瑾突然找她，或许真有急事。 　　她实在无法对别人的求助视而不见。 　　尹西拿着手机出了房门。 　　夜很深，路灯在这广袤无垠的夜里发着微弱的光芒，四周是虫鸣和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城市一半喧嚣一半沉睡。 　　尹西有点害怕，总觉得黑夜里有怪物潜伏着，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出来。她不敢四处看，也不敢耽误时间，飞速朝房子后方跑，手机电筒的光晃动幅度太大，她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一绊上去，人就往前扑了。 　　“哎呀。” 　　尹西一声惊呼把只剩一丝清明情绪的陆少瑾给叫醒了。 　　他看着尹西爬起来，拍拍灰，叽叽咕咕几句，跑到他跟前。 　　可能是喝了酒，脑袋昏沉，陆少瑾觉得她身上带着股让人迷醉的香味，很淡，很勾人。 　　“喷香水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沙哑而又低沉。 　　尹西怔了一下，低头嗅了一下自己：“没喷，可能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察觉香里带着酒气，她又嗅了嗅，警惕看他。 　　“你……喝酒了？” 　　陆少瑾起身，低垂眉眼看她：“怎么那么晚没睡？” 　　“……你朝我房里丢石头……是头猩猩都被你砸醒了。”尹西小声吐槽。 　　陆少瑾酒喝多了，就只听她嗡嗡嗡地在说话，听得清她说了什么，可那些话一过脑子就没了，一点儿痕迹没留。 　　“你说什么？” 　　“没事。”他听不到最好，尹西才不会自讨没趣找骂。“你找我有事？” 　　“给你带点东西。” 　　尹西奇怪看他手里的袋子，隐隐闻到超级麻辣的味道，她不由咽了下口水。 　　“是什么？” 　　“给你补脑子的。” 　　尹西：“……我在重点班。” 　　“重点班又怎么样？重点班就不能有脑残？” 　　“……” 　　尹西想反驳，可在他强压的视线下不敢作声。平日里锐利明亮的眼睛如今覆了一层迷醉，可她还是怕被他看穿，不敢在心里腹诽。 　　陆少瑾看她那一脸纠结的样子，低笑：“这回听话了。” 　　“什么啊。”尹西明知故问，耳朵已经烫了起来了。 　　他已微弯腰，可还是高出尹西很多，察觉和他靠得有点劲儿，尹西后退一步，低头看他手上的东西。 　　“烧烤？” 　　“嗯。”陆少瑾打包带提到她面前，“给我唱首歌，我请你吃。” 　　她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 　　尹西刚伸出的手又收回来，“我不会。” 　　陆少瑾把袋子打开，浓郁的香便在空气中弥漫。他清晰看到尹西咽了下口水。 　　她长得真的很像布娃娃，齐眼的平刘海，长发垂在胸前，脸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瓜子脸鹅蛋脸，有点婴儿肥，眼睛大而明亮水润，皮肤白里透红，眉眼乖巧甜美，眼里还透着不合相貌的倔强。 　　明明很多次想反抗他，可却都不敢，她这模样让陆少瑾好笑。 　　“想吃吗？” 　　尹西犹豫几秒，摇了摇头。 　　“你不老实。”陆少瑾头压下，脸与她近在迟尺。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在尹西侧脸，方才滚烫的耳根还没消退，如今再次沸腾。 　　“我哪儿不老实了！”尹西恼羞成怒，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身后的石块，眼看人就要往后倒，陆少瑾抓着她手臂往前一拉，她便跌进了他怀里。 　　“哎呀。”尹西怕站不稳，还抓了他手臂。 　　掌心的触感结实又温热，尹西像抓了刺似的，赶紧松开。 　　她那一撞不轻不重，抵在陆少瑾胸口，有种难耐的感觉。 　　“还好我身体结实，不然你又要惹麻烦了。”见她慌慌张张，陆少瑾眯着眼看她，嘴角一抹笑。 　　“……哪儿有这么脆弱。” 　　“没看我喝酒了？”他一副理直气壮，我说你错就是你错的表情。 　　尹西：“……” 　　“唱首歌给我听。” 　　陆少瑾对这要求很坚持，尹西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给自己找麻烦。刚才她就不该下楼，大半夜的唱歌，人家还以为她是神经病。 　　“我不会。” 　　尹西扭头想走，被他从后面扣住脖子往他身上压。 　　她没想到他突然会碰自己，身体僵硬，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后，是脸火辣辣地烫。她话也说不出来了，察觉后背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她猛地一个激灵起，拉开他的手远离他几步。 　　“身体这么硬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陆少瑾笑出声，说了会儿话，他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吹来的风夹带着她身上的馨香，陆少瑾结郁不畅的心情似乎好了点。 　　他慢悠悠朝她走去，食指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尹西以为要挨打，赶紧闭上眼。 　　见她乖乖忍受，他慵懒道：“不唱我就把你打晕了，塞在某个不知名的草丛里。” 　　“你别！”尹西情急之下开口。 　　“别什么？”陆少瑾坏笑朝她眼睛吹了下风。 　　尹西精神紧绷，大气也不敢喘：“……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儿歌？” 　　“睁眼。”陆少瑾目光停留在她紧闭着的双眸，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 　　尹西赶紧睁眼：“儿歌行吗？” 　　“会唱，能一首唱完，不忘词就行。” 　　一首唱完不忘词，这个要求有点难。 　　尹西小心翼翼看陆少瑾几秒，问：“那……国歌，行吗？” 　　陆少瑾微挑眉角：“行。” 　　尹西酝酿了会儿，憋着一口气又忍着尴尬开始唱。 　　她声音细细脆脆的，不算很洪亮，听着有种小孩子装大人般的假正经。陆少瑾听着，莫名笑了起来。 　　尹西不明白他为何笑，以为自己唱得太难听，想停下，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她只好继续唱下去。 　　一首歌很快，尹西唱完时，陆少瑾整个人已经陷入一种被沉默包裹的状态。她不敢叫他，只能陪着他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手里的袋子往她手指上挂。 　　“奖励你的东西。” 　　尹西摸了一下，还热着，她想吃，又不敢吃。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我刷牙了，明天再吃吧。” 　　“明天还能吃？”陆少瑾猜到她心思，断绝她的念头。 　　“……晚上吃东西会胖。” 　　“要不，我喂你？”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尹西吓得赶紧开袋子。 　　“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打开袋子，找了一圈，不知从哪个下手。陆少瑾靠在墙上，眼睛瞟了一眼袋子，“先吃猪脑。” 　　尹西打开袋子的手一顿，“我不能先吃鸡腿吗？” 　　“不能。” 　　“……” 　　尹西只好把装猪脑的袋子打开。 　　里面麻油不多，它不知何时裂开了，露出白花花的脑干。味道挺香，尹西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黑暗料理。 　　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后，看他。 　　“那我吃了哦。” 　　“嗯。”陆少瑾淡淡瞥她一眼。 　　尹西蹲在地上，袋子放膝盖，慢慢吃起来。吃下去比闻的味道还赞，虽然辣得她嘴都麻了，可不得不承认，美味可口。 　　尹西把吃完的袋子绑好，抽了下气，太烫太辣了，她要喷火了。 　　陆少瑾给她递瓶水。 　　“没喝过。” 　　尹西辣得眼泪直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好吃吧。”陆少瑾拿起地上的手机，踱着步子来到她身边。 　　“嗯，好吃。”尹西点头，开了个鸡腿给他，“你吃吗？” 　　“我不饿。”陆少瑾也蹲下。 　　两个人面对面，感觉又点奇怪。 　　“那我……自己吃了。”尹西往后挪了挪，晃了晃鸡腿。 　　“知道为什么好吃吗？” 　　尹西咬了一口，看他：“因为佐料。” 　　“错。”陆少瑾手突然捂上她后脑。尹西懵了几秒，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他突然道，“因为你这里缺了点东西，知道吃啥补啥吗？” 　　尹西没反应，他突然变脸，凶道：“说话！” 　　尹西赶紧点头。 　　陆少瑾的面部表情缓了些，放在她后脑的手变成了轻抚。“你吃了缺的东西，它高兴，所以你就觉得好吃了。” 　　“……”歪理。 　　尹西：“你喝醉了吧？” 　　“吃了猪脑果然变聪明了。” 　　尹西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很绝妙的计划。她快速把鸡腿吃完。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回去给你拿鞋。” 　　陆少瑾蹲累了，他起身，懒洋洋道，“洗好了？” 　　“嗯。” 　　“这回不是假货了吧。” 　　尹西赶紧摆手：“当然不是了。” 　　“去吧。”他如恩典般让尹西回去拿鞋。尹西差点原地跳起，告诉他在这等她后，飞奔回家。 　　陆少瑾在底下等得犯困，尹西下来时，他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了。 　　“鞋子在袋子里面。”尹西说，“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她就是看他困得要睁不开眼，才冒险说了让他检查的话，不过她觉得……他应该没心情检了。 　　“弄不好，我再找你麻烦。”陆少瑾又打了个哈欠，提着袋子往家方向走。尹西追上去，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纸和笔。 　　“你得在这儿签字。” 　　陆少瑾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她，“签什么字？” 　　“鞋子给你了。” 　　“哦，笔给我。” 　　尹西害怕得心砰砰直跳，直到陆少瑾最后一笔落下，悬在她胸口的石头才终于放下。 　　她朝他绽开笑，挥了挥手：“那，晚安。” 　　陆少瑾睡得昏昏沉沉，次日的课没去上，睡到了大中午。 　　保姆打扫卫生时，看到扔在地上的鞋纸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目光触及那白鞋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时，她差点呼吸不过来，拿着鸡毛掸子，就这样滑倒在地。 　　这鞋她记得，陆少瑾买回来的□□她还看到了，十万多一双！好好的鞋怎么多了那么多星星？？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保姆哆哆嗦嗦起身，把鞋放回纸袋后，搓了搓手，跑下楼了。 第十二章 　　尹西忐忑不安在学校度过了一天。 　　陆少瑾没来找茬，她有点庆幸，但又觉得不可思议。照理说，就算不骂她，也该过来问问具体情况，今儿怎么静得连他影都没看到。 　　尹西在思考，蒋星突然从前门冒头。 　　“枝云！” 　　颜枝云正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呢，听到有人叫她，“哎”一声回头。 　　“有事儿？”她推开凳子往外跑。 　　“放学要不要去中心那儿逛街？” 　　“逛街，你要买什么？” 　　“哎呀，你别管买什么了，就问你去不去。” 　　“我问陈云去不去。”颜枝云回头找陈云，教室里没见她人。“你先回去上课，一会儿我给你信息。” 　　蒋星：“那我先回去，你别忘了啊。” 　　颜枝云回到位置，她轻拍尹西背：“尹西，放学去逛街吗？” 　　尹西正想着该如何应对陆少瑾的刁难，颜枝云突然叫她，她有些吓到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可能……中午没休息好。” 　　“那你放学要跟我们去逛街吗？” 　　“去哪儿逛？”若是平时，尹西是不想去的，可这几天情况特殊，她要是早早回了家，指不定会被陆少瑾逮到。 　　“中心城区。” 　　“好。” 　　这时正好上课铃响。 　　“那我跟蒋星说一声，放学咱们一块去。” 　　-- 　　陆少瑾醒来正好下午三点半，他洗漱出来准备吃东西，杜洋凯的电话就到了。 　　“少瑾。” 　　“嗯。” 　　陆少瑾从房间里拿了钱包出来，便看到鞋袋摆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对昨晚还有点印象，尹西把鞋还给他了，那里面装的就是他鞋。那双鞋不是他最贵的鞋子，可他很喜欢，也是最常穿的。 　　“俱乐部那里有个桌球比赛，你去吗？” 　　“奖品是什么？” 　　“不太清楚，听说挺好玩的。” 　　“哦，那就去吧。” 　　“我让他们报名。” 　　挂了电话，陆少瑾把鞋盒打开，看到那闪闪发亮的彩色星星，他觉得有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扯开一丝难看的笑。 　　陆少瑾阴沉地盯着鞋盒的模样把刚从电梯出来的保姆阿姨吓到了，她颤着唇跑过去。 　　“少瑾，这鞋子我早上起来就看到了，不关我的事。” 　　陆少瑾把鞋纸袋拎起，冷冷说了句“我知道”，便带着鞋盒下楼了。 　　-- 　　出校门的时候，尹西怕碰到陆少瑾，故意躲在颜枝云和陈云身后。蒋星觉得奇怪，问：“尹西，你在躲人吗？” 　　颜枝云和陈云也一脸关切地看她。尹西不好撒谎，便道：“陆少瑾。” 　　大家便一副我们都明白的眼神。 　　蒋星安慰她：“放心吧，他今天没来学校，听说昨晚喝多了，起不来，这会儿估计还在睡大觉呢。” 　　尹西白开心一场。 　　原来不是他放过她了，而是根本没办法找她算账，她这颗小心脏此时又开始扑通扑通飞快地跳。 　　“喝这么多。”颜枝云说，“平时去酒吧，他很少喝酒的。” 　　“那是碰上了B中的高量达，两人卯上了。听杜洋凯和谢君豪说，两人比赛喝混酒。”蒋星语重心长解释。 　　尹西听她们说，不发表任何意见。 　　“真能折腾。”颜枝云感慨。 　　“他们两人一向看彼此不顺眼，以前都端着，现在闹开了也挺好。”陈云说。 　　“杜洋凯说陆少瑾下的赌注是买全场单，高量达听到的时候，脸都黑了，但带着妹子，又不好拒绝，所以才硬着头皮接下了。”蒋星笑得眼都眯了。“一共消费了两万多，高量达他们朋友找了很多人才把钱凑到，那场面光想都搞笑。” 　　颜枝云和陈云也笑了起来。 　　从学校去中心城区挺远，转车才能到，四人商量后，决定打的过去。 　　尹西来高陵这么久，除了刚来时和她妈出去走了一会儿，再也没出来过。 　　下车的时候，尹西觉得整座城市给她一种明显的陌生熟悉感。这种感觉很奇怪，所有的城市建筑看起来大致好像都相同，可这又真真切切是个陌生的城市，下车的时候，总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那里有家新开的美甲店，过去看看。”颜枝云说。 　　蒋星盯着服装店玻璃橱窗里的模特移不开眼，“先去看别的吧，学校又不能涂指甲！” 　　颜枝云拉着尹西朝前方跑，“那咱们分开一会儿，等会儿汇合。” 　　“那家美甲店在搞活动，很优惠的。” 　　“可是，不会被老师抓吗？” 　　颜枝云回头冲她笑：“做好伪装就行了。” 　　“到了，就在这里。” 　　那是一个只有一扇门大的小铺面，里面很挤，两边靠墙放着柜子，做指甲的人两侧交错坐着。颜枝云带着尹西从中艰难走过。 　　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戴着口罩正在给人做指甲，见两人进来，眉眼弯弯。 　　“你们好。” 　　“我们来做指甲的，是不是有买一送一？我看到了外面的招牌。” 　　“对。” 　　颜枝云指了指自己，“我和我同学。” 　　“选图案吧。” 　　“走，选图案。” 　　-- 　　陆少瑾把鞋塞进一楼鞋柜，骑着夜路德机车就出门了。 　　台球俱乐部在中心城区的国贸大楼第五层，陆少瑾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杜洋凯和谢君豪就在其中。 　　陆少瑾的出现引起不小轰动。他在高陵很出名，除了富甲一方，英俊帅气外，一身豁出去痞气也让人着迷。 　　“少瑾。” 　　杜洋凯和谢君豪从人群里出来，旁边还跟了几个女生。那几个女生大大方方地跟陆少瑾打招呼，陆少瑾没吭声，淡淡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俱乐部大门口的人潮。 　　“这么多人。” 　　“冲奖品来的。” 　　这么一听，陆少瑾来了兴致。 　　“什么奖品？” 　　杜洋凯挤挤眼，“三人份的巴厘岛双人五日游。” 　　陆少瑾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听他这么说，呵了一声。 　　知道他不屑这奖品，可这是团队赛，少了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他，杜洋凯赶紧安抚他。 　　“少瑾，就玩玩嘛。”他还想指望着拿这奖品脱单呢。 　　“不都报名了。”陆少瑾无聊道。 　　-- 　　尹西不知道选什么颜色，最后老板娘给她定了金色。 　　颜枝云已经开动了，尹西的才刚开始修整指甲。 　　“金色很难驾驭吧？尹西，你确定要金色？” 　　老板看她一眼，安慰道：“她皮肤白，十指青葱，指甲粉色修长，涂什么颜色都好看，不过金色比较搭她，做出来你就知道效果了。” 　　手指做得挺久，还没做完，天就大暗了。尹西妈打电话过来催了几次，尹西忙着回家，十根手指只做了六根就走了。 　　陆少瑾他们那场比赛虽然参加的人挺多，可大多是来充数的，上场没一会儿就挂了，如此下来，很快就到陆少瑾他们。 　　陆少瑾几人几番捷战，赢得很轻松，最后毫无悬念地拿到了冠军，奖品是三人份的巴厘岛双人游。 　　杜洋凯和谢君豪很兴奋，下楼的时候蹦蹦跳跳的，鼓掌又欢呼，恨不得当场放炮庆祝。 　　“我就说咱们一定会赢的！”三人来到停车场，杜洋凯对陆少瑾说。“果不其然，巴厘岛双人游耶，想想都让人激动。” 　　“找地方吃东西吧。”谢君豪说。 　　陆少瑾没吱声，跨上车，戴上头盔，启动机车轰隆隆往外冲。 　　出了路口，天已经暗了，他拧着油门往前。出了路口，前方红灯亮起。 　　陆少瑾停下车，杜洋凯和谢君豪跟了上来。 　　三个人同时上路引来不少人目光。 　　杜洋凯问：“少瑾，想吃什么？” 　　谢君豪突然咦了一声，“蜘蛛精小姐姐怎么在这儿。” 　　陆少瑾这才有了反应。 　　只见人行道路口处，尹西一身乖巧校服安静站着，背上的书包显示她放学后直接出来，并没回家。 　　陆少瑾盯着她几秒。 　　绿灯亮起时，陆少瑾朝尹西而去，对紧随其后的杜洋凯和谢君豪两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听到“办点事”两字，两人看了彼此一眼，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尹西听到身后传来机车的声音，不自觉地靠里走。准备通过一个小路口时，一个如野兽般吼叫的机车突然来到她身边，堵住了她去路。 　　那人一身黑衣，头顶黑头盔，黑色的玻璃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面容，乍一看只觉得那人气场挺强，就算没把头盔摘下，也给人一种“这一定是个帅哥”的感觉。 　　尹西知道这种飙车族不好惹，正要后退绕过去，他又堵了上来。尹西低着头快速朝小道里走，身后的机车声静止不动，她还没缓过气，那嘟嘟嘟的机车再次从她身后而来。 　　尹西整个人都紧绷了，她抓紧背包肩带往前跑。机车突然加速，轰轰轰地直逼她后方。 　　尹西再加紧往前跑。 　　机车按起了喇叭，一下一下的，尹西吓得一身汗，她紧张地回头，见那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好像没有超过她的意思。尹西知道被人盯上了，正准备找路过的人求救，那人加速来到了她跟前。 　　如机械怪兽般的机车拦路在前，尹西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他。 　　他长腿蹬在地上，隔着黑乎乎的镜片盯她几秒，摘下头盔。 　　看到他脸的瞬间，尹西既是松了口气，又紧张。 　　松口气是因为缠上她的，不是其他不良青年，紧张是因为……鞋子。 　　“巧啊。”尹西假装很自然地跟陆少瑾打招呼。 　　“不巧，我就是出来找你的。”陆少瑾慢悠悠把头盔挂在车头，下巴在她身上点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尹西猜不出他如今是什么情绪。 　　“去哪儿了？” 　　“我和颜枝云去做指甲了。”尹西乖乖回答。 　　陆少瑾有些意外，他把车熄了火，朝尹西招手。 　　“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我手丑。” 　　“我数到三——” 　　他还没开始数呢，尹西赶紧跑过去，自动把手伸给他。 　　天色昏暗，白玉般的手指在暖灯下如泛暖的玉脂，衬着她小巧修长的金色指甲，美轮美奂。 　　陆少瑾抓住她左手，男生手宽大温暖，尹西想抽回，被他冷冷的眼神警告，又停止动作。 　　“另一边怎么只涂了一只？” 　　他目光停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为什么只涂这只？”陆少瑾把她其他手指按回去，只剩中指竖起。 　　尹西眸光闪了闪，“这只手指好看。” 　　“是吗。”他幽幽道，“确实好看，特别适合拿来缝星星。” 　　尹西脑门一紧，抬头时，正好与他视线相对。 第十三章 　　“……是吗？” 　　被他清亮的目光注视着，尹西只能干巴巴道。 　　前方正好有个百货大楼，陆少瑾把车停好，下了车弯下腰看尹西。 　　“在这儿等我。” 　　“你要去哪儿？久吗？我妈妈让我早点回去。”他本来气场就强，再这么一身黑在夜里，活脱脱像危险份子。 　　“不久。”他往前走一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曲手弹了机车油箱。“这是改装过的夜路德，五十几万。” 　　他轻飘飘说完就走。 　　尹西一脸惊慌，赶紧朝车上靠。 　　这车既然这么贵，他干嘛不上锁？？ 　　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尹西总觉得经过的人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陆少瑾五十几万的夜路德。 　　她已经被十万的鞋折磨得寝食难安了，这五十几万可不能再出事了。 　　陆少瑾回来的时候，尹西小身子趴在车上，一脸警惕地望着四周，看起来贼兮兮的。见他回来，又慌慌张张爬下车。 　　“刚才人有点多，我怕有危险，所以爬了上去。”尹西赶紧解释。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光线太暗，尹西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她觉得她的任务应该完成了。 　　“那……我先走了。” 　　“急什么。” 　　等陆少瑾把包装拆开，尹西看出那是什么了。 　　指甲油，金色的。 　　他不会让她吃吧？尹西脸上写着惊恐，她随便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该回家了，我妈叫我回去。” 　　“不急，一会儿我送你。”陆少瑾拧开指甲油瓶盖，示意她伸手，“手张开。” 　　尹西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停顿一下，手伸在他面前。陆少瑾指甲刷刚靠近，她又缩了回去。 　　“是要涂指甲吗？” 　　陆少瑾抬眸看她，深色晦暗不明。“你不是喜欢涂？” 　　尹西想说“我不是”，可他的目光太有穿透力，话还没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又老老实实把手伸出去。 　　“能涂好看点吗？” 　　陆少瑾低头轻笑，刷子在瓶口刷了刷。 　　“你觉得呢？” 　　“……那好吧。” 　　尹西不用看就知道他涂得有多可怕，指甲附近皮肤接二连三传来凉意提醒她陆少瑾涂得有多狂野。 　　第一根手指终于结束，尹西探过头看效果如何，和抬头的他差点贴脸相碰。 　　两人呼吸交缠几秒，有种情愫在滋生。 　　尹西最先反应过来，身子往后退。 　　陆少瑾瞥她一眼，问：“鞋子上的星星怎么回事？” 　　尹西抿了下嘴，轻声说道：“我觉得，星星挺适合你的。” 　　“哪儿适合？” 　　尹西语塞，好一会儿才乱想出一句夸奖的话：“你和星星一样闪耀。” 　　“哪儿闪耀？” 　　陆少瑾低笑出声。 　　他高高瘦瘦，影子却拉得意外地长，她被盖了大半。 　　陆少瑾收了笑，微抬眸看她，光线被挡住，他头往旁边一偏，暖黄的路灯温柔地泻在她脸上。 　　他心里有种空空的难受感，也一瞬间失了神。 　　“都闪耀。” 　　她这话听着就假，心口不一的，可陆少瑾听着竟有点开心。 　　“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解。”他声音很低，很沉，带着笑，让人听着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尹西怔怔看他，后知后觉有点脸烫。“我不是那意思。” 　　“鞋子弄成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觉得好看吗？”尹西小声说，“我觉得比你之前的好看。” 　　黑夜在两人相触的视线中流淌，安静的带着点让人悸动的温情。 　　他一动不动看她的眼神有点悚人，尹西赶紧摸书包找昨晚他签字的协约。 　　“你昨晚答应了的。” 　　陆少瑾抽走纸，一句一句地念出来。 　　“鞋子交接协议 　　经本人查验，尹西归还的白色运动鞋符合本人口味且完好无损。如今鞋子已带走，鞋子事件就此结束。 　　陆少瑾亲笔 　　2018年某月某日 　　” 　　陆少瑾一口气读完，抖了抖纸张，“谁告诉你符合我口味？” 　　“你昨天自己说的！”尹西壮着胆子指着上面的签名，“喏，这不是自己的字迹吗？” 　　签名这事儿陆少瑾隐约有点印象，可这纸的内容十分陌生，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看过这鬼协议。他脑子抽了，才会签字。要么—— 　　他看向尹西的目光带了点儿玩味儿，果然她便像被狼盯上了的兔子似的，眼睛瞪得老大起来。 　　她怎么这么好玩儿。 　　陆少瑾将她逼向机车，直到她无路可退，两手将她圈在中间，困她在方寸之间。 　　变换角度后的光印着她的红脸，陆少瑾好暇以整道，“我说尹西，你是不是用了下流的方法诱惑我？” 　　听他用上了“下流”两字，尹西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有！” 　　见她急得要跳脚，陆少瑾笑意更深了。 　　“不是你急什么？” 　　“谁让你乱说。” 　　“说谁乱说，嗯？”陆少瑾脸朝她压近。 　　眼看两人就要脸贴脸，尹西后背已经彻底压上机车，没地方退了，她转开脸，不看他眼睛。 　　就在两人距离只剩几厘米时，陆少瑾停下靠近，轻笑：“你害羞什么？” 　　尹西推开他，陆少瑾身子晃了一下，脚没动。 　　“我要回家。”尹西说。 　　“说好了我送你。”陆少瑾把指甲油盖上，丢进纸袋里给她，“拿着。” 　　“我可以自己回去。” 　　尹西没接，陆少瑾直接挂她背包扣子上，他把头盔戴她头上。 　　“你走了，我怎么惩罚你。” 　　他那帽子大得很，尹西一戴就歪，镜片里只看到半边街角。她把帽子扶正，看他：“你要怎么惩罚我？” 　　“上车。”陆少瑾上了车，侧头睨她。 　　大大的黑头盔和她身体对比，看起来像误打误撞来了地球的外星人，在陌生国度里不知方向。 　　“要不我去你家帮你除草？”尹西想把帽子拿下，可这帽子她根本就不会开。 　　“不缺你来当佣人。”见她还不上来，陆少瑾拧起眉，抬高音量，“你是想让我用绳子捆着你在街上溜一圈还是？” 　　二选一，尹西只能上车。 　　为了防止两人有身体接触，尹西拿书包卡在两人之间。陆少瑾开得很快，尹西好几次差点飞出去。 　　耳边的风呼呼呼地吹，尹西觉得衣服都要被吹飞了。 　　她点了点他肩膀，陆少瑾慢下车速，微侧头回应她。 　　“能开慢点吗？” 　　“带你去墓地待两小时，你想早点去还是晚点去？”风将他声音吹散了一些，听起来有种幽深恐怖。 　　“你让我下车！” 　　尹西要知道他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她死都不会上车，怎么会有人惩罚别人去墓地里待呢？尹西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墓地，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这时候，她想到陆少瑾杀人的事，以前还尝试质疑这个说法的念头瞬间消失，对他只有无尽的讨厌。 　　有谁会把女生带去墓地里待几小时？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这个神经病！ 　　尹西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流。 　　过了会儿，尹西觉得回去的路有点熟悉，她停止乱想和难过，四处看周围建筑，终于发现居然是回家的路。她现在碰也不想碰他了，书包顶了他后腰一下。 　　“还不够慢？”陆少瑾问。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墓地？” 　　她话里带着鼻音，有点控诉又委屈，陆少瑾一听就明白什么情况了，他找了地方停下，尹西见势要下车，被他抓着胳膊按在车上。 　　察觉他要摘头盔，尹西挣扎着不让。 　　“再动！”陆少瑾一声警告彻底让尹西不敢动了。 　　尹西死活都摘不下的头盔三两下便被他解开了。 　　落入陆少瑾眼里的，是她一脸泪痕的模样。他把头盔扣在腰间，笑：“以为我真要带你去墓地。” 　　尹西不想理他，眼泪却因为他这话而来势汹汹。 　　“再哭我把你扔这儿了。” 　　“扔就扔！” 　　尹西拿着包要下车，陆少瑾幽幽一句：“前段时间一个少女深夜独自回家，被人拉进草丛里进行猥亵。下吧，估计这儿他已经下班了。” 　　尹西刚着地的右脚顿时收了回去，却还嘴硬：“我不信。” 　　陆少瑾表情随意，“那你下车呗，我想他一定很喜欢你做的新指甲，金光闪闪。” 　　尹西心一紧，下意识看了四周。前方果然有个高森繁茂的草丛，黑乎乎的，正是做坏事的好地方。 　　“要不要下？不下我继续开了。” 　　尹西犹豫一会儿，重新坐好，说：“那……先回去吧，都回到这儿了，也不差这点距离。” 　　陆少瑾嘴角扬起笑，把头盔给她。 　　“自己戴上。” 　　终于到了她家门口，尹西松口气，她把头盔给他，正要走，他突然拉着她背包往后扯。 　　“你干嘛呀？” 　　“鞋的事你怎么解决？” 　　“都给你了。”尹西心虚眨眨眼。 　　“尹西，你当我娘炮呢，一闪一闪亮晶晶地出门，我这脸还要吗。” 　　“脸又不是鞋子给的，你好看，穿什么都有脸。” 　　陆少瑾盯着她耳垂，而后到她眼睛，目光微妙起来，“你还挺会说甜话的嘛。” 　　意识到他误解她意思，尹西辩解：“我的意思是，只要好看，穿什么都有脸。” 　　“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意思不是在夸我好看，如果不是在夸我好看，那么穿什么都有脸这结论就不适用在我身上，那你是自相矛盾。尹西，你说大话怎么没咬到自己舌头。” 　　尹西奇怪他一个学渣逻辑思维还挺厉害，今儿他没醉酒，知道不像昨晚那么好哄，她只能无奈道： 　　“就是夸你好看的意思。” 　　陆少瑾这才笑了。 　　“这样才像话。” 　　他挑起她挂在车头的纸袋，塞到她手里。 　　“拿着吧。” 　　尹西正要说不要，他单手撑在车头微垂头看她，表情霸道：“我给的东西可别乱丢，我会随时检查的，要是找不到，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在尹西身体里四处冲撞的“拒绝”，顿时消停。 　　“为弥补你造成的损失，以后你要随叫随到。” 　　“我忙呢——” 　　“跟我打申请。”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 　　打申请？他还以为是上属和下属？ 　　“打了申请，我同意了，你就能去做别的事。”他把头盔戴上，下巴往她家门一点，“回去吧。” 　　尹西原地没走，他也没走，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等她进了门时，道路上轰鸣声响起，黑色的身影才消失在昏暗的路灯里。 　　尹西伸手看他涂好的指甲，原本冒出指甲盖边缘的金色指甲油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漂亮整齐的金色指甲。 　　老板娘说的没错，她真的很适合金色。 第十四章 　　尹西刚入座，颜枝云小声叫她。 　　“尹西，我让你看看我的指甲。” 　　“嗯，好。” 　　颜枝云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她这边后，伸出两手。她做的是粉色为底，上面有黑色条纹图案和闪钻的，很漂亮。 　　“好看吧。” 　　“好漂亮。”尹西由衷说道。 　　“你回去太早了，不然也能做完了。”颜枝云有些遗憾，她抓着她手，左边看了一轮，右边又看了一眼，诧异发现她的食指也涂了指甲油，只不过那金色很亮，与其他手指颜色稍有差别。 　　“尹西，这只手你昨晚不是只涂了一只吗？” 　　“我用我妈妈的涂的。”尹西心虚低下头。 　　“哦，怪不得，这个一看质量就很好呢。” 　　尹西怔了一下，昨晚陆少瑾给她的时候，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隐约知道那是外国品牌，并不知价格几何。 　　“一百块钱？”尹西问。 　　颜枝云噗嗤一笑：“傻呀你，这种颜色的指甲油，一看就知道很贵，像汽车喷漆，好车便宜车，一看喷漆工艺就能看出来。你妈妈这个，说不准得好几千。” 　　尹西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为什么那么贵啊？” 　　“用料不同吧。”教室里人越来越多了，颜枝云从抽屉里拿出伪装手指套，给了尹西七个。 　　她边带边说，“你有没有看新闻，有人用廉价的指甲油，患癌。” 　　“以前听说过，我们用这个没事吧？” 　　“没事，这是安全的。虽然啊，不比你那个贵，但也不是很差，放心吧。” 　　课间休息，尹西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刚到拐弯，就听到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我要说你几次才好，你成绩不好不是因为你不是学习的料，而是你没用心读书，高中都过去两年了，你怎么还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是尹西第一次见陆少瑾挨骂，她一下子不知该不该过去。他这么好面子，若是被她听到，指不定又会想出别的法子整她。 　　绕另一边吧。 　　尹西刚准备转身，班主任从后面过来。“尹西。” 　　她这一声呼唤，彻底将尹西暴露了。 　　陆少瑾从拐角里后退一步，见她低着头背对着自己。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听到了，我就这模样，脑子坏掉了，不是学习的料，您啊，别费心思了。”陆少瑾懒洋洋说完话便走了，经过尹西身边时，盯着她看了好久。 　　尹西知道他在看自己，可她不敢回头。 　　“哎，你真是要急死我！” 　　班主任跟那老师说：“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陈老师何必多费心思在他身上，他闹的事还不够多。” 　　陈老师叹气：“那孩子以前不这样……再怎么样，总归还是个好孩子，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说完，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尹西心里却起了疑，陆少瑾以前不这样？还是个好孩子？他们认识的是同一个陆少瑾吗？ 　　思虑间，班主任手放在她后背，温柔道：“还适应吗？” 　　“还行。” 　　班主任笑了。“那就好，我就怕你不适应，又不找老师说，干着急。没事就好，有事再找老师，回去吧。” 　　尹西刚到教室，后门传来一声哄闹，她回头。陆少瑾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教室，他站在他们班男生中间，高高举起一个男生的手机。一群人围在他身边起哄，他笑得张扬又霸道。 　　也不知他是什么眼，尹西看过去时，他也正好望了过来。尹西对上他视线没到两秒，就快速回头。 　　身后是愈演愈烈之起哄声，陆少瑾清冷的嗓音在一群笑闹中响起。 　　“你输了。” 　　“叫爸爸，叫爸爸。”周围一群人起哄。 　　颜枝云回头看他们，“陆少瑾，你们几时去野营烧烤啊？” 　　陆少瑾没说话，头也没抬，旁边的杜洋凯说：“还没定时间。” 　　“缺人手吗？”颜枝云笑得花枝招展，“抬东西干活的那种。” 　　“我问问少瑾。”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随着男生的一句酝酿好久的“爸爸”落下，围观的人开始散开。尹西拿起课本的时候，书桌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是陆少瑾的扣扣信息。 　　-放学来我教室。 　　也许是怀着紧张的心情，尹西觉得这节课过得很快，感觉刚上课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她坐在位子上，坐立难安。 　　要过去吗？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尹西犹豫不决时，陆少瑾的催促信息到了。 　　尹西豁出去了，收好课本往外走。 　　倒数班闹哄哄的，远远就听到一群人在奔跑打闹，相比她们班就安静多了。 　　尹西还没到门口，里面冲出来几个男生，差点撞到她。跑在前面的男生被尹西挡了路，被后面的男生追到了。后面的男生对着他耳朵弹了一下，男生疼得直捂耳朵。 　　“卧槽，说了轻点！” 　　“轻点还有什么意思。” 　　被弹的男生揉了揉耳朵，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尹西。她看起来面生，肯定不是他们班的，学校里好像也没见过这样的面孔—— 　　“妹子，找谁？” 　　尹西咽了咽口水，指着里面小声：“我找陆少瑾。” 　　两个男生看了彼此一眼，被弹的男生好心说：“他不见人，你还是回去吧。” 　　“他叫我来的。” 　　被弹的男生身子一副见鬼了的模样，他盯着尹西几秒，半边身子往教室里探：“少瑾，有个妹子找。” 　　他这一喊穿透了教室的喧闹，四周安静下来了，陆少瑾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让她过来。” 　　男生笑嘻嘻看尹西，指着后门的最后一个窗口。 　　“他在那儿。” 　　尹西说了谢谢，往前走。 　　教室里的人交头接耳，肩搂肩地朝尹西通过的窗口上看。 　　还没到最后一个窗，尹西便看到了陆少瑾。他和同学在打牌，他抽了张2，没人要后，一个顺子终结了牌局。 　　他看到尹西了，很其他人说了“不玩了”后，头朝窗口看来。 　　“你找我。”尹西知道好多人往窗口看，她不想被人看到，只能躲在墙后边。 　　“近点。” 　　陆少瑾曲指敲了敲桌面，见尹西磨磨蹭蹭地不过来，他朗声道：“都不想要眼睛了是吧。” 　　想一睹来者芳容的同学纷纷转头。 　　“过来。”陆少瑾拧着眉。 　　尹西知道他是不耐烦了，不敢再消磨他耐心，赶紧往前走。 　　“伸手。” 　　尹西把手给他，他淡淡扫了一眼，最后停在他昨晚的“杰作”上，表情有些愉悦。 　　“还不错。” 　　“老师没发现？”他继续问。 　　“我同学给了伪装手指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放在她手心。“奖励你的，回去吧。” 　　叫她来就为了看指甲？ 　　口香糖躺在她手心，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那我先走了。” 　　“嗯。” 　　杜洋凯转过头笑嘻嘻地和尹西挥挥手。 　　傍晚放学，班里的同学差不多都走光了，陆少瑾才慢悠悠地背起书包。 　　从下课铃响起到现在，杜洋凯和谢君豪已经刷了几局游戏了，他都没起来的征兆。 　　终于见他起身，杜洋凯和谢君豪快速结束游戏。 　　三人走出教室，陆少瑾在走廊上站了几秒。侧前方的重点班还没下课，他们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真拼。”杜洋凯说。 　　谢君豪说：“人家是重点班。” 　　“重点班就不要人权了吗。”杜洋凯吐槽一句，见陆少瑾和谢君豪已经下楼，他赶紧追上去。 　　尹西和颜枝云跟陈云一起出教室，班里几个女生看了颜枝云的指甲，都想弄一样的。颜枝云陪陈云去，尹西要回家写作业，出了校门就和她们分开了。 　　刚准备上回家的公车，陆少瑾给她发了个地址。 　　尹西打算视而不见，信息又弹了进来。 　　-希望半个小时内看到你。一个微笑。 　　陆少瑾发过来的地址是个奶茶店，尹西到的时候，里面没见他人。她在门口等，陆少瑾发信息问她到了没有。 　　-到了。 　　-进去坐着，跟前台说我名字。 　　尹西把手机放好往里走。前台人很多，尹西在一旁等。 　　高量达带着一群人进来，玻璃门被大力推开，咣当一声，尹西往里站了站，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谁去点单。”人群里有人喊。 　　高量达两手插兜朝里，发现尹西坐了他们平时坐的位置。他站在她身边打量了她一眼。 　　他们人好多，说话粗俗不堪，出口的都是辱骂的话，尹西莫名有点害怕，她抬头看他。 　　“我在等人。” 　　高量达漠不在意道，“哦，这是我们的位置。” 　　尹西拿着书包起身，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出了门。 　　陆少瑾还没来。 　　高量达踢了下凳子坐到最里面，一个男生坐他身边，目光盯着门外的尹西。 　　“那女孩挺不错的，娃娃脸。” 　　高量达笑了一下，男生收到信息，也暧昧一笑。 　　尹西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陆少瑾才来。 　　“喝完了？” 　　尹西摇了摇头。 　　“没喝？” 　　她没说话。 　　“哎，量达，你看外面，那女孩好像跟陆少瑾有关系。” 　　高量达早就看到了，他阴冷一笑，嚼了下嘴里的芋头，道：“知道怎么做吧？” 　　“放心，一会儿看我的。” 　　陆少瑾推门进去，尹西跟在后面。 　　里面全满坐了，高量达他们旁桌的人正要走。陆少瑾走过去，对身后的尹西说：“去拿东西。” 　　尹西看他一眼，去了前台。 　　高量达旁边的男生正好坐她身后，尹西走过去的时候觉得有人拉了下她手，她惊慌一叫，往旁边退了一步。 　　陆少瑾刚坐下，听到声音冷漠抬头。 　　“美女，交个朋友吧。” 　　尹西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男生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笑容猥琐：“别装纯情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男朋友不知换了多少个。我看你身材挺好的，虽然不是前凸后翘——” 　　陆少瑾突然起身，抓起他们桌面的奶茶，狠狠地朝男生脑袋砸了下去。男生湿了一脸，还没反应过来。陆少瑾再一拳将他打趴在地，顿时眼冒金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29号），要入v啦，入v当天三更。:D 　　哎呀呀，有点开心，一排小树里，第一个顺v。 　　感谢一直陪伴，一直留评支持的、默默看文的，都很感激。 　　明天v章留评发红包，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心疼我哦，评论砸过来吧。o(^▽^)o 　　谢谢各位会暴富的小天使们的支持！！ 　　送你们一个超大么么哒！ 第十五章 　　男生懵了，奶茶里的珍珠芋头贴在他头发上, 奶茶顺着他脸滴答滴答地落。他跌坐在地, 刚要站起来, 陆少瑾又一个大步过来, 对着他手臂踢了一脚。 　　男生痛苦嚎了一声, 奶茶店里顿时一团乱。 　　老板娘赶紧出来劝架。 　　“有话好好说，打什么架呢。” 　　高量达死死盯着陆少瑾。 　　这一幕和过去的某个时刻重合。 　　当年，他也只不过是遵从那个人的要求，对他……进行“实验成果验收”, 谁知他依旧懦弱，当场吓哭, 最后病了几天。而陆少瑾也因此把他揍了一顿。高量达永远记得他凶狠地朝他走来的模样，那挥起的拳头打在他脸上，被他打掉的牙齿如今还隐隐作疼。 　　他们的关系也因此破裂。 　　陆少瑾回头看吓得脸色发白的尹西，“他碰你哪儿了？” 　　尹西手指在颤抖，她把手抬起, 但因为没力气, 手只抬到了一半。 　　从外面赶回来的杜洋凯和谢君豪惊愕看着满地的狼藉, 问：“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们的疑惑。高量达还在和陆少瑾目光对峙, 眼里怒意浓重。 　　“怎么？还要打？”陆少瑾踩了打落在地的台历，一步一步朝他走。 　　高量达咬了咬牙，道：“你是不是过份了？” 　　陆少瑾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轻笑出声，“我过份吗？” 　　“他只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陆少瑾下巴一扬, 表情倨傲，“那好，你把你妈叫来，也让我们不小心碰一下，再调戏一下，这不过分吧。” 　　高量达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被他堵得话也说不出，脸一阵青一阵红。 　　高量达的人过去把男生扶起来，陆少瑾一脚过去，踢了其中一个人的后膝盖，那人没站稳，扑通跪倒在地。 　　“我让他起来了吗。” 　　“你想怎么样？” 　　陆少瑾转着高量达走了半圈，笑了：“都知道她是我带来的吧？你这不是打我的脸。” 　　高量达气得半死，喉结滚了几次，没有好的措辞解释，无法开口。 　　“明知道她是我带来的，还在我面前故意羞辱，你说他这不是变着法子羞辱我。”陆少瑾凑近高量达，一字一句道。 　　高量达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受不住。 　　陆少瑾笑：“你说你每回都输，但怎么就这么喜欢凑上来呢。要不今天咱们一次性解决了，输的人以后碰到赢的人都绕着走，怎么样？” 　　他们人多，陆少瑾这边就他、杜洋凯、谢君豪还有尹西四人，要真打，估计打不过，那她肯定要跑的，跑又怕高量达把连带责任定给她，困着她不让她走，到那时候，他们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双方对峙空前紧张，战事一触即发，尹西上前食指点了点陆少瑾手臂。 　　陆少瑾回头看她，只见她睁着大眼，小声对她说道：“好了吗，我有点渴了。” 　　杜洋凯最先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老板娘也笑了，气氛松缓。 　　看着她渐红的双脸，陆少瑾面庞松缓下来。 　　“那就喝东西吧。” 　　他往回走，还没靠近男生，男生捂着头求饶起来。 　　陆少瑾啧一声，“碰瓷呢你，还不赶紧走。” 　　待他们人走光，陆少瑾才神清气爽地坐回位置，他翘着二郎腿，睨了尹西一眼。 　　她低着头，头发有点乱，看上去毛茸茸的，刘海有点长了，挡了点眼睛。 　　“不说谢谢？” 　　尹西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想到刚才陆少瑾狂傲凶狠的模样，不知为何，竟与他杀人这事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是那样的陆少瑾，完全有可能。尹西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为何，心里在判定陆少瑾可能杀过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有一丝丝的难过。她搞不清这种情绪的由来，或许是原先的信任被推翻，她为自己难过吧。 　　“我没事，你不用打他。” 　　“没事你还叫那么大声。” 　　男生碰她手的时候，还摸了一下，换成谁都会被吓到，不过尹西没跟他说。老板娘把奶茶上了，陆少瑾把吸管给她。 　　“还能自己来吗？” 　　“嗯。”尹西接过吸管，拆了包装插进奶茶盖里。 　　高量达他们走后，奶茶店里恢复了平静。 　　杜洋凯和谢君豪在聊天，问到陆少瑾他就偶尔说一两句，尹西全程安静，她一直在想陆少瑾刚才的行为。 　　说他是为她出气，她不太相信，顶多就是因为损了面子，她纠结的是陆少瑾有没有杀人这个问题。 　　奶茶不知何时见了底，尹西没注意，吸出几声噗噗响。陆少瑾转过头看她，“还想喝什么？” 　　尹西把奶茶放桌上，“我不喝了。” 　　“吃东西？” 　　“饱了。”尹西看他，“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喝奶茶吗？” 　　“差不多。”他随意回应。 　　“那我喝完了。” 　　“想回去？” 　　“嗯，好多作业。” 　　“申请打了吗？” 　　尹西：“怎么样的申请？” 　　“请假条那样。” 　　尹西想了一下，说：“是不是，我因某某事，需要回家，请批准？” 　　“差不多。” 　　“好咧。”见他如此好说话，尹西不由开心起来，把背包放在膝盖，拉开拉链找纸和笔。 　　陆少瑾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玩味儿一笑，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她。 　　尹西埋头写了一会儿，她撕下纸，连带笔放他面前。 　　“你看看。” 　　陆少瑾拿起纸看了会儿，说：“字还不错。” 　　“签字吧。” 　　“这就签给你。”陆少瑾幽幽一笑，尹西狗腿似的帮他把笔帽打开，看着他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陆少瑾把最后一个“瑾”字写完，顿了顿，然后在尹西一脸的喜悦中，一笔落下，连着写了个“不同意”。 　　尹西笑容瞬间皲裂。 　　“你答应我了。” 　　“嗯，答应你签字了，你看看有没有我名字。”陆少瑾把纸给她，一脸兴致地看她垮着小脸。 　　“我要写作业的。” 　　陆少瑾轻拍了下桌面，“在这里写。” 　　“人多。” 　　“我包场。” 　　“……还是别了吧。” 　　见她还在拿着纸条哀怨，陆少瑾轻笑：“还不赶紧写？” 　　尹西不情不愿地把课本和练习册拿出来。 　　一旁的杜洋凯和谢君豪早就不吱声了，都拿着手机聊天看新闻。 　　陆少瑾撑在桌子边，上身靠过去看她写什么。 　　余光里有道阴影盖下来，尹西思考总是分心，她转头看，正好与陆少瑾对上眼。 　　这样的距离有点危险，尹西身子稍微后仰，结结巴巴道：“你，你看我干嘛。” 　　“看你有没有认真写。”他快速看了一眼，练习册里的题目已经写了大概，速度这么快，看来不算难。“吃了猪脑果然机灵多了。” 　　“……不关猪脑的事。” 　　“是你本来就聪明？”陆少瑾打趣。 　　这时近看发现她鼻翼上有个小黑痣，一丁点，针眼般大小，白里透红的皮肤做背景，看起来有点可爱。 　　“你没有作业吗？”尹西不想跟他在她聪不聪明这个话题上多扯，只能尽量转移话题。 　　“应该，是有的吧。”他似乎很不确定。 　　“那你怎么不写作业。” 　　“不想写。” 　　尹西：“……” 　　“不是打了申请要写作业？继续写。” 　　“……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 　　在他强烈的目光注视下，尹西只好拿笔开始做题。 　　她一认真起来，总是能旁若无人，等所有练习写完时，店里已经没人了，门也关着。 　　尹西把笔盖好，奇怪道：“他们人呢？” 　　“找谁？”她疯狂做起题来，真像着了魔，陆少瑾 　　从刚才陪着她刷游戏刷到现在，眼都要瞎了。 　　“就是你的那些伙伴。” 　　“走了。”陆少瑾起来，“外面有家饭馆，去吃饭。” 　　尹西边装书，边说：“我不吃了，我要赶着回家。” 　　“吃完再回去。” 　　“不行，我妈会急的。” 　　见他直勾勾看自己，尹西只好软下声求他。 　　“我给你打申请，你让我回去吧。”说完，没等陆少瑾说话，她翻出小本子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写完小本子和笔递给他。 　　“真的晚了。” 　　陆少瑾看她几秒，拿起笔快速写下“批准”，最后一笔还没落下，尹西便笑了起来。 　　见她笑，陆少瑾唇角弯弯。 　　“看你这么真挚，我就破例一次。” 　　尹西把本子收好，和陆少瑾一前一后往外走。 　　颜枝云陈云和几个同学弄了指甲出来，正要准备去找吃的，刚出路口便看到陆少瑾从某个小街走了出来。他旁边跟着一个女生，只不过视线被遮挡，她们看不到女生的脸。 　　“我天，陆少瑾在约会吗？”陈云不可置信道。 　　颜枝云愣了一下，“不会吧。” 　　“那明显是个女生！”陈云眯着眼，想将女生看清，可只看到了与她们一样的校服。“能肯定的一点是女生是我们学校的。” 　　“会不会是表妹之类的。”颜枝云道。 　　“哦，这也有可能。” 　　颜枝云踮着脚尖看着两人消失在街角，才收回目光。 　　尹西想搭公交回去，可陆少瑾硬是给她找了的士。准备上车的时候，她象征性地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去？” 　　这句话又成功地让陆少瑾误会了，他手抓着车门，看她半边身子坐在车里，低笑：“想让我陪你回去？” 　　尹西哪儿知道他的话越来越离谱，索性挪了屁股往里坐。“我不是这意思。” 　　陆少瑾才不听她狡辩，心情颇好地跟她上了车。 　　下车的时候，尹西连句再见晚安也没跟他说，直接飞奔往家里跑。陆少瑾将她这情况理解成了害羞的落荒而逃，更是心情舒畅。 　　尹西妈正好出来倒垃圾，看到的士后面坐着别人，问：“和谁一起回来的？” 　　尹西随意回答：“不认识的人。” 　　“以后这种拼车的，不要坐，不安全，宁愿你坐公交，回来晚点也没事。” 　　“好的，我知道了。” 　　尹西和她妈进了门，想到陆少瑾杀人的事，她想了会儿，问：“妈，那个陆少瑾为什么会杀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保护我方大甜心!的地雷，么么哒 　　小天使们记得评论哈，评论发红包 第十六章 　　她妈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你在学校见到他了？” 　　“偶尔见。”尹西不说实话。 　　“各人自扫门前雪, 不要去管人家的事。”尹西妈不打算和她说这些。 　　尹西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 她对陆少瑾这事太好奇, 得不到答案她百爪挠心。 　　“他在学校挺出名的。” 　　“怎么个出名法？” 　　“打架, 脾气不好。” 　　“你们都怕他。”她妈笑了。 　　尹西点点头。 　　“别问太多, 你不和他接触就是了。” 　　“可我想知道。” 　　她妈去厨房打菜，尹西跟了进去，拉着她胳膊苦苦哀求：“妈妈你就告诉我吧。” 　　“去洗手吃饭。” 　　“妈妈！” 　　“听话。” 　　“哎呀。”见她妈死活不松口，尹西挫败地跺了下脚, 扭头去另一边洗手了。 　　她妈回头看她那气呼呼的小模样，不由一笑。 　　“你气什么, 反正你们俩你也不会有交集。” 　　水声呼呼，还在郁闷的尹西因为她这话而恍了神。 　　“为什么没有交集？” 　　“你是好学生，他是坏孩子。” 　　尹西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句话更深层次的含义，她妈把出锅的菜往旁边一放，瓷盆与石桌接触的声音惊醒了她混乱的思绪, 脑子里只剩一句“你是好学生, 他是坏孩子”。 　　尹西最终还是没问到。 　　洗完澡出来, 尹西看到了陆少瑾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信息。那时她正缠着她妈问他杀人的事。 　　他让她明天等他一起去学校, 尹西想到她妈的话，犹豫之下把手机关机了，装作没看到。 　　清晨，陆少瑾车子来到尹西家门口，司机下车去敲门, 尹西妈告诉他，尹西已经走了。 　　陆少瑾气得差点扭曲，一脚踹在车凳上。 　　公交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学校，尹西下车的时候，陆少瑾也到了。见他表情阴郁，尹西知道又惹恼他了，只能低着头往前走。 　　陆少瑾来的路上还替她想了好几个原因呢，比如手机没电，看书看傻了没看手机，或者手机突然烂了之类的，现在倒好，见她心虚躲开，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蜘蛛精在躲着他呢。 　　尹西刚准备进校门，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陆少瑾突然指着她说道：“给我拦住她。” 　　感觉停下的人都在看自己，并且眼神里多了几分敌意，尹西下意识回头。 　　陆少瑾像裹了阵阴风朝她走来，周围的人全都让开，而尹西的前路已被堵住。 　　值班老师走过来，大喝：“打群架吗？都在干什么？” 　　他指着陆少瑾，语气生硬，“陆少瑾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回教室？！” 　　“我在跟她算账呢。”陆少瑾盯着尹西幽幽道。 　　“想被处分是吗？！” 　　“哟，老师您这么偏心呢，什么都没问就要处分我，高材生真是哪儿都有后门。”陆少瑾讥讽嘲笑。 　　尹西被他说得脸青白交加。 　　值班老师：“有话好好说，你堵着人家干什么？” 　　陆少瑾耸耸肩，“她躲着我呀，我有什么办法。” 　　“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老师，老师替你出主意。”值班老师见尹西面色惨白，看着像是被吓到的样子，柔声问道。 　　“没事。”尹西摇了摇头。 　　刚到校门的同学不明白情况，拉着一旁的同学问起来。颜枝云刚好过来，见到这一幕，顿时有种头都大了的感觉。 　　“尹西。”她跑过去。 　　值班老师认识颜枝云，知道尹西是重点班的，便让尹西先回去了。 　　尹西走的时候，值班老师在后面骂陆少瑾，他没吭声，尹西猜不到他是何种情绪，但觉得他应该挺生气。 　　往教室里走的时候，颜枝云拉了下她手，问：“怎么又闹上了？” 　　“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颜枝云和陈云看起来和陆少瑾挺熟，既然高中不同班，那么应该在初中或者小学的时候就熟识，所以陆少瑾的故事她或许知道，但会不会告诉她，那就不知道了。 　　“初中。” 　　“他，那时候也这样？” 　　“哪样？帅？”颜枝云开玩笑说。 　　“我指他性格。” 　　“大多吧。”颜枝云只说到这儿便不说了。 　　尹西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对陆少瑾的过去都晦暗不明，可陈老师的话里又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陆少瑾杀人，那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过往。还有张老师说的“那事”到底是什么事。 　　-- 　　下课，尹西和颜枝云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上体育课回来的陆少瑾几人。 　　不知杜洋凯说了什么，他笑得挺开心，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尹西不想跟他打照面，正要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往教室走。颜枝云突然叫住他：“陆少瑾，昨晚你去哪儿啦？” 　　尹西迈出的脚步一顿。 　　陆少瑾淡淡瞥了她一眼，无所谓道：“喝奶茶。” 　　“你和谁去了吧。” 　　“自己去多无聊。” 　　“和一个女生，是吧！”颜枝云一脸我什么都看到了的表情。 　　尹西眉心一跳，下意识就回头看陆少瑾。只见他微弯嘴角，眼里带着一丝邪恶。 　　“嗯～我们学校的，这个人，你们认识。” 　　他话说到这儿，尹西已经紧张得发抖了。颜枝云第一反应是惊讶，啊了一声后问：“是谁啊？！” 　　尹西清清嗓子假装咳嗽。 　　陆少瑾笑：“远——” 　　“枝云，准备上课了。”尹西连忙打断他。 　　陆少瑾睨了她一眼，给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后，转身回了教室。 　　尹西吓得一身冷汗。 　　中午放学，尹西自觉在教学楼拐角等他。人潮拥挤的教室通道里，她被淹没在人海，四处找了一圈陆少瑾，没见他人影，以为他先走了，正要拿手机给他发信息，有人轻轻弹了下她头发。 　　尹西转头，人群自动隔开陆少瑾，他像个国王似的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来。 　　“等我呢？”他冲她一笑。 　　“嗯。” 　　见她一脸乖巧，陆少瑾率先往下走：“走吧。” 　　来到教学楼搂底，尹西让他到一边说话。陆少瑾不打算顺着她意，杵在那里不走了。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什么事儿，这儿说。” 　　周围不时有人走过，也许是陆少瑾太出名的原因，每个过来的人都禁不住看他们几眼。要是眼神能磨人，尹西觉得自己都要被他目光给磨瘦了。 　　“这里人多。” 　　陆少瑾突然往前走，尹西情急之下抓住他手腕。“就一会儿时间。” 　　她手细细软软暖暖的，许是因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陆少瑾擦了下她掌心，笑：“那么害怕怎么还敢来找我？” 　　尹西赶紧把手抽回。 　　陆少瑾笑着舔了下嘴角，看着她闪烁不定的大眼睛。 　　“我是来找你说昨晚的事的。” 　　“哦～昨晚有什么事？” 　　“你不能告诉别人，那个人是我。” 　　陆少瑾笑了一下，一小步一小步将她逼向墙角，俯下身，目光与她平视。 　　“然后呢？” 　　“我……昨晚睡着了，消息我上车了才看到，我怕被你骂，所以早上看到你的时候才躲了起来。” 　　“尹西，你不会骗人。” 　　尹西梗着脖子，微站直，音量抬高：“我说真的！” 　　陆少瑾见她强撑勇气，颇有种老母鸡豁出去护犊的样子，轻笑：“好，当我眼瞎，信你一次。” 　　尹西心砰砰跳，来的时候她就没多大把握，想着他要不听，她就死乞白赖地求，谁知道他居然松口了。 　　“还有呢？”陆少瑾继续问。 　　“昨晚和你走一块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只要你不说，他们就不会说。” 　　“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了。” 　　陆少瑾微挑眉，双手抱胸：“你说说，哪儿给我带来麻烦了？” 　　“喜欢你的人这么多，我被她们误会攻击怎么办。” 　　“喜欢我的人多，我怎么不知道。”他低下头，朝她吹了口气，“包括你吗？” 　　尹西脸都红透了，赶紧摇头：“我没有！” 　　陆少瑾笑了，朝她伸手：“给你的指甲油呢？” 　　“在家呢。” 　　他突然变脸：“你不是丢了吧！” 　　“没丢！”尹西忙解释。“放得好好的。” 　　“放学等我。” 　　“在哪儿等你？” 　　他幽幽撇她一眼，“你说呢？走吧。” 　　“去哪儿？”尹西懵懵问。 　　“吃午饭，难道你要跟我一起？”他这么说，尹西这才想起现在是午饭时间，跟他去那怎么可能！ 　　“那我先走。”尹西丢下一句便跑开了。 　　“少瑾，你那巴厘岛双人游名额真不要了？”杜洋凯问。 　　“你姐不是说想去玩儿？” 　　见他目光紧随尹西远去的背影，杜洋凯说：“要不，咱们六个人一起。” 　　“我就算了。” 　　- 　　尹西思来想去，觉得在校门口等陆少瑾是最好的办法，放学了，马路上人来人往，她跟他走一块也不会觉得奇怪。 　　刚找了不耽误人走路的地方站好，周斯然突然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休息一会儿。”尹西解释。 　　“哦，陆少瑾在后面。”他突然说。 　　尹西手都要挥断了，“不，不是，我不是在等他。” 　　周斯然面无表情：“我没说你等他。” 　　尹西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被套话了。 　　“我就说他在后面，被陈老师叫住了。” 　　尹西没想到，她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天黑。 第十七章 　　陆少瑾出来的时候，尹西正蹲在校门口的路灯下, 大大的书包几乎将她盖住, 矮矮小小的一个。白织灯照在她后脑勺上, 圆圆的像个黑西瓜。 　　他是说了要她等, 可没想到她居然等到了现在。 　　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过去。 　　尹西刚要换手提东西, 有道影子盖在她跟前，她回头，陆少瑾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赶紧起身，可因为蹲久了脚麻, 起来时脚一软，眼看就要摔跤, 陆少瑾单手搂着她腰将她扶好。 　　少女的腰细细软软的，靠近时还有淡淡馨香，陆少瑾手不自觉收紧，才刚帮她站稳，便又被她推了出去。 　　他掌心的触感依然清晰印在后腰, 被他碰过的那处像是被贴了暖宝宝, 暖暖麻麻的。 　　“好心扶你还推我。”陆少瑾淡淡道。 　　背着光, 光线不清晰, 尹西竟觉得他在笑，而且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掬了水。 　　几个同学并肩从学校出来，尹西怕被看到，往前走了几步。 　　“先走吧, 一会儿来人。” 　　陆少瑾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我以为你回去了。” 　　“我要是回去了，你肯定会生气吧。” 　　“你猜。” 　　“我不猜。” 　　两人出了校门的路口，尹西朝他身后望了望，没见有人，把手里的袋子给他。 　　“什么？” 　　“刚才有个大叔卖地瓜，我买了几个。” 　　那袋子沉甸甸的，何止只有几个，他以为里面装的石头呢。 　　陆少瑾掂了掂，勾唇：“就几个？” 　　尹西肩膀塌了下去：“好吧，买完了。” 　　“觉得我胃口大？” 　　“我觉得，大叔太可怜了，卖完就能回家了。” 　　“幼稚。”陆少瑾鼻子哼出一声笑，从里面拿出一个最大的给她。 　　“你不知道吃这个会放屁？” 　　尹西以为他言外之意是他会放屁，所以第一时间就举双手保证：“我不会笑你的，你放屁的时候，我躲一边去。” 　　“我不会放屁。” 　　“为什么？”尹西一脸怀疑地看他，“只要有□□，都会放屁的。” 　　陆少瑾刚把地瓜掰开两半，便被她这话惊出了好几声笑。“尹西你到底还是不是女生？” 　　“……我说的是实话。” 　　“到时候我放了，你还要凑过去闻？” 　　尹西脸一红，抢过他手里的另一半地瓜：“你……” 　　“难道不是？你还问我有没有□□。一会儿我走在大街上，人群里那么多人，谁知道谁放屁了，说不准是谁臭袜子传来的味道。” 　　尹西懒得跟他扯，地瓜皮一剥，咬了一小口看他。 　　“你让我等你有什么事？” 　　“吃地瓜。” 　　“地瓜是我买的。”他好意思这么说。 　　“我知道，多少钱，我给你。” 　　“不要钱，你要没事我先走了。”尹西正要往公交车站牌走，陆少瑾突然拉住她胳膊，往路边走了几步，招呼过路的的士停下。 　　“你干嘛？” 　　“送你回家。” 　　“我可以坐公交。”尹西话刚说完，就被他推上了车。 　　车门一关，司机从内后视镜里看他们。 　　“现在有地瓜卖呢？” 　　“嗯，有个大爷在卖。” 　　“我儿子老说想吃，可都碰不到。” 　　“我们这里有很多，您可以拿一个回去。”尹西让陆少瑾打开袋子。 　　“别别，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感慨一下。”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还担心吃不完呢，给您留两个吧。” 　　尹西把手里的地瓜给陆少瑾拿着，自己拆袋子分装。 　　她伪装的指甲套摘下来了，昏暗的光线里，金色的指甲衬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迷人至极。 　　“姑娘真不用。” 　　尹西挑了一大一小给司机，她绑好袋子，放在副驾驶上。 　　“没事，我把大爷的地瓜全买了，多得很。大叔，给您放这儿了。” 　　“这怎么好意思。” 　　陆少瑾看着她忙前忙后，空出手时，把她地瓜给她。 　　“很甜吧。”尹西问他。 　　“甜。”甜到心里。 　　路上不堵车，到家很快。陆少瑾拿了一个，剩下的全给了尹西。袋子里多多少少还有五六个，尹西拿着那一大袋东西进门的时候，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她妈撑吃了两个，实在吃不下就拿去给隔壁大娘。 　　尹西吃完饭上楼，陆少瑾的信息也到了。 　　-我到家了。 　　-嗯。 　　过了一会儿，信息又来了。 　　-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只微笑的蜗牛，画得挺好，还没上色。 　　-好看。 　　-喜欢？ 　　尹西奇怪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 　　-嗯。 　　-早点休息。 　　和陆少瑾停止聊天后，尹西就开始翻书复习，看到差不多九点多，她妈在楼下叫她。 　　尹西见她叫得急，以为是有什么事，鞋子也没穿好，就匆匆忙忙跑下楼。 　　远远就听到张雪的声音。 　　“还叫她下来干嘛，让她好好学习。” 　　“你带岑欢过来，我怎么说都要让她下来见见，省得以后街上见面都不认识彼此。” 　　“这么说也是。” 　　尹西来到拐角，看到张雪和一个女孩坐在客厅里，她放慢速度往下走。 　　“妈。” 　　张雪和女孩同时回头。 　　女孩长得很漂亮，鹅蛋脸柳叶眉，看起来气质温婉，像大家闺秀。 　　“尹西，这是张老师的女儿，岑欢，刚从爷爷奶奶那里回来，也要回高陵读书。” 　　岑欢朝她走了两步，“你好。” 　　尹西紧张地握住她的手，也道：“你好。” 　　“你们坐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张雪拉住尹西妈，“别弄了，我们得回去了，明天要送她去学校，晚了怕影响她休息。” 　　“那也行，下回你再抽时间过来。” 　　“好咧。” 　　张雪带着岑欢出门，尹西和她互相说了拜拜。目送她们上了车后，尹西问她妈。 　　“她在哪个学校读的啊？” 　　“以前在爷爷奶奶那里，刚回的C中。” 　　“怎么不进我们学校？” 　　她妈拍拍她肩膀，带她往家里走。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李德林老师讨厌陆少瑾是因为那件事吗？” 　　尹西妈脸色微变，看她的目光带了些慎重。“谁告诉你那件事的？” 　　尹西没想到“那件事”让她反应这么大，老实说道：“我不知道，上次听你们说，我问问而已。” 　　她妈松口气，略责备道：“你好好读你的书，管这些干嘛。” 　　见她又要打算糖筛自己，尹西识趣上楼。 　　那件事，是不是跟岑欢有关？ 　　- 　　陆少瑾连续消失了几天，尹西不敢问他怎么了，直到有天放学，她和颜枝云一同出校门。 　　“哎，杜洋凯，这几天怎么没见陆少瑾人？” 　　“他感冒。” 　　“感冒还消失几天？” 　　杜洋凯一脸你好多事的表情，堵了她一句：“要你多事。” 　　颜枝云气到了，指着他远去的背影道：“我也是好心耶！” 　　末了又自己嘀咕：“怎么会突然感冒呢。” 　　陈云：“问蒋星呗。” 　　“陆少瑾神龙不见首尾，蒋星能知道他情况才怪了。” 　　尹西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陆少瑾生病的事，下了公交车，回到家门口，大门钥匙刚摸出来，她便转身朝陆少瑾家走了。 　　尹西走得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他家了。 　　他们家大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四周全是树，偶尔有几声鸟叫，还有花香飘出。 　　尹西脸凑在铁篱笆边看了会儿，实在是没看到人，准备要走。 　　陆少瑾觉得房间里闷，刚拉开阳台，就看到门口站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尹西。 　　见她要走，陆少瑾按耐住叫她的想法，心想她要是回头，他就叫她。 　　尹西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信息，一声大喇叭又在头顶炸开。 　　“喂喂。” 　　尹西吓得手机差点掉地，抓稳了朝声音来源处望去。陆少瑾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慵懒地举着大喇叭看她。 　　他哪儿生病了，看起来还那么精神。像是猜到她心思，陆少瑾说：“我想吃地瓜。” 　　尹西：“……” 　　现在这个时候哪来的地瓜给他。 　　“我听杜洋凯说你生病了，看你没事，那我先走。” 　　“我肺炎了。” 　　尹西刚转头，又回头看他。 　　他许是累了，上半身撑在栏杆上，大喇叭倒扣在一边。 　　“那你怎么不去医院。” 　　“去了，又回来了。” 　　尹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大门开了。 　　“进来。” 　　尹西没法拒绝，只能上楼。 　　他家只有保姆在干活，陆爸陆妈不在家，大大的房子除了高档家具没一点儿人气。保姆阿姨给她按了电梯上楼。 　　电梯直达五楼。 　　电梯门开的时候，陆少瑾就在外面站着，近看他脸色很苍白，可表情和眼神依旧有渗透力。 　　“我还以为你这么没良心，看都不来看我。” 　　尹西心虚，她确实是不太想来的，想着他平时刀枪不入的，病得都没去学校，应该是挺重的，这才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他居然肺炎了。 　　“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 　　“不能好好说话？” 　　陆少瑾啧了一声回头，尹西虽然在他面前胆大了点，可还是有点怕他。“我说的不对吗？你自己的身体，说什么死不了。” 　　“不是大问题。”见她语气里带着关心，他说道。 　　不知是不是尹西错觉，她觉得他似乎在叹息。 　　“肺炎不能吃地瓜，太干燥了，会上火。” 　　尹西目光扫到桌上的Zippo打火机，想起她家里带钻的那个。 　　“对了，你的打火机在我家，我忘记带来了。” 　　陆少瑾似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哦，那个啊，送给你吧。” 　　“带着钻石呢。” 　　“你不喜欢？” 　　“不是，太贵重了。” 　　“你把它当垃圾就好。” 　　这是什么歪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想吃东西。” 　　“什么东西？” 　　他看着她说：“猪肺雪梨。” 　　“让阿姨给你做。” 　　“你帮我做。” 　　尹西顿时难住了，“啊，我不会。” 　　“我给你百度。”他拿出手机，快速找出了页面，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说，“我让司机带你去买食材。” 　　尹西就这样被他推上了车。 　　菜市不远，开车出去十几分钟就到。司机把车停在外面，尹西拿着手抄的食材单进去一个一个的找。 　　去的时候正好下班高峰期，菜市场里人很多，尹西转了一大圈才把东西买得差不多。看到食材单里仅剩的雪梨一项，尹西提着东西往里走。 　　刚到雪梨果摊，一个雪梨滚了下来。 　　尹西低头，一只干净白皙节骨分明的手将雪梨捡起。 　　身边的女士说：“这种天气很干燥，你喉咙疼就说明准备感冒了，我就说应该早点给你煲雪梨猪肺汤的，现在倒好，喉咙疼成这样。” 　　他们要走，尹西过一边给他们让路，抬头时看到前面的男生，她一瞬间睁大眼。 　　“陆少瑾，你怎么在这儿？！” 　　男生微愣了一下，随后温和笑了笑，和一脸警惕的女士走开了。 　　这确实不是梦。 　　尹西赶紧给陆少瑾发信息： 　　-你出来了？ 　　陆少瑾的信息几乎在同一秒回过来： 　　-我疯了？ 第十八章 　　这世上会有一摸一样的两个人吗？ 　　有，要么她眼花, 要么—— 　　尹西追出去。 　　男生和女士上了一辆奥迪, 留下的还是与陆少瑾一摸一样的侧脸。 　　这世上会有一摸一样的人吗？ 　　有, 不是她眼花。 　　尹西回去的时候, 陆妈妈也回来了。 　　以前她没仔细打量过母子俩, 如今细看，两人确实不像。非要说相似的话，陆少瑾和陆爸爸倒是有点重合，可陆妈妈—— 　　陆妈妈长相很普通, 陆少瑾这突破天际的帅看起来像是捡回来似的。 　　“哎呀，尹西, 还麻烦你过来看小瑾。他平时就不喜欢别人来家里玩，你是第一个他邀请过来玩的小伙伴呢。其实啊，我们小瑾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可心地是好的, 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 　　这时, 陆少瑾从楼上下来, 带着点病态的眼睛扫了陆妈妈一眼, “话能少点吗。” 　　“哎，我这不是开心嘛。”陆妈妈说，“那你们玩你们的，我去外面多买点菜。尹西啊，今晚就在我们家吃饭, 一会儿我跟你妈说一声。” 　　“阿姨，不——” 　　尹西话刚说一半，陆妈妈就哼着歌出门了。 　　“过来。” 　　陆少瑾往厨房走。 　　尹西跟过去，想到刚才在菜市碰到的人，各种问题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还是没敢说出口。 　　“不敢洗不敢切，你让阿姨帮忙。” 　　“我能让阿姨做吗？”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不能。” 　　“我做得不好。” 　　“那再重新做，做好为止。” 　　尹西：“……” 　　陆少瑾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他笑得意味深长：“对了，不要在里面乱加东西，一会儿出来你也要喝。” 　　“把人想得那么阴险。”尹西对着他远去的身影吐槽。 　　陆妈妈买菜回来的时候，尹西妈也给尹西打了电话，她妈说今晚学校有事，晚点才回家，听说她去了陆家，让她在他们家吃了饭再回家。 　　“尹西啊，你在学校经常见小瑾吗？” 　　保姆和司机把菜提进来，陆妈妈笑着问尹西。 　　尹西把手机收好，摇头：“不经常。” 　　“你喜欢读书，一定不怎么爱出教室。” 　　尹西有点尴尬：“不是这样的，我们教室离得远。” 　　“以前小瑾读书也很厉害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差了。” 　　尹西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时候保持沉默最好。 　　“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从不让我操心。”陆妈妈继续说。 　　厨房里开始飘出香味，尹西抠了半天手指，豁了出去问：“阿姨，您有兄弟姐妹在高陵吗？” 　　“当然有了。”陆妈妈说，“我们家现在的几个矿场，以前就是我娘家的。” 　　陆妈妈话里带着叹息。 　　尹西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凭借看了多年电视的经验，她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事。 　　“不过我娘家今时不同往日，花无百日红。”陆妈妈看她，“尹西怎么突然这么问？” 　　尹西咽了下口水，认真看她眼睛：“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和陆少瑾很像的男生。” 　　陆妈妈脸色微变，手一松，瓷碗应声掉地，一声清脆。 　　尹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赶紧站起来，有些无助地看她：“阿姨，你怎么了？” 　　陆妈眼眶已经发红，可还是强忍着，“我没事。”她想把碎落在地的瓷片捡起来，但却因为发抖，连蹲都蹲不稳。 　　保姆听到声音，拿着扫把进来。 　　“夫人，你坐着，我来收拾就好。” 　　尹西不敢再乱出声，脑子里各种乱想，可没一个清晰的思绪。 　　保姆阿姨把地扫干净了，陆妈妈也出了厨房，里面只剩尹西一人。 　　陆妈妈反应异常，和陆少瑾长得相似的人显然有问题。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尹西把做好的猪肺雪梨汤端上楼，电梯刚启动，便听到一楼不知哪处传来了吵架声。 　　“你打啊！你能有今天，你以为是你自己的本事吗？！” 　　然后连续几声器皿落地，乒乒乓乓地响，电梯显示她到了五楼，没声儿了。 　　诺大的客厅里，陆少瑾两腿撑在茶几上打游戏，偶尔咳嗽几声。他要是不说话，没动作，不看冷漠的脸和眼神，光看背影还挺顺眼的，高高帅帅的，后颈修长白皙，肩膀宽阔挺直，看着是个大好青年。 　　这样的好印象还没坚持到三秒，他将手机丢到桌面，单手撑着沙发背回头看她，两人视线相对。 　　“看够了没有。” 　　“我……才没看你。” 　　陆少瑾呵呵一声，抓了桌上的糖果朝前方的超大屏幕电视一扔。 　　“你当真我没长眼是吧。” 　　“透视眼吧。”尹西嘀咕，玩手机都能看到。 　　她把汤放桌上，“你自己喝吧，我回家了。” 　　陆少瑾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身子往前凑，嗅了下味道：“不会加了□□吧。” 　　“那你别喝。” 　　“那我得试试你这下毒手段高不高明。”陆少瑾拿起座机听筒，“阿姨，再送一副碗筷上来。” 　　“我不喝了，我要回家。” 　　尹西起身，被他拉了回去。男孩力气大，只是轻轻一拉，尹西便被他拉坐在沙发。 　　“急什么。” 　　阿姨还没上来，他打了汤放她面前。 　　“尝尝自己手艺如何。” 　　“你是怕我放了不得了的东西，让我先试吧。” 　　陆少瑾笑：“那可不是。”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尹西愤愤低下头时，没看到陆少瑾嘴角浮起的笑意。 　　阿姨把新的碗筷拿上来，他打了汤，喝了一口，“还不至于喝不下去。” 　　尹西不想和他待着，端起碗吹吹风就大口喝。 　　见她放了碗筷，陆少瑾说：“我送你出去。” 　　“你不吃饭了？” 　　他抬头睨她，“不是和你一起？” 　　“和我干嘛。” 　　“吃饭。”他说得干脆自然，把碗里的汤喝完，抽了张纸巾起身，“在这儿等我。” 　　尹西想着一会儿就走人，谁知他突然回头，指着她警告道：“要一会儿出来不见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尹西攥紧的手松开，眼睁睁看着他得意地走开。他就仗着拿捏的那点小把柄威胁她，真让人气得牙痒痒。 　　陆少瑾换了套军绿色的衬衣加黑色休闲裤，鞋是尹西没见过的黑金色，看着依然昂贵。他好像什么颜色都驾驭得很好，唯独不爱暖色系，不过这样的套装更衬得他气质不羁，有独特气质。 　　“走吧。”他拿了桌上的手机，率先朝电梯方向走。 　　尹西跟在后面，在他进去后，往角落里一站。 　　陆少瑾好笑地瞥她一眼，道：“躲着我呢。” 　　“我没躲，我就喜欢在角落。” 　　陆少瑾哼一声，也没管她。 　　电梯缓缓降落，准备到一楼时，他突然朝她走来：“你耳朵怎么这么小？” 　　尹西来不及躲开，就被他捂住了耳朵。 　　尹西转头看他，刚对上他清亮的眼，电梯门打开，他带着她出去。 　　耳边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尹西想回头看，可陆少瑾按着她头快速往外走，她没那机会回头。 　　出了大门，他松开她，抓着她背包往他家停车场走。 　　尹西像被拎小鸡似的。“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家。” 　　“说了吃东西。” 　　尹西甩开他手，“我回家吃就行了，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写。” 　　“作业哪儿写不一样。” 　　他的夜路德停在一堆豪车旁，黑色的车身光亮如新，如匍匐凶猛的野狗野兽。 　　陆少瑾上了车，启动后没见她上来，他微挑眉：“你这么不配合，可不要怪我嘴不严了。” 　　尹西意识到他在说和他去奶茶店的事，正要说点什么，他却不给她机会，拧了油门往外开，看也没看她一眼，嗖一下就出去了。 　　“陆少瑾！” 　　尹西追了出去，看着黑色的车影消失在小道上。 　　他要是真跟别人说了那得怎么办呀？尹西急得团团转，想不出好办法，怪自己太冲动把他气走。她跑步追过去，书包重，她肩膀压得特疼，还一下一下打在背上，噗噗噗地响，又特别影响行动。 　　到她家附近时，看到陆少瑾车子停在路边。 　　尹西加快速度跑上去，到他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她脸颊泛粉，胸部随着呼吸起伏，大口喘气。 　　陆少瑾嘴角微勾，眼里闪过狭促：“不是说不去。” 　　尹西喉咙干疼得厉害，她咽了咽口水，“我，我改变主意了。” 　　他头一偏，“上来吧。” 　　尹西上了车，刚坐稳，车子便如箭般飞了出去。她吓得一声尖叫，赶紧搂住他的腰。 　　陆少瑾头盔里笑得张扬。 　　“陆少瑾！”尹西的叫声几乎扭曲。 　　摩托车的轰鸣和少女的娇骂引来了隔壁大娘，她皱着眉头拉开窗，“又在飙车，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她往外看了看，确定车子是陆少瑾的，后面还带着女学生，她呸了一声，“杀人犯！” 　　尹西觉得，风太大，她快要秃顶了。 　　她朝陆少瑾耳朵靠近，“能慢点吗？” 　　陆少瑾真慢了，准备过前方路口的时候，他一个刹车，尹西朝他后背撞去，把他结结实实抱了个紧。 　　风静止了，尹西如一个劫后余生的逃难人，仿佛神志还没归位。她全身血液在沸腾，耳朵的风似乎还在吹，呼呼呼的，腿也好像抽筋了，她随处一蹬，好像踩到了个柔软的东西，那是什么她已经不想管了。 　　到了市区，陆少瑾就开得慢了。 　　他这车，这行头本来就很招人，后面再坐着个学生妹，更是街上独特的风景线，十分瞩目。 　　尹西怕被人认出，只能低着头。 　　“想吃什么。” 　　“随便吧。”尹西实在不知道吃什么。 　　“烤榴莲，吃吗？” 　　“榴莲还能烤着吃？” 　　“为什么不可以。” 　　“有点奇怪。” 　　“你们高材生眼里，什么都奇怪。” 　　尹西突然不要命似的问：“你以前不也是高材生吗？” 　　车子正好停了下来，尹西这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陆少瑾耳里。 　　周围明明很闹，尹西却觉得他和她之间静得可怕。 　　她不该问的。 　　尹西后悔了。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少瑾摘了头盔回头看她。 　　他眼睛黑亮黑亮的，表情冷峻。 　　“知道的不少嘛。” 　　尹西心砰砰跳，强自镇定道：“我只听到了陈老师和你的谈话。” 　　也不知他信没信，头盔挂上车头后，他下车往里走。 　　尹西在后面追：“陆少瑾，你车没锁！” 　　美食广场里有人在抛气球，有个粉色气球落在陆少瑾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脚抬起踩了下去。 　　砰地一声大响，好像那时候心脏极速跳动快要炸开的声音。好多人在看，也好像那时候，无数人嫌弃、质疑、厌恶的眼光。 　　陆少瑾脸色越发阴沉，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突然有个柔软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陆少瑾——” 　　尹西的脸出现在眼前，身体的感官神经瞬间回收，世界不再放大，也不再喧闹。 　　声音和视觉恢复原状。 　　“在这里吃吧，打折的。”尹西指着前方一家排满了长队的小店说道。 　　要是平时，陆少瑾是绝对不会花费时间去排队的，今夜的他好像有无限耐心，跟着她朝已经排了长龙的队伍的后面走。 　　两人往前走的时候，张雪老师的老公李德林正好从前面走来，尹西赶紧转身背对他，如此一来，她便与陆少瑾成了面对面。 　　陆少瑾瞥了一眼，正好和李德林不屑的眼神对上。他垂眸看着一脸紧张的尹西。 　　“他是我妈的朋友，要是被发现，我会很麻烦。” 　　尹西把脸侧向一边，小声对陆少瑾说道。 　　陆少瑾抓着尹西书包，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一转，将她带到了自己右侧，如此一来，李德林便看不到她了。 　　陆少瑾与走过来的李德林擦肩而过。 　　尹西跟着长队往前走了几步，微侧头，李德林已经走远。 　　再看陆少瑾，他好像没啥表情。 第十九章 　　排队开头几分钟陆少瑾还能忍，后面他都想踹桌子走人, 可看身旁的女孩安安静静地随着队伍挪动, 又三番几次把烦躁压下去。 　　他来回走动晃得尹西眼都要花了, 她转头看他, 认真道：“能别晃了吗？” 　　里面传来的阵阵飘香已经让她馋得口水直流, 他再这么晃来晃去，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半个小时才动几个人，一眼看去，来的时候长队多少人, 如今还是多少，看得他想骂人。 　　陆少瑾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凶狠来形容了, 所以语气很不好，“哪儿晃了。” 　　“就是走来走去。” 　　“人真他妈的多。”陆少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还是一堆人，弯弯曲曲的长龙，好像看不到头。这样排下去, 不知排到几时。 　　见他往前走, 尹西问他：“去哪儿。” 　　“插队。” 　　尹西赶紧拉住他, 又怕旁人听到, 小声：“会挨骂的。” 　　“骂个鬼。” 　　说完，他要往人群里走，尹西再次死死拉住。 　　“做个良民。” 　　陆少瑾静看她几秒，见她又咽了口水才笑。 　　“我看得去给你找个桶，你这会儿流的口水, 再蓄半个小时你今晚的洗澡水就不愁了。” 　　尹西小心思被他戳破，羞得不行：“我没有！” 　　陆少瑾轻哼一声，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就去了点餐台。他打了个电话后，朝尹西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前排一群陪着女生来的男生在等候，他在一旁格外引人注目，高高帅帅，站在那儿就是风景。 　　尹西挤开人群来到他身边。 　　陆少瑾拉着她肩膀往点餐台一站，旁边挤成一起的几个女生颇有意见地看了尹西一眼。 　　“能好好站吗？” 　　尹西正要往后走，被陆少瑾抓着肩膀按在原处，他温热的掌心温度穿透布料，印在她肌肤上。 　　他忍着烦躁道，“不好好站，你们还能站这儿。” 　　排了这么久的队早就磨光了陆少瑾的耐心，他现在是没一点儿好脸色，说话像带着枪子，表情眼神都是极冷。 　　几个女生看出他不好惹，敢怒不敢言，叽叽咕咕几句后，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们几个选了十几分钟，没选出一个结果，后面的人早就等烦了。 　　这家店平时就挺难排，费时间不说，排到最后还可能卖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们倒好，磨磨蹭蹭的，像老太太裹脚似的，谁看了都生气。 　　“还吃不吃啊？不吃就走开，让人等了多久。” 　　“就是，点个单点了十几分没点出个结果，这要人等到什么时候，不吃就早点走好吧，浪费别人时间。” 　　这里的榴莲全是猫山王榴莲，马来西亚进口的，虽然个小，但价格昂贵，小小一个就两三百，大点的差不多千把块钱。几个女生都是学生，小的不够吃，大的又太贵，就算AA负担也挺重，所以僵持着没法选。 　　“就，就要个小的吧。”其中一个女生说。 　　点餐员：“最小的？” 　　“疯了吧你，最小的，一人一口怎么吃？！来个中小的。”一女孩拍板决定后，女生们面露难色地出去找位置了。 　　陆少瑾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放一旁的空位上，回来时见尹西仰着头看摆在架子最上层的榴莲。 　　那个榴莲最好，整体饱满圆润，看着就是好货。陆少瑾敲了敲桌面，对点餐员说：“我要头顶那个。” 　　色泽饱满，果肉肥美，那是店里最贵的一个。 　　成熟了的榴莲留不久，为了保持口感，两天左右没人要就得撤下来，老板想着卖不出自己吃呢，这不来了个大款。 　　点餐员嘴微张，“您几位？” 　　“两位。” 　　虽然她们最喜欢这种眼瞎随便点餐的土豪，可她见他生得好看，还是好心提醒。 　　“那个挺贵的，两千多。” 　　陆少瑾眉头都没眨一下，淡淡道：“下单吧。” 　　周围的女生看他豪迈付钱，无不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尹西。 　　而尹西吓到了，怎么一个榴莲就要两千块钱？金子都没那么贵。 　　“走吧。”陆少瑾正要转身，被尹西拉住。 　　“太贵了。” 　　“还好。” 　　“我们换个便宜点的。” 　　陆少瑾无所谓看她，“闻到香味了吗？” 　　尹西眸光微闪，感受着口腔里奔涌而出的馋意，他盯得狠，她不敢在他面前咽口水。 　　忍了会儿，陆少瑾坏笑：“这香味儿，就是我们的榴莲传出来的，我看你能忍多久。” 　　尹西说了不咽还真不咽，回到位置的时候，感觉就要忍不住了，她趁着陆少瑾坐下的时候，咕噜一下咽了下去。 　　陆少瑾抬头看她，笑得眼睛亮晶晶。 　　“尹西，你这么装可爱，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明明都不是真的，尹西却被他说得脸红。 　　“我没有！我只是喉咙疼，想喝水。” 　　她伸手去拿水，被陆少瑾抢了先，他三两下把盖子拧开，放在她手边，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尹西脸红心跳的。 　　店里被浓雾的榴莲香围绕，光闻着，都快要饱了。 　　旁桌的榴莲一个个送上来，金灿灿的，香喷喷又热腾腾，尹西心痒难耐，她在座位上，一会儿看这桌上桌开动，一会儿看那桌，像小孩跟着大人去饭店，总是去瞅别桌有啥好吃的似的。 　　特别好玩儿。 　　陆少瑾撑着下巴看她一会儿，兜里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他爸打开的，他冷漠地转开眼，掐断后关机。 　　“要是吃不完，能打包吗？” 　　还没上桌呢，尹西就在思考等会儿的善后问题了。 　　“夜里闻着比较好睡？”陆少瑾郁闷的心情在她这句话里瓦解消散，他轻笑。 　　“不是，我是觉得太贵了，吃不完很浪费。” 　　这时，旁桌新加入了一男一女。他们刚逛街回来，提着大包小包。女的一入座就开始找凳子放东西，视线转了一圈，停在了尹西放背包的凳子上。 　　尹西觉得她下一步应该是要过来找她，果然没猜错，女的探过身，笑着问尹西：“你好，这个凳子有人坐吗？” 　　尹西摇了摇头。 　　“那我能拿走吗？” 　　尹西犹豫两秒，拿起书包抱在怀里。 　　女的说了声谢谢，起身过来拉凳子时，发现底下有道阻力。她疑惑低头，见陆少瑾长腿勾着凳脚，一动不动的。 　　“同学。” 　　陆少瑾背靠在椅子上，笑：“我跟你可不是同学，你没有二五也有二六了吧，我高二，哪儿是你同学。” 　　他语气慵懒，却是不好说话，女的知道他不会轻易松口，讨好道：“那，帅哥，能麻烦你提一下脚吗？” 　　“不能。”他干脆拒绝。 　　尹西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抱着书包。 　　女的脸色僵硬，明显是在外很少被男生拒绝，觉得丢面子了。 　　“帅哥大度点嘛。” 　　陆少瑾扫她一眼，笑得痞坏：“我大肚来干嘛，我又不能生孩子。” 　　旁桌的人已经看过来了，与她一同来的男人不爽地瞅了陆少瑾一眼，起身想和他正面杠，被女的推了回去。 　　女的趁着大家都在看，觉得底气足，微正色道：“凳子是公共资源，你这么占着有理吗。” 　　陆少瑾缓慢点头，“你这么说，好像真有点不占理。” 　　女的松口气，昂首挺胸的，像是打了胜仗。 　　“那你要凳子干嘛？”陆少瑾又问。 　　“我当然——”女的不蠢，说到一半就知道陆少瑾的意思了，顿时面无血色。 　　陆少瑾幽幽一笑，把凳子往他方向拉，女的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未免太霸道了！”女的无话可说，只能对陆少瑾为人进行攻击。 　　“我霸道怎么了？我就霸道。” 　　与女的一同来的男人突然起身，抓起尹西的水往桌面一砸，瓶子弹起来一会儿，砸到尹西身上，尹西啊了一声。陆少瑾脸色一变，将凳子往前一蹬，抡着拳头朝男的脸上挥去。 　　陆少瑾比他高多了，又年轻气盛的，力气大，性子狠，下手毫不留情，男的被他一拳打倒在地，撞得凳子四处倒。 　　眼看他还要上去揍，尹西吓得放下背包过去拉他。 　　“留点力气，一会儿还要吃榴莲呢。” 　　果然陆少瑾抬起的手放了下去，他低头看她时，眼里的狠劣已经褪去，换而然之的，先是诧异，然后是淡淡的笑。 　　“尹西，我说你是不是饿得脑子短路了。” 　　尹西吓得心跳还没恢复呢，“你不饿吗？” 　　“饿了。” 　　倒下的男人欲爬起来反击，陆少瑾一脚轻踩在他手掌上，才微用力，男人脸便开始暴青筋了。 　　“我脾气不好，劝你少惹事。” 　　他一身豁出去的阴狠，本来想过来帮忙的同桌人顿时不敢上前。女人吓得泪眼涟涟，手忙脚乱地嚷着要报警。 　　尹西担心出事，只能不安地看陆少瑾。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怕，怡然自得地坐着等榴莲上桌，然后找勺子叉子筷子给尹西，好像这种事碰多了，对他丝毫没影响。 　　女人最终还是没报警，东西也没吃就带着男人走了，出去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 　　尹西看着陆少瑾把剥开的榴莲放她面前，心里堵着好多话，但又不知该怎么问。 　　刚才那一砸其实不是很疼，她只是吓到了，所以才会尖叫。 　　“看我能吃饱？” 　　他舀了勺榴莲放嘴里，看她。 　　“我不疼。” 　　见她小声地说，陆少瑾曲起手掩着唇笑看别处，然后又看她：“尹西，你是小孩吗。” 　　尹西低头没说话，舀了口榴莲放嘴里。 　　陆少瑾撑着下巴看着她垂下的睫毛，还有微短的下巴，和嘟起的粉唇，这时候，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么短的下巴，捏起来亲，那是什么感觉。 　　陆少瑾喉结滚动，低下头轻喊她名字。 　　“尹西。” 　　“嗯？”尹西懵懵抬头，与他眼睛相触。 　　那漆黑的瞳孔像是磁铁，尹西移不动视线。 　　陆少瑾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第二十章 　　尹西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危险，拿起叉子横在两人之间。 　　“手痒？”陆少瑾啧了一下。 　　又开始摆出凶巴巴的样子。 　　尹西不理他, 低头继续吃榴莲。 　　“尹西。”他又叫她名字。 　　尹西不解看他, “叫我干嘛。” 　　陆少瑾嚼了两下, 看尹西的眼神带了几分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他今天真怪。 　　出门前他捂着她耳朵出来, 其实是不想让她听到他爸妈在吵架吧。后来又在她家附近等她, 算准了她一定会去，还有她说她听到他和陈老师谈话的事，以及刚才的事件，他好像也没生气。 　　他脾气是不好, 爱捉弄人又霸道，可好像又有一点点好。 　　光是鞋子那事, 他完全就可以揍她呀，可他只是勉强她干了她不愿意做的事。他明明可以发更大的火。 　　尹西觉得自己越想越偏，竟开始为他的差劲人品找借口，赶紧打住疯狂的思绪。 　　她变换的表情被陆少瑾一一看在眼里。 　　年纪小的好处就是不会伪装，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旁人一看就能看得清。 　　“你怎么这么笨。” 　　见他又重复这句, 尹西握起拳头, 轻打了下桌面。 　　这是无声反抗。 　　陆少瑾懒洋洋瞥她一眼, 脸上没表情：“长脾气了是吧。” 　　尹西低下头，继续和榴莲奋战。 　　吃到一半，想起他的打火机，赶紧翻背包。公*众*號：早*侒*推*文 　　她可不想再欠他什么东西。 　　“喏，你的打火机。” 　　陆少瑾头也没抬, 说：“不是我的。” 　　“你扔的。”尹西把打火机推到他手边。 　　“我扔的就是我的啊。” 　　“对啊。” 　　他手伸过来，要拿她包，尹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死死护住包。 　　“你要干嘛！” 　　“你不说我扔的就是我的。” 　　尹西不明白他为何对这打火机有这么大的排斥，她力气不比他，书包才一会儿就被他抢走了。 　　“你！”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快要哭了。 　　尹西没想哭，就是气着了。陆少瑾这人做什么都只凭喜好，根本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开不开心。 　　太讨人厌了！亏她刚才还替他想了那么多好话。 　　她气呼呼的，脸都红了。 　　陆少瑾轻笑：“又没对你怎么样，气什么。” 　　“你把包给我！” 　　他拉开拉链，不顾少女的隐私问题：“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尹西过去抢，被他撑着胳膊肘挡着。 　　“就一些书，你还我。” 　　“就一些书你紧张什么。” 　　陆少瑾背身对她，大致扫了眼里面，除了书和练习册外，还有几包纸巾，一只钢笔和橡皮。 　　“那是我的隐私。” 　　尹西伸手过去，被他单手拦住，书包往旁边一放。 　　“你一个弄坏了我十万块钱的鞋子，还试图用假货来蒙骗我的人，没有人权可言。” 　　他说得字字铿锵，尹西反抗的气势弱了下去。 　　见她杵在他身后，眼巴巴看着，像被收了保护费的弱小丫头，陆少瑾凶道：“还不赶紧吃。” 　　她回了位置，又坐好，陆少瑾才开始翻她东西。 　　她包不臭，香香的，不像杜洋凯和谢君豪他们，拉开拉链全是臭袜子和臭汗味儿，每回都能把远在一旁的他熏得要吐。 　　女孩子的包包，干净，馨香，看一眼都让人舒服。 　　陆少瑾翻到了镜子和唇膏，他拿起镜子看了一下，又打开唇膏。唇膏已经用了一半了，周边用得钝钝圆圆的，一点儿也不浪费。 　　他瞟了眼尹西，目光停留在她微嘟的唇上，弯了弯嘴角。 　　尹西余光里看到他在笑，鬼知道他摸到了什么。 　　翻了她书包里的小夹层，陆少瑾又拿出她书本和练习册。字迹清秀工整，跟她人倒是挺配。 　　课本里重点难点都有标注，预习和复习都做得很好，课本上偶尔会有她描的小动物。 　　都说女孩子心灵手巧，陆少瑾觉得她是白长了一双巧手，这拿出去跟人说她画的，给钱都没人信。 　　陆少瑾想了想，从她书包里拿了支水性笔出来，笔帽点了点桌面，像叫小猫似的，道：“过来。” 　　“你要干嘛。”尹西问他。 　　“过来！”他抬高音量。 　　尹西不情不愿过去。 　　“伸手。” 　　他握住她手，笔尖酥酥麻麻地在她皮肤上走动，像缠绕的线，一笔下去没有中断。 　　他头低着，尹西只看到他后脑勺，所以不知他在画什么，不过她觉得他也画不出什么，只是委屈自己晚上回去辛苦点了。 　　陆少瑾最后一笔落下，尹西低下头。 　　手腕上画了一个精致的女士手表，挺有水平，看着像练过。 　　“送给你的劳力士。”陆少瑾大方道。 　　尹西：“……” 　　他盯着她面部表情，在她微抽了下嘴角时，啧了一声，痞痞道：“不喜欢？” 　　“……喜欢。” 　　虽然她是昧着良心说的，陆少瑾还是微弯了嘴角。 　　“过来，我再给你画个祖母绿宝石挂你的小脖子上，让你风风光光的。” 　　“……”尹西，“我也想给你画。” 　　“哦～”他挑了下眉，身子前靠逼近她。“你想画什么给我？” 　　“随我挑？” 　　陆少瑾坏笑：“那行，我这儿刚好有个地方缺点风景，你就帮我画呗。” 　　“哪儿？” 　　只见他指了指自己臀部，“这儿缺个坐垫。” 　　“……”神经病。 　　陆少瑾已经笑出声，尹西回到位置继续吃东西，想趁着他不注意时把手表擦了，他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警告道：“擦一个我画十个。” 　　哎呀，尹西气得榴莲都要吃不下了。 　　陆少瑾笑了笑翻开她课本，笔帽摁了几下，开始画画。 　　见他在她课本上刷刷刷地写了半天，尹西知道他在搞破坏，反正拦也拦不住，就随他去了。 　　尹西吃完，他也刚好停手。课本练习册收在一起，直接塞书包，尹西压根就不知道他动了哪本。 　　陆少瑾把打火机弹到她面前，话也没说就往外走。 　　尹西抓着打火机追上去。 　　“打火机！” 　　“说了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也要收着。” 　　这世上竟然有连钻石都扔的人，陆少瑾家是多有钱，钻石都不稀罕。 　　“为什么？你送我？”他冷不丁问。 　　尹西语塞，这怎么就成了她送他了？ 　　“这是钻石，能拿去卖的。”尹西语重心长说。 　　“那你拿去卖啊。” 　　“你怎么这么奇怪呀？自己的打火机都不要，非要塞给别人。” 　　“说了这不是我打火机。” 　　“你扔的，那是谁的？” 　　这么大的钻石放在家里，她整天担心小偷入门，把它偷走了，她还得承担损失。 　　“你不要直接扔大街上。”陆少瑾说。 　　尹西不管直接塞他手里，然后快步从人群里走出去。打火机被她捏得发烫，陆少瑾像握着火似的，他看着她往人群里走，呵呵一声笑了笑。 　　他三两步就将她追到了。 　　“哎，小骗子。” 　　“谁小骗子呢！”尹西恼死他了。 　　周围人来人往，他那么一喊，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见她嚷得那么大声，陆少瑾神色一凛，“谁把网上买的假货充当正品鞋？！又是谁在我鞋子上缝了什么鬼星星？”他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尹西不敢看他眼睛。 　　“尹西，你不是小骗子是什么？” 　　尹西没法解释，她……那样做挺不对的，可是，事出有因啊。用小骗子这么“职业化”的名称来称呼她，很不公平，而且他鞋现在都到他手里了，比绝版还厉害呢，全世界就他鞋既是限量版又有星星。 　　“懒得跟你争。” 　　她甩开他手继续往前，因为走得急，头发一甩一甩的，宽大的校服里，细长腿蹬蹬蹬地往前，细腰也是扭啊扭，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陆少瑾笑了笑，上前扯住她头发。 　　“哎，你干嘛！”尹西停下脚步。 　　“现在敢给我脸色了。” 　　他突然扯了她发圈，手指一张开，黑色的发圈弹进他手腕上。 　　尹西头发洒落在肩头，她顺手拢住。 　　“你欺负人！” 　　陆少瑾就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气鼓鼓的，想骂他又不敢骂的样子，又怂又可爱。 　　“我怎么欺负人了？你还让我穿假鞋呢，你有看到那样的耐克吗？勾勾那里还带着点点。” 　　那会儿她看到的明明就不是这样！ 　　“我说了，我买给周斯然的，拿错给你了！”尹西理直气壮的，死不承认自己有意给他买假货。 　　陆少瑾却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手抓着她头顶，将她人往前一转。 　　“回家。” 　　“你把发圈给我！” 　　“扔了。” 　　“你——” 　　陆少瑾斜瞅她一眼，语气凉薄：“你今晚骂我多少回神经病了。” 　　“我没骂。” 　　陆少瑾盯着她嘴看了几秒，“都说嘴唇薄嘴皮子厉害，我见你也不算很薄，怎么利索得很。” 　　“我是遇强则强。” 　　变相骂他嘴巴厉害呢。 　　前面一群人跑上来，陆少瑾抓着她背包往旁边一拉。尹西刚站好，便看到张雪和岑欢走了过来。 　　岑欢看到陆少瑾的时候，愣了一下，察觉尹西在看她，又把视线移开。 　　尹西张了张嘴，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了，没想到她躲过了李德林，却躲不过张雪和岑欢。 　　张雪看尹西又看陆少瑾，奇怪：“尹西……你怎么在这儿呢？” 　　尹西刚转头看陆少瑾，却发现他已独自往前走。 　　“尹西。” 　　张雪的叫声让她回神。 　　“呃？” 　　“你怎么和他一块儿呢？” 　　“刚好碰到的，就打了个招呼，他拉了我一下。” 　　尹西说的时候很认真，怕她不信。 　　张雪：“你少和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 　　尹西只能点头。 　　张雪这才露出笑，“我们要去逛街，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那你注意安全。” 　　尹西和她们说拜拜，回到陆少瑾停车的地方，他正靠在车旁玩手机。 　　许是玩得不好，他表情很臭，还暗暗骂了句脏话。 　　尹西站着看他几秒，然后转身去公交站台。 　　陆少瑾等了会儿没见人，也没找，知道她自己先溜了，慢悠悠点开扣扣给她发了张刚才一起吃榴莲的照片后没到三分钟，她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没喝的奶茶，笑容灿烂。 　　“我去买奶茶咧。” 　　陆少瑾站直身，一副好笑的表情看她。 　　“你喝么，有点口渴了。”尹西笑得脸都抽筋了。 　　陆少瑾知道这奶茶不是买给他的，但就想逗逗她。 　　“拿来。” 　　尹西强颜欢笑，她就知道逃不出他手掌心。 　　这个大恶魔。 　　尹西走后，岑欢频频回头。 　　张雪轻拉了下她手，柔声问：“怎么了？” 　　岑欢摇了摇头：“没事。” 第二十一章 　　陆少瑾靠在车上瞥她一眼，见她假装不生气地看四周, 他乐了。 　　“我喝了你怎么办？” 　　“我能忍着。” 　　装, 陆少瑾看她能装多久。 　　“那我喝了。”陆少瑾把吸管拿出来, 慢悠悠地插进奶茶盖。 　　刚把吸管插进去, 尹西就把目光投向他脸上。 　　那是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奶茶, 她还特意让店员多加了奶盖，本想上公交了，边听音乐边喝着回去，这下倒好, 被这家伙抢了。 　　尹西心里暗暗希望他噎着。 　　她诅咒他的眼神灼灼发亮，陆少瑾是眼瞎才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他低头轻笑, 伸手轻弹了下她耳朵。 　　“夸我一句。” 　　尹西察觉耳朵被他轻碰了下，后知后觉躲开。他这人怎么回事？今晚不是抢她发圈就是弹她耳朵，他多动症呢。 　　见她好一会儿没开腔，陆少瑾又要弹一次。尹西捂着耳朵后退。 　　“耳朵都要被你弹掉了。” 　　他单手抱胸，右手拿着奶茶, 下巴微抬, 俊朗清冷的面庞被路灯镀了层暖光。 　　“知道耳朵要被弹掉, 还敢骂我。” 　　“我没骂。” 　　陆少瑾觉得她是又怂胆子又大, 怂不敢承认，胆大明明小心思一眼就能被看透，还死不悔改地在他面前展现他的小心思。 　　“知道我为什么忍着你吗？”他低下头与她平视，他眼神很淡，看她就像看一个静止不动的物体一样, 没一点儿感情。 　　这回尹西是真的有点怕了。 　　“我没骂你，你这么好看，谁都不想骂你的。” 　　陆少瑾哼出一声笑，“哎，你说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把那张照片发群里吧。” 　　尹西知道他做得出来，赶紧阻止：“别——” 　　“那还老不老实。” 　　“老实。” 　　“说，骂我什么了。” 　　“骂你……神经病。” 　　“还有呢。” 　　“霸道无情，不善良，没优点。” 　　说到点子上了。 　　陆少瑾看她的目光开始变了。尹西脑子一转，上前一步。 　　陆少瑾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只见她手在她头顶和他之间比划了一下。 　　“不对哦，你还比我高。” 　　她吓得眼睛眨呀眨，看得出挺害怕。陆少瑾盯她几秒，嘴角一弯。 　　“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能在心里骂我。” 　　“说过了。” 　　“为什么不听？” 　　“以后不敢了。” 　　她这回答有点意思，陆少瑾眉梢微挑，耐着性子问：“是不敢心里骂我，还是不敢骂我。” 　　“都不敢。” 　　尹西有点紧张。 　　其实陆少瑾脾气有点古怪，有时候怎么样都不生气，有时候说一丁点儿就刺毛，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怒点在哪儿。 　　就比如今晚，出来时他心情是好的，这会儿，看起来是有点好，实际上那是粘着的一层薄薄的纸，稍微捅一下，他都能怒火滔天。 　　尹西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他明知道自己风评不好，却又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这让尹西奇怪。 　　是因为张雪老师和岑欢的出现？ 　　张雪老师和岑欢过来时，他便走了，看起来像是不想与她们有接触，可岑欢，她认识陆少瑾吗？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陆少瑾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的双眼，像一道X光线，锐利又无法躲避。 　　尹西咽了下口水。 　　有个小孩被妈妈牵着手过来，小孩吹了下口哨。 　　陆少瑾的眼睛在夜里微转，像暂时休息的机器。 　　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弄这些小九九，他觉得对方把他当傻瓜。尹西是一再挑战他容忍度的人，也是他唯一一个没有出重手警告的人。 　　想想有个人天天看着你，嘴里虽然不说话，可脸上眼里全是骂“你是傻逼，你是神经病，你怎么这么坏，脾气怎么这么大”，谁会受得了。 　　有本事当面骂，要么躲回家里，在他听不到看不见的地方骂，不然他看一次揍一次。 　　碍眼。 　　可这尹西—— 　　他是不是对她太宽容了。 　　“我只是瞎想的，其实你很好，我把你鞋弄成那样，你都没让我赔，而且还带我出来吃这么贵的榴莲。”她举起手，把他画的劳力士给他看。 　　“看，你还送了个劳力士给我。”尹西真心说到。 　　天开始飘雨，夜里行走的路人加快脚步。尹西和陆少瑾站在树底，尚且还没感觉到雨落。 　　他把奶茶塞到她手里，自己上了车。 　　“你坐公交回去吧。” 　　尹西拿着奶茶愣愣看他，“啊，那你呢？” 　　“下雨了，我自己走。” 　　他说完，戴上头盔，拧了钥匙进了车流。 　　看着他远去的帅气车尾灯，尹西“啊”了一声，吸了一口奶茶，觉得郁闷。 　　“我就不该回来。” 　　尹西上公车的时候，雨突然大了。 　　城市的夜黑成一片，霓虹灯顽强地在夜里撕开光明。尹西喝了口奶茶，转过脸时，隐约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定在街对面的马路上。 　　那人骑着机车，看着有点像陆少瑾。 　　尹西拉开窗，想看清他有没有带雨衣，窗口开了一角，豆大的雨点便飞了进来，她赶紧关上窗，再看去时，那里已经没见人影。 　　尹西想到他肺炎的事，赶紧给他发信息。 　　-你感冒不要淋雨哦。 　　-好。 　　信息回得很快，不像是在开车，尹西这才放心。 　　陆少瑾看着她上公交后，便去找地方停车，最后坐的士回家了。 　　- 　　夜里的雨很大，尹西一夜好眠，一觉睡到天亮。她妈在学校的工作已经稳定，起床出门都比她早。尹西吃了她留的早餐，就去上学了。 　　坐公交去学校的好处是，上车早，位置多，所以相对于中途上车的人来说，尹西很有优势。 　　前方路口红灯，公车刚停下，车里哀怨连天，全是抱怨人多的。 　　上班的挤着上学的，上学的挤着一大早去公园的老太太老大爷，车厢里除了人还是人，味道让人难以言喻。 　　因为是封闭的空调车，没法通风，尹西只能转头看窗外。 　　非机动车道上，一群男生骑着自行车闹哄哄地过来，陆少瑾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他肺炎好了吗？怎么来学校了。 　　车厢里有人认出陆少瑾他们了，趴在玻璃窗上拍玻璃。 　　“哎，少瑾，杜洋凯！” 　　他们给后面来的陆少瑾留了位置，一群男生到了停止线后，指着前方说了一番。 　　尹西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看到陆少瑾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后，在争执不休的人群中说了句话。闹腾的男生们全部不说话了，撑着腿盯着前方的红灯，做出时刻准备的样子。 　　他们，是要比赛？ 　　红灯开始闪烁时，陆少瑾回了头，看的正好是尹西的方向。 　　尹西不知道他看到她了没有，她想应该是看不到的。他们车里这动静这么大，车厢人都趴到玻璃上看，从外面看一定除了脸还是脸，那么多脸，他怎么会看到她。 　　他转头回去时，绿灯刚好亮起。 　　公交车司机像是为他们打鸣似的，打了声喇叭，车里的人都嗨了，不管底下的人听不听得到，使劲儿扯开嗓子喊。 　　男生们踩着单车飞了出去，陆少瑾反应不是最快的，可他后劲很大，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前面。 　　他笑得张扬，迎着朝阳带着一身的金光，车里的男生女生议论纷纷。 　　尹西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了，前方还有两个站就到学校。 　　学校大门一如往常停了很多私家车，不过都没陆少瑾家的抢眼。陆少瑾今日骑了自行车过来，倒是让校门口宽敞了许多。 　　尹西下车的时候，陆少瑾正好骑着自行车如风般而过。 　　卷起的风将她头发带起，尹西感觉陆少瑾就是擦着她而过的，有种“再多走一步，很可能会被他撞出去的心惊肉跳”。 　　他停了车，其他的那些男生也到了。 　　一帮人满头汗挤在一起，校门口全是臭汗味。值班老师过来赶人。 　　“赶紧给我进学校！堵在外面干什么！” 　　男生们哪儿管他，热烈地讨论刚才的比赛。 　　陆少瑾黑发湿了些，脸上和脖子上有薄薄的细汗，眼睛亮亮的。他隔着人海看尹西。 　　尹西跟着人群往里走，还没走出两步，陆少瑾便叫住了她。 　　“尹西同学。” 　　他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到了。 　　人群里有重点班的，他们知道尹西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以为又要秋后算账，没多想。 　　尹西却被他叫得头皮发麻。她可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她。虽然不情愿，她还是走了过去。 　　陆少瑾把矿泉水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对着门口的垃圾筐做了标准投篮。 　　“刚才是不是撞到你了。” 　　尹西摇头：“没有。” 　　“那就是你撞到我了。” 　　他周围的男生笑了起来，尹西总算明白他意思了，这人病好了，找乐子呢。 　　“是你撞了我。” 　　她撞他？碰瓷呢，撞哪儿了？撞空气？ 　　“我就说撞了人。”陆少瑾笑，“要不这样吧，不久之后我们班有野营，请你去当赔礼道歉呀。” 　　回答之前，尹西掂量了一下，去的话她不乐意，不去更不可能。 　　“我没事，没关系的。” 　　她决定忽视他的邀请。 　　“那就这么说定了。”尹西还没说什么呢，他笑了笑，踩着自行车带着一帮人往里走了。 　　尹西：“……” 　　跟没问有区别吗。 　　傍晚放学，尹西和同学做完值日，在校门口挥别。 　　高量达和几个朋友在外面闲逛，之前被陆少瑾打了的男生指着尹西道：“量达，那个不是陆少瑾的妞？” 　　高量达眯着眼看了会儿，吐了嘴里的口香糖跟了上去，心里升腾起怒火。 　　“走吧，咱们去跟她玩玩。” 第二十二章 　　放学后，陆少瑾、杜洋凯和谢君豪去学校附近的体育用品店买了几个棒球。 　　三人踩着自行车往外走。 　　“少瑾, 颜枝云和陈云要叫去吗？”杜洋凯问。 　　陆少瑾：“叫去哪儿？” 　　“野营。” 　　“哦, 随便吧。” 　　杜洋凯：“那我跟她们说一声。” 　　经过学校附近的小巷时, 谢君豪目光一扫, 似乎看到高量达几人的身影没入了小巷里。 　　谢君豪停下车, “哎，高量达那几个傻逼去哪儿。” 　　陆少瑾也停下车。 　　谢君豪指着不见人的小巷子道：“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准在里面打飞机呢。”杜洋凯嘲笑道。 　　杜洋凯和谢君豪两人嫌弃地咦了一声，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陆少瑾也真没进去, 往里瞟了一眼就走了。 　　尹西正要去公交站，一旁突然来了男孩。他个不高, 穿着校服，带着个黑眼镜框，看起来像是初中生。 　　“陆少瑾叫你。”他也没多说，指了指小巷就走了。 　　尹西没怀疑，背着书包往里走, 当她看到小巷里空无一人, 正要转身回去时,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她有点紧张。 　　一回头，就与高量达他们对上了眼。 　　她知道她被骗了，也怪她不小心，进来前没有信息确认。 　　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怎么对自己？ 　　尹西害怕极了。 　　她想往旁边跑，被一个男生抓着手臂往墙上一推, 手肘撞到了墙上，疼得直皱眉。 　　高量达吐了嘴里的口香糖，脚碾了一下，朝她走去。 　　“陆少瑾是你男朋友？” 　　尹西忙摇头，“不是。” 　　高量达笑了：“这么孬，连承认都不敢。” 　　尹西觉得他奇怪，她和陆少瑾本来就没关系。 　　“我和他只是邻居。” 　　“邻居调戏你一下差点就把我们一兄弟打残，他还是友爱恭谦。” 　　尹西不知道怎么解释，低着头想走，又被他们推回角落里。 　　高量达坏笑，“要不这样吧，你和陆少瑾平时怎么玩的，跟我们玩一下，我们高兴了，就放你走。” 　　尹西觉得他们越说越离谱，试图从他们中间走出去，可不知是谁，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她吓得赶紧后退，脚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高量达蹲下去，手挑起她下巴。 　　“和他睡过了吧。” 　　尹西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推开他。 　　高量达踉跄几步，笑得浪荡。 　　“说你小小年纪身材就这么火辣，怪不得陆少瑾为了你，一怒为红颜，让我也尝尝呗。” 　　尹西这辈子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察觉可能要遭遇到的事，她既无助又害怕。 　　“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她把书包拿下来，钱包全部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一百和零钱。“全都给你们，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吧。我跟陆少瑾没关系，他只是我的邻居而已。” 　　尹西都要哭出来了。“我求求你们了。” 　　“她还以为我们是打劫呢。”有个男生笑。 　　高量达走上去，把尹西的钱包拿过来，数了数钱，折起来放口袋。 　　“钱要拿，人也要。” 　　尹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 　　陆少瑾三人刚出路口，就碰上了奔跑回来的颜枝云。 　　杜洋凯叫住她。 　　“哎哎，你跑什么呢？” 　　“我手机放书店里，得赶紧去拿。” 　　“哪个书店？” 　　“小巷子里那个。” 　　杜洋凯淡淡哦了一声。 　　- 　　尹西跌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小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高量达让人去看谁来了。 　　那人还没跑出去，就和颜枝云碰上面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颜枝云当然听到了围堵的人群中，隐隐约约的少女哭声。她心砰砰直跳，知道自己碰上了什么。 　　她下意识往外跑，少女喊了一声“救命”。 　　颜枝云再慌乱，也听出了那是尹西的声音，她拼命地跑，追出来的男生步步紧逼。 　　高量达等人担心颜枝云去叫人，威胁尹西不准说出去，不然以后天天跟踪她进行打击报复。 　　尹西为了自身安危，只能答应。 　　颜枝云喊陆少瑾三人过来时，高量达他们已经走了，小巷的角落里只有尹西一个人哭。 　　陆少瑾听到她被人堵在这儿时，心像压了块石头，重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刚才看了那一眼，他直接进来的话，不会有后面的事。 　　尹西以为高量达他们又回来了，抱着膝盖往墙角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说的全是求饶的话。 　　颜枝云过去抱住她，“尹西，你怎么样？” 　　尹西看到她哭得更大声了，她紧紧抱着颜枝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没事了，没事了。”颜枝云安抚她。 　　高量达对尹西下手的原因十有□□和陆少瑾有关。 　　“少瑾，怎么办？”杜洋凯问。 　　意识这里还有别人，尹西抬头，正好和面无表情的陆少瑾对上眼，想到那人刚才说的那些轻佻话，尹西就不想理他。 　　要不是他，她不会被他们盯上，现在不仅钱没了，还被人威胁。她知道那些人说话算话，说会跟踪她就一定会跟踪她。 　　她逃了今天，也逃不了无数个明天。 　　想到日后都要活在战战兢兢里，尹西就无比害怕。 　　“尹西，他们有没有打你或者？”颜枝云盯着她眼睛小心问。 　　尹西摇头，“他们把我的钱拿走了，你就来了。” 　　陆少瑾二话没说转身往外走，杜洋凯和谢君豪追上去。 　　“你打电话问问他们人在哪儿，顺便叫体育店老板送一百个棒球过来。” 　　杜洋凯奇怪：“要干嘛。” 　　“打棒球。” 　　为了找到高量达几人，陆少瑾几乎掘地三尺。晚上八点多，终于找到他们行踪。 　　陆少瑾一帮人骑着机车将高量达吃饭的烧烤摊团团围住，烧烤摊老板以为小混混来闹事，吓得赶紧出去询问情况。 　　陆少瑾让杜洋凯给老板塞了一沓钱，说是包场了，让他清人，他们要解决私人问题。 　　老板本不情愿，可见给的钱多，他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诺大的美食广场瞬间空了。 　　陆少瑾带来的机车大部队将美食广场围城一个大圈，堵得严严实实，蚊子都飞不出去。车灯一束束朝里面打去，亮如白昼。 　　高量达几人无处可躲，背着手挡光，原地不动。 　　陆少瑾从车上下来，抽出袋子里的棒球棍。 　　杜洋凯扔了个棒球出来，陆少瑾一挥棒，打在了高量达脚下，砰地一声弹了出去，打到了后面一个男生的脸。 　　陆少瑾这一棒不留情，下了狠劲。男生痛苦的捂着脸，吐出了一口血水。 　　那球从高量达脚下擦边而过，卷起来的疾风如利箭，生生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这一球他没打偏，这会儿高量达应该躺在医院了。 　　被打的男生疼得站不起身，被人搀扶着坐在一边，半边脸肿得高高的。 　　“接下来到谁好。” 　　陆少瑾盯着他们走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之前在奶茶店调戏尹西的男生脸上。 　　棒球棍指着他脸，“你，出来。” 　　男生吓得腿软无力，直接跪倒在地。 　　“我……我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就差跪地磕头了。 　　“你不知道什么。”陆少瑾笑，“我什么都没问呢。” 　　“怂了叫声爷爷就放了你。”杜洋凯抓了个球，砸在他脑门上。 　　男生吓得直哆嗦，还没开口，被高量达一脚踹翻在地。 　　杜洋凯带头笑了起来。 　　陆少瑾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道：“拿了什么，拿了多少，按十倍交上来。” 　　没人行动，陆少瑾没了耐心。 　　“那行，那我今晚玩植物大战僵尸玩个爽。” 　　他抓了三个球，依次朝地上打，打出去的每个球都与高量达擦肩而过，精准打中他身旁的人。 　　如此打了两三次，就只剩高量达没动了。 　　陆少瑾吹了声口哨，棒球棍抵在地上，朝高量达微抬下巴。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高量达抽了下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从尹西那儿抢走的钱。 　　“拿过来。”陆少瑾说。 　　高量达肯定不会自己过去的，他把钱塞给旁边的人，踹了他一脚，让他把钱给陆少瑾带过去。 　　陆少瑾数了数，一共三百九十八块七。 　　他啧啧两声，语气讥讽：“三百多块钱都要抢，高量达你是有多穷。” 　　高量达脸色发青，可偏偏这时候不声不响最好，他说得越多，就越让人看不起。 　　“我说了，十倍。”陆少瑾偏头问杜洋凯，“十倍是多少？” 　　“三千九百八十七块钱。” 　　陆少瑾冲高量达微微一笑：“现金还是转账？” 　　- 　　尹西没跟她妈说被人堵在小巷威胁的事，回了家一如平常吃了饭，洗好澡上楼看书。书开着，只不过她看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高量达他们那些下流的话语，和未来如何躲避他们。 　　满脑子一团乱。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尹西拿起来看，陆少瑾给她发了信息。 　　-出来。 　　从回来到现在，他就跟她说了这两个字，一句安慰道歉没有。 　　尹西不想理他，手机倒放着，下一秒电话响了。 　　一个未接电话，她猜到是陆少瑾的，没接电话后，信息又弹了出来。 　　-我说，出来。 　　这是他生气的征兆，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尹西给他回复： 　　-干嘛。 　　下一秒，电话再次响起。 　　她要是不接，真不知道陆少瑾这疯子能做什么。 　　“干嘛。” 　　她哭过了，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 　　陆少瑾回来路上原本一直沉重的心情在听她这句略带委屈又生气还有埋冤的“干嘛”，顿时就笑了。 　　见他笑，尹西更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笑！” 　　“你下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不下去！” 　　上回叫他下去就是骂她笨又吃猪脑，谁知道他又想了什么歪主意捉弄她。 　　“尹西，我耐心有限。你要不下来，我现在打电话叫吊机过来。吊机知道吗？” 　　尹西愤愤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洗了把脸，下楼了。 　　他机车就停在马路边，见她出来，他往前面开，尹西跟过去，绕到了她家后面的大空地。 　　他停下车，关了车灯。 　　尹西远远看着，不靠近。 　　“过来。” 　　他从车上扔下来一堆东西，砸在地上哗啦啦地响。 　　见她愣着不动，陆少瑾回头：“耳朵没带？” 　　尹西朝他走去。 　　“干嘛。” 　　陆少瑾站了一会儿，看她：“哭了？” 　　尹西没好气：“要你管。” 　　陆少瑾笑：“脾气不小。” 　　“伸手。”他说。 　　“这回带什么脑给我？” 　　陆少瑾低头看她，眼里带笑：“牛屎。” 　　尹西：“……” 第二十三章 　　“那你自己留着。”尹西转身要走，陆少瑾抓住她后衣领往后拉。 　　“有没有一点礼貌。” 　　“你好意思说我！” 　　陆少瑾啧一声, 食指指尖在她脖颈抠了一下。 　　尹西觉得浑身发麻, 感觉有股电流从他触碰之处缓缓蔓延, 直通脑部。 　　“你干嘛！”尹西抓着被他抓过的衣领质问他。 　　“那么激动干什么。”陆少瑾朝她走来, 发现脚下那一大袋棒球挡了路, 他将它们踹到一边。“手机拿出来。” 　　“要干嘛。” 　　她今晚语气一点儿也不好，冲冲的，像带着刺似的，看他的眼睛都带着火。陆少瑾觉得她有点不知好歹, 她知道为了把她钱追回来，给她出气, 他花费了多少时间？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把时间看得很重的，她倒好，一回来就给他摆脸色。还真以为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陆少瑾脸色变换，眉宇间的不耐和烦躁越来越浓, 看起来凶巴巴的, 尹西更觉得委屈。 　　见她抿着嘴, 睫毛颤动, 双眼湿润，像是要哭，陆少瑾微叹口气，心里那股越来越浓的不爽像被放了气的气球，慢慢瘪下去。 　　“哭什么, 又没打你。” 　　“没打不代表不想打。”泪水夺眶而出，尹西手背抹了一下。 　　陆少瑾舔着虎牙笑着看她，“你不也经常在心里骂我。” 　　“那不一样。”尹西带着哭腔，嘴巴扁成线，看起来可怜兮兮，陆少瑾都不忍心再逗她了。 　　“要现金还是转账？” 　　尹西泪眼婆娑看他，“钱你拿回来了？” 　　“不然怎么来找你。” 　　感觉鼻涕要流出来，尹西用力抽了下鼻子。 　　“那，你给我现金吧。” 　　陆少瑾瞥她一眼，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 　　尹西也没客气，直接接了。 　　陆少瑾开钱包拿出一沓钱，也没数，直接塞她手里。 　　那钱厚厚一堆，尹西差点就拿不住。见他像丢垃圾似的塞给她，她睁大眼。 　　“给我干嘛。” 　　他把钱包放回车上，下巴一抬：“你的钱。” 　　尹西想了一下，问：“精神损失费吗？” 　　陆少瑾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嗯。” 　　“多少？” 　　“你数数。” 　　尹西看他几秒，有些不确定道：“不会是你的钱吧。” 　　“我有那么蠢？” 　　尹西：“……” 　　也是。 　　尹西足足数了五次才确定。 　　“五千。” 　　“嗯。”陆少瑾拎起地上的棒球袋准备上车。 　　“你帮我拿回来的？” 　　“不然。” 　　尹西想了想，从一沓钱里抽出一张红牛给他。 　　“算是雇佣的钱。” 　　陆少瑾眼里的笑藏不住，他把袋子挂上车把手，转身看她。 　　夜很深，这里的唯一亮就是她房间的窗透出的光，不是很亮，但足够清晰看到彼此表情。 　　陆少瑾笑了很久，尹西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而随着他笑，她竟觉得心有点热。 　　见他久久不拿，尹西以为他土豪不稀罕这点钱，正要把它放回大部队里整理好，陆少瑾伸手把它抽走。 　　“辛苦费。” 　　尹西瘪瘪嘴，“我还以为你不要呢。” 　　见她停止了流泪，甚至还有点想笑的感觉，陆少瑾乐了。 　　“掉钱眼里开心吧。” 　　“我为什么不开心，钱多好。”尹西把钱收好，又看他，“那咱们两清了。” 　　陆少瑾挑眉，对她这说法有点好奇，“怎么个两清法。” 　　“你帮我把钱拿回来，我给你辛苦费，两清。” 　　陆少瑾发现她过河拆桥本事倒是挺厉害的，边走还边用小铁锤锵锵锵地断尾呢。 　　“就一百。”陆少瑾目光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之所以被盯上，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跟我什么关系？人家不盯杜洋凯，谢君豪，非盯你。” 　　“那是因为——”尹西说了一半发现那些话题不能跟他说，她怎么能跟他说，高量达那下流胚子不仅以为他是她男朋友，而且……还说她和他睡过！！！！什么鬼，她可是好学生！ 　　不过怎么觉得有点热。 　　“那是因为他见我好欺负！” 　　“那他真是瞎了眼了。”陆少瑾把东西放车上，看她，“我送你回去。” 　　尹西眨了眨眼，“我能自己走。” 　　她家就在这里，走几步就到。 　　“那行，你自己走，我回家了。” 　　说着他上了车，拧了钥匙，挂了档就走了。 　　尹西看着他车尾灯远去，正要往回走，前方四下的夜里一片寂静，只有几个路灯寂寞地映照天际。隐藏在深处的黑夜像一团粘稠化不开的液体怪物，随时会扑出来。 　　尹西突然走不动了，仿佛所有看不见的地方里都藏着人或者什么东西。她回头看陆少瑾，红色的车尾已经消失不见，他走了。 　　她不敢长久待在这儿，觉得越待黑夜带给她的恐惧感就越深刻。尹西揣紧了钱，飞快地往回跑，她没看到不远处的小道上，陆少瑾站在熄了火的车旁，目送着她回到家门口。 　　尹西被因祸得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高量达的警告。次日去学校，上了公交后才恍然想起，高量达威胁她的事。 　　陆少瑾帮她把钱拿回来，然后呢？高量达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尹西赶紧回头看身后，车厢里空荡荡的，加上她一共五个乘客坐在车子的四方角落，没有让人不适的眼神，也没有被监视的感觉。 　　车子出去了会儿，尹西余光里看到车旁有个不紧不慢的身影跟着。陆少瑾戴着耳机踩着自行车跟在车旁。 　　他听得入迷，以至于杜洋凯和谢君豪讨论的兴奋话题都没加入，只是百无聊赖地看前方。 　　前方几部小车挡路，公车停了下来，陆少瑾看了公车一眼，扯了耳机也停下。在他转过头时，尹西移开视线看着前方。 　　车子移动时，他人已不见影。 　　学校大门外的五十米大道上，突然聚集很多人。 　　有她们学校的，也有B中的。 　　尹西一眼扫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高量达。 　　公交播报到站第二次了，尹西还没反应过来。 　　司机师傅回头看她，“姑娘，到站了。” 　　尹西有点怕下车，她想着要不这样算了，今天先请假不去学校。陆少瑾却给她打了电话。 　　“怎么不下来？” 　　尹西看着人群里的高量达，说：“他在外面。” 　　陆少瑾呵了一声，“你眼倒是尖。”他突然换了语气，“下车！” 　　车上的人已经开始表示不耐烦，尹西不敢耽误别人时间，跟司机说了声“抱歉”，赶紧下车。 　　双脚落地的瞬间，尹西感觉高量达那帮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站在原地还没走动，人群里齐齐响起“尹西同学对不起”的声音。 　　尹西愣住了，下意识去看陆少瑾。 　　“还不赶紧过来，想上新闻是吗！” 　　听到他的声音，尹西才发觉电话没挂。 　　她低着头往前走，还没到校门口，在奶茶店被陆少瑾打的男生突然冲过来。 　　他两只眼睛被打得青黑，半边脸高高肿起，九十度大鞠躬，高声又真挚说了句：“尹西同学对不起。” 　　正要准备轮到高量达，闻声赶来的年级主任站在校门口喊：“都在干嘛！聚众滋事是吧？” 　　他目光一扫，停在了陆少瑾脸上。 　　陆少瑾无所谓一笑，看着摇摆不定的人群，慢悠悠从背包里拿出他棒球。 　　在高量达趁着混乱想跑的时候，他朝前方一扔，正好砸中了他后脑勺，高量达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人群里一阵笑，带头起哄的正是杜洋凯和谢君豪。 　　“真是反了你！”年级主任见陆少瑾在他面前如此嚣张，顿时就拉下了脸。“你跟我过来！” 　　陆少瑾慢悠悠收了笑，收回目光时，看了尹西一眼，把单车和包给了杜洋凯后，就跟着年级主任走了。 　　尹西看他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滚进了草丛里早已不见踪影的棒球，最后进了学校。 　　傍晚放学，尹西捡了棒球在校门口等陆少瑾，久久不见他人，又回教室找。 　　倒数班里有几个男生正在写检讨，杜洋凯和谢君豪也在，唯独不见陆少瑾。 　　尹西在窗口站了会儿，身后突然来了个人。 　　“找少瑾吗？” 　　尹西脸色一僵，缓缓回头。 　　杜洋凯和谢君豪朝窗口看来，尹西心虚赶紧跑，男生在她身后喊：“少瑾在教师楼三楼卫生间。” 　　尹西跑出了好远才停下。 　　男生的话她听到了，陆少瑾在教师楼的卫生间？他去那里干嘛？ 　　教师楼里静悄悄的，尹西走到了一半，想回去，还没走，手机响了。 　　-我在男厕所。 　　尹西第一反应是这人是疯子，他在男厕所关她什么事。 　　下一秒他又发了个截图，截图里是尹西的聊天界面，照片选择那里，点了那张两人一起吃榴莲的照片。 　　尹西这才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那晚不去就没这么多事儿！可怨归怨，还是得进去。 　　男厕所里也是静静的，尹西到了门口，看到陆少瑾背着身，似乎在嘘嘘。 　　水声哗哗哗地响，像开水龙头似的。 　　尹西吓得捂住脸尖叫，陆少瑾呵呵回头，手里的黑色水管噗噗噗地在里面四处扫荡。 　　“叫啊，叫大点儿声，让全校师生看看我们重点班新来的转学生如何觊觎全校最帅的男生。” 　　“你神经病！” 　　尹西骂了一声转身要走，陆少瑾关了水，慢悠悠道：“回来。” 　　没见有动静，陆少瑾数到三，依旧没见人，他眯了眯眼，掏出手机—— 　　过了十秒之后，尹西红着脸怒气冲冲跑回来。 　　“陆少瑾，你疯了！” 　　“尹西，我扫了一下午的厕所，非常不爽，你再对我发脾气，一会儿我手抖，发出去的照片可就不打码了。” 　　尹西气得嘴唇发抖。 　　陆少瑾却悠哉悠哉地自得其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是三章o(^▽^)o，不过更新会晚些，十一点左右。 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想干嘛！” 　　陆少瑾把水关了，下巴朝她身上一点, 半笑不笑：“该是我问你想干嘛吧。我听说你去我们班找我, 不见人又跑开了。怎么, 等我呢。” 　　“我是来还你棒球的。” 　　“哦。”陆少瑾想到了早上的棒球, “还要它干嘛, 扔了呗。” 　　尹西把球塞他手里，“那你别在我面前扔。” 　　陆少瑾盯着她许久，笑：“怎么，心疼了。” 　　尹西被他说得耳根发烫：“乱扯！” 　　她转身往外走, 陆少瑾拉住她衣服，见她挣扎, 他道：“别乱动，一会儿衣服扯烂了，别怪我。” 　　“我要回家！” 　　“急什么，家又不会跑。” 　　“我要写作业。” 　　陆少瑾抓着她手让她面对自己，“我为了你, 扫了一下午的厕所。”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 尹西嫌弃躲开。 　　陆少瑾见此, 单手捏住她脸。 　　尹西吓懵了, 怔怔看他。 　　陆少瑾怀念她肌肤的触感，柔嫩顺滑，不自主捏着她脸颊的手微微往下，停在了她短小可爱的下巴上。 　　尹西脸全红了，两只大眼睛咕噜咕噜转。 　　“陆少瑾, 你，你放开我！” 　　“你下巴这么短，是不是小时候太小气，喜欢独吃？” 　　她唇真饱满，粉嫩又水润。 　　“你才小气！” 　　尹西一直动，陆少瑾手就要捏不住，他微皱了下眉，大掌朝她脸上按了一下。 　　尹西彻底不动了。 　　陆少瑾微微一笑：“这下好了，刚才我就是用的这只手刷厕所，不知道有没有残留物。” 　　尹西捂着嘴干呕几回，差点当场翻白眼。 　　其实厕所里什么味道也没有，相反还有股幽幽的檀香味。可尹西一想到厕所的味道，就觉得什么味儿都恶心。 　　“你太过分了！” 　　“再凶我一句试试。” 　　见陆少瑾又要板起脸，尹西到嘴边的“活该你被罚扫厕所又咽了下去”。 　　她气呼呼的，好像有莫大的委屈似的，陆少瑾轻描淡写道：“要真脏，你觉得我还留着那只手。” 　　尹西想想，好像也对，可那并不是可以用刷过厕所的手捂她脸的理由。 　　“那你想怎么办？” 　　卫生间里已经静下来了，两人站在男厕门边看着对方。 　　“你也要弄回去？”陆少瑾继续问。 　　尹西小声问：“可以吗？” 　　陆少瑾嘴角一抹微笑，他凑近她脸，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那你还问。” 　　“问不代表你能做。” 　　陆少瑾把东西踹到角落里，去洗手池洗手。 　　尹西跟在他后面，满心疑问他是不是真的洗了所有厕所。按她对他的了解来说，这是不太可能的。不说他脾气，就说他气质—— 　　虽然他家是很土的暴发户，可陆少瑾仿佛和那家的“土豪”气质格格不入，反而有种“他本来就是富公子”的感觉。 　　这样的人去洗厕所，尹西觉得他的气质都矮了一大截。 　　陆少瑾哪儿管她那些小九九，洗了手出去后，掏出手机发信息。发完信息又回头看尹西，见她离他远远的，他原地站着看她几秒，直到她小跑来到他身边，他才缓下表情。 　　尹西跟着到了倒数班门口，陆少瑾进了教室，她只是在外面看着。她完全不明白他让她跟着干什么，这感觉……不是跟屁虫，不是小弟……而有种奴婢的感觉。 　　这样的意识让她害怕。 　　“少瑾，都弄完了？”杜洋凯把抄好的检讨书给他。 　　“嗯。” 　　杜洋凯看了眼教室外面，笑嘻嘻道：“蜘蛛精小姐姐去找你了没有。” 　　想到此时她在外面听到这个外号的反应，陆少瑾嘴角上扬。 　　“嗯。” 　　“哎哟，我就知道，妈的甜死我了。”杜洋凯捂着牙夸张道。“跑过来找你又不敢问，偷偷看。” 　　陆少瑾哼笑一声没回答。而门外的尹西却将杜洋凯那熟络的“蜘蛛精小姐姐”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很确定他口中的蜘蛛精小姐姐就是她，可为什么会给她取这么……恶俗的外号？ 　　蜘蛛精？ 　　而且什么鬼甜死了，是臭死了才对吧。 　　“字迹不一样没事吧。”杜洋凯问。 　　陆少瑾把他给的检讨书翻看了一下，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写的，可谁管，填了他名字就是他的了。 　　他把检讨书放进书包往外走，杜洋凯也拉了书包跟上。 　　“谢君豪，回去了。” 　　谢君豪急急忙忙写收尾的检讨书，“哎，我还剩一点儿。” 　　“快点。” 　　杜洋凯没想到尹西在外面，想到刚才那么大声嚷嚷着“蜘蛛精小姐姐”，他有点尴尬。 　　“哎，最后一段话没写完，杜洋凯，你晚上把你写的发给我看看。” 　　杜洋凯像找到了救星似的，在尹西询问的目光下勾着他肩往外走。 　　“嘿，何必要等晚上，就现在吧。咱们找个地方，把检讨书的事儿解决了再回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吧走吧。”杜洋凯催促谢君豪往外走。 　　杜洋凯和谢君豪走后，陆少瑾也往外走，走了几步，没见尹西跟上，他回头。 　　“要我绑着你是吧。” 　　“我不能自己走吗。” 　　陆少瑾挑眉，“可以啊，只要你不怕被人再次堵在小巷子里就走呗。” 　　尹西想想还是跟他走比较好，他凶神恶煞的，谁见了都怕，跟着他比较安全。 　　见她跟了上来，陆少瑾弯了弯嘴角。 　　两人到了楼梯口，几个男生从楼下跑了上来。 　　“手机拿出来。”陆少瑾说着，那几个男生连忙掏手机。 　　陆少瑾一一扫了码。最后，一个男生一脸激动地说了“以后还需要洗厕所，记得找我们哦”然后就跑开了。 　　尹西奇怪，“你给钱让他们洗厕所？” 　　“不行。”陆少瑾回头看她一眼。 　　“没说……不行。” 　　尹西就知道他不可能会洗厕所的，他洗厕所等同于在公众面前挖鼻孔，他是立志做全校最帅的男生，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臭的把柄给人。 　　不过出钱让人洗厕所，尹西想，这只怕只有他能想得出来了，反正他有钱。 　　“尹西你应该去做演员，面部表情这么丰富，不演戏可惜了。” 　　又在反讽她。 　　“既然没洗，那你刚才干嘛吓我。” 　　“我喜欢。” 　　两人已经走出校门口。 　　许是上回卖地瓜的大爷碰到了尹西这个傻姑娘包了他的场，吃了甜头，今儿又来摆了。 　　尹西想到那天吃撑的地瓜如今还记忆犹新，她是绝对不要再吃了的，可陆少瑾却站着不走了。 　　“去给我买一个最大的。” 　　尹西不会再愚蠢地等他警告了再行动，他一发话就过去了。 　　原本小摊前没什么人，尹西一过去，便也跟着去了几人，有过路的上班族，也有放学回来的学生。 　　尹西选了最大的一个，回去时，陆少瑾已经买好水了。 　　“你肺炎还没全好，吃这个会不会有影响？” 　　尹西可不想到时候出事儿了，她还被冠上“给受害人买凶物”，或者“明知道受害人身体有殃，却没做到劝阻”的罪名。 　　“吃一点，死不了人。” 　　他对地瓜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尹西很好奇。 　　“地瓜有这么好吃？” 　　“还行。” 　　他掰开两半，一半给她。 　　尹西没拿，他横了一眼，她只好接下。 　　“我吃不了那么多。” 　　尹西：“……” 　　吃不了那么多你还非要买最大的？？ 　　两人往前走，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尹西肩膀。尹西回头，发现那人竟然是岑欢。 　　“尹西。” 　　尹西有点惊讶，岑欢怎么会在这里，可她还是及时做出了回应。 　　“岑欢，你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 　　“和我们老师一起来的。”她指了指身后还在谈话的老师。 　　岑欢，看陆少瑾了吗？尹西没仔细看，可陆少瑾的表情…… 　　好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并不认识岑欢，是这样吗？ 　　尹西也猜不明白。 　　谈话的两个老师走了上来，岑欢冲尹西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来找你。” 　　“好的，拜拜。” 　　岑欢走后，尹西和陆少瑾一直不说话。可能是尹西错觉，她觉得陆少瑾此时有点低落烦躁，主要体现在他喝水时，总是挤压瓶身弄出声响。 　　“那个是我妈妈的朋友的女儿。”尹西跟他介绍，“她叫岑欢。” 　　“怎么，你还兼职做媒婆呢。”陆少瑾瞅她一眼，打趣。 　　“真是猪八戒照镜子还是猪八戒。”尹西觉得跟他不在一个思想水平，吐槽道。 　　明明很小声，语气也很快速了，可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挤成扁状，往不可回收垃圾分类框里一扔，咚一声响。 　　尹西觉得奇怪，明明有好几个大字那儿写着“可回收垃圾”，他怎么舍近求远，扔了那堆了满满的不可回收垃圾分类框。 　　他一定就是故意的。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骂我是猪八戒呢。” 　　“我没说你是猪八戒，这只是谚语，代表是什么就看到什么。” 　　他伸出脚拦住她去路，尹西回头打算绕旁边，被他往后一个退步拦住了去路。 　　“那你还不是想说我是猪八戒。” 　　“你让我走。” 　　尹西往右他又堵上去，尹西往左，他再堵。 　　“你干嘛，我要回家。” 　　“你回你的，我走我的，有影响吗？” 　　“那你让开。”尹西伸手把他挡开，可他越迎了上来，她半边胳膊横在他胸口，怎么推都推不开。 　　正当她要恼时，陆少瑾突然让开路。 　　尹西继续往前走，他突然又堵了上来，这回尹西是结结实实撞上他了。 　　陆少瑾捂着胸口以下一处哎哟了一声，“两个原.子弹就要把我给打穿了。” 　　尹西瞬间红了脸，气得也不知该骂什么，瞪了他一眼，快速走开了。 　　陆少瑾呵呵笑了笑，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 　　岑欢，为什么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陆少瑾在一个幽暗的小房间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手拿着教鞭来回走动。窗口的光从男人背后打进来, 他周身带了层虚影。 　　“你说你记住了。” 　　陆少瑾很害怕, 可他记得他告诉过他, 害怕不能表现出来, 就算害怕得要死, 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软弱是留给自己舔伤的，强大要表现给别人，所以他咬紧牙关。 　　“我太着急了。” 　　男人沉默的时间里格外难熬, 陆少瑾咽了咽口水，又说：“我下次不会了。” 　　男人将教条放在桌面, 背身往外走。 　　“自己领罚吧。” 　　他脚跟离地，脖子被什么东西圈着，一次次窒息的撕扯。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长高了。” 　　陆少瑾不敢露出惊恐的表情，只能屏着呼吸, 瞪大眼睛看着。 　　男人把线拉短, 陆少瑾喉咙一疼, 脚尖离了地。 　　身体好像散架了似的, 四肢无力酸疼。 　　疼痛的感觉十分清晰，陆少瑾睁开眼，大口呼吸，吸进肺里的空气像带着刀片冰渣，割得他胸口发疼。 　　他深深闭上眼, 缓住呼吸后转头看窗外的夜色。 　　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陆少瑾被子蒙住脸，静躺了会儿，起来拉开窗，坐在窗口前看外面的灰蒙天色。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尹西看到陆少瑾的消息是在起床刷了牙之后，这大少爷大清早地告诉她，他想吃小笼包。 　　这会儿去哪儿买小笼包呢，纯粹是捉弄她。 　　尹西收拾了东西出门一路找，终于找到一个包子铺。赶回去时，陆少瑾已经在他家大院的花园里等着了。 　　他穿着家居服，脸色不太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喏，小笼包。”尹西怕他不够吃，特意买了三份。 　　陆少瑾盯着那一大袋包子，寡淡一笑：“你真当我是猪八戒呢。” 　　他拿出一袋给她，然后转身往家里走。 　　“你不去学校？”这会儿还有半个多小时就上课了，他慢悠悠的，衣服也还没换，看来是不打算去学校了。 　　“不去。” 　　尹西：“……” 　　起来就为了吃小笼包？ 　　不去就不去。 　　尹西不耽误时间，赶紧去等公车。到学校刚好打上课铃，尹西是踩点进的教室。 　　颜枝云不知在看什么小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桌子，气都喘不匀。 　　边骂边捶书：“男主太过分了，看得我心都痛死了，好心疼女主。” 　　她哭得稀里哗啦，尹西看着也难过，拍拍她手问：“枝云，你看什么呢？” 　　颜枝云抬起满是泪花的脸，“替嫁之前妻很难追。” 　　“啊。”书名有点复杂。“好看么？” 　　“超级好看，好虐的，你要看么？我这里还有很多。” 　　尹西摇了摇头：“我不爱看这些，你别影响学习了。” 　　颜枝云从抽屉里拿出纸巾，擦了下眼睛又醒了鼻涕，寂静无声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数学老师拿着教案本从走廊经过，尹西提醒她：“老师来了。” 　　颜枝云把小说塞进抽屉里，低着头恢复情绪。 　　一节课过得很快，课后尹西整理数学老师课上的笔记，蒋星过来串班找颜枝云。 　　“杜洋凯说下周的野营你们也一起去。” 　　“前几天就说了。”尹西被高量达堵的那天就知道了。 　　“真期待。”蒋星乐得两眼冒星星。 　　“期待什么？” 　　蒋星：“陆少瑾他们刚好选了周末啊！说要在外面住一晚。” 　　“要在外面住吗？” 　　“对啊，野营。” 　　“会不会不安全。”颜枝云有顾虑。 　　“不会的啦，有什么不安全的，那里是野营区，有人巡逻的。” 　　“好吧。” 　　“尹西。”蒋星又叫尹西过去，尹西把最后一行字写完，放了笔去门口。 　　“怎么啦？” 　　“陆少瑾让你帮他带作业回去。” 　　颜枝云哈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他还会写作业？” 　　“谁知道，就给杜洋凯发了信息，让我过来跟尹西说一声。不过他好像病得挺重的，我们想去看他，他都不乐意。” 　　他又生病了？不会是吃的那半个地瓜导致的吧。 　　“他挺少生病的。” 　　蒋星哈了一声，“谁说没有，他小学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听说差点挺不过去。不过好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过大家都不敢问，一问他就变脸。” 　　这时上课铃声响，蒋星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你们准备一下野营需要的东西，带多点啦，省得到时候缺了东西不好找。” 　　颜枝云在纠结要不要去的事，尹西却在想陆少瑾小学时的那场大病。 　　能让一个人彻底变了性格，一定是遭遇了很大的冲击。 　　那一年，陆少瑾遭遇了什么？杀人？ 　　- 　　尹西原以为杜洋凯会把陆少瑾的作业收拾好，并给她送过来，没想到一到放学，他和谢君豪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尹西没办法，只能自己去翻他抽屉。 　　陆少瑾的课桌很干净，有点淡淡的木头香味儿，课本课本叠在一起，练习册放一边，里面只有一只水性笔和一只铅笔。 　　铅笔断了，水性笔只剩五分之一的墨水。 　　尹西找了他要的练习册，装进书包，准备回去。转身时不小心撞了他的课桌，水性笔从里面滚了出来，笔头弹开，从里面露出一张纸条。 　　尹西把散落的笔头和笔芯装好，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一又二分之一。 　　字迹是工整的楷体，不像是小孩写的，蓝色笔墨，纸张泛黄，字体略微褪色，看起来年岁已久。 　　陆少瑾怎么会有这东西。 　　尹西把它装回去，满心疑惑地出了教室。 　　还没下楼，便和陈老师碰上面了，他叫住尹西。 　　“尹西同学。” 　　尹西奇怪他认得自己。 　　“陈老师。” 　　“给少瑾拿作业？” 　　尹西点点头。 　　“我那里有几份基础题，你拿回去给他。” 　　陆少瑾突然要写作业，尹西实在费解。她可不信他突然迷途知返，但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也实在想不出。 　　陈老师说几份何止只有几份，垒起来有半个头那么高，看来准备很久了。 　　他找了个袋子装着。 　　“你让他先写完这些，不够我再去找。” 　　这沉甸甸的资料练习题，尹西很认为会被陆少瑾当垃圾扔了。 　　“那我先回去了。”可尹西没说，她不能伤了他的心。 　　“哎，辛苦你了。” 　　上了公交，尹西翻看陈老师整理出来的资料，高一高二都有，甚至还有他整理出来的课堂笔记，字字浓缩爱意。 　　陈老师对陆少瑾是格外上心了，要她是陆少瑾，不拿第一都觉得对不起他的厚爱。 　　不过，陈老师这算是给他开小灶了吧，是因为他是陆家的儿子？陆少瑾的爸爸妈妈拜托他了？还是，单纯就是喜爱学生？尹西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陆少瑾家时，他和他妈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他妈红着眼抽抽嗒嗒的，是哭过的样子。陆少瑾不耐烦地坐在一旁，脸上是病态的红晕，看来病得不轻。 　　尹西一进门，母子俩母子俩同时转头看她。 　　陆妈妈一脸的激动，起身将她迎进去。 　　“尹西来了。”她喊阿姨，“阿姨，上点车厘子。” 　　“来，尹西来，阿姨麻烦你了。” 　　她太热情，尹西有些不适应。 　　“没事的阿姨。” 　　敢情这作业是“刀”架在陆少瑾脖子上逼着他拿回来的呢，看他气成那样，一张脸崩得紧紧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屋子都冷了几度。 　　保姆阿姨把水果小吃端上来，陆妈妈拉着尹西坐下。 　　“先吃点东西。” 　　她也看陆少瑾，“小瑾，你也吃点水果。” 　　陆少瑾没动，冷着脸看尹西：“拿过来。” 　　“怎么用这样的语气跟尹西说话。”陆妈轻斥着，可陆少瑾哪儿理她，拿起尹西放桌面的练习册就开始动笔。 　　那是语文练习册，第一题是选择拼音正确的选项。 　　陆少瑾看都没看就选了B。 　　B是兴高采烈，兴xing第一声。 　　“错了。” 　　尹西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做错题，她坐过去了些，与他靠近，没注意他斜角瞟过来的眼神。 　　“兴高采烈，没人会读第一声的。这道题很简单，你做个排除法就好。” 　　陆妈妈见此高兴了，“小瑾，你就听尹西的，咱们慢慢来，会做多少，能做多少，妈妈不强求，好吗？” 　　陆少瑾不吭声把B划去，又选A。 　　尹西像点读机似的，又道：“还是错，重蹈覆辙zhe，不是ze。” 　　陆少瑾把练习册推到她面前，“你会你做。” 　　“……又不是我的作业。”尹西说，“你这样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连个机会都不给自己，就这样装眼瞎地选，为难的还是自己。” 　　“这么多东西不够吃？” 　　“够了。”知道他嫌自己话多，尹西不打算闭嘴，慢慢将视线从他练习册上移开，“就算A你不会，CD总会吧，都是生活里常用到的成语，看就知道对错。” 　　“就是，小瑾，你就听妈妈一句，妈妈是为你好，好吗？” 　　陆少瑾突然不爽了，撕了练习册往地上一扔，踹了下桌脚就上楼了。 　　他那一踹不大声，可来得太突然，尹西被吓得心一紧，车厘子都滚下地几颗。 　　陆妈妈听惯看惯了，没什么表情，跟尹西说了句抱歉，就让她先回去，她跟着陆少瑾上楼了。 　　尹西觉得这母子俩怪得很，陈老师的资料她没留下，怕陆少瑾火气上来，一把火给烧了，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带回了家里。 　　尹西到家，她妈也回来了。 　　这几日她妈学校有活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就在学校教宿舍里住，母女俩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一进门，她妈就问她学校的情况。 　　“我听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啊。”尹西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的。 　　“老师是一个圈。” 　　“哦，也不算。” 　　那件事跟陆少瑾有关，尹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谁知道她妈自己说了。 　　“你和陆少瑾有交集？” 第二十六章 　　尹西把书包和资料放沙发，点了点头。 　　“怎么有的交集？不是说不能跟他有来往？”她妈把买回来的菜放厨房, 又出来。 　　她妈这回语气有点重, 似乎对陆少瑾是真的不喜。 　　“我被那些人堵在小巷里, 还被抢走了钱, 是陆少瑾救了我, 把我的钱拿回来了。” 　　她妈眨了眨眼，从表情看，有点小纠结。一开始她对陆少瑾没那么排斥，好像就是从隔壁大妈家回来开始, 情况开始改变。 　　所以，陆少瑾杀人的事, 她妈一开始并不知情，对陆少瑾的不喜是听到他杀过人和从张雪老师家回来之后。 　　“我有时间会去他们学校说一声，你安心学习，和他保持距离的事也不要忘了。”她妈进了厨房，尹西跟进去。 　　“妈, 可陆少瑾要是是那样的人, 他干嘛帮我。”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人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有时候脑子一热，就会做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选择，但那不代表那是他的常态。” 　　“要是如果陆少瑾没有出现，我会遇到很可怕的事。” 　　她妈回头看她，目光责备：“尹西你是什么情况？” 　　她极少对尹西露出这样的表情, 失望不解。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尹西解释的声音都轻了很多。 　　“确实不公平，死的人成了白骨，而他还活得好好的。” 　　尹西顿时语塞，最后只问出这样一句话，“那他杀了谁？” 　　其实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的疑惑和纠结也都迎刃而解，可她妈就是死活不说。尹西只能干着急。 　　随着和陆少瑾相处越深，她越发觉他不可能杀人，这是一种很纠葛折磨的内心感受。身边的人无一不在说他不好，可她自己相处体验出来却没有那么坏，到底是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别人，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样的纠结一天没有答案，她就多难受一天。 　　“说了你不要管这件事，过来帮我洗菜。”她妈这话就是宣告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妈妈。” 　　“听话！” 　　尹西上前接过菜盆往洗菜池边走，不再问了。 　　夜里回屋后，尹西打开电脑查找高陵发生过的命案，按照陆少瑾读小学的年龄推断，什么都没找到。后来也没心思看书，早早就睡了。 　　她妈担心她再次被人欺负，一大早开着车送她去学校，半路上碰到了陆少瑾家的林肯。 　　两部车在路口等红灯，隔着两条车道，他的车较她的之前。 　　尹西盯着黑色车身看了会儿，黑色林肯没摇下车窗，绿灯一亮后便跟着车流开了出去。 　　“尹西。” 　　她妈转头看她，尹西收回目光。 　　“嗯。” 　　“妈妈跟你说的你听到心里去了吗？” 　　尹西淡淡哦了一声。 　　察觉她情绪低落，她妈多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气妈妈？” 　　“不是。”尹西心里闷闷的。 　　“妈妈是过来人，很多事都看得比你清，听妈妈的，妈妈不会害你。” 　　尹西转头看窗外“嗯”了一声。这一眼，她看到了在路口等人行道绿灯的另一个“陆少瑾”。 　　他表情有点茫然，没有陆少瑾狠烈，脸白白，气质清淡，穿着一件淡蓝色七分袖衬衣，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视线越来越后退，另一个“陆少瑾”消失在了尹西的视野里。 　　见她探着身子看窗外，她妈问：“怎么了？” 　　尹西往后望，另一个“陆少瑾”走进了人群，消失在了人海里。 　　“妈妈，陆少瑾是不是有双胞胎哥哥或是弟弟？” 　　她妈明显懵了，没想到尹西突然问这样的事。 　　“怎么这么问？” 　　“我看到了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男生。”尹西语气坚决地重复，有点急躁，“一摸一样。” 　　见她表情严肃，她妈噗嗤一笑：“长相相似很奇怪吗？这世上有很多人长相相似。综艺明星和那个什么之前演电影火的那个男生，不就挺像。” 　　“是一模一样，我看到他两次，刚才是第二次。妈妈我没有看花眼，他们就是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尹西一下子脑子也有点乱，“要说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气质。两个人气质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差别。” 　　那个男生清秀温润，陆少瑾傲气凌人。 　　“妈妈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那张雪老师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尹西，你问题太多了。”下一个路口往右拐，就是学校路段。她妈找了个路口停车，“你走过去，这个时间有点堵车，我怕赶不及去学校。你被欺负的事我会打电话跟你们老师说一下。” 　　尹西默默地拿起书包下车，准备关车门的时候，她妈叫住她。 　　尹西关门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 　　她妈有点无奈：“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尹西没说话，关上车门后，心情也随着一阵关门声而显得沉重起来。 　　这天陆少瑾照例没来，颜枝云和陈云兴高采烈地清点去野营需要的东西，野营刚好是这周周末，再过一两天就到了。 　　尹西是去不了的，周末两天，她妈在家，她根本没法出门。 　　“尹西，你东西都准备齐了吧？对了，花露水沐浴露洗发水那些你不用带，我跟陈云都带了，你就带毛毯衣服之类的就可以。” 　　“我不去了。”尹西说。 　　“啊，为什么呀？” 　　“我周末有事。” 　　“不能推迟吗？” 　　“没办法呢。”尹西带着歉意说。 　　颜枝云遗憾：“那好吧。” 　　尹西低头继续看书，刚拿起笔准备写字，有人撞了她手肘，笔尖在干净光滑的课本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 　　“抱歉。”周斯然冷漠道。 　　尹西把笔放好，周斯然往后走了会儿，又走回来，在她位置前停了下来。 　　“你妈妈以前是不是在这里做过老师？” 　　尹西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今早她送你来的时候，我爸看到了，他说的。” 　　尹西目光一转，问他：“周斯然你是本地人吗？” 　　“高陵本地？” 　　“嗯。” 　　“不是。” 　　尹西白高兴一场。 　　“但我从小在这长大。” 　　他来回几句话让尹西像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你问我是不是本地人。”很显然，回答只有“是”或“不是”。 　　“好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周斯然：“关于陆少瑾？” 　　尹西心口一跳，赶紧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过来。周斯然这斯根本就不担心别人会不会听到他们说什么，嗓门和平常一样大，只要稍微注意都能听到说了什么，况且“陆少瑾”这三个字那么敏感，很容易就会被人听到的。 　　“小点声。”尹西对他做出嘘声姿势。 　　“那不说了。”周斯然要走，尹西拉住他，左看右看，觉得教室里不安全，把他拉了出去。 　　“现在说吧。” 　　周斯然双手抱胸像审视间.谍一样审视她，尹西有点不自在。 　　“怎……怎么了？” 　　“我发现你对陆少瑾的事很好奇。” 　　尹西有点不知如何回答，被他冷静的眼神看了几秒，才道：“老师不是说，对待未知的事，要怀有好奇心吗。” 　　周斯然寂静无声，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杜洋凯和谢君豪因为上回的事被叫去年级主任办公室训，一出来就看到蜘蛛精小姐姐和她们班的鬼见愁在教室门口说话。 　　蜘蛛精小姐姐一脸娇羞紧张害怕的小样子，在冷漠又不苟言笑的鬼见愁面前，有种莫名的反差萌感。 　　杜洋凯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喂。”杜洋凯捅了一下谢君豪，目光往前一指，“蜘蛛精小姐姐和鬼见愁。” 　　谢君豪：“这两人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啊，拍照拍照。” 　　“拙劣的借口。”周斯然说。 　　尹西还担心他不愿意说呢，谁知他突然道：“我知道他有一支笔，里面放着一张字条。” 　　是她在陆少瑾抽屉里看到的笔。 　　“你看过字条上的字？” 　　“看过。”周斯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尹西奇怪他居然会有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一又二分之一。最让人好奇的一点是，高量达也有这样的一只笔，笔里面也有纸条，只不过，字条里写的是三。” 　　尹西不假思索：“蓝色墨水？” 　　“嗯。” 　　“楷体？” 　　“没错，是同个字迹。” 　　尹西不明白：“那代表什么。” 　　“不懂。” 　　“他们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针锋相对吗？” 　　“那倒不是，”周斯然回忆过去，“有段时间……他们还挺好的，还一起放学。” 　　这时上课了，周斯然打住话题，表情也从刚才的迷惑换成平时里的不苟言笑：“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尹西追上去，“那……你知道陆少瑾小学时候生病的事吗？” 　　周斯然眸光一闪，摇了摇头。 　　这节课刚上到一半，陆少瑾就给尹西发信息。 　　只是一张图，那张他们一起吃榴莲的照片，没有多余的字。 　　尹西问他干嘛他也没回，但总的来说是让她去找他的信号。尹西只好放了学直奔他家。 　　刚到他家门口，就看到他坐在高高的架子上钓鱼。 　　鱼池是临时搭建的家庭超大游泳池，一眼看去，全是蓝。 　　“上来帮我抓鱼。”许是那半边地瓜太热气，之前好好的喉咙今天突然沙哑了。他说话有点吃力，声音像锯木头似的。 　　尹西往里走，这才发现架子很宽，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坐着，只是有点高。他一个人坐在上面，给人一种孤寂感。 　　陆少瑾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又继续看鱼竿。 　　尹西爬上去需要点时间，站上去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摔倒，陆少瑾抓住了她手臂，她这才没摔下去。 　　“这么大的地方都站不住，你脚掌是尖的？” 　　尹西：“……我只是没站稳。” 　　陆少瑾把鱼竿收起来，放进旁边桶里，对她下命令般：“把鱼拿出来。” 　　桶里空空的，这是他钓的第一只鱼。 　　别说他嫌弃，她也嫌弃啊！叫她把鱼拿出来？天，那么腥！ 　　陆少瑾瞅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抓一次性手套：“娇气！” 　　她娇气，他自己又准备了那么多手套！ 　　不过他是病号，尹西不跟他计较。 　　尹西弄了好久才把鱼拿出来。那鱼劲儿大得很，甩了尹西一脸水，差点没把她甩下架子。刚要把鱼钩放下，鱼身一挺，跃入了水中，扑通一声。 　　“啊。” 　　怎么办？ 　　“我下去捞。” 　　尹西刚要往下爬，陆少瑾叫住她：“就这样吧，反正它也活不了多久。” 　　尹西又只好重新坐回去，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让人不舒服。她打量陆少瑾脸色，除了病态的苍白还外，还有缠绕的怒和烦躁，整个人看起来就处于一种让人生畏的暴躁状态。 　　很不舒服吗？ 　　不过她实在想不通陆少瑾这么做的意义，既然鱼都弄回来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搞个鱼池钓鱼？他觉得有意思？有挑战性？ 　　鱼池里的鱼也不多，五六条，够吃一餐。 　　再看这诺大的蓝色水池，尹西觉得男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特别是陆少瑾。 　　或许是下水的鱼知晓了危险并且告诉了其他伙伴，自从它下去后，便没有鱼再上勾了，尹西发觉自己又做错事了，便主动请缨下去赶鱼。 　　那么大的水池就六条鱼，尹西赶了这边漏那边，追得满头大汗，依旧没鱼上钩，不过陆少瑾倒是笑了。 　　他扔了鱼竿往下走。 　　“你怎么那么笨。” 　　尹西还以为他都不打算说话了呢，抹了下额头的汗看他。 　　“你聪明你来啊。” 　　陆少瑾轻哼一声，提起地上早就准备好的饲料，往水里倒了一点。 　　饲料刚入水，鱼便围了过来。 　　陆少瑾拿起鱼网往水里一捞，捞中了两只，还有四只跑了。 　　尹西赶紧拿桶接，谁知他把鱼网一翻，把鱼放了回去。 　　玩游戏呢？ 　　“怎么放回去了？” 　　“我要一次性把它们全部抓起来。” 　　陆少瑾把饲料给她，“一会儿你倒水里，我来捞。” 　　尹西刚伸手，他又问：“知道怎么做吧？” 　　尹西点点头。 　　饲料入水，鱼儿围了过来，陆少瑾往水里一捞，一阵翻腾后，他把鱼网拿出水面，水池里已经没鱼了。 　　如他所愿，一次性抓完。 　　他把鱼往桶里一倒，阴沉的脸上才开始露出点阴霾散去的笑。 　　尹西心里生出一股怪异感，这样的陆少瑾，有点陌生。 第二十七章 　　“你感冒好点了吗？” 　　鱼在桶里翻腾跳跃，几次想从桶里翻出来, 陆少瑾鱼网一盖, 挡住了它们求生的出口。 　　尹西感觉他情绪已缓下来, 眼里的焦躁褪去, 隐隐还浮动着笑意。 　　“你说呢。” 　　“会不会是那半个地瓜的原因。” 　　“原因不重要。”陆少瑾把鱼竿收好, 让她把桶提进来。 　　陆爸陆妈不在家，保姆阿姨在尹西进去的时候就赶紧迎上来。 　　陆少瑾叫人在家里弄水池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发疯了，她怕出事就在房子里远远看着，要是他真想不开, 跳进去，她也好做准备。 　　如今, 他进来，人没事，她也松口气了。 　　“我拿去厨房处理一下。” 　　“阿姨，烤的。”陆少瑾说。 　　保姆阿姨愣了一下，嘴角抽动。他嗓子都哑成那样了, 还要吃烤的, 怕是以后不想说话了吧。 　　“小, 小瑾, 还是蒸着吧。阿姨学了新菜，保证让你觉得好吃，要不打汤也行。”阿姨大着胆子劝。 　　“你吃还是我吃。”陆少瑾轻飘飘说了一句，便往客厅走了。 　　保姆阿姨看了尹西一眼，尹西小声说：“阿姨打汤吧, 我喜欢喝汤。” 　　保姆阿姨哎哎两声，进了厨房。 　　陆少瑾屁股一沾沙发就瘫躺着闭眼了，尹西过去的时候，他说：“过来。” 　　尹西坐到他对面，把陈老师的资料书放他桌面。 　　陆少瑾听到声音偏头看她。 　　他刚睁眼看人的表情有点迷茫，带着病态的苍白，和那个人有点像。 　　见她表情懵圈，陆少瑾转正脸看她：“又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有。” 　　“最好没有。”说了话嗓子许是疼，他眉头紧皱，尹西倒水给他。 　　陆少瑾接过的时候，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尹西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喝了水，他缓了缓，该是舒服些了。尹西把陈老师的资料推到他面前。 　　“这是陈老师让我给你的。” 　　陆少瑾盯着天花板几秒，又看尹西，最后落在那堆资料上。那表情，尹西说不清，淡定又有点嫌弃。 　　“扔了。”他淡淡沙哑道。 　　尹西就知道会这样。 　　“陈老师很关心你。” 　　陆少瑾面露讥笑，却不搭腔，尹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给你放这儿了，你有时间记得做了。” 　　客厅里太安静，尹西在这儿也不知道还能干嘛，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家好。 　　“那我先回去了。” 　　尹西刚起身，陆少瑾半睁眼抓住她手。 　　他眼底暗藏着捉摸不透的汹涌，尹西觉得害怕，她试图挣开他。 　　“我，我要回去了。” 　　尹西下意识抽手，被他一拉，她跌到了他怀里，右边手臂曲着撑在他胸口。 　　可能是被撞到了，他露出略微痛苦的表情。 　　尹西赶紧把手放开，他趁着这时候环在她背上，将她往身上一压，两人几乎贴身相对。 　　咚咚咚，尹西心狂跳。 　　直到他嘴角的微笑扬起，尹西才恍然清醒，她猛地推开他。 　　“你干嘛！” 　　陆少瑾不以为意道：“有点冷。” 　　冷穿衣服，开空调，耍流氓做什么！ 　　尹西又气又羞。 　　“不过，”他啥沙哑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暧昧，“你的，内衣扣子，掉了一个。” 　　尹西像掉进了火坑里似的，浑身滚烫。 　　“最上面的那个，是不是不太好扣？”他舔了舔唇，轻笑。 　　尹西抓起一旁的抱枕朝他脸上一扔，陆少瑾没躲，生生受着，而且还笑出声了。 　　尹西越看越生气，想到第一次见面，他们几个人就在药店里说那些下流的话，就觉得他这人是无药可救了。 　　她内衣就时常这样，最上面的扣子扣不上，她就懒得扣了，谁知道竟然被这王八蛋给发觉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真是气死她了，病死他才好！ 　　“别气了，要不你也摸回来。”说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懒得理你。” 　　尹西要走，他趴在沙发上懒洋洋叫住她。 　　“不准走。” 　　“我听说你跟周斯然私底下见面。” 　　尹西：“……没有。” 　　陆少瑾转过脸看她。 　　他面部潮红，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他用力眨了下眼，哑声道：“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人明明喉咙疼得咽好几次口水才缓过来，怎么非要开口。 　　尹西从包里摸出草稿纸和笔放桌面上，陆少瑾看她几秒，笑：“心疼我。” 　　尹西决定回避他的问题，说：“我跟班长同班，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私底下见面。” 　　“没人看到就是私底下见面。”陆少瑾坚持不动笔，继续摧残他的喉咙。 　　厨房里飘出了香味。 　　两人静了一会儿，陆少瑾突然问：“你有没有过想把喉咙切开的想法。” 　　尹西喉咙也疼过，知道那种感觉。 　　“你没吃药吗？” 　　陆少瑾突然不说话了，趴在那里像断气了似的。 　　尹西问不出什么，只能去厨房问阿姨。 　　“药啊，是买回来了，可全被小瑾扔了。” 　　尹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扔啊？” 　　阿姨也不解，“谁知道，他经常这样，给了药也不吃，不是扔了就是冲厕所。” 　　“阿姨和叔叔不说吗？” 　　“说也没用，太太和先生又不经常在家，谁都管不了他。” 　　没有药，尹西只能去买，总不能这样看着他半死不活。 　　“我出去给你买药，一会儿就回来。” 　　陆少瑾依然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家的司机不懂去哪儿了，尹西转了一圈，没见司机，正要回头，陆少瑾出来了。 　　他揉了揉鼻子，问：“去哪儿？” 　　“给你买药。”尹西奇怪刚才跟他说话他没听到？ 　　“什么药？”他似乎有点神智不清了。 　　“你不是喉咙疼。” 　　陆少瑾哦了一声，笑了。 　　“给我买的。” 　　原本是关爱病人的举动被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有点不正常的暧昧。 　　尹西没好气：“要不你自己去买吧。” 　　陆少瑾拉着她胳膊往外走，“自己买还有什么意思。” 　　他长腿走得快，尹西被他拉着，小跑才跟得上。 　　“你能不能走慢点。” 　　陆少瑾放慢脚步，尹西看他后脑勺，“为什么把药扔了？” 　　“想扔就扔了。” 　　“一会儿买了你不会也要扔吧。” 　　陆少瑾回头冲她一笑：“你买的，我就不扔，别的不一定了。” 　　真任性。 　　跟着他到了车库，见他往黑色夜路德方向走，尹西说什么也不敢往前走了。 　　“怎么？”陆少瑾回头看她。 　　“能不能不要开那个。”她对那车有阴影，而且这样出去，会被人认出来的吧？她妈明令禁止她和陆少瑾来往，要是被她看到，尹西不敢想象。 　　“选一个。” 　　陆少瑾转身面对一车库的豪车说道。 　　尹西更无语：“你不是未成年吗？” 　　“开车出去谁还扒着你身份证看。” 　　“要是被抓到就惨了吧。”尹西说。“还是出去坐的士吧。” 　　陆少瑾管她要坐的士还是坐飞机，只要和她出去就好。 　　“随你。” 　　他们这地方不好打车，尹西和他在路口站了几分钟，没一个的士过来。终于来了个的士，还被早先就来等的女生在前方拦住了。 　　“我们刚才应该坐公交。”尹西还没说完，陆少瑾往前小跑。 　　“哎，你干嘛！那是别人叫的车！” 　　尹西见他朝的士方向而去，怕他一会儿威胁人抢车，赶紧追上去。这人喜怒无常的，一会儿拍了车门把人赶下车都有可能。 　　可等她到那儿时，女生拿着几张红牛，笑嘻嘻地下了车。 　　尹西愣愣看陆少瑾。只见他扶着车门，抓着她书包将她往车上一塞。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 　　“可是——”尹西回头想看女生，被他推坐在后座。 　　车座位一陷，陆少瑾关了车门，对司机说：“去中心。” 　　“买药又不用去中心。”尹西说。 　　司机启动车子从内后视镜看两人，“去哪儿？” 　　“随便附近一个药店。” 　　“听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司机慢下车速，本有些不满，可看陆少瑾看着不好说话的样子，便好心道：“你们商量一下。” 　　尹西扭头看陆少瑾，后者也看她。他目光太深，尹西被他看了不到两秒就屈服了。 　　“那……那就听他的吧。” 　　陆少瑾拍了拍膝盖的裤子，一脸轻松对司机道：“好了，走吧。” 　　陆少瑾要去的中心，尹西没去过，下车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便让尹西跟上。 　　路过药店，尹西喊了他一声，见他回头，便往药店里跑。 　　医师说，要根据病患的症状特征拿药，尹西不懂陆少瑾哪儿不适，只好又出去叫他。 　　“你跟医师说说你哪儿不舒服。”尹西说。 　　“不严重，过几天就好。”陆少瑾磨磨蹭蹭的，尹西见浪费时间，便出去拉他进来。 　　医师还在等待。 　　“他喉咙疼。”尹西先把知道的症状说了。 　　“有发热吗？” 　　尹西下意识摸了下他手，感觉有点滚烫，点头：“热。” 　　陆少瑾嘴角带笑瞥她一眼，也不吭声，就这么站着。 　　医师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也不自觉地笑了。 　　“手的温度不准，你探探他额头。” 　　尹西这才察觉不对劲，他发热她摸他手？什么操作？ 　　尹西脸一下红了，赶紧远离他几步，吞吞吐吐道：“我……我，让他自己摸吧。” 　　陆少瑾鼻子哼出一声不屑，扭头就要走。尹西赶紧拉住他，“你去哪儿。” 　　“让我自己摸我自己，脑子有病呢。” 　　摸自己额头是多不耻？又没让他摸别的地方。 　　“只是摸额头！” 　　医师一旁已经笑出声了。 　　“那也不行。”陆少瑾说，“再说我自己都这么烫，我能摸得出算鬼了。” 　　“你还想不想看病了？” 　　“不想！死就死了。”他说得无所谓，看起来真像是看破了生死，尹西没办法，只能快速摸了一下。 　　清凉的触感像阵风似的刚贴上他额头，就又飞速离开了。 　　陆少瑾瞅她一眼，弯下腰：“你以为揩油呢，你越是这样就越不正常，你心虚，你有歪想法。” 　　“我摸到了！有点烫。” 　　陆少瑾又板起脸来，“是想搞错症状吃死我是吧！” 　　他一板起脸又要发脾气，尹西早就摸清他套路，也不敢再惹他。 　　“摸就摸，反正我也没损失。” 　　他弯着腰，这回好摸了些。 　　“挺烫的。”这温度至少得有三十九度左右了吧，怕不把人给烧傻了。 　　医师噗嗤一笑，男孩明显是想让女孩摸他，女孩还傻乎乎的。 　　她要告诉他们，店里有温度计吗？ 　　看陆少瑾一脸享受，她觉得他有点得意，得泼点冷水给他：“我去拿温度计。” 　　尹西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不可置信地看她又看陆少瑾。 　　有温度计，那她干嘛还要摸他？？？ 　　陆少瑾幽深看她一眼，直起身，一副尹西吃了他豆腐，享受了甜头，而他吃亏了般。 　　尹西郁闷不已。 　　买了药出来，陆少瑾带她去吃东西。那是一家静幽的小店，日本料理。师傅和服务员都是穿和服的，装修和摆设和日本的风格类似，看起来挺正宗。 　　可他生着病，能吃？ 　　“你感冒又喉咙疼，能吃这个吗？” 　　“看你吃，成不？” 　　尹西：“……” 　　就知道他说不出好话。 　　陆少瑾较看来是常客，一进去就有人打招呼。他随意找了位置坐，尹西看了四周，也跟着坐了下去。 　　座位之间是屏风挡着的，不算很隐秘，里面做什么，外面的人看不到，只是声音会传出去而已。 　　陆少瑾瘫在位子上打量尹西。 　　她校服没脱，扬起的脖颈线条优美修长，很像天鹅，肩膀呢，有点窄，就显得—— 　　陆少瑾视线往下，显得她的胸有点大。 　　像到两次接触的触感，他抿着唇笑了笑。 　　察觉他在笑，尹西看他：“笑什么？” 　　“不告诉你。” 　　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他示意给她。 　　尹西看了一眼菜单，嘴张得都要塞得进鸡蛋了。 　　“好贵……” 　　“又不让你买单。” 　　陆少瑾说了一路，嗓子都快要冒火了，倒了杯茶喝下润喉。 　　尹西想想也是，点了几个中意的后就把菜单给他了。陆少瑾补了几个就让服务员下单。 　　许是喉咙疼，吃东西的时候他没说话，两人吃得还挺快。 　　“今天作业多吗？”他突然问。 　　尹西嘴里的东西还没嚼，点头“嗯”了一声。 　　他又不说话了。 　　吃完他擦了嘴，准备起身，被尹西叫住。 　　“吃药。” 　　陆少瑾盯着桌上的小袋子，思绪飘回很久以前—— 　　“吃药。” 　　“我今天不想吃。” 　　“我不想让你受苦，自己自觉点儿。” 　　思绪清明，陆少瑾拿起菜单，准备叫服务员买单，尹西拉住他衣袖。 　　“陆少瑾，你发烧了，不吃药会脑瘫的。” 　　陆少瑾面无表情看她几秒，手垂下，打开小袋子，说明书也没看，把药丸倒出来，数也也没数，水都没要，便一口吃尽。 　　尹西刚要提醒他，他便起身出去了，她赶紧拿起书包和桌上的药跟出去。 　　就在和他到了前台时，另一个“陆少瑾”从里面走了出来。今日他穿的是亚麻色t恤，不变的是如沐春风的笑，和柔弱苍白的面庞。 　　“陆少瑾。”尹西拉着陆少瑾的衣袖轻轻叫他。 　　陆少瑾把钱给了，回头。 　　“怎么？” 　　这时候，另一个“陆少瑾”来到了他们身后，正好与陆少瑾转过头的视线错开。 　　尹西呼吸凝滞，她松开陆少瑾的衣服追了出去。 　　陆少瑾拿了钱跟出来，他抓住她的胳膊，另一个“陆少瑾”消失在她视线里。 　　尹西不知道该怎么问，直接问他是不是有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吗？他会生气的吧。 　　该怎么问既能提到“双胞胎”，又不让他怀疑她的目的呢？ 　　心思百转间，尹西问： 　　“陆少瑾，你喜欢双胞胎吗？” 　　陆少瑾把钱放回钱包的动作微顿了一下，轻笑：“想给我生？” 　　作者有话要说：　　(*≧ω≦)顺v突破一千，开心，主动加个更。 第二十八章 　　尹西思考他这话的含义。 　　他明白她的意思吗？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里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他们俩杵在门口挡了半边门, 陆少瑾抓着她胳膊往外带。 　　“吃了饭就想以身相许了？”他调侃。 　　尹西发觉他脑回路跟别人有点儿不同, 脸红了半刻, 问题也不想再问了。 　　在她转身往前后, 陆少瑾嘴角的笑慢慢收了回去, 他掩着唇轻轻咳了一下。 　　到尹西家门的时候，陆少瑾给她丢了个东西。 　　是个金色蜗牛，造型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尹西下了车问他。 　　陆少瑾单手撑着后脑勺, 懒洋洋瞥她：“看不出是蜗牛？” 　　她又没眼瞎，“给我干嘛？”而且, 金子做的？ 　　“谁知道，喜欢就给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和指甲油一样，别给弄丢了, 我要检查的。” 　　“真金？”真金她可不敢要, 他和他妈一样, 动不动就送人高档礼物, 让人措手不及。 　　“你猜。” 　　司机师傅等了会儿，见尹西没走，回头：“还走不走？别耽我拉客了。” 　　陆少瑾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往司机身上一扔，沙哑道：“够不够。” 　　司机接了钱, 回头看他又看尹西，觉得这年纪的小孩真有钱，泡个妹子一百一百地花。他摇摇头，没再说话了。 　　“舍不得我？” 　　陆少瑾单手撑在车窗上看尹西。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尹西就担心是真金，要是只是个涂料的，她尚且还能接受，可陆少瑾什么人，他有可能会碰假的东西？ 　　“蜗牛。”陆少瑾手指轻快地在车窗上弹了两下，“你给我买药，替我跑腿，是你的奖励。” 　　“我不需要这些。” 　　尹西把蜗牛给他，他却把她手推出窗外，拉上车窗。“不喜欢就扔呗。”然后让司机开车。 　　尹西看着远去的车子，郁闷不已。 　　- 　　倒数班去野营的前一天，特别热闹。 　　尹西上厕所的时候，他们一帮人围着陆少瑾站在走廊边上聊天。陆少瑾也没说话，在人群里像中流砥柱似的杵着，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之淡淡的。 　　尹西过去的时候，杜洋凯叫了陆少瑾一声。 　　“少瑾，蜘蛛精小姐姐。” 　　陆少瑾抬头看去，见尹西躲人似的闪进了女生卫生间。 　　陆少瑾知道她在躲谁。 　　他。 　　呵呵。 　　“你们说，蜘蛛精喜欢吃什么。”陆少瑾突然问。 　　“啊。”杜洋凯和谢君豪都懵了。 　　谢君豪说：“蜘蛛就吃小动物吧，缠在网上，一点一点吃。” 　　“不对，”杜洋凯说，“少瑾说的蜘蛛‘精’，不是蜘蛛。” 　　谢君豪动了动眉，表情猥琐：“哦，男人的阳气。” 　　陆少瑾噗嗤一声笑了。 　　杜洋凯“去”了一声，“是唐僧！蜘蛛精喜欢吃唐僧肉，长生不老的。” 　　这时候，尹西洗了手出来。 　　陆少瑾幽幽道：“我像唐僧？？” 　　杜洋凯和谢君豪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是孙悟空！” 　　陆少瑾各给了他们一脚，骂了声“滚”。 　　尹西和颜枝云说说笑笑的往外走。陆少瑾舔了下虎牙，盯着尹西几秒，朝她走去。 　　杜洋凯和谢君豪看了彼此一眼，也跟了上去。 　　“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呢，告诉我一下，也让我开心点。”陆少瑾突然拦在尹西跟前，尹西没注意看路，差点就撞上他。 　　“小心点儿，踩坏了，你又要缝星星了。”陆少瑾轻笑，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尹西身子瞬间紧绷，连忙低头看脚下。 　　他今天穿了红色为底，有黑色图案的球鞋，干净崭新，看着是新买的。 　　“哎，陆少瑾，你别吓尹西了。”颜枝云以为他又要针对尹西，赶紧把她护在身后。 　　尹西抬头瞥他一眼，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 　　刚才明明还一脸郁闷呢，真是喜怒无常。 　　“我有吓她吗？我对她多好，你问问看，我还带她去——” 　　尹西瞬间警铃大作，她赶紧上前，什么也不顾了，捂住他嘴，阻止他接下去的废话。 　　陆少瑾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慢悠悠眨了眨眼，任凭那柔嫩冰凉的手掌覆在他唇上。 　　尹西这么大的反应让颜枝云奇怪，“尹西，你干嘛。” 　　好不容易摆脱陆少瑾的为难，她怎么又不怕死的冲上去了。 　　陆少瑾也好瑕以整地等着她的解释。而跟过来的杜洋凯和谢君豪早就惊掉下巴，他们关系都到这地步了？步子迈得很大嘛。 　　旁边路过的同学也是一脸惊诧，不过有陆少瑾这煞神在，没人敢围过来。 　　“他说上次被抢钱的事。”尹西胡乱解释。 　　颜枝云说：“这事你得谢谢陆少瑾了。” 　　“嗯。”尹西触电般收回手，好在陆少瑾这回不多嘴了，她也不担心他乱说什么话。 　　“明天我们怎么去野营啊？”颜枝云问，“自己搭公车还是？” 　　“你们自己去也行，跟大部队出发也可以。班车明天在学校集合。”陆少瑾说。 　　“那你们呢？” 　　陆少瑾转了下眸，慢悠悠道：“你们，指谁？” 　　“你们三个啊。” 　　“他们跟大部队，我自己去。” 　　颜枝云：“你们家车那么大，一起去呗。” 　　“大也不带你。” 　　颜枝云：“……” 　　杜洋凯和谢君豪知道陆少瑾的计划，勾肩搭背走过来跟颜枝云说：“跟我们一起去呗，车上人多，好玩。” 　　“我和陈云家离学校那么远。” 　　“有什么关系，你们出来早点不就行了。”杜洋凯不屑。 　　“麻烦。”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待在走廊外的人依依不舍地回教室。 　　颜枝云看陆少瑾最后一眼，期待他能反悔，可陆少瑾看也没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郁闷不已。 　　“走了，上课了。”尹西催颜枝云，她怕陆少瑾又要用两人单独待过的事威胁她，她心脏不强，受不了他时不时那么刺激一下。 　　“哎，小姐姐，到时候记得一起去哦。” 　　杜洋凯往回走的时候，特意回头跟尹西说了一句，尹西愣住，颜枝云替她回答：“尹西周末有事，去不了。” 　　陆少瑾微蹙了眉，抓住走过他身旁的尹西往身边一带。 　　尹西一回头，他脸便凑了过来。 　　“不去？” 　　他声音压得很低，有种暗藏的危险。 　　尹西咽了咽口水，说：“我妈不让我去。” 　　“哦，既然那样～” 　　陆少瑾故意拉高尾音，带着让人心颤的威胁。 　　颜枝云见陆少瑾拉住尹西的动作，目光变了变。前方重点班的老师过来了，尹西说：“要回去上课了。” 　　陆少瑾松开她，笑了笑，踩着第二次铃声进了教室。 　　“尹西，他——” 　　尹西拉住颜枝云手往教室方向走，也不知该怎么说和陆少瑾的事，只道：“先回去。” 　　陆少瑾给尹西发了十条“不去？”的消息，尹西觉得头疼。 　　-我妈不让我出门。 　　-让我妈去说？ 　　-别！ 　　陆少瑾发了个笑脸，假惺惺道： 　　-等你好消息。 　　尹西这是不得不去了。 　　老师让同学们写课堂练习，颜枝云趁此机会叫尹西。 　　“尹西。” 　　“嗯。” 　　老师没在课堂，同学们讨论习题的讨论习题，聊天的聊天，乱糟糟的。 　　“你跟陆少瑾怎么回事啊？” 　　“之前他妈妈请我和我妈去他家吃饭，我求他不要把我弄坏他鞋的事告诉我妈。”尹西煞有其事地说。 　　颜枝云恍然大悟，“所以他就一直用这件事威胁你。” 　　“是啊。”尹西撒了慌，心砰砰跳，也不敢多看她，怕不小心就泄露了心事。 　　“你不用担心的啦，陆少瑾应该不会这么做的。他虽然脾气不好，喜怒无常，不学无术，但人品在那帮人里面还算是可以的。” 　　尹西只能点头。 　　“那你明天还去吗？” 　　“嗯，他让我去给他干活，当是抵消鞋子的钱。” 　　颜枝云啊了一声。 　　尹西那纯粹是瞎掰的，什么干活抵消鞋子的钱，他只是让她随叫随到而已，可那样让人误会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很少捉弄女生的。”颜枝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不可闻的惆怅。 　　尹西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恰好老师回来，她们的话题就此中断了。 　　颜枝云把手机拿出来，点开陆少瑾在群里发过的照片。女生的身影被涂得一片模糊，只有陆少瑾酷酷面对镜头的脸。 　　要怎么跟她妈说周末出去野营呢，尹西犯愁了。 　　一整天她都在想要找什么理由，正当她急得不行时，她妈给她发了信息，说周末要去隔壁一个学校开会，让她自己在家待着。尹西看完短信，整个人清爽不少。 　　回到家，尹西把大概东西打包好后，陆少瑾给她来电话了。 　　他电话尹西没存，是一串很吉利的豹子号，太容易记了。 　　“行李装好没。”他问。 　　“装好了。” 　　“怎么跟你妈说的。”他对这个有点兴趣。 　　尹西想到背着她妈出去玩，就觉得心虚。 　　“她没在家。” 　　陆少瑾在电话那端笑了起来。 　　“那就好办了。” 　　尹西懒得跟他说，看了时间，“我要睡了。” 　　“睡吧，明早在家门口等我。” 　　陆少瑾明明吩咐得清清楚楚，可第二天却没见到尹西人，直到杜洋凯给他打了电话他才知道，尹西这小蜘蛛精拉着小皮箱自己跑去学校坐班车了！ 　　陆少瑾冷笑两声，让杜洋凯他们先走，出去找了一帮人去路口堵路。 　　陆少瑾家的豪车全出动了。 　　- 　　“尹西你要不要吃点西瓜？” 　　车里全是倒数班的人，几个被请来的同学坐在中间，享受嘉宾待遇。 　　班里有同学问：“少瑾呢？” 　　颜枝云呵呵一笑：“人家大少爷，自己坐豪车过来呢。” 　　她还有点计较陆少瑾拒绝她搭便车的事呢，太不近人情了，一个人坐那么久的车，也不嫌闷的慌。 　　这时候，班车突然一阵急刹车。 　　“哎，怎么回事？”车上闹哄哄一团。 　　“哇塞，全是豪车，前面！” 　　这时候，班车门突然打开，陆少瑾戴着墨镜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上来。 　　尹西心头一紧。 　　他摘下墨镜，意味深长地瞥了尹西一眼。 　　“哎哟，少瑾来了。”杜洋凯利索地挤在尹西和颜枝云中间，“哎，颜枝云，上回你不是说有个事儿要跟我说吗？现在路途遥远，你就说说呗。” 　　说着，将她往后一带，尹西身旁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陆少瑾摘了墨镜往里走，来到尹西身边时，环顾四周，幽幽道：“怎么办，尹西，只有一个空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过年啦，忙起来啦，今天开始日一章啦，如果有时间会加更哒，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 第二十九章 　　尹西抱着包往旁边坐了点儿，陆少瑾把她小动作看在眼里, 哼笑了声, 坐了下去。 　　他一坐下, 周边全是他的味道。 　　陆少瑾不抽烟, 不像杜洋凯和谢君豪, 每天烟不离手，一走过就是烟味，他身上只有淡淡的清香h干净清爽。 　　尹西察觉自己竟然在关注他，心漏了半拍, 赶紧又往旁边挪了挪。 　　陆少瑾笑她幼稚，抓着她胳膊往自己旁边一拉。 　　“哎, 躲什么。” 　　“没躲。”车上全是人，尹西不想和他太熟，微微挣开手。 　　“没躲屁股动来动去，痔疮？” 　　尹西：“……” 　　陆少瑾的司机把他行李放好，上车跟陆少瑾说一声就走了, 连带着的, 还有他的那帮豪车车队。 　　豪车车队用来拦车, 也亏他想得出来。 　　“早上为什么没等我。” 　　车子刚启动, 他就问。 　　“我想跟大家一起走。” 　　“大家。”陆少瑾品味她这两字的意思，“我不算大家？” 　　“你是你，大家，”尹西指了满车的人，“是这个。” 　　陆少瑾呵呵两声, 指着自己又指她：“大，家。” 　　见尹西不屈看他，他挑衅般微抬下巴，“不服，忍着。” 　　尹西不跟他争，转开脸去看另一侧车窗。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袋的声音，尹西回头，见陆少瑾从行李包里摸出了一袋草莓。 　　“以前，是不是吃了你蓝莓。” 　　他还记得那事儿呢，几个蓝莓也没什么，还不比得上他鞋子鞋带。不过他这是变着法子问她要不要吃？ 　　“我不吃。” 　　是牛奶草莓，尹西闻到香味了。 　　陆少瑾笑着打开袋子，“又没叫你吃。” 　　尹西轻哼一声，转开脸。 　　袋子一开，尹西就觉得折磨了，她离他近，香味特别明显，特别是他还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那清脆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是多么鲜嫩多汁的果子啊。 　　尹西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余光慢慢回转，正要看他在干嘛，突然发现他手撑在膝盖上，边吃边饶有兴致地看自己。 　　尹西吓得赶紧扭头，耳火辣辣地烫，下一秒，他举着袋子到她面前。 　　“吃吧，我洗过了，没放毒药。” 　　尹西想继续倔强地表达自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坚强精神，陆少瑾淡淡说：“别硬撑了，人是铁，果是钢，一个不吃馋得慌。” 　　说得好像也不错。 　　“那……我就吃一个。” 　　陆少瑾弯唇一笑，“随便。” 　　草莓很大，是尹西没见过的超大草莓。以前在北方，她妈也经常买草莓，可都不比这个大。 　　尹西就随便拿了一个，红彤彤的，鲜艳亮丽，色泽饱满，水分充足。 　　她扭头看了陆少瑾一眼，见他没看自己，低头咬了一小口。 　　多汁香甜，脆爽可口。 　　陆少瑾把袋子挂在座位钩上看她，嘴角笑意深深。 　　尹西很快就吃完一个了，她要面子，说了一个就一个。陆少瑾也不叫她，就这么僵持着。 　　袋子已经打开，空气里弥漫着草莓的香甜味儿。 　　颜枝云被杜洋凯叫去了后面，和陈云蒋星他们待一块儿，一帮人聊着聊着，打起了牌，车里闹哄哄的。 　　一同学鼻尖闻到香味探过头。 　　“什么味道？好像是草莓。” 　　一眼看到挂在座位钩子上的大草莓，他双眼发亮，点了点尹西的座位。“同学，你的吗？我吃一个。” 　　不怪他搞错对象，草莓挂在尹西那边，他误以为是尹西带来的，所以斗胆问了一句。 　　尹西啊了一声，指了指陆少瑾。 　　“他的。” 　　那同学吓得眼睛睁大，心虚四处看，一脸茫然：“我……我好像没睡醒。” 　　经过这么一小插曲，尹西瞟陆少瑾一眼，无意间又扫过那大草莓，软声问：“你哪儿买的？” 　　陆少瑾拿出手机，解了锁，看她：“什么东西。” 　　“草莓。” 　　陆少瑾凑近她，语气很轻：“家里摘的。” 　　“我去你家怎么没见到。” 　　“在我房里。”陆少瑾轻松道。 　　“房里也能种草莓吗？” 　　“当然可以。” 　　尹西想了一下，问：“哪儿买的种子？”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熟了可以吃。”他微微一笑。 　　尹西：“……” 　　尹西决定不理他。 　　“不吃啊？要我喂你。”他扯了袋子塞她手里，动作粗鲁，晃得塑料袋扑簌簌地响。尹西都担心草莓被他撞坏了。 　　“我说了我吃一个就行。” 　　“眼睛都快长成草莓了，还我只吃一个就行。”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谎言。 　　尹西脸一红，“我就吃一个！” 　　“我咬碎了喂你？” 　　尹西看起来很勉强地探过手，摸摸摸，摸出草莓，“那我还是自己吃吧，这是你逼我的，我可吃了。” 　　像是宣扬自己多有骨气似的，她重复了两次，陆少瑾嗯哼一声，单手撑着车窗玩游戏。 　　尹西吃东西很慢，吃的时候还偶尔停顿回味，看起来挺傻的。陆少瑾是吃榴莲那会儿发现她有这毛病的，他就记得兔子也是这么吃东西的，捧着胡萝卜，咔叽咔叽吃几口，又停下来，又咔叽咔叽继续吃。 　　陆少瑾就这么盯着尹西吃到袋子里只剩三个，她还特意数了，手里拿一个，剩下的给他。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给你的。”陆少瑾不接。 　　见她手还伸着，陆少瑾挑眉，“不好吃？” 　　“好吃，很甜，水很多。” 　　“那就留着。” 　　尹西晃了晃袋子，奇怪：“你不吃？” 　　陆少瑾看她一脸纯真地模样，不由好笑：“给你买的，我吃什么。” 　　尹西听着不对劲儿，“你不是说家里摘的？” 　　陆少瑾笑了笑：“梦里摘的。” 　　尹西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她把剩下的草莓往他怀里塞，“你不会是故意陷害我吧！骗我吃了，然后又找借口剥削我！” 　　尹西有些恼怒，一时之间没控制好音量，这么一嚷，车里人都听到了，纷纷停下说话打闹看两人。 　　这辈子敢冲陆少瑾吼的没几个人，尹西要被载入史册了。 　　陆少瑾也没解释，悠闲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颜枝云从后面叫尹西：“尹西，怎么了？” 　　尹西回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而且全是陌生面孔。 　　“我没事……”尹西想了想，把草莓给她，“对了，你吃草莓吗！” 　　颜枝云两眼发光，手刚伸过来，陆少瑾哼一声道：“敢吃我让你吐出来！” 　　“那我不吃了。”颜枝云赶紧溜回去继续打牌。 　　尹西心思复杂地坐好，却见他闭上了眼。 　　从市里到野营的地方三个小时左右，他们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空气都是烫的。 　　一帮人上了游览车往野营驻扎地赶。 　　野营驻扎地已经有几个人在驻扎了，是一帮周末出来玩的都市人。 　　尹西把东西放下等颜枝云她们找地方。驻扎不能太集中，也不能太散。最后她们找了个树底下的地方，把东西放下。 　　“就这儿吧，有树，阴凉避光。” 　　陈云低头看脚下：“后面草丛那么高，不会有蛇吧。” 　　“呸，乌鸦嘴。”颜枝云拧了瓶盖喝口水，“再说我准备了雄黄，蛇来了也不怕。” 　　“蛇真的怕雄黄吗？”尹西问。 　　“白娘子里面，她喝了放雄黄的酒，不就现出原形了吗？” 　　尹西哑然：“那是电视吧。” 　　“管他的，先用了再说。而且这里没有蛇的啦！”颜枝云安慰她。 　　既然选了地方，便开始搭帐篷。以前尹西有参加过夏令营，对搭帐篷和野外生存不陌生，三两下就把帐篷搭好了。 　　搭完正好下午一两点，那时太阳最猛，蝉鸣声声，尹西忙着忙着觉得困了，和颜枝云她们说了声后，便回帐篷躺着休息了。 　　醒来时发现有人在顶部弄她帐篷，尹西神都没缓过来，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此时日落西山，夕阳余晖一片艳丽，来时绿野空旷的草地上五颜六色的帐篷拔地而起。 　　不远处传来了笑声和打闹声，而她旁边，几个男生帮陆少瑾搭好了帐篷。 　　他那帐篷是真大，像个小宫殿似的。 　　少爷就是少爷，到那儿派头都不会省。 　　尹西盯着那蓬顶发呆呢，有人朝她脑袋上扔东西。 　　她四处望，看到了站在树上的陆少瑾。他扔的是树上摘下来的不知名小果实。 　　尹西刚睡醒，眼里全是水，透亮清明，加上白润饱满的肌肤，从陆少瑾这个角度看，有点像误入深处森林的小精灵。 　　这个角度除了有这样看的美感外，她胸—— 　　陆少瑾觉得蝉鸣既吵，天又热。 　　几个男生把帐篷完全搭好，叫他：“少瑾，弄好了，你下来看看。” 　　“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尹西也要去找颜枝云她们，刚转身，陆少瑾就喊她过去。 　　“过来扶我。” 　　“刚才他们在你怎么没让他们扶？”她只是弱女子，怎么扶得了他。 　　“我还要脸吗。”见她磨磨蹭蹭不过去，陆少瑾招手，“还不赶紧过来！” 　　他说扶，根本就不是扶，尹西倒觉得是电视里太监带着老佛爷走，他手放她掌心里，一点力儿也没压下来，轻轻的。 　　下了树，他睨她：“去哪儿？” 　　她这模样有点不安全啊，小脸明艳艳的，眼睛水汪汪，一看就是谁都能骗走的傻姑娘，又穿着青春靓丽的便服，特像日本电视里那些被高中男生盯上的萝莉女学生。 　　“找颜枝云她们。” 　　“找她们干嘛。” 　　“不找她们我找谁。” 　　“我，不行？” 　　尹西无声看他一眼，转身朝人声处走，人多的地方好找人，她决定去试试。 　　陆少瑾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哼笑一声，杜洋凯和谢君豪跑过来找他，让他去看送过来的乳猪。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尹西跟颜枝云和倒数班的同学在河边洗菜洗肉，串串。菜品太多，天都暗了，还有一堆没弄好。 　　颜枝云让倒数班的同学把弄好的先抬回去，尹西和颜枝云跟陈云在原地继续干活。 　　“虽然是大夏天，可这水还挺冷的。”陈云打了几个喷嚏。 　　“山里温差大，白天越热，晚上越凉快。”颜枝云说，“要不你先回去加件衣服，别晚了感冒，就麻烦了。” 　　“那我回去穿衣服。” 　　“回去别来了，就一点儿，很快就好了。”颜枝云说。 　　陈云看了眼脚下，确实只剩一点儿扁菜，一阵冷风吹来，她再次打了个喷嚏，她嘟囔一句：“妈的这么冷。 　　“那我不来了啊。” 　　“回去吧回去吧。” 　　河边只剩尹西和颜枝云了。 　　陈云的脚步远去后，颜枝云突然说：“尹西，我觉得陆少瑾喜欢你。” 　　尹西动作停了下来，眼神有点慌乱，还好颜枝云没看她。 　　“怎么可能。” 　　颜枝云下巴搁在膝盖上，说话瓮声瓮气的。 　　“陆少瑾从没有这样对过一个女生，从来没有。” 　　“枝云，我——” 　　颜枝云突然看着她笑了。 　　“尹西，没关系的，我觉得挺好的。陆少瑾那人，不是所有人都架得住的，那会儿你说他鞋是假鞋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意识到了。” 　　“枝云，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颜枝云笑笑，“我只说他喜欢你，可没说你也喜欢他。” 　　她这么一说，尹西察觉自己解释过头了。 　　“哎呀，我去上个厕所，你先洗会儿，我一会儿回来。” 　　颜枝云有点眼酸，把扁菜放一边后，急匆匆跑开了。 　　周围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只有尹西的手机发着光。 　　准备洗好，尹西觉得脚有点酸，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余光里突然有个白白的影子。 　　她警惕回头，一张惨白的脸近在眼前。她尖叫一声，后退一步，一脚踩空入了水。 　　陆少瑾脸色一变，扔了手机跳进水里。 　　这河有点深，尹西不会游泳，一入水越是使劲儿扑腾就越往下沉，喝了几口水后，感觉有人搂住了她腰，尹西睁开眼。 　　陆少瑾不知何时跟了下来。 　　尹西得救了般往他身上扑，陆少瑾将她往上带。 　　水里重力大，陆少瑾虽然力不小，可带着尹西还是有点吃力，准备上岸的时候，不小心把尹西的衣服扯了下来。尹西一点儿也没察觉，只觉得呛了几口水，鼻子酸疼得要死。 　　陆少瑾把她抱上岸，下水前扔的手机就在尹西身边，微弱的白光印着少女的娇躯，胸脯处上下起伏。 　　陆少瑾红了脸，别开视线。 　　这时闻声赶来一群人，陆少瑾脸色一变，快速脱下衣服将尹西搂住，朝那些围过来的人吼了一声“滚”。 　　众人纷纷止步。 　　而尹西就是被这一声“滚”，给喊醒了。她迷迷糊糊抬头，见陆少瑾一身水跪坐在她身旁，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所以，她落水前的那个白脸是这家伙故意吓自己的！？ 　　尹西生气，抓起他衣服往他脸上甩！ 　　“你混蛋！” 第三十章 　　陆少瑾没躲，生生受着, 啪一声打在他脸上特别响亮。 　　他也没生气, 把衣服捡起来, 拧开水再次裹着她。 　　“就这么光着是吧。” 　　尹西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又加上水冷, 呛鼻，如今难过又生气，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要你管！” 　　“不要我管那我走了。” 　　陆少瑾把衣服拿开，让她自己看自己如今是何情况。 　　尹西只觉得自己冷, 哪儿知道如今上身只剩内衣，一低头, 顿时尖叫。 　　“陆少瑾，你对我做了什么？！” 　　见她还有力气喊，陆少瑾把衣服给她丢回去，轻笑：“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我救了你, 还避免你曝光被人看到。”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她胸口瞄, 尹西赶紧把衣服裹住, 再用力将他往外推。陆少瑾没想到她会突然推自己, 后倒时双掌往后撑了一下。 　　而随着尹西推人的动作，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滑落，露出她单薄白皙圆滑的肩，还有半边胸脯。 　　陆少瑾脑门一热，觉得值了。 　　“陆少瑾！”尹西又羞又气。 　　“行了我不看你。”只不过该看的早看了。 　　- 　　两人往帐篷方向走。陆少瑾光着膀子走在前面, 尹西穿着他湿衣服，瑟瑟发抖跟在后方。 　　侧前方就是烧烤中心，那里篝火明亮，一派热闹。 　　尹西朝人群看了一下，只见黑夜中有个人走了过来。尹西吓一跳，下意识抓着陆少瑾的手躲在他身后。 　　陆少瑾回头看她一眼，两手护着她。 　　“少瑾？” 　　杜洋凯像贼似的边喊边走过来。 　　“不要让他过来！”尹西说。 　　“你别过来。” 　　陆少瑾一出口，杜洋凯就止步了。 　　“你怎么了？刚才怎么那么大的尖叫声？蜘蛛精小姐姐怎么了？” 　　“没事，开了个玩笑。” 　　“哦，原来是这样。”杜洋凯听明白了，却还没打算走。 　　“那你怎么光着身子？” 　　“热。” 　　杜洋凯，尹西：“……” 　　“还不快走？！” 　　“哎哎，那我这就走。” 　　杜洋凯跑出去了，尹西突然想到吹风机的事。 　　“哎，等会儿，让他去找个吹风机。” 　　可杜洋凯已经跑进人群中了。 　　“算了。” 　　尹西继续往回走，陆少瑾跟上，挡在她身侧。见她低着头，默不吭声，他清了清嗓子，问：“你没事吧。” 　　“你说呢？” 　　来到她帐篷前，尹西要进去，陆少瑾拉住她手。 　　“干嘛。” 　　想到刚才被他看了光，尹西不敢看他眼睛，只能用愠怒掩盖自己的尴尬和羞涩。 　　“我不是故意的。” 　　听他这么说尹西就来气，她甩开他手，打开帐篷往里走。 　　陆少瑾没得到她回复，拉了拉链也想进去，被尹西扔了一脸枕头。 　　“我要换衣服！！” 　　陆少瑾接住枕头，头还是往里探。 　　“要不要给你打点热水？” 　　“不用！”说完尹西从里面扣上了拉链。 　　她说不用陆少瑾可不信，他衣服也没换，湿着裤子朝人群里走去。 　　“哇，少瑾，游泳去了？”陆少瑾还没到人群就有人看到他了。那人那么一嚷，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谁有吹风机？给我一个。” 　　女生齐刷刷地打量他。 　　陆少瑾刚才脑门那么一热，帐篷早就支起来了。他在男生里算尺寸较大的，湿着裤子，啥都盖不住。 　　见女生们看过来，陆少瑾踢了下火堆，顿时火星四溅，烟尘滚滚。 　　男生女生们纷纷别开脸。 　　“再看，我挖了你们眼睛！” 　　这时没一个人敢回头了。 　　“再烧点热水给我。”陆少瑾指挥杜洋凯干活，“找个干净的水盆。” 　　现在去哪儿找干净的水盆，杜洋凯一脸懵逼问：“我的行么？” 　　陆少瑾脸瞬间黑了，“用来洗打飞机的手的盆，干净吗？” 　　杜洋凯：“……” 　　尹西换好衣服，正在擦头发，陆少瑾端着水过来敲帐篷。 　　“开门。” 　　“干嘛。”鉴于他行径恶劣，尹西没开帐篷，从里面回应。 　　“问那么多干什么？不开我找斧头了！” 　　尹西暗暗骂了声神经病，起身去开帐篷。 　　他依旧光着膀子，只不过身上多了几样东西，水盆，沐浴露，吹风机，跌打损伤药，止痛膏。 　　“给你。”他把水盆和跌打损伤药和止痛膏给她，吹风机挂在他肩头。 　　尹西接过水盆，看他：“我都换好衣服了。” 　　他眼睛亮闪闪的，夜里的光甚至都不及，帅气的脸上带着点红晕。 　　他盯她几秒，突然朝她身上凑近。 　　尹西微微后退，他道一声：“不准动！”尹西就真不动了。 　　“有味道，洗洗吧。” 　　听他说有味道，尹西嗅了嗅自己。 　　“你弄错了吧，没有味道。” 　　“刚才都在那儿洗大肠，怎么可能没味道。” 　　他一句话打碎了尹西给自己编织的美梦。 　　“……那我洗洗吧。” 　　陆少瑾目光闪了闪，指了人群方向。 　　“那里还有水，一会儿我让他们带过来。” 　　尹西拿着水往里走，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去哪儿洗？然后又回头。 　　“去哪儿洗？” 　　陆少瑾耳根都烫了，“我帐篷那里有地方，你要是想，我带你去。” 　　“……安全吗？” 　　“不安全，我装了针孔摄像头。” 　　尹西：“……那麻烦你了。” 　　“走吧。”陆少瑾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弧度。 　　人群里已经开吃了，杜洋凯抓着几个鸡腿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抬水的男生。 　　陆少瑾高价收购班里未使用过的水桶，一共十个，个个都装满了温热水，足够尹西泡澡。 　　他找了个不到小腿高的凳子，坐在一旁守着，闻夜风里吹来的沐浴香味，还有阵阵水声，血脉喷张。 　　他还没换裤子，还光着身子，也还真热啊。 　　“少瑾。” 　　杜洋凯远远地叫，尹西泼水的声音停了下来。陆少瑾眉头一皱，抓起地上的石头扔了过去。 　　“叫你别出声！” 　　杜洋凯一脸我忘记了的表情。 　　男生们把水放下就走了。杜洋凯小声问：“蜘蛛精小姐姐呢。” 　　陆少瑾把他手里的鸡腿抢走，凉凉看他：“找她做什么？” 　　见他眼神不善，杜洋凯赶紧摇头，“没事，我先走。” 　　“嗯。” 　　人一走，尹西才怯生生问：“还有人吗？” 　　“没了。”陆少瑾看着冒烟气的温热水，问她，“水够吗？ 　　尹西犹豫了会儿，说：“够了。” 　　陆少瑾笑：“我说尹西，你别一会儿一身泡沫出来，外面有水，多着呢，需要我提进去给你。” 　　“不，不用了。” 　　陆少瑾呵呵一笑：“随你。” 　　过了会儿，尹西叫陆少瑾。 　　“那个……水好像不够。” 　　“那怎么办？”陆少瑾懒洋洋地撑着腿道。 　　“还有吗？没有就算了。” 　　“等着。” 　　陆少瑾的帐篷里外都可以进，是个像小房子类型的帐篷，底下有支架搭着，方便水流，不过抬水的话，从外面进。 　　“开门。”陆少瑾来到帐篷门边说道。 　　“我自己来。” 　　一会儿，帐篷抖了抖，白皙纤细的手从里面深了出来。陆少瑾盯了好久，此刻很想洗个冷水澡。 　　帐篷门不比平时的门，拉开只有一道缝，就算打开也没多大空间。尹西为了防止自己曝光，站离很远，但又要把水提进去，几乎不可能，所以她手在外面摸了摸，只让陆少瑾热了又热外，没其他用处。 　　陆少瑾暗骂了声“我艹”，丢了鸡腿提起水，用力拍了下帐篷门。 　　帐篷晃了晃，看起来像是要散架，尹西吓得手缩回去，连连后退。 　　“你躲着，我提进去。” 　　“你别——” 　　陆少瑾哪儿还管她，直接扯开拉链，低着头把水放了进去。 　　“别关，还有几桶。” 　　“不要那么多。” 　　不过他没听尹西的，来来回回提了七八桶才停下。 　　尹西出来的时候，剩下的三桶水已经凉了。人群里的喧闹已经到达顶峰，乳猪已经开始烤，杜洋凯和谢君豪发了疯似的在人群里喊陆少瑾的名字。 　　陆少瑾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看尹西出来。 　　她穿了件碎花背心连衣裙，肩带挺宽，有他两根手指那么粗，只不过—— 　　陆少瑾笑：“你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在干嘛。” 　　尹西低头看了眼胸口，两手捂住后瞪了他一眼，提着换洗下来的衣服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陆少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舔着虎牙笑了笑。他手探进水里，发觉温度居然一点儿也没变。 　　他坐着等了会儿，看见尹西套了件短装衬衫往人群跑，骂了句“我艹”，提着水赶紧去冲澡。 　　尹西来到颜枝云她们旁边坐下，陈云、蒋星望过来。 　　她还没吹头发，发丝上的水滴滴落在地上。 　　“尹西你没事吧？”颜枝云问。 　　尹西摇头：“没事。” 　　刚才那么大动静大会儿早就猜到了，再加上陆少瑾还叫人烧了开水，脚趾头都想到给谁的。 　　一时间有人惆怅有人羡慕。 　　尹西还担心她们问起陆少瑾呢，见只是问了她的情况后，就不再继续话题，她松了口气。 　　“来，吃鸡腿。”颜枝云把烤好的鸡腿给她。 　　洗澡的时候，香味阵阵，尹西早就迫不及待了，她接过鸡腿，问她们：“你们吃了吗？” 　　“早吃了，就等乳猪了。”陈云说。 　　尹西咬了一口，这时人群里又热闹起来。也不知蒋星怎么回事，叫尹西抬头。 　　陆少瑾也是满头湿发地走过来，虽然他脸上没笑，可目光却是停在尹西身上。 　　尹西心扑通扑通跳，赶紧低下头。 　　蒋星捂着嘴笑。 　　谢君豪给陆少瑾扔了罐啤酒，陆少瑾接住，长腿勾住一旁的凳子来到尹西身边。 　　他对尹西一左一右的颜枝云和陈云不客气道：“让开。” 　　颜枝云哼哼一声，说了句“这么霸道”，便把凳子移开一边。 　　也不知是不是火太大，尹西脸烫得像在碳上烤的地瓜，感觉快要裂开了。 　　她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她的，也不敢看大家的眼神，只是下巴抵在膝盖处，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腿。 　　他一坐下，尹西就觉得自己要被挤到一边了。她抬起凳子往旁边移了移，落凳的时候，没看到底下有柴火，身子往旁边一倒，扑到了陆少瑾怀里。 　　人群中爆发一声欢呼。 　　“还假装离我远些是吧。”陆少瑾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o(^▽^)o 第三十一章 　　“我没坐好。”尹西慌慌忙忙坐好，凳子挪开, 离他半人宽的距离, 屁股刚落下, 一旁的蒋星碰了碰她。 　　“尹西, 你过去点啦, 我要没地方坐了。” 　　陆少瑾睨她一眼，不屑哼笑。 　　尹西没办法，只能往陆少瑾旁边挪动。正要坐下，蒋星把她凳子踢了过去, 尹西差点坐空。陆少瑾抓了她手，这才没摔。 　　“哎呀, 尹西对不起。”蒋星反应过来尹西要坐下时，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抱歉道。 　　陆少瑾力很大，抓得尹西胳膊都要断了，把她扶上位子后, 他微松了手。 　　尹西看了手臂上的红印子又看他, 气呼呼的。 　　陆少瑾从烤架上拿了只鹌鹑给她。 　　“我鸡腿还没吃完。” 　　尹西是不想接, 故意找出的借口。 　　陆少瑾也不管, 直接塞她手里，问杜洋凯他们乳猪怎么样了。 　　“估计得等会儿。”杜洋凯被熏得睁不开眼，呛得喉咙发疼，眼泪直飚。 　　尹西把鸡腿吃完，正准备吃鹌鹑, 蒋星和倒数班的同学临时开了牌局，她背一转往后一仰，尹西便被压向了陆少瑾。 　　鹌鹑串抖了抖，掉在了陆少瑾裤子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照理说，不是她的错吧。 　　尹西左右为难，只见他轻飘飘地抖了抖脚，鹌鹑掉落在地，裤子上依稀还有油印。 　　他没吭声，尹西却先怂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裤子。” 　　陆少瑾噗嗤一笑，他道：“尹西，你看着我。” 　　尹西抬头看他。 　　“你眼睛却不是这么说。” 　　尹西发现他猜人心思猜得很准，学渣还有这么细的观察力？ 　　“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看出来别人在想什么？” 　　陆少瑾拿起串串签，戳了戳碳火，似笑非笑看她：“因为我练过。” 　　“啊，什么练啊？” 　　明明一开始还好好说着话，他又突然变了脸色，“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东西！” 　　“说一下都不行。”尹西拿起旁边的玉米，啃了一口。 　　“能说，不过有代价。”他说到“有代价”的时候，尾音稍翘起，又刻意压低，有种莫名的诱惑力。 　　尹西不由自主顺着他话道：“什么代价？” 　　陆少瑾微微一笑，下巴微抬：“亲我一下。” 　　尹西瞬间瞪大眼，脸一下涨红，她转过身，道：“无语！” 　　陆少瑾呵呵一笑，腿往前伸了一点，和尹西的腿相碰。 　　“那么激动我看你很期待吧。” 　　“懒得理你。” 　　在火边坐了会儿，尹西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垂在肩头，柔软顺滑。 　　尹西是乖巧面相，除了生气的时候有点气势外，平时坐着就很很温顺，比如现在这样。 　　低着头啃玉米，给点吃的就安安静静的，逗她偶尔会伸爪子抓你一下，有时也会炸毛。 　　见她把碰上他的腿坐正，陆少瑾笑了笑，腿微张开，大腿外侧贴着她的腿。 　　“你干嘛？”经历了刚才的事，尹西不敢叫得太大声，只能紧紧夹着腿压低声音质问他。 　　“你知道你这样很不尊重人吗？” 　　他也会说尊重？尹西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你好不到哪儿去！”尹西低声说。 　　杜洋凯切了几大块乳猪肉给陆少瑾送过来，刚到就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他把肉放下，“怎么了你们俩。” 　　尹西底气不足，率先别开眼，陆少瑾沉默着把肉切了，放盘里给她。 　　尹西说了“不要”，他突然凶道：“不吃塞你嘴里。” 　　尹西没见过这种逼别人吃东西的人，哼了一声后转身看颜枝云她们打牌去了。 　　陆少瑾瞅了她背影一眼。杜洋凯拿着酒过来。 　　“少瑾，喝点儿。” 　　陆少瑾叉了块肉放嘴里，瞥了眼他手里的酒，“没有红的？” 　　杜洋凯：“……红的在这儿喝很奇怪吧。” 　　“什么奇怪的，看跟谁喝。” 　　他这么说，杜洋凯就明白了，暧昧一笑。陆少瑾笑着踢了他一脚。 　　烤架边的人吃饱了都跑去看打牌了，空出了很多位置，杜洋凯和谢君豪随便拉了凳子坐下。 　　“这乳猪味道不错。”谢君豪咬了一嘴的油说道。 　　陆少瑾看他满嘴油，差点反胃。 　　“别对着我吃，胃口都没了！” 　　谢君豪转过一边，陆少瑾继续吃他瘦肉，目光一扫，停在人群里的尹西身上。 　　她那小碎花裙只是打底，外面套了短衬衫，看起来活泼可爱，小肚腿纤细白皙，看似藕白，屁股呢？ 　　压出了内裤的轮廓。 　　陆少瑾散去的那股燥又冒起来了。 　　“少瑾看什么呢？”杜洋凯正要朝他望去的方向看，被陆少瑾扳着脸转过一边。 　　他起身冷冷道：“别东看西看。” 　　杜洋凯一脸郁闷。 　　尹西正看得起劲儿呢，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了她一下。她回头，陆少瑾沉着脸站在她身后，而那股力就是来自于他。 　　他在抓她头发。 　　尹西把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皱着眉道：“你干嘛呢？” 　　“起来。” 　　“我不要，我要看人打牌。” 　　陆少瑾嘶一声，手摸向她耳朵。尹西像触了电似的原地跳起，吓得旁边的蒋星还出错了牌。 　　“我靠！尹西你在干嘛？” 　　陆少瑾单手插兜，摸她耳朵的那只手还在她肩头，他要笑不笑的，看起来还有大招。尹西怕他乱来，赶紧起身。 　　被他触碰过的耳朵还酥酥麻麻的，尹西有点不敢看他。 　　“干嘛？” 　　“过来。” 　　尹西只能跟着他过去。 　　杜洋凯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幽幽盯着两人的互动。谢君豪吃了几大块五花肉，此时腻得直翻白眼。 　　“哎。”杜洋凯捶了捶他肩头，“哎，你说，少瑾这会儿是陷进去了吧。” 　　“什么鬼。”谢君豪腻得头脑发昏，压根就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我说少瑾对蜘蛛精小姐姐。” 　　“哦。”谢君豪反应很淡。 　　“哎你这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明显吗？” 　　尹西跟着陆少瑾一路走，两人已经远离人群，喧闹声远远在身后。 　　周围黑乎乎的，尹西有点害怕。 　　“要干嘛？” 　　来到帐篷旁，陆少瑾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猜要干嘛。” 　　“我不知道。”尹西吓得六神无主，转身就想跑，被陆少瑾抓着胳膊往怀里一带，手环在她腰上。 　　尹西浑身紧绷，舌头都打结了似的，她支支吾吾道：“陆……少……瑾，你干什么？” 　　他气息朝她逼近，尹西不敢动弹。 　　“尹西，和我谈恋爱吗？” 　　尹西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旁。她心跳得飞快，脚也在发软。也不知怎么突然来的力气，尹西推开陆少瑾跑回了自己帐篷。 　　因为着急，拉链拉不开，而陆少瑾已经来至她身后。 　　他手伸出来，尹西以为要抱她，人就往帐篷门上倒。 　　陆少瑾坏坏一笑，轻轻拉下拉链。尹西从拉链缝里倒了进去，陆少瑾往里一钻，抓住她两手不让她倒下。 　　尹西吓出一身汗，反手抓住他手。 　　“要还是不要。” 　　“我……不知道。” 　　远处的喧闹声开始拉开，同学们要散开了。 　　尹西这姿势倒不下去，也上不来，靠陆少瑾决定生死。 　　“你先让我起来，同学们要回来了。” 　　“你不回我个答案我就不走，就这样。”半边身子在里面，半边身子在外面。 　　“我吓到了，没办法一下子给你答案。” 　　“那我等，等到你给我答案为止。” 　　他非要个结果了。 　　尹西被他这样拉着很难受，下意识遵从本心道：“我不答应。” 　　“哦，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不答应。”尹西又重复了一次。 　　陆少瑾呵呵一笑：“那可不行。” 　　“是你要我给答案的不是吗？”尹西有些气急败坏。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说话声和笑声越来越近了。 　　“那你这样跟逼迫有什么区别。” 　　陆少瑾摆出无辜的表情：“有区别啊，我现在就是让你同意，要是不询问～”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下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一脸享受道：“我该去外面大声宣布了。” 　　“人都回来了，说吧，不说明天就会疯传‘陆少瑾深夜与尹西在她的帐篷里幽会’的消息了。” 　　“我不会谈恋爱。”尹西快速说道。 　　“可以学。” 　　“……我们还在读书。” 　　“我不会影响你学习。” 　　尹西：“……早恋要被抓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陆少瑾挑眉，“当然，你要是这样磨磨蹭蹭，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人声逼近，尹西急了。 　　“你快进来！” 　　“要是敢让我生气，知道发生什么吧？” 　　尹西连忙点头。 　　陆少瑾把她拉起，脱了鞋进来，尹西赶紧找东西盖住他鞋，然后拉上帐篷门。 　　一系列动作利落爽快。尹西心咚咚地跳。 　　同学们的笑声不绝于耳，尹西站在帐篷门附近，不敢和陆少瑾站得太近。 　　一切来得有点突然，颜枝云告诉她，陆少瑾喜欢她也只是今天晚上的事，然后意外和他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再到现在，他突然要跟她谈恋爱。 　　疯了吧他！ 　　“我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尹西试图让他收回那荒唐的决定。 　　“我没说不让你学习。”陆少瑾转头看她。 　　帐篷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能看清彼此的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尹西想，此时她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总之，你的答案只有‘好’，‘没问题’，其他的我都不想听。” 　　“……那你干嘛还要问我……” 　　陆少瑾露出假笑：“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你愿意。” 　　自欺欺人。 　　他看了眼时间，表情漫不经心：“尹西，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你这跟抢匪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我要是抢匪，你现在就该光着躺在我身下。” 　　他这话说得露骨，尹西恼羞成怒。 　　“你乱说什么！” 　　“难道你想试试？”说着他朝她走了一步，尹西赶紧后退。 　　“你别过来！” 　　“说！” 　　此时颜枝云过来敲帐篷门：“尹西，你要喝茶吗？我们泡了罗汉果。” 　　陆少瑾得不到她的回答，转身要去开帐篷门。尹西赶紧堵在他面前，气都不敢大喘。 　　陆少瑾看着她眼睛，微松口气：“说。” 　　尹西纠结几秒：“……好，好吧。” 　　陆少瑾这才露出微笑，他张开手，“来，纪念我们达成共识。” 　　尹西：“……能不能不要？” 　　“不行。”他突然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尹西，我想知道和你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尹西任凭他抱着，心跳加速。 　　颜枝云还在外面喊，尹西回过神，回道：“不用了。” 　　颜枝云一走，陆少瑾把她放开，拍了拍她的脸：“哎，真可爱，我回去了。” 　　他人都走了，尹西这才如梦初醒。 　　她，就这么被他威胁着和他谈恋爱了？ 　　天！！ 　　这消息太震撼，尹西一下子没法消化，躺下去的时候总觉得这是个梦，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睡不着她就去找水喝，喝了水又频频起来上厕所。 　　天还暗着的时候，尹西打着手机电筒往外走。 　　她不敢去太远，帐篷之外有空地就解决了。刚准备蹲下，黑夜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尹西吓得赶紧站起来，本想跑的，可两只脚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影一路过来。 　　待近了她发现，那人竟是陆少瑾。 第三十二章 　　大半夜的，他也是出来上厕所？ 　　待他走远后, 尹西蹲下来, 快速解决了, 就飞快往帐篷跑。 　　躺下去后, 辗转反侧睡不着, 尹西又起来坐了会儿，总感觉他有点奇怪，想了想出去看他回来了没有。 　　他帐篷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 　　大号？ 　　尹西觉得有点可能, 又回去继续睡。 　　躺下两三分，又觉得有点不安心。她打了手机灯往外走。 　　山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凉风阵阵，空幽的前方山谷黑梭梭的一片。 　　出去的地不太平稳，尹西只能慢慢走。 　　河边有个人影，是陆少瑾吗？ 　　尹西加快脚步，等距离拉近了, 正要喊他时, 他突然纵身一跃, 跳进了河里。 　　寂静的夜, 扑通入水的声音格外响亮。 　　尹西吓到了，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她飞快跑过去，喊：“陆少瑾！” 　　没人回答她。 　　陆少瑾入了水居然没动，尹西这回更慌了。她手足无措, 回头看了眼幽深夜色，想着是该回去叫人，还是下去救他。 　　可她不会游泳啊。 　　尹西趴在水边，呼喊陆少瑾名字。没见他人出水，尹西找了跟棍子准备下水。 　　- 　　“我跟你说过什么？忍！” 　　前面是大火盆，陆少瑾跪在地上，热汗淋淋。 　　眼睛昏花，头脑发胀。他也不知跪了多久。 　　脑袋无力垂下，汗水滴滴落地。 　　“好热。” 　　“我跟你说过，热、痛、难受不准说出来！” 　　藤条打在他后背，陆少瑾没跪好，扑倒在地。脸颊朝火盆靠近，烫得他滚向另一边，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藤条。 　　好疼，好热。 　　他需要水。 　　- 　　“陆少瑾！” 　　感觉到呛鼻，陆少瑾瞬间睁眼。 　　水面有道光，他快窒息了，他拼命往上游。 　　水面开始清晰，光里出现了尹西的脸。 　　尹西一只脚刚下水，陆少瑾突然水里冲出来。 　　她吓得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陆少瑾一身水跪在她旁边，眼睛里带着深邃的阴暗，正大口大口喘气。 　　水砸在地上的声音特别响，和他的呼吸声混在夜色的宁静里。 　　尹西蹲好，呼吸还没恢复，她看他：“你没事吧？” 　　陆少瑾眸色微闪，他重喘几口气，抬起头笑了笑，身子朝她压来，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对着她唇亲了一下。 　　尹西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怔怔瞪大眼看他。 　　陆少瑾离开她唇，脸上的笑未褪。 　　“你滚蛋！”尹西卯足了劲儿将他往外一推，陆少瑾没站稳，再次入水。 　　尹西手背擦了下唇，转身往回走。 　　“最好在水里待着吧！气死我了！” 　　陆少瑾笑着从水里出来，跟着她一路走。 　　“哎，等我。” 　　“谁理你！” 　　“不等我叫人了。” 　　尹西猛回头：“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他就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尹西不敢冒险，只能原地等她。 　　“会生火吗。” 　　“不会！”尹西气得随口一说。 　　陆少瑾打了个喷嚏，“不会也要会。” 　　尹西：“……” 　　“我帐篷里有打火机，去给我生火。” 　　“我还要睡觉呢，你自己去。大晚上的生什么火呀。” 　　“我给你搭个小床，在火边睡。” 　　尹西打了个寒颤，“我还怕你把我烤了呢。” 　　陆少瑾轻笑：“还没吃呢就烤了，多浪费。” 　　尹西突然想到刚才的吻，脸一烫，转身往帐篷方向走，“有病。” 　　走了几步见他往生火的地方走，没有换衣服的打算，尹西问他：“你不换衣服？”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尹西到了他帐篷才记起没问他打火机在哪儿，回头看他时，他人已融进夜里。想必已经到生火区了。 　　尹西进了帐篷，手机电筒扫了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被书包压着。 　　笔记本有点旧，尹西本来对它没兴趣，灯扫过去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字。 　　一。 　　尹西想到了那个一又二分之一。 　　她回头，陆少瑾没跟过来，她把笔记本拿起来翻看。 　　扉页上写的也是一，字迹和纸条的字迹一样，蓝色墨水，楷体。 　　里面的内容很少，就第一页有字。 　　温和，谦恭，有礼。 　　底下有无数个“正”字，有红色笔画的，也有黑色笔画的。 　　奇怪的本子。 　　尹西把它放回原处，看到了旁边的打火机。走前顺便拿了毛巾。 　　陆少瑾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他坐在长凳上，水在他脚下流了一滩深色的水迹。 　　尹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给你带了毛巾。”尹西把毛巾给他。 　　陆少瑾擦了脸又擦头发，看着尹西蹲在他面前生火。 　　“还困吗？” 　　起来这么久，困意早就去了。 　　“困了你能让我回去睡吗？” 　　陆少瑾笑了。“不能。” 　　“……那不就得了。”那还问！ 　　刚才说不会生火只是骗他的，尹西参加过夏令营，生火那是简单的野外生存技能，她不仅会，而且做得很好。 　　没一会儿就生出了小火苗。陆少瑾意外：“会的挺多。” 　　“你以为像你。” 　　“像我什么。” 　　尹西才不会说咧，一会儿又把他给惹毛。 　　“尹西。” 　　尹西没应，他又叫了次。 　　“干嘛。” 　　陆少瑾笑，“生气了。” 　　尹西奇怪看他，这人今晚怎么那么反常。 　　“喜欢看我啊，好看吧。” 　　“自卖自夸。” 　　尹西把柴火放上去，没一会儿火就开始大了。陆少瑾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跃现，暖光给他俊秀的面容 　　添了几分柔和。 　　“过来。”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招呼她过去。 　　尹西看他一眼，没动作。 　　他微仰起头，尹西知道又要威胁她了，连说几声“好啦好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火霹雳吧啦地烧得很旺，尹西撑着下巴看跳跃的火光。 　　陆少瑾想抓她手，被她躲开。 　　“是想让我强迫你？” 　　“霸道。”尹西小声骂了一句，然后把手伸出去。 　　陆少瑾抓住她手，擦拢起的五指打开，掌心有道红痕。她摔的那时候他看到了，手掌撑的地方是个大石头。 　　“疼吗？”他给她揉了揉。 　　尹西没想到他是想看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我想干嘛都没关系，懂吧？” 　　刚给他挤出的一丁点儿好印象瞬间全无，尹西抽回手，被他更大劲儿往怀里拽。 　　尹西比不过他有力，挣扎几下只能屈服。 　　“哎，这样才乖嘛。” 　　大家都睡了，他们俩单独坐这儿烤火，很奇怪的感觉。 　　“冷干嘛不回去换衣服。” 　　“我想看火。” 　　“火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没什么好看的，才要看。” 　　尹西：“……你大半夜的怎么去河边走呢。” 　　陆少瑾把她手打开，五指与她交握，觉得她手有点小，有点细，又拿起来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 　　火很大，陆少瑾身体全暖了，那些冰冷的水，也带了温度。 　　“我去尿尿。” 　　“尿尿还去河边。” 　　“顺便洗一下手。” 　　“……无耻。” 　　陆少瑾坏笑：“你偷偷跟着不会是想偷看我尿尿吧。” 　　“你混蛋！”尹西推开他，想往外走，被他拉了回来，跌坐他腿上。 　　陆少瑾顺势搂住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她身体的娇软，她突然抽风似的往地上一倒。陆少瑾正要去扶她，看见杜洋凯这傻逼一脸疑惑地朝他们走来。 　　陆少瑾骂了句“艹”，他把尹西扶起来。 　　杜洋凯眯着眼来到两人身边：“我说怎么听到外面有声音，是你们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出来烤火？”说着，他很自觉地找了位置坐下。 　　尹西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坐离陆少瑾远些。陆少瑾看她一眼，没吭声，表情不爽。 　　“哎，少瑾，你衣服怎么湿了？”他盯着地上的水，“我还以为你……尿尿了呢。” 　　这么大的……尿。 　　“你来干嘛。” 　　杜洋凯不怕死道：“烤火啊。” 　　陆少瑾黑了脸，“大夏天你烤火？肾虚吧你。” 　　尹西起身：“你们烤，我回去睡了。” 　　刚走出去一步，帐篷里又出来了一帮人。 　　颜枝云看着夜火兴奋地朝尹西跑去，“哇塞，篝火晚会吗？” 　　尹西又被她拉到了陆少瑾身边。 　　“哎，大家快来啊，篝火晚会。”颜枝云招呼大伙过来。 　　原本只是观望的同学一窝蜂地跑来。尹西对她说：“不是，枝云，我们要回去睡觉了。” 　　“啊，你要睡啦？可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火堆旁人声鼎沸，刚才空旷的空地没一会儿就站满了人。看着一群兴奋的同学尹西额头冒汗。 　　她还要睡觉呢，这么吵，她怎么睡。 　　陆少瑾将她往旁边拉，这时候人群里突然唱起了歌。 　　尹西一只手被陆少瑾拉住后，另一边手也被颜枝云拉了。 　　“来啊，篝火晚会。” 　　尹西还没反应过来，颜枝云便牵着她的手跟着众人围着火堆转起圈来。 　　唱的是洗刷刷。一群人可嗨了，男男女女扯着嗓子喊。后来的同学也加入队伍，圈越来越大，歌声也响彻天空。 　　尹西觉得开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陆少瑾看着她的笑脸，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篝火狂欢后，大家也不睡了，继续烧烤。 　　天开始微亮，人又开始散了。 　　按照原定计划，中午就要回去了，要提前把场地打扫清理干净。 　　尹西和颜枝云她们留下来整理垃圾，陆少瑾和杜洋凯他们在吃东西。 　　“少瑾，你昨晚在跟蜘蛛精小姐姐约会吧。”没人了，杜洋凯才小声问。 　　“嗯。” 　　“亲……亲了？” 　　昨晚他出来的时候，蜘蛛精小姐姐连滚带爬地从他腿上下来，一看就是心虚，怕是还有更火热的……接触。 　　“嗯。” 　　“啊！”杜洋凯有些激动，“怎么亲的？” 　　“眼睛对眼睛。” 　　“啊！”杜洋凯愣了。 　　陆少瑾却不屑一笑：“还问怎么亲！？不是嘴对嘴难道眼睛对眼睛！！” 　　“不是，我是问，她主动的，还是？” 　　陆少瑾微挑眉，嘴角一抹得意，“我强吻的。” 　　他就知道。 　　见尹西要回帐篷，陆少瑾也起身，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了，不准叫她蜘蛛精，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懂吗？” 　　“哦。”杜洋凯点头，在他远去后，才恍然清醒，他猛地站起，用几乎撕裂的声音低喊。 　　“什么？？女朋友？？！” 第三十三章 　　一大早到教室，陆少瑾就托着脸一脸不耐。 　　杜洋凯和谢君豪打打闹闹从外面进来, 不小心撞了他桌子。陆少瑾慢悠悠地转过脸, 对着跑过来的杜洋凯伸出了脚。杜洋凯没看路, 被绊了一下,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艹, 终于逮到你了。”谢君豪从后面追上来，拽着杜洋凯衣服不让他走。 　　杜洋凯无奈叹气，“好了好了，我输了。你撒手, 勒得我喉咙都要断了。” 　　又问陆少瑾，“哎, 少瑾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有早餐，没有晚安。”陆少瑾突然说道。 　　“啊，什么意思。” 　　杜洋凯和谢君豪看着对方，一脸茫然。 　　“没有给我买早餐，也没有跟我说晚安。”陆少瑾又重复了一次。 　　杜洋凯这回明白了。“是说尹西吗？” 　　陆少瑾突然起身往外走, 杜洋凯和谢君豪追上去。“哎, 少瑾去哪儿？” 　　他直接去了重点班。 　　重点班老师还在拖堂讲课, 陆少瑾从外面看, 一眼就看到了尹西，她专心听课，小脑袋瓜看着黑板，目不转睛的。 　　怎么会有这么不自觉的女朋友？两人在一起几天了？周六晚，周日一天, 今天周一。 　　两天半，昨晚没说晚安就算了，今早还让他饿了一早的肚子。 　　陆少瑾越想越恼火。 　　里面的老师还在叽叽咕咕，重点班里已经有几个人开始表现不耐烦了，甚至已经有细细的反对声。老师也知道耽误大家的时间久了，念叨几句后，就下课了。 　　闹哄哄的移动凳子的东西。 　　尹西刚把老师说的几本可以买的重要练习册记下来，有个同学拍了拍她肩膀。 　　“外面有人找。” 　　尹西觉得奇怪：“谁啊？” 　　那人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尹西往外走，赫然看到了一脸不爽的陆少瑾。她顿时警铃大作，那夜在野营帐篷里，被他胁迫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女朋友，男朋友。 　　妈呀，都干了什么事，他找她干嘛？为什么她觉得这么不自在？ 　　陆少瑾带着气呢，一看到她睁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呆呆模样，气消了一半，他缓了声问：“吃早餐没有？” 　　现在都第一节 课了哦，她吃的早餐估计都消化了。 　　尹西点点头：“吃了。” 　　“我没吃。” 　　“为什么不吃啊？” 　　“没买。” 　　“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去买吧。” 　　这回轮到陆少瑾无语了。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尹西愣住了：“……我……怎么了？” 　　门口人来人往，过来的人都在看他们俩，陆少瑾把她带到没人的角落，单手撑着墙，将她堵在方寸间，盯着她压着嗓子道：“男朋友的早餐你怎么没准备？” 　　尹西“啊”了一声，小声道：“……那个，早餐也是我准备的吗？” 　　陆少瑾高傲“嗯哼”一声。 　　“哦，我那儿还有个包子，我去给你拿。” 　　陆少瑾心里这才舒服了点，“去吧。” 　　还好早上多蒸了两个肉汤包，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这肉汤包原本是准备给自己饿的时候吃的，现在只能贡献给他了。 　　女朋友要给男朋友准备早餐？她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想到自己自动冠上他女朋友的头衔，尹西心头一热，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包子有了，得有水吧。她牛奶喝完了，只能去问其他同学借，还好陈云包里多放了几盒，尹西拿了，就出教室。 　　刚到门口，和周斯然碰上面，他目光锐利如烛，尹西做贼心虚似的还把东西往身后藏。 　　“去哪儿？”他问。 　　“出去走走。” 　　“走走还拿着面包，徒步旅行呢。” 　　他居然也会说冷笑话，可尹西这会儿笑不出来了。陆少瑾正站在不远处用地狱般的眼神盯着他们俩呢，他那脑回路与众不同，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尹西没理他，快步朝陆少瑾走去。周斯然和陆少瑾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彼此都没表情。 　　尹西来到陆少瑾身边时，周斯然也正好进了教室。 　　“只有两个，不知道你够不够吃。” 　　尹西把包子和牛奶给他。 　　“你真吃了？”陆少瑾接过包子。 　　“吃啦。” 　　陆少瑾哼笑一声，打开袋子开始吃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 　　尹西刚转身，又被他给拉了回去。 　　“急什么，跟我多待会儿都不行。” 　　这里是学校啊！一会儿被人看到怎么办？尹西想挣脱，可他拽她力气很大，根本没法动。 　　“一会儿要上课了。”她只能低声哀求。 　　陆少瑾极少见她这番模样，弱小无助又软绵绵的有点可爱。他松点儿力，但手还是抓着她。 　　“一会儿是一会儿，又不是现在。” 　　“你说了不影响学习的。” 　　陆少瑾挑了下眉，“我影响你学习了？！现在是下课时间！还有，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陆少瑾的女朋友！” 　　他郑重其事的一句“陆少瑾的女朋友”让她脸蓦地一红。 　　“能不能别老说这句。” 　　“不说你认不清现实。” 　　尹西别开脸，不看他。 　　陆少瑾不高兴了，手指勾着她下巴看自己。 　　“看着我。” 　　“不想看。” 　　“尹西！”他抬高音量，尹西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头。 　　他眼睛很亮，瞳孔黑像点了墨，有种迷人的深邃。 　　陆少瑾盯她几秒，忽而笑出来。 　　“你脸红了。” 　　尹西气急败坏地要回去，“要上课了，你松开我。” 　　陆少瑾也不强迫她，松了手让她走。目送尹西进了教室回到位置坐好，他才慢悠悠地走回教室。他转身那一刻，尹西也回了头看他。 　　“哇，少瑾，包子哪儿来的，还有吗？”陆少瑾刚到教室门口，杜洋凯便像只哈巴狗似的围了过来。 　　“爱的包子。” 　　杜洋凯回味过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尹西给的是吧？她早给你准备了，只是没好意思给。” 　　这点陆少瑾早就想到了，不然怎么多准备了两个，一定是觉得自己表现太明显，不好意思，等着他主动去问。 　　呵，女人到底是什么生物？不过还好，总算没让他饿肚子，而且包子味道不错。 　　她还算是个合格的女朋友，要是主动早点送过来会更完美。 　　“少瑾，放学去打棒球吗？”陆少瑾往位置走，杜洋凯追上去。 　　“不去。” 　　“那你要干嘛？” 　　“约会。” 　　而陆少瑾心心念念的约会泡汤了，尹西这个不懂浪漫的女朋友去图书馆打扫卫生了。这可把陆少瑾气的半死，踹了几脚角落的垃圾桶，下了楼。 　　出了教学楼又觉得这么走，太草率，便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一共三楼，陆少瑾找遍了整栋楼，在三楼的角落里看到了她。 　　她蹲在地上，脸上戴着口罩，还偶尔打喷嚏。 　　陆少瑾过去时，她还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耳根浮红。 　　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我在干活。” 　　“多久？” 　　“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有哪些？” 　　尹西指了指后面的几个架子，“这些都要整理。” 　　陆少瑾拿出手机，尹西想到上回扫厕所的事，赶紧抓住他手机。“不要，我自己可以。” 　　抓着手机的时候，还顺带抓了他手。男生的手，温热的，有力的，是跟女生不同的。 　　陆少瑾弯了下嘴角，有点愉悦。 　　尹西赶紧松手，目光闪躲：“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很久。” 　　“我跟你一起。” 　　“不用。” 　　陆少瑾不管她，问：“抹布呢？” 　　“只有一块抹布。” 　　“只要擦了灰就可以？” 　　“嗯。” 　　“抹布给我。” 　　“你要干嘛。” 　　陆少瑾不说话，一把抢过抹布。“我擦架子和书，你把书垒好放回去。” 　　“我自己能行。” 　　“快点！” 　　有了陆少瑾，活干得很快，转眼两个架子他都擦干净了，尹西才把第一个架子的书摆好。 　　见他去了第三个架子，尹西探头看了他一眼，颜枝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他吃错药了吧。” 　　她突然出声，尹西吓得手中的书差点掉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她下巴指着前面对书和书架像对仇人般粗鲁的陆少瑾，“你让他干活啊？” 　　尹西脸红：“没有，他自己要做的。” 　　颜枝云暧昧地看她一眼，夸：“哎哟，不错哦。孙悟空有了紧箍咒。” 　　“……没，没那回事。” 　　陆少瑾擦到第四个架子，随意拿起架子上的书擦干净封面，一眼扫过，觉得有点花哨。把书放上去后，觉得书名好像有点意思，又返回去翻看。 　　是一本青春少年书刊，里面都是写一些暗恋、青涩纯恋或者意外错过的疼痛小说。 　　陆少瑾马马虎虎看了一两篇，放下回头看尹西。 　　她和颜枝云在说话，见他看过来，目光闪躲地跟颜枝云说了什么，又继续干活。 　　颜枝云边走边冲陆少瑾伸出大拇指。陆少瑾冷冷瞥她，无动于衷。 　　把书弄好已经六点，尹西任务是完成得最快的，原本她要去帮其他人的，可陆少瑾不让，她只能和其他同学说了抱歉，和他一起出了图书馆。 　　“我说。”一出来，他就清嗓子说话。 　　尹西疑惑看他。 　　“晚上出去吃饭。” 　　“……我妈回来。” 　　“那去我家吃。” 　　尹西：“……” 　　她能说她妈不喜欢他吗？不能说。 　　“下次吧。” 　　“下次，什么时候？”他果然皱起了眉。 　　“反正不是今天。” 　　“那明天。”陆少瑾快速道。 　　“其实不一定要一起吃饭的，反正在同个学校，总能见面。” 　　“你这是不想和我一起吃？” 　　陆少瑾徒然拔高音量，尹西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晚上还要学习的。” 　　“我陪你学。” 　　尹西小心看他，“你也要学？” 　　“陪你学，你学，我陪你。” 　　“那样会浪费你时间。” 　　他嘴角微翘，“我乐意。” 　　尹西：“……” 　　任性。 　　“听到没有！”没听到她回答，陆少瑾高声道。 　　尹西只能以“哦”回应。 第三十四章 　　陆少瑾靠在书架前，一边皱眉, 一边脸红, 一边酸爽地看着手里的言情小说。 　　“月光下, 他凑上那如莹莹白兔般的美丽……” 　　陆少瑾不由自主想起落水那时, 尹西起伏的胸口下的莹白皮肤, 忽然觉得鼻子一热。 　　他妈的，就这本了。 　　他把其他的书放回书架，朝外走。 　　杜洋凯和谢君豪围在科技、汽车书架前来回走动，见陆少瑾从一堆瞩目的女生堆里出来, 他俩围过去。 　　“少瑾，借什么书？” 　　这里是学校后面的小书店, 全是收购进来的二手书，主营卖，也主营借。周边学校的女生放学特别喜欢来这里，捧着书就津津有味地看，看着看着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少瑾把书放桌面给老板登记, 老板看了书一眼, 朝陆少瑾投去赞赏的目光, 略有深意道：“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书。” 　　想到看到的内容, 陆少瑾摸了摸鼻子。 　　“哦～为什么。” 　　“里面，全是好货。” 　　一听到“好货”，杜洋凯和谢君豪来兴趣了，两人纷纷要看书里写了什么。陆少瑾把书抢过来，在两人脑袋各打了一下。 　　“看什么看！” 　　杜洋凯摸摸被他打过的脑袋, 觉得不解：“少瑾，你借这个干嘛？” 　　“你说呢？” 　　老板登记好，陆少瑾付了押金往外走，一点儿也不想跟杜洋凯啰嗦。 　　杜洋凯和谢君豪为难地看了彼此一眼，道：“你不会是……喜欢看言情小说吧？” 　　陆少瑾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外走。 　　放学前陆少瑾让尹西在小巷外面等他，尹西等了半个多小时没见他出来，正要给他打电话，他给她发了信息。 　　-进来。 　　尹西对小巷还有点阴影，虽然尽头有不少人在走动来回，她还是不太敢进去。 　　这时，陆少瑾从里面站出来，尹西见他，放了心往里走。 　　小巷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好危险啊。 　　“干嘛呢。”尹西平视他胸口，不敢看他眼睛。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本书，尹西看到封面上的字，脸倏地红了，手也不敢伸。 　　“这……这是……” 　　“接着啊。” 　　尹西抬头看他，意外看到他脸颊泛红。 　　“干嘛给我。” 　　“给你拿着你就拿！”他不管不顾直接塞她手里。 　　尹西握着那本书，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给我这个干嘛呀。” 　　“看啊！”陆少瑾红了耳根，却还粗着嗓子说。 　　尹西还想说点什么，周斯然和岑欢突然从后面走了过来。看到两人，岑欢愣了一下。 　　“尹西。” 　　尹西赶紧把书藏进衣服里。 　　“岑欢。”尹西心虚冲她笑笑，又看周斯然，“你们，去哪儿啊？” 　　“哦，我来找周斯然玩。”岑欢说。 　　“你们认识？” 　　岑欢点点头，“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哦。” 　　“对了，我们要出去吃东西，你们一起吗？” 　　你们，包括陆少瑾。 　　尹西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呢，陆少瑾拉住她背包往外走。 　　“你干嘛？” 　　“回家。”陆少瑾淡淡说道。 　　“可是——” 　　已经和岑欢他们越来越远了，尹西只好和他们挥挥手说拜拜。 　　看着两人淡出了小巷，岑欢嘴角的笑才收起。 　　“他好像，不太成功呢。”她迷茫地歪着头，“他们都是失败品。” 　　周斯然看着尹西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陆少瑾，你松开，让我自己走。”出了外面，尹西挣脱他的手。 　　让他松，他也真松了，脸上酷酷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今晚一起吃饭。” 　　“今晚可能还不行。” 　　陆少瑾恼了。“你怎么回事？！我可是你男朋友！！” 　　“我们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 　　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陆少瑾想出口的粗话咽了下去，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问：“多少？” 　　“英语三张卷子，语文一张，数学一张，还要预习物理，复习生物。” 　　陆少瑾突然笑了，只不过笑不达眼底。 　　“尹西，玩儿我呢。” 　　“我没有！你要不信，也打电话给颜枝云。” 　　见她气呼呼拿出手机，陆少瑾把她手按下去。 　　“你让我打。”尹西赌气，拍开他手。 　　“那晚上出来。” 　　“去哪儿？” 　　“你家后面。” 　　那片空地。 　　“……什么时候？” 　　“你写完作业后。” 　　“我要是一直都写不完呢。” 　　“我帮你抄。” 　　尹西：“……那我还是尽力写吧。” 　　陆少瑾摸摸她头，“乖。” 　　尹西刚到家，她妈便让她去厨房。她妈在煲汤，听到身后脚步声，她说：“岑欢说今天看到你了。” 　　尹西心砰砰跳，岑欢不会把她跟陆少瑾在一块儿的事告诉她了吧？ 　　“嗯。” 　　“你可以多找她玩玩，她学习成绩很稳定，从不落年级前三。” 　　“好。”尹西低着头，想着该如何跟她说陆少瑾的事，没想到她妈谈论岑欢的话题到此结束。 　　“那个男生还欺负你吗？” 　　高量达？好久没见到他了。 　　尹西摇头：“没了。” 　　她妈把汤拿出来，掀了盖子看她。 　　“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尽想着欺负人，你也不用怕，老师会教训这些人，这些人出了社会也是被人嫌弃的份。” 　　“我知道。” 　　“我听隔壁大婶说，上周周末咱们家晚上灯没亮，你没在家？” 　　尹西这才想起她私自跑出去参加野营的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妈开玩笑般道：“尹西，你不会背着妈妈偷偷跑出去玩吧。” 　　“妈妈我——”尹西急道。 　　她妈笑：“看你急的，妈妈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肯定没开大灯吧，没开大灯自然不会亮。” 　　尹西吓出一身汗。 　　“嗯。” 　　“作业多吗今天？” 　　“有点多。” 　　“那你先去写会儿作业。” 　　尹西一转身，她妈的脸便沉了下去，耳边依稀记得岑欢开玩笑般在电话里跟她说，她看到尹西和陆少瑾在一块儿，听说尹西被欺负，她还担心尹西自己一个人走会害怕呢，有陆少瑾在就没事了。 　　她拿起汤锅，不小心烫了手，她轻呼一声把汤锅放下，碰了碰耳朵，回头没见尹西人，她才念叨道：“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尹西做题到深夜，直到她妈房间安静下来很久，才给陆少瑾发信息。 　　-我写好了。 　　-下来。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回复。 　　他在楼下？ 　　尹西来到窗口往外看。空地上有个孔明灯，陆少瑾就坐在旁边，遥看她窗。 　　尹西飞快下楼，出门前还带上了他的打火机。 　　打开家门的时候，看到外面站着个人影，尹西吓得差点尖叫，那人轻声道“是我”。 　　“你什么过来了？” 　　陆少瑾英俊的脸隐在黑夜里，他笑：“你每次经过这条路都跑得像兔子似的，我哪儿能让你一个人走。” 　　尹西把他推出去，回头看身后，没见她妈起来，才关了门跟他出去。 　　“你很早就在外面等了吗？” 　　“不算早。” 　　“我只能待一会儿，明早还要上课的。” 　　“我知道。” 　　夜里静悄悄，尹西跟着陆少瑾一路走。她发现她此时的心境好像多了点本来就该如此的平静，他们俩在谈恋爱，每当这种想法在脑子里浮现，觉得好不现实，可又有点隐藏的喜悦。 　　她一定是疯了。 　　“对了，你的打火机。” 　　尹西把打火机给他，他回头看了一眼，“怎么还没扔。” 　　“为什么要扔？钱买的东西。” 　　“可对我来说，它并不拥有任何价值。” 　　“We are family ，”尹西念出上面的单词，停下脚步看他，“为什么没有价值？” 　　陆少瑾眼里染了层墨，漆黑的瞳孔突然散开，表情开始扭曲。尹西有点害怕，刚要往后退，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头低下来，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尹西吓懵了，被他啃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将他推开，手捂着唇道：“你怎么这样？！” 　　陆少瑾却不管她，发了疯似的将她搂进怀里，唇朝她压来，他抓得她疼得厉害，尹西将打火机往他脸上扔，啪一声掉地后，陆少瑾也似乎醒了。 　　“你要是这样，我回去了。” 　　陆少瑾看她几秒，笑了。 　　“生气了？” 　　尹西不想理他，捡起打火机塞给他后就要走，嘴唇被他啃得发麻，现在还隐隐痛着。 　　这人属狗的吧，咬得她那么疼。 　　陆少瑾把她拉回来，“刚来走什么。” 　　“谁让你那么做的。” 　　“小说看了没？” 　　尹西摇头。 　　“作业没写完？” 　　尹西轻点头：“嗯。” 　　他拉着她往前走，尹西不情不愿跟着。 　　“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 　　“过来就知道了。” 　　是他带来的孔明灯。 　　近看尹西才发现里面还有乾坤，这是用硬纸盒做成的菱形灯笼，旁边还破了洞，洞口连起来正好是猫捉老鼠的图案，特别精致。 　　“你做的？” 　　“嗯。”陆少瑾把灯拿起，看她低头乖巧的样子，道：“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会画画。” 　　尹西抬头看他，暖光下，白皙的肌肤像过了层橘。 　　“那个蜗牛也是你画的？”她记起来了，他给她看过一幅画，他送的金蜗牛就是照着那模样做的，真惊喜。 　　陆少瑾轻轻“嗯”了一声。 　　字写得好，会画画，这怎么算不学无术呢。 　　“还不错。”尹西不吝夸奖。 　　“那亲一个。” 　　尹西充满正能量地夸奖他呢，谁知他又恢复了无赖面貌。 　　“不要。” 　　“不要那我亲你。” 　　说着他低着头，单手挑起尹西下巴，对着她的唇点了一下。 　　尹西拍开他手，陆少瑾笑了笑。 　　“我给你看看这其中的奥秘。” 　　他把菱形孔明灯拿起来，在空中飞速转圈，猫和老鼠在光下飞快追逐，印出去的光像黑夜里的裂缝。 　　- 　　“喜欢猫和老鼠吗？” 　　“喜欢。” 　　“那我明天还拿来给你。” 　　“你明天还会来吗？” 　　“当然了。” 　　- 　　陆少瑾怔怔看着奔跑的光。 第三十五章 　　尹西背好书包准备出门，她妈跟了出来。 　　“我送你去学校, 顺便问一下你们老师你学习怎么样。” 　　尹西愣住了, 她答应陆少瑾一起去学校了。 　　她笑得勉强, “妈妈, 你学校今天不忙吗？” 　　“不忙, ”她妈温柔笑笑，“前段时间一直忙，也该放松一下。” 　　“哎。”尹西赶紧给陆少瑾发信息，可刚拿出手机, 她妈就跟着出来了。 　　“都要去学校了，怎么还玩手机？” 　　尹西脸色微僵, 把手机放回包里。 　　“我想看看多少点了。” 　　她妈带上门，“少玩手机，影响学习。” 　　“哎，我知道。” 　　尹西在门口张望，路口边没看到陆少瑾, 站了会儿, 和她妈上了车。待车走后, 陆少瑾才从路口处出来。 　　尹西在座位上坐立难安, 手机在包里嗡嗡大震，她余光瞟了眼她妈，慌张拿出手机。 　　陆少瑾给她打的电话。 　　也不知没看到她等他，他有多生气。 　　她掐了电话，快速给他编辑短信。 　　短信刚写了一半, 陆少瑾给她发了三个感叹号，表达他此时的怒气。 　　尹西加快编辑。 　　-我妈送我来，没机会告诉你。 　　-我在校门口等你。 　　-别了，她一会儿跟我进学校。 　　接下来是满满一屏幕感叹号，怒气和不满都要溢出屏幕了。 　　尹西把手机收好，她妈看她。 　　“一大早的，谁给你打的电话？” 　　“哦，是颜枝云。” 　　“有急事？” 　　尹西咽了下口水，眼睛四处转：“也不是什么急事。” 　　“她成绩比你好吗？” 　　“还行。” 　　到了校门口附近，她妈把车停好，拿了包和她下车。 　　“我觉得你还不如和岑欢好，岑欢性格很好，成绩稳定又落落大方，比你那些朋友好多了。” 　　虽然岑欢看起来很完美，可尹西对她喜欢不起来，怎么说呢，感觉像是按照某个模型捏造出来的人偶。 　　太好，反而显得太假。 　　“像陆少瑾，”她妈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嫌弃，“就像一个失败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不合格的。” 　　尹西觉得她这话有点奇怪，但哪里奇怪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总之听的时候有点不舒服。 　　“西西，你跟他没有往来吧？” 　　尹西沉默几秒，摇了摇头，她妈这才笑了。 　　“这就好。” 　　尹西陪着她妈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老师和老师都有话题聊，两人从尹西的学习聊到如今学生的成长，越聊越多。 　　班主任让尹西先回教室，刚走出去一会儿，被陆少瑾拉至了墙角。 　　尹西脸都憋红了，确定周围没人这才敢和他说话。 　　“你怎么在这？” 　　“专门等你呗。”他笑得吊儿郎当，眼里全是光，看得尹西莫名脸红。 　　“你先放开我，一会儿有人来。” 　　“急什么，有人来了我再放开。早上怎么没等我？” 　　“跟你说了，我妈送我来。” 　　旁边传来说话声，尹西着急，赶紧推开他。 　　“有人来了。” 　　陆少瑾偏头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怕什么。” 　　声音来到他们旁边，尹西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脸。 　　路过几个男生，都认识陆少瑾，看这情况，也大概知道了点什么，冲陆少瑾暧昧一笑后，便走开了。 　　陆少瑾见她头都要垂到胸口，手顺着她脸颊而上，笑：“都走啦。” 　　“我要回教室了。”尹西想往外走，却再次被他拉回去。 　　“下课来我教室，嗯？”他压着嗓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尹西对他这温柔又半带蛊惑的声音特别着迷，迷迷糊糊应他：“哪节课？” 　　“所有。” 　　尹西纠结：“别人会看到吧。” 　　“看到又怎么样。” 　　“我不要。” 　　陆少瑾凛了神色，语气里带了几分低沉。 　　“你找我，我找你，你选哪个？”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仿佛尹西的答案不让他满意，他就像凶猛的野兽般扑过来似的。 　　尹西犹犹豫豫，“还是我去找你吧。” 　　“哎，尹西就麻烦你了。”她妈和班主任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了。 　　“我要回去了。”尹西一慌神，推开陆少瑾往教室方向走。 　　陆少瑾跟上去，手臂轻轻碰了下她胳膊，“记得看给你的书。” 　　尹西点点头，两人分开往各边走。 　　- 　　临近课间休息，陆少瑾提前给尹西发信息，让她在教室看小说，晚上他要抽查。他语气凶得很，感叹号铺满聊天页面，催得很厉害。尹西只好偷偷摸摸地在课间活动的时候把小说拿出来。 　　小说封面很古老，是年代很久的台湾言情风格。 　　尹西为什么会知道这是台湾言情风格呢，因为她妈就没收过好几本言情小说，都是她学生课上看的。 　　以前还在北方，母女俩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妈翻了翻那些书，用好笑又嫌弃的语气道：“现在的小女孩，天天看着这些小说，有心思学习才怪。” 　　“都写了一堆什么东西，去酒吧喝酒碰到高富帅？”她哼一声，“简直误人子弟，碰到麻子拐子瘸子差不多。” 　　尹西有幸翻过一本，不过哪时候年纪小，那些故事纠葛她不太看得懂，也没多大兴趣，情节已经不太记得了，隐约记得有过这么一回。 　　陆少瑾给她的这本小说呢，封面是西装男从后面拥吻甜美女孩，画面有爱温馨。女孩笑得甜甜的，西装男是时下很流行的狂炫酷拽的霸道总裁。 　　封面还不错，给人舒服的感觉，书名也不油腻，尹西翻开慢慢看。 　　开头情节也还可以，看久了还挺吸引人。 　　尹西看书快，很快就看到了第十章 ，开头就是男女主不打不相识，和一些有趣的相处。原以为只是小情小爱剧情，没想到里面居然有狂卷风。 　　尹西慢慢看下去，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然后在某一章里，出现了一些让她无法直视的文字…… 　　“男主将女主抵在墙上，一把扯下她内裤，昂扬的姿态和她靠近。女主痛苦地哭出声，轻轻叫了一声“不要”……” 　　每一个字都对尹西有极大的冲击力，她一眼看过去，那画面就自动在眼前浮现。 　　尹西忽然浑身发热，她赶紧把书合上，丢进抽屉里，心跳加速。 　　天，陆少瑾都找的什么书？ 　　颜枝云看她这么大动静，奇怪问她：“尹西，你怎么了？” 　　尹西红着脸摇头，身上的热感还没褪。 　　“没……没事。” 　　她不敢再看了。书静静躺在抽屉里，拿书的时候，尹西都小心翼翼避开它。 　　终于等到放学，尹西收拾了东西想先回去，谁知道一出教室，便看到陆少瑾穿越人群朝她走来。 　　也不知为何，尹西突然想到小说里的内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狂跳，她撒了腿就往外跑。 　　陆少瑾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尹西见了鬼似的飞跑，他吼了一声“让开”也追了下去。 　　人多路堵，尹西没下去多远，就被陆少瑾几步追上了。 　　“跑什么呢？见鬼了？”陆少瑾拽着她衣领阴森森问。 　　尹西低着头，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我……我想上厕所。” 　　陆少瑾眉头紧皱，松开她：“想上厕所就上，跑什么跑，不知道的以为你干了什么亏心事。” 　　“我想快点回家。” 　　“这么急着上厕所还回家做什么。”他把她拉出人群，带她去一楼卫生间。 　　此时放学，教学楼里人山人海，楼上的、旁边的过往的人都在看他们。尹西挣开他手。 　　“我想回家。” 　　“是不是没纸？”陆少瑾想不出她急着上厕所又要跑回家的理由。 　　“不是。” 　　“说不说！” 　　“出去了再说。” 　　到了校门口，陆少瑾拉住她背包往自己身边带，见她面色坨红，不像是憋着大号的样子，他挑眉问：“怎么了？” 　　“没事。” 　　“被谁欺负了？” 　　尹西摇头。 　　“脸怎么那么红。” 　　两人到了小巷附近，陆少瑾把她拉进去。他低头垂眉盯她嘴：“书看了吗？” 　　尹西脸更红了，点头。 　　以为他要干嘛，尹西抬头，见他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说。尹西回想那些火辣的文字，第一反应是跑。 　　可才刚出去一步，就被他拉了回去。 　　陆少瑾微红的脸上带着不快：“你又跑什么？” 　　“我……我想回家。”尹西弱弱说。 　　“急什么，又不是不让你回去！” 　　他把书塞她手里，沉甸甸的。 　　陆少瑾轻咳一声，煞有其事道：“这里一共有三本，是合集来着。” 　　可是，她为什么要看小说啊？ 　　“我不喜欢看这个。” 　　“不喜欢看这个你喜欢看什么？” 　　“看书。” 　　陆少瑾呵呵两声，“看书你能知道谈恋爱怎么谈？” 　　尹西惊讶看他。 　　陆少瑾红透了脸，用凶来虚张声势。 　　“谈恋爱都不会谈，没有一点女朋友的自觉性！从没跟我说晚安就算了，早餐还不帮我带！别人的女朋友都是小奶猫似的凑上来求抱抱求抚摸求安慰，你呢？！” 　　他越说越愤慨，像被抛弃的小奶狗。 　　“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尹西不敢反驳，只能小声辩解：“可是我还要学习。” 　　他立马竖了眉：“一天抽十几分钟都看不了？” 　　“可是……里面有色的。” 　　陆少瑾想起那两个小白兔比喻，脑子一热，又低头看她。 　　这比喻真他妈合适。 　　他轻咳几声，脸上透着红晕，“你标记下来，我用涂改液改掉。” 　　“另一本本呢，给我。”陆少瑾朝她伸手。 　　尹西从包里摸出来，低着头不看他。 　　“我……没标注。” 　　“我看过，我知道在哪儿，我涂掉再给你。” 　　尹西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陆少瑾被她这眼神刺到，抬高音量：“怎么？我不能看？” 　　尹西忙摇头，正要走，陆少瑾嘀咕一声，拉着她往墙上压，对着她嘴亲了下去。 　　尹西呜呜地想挣脱，陆少瑾直接丢了书，两只手搂紧她的腰。 　　尹西这回是不敢动了，只能承受着他青涩的舔吻。 　　少年的吻从一开始的粗暴变成了温柔的辗转，他还尝试伸出舌尖，描绘她的唇型。 　　尹西感觉自己要溺毙了。 　　少年亲够了，抬头看她，声音温柔。 　　“好了，回家吧。” 　　他捡起书，牵着她手往外走，尹西脑子还嗡嗡的，完全没反应过来，身体的感官还停留在他亲她时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陆少瑾的手很热，尹西被他牵着, 没一会儿就冒汗了。她手动了动。 　　“怎么了？” 　　“出汗了。” 　　她双目澄清, 印着高大的他自己, 水水润润的。 　　陆少瑾盯着她看了几秒, 环顾四周, 看到不远处有个鲜榨果汁店。 　　他将她手心的汗擦去，牵着她朝鲜榨果汁店方向走。 　　“想松手？” 　　“嗯。” 　　“不能。” 　　“为什么？” 　　陆少瑾停下脚步看她，“我是你男朋友。” 　　尹西撇撇嘴，一旁有对年轻男女走了过来, 男的叫女的“宝贝”，很亲密, 但两人没牵手，只不过女的差不多靠在男的身上。 　　“他们没牵。” 　　陆少瑾朝她目光投向处望去，男人在走到两人前面时，手放在了女人的臀部上，香艳火辣。 　　尹西差点被风呛到, 她转头看陆少瑾, 后者笑得春风得意。 　　“是没牵, 不过你要喜欢那样也行。” 　　尹西脸都憋红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 　　“吃冰淇淋还是喝饮料？” 　　“不想喝冰的。” 　　听到“冰”字，陆少瑾快速在脑海里搜索关键内容。 　　那本小说里，男主在某次情动后想和女主亲热，被女主拒绝，后来女主扭扭捏捏说肚子疼, 男主就抱着女主躺在床上，手掌捂着女主的腹部给女主取暖—— 　　所以，陆少瑾由尹西“不能吃冰的”联想到了“肚子疼”再到“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东西”，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回事。 　　他突然发觉自己很聪明，对恋爱是无师自通，对女孩子的了解那是透彻玲珑，在心里夸赞了自己好一会儿后，又牵着她手往外走。 　　“那喝热饮。” 　　两人来到果汁店，陆少瑾让尹西坐着，他去排队。 　　尹西哪儿放心让他自己去，一会儿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跟你一起。” 　　她要起来，被陆少瑾摁回去，“看看我是怎么做你男朋友的。” 　　他声音不小，一旁几个女生偷着笑。尹西脸一红，朝他道：“那你好好排队。” 　　陆少瑾一句“知道了”便走了。 　　尹西来那个刚好是第二天，肚子不疼，就是走久了脚酸，她也没跟陆少瑾说，这事和他说好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他一点就通，感觉有点微妙。 　　意识到两人真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有点恍如梦境，很不真实。 　　陆少瑾性格霸道强势，有时还会有点小幼稚，原以为会很难相处，目前看来，倒还算和谐。 　　真奇怪，她居然也不是很排斥他……而且……才在一起几天，他居然亲了她那么多次，脸真热。 　　尹西朝人群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陆少瑾。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又跑到了队伍前面，如今正和点单员下单。 　　尹西自认为她自己有足够的定力，可也不知为何，居然沉沦在了这青涩的果实里。 　　这可是禁果。 　　陆少瑾给她拿的是温鲜奶，一大杯。 　　“尝尝。” 　　“你的呢。” 　　陆少瑾拉开凳子坐她身边挑眉：“你一个人喝得完？” 　　尹西愣了愣，低头看手里的鲜奶。 　　很大一杯，她确实喝不完，所以……他和她喝一杯？ 　　“明白了吧。”陆少瑾笑了笑，手里多了根吸管。 　　尹西脸一红，连忙松开嘴里的吸管。 　　“你，你再去点一杯吧。” 　　陆少瑾不管她，把吸管插了下去，吸了一口才看她。 　　“老师没告诉过你，不能浪费。” 　　他也知道浪费？ 　　“赶紧喝！”他把吸管对到尹西嘴边，用命令的口吻道。 　　尹西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她们，这才悄悄把头凑近。 　　陆少瑾咬着吸管盯着她看。 　　她眼睛真的很大，鼻子上的痣给她的乖巧添了几分调皮，皮肤太好了，吹弹可破，柔嫩白皙。小嘴呢—— 　　以前他觉得亲嘴特么地恶心，不就口水和口水，不卫生还特猥琐，如今他算是领略到了那味道的销魂。 　　真甜，真软。 　　“尹西。”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叫出她名字。 　　“嗯。”尹西懵懵回应。 　　“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这样的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尹西眼睛转去一边没回应，陆少瑾正要逼她说，只见她突然坐直了，正襟危坐地把自己的吸管拿了出来。 　　陆少瑾还没来得及发火，李德林和陈老师从另一侧的街道走了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 　　陆少瑾懒洋洋地抬起眉，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目不斜视地盯着两人走来。 　　看见李德林尹西便不由想起陆少瑾杀过人的事，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事不是真的，但总还是有点好奇。 　　“是陈老师。”尹西说。 　　陆少瑾把目光收回，摇了摇温奶，把自己的吸管给她。 　　“喝。” 　　尹西摇头，“能不能不这样。” 　　“嫌弃我。”他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尹西有点害怕他情绪的突然转换。 　　她发现陆少瑾的喜怒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来得还莫名其妙。 　　“没嫌弃，好多人看着。”她脸皮薄，做不来这样的事。 　　“喝和我亲你，你能接受哪个。” 　　尹西嘀咕，“那我还是喝吧。” 　　她默默地拿起温奶，小喝了一口，可陆少瑾沉下去的脸色却还没恢复。 　　陈老师看到陆少瑾，果然走了过来。李德林没想到在外面能碰到两人，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跟上。 　　“喝奶茶呢。”陈老师笑着问陆少瑾。 　　陆少瑾没搭理他，头扭过一边，翘着二郎腿看起来要多拽有多拽。 　　李德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拉着陈老师胳膊：“陈老师，别耽误时间了。” 　　“不急。”陈老师冲他温和一笑，“我跟两孩子说说话，你要是急，你先去，反正老师喜欢你。” 　　“这说的什么话。”李德林脸色僵硬地扶了扶眼镜，目光看向吊儿郎当依旧让他看不顺眼的陆少瑾。 　　还好他的孩子是岑欢，这一刻他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陈老师，李老师，你们去哪儿。”尹西有礼地和他们打招呼。 　　“见个老朋友。”陈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看了陆少瑾一眼，确定他没什么波动才继续说，“你们怎么在外面？” 　　“我——” 　　“你烦不烦，在外面关你什么事儿。” 　　尹西话刚出口，就被陆少瑾打断。 　　尹西没想到陆少瑾平时在学校不接受陈老师好意就算了，如今还对他不敬，不由替他捏把汗。 　　“老师，我和我同学来的，她们去买东西了，我在外面等。陆少瑾他是看我在这儿，过来跟我说几句话的。” 　　陈老师笑，“聊学习的吧。” 　　尹西硬着头皮点头，可谁知陆少瑾一点也不配合，手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笑得痞里痞气。 　　“装，谁跟你聊学习，我们在谈——” 　　尹西在桌下踢了下他鞋，陆少瑾幽幽看她一眼，住嘴了。 　　“陈老师，该走了，一会儿晚了。”李德林趁这时候把陈老师往外拉。 　　尹西和他打了声招呼，“李叔叔。” 　　李德林冲她一笑，叮嘱一句“早点回家”便拉着陈老师走了。 　　“急什么。”陈老师回头和尹西挥手道别，又转身回来看李德林。 　　“你觉得那小子，待见我们？” 　　陈老师脸色微妙，他犹豫片刻：“老师的做法我是不赞同，可惜——” 　　“你还是这么迂腐！这就像治病，把人不好的东西拿走，让人变得更完美，这样有什么不好。”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人有缺点。” 　　“又来了，这话你跟老师说去吧，赶紧些，晚了飞机飞了。” 　　直到陈老师和李德林走远，陆少瑾仍没说话。 　　温奶都喝了大半，尹西才想起她用的是他吸管，纠结一会儿，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亲都亲了。 　　她抬眼小心看他。 　　他垂着眉看桌面某个点，目不转睛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尹西也不敢叫他，静静陪着他发呆。 　　“在这儿等着。”陆少瑾突然起身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来拿书包。 　　“你去哪儿！” 　　“打印店。” 　　打印店老板古怪地翻了翻书又看陆少瑾。 　　“你要打印这个？？？”什么鬼。 　　“没带耳朵？”他都问几回了？ 　　不是，有谁把言情小说拿出来复印？而且还是复印这种…… 　　他看起来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比很多明星都好看，不像变态啊，为啥会有这癖好。 　　纠结好久，他觉得算了，又不是不给钱。 　　“那你等会儿，需要点时间。” 　　陆少瑾刚要找位子坐下，门口来了几个人，看着要打印东西，他往外走，说了句“包场了”，便把门给关上了。 　　打印店老板默默看他几秒，在安静的小店里把书翻开，一张一张地给他复印。 　　陆少瑾脸不红气不喘地翘着二郎腿慢慢等着。 　　尹西把温奶喝完，陆少瑾也回来了，背着包，手里拿着一个大文件夹，第一眼看着有点像学霸。 　　他去打印什么东西？ 　　“喝完了？” 　　尹西点头，目光追着他手上的大文件夹。 　　“什么东西？” 　　陆少瑾瞥她一眼，“好东西。” 　　“资料？我看看。” 　　“不给。” 　　“小气。” 　　陆少瑾笑了笑，牵着她手往外走。 　　六一儿童节当天，尹西妈在学校值班，她让尹西自己做饭吃。尹西懒得煮饭，打算做点泡面吃。 　　刚准备洗锅煮泡面，陆少瑾过来敲门。 第三十七章 　　尹西开门的时候很小心，坐看右看, 没人看到人才让他进来。 　　“偷偷摸摸的。”陆少瑾看着她把门锁上。 　　尹西说, “隔壁那个大娘。” 　　之前她没在家, 那大娘跟她妈说了家里没亮灯的事, 要是看见陆少瑾来她们家, 还不得闹翻天。 　　陆少瑾想到上回那大娘泼水的事，切一声往里走。 　　“晚上吃什么。” 　　“泡面。” 　　陆少瑾皱着眉回头看她：“泡面？” 　　“嗯，我一个人随便吃吃就好。” 　　不是，他陆少瑾的女朋友吃泡面？说出去不笑掉大牙？再差也要吃外卖好吧。 　　“没钱吃饭？” 　　“不是。”尹西往里走, “是懒得煮。” 　　“你这么懒以后怎么办。”陆少瑾顺着她的话说道，完全没意识到突然就计划到了未来。 　　尹西停下脚步仰着头看他, 有点不开心。 　　“你勤快你做啊。” 　　“我又不会。” 　　“不会你不会学？” 　　陆少瑾啧一声，瞅着她的大眼睛笑了笑：“尹西，胆子不小啊，让我学。” 　　“本来就是你学。”尹西脸红，“你不是看了小说？小说里面的男主都是给女主煮饭洗衣服的。” 　　陆少瑾脑子过了一圈, 手摸上她白皙光滑的脖子, 笑得神采奕奕。 　　“男主何止只给女主煮饭洗衣服, 男主还让女主爽翻天呢, 我要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尹西一拳轻打在他肚子上。 　　“再乱说！” 　　陆少瑾捂着肚子一直笑。“难道不是？我说你到底看到哪儿了，要不要交换一下信息。” 　　“无耻！”尹西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 　　陆少瑾笑笑跟过去，边走边说：“你想吃什么。” 　　“想吃的你又不会做。” 　　“我要会做呢。” 　　“那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尹西说。“那是你应该做的。” 　　“哎哟，终于摆出女朋友的架子了。”陆少瑾走上去, 抢走她手里的泡面。 　　“你要干嘛呀！” 　　尹西跳起来想抢，陆少瑾弯下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说，想吃什么。” 　　“你要打包？” 　　“不然？” 　　也不知为何，屋里充斥着一股快乐的气息，尹西内心雀跃。 　　有点想看看他对她的底线在哪儿。 　　尹西想了想，撇撇嘴，“那多没诚意。” 　　“想吃我做的？” 　　“想吃你又不会做。”尹西跳起来，抓着他手往下拉，手指抓着泡面桶，但始终拿不到手上：“你给我。” 　　“说，想吃什么？”陆少瑾手往上一抬，将泡面桶往柜子上放。 　　那位置太高，尹西根本够不着，她泄气了，抓着他手慢慢收回脚，眼睛亮晶晶，“想吃什么都行？” 　　“尹西你别太过分。”她两只眼睛亮得像灯泡，看就知道脑子里全是歪脑筋。让他煮个小面条西红柿炒蛋还行，一会儿她要来个爆炒大肠他可吃不消。 　　“那就没意思了。”尹西小声说，“那你也不合格。” 　　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对视几秒，陆少瑾最先败下阵来，谁让他立志要成为绝世好男友。 　　“到底想吃什么？” 　　“酸菜鱼。” 　　陆少瑾脸一黑，“故意的吧你。” 　　“你总是要求我做什么，你自己都做不到。” 　　陆少瑾：“我？！” 　　“就是你！你自己也看了小说，里面的男主都是很体贴的。” 　　陆少瑾幽幽看她：“哪儿体贴？” 　　“对女主很好，煮汤，煮饭，还帮她洗衣服之类的。” 　　陆少瑾淡淡说：“哦，煮汤那是第几章来着？第十章 吧，男主为啥给她煮汤？睡了她吧，尹西你这事是想表达什么，还是在提醒我什么。” 　　“神经病！”尹西气得脸都红了，她要关厨房门，陆少瑾抬脚卡着门，挑了下眉。 　　“不就是酸菜鱼，我给你做。” 　　“你会做才怪了。”泡面被他收走，那她就煮面条，反正饿不死她。 　　“真想吃我做的？” 　　“不想。” 　　“尹西，再给你一次机会，吃不吃？” 　　“你做我就吃啊。”尹西拿起面条，一脸纯真看他。 　　陆少瑾心里骂了句“我艹上当了”，然后点了下头。 　　“你等着！”陆少瑾往外走，“我晚点过来，你先去楼上写作业！” 　　见他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尹西追出去。 　　“陆少瑾，我逗你的。” 　　可他哪儿还听她的，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他非要做出来让她爱死他不可！ 　　司机把买来的鱼和配料带来放在厨房，陆少瑾盯着满地的东西发愁。 　　真要做？ 　　他妈的，袋子还没开他都闻到了扑鼻的腥臭味儿，怎么做？ 　　陆少瑾满心纠结的时候，陆妈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听保姆说陆少瑾让她出去买鱼，以为他肚子饿，保养皮肤的工作还没做完，她就匆匆下楼。 　　“小瑾，你要干嘛呢。” 　　陆少瑾把袋子往里拉，在她进厨房前关上门。 　　陆妈一只手撑着门，动作太大面膜掉了半边，她用力嗅了嗅。 　　“小瑾，什么味儿。” 　　“妈，你怎么还没睡。”陆少瑾拧着眉把她手拿开。 　　“这么早，睡什么睡。”陆妈身子往里探，确定那是鱼腥味儿，“你买鱼干什么。” 　　“你别来打扰我。” 　　不打扰他？他要自己做？ 　　陆妈愣了一下，重新把面膜贴好，“你不让我和阿姨进去，怎么做？” 　　陆少瑾没理她，砰地关上门。 　　陆妈敲门：“小瑾，你关着门自己瞎弄什么呢。” 　　保姆阿姨走过来，“说是要做酸菜鱼。” 　　“酸菜鱼？他要做？”六月要下冰雹了？ 　　“说是这样。” 　　陆妈表情还是愣愣的，她拍了拍面膜，又敲了下门，没见他回应，转身去了客厅。 　　陆少瑾在厨房里忙得焦头烂额，鼻子里全是鱼腥味儿，他憋了好久气，戴着手套把鱼片一片片清洗干净。 　　他看着网上的制作视频，一个一个步骤地跟。下油的时候，锅里有水，爆得乒乒乓乓响，他抓着锅盖边挡着脸边躲边骂。 　　保姆阿姨贴在门边听，听到里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急得几次想拧开门，可陆少瑾从里面反锁着，她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她不怕陆少瑾出事，就怕他把厨房弄坏了，或者乱扔东西，她整理麻烦。 　　也不知道这个大少爷抽了什么风，突然要做酸菜鱼。 　　酸菜鱼，这是他能做的菜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陆少瑾依瓢画葫芦，终于弄出了一个卖相很差的酸菜鱼，不算非常难做，出锅的时候很有成就感。 　　把酸菜鱼倒进碗里时，手一滑，酸菜鱼往外一倒，陆少瑾手下意识往前伸，手抓着锅边，烫得他骂了句“我艹”。 　　“小瑾，你好了没有。”陆妈在厨房门口敲门。 　　陆少瑾把锅放了，把手套脱了嗅了嗅手，没见有味道，又用凉水冲洗被烫到的地方，直到没那么疼了，他才慢悠悠去开门。 　　厨房里一股酸辣混着的味道，门一开，陆妈就呛得打喷嚏了。 　　“小瑾，怎么那么呛。” 　　陆少瑾转身往里走，“呛吗，还好吧。” 　　辣椒刚入锅那会儿是有点呛，现在习惯了还好。 　　陆妈和保姆阿姨奇怪地看了彼此一眼。陆妈往里走，看到了桌上的酸菜鱼成品。 　　看起来不太好看，但味道还挺香。 　　给谁做的？她？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孝顺妈。 　　陆妈刚要往前走，陆少瑾把她拉到一边。 　　“小瑾，给我做的吗？” 　　“不是。”陆少瑾把手洗了，端着碗往外走。 　　陆妈紧紧跟着，“那你做给谁的？” 　　平时拿个碗都不情愿的人还做酸菜鱼，太奇怪了。 　　“你儿媳妇。” 　　陆妈愣了又愣，他说什么？ 　　儿媳妇？ 　　陆妈追出去想问具体情况，可陆少瑾已经走远。 　　后知后觉自己儿子说了什么，她不由莞尔：“什么儿媳妇，这孩子。” 　　陆少瑾说让尹西等，尹西真等了，可等了会儿就待不住了。回屋里写作业写一半肚子饿得厉害，实在没心情写了，就下楼看电视。 　　她坐立难安，肚子咕咕咕地响，给陆少瑾发了几个信息没回，正要出门看他什么情况，见他端着碗从路口走了过来。 　　尹西小跑过去，看他又看碗里的鱼。 　　“你做的呀。” 　　“不然。” 　　不用刻意闻也有阵阵香味，只是不知道尝起来如何。只是，他真做了？有点意外。 　　“饿了？” 　　“有点。” 　　进了门，陆少瑾睨她：“怎么感谢我。” 　　尹西咬咬唇看他，“谢谢你。” 　　“我要这三个字来干嘛。” 　　陆少瑾把酸菜鱼放上桌，两手撑着饭桌看她。 　　“来点表示。”他的要求太明显。 　　尹西歪着头，“不要。” 　　“你可别后悔。” 　　尹西往旁边一侧，还没站稳，陆少瑾上身靠过来，他单手搂着她腰，往前一带，唇凑了上来。 　　尹西使坏地偏了脸，陆少瑾坏笑，对着她耳朵亲了上去。尹西蓦地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抵在他胸前。 　　“你，你干嘛呢。” 　　陆少瑾亲了一下就放开，“男主替女主煮了汤，三天下不来床，我怎么也得比亲还多点福利才算吧。” 　　尹西没好气拉开凳子坐下，“再乱说你出去。” 　　意识到她害羞，陆少瑾乐了，他拖了凳子来到她身边。 　　“尹西，让我煮东西可比母猪飞上天还要难。” 　　陆少瑾手指轻点桌面，一下一下的，慵懒又带着某种提醒的刻意。 　　“不难，带上飞机就好。” 　　“你就贫。” 　　“那你一起吃啊。”尹西起身，“我去打饭。” 　　陆少瑾舔了下嘴角，看着她进厨房。 　　他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有六点多，回去忙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现在是七点多，天已经黑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尹西家待到入夜，之前来拿无人机的时候，他都没心思看这小房子，如今扫视一圈，房子虽装修普通，可挺干净。 　　尹西打了米饭出来，筷子给陆少瑾。 　　陆少瑾没动筷，下巴往前一抬：“你试试。” 　　尹西瞅他一眼，夹了块肉吃下去。陆少瑾盯着她 　　看，眼神泄露着紧张。尹西故意慢慢吃，不给她个结果。 　　“吃那么久，嚼铁？” 　　尹西挑了眉，“你自己试试。” 　　“我试什么，给你煮的。” 　　尹西点点头，“还不错。” 　　陆少瑾看她几秒，“恭维我。” 　　“不信就算。”尹西夹了酸菜鱼肉慢慢吃起来，“你不吃我自己吃。”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陆少瑾敲了敲碗。 　　“给男朋友夹块儿。” 　　“自己不会夹。” 　　陆少瑾拧起眉，脸色正了正。“尹西，我是不是得列个‘女朋友行为准则’给你？” 　　尹西夹了鱼肉给他，“好啦，给你夹就是了。” 　　女朋友行为准则？亏他想得出。 　　陆少瑾看她一眼，又看碗里的鱼肉，夹了一小口嚼了嚼，表情嫌弃：“这样算好吃？” 　　什么鬼东西。 　　“去酒楼吃。”陆少瑾起身要拿去倒了被尹西拦着。 　　“好吃，去什么酒楼。” 　　“肉老成这样还说好吃，要求这么低。” 　　尹西把酸菜鱼放回饭桌：“你做的，怎么会不好吃。” 　　陆少瑾过了会心，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我，烫到手了。”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 　　“哪儿。” 　　陆少瑾勾着唇把手给她。 　　尹西放下筷子，抓起他手起来看，他手掌很宽厚，节指分明，修长白皙，只是左手上有道红印。 　　“这儿啊。”尹西柔嫩的手贴在上面，擦了擦。 　　“嗯。” 　　“辛苦你啦。” 　　陆少瑾勾唇轻笑，头朝她凑近，还没亲上去，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妈回来了！”尹西吓得赶紧起来，她把陆少瑾往里推，“你找个地方藏着！” 　　“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陆少瑾费解，他干嘛要躲。刚说完就被尹西塞进了库房。 　　尹西把他碗筷收了，赶紧去开门。 　　门一开，她愣住了。 　　来人是她爸。 　　“西西，你妈妈呢。”尹爸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还没回来，你怎么来了？”尹西让他进来。 　　尹爸看了一圈，目光停在桌面的酸菜鱼上，“还没吃饭？” 　　“嗯。”尹西想了想，问，“你自己来的吗？” 　　“嗯。”尹爸表情有些为难，他转了一圈，说，“房子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尹西可没心情让他缅怀过去，陆少瑾像个定时炸.弹，也不知能在里面待多久。 　　“爸爸，你来这儿干嘛。” 　　“哦，我出差，顺便看看你。” 　　“那你吃晚饭了吗？” 　　“没吃。” 　　尹西犹豫几秒，问：“那一起吃吗？” 　　“哦，那也可以。”尹爸很不客气地坐上饭桌，“你做的酸菜鱼吗？” 　　“额，我不——”尹西话刚说完，陆少瑾从库房里走了出来。 　　尹爸指着陆少瑾将尹西护在身后，指着陆少瑾紧张：“西西，家里来贼了？” 　　陆少瑾睨他一眼，拉了凳子坐下。 　　“我可不是贼，酸菜鱼我做的。” 　　尹爸瞪大眼，看他又看尹西。 　　“西西，他是谁？” 第三十八章 　　尹西顿时警铃大作，她不停地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出来了。 　　陆少瑾瞥她一眼, 闲闲地靠在桌上, 看着尹爸。 　　“我是谁, 你问尹西。” 　　尹西吓得心砰砰跳, 脑子转了好久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她豁了出去，随便道：“爸爸，他是，他是我的跟班！” 　　“跟班？” 　　陆少瑾一脸的费解, 还想说点什么，在尹爸看不到的地方尹西手指在他手臂上快速用力又着急地划了几下。 　　看她急得脸红, 在肚子里酝酿的话又消失殆尽。 　　算了，谁让他立志做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就由着她吧，自己找的女朋友，再怎么样也得宠下去。 　　陆少瑾表情轻松, 对尹西的话也无所谓了。 　　尹爸是什么人, 尹西这点小骗术怎么能骗得了他？跟班, 他看追求者差不多吧, 往坏处想，这两人正瞒着家长偷偷摸摸交往也有可能。 　　那可是早恋！他得拿出家长的威严。 　　这男孩子长得是挺好看，可不顺他眼，看起来就吊儿郎当的不靠谱。 　　“西西，你可得跟爸爸说实话。” 　　尹西为难了, “这就是实话呀。” 　　见她搞不定她爸，陆少瑾开口：“她说的没错，我就是她跟班。她作业给我抄，我做她跟班，利益交换。” 　　陆少瑾这话说起来倒有些真，尹爸半信半疑。 　　“你能让他听你的话？” 　　尹西忙点头：“他考试成绩不好，家里人会生气。” 　　尹爸又看陆少瑾一眼，吩咐尹西去给他打饭。 　　陆少瑾不爽他这么使唤自己女朋友，可又碍着他是“未来岳父”这层面子没发火。 　　“记得把我的饭拿出来。”陆少瑾叮嘱她。 　　尹西走了几步又回头。 　　陆少瑾瞥她，眉头微挑。 　　“礼貌点。”尹西无声对他说了三个字便走了。 　　礼貌点？他什么时候不礼貌了？要不是看在“未来岳父”面子上，他才不会有这么好的语气。 　　尹爸大腹便便，看起来和他爸太像了。据说他为了小三，抛弃妻女，渣男一个。 　　“我说，”尹爸敲了敲桌面。 　　这两人不对劲儿啊，这尹西才更像跟班吧。 　　“叔叔，你说，我听着。”尹爸平常训员工惯了，说话都带着一股盛气凌人，陆少瑾很想甩脸就走，可一想到尹西叮嘱，又耐着性子认真看他。 　　“你跟我女儿，是在谈恋爱吧。” 　　“答案是什么重要吗？” 　　尹爸脸一黑，他板起脸，用略带郑重的口吻说道：“你可别诱导西西犯错。” 　　陆少瑾心里不爽，但也没说出来，淡淡瞥了他一眼，坐正身子。 　　“知道尹西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陆少瑾说，“她说，猪八戒照镜子，看到的还是猪八戒。” 　　尹爸不笨，陆少瑾在说他俗人看俗事。 　　“她妈妈看起来是好说话，但她不认可的事，尹西是绝对不能碰的。” 　　陆少瑾没把他这话当回事，随意听听了事。 　　“哦。” 　　尹西打了饭出来，分别放在两人桌面，确定两人都没红脖子红耳根，才坐下吃饭。 　　“西西，多吃点。”尹爸给尹西夹菜，“这儿是不是空气不太好，你皮肤好像不比在北方时白了。” 　　“有吗？” 　　尹西倒没注意这点。 　　高陵的空气确实不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好，但也不算太差。空气晴朗的时候，天蓝白分明，清澈透明。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尹爸嚼菜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抬头看尹西：“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叔叔。” 　　他爸这话问得奇怪，尹西和他对了视线，摇头：“妈妈的事我不知道，我要给她打电话吗？” 　　尹爸挥挥手，“不打扰她了，她忙。” 　　“哦。” 　　尹爸后背有点痒，他手抓不到，尹西很自觉地放了筷子过去，替他抓了抓。 　　“哎哎，好了。” 　　尹西又坐回位置继续吃。 　　父女俩对这样的事情平常又自然，陆少瑾却看懵了。 　　再怎么说，岳父也是男的吧。他可是正牌男朋友，她都没给他挠过痒痒。 　　他眯着眼盯着尹西看了几秒，桌底下踢了下她鞋。 　　尹西看他时，尹爸突然说话。 　　“你们俩最好别走太近，省得你妈知道了发疯。” 　　这年纪的男孩女孩之间的小心思他太知道了。 　　尹西心虚低头，夹了块鱼肉小口吃起来。 　　“我没有。” 　　尹爸看她又看陆少瑾。 　　“没有最好。” 　　吃完饭，尹爸要走。 　　“不用跟你妈说我来过了。”把他送到门口，尹爸说。 　　“好。” 　　准备上车的时候，尹爸又回头，问陆少瑾：“你叫什么。” 　　“他叫陆少瑾。” 　　知道陆少瑾不会回答，尹西便说。 　　“哦，西西很快就会甩了你的。”尹爸一脸欣慰地摸了摸尹西的头，然后上了车。 　　陆少瑾一脸的莫名其妙，待车走远，他看尹西。 　　“什么意思？” 　　尹西哪儿知道她爸怎么会突然这么说，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他胡说的。” 　　陆少瑾哼了一声，低头与她平视：“你要是敢甩了我，我就——” 　　尹西来了脾气，迎着他目光倔强道：“你要怎样？” 　　陆少瑾凌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冷冷道：“扒光你。” 　　“我才要扒光你！” 　　陆少瑾乐了，他张开双手：“你来啊，我不反抗。” 　　“无耻！” 　　尹西转身往回走，陆少瑾笑了笑追上去。“哎，我后背痒。” 　　“痒不会自己挠。” 　　他突然抓了她手放在他腰上。 　　“帮我挠。” 　　掌心下是他硬朗精瘦的躯体，尹西脸烫：“怪不怪啊你。” 　　“快点！”他催促。 　　尹西象征性地挠了挠。 　　陆少瑾往前走了一步和她身体贴近，尹西想后退被他单手搂着。 　　“干嘛。”尹西停下挠痒的动作仰头看他。 　　“给你打个分。” 　　“什么分？” 　　陆少瑾低头亲了她一下，“女朋友的考验成绩。” 　　“多少分？” 　　“八十五。” 　　尹西呆愣愣看他。陆少瑾微挑眉稍，“你要是主动亲我，那就满分了。” 　　“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我妈要回来了。”尹西脸如火烧，微推开他后，继续整理饭桌。 　　陆少瑾哼了一声看了眼手表，从她身后搂入怀里，又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幽幽道：“女朋友，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尹西赶他。 　　- 　　夜里尹西还没睡，陆少瑾给她发信息： 　　-睡了？ 　　-还没。 　　-作业还有多少。 　　-两三份。 　　-十一点了。 　　他在提醒某些信息，尹西心微微颤抖。 　　-你要睡了吗？ 　　-嗯。 　　尹西犹豫了会儿，快速打下： 　　-那晚安。 　　陆少瑾咬着唇笑了笑。 　　-明天我给你带早餐，起来早点。 　　尹西刚回了“嗯”，她妈就过来敲门了。尹西赶紧把手机和陆少瑾给的小说藏好。 　　“西西。” 　　尹西起身开门。 　　“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刚写完教案，看你房间还亮灯，就过来看看。” 　　尹西让她进来。 　　“作业还多吗？” 　　“还有一点。” 　　她妈扫了一眼她房间，最后来到书桌前。 　　那里放着陆少瑾送给她的指甲油，尹西忘记放好。 　　“那个是我同学的。”尹西过去把它放书包里，“我明天还给她。” 　　平时和她妈一块儿的时候，尹西都戴着伪装手指套，如今准备睡，她自然把它摘下了，这一动，她妈自然看到了她指甲的不正常。 　　“尹西，你指甲怎么回事？” 　　她妈走过来，尹西心里一个咯噔。 　　她妈思想比较保守，对这种事一向很反感，尹西躲也不是，站着也不是，犹豫间，她妈把她手拿了起来。 　　白织灯下，她妈的黑发反着丝光，尹西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尹西，怎么回事？” 　　“我跟同学闹着玩儿的。” 　　“学校不允许涂指甲油。”她妈说着，又掀开她头发看耳朵，没见耳洞，担心的神色才缓了些。 　　“学生该做学生的事，涂指甲油像什么话？什么时候开始涂的？” 　　尹西咽了咽口水，“今天晚上。” 　　她只能撒谎。 　　自从和陆少瑾有了牵扯后，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这不是以往的她，尹西有点害怕。 　　她妈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她是老师，尹西的这点伪装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尹西，你要跟妈妈说实话。” 　　尹西声音颤了颤：“妈妈，我说的是真的。” 　　她妈看她几秒，微叹气：“你以前从不瞒着妈妈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妈这话带着深切的失望，尹西顿时心痛，忙道：“妈妈，我说真的。” 　　“擦了。” 　　尹西愣了：“什么。” 　　“妈妈说，把它擦了。” 　　“可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我只是觉得好看。” 　　“好看也不能弄，这种东西是潜移默化的，现在没影响，不代表以后没影响。”她妈又换上郑重的语气，“尹西，妈妈不会害你。你现在小，哪儿知道哪些东西是坏的。你喜欢的东西，未必都是正确的，不能因为喜欢，而一直拥有它。它是错的，会把你的人生带向歧路的。” 　　“妈妈，我保证我不会影响学习。” 　　尹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总觉得这东西守不住，以后会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她遵循本能的，向她妈求情。 　　“西西，你以前从不会这样跟妈妈说话的。妈妈是老师，知道哪些对哪些错。”她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从她包里翻出陆少瑾送她的指甲油，在尹西惊愕的目光下，朝窗外扔去。 　　尹西喉腔里的一句“不要”，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只听寂静的夜里，一声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响起。 　　尹西觉得自己的心，也裂开了条缝。 　　“你跟你同学说打坏了，要是让你赔钱，你跟妈妈说，妈妈把钱给她。” 　　尹西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妈没有卸甲水，便用刀子一点点刮。全部弄好正好十二点，尹西看着桌面上的金色小碎片，感觉心里有某种东西正在崩塌。 　　“好了，虽然有点参差不齐，但也顺眼多了，久了会长起来。”她妈摆弄了下她手，“尹西，以后不能再弄这样的事了，明白吗？” 　　尹西失魂落魄点点头，她妈摸了摸她头发。“好了，回去睡觉吧。” 　　尹西上楼后，她妈给张雪打电话。 　　“你睡了吗？” 　　“还没睡，几个学生打架进了医院，我才刚回来。” 　　尹西妈叹气，又看了楼上。 　　“我也是刚忙完。” 　　“忙什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岑欢……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异常，还挺好的，当初还想着是不是冒险了，现在我和老李都不用多操心。她自制力很好，人也沉稳镇定，学习的事我们都不用操心，重要的是，那些烦人的青春期都没出现。什么事她自己都能调节得好。”张老师说着，问，“不会是尹西出了什么情况吧？” 　　“本来我不该说这个，但我也不知道找谁说。”尹西妈为难道。 　　“没事，有事你就说，咱们什么关系。” 　　“我发现她和那个男孩子走得很近，而且她还涂指甲油了。” 　　“哪个男孩？” 　　“陆少瑾。” 　　张雪惊呼，“不是吧？他们俩怎么到一块儿的？” 　　“也怪我，当时我不知道他是那几个之一，让两家有了接触机会。我就担心尹西和那男孩有什么情况。” 　　“你有时间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 　　尹西妈依旧开车送尹西去学校。 　　尹西下车的时候，看到陆少瑾和杜洋凯几人在校门口。尹西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和她妈说了拜拜后，低着头往校门口走。 　　经过陆少瑾身边时，他们一帮人跟在身后。尹西加快脚步。 　　杜洋凯和谢君豪一帮人识趣地把她妈的视线挡住，陆少瑾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尹西跟前。 　　他拉着她背包：“干嘛装不认识。” 　　“在学校呢。” 　　“学校怎么了，学校连看都不能看了。” 　　尹西继续走没说话。 　　“尹西！” 　　尹西转头看他，“怎么了？” 　　“说话。” 　　尹西抿了嘴，又把头转回去。 　　“说什么。” 　　“晚上带你去玩。” 　　尹西摇头：“我不去了。” 　　“别惹我生气。” 　　“我还要写作业。” 　　“说了给你时间写。” 　　尹西想到昨晚她妈的话，顿时觉得心烦，轻甩开他手。 　　“我不去。” 　　陆少瑾拉住她胳膊，尹西瞬间被他带到跟前。 　　“哎，你干嘛。” 　　“好端端的，撒什么气？” 　　“我没有。” 　　“早餐没吃吧。” 　　“吃了。”和她妈出门的，能不吃吗。 　　“不说了不要吃。” 　　“可我肚子饿啊。” 　　“还理直气壮。” 　　“肚子饿了本来就要吃东西。” 　　“借口真多。”陆少瑾把她拉上教学楼，带她去了他们班。 　　尹西杵在门口不敢进去，“我不吃了。” 　　一个早餐，弄个满汉全席怎么回事？ 　　杜洋凯和谢君豪拼起的桌上，摆满了各种小吃，每样只有一点儿，跟寿司一样，精致美味。 　　“你尽管走，一会儿我送到你教室喂你。”陆少瑾不理她，自己坐了下去开始吃。 　　他这人脸皮厚得很，真做得到。反正现在教室里也没什么人，吃也没人看到。再说，味道很香，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见她开始挪动脚步，陆少瑾拿下她背包，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坐这儿。” 　　那是他位置。 　　尹西刚拿起筷子，陆少瑾嚼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指甲。 　　“指甲被老鼠啃了？” 　　尹西想到昨晚她妈说的话，手微微往后一缩。 　　“没有卸甲水。” 　　“没有不会买？” 　　“来不及买。” 　　陆少瑾听出了别的意思，“这么急。” 　　“嗯。” 　　“被发现了？” 　　尹西夹东西的手停了两秒，她否认：“不是。” 　　“谎都不会撒。” 　　尹西低下头。 　　终于吃完，尹西准备回教室，陆少瑾从桌底下拉住她手。 　　“等会儿。” 　　“要干嘛？” 　　“我看看你指甲。” 　　尹西像被人触到了痛处似的，手一下子缩回。 　　“我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陆少瑾放下筷子，拉着她手往外走。 　　到学校的同学越来越多了。陆少瑾把她带到角落，将她困在墙角。 　　“谁弄的？” 　　“没事，我自己弄的。” 　　“不说真话，我要亲你了。” 　　说着，他头低下来，要追她唇。尹西一紧张，连忙道：“我妈。” 　　“她为什么要把你的指甲弄成这样？” 　　“她不喜欢我涂指甲油。” 　　陆少瑾哼一声，“她不喜欢的东西你就不能碰，你是个人还是玩具？” 　　尹西咬着唇不说话。 　　陆少瑾盯着她头顶，突然问：“要是她不让你跟我一块儿，你也听？” 　　尹西惊讶抬头，他却低下头亲住她。 　　“说话！” 　　“我不知道。” 　　“想听她的，但又想跟我一块，是吧。”陆少瑾笑了笑，凑到她侧颈。 　　尹西被他弄得浑身发麻，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口齿不清道：“这里，是学校。” 　　“学校又怎么样？” 　　这时，又个男同学从拐角过来，愣愣地看着两人。 　　尹西把陆少瑾推开：“有人！” 　　陆少瑾眯眼回头，看到了发愣脸红的男同学。在那男同学慌张经过他们时，陆少瑾叫住他。 　　“同学，你看到了什么吗？” 　　男同学局促不安地指了指天空：“今天天气很晴朗。” 　　陆少瑾满意一笑：“你可以走了。” 　　“看，谁看到。” 　　“你得跟我约法三章。”尹西知道他这人最无赖，泼皮的事儿他最拿手，得找东西制约他才行。 　　“约法三章？那是什么东西？” 　　“维护我们俩各自的利益。” 　　“维护我们各自的利益？”陆少瑾念了一遍，无所谓道，“我没有什么利益需要维护的。” 　　“我需要！” 　　“无，效。”陆少瑾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怎么这么霸道！”尹西快要被他气死了。 　　“让我高兴一下，我或许可以答应。”陆少瑾轻瞥她一眼，嘴角含笑。 　　“做梦吧你。” 　　尹西推开他往教室方向走，陆少瑾原地笑了笑，懒散地一个转身，一只手扣住她前肩，贴紧她后背。 　　尹西心狂跳不止，他凑到她耳边吹风：“放学，我等你下课。” 　　作者有话要说：　　(*≧ω≦)来个二更，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还没下课, 教室后面就闹了起来。有人叫尹西。 　　尹西回头。 　　陆少瑾站在走廊边上和杜洋凯说话, 像是察觉到她回头, 他也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接不到两秒, 下课铃声便响了。 　　颜枝云推了下尹西的桌子, 挤眉弄眼地笑：“我和陈云先走啦。” 　　尹西点点头。 　　装好东西，尹西从后门出去。 　　“嘿，小姐姐。”杜洋凯笑嘻嘻地和她招手。 　　陆少瑾拍了下他脑袋，“一边去。” 　　尹西想到他称呼她为“蜘蛛精”的事, 叫住他。 　　“杜洋凯。” 　　“啊。” 　　“为什么叫我蜘蛛精？” 　　杜洋凯“额”了一句，摇头：“不知道哦, 要不你问问少瑾。” 　　说完和谢君豪飞似的冲下了楼。 　　从教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摩肩接踵的，陆少瑾带着尹西往下走。 　　陆少瑾就是个天然的防护罩，一出现在人群，人群里总会自动分出路。尹西跟在他身边, 走得很轻松。 　　出了教学楼, 人就没那么挤了。 　　周围吵吵闹闹的, 尹西问他：“蜘蛛精是什么梗？” 　　“白骨精的姐妹。” 　　后面一帮人追逐打闹, 陆少瑾怕挤着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我为什么和那个扯上关系？” 　　“蜘蛛精都住盘丝洞里。”陆少瑾这么提醒已经很明显了。 　　住盘丝洞？她家？尹西一想便也明白了。 　　“只是没时间弄而已。” 　　想到她们来那天，被棒球砸中的电子琴，陆少瑾看她：“喜欢弹琴？” 　　“你怎么知道？” 　　“你来那天，我看到了你家的车, 停在门口。” 　　他可不告诉她，他砸了她琴。 　　她来那天，他干的事可多了。 　　“药店是不是也碰着你了。”陆少瑾一脸带笑看她，“你那时脸红成那样，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懒得理你。”尹西白他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 　　陆少瑾笑了笑，抓住她胳膊。 　　“喜欢项链镯子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看书。” 　　陆少瑾挑了下眉，“那成，我给你买一车，想要什么样儿的。” 　　“不要买那么多，我又不是开图书馆的。” 　　“一百本。” 　　“我不要，我自己买。” 　　陆少瑾不爽了，“尹西，你非要气我是吧。”送东西都不要，男朋友无用武之地了。 　　“谁买书买一百本的。”这人动不动就端起架子和她发脾气，什么臭毛病。 　　“十本？” 　　“差不多。” 　　“什么样的书，你告诉我，我让人送来。”说着他又要掏手机。 　　尹西觉得他使唤人去做事的心跃跃欲试，土豪都喜欢这样吗。公*众*號：早*侒*推*文 　　“不是要出去吗，一会儿顺便买好了。” 　　陆少瑾听完，觉得也对，他手机收回去，心情大好。 　　“也是，总要约会的，走吧。”他拉着她背包带她往外走。 　　出了校园大门，感觉就自由多了，和他并肩走也不会有那种让人锋芒在背的感觉。 　　“今天作业多吗？” 　　尹西摇头。 　　“小说呢？” 　　尹西没反应，陆少瑾贴着她肩膀，又问了一次。 　　“我，我看了一点。”尹西小声说。 　　“看到哪儿了？” 　　“中间。” 　　里面的内容不忍直视，尹西都不敢看下去了。 　　“我能不能不要看了？” 　　她仰着头哀求，陆少瑾盯着她看了几秒。 　　“懂了吗？” 　　尹西点点头，又摇头。 　　里面压根就没写怎么谈恋爱，全是那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看那个没用。” 　　两人脸都红了。 　　“我觉得有用。”陆少瑾坚持己见，他眼睛微闪，轻了下嗓子。“我也学到了很多。” 　　尹西不解地看着他，里面都是那些东西，他能学到什么？但一想到她和他看同样的内容，她又有种羞耻的感觉。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尹西下意识想躲，却已来不及，他抓着她两只手，头低了下来，温热的唇含着尹西的唇轻舔勾挑。 　　天知道他买了多少果冻回来学，舔得他都快神经病了，还好这会用上了。 　　尹西只是愣了一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青涩缠绵的吻弄得浑身发软，头脑发胀。 　　他怎么突然间进步这么大。 　　感觉到她的颤动，陆少瑾有点开心。他慢慢离开她唇，目光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怎么样。” 　　尹西被他亲得嘴都麻了，脑袋还晕乎乎的。 　　“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亲我。” 　　“不能。”他将她从角落里出来，牵紧她手，“你是我女朋友，我有权利亲你。” 　　他说完，又回头看她，一本正经道：“当然，你也有权利亲我。” 　　尹西：“……我才不要。” 　　“上回的书是不是没看完？”他从包里摸出那本西装男从后面拥着女孩的台湾言情小说，放她手里。“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涂掉了，再好好看看。” 　　尹西想到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文字，心砰砰跳：“我差不多都看完了。” 　　“那你给我说说里面讲了什么？” 　　尹西说不出。 　　陆少瑾把书放她包里，俊脸泛粉：“有时间再看，就当是消磨时间。” 　　尹西只能任由他把书放进去。 　　校门口等车的人多，他们绕到另一边找车。他们出来的那一幕被岑欢一个画面也不漏地看在了眼里。 　　尹西手机响，她松了陆少瑾的手。 　　“我接电话。” 　　陆少瑾不爽松开她。 　　是尹西妈打来的。 　　“我妈打来的，一会儿你别说话。” 　　“要求真多。”陆少瑾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她往前走。 　　“西西，你放学了吗？” 　　“嗯。” 　　“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要去书店买几本书。” 　　“你还有钱吗？妈妈陪你去。” 　　“我上公交了。” 　　她妈停了几秒，“那好吧，你早点回来，别在外面逗留。” 　　电话还没挂，陆少瑾在把玩她耳朵，尹西颇有意见看他。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尹西侧开头。 　　“干嘛老是碰我耳朵。” 　　“喜欢。”他把她头扳正，大手捏住她整个耳朵。她耳朵很小，耳垂细嫩柔软，轮廓线条柔美，特别好摸。他以前都不知道人的耳朵这么好玩，摸着摸着就能上瘾。 　　有辆的士在他们身边停下，陆少瑾把她拉上车。 　　“先吃东西，然后去买书。” 　　“先买书，书店晚了要关门的。” 　　“行，听你的。” 　　两人车远去后，岑欢才从街口离去。 　　“对了，喜欢巴厘岛吗？”陆少瑾突然问。 　　“怎么了？” 　　“前段时间我和杜洋凯他们赢了个小比赛，奖品是巴厘岛五日游。” 　　这是情侣出游。尹西想到某个画面，下意识就摇头拒绝。 　　“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 　　“我妈看着。” 　　“杜洋凯和谢君豪各还有名额，我让他们带颜枝云和陈云去，你跟你妈说和她们去，她不会阻止。” 　　她怎么告诉他，她妈如今怀疑他们两个在一块，太糟心了。 　　“没多大希望。” 　　“试了再说。” 　　买了书出来，两人找地方吃饭。尹西已经饿得不行，陆少瑾只能把在餐厅定好的位置推了。 　　书店旁边有家鸡腿盖饭，人还挺多，路过的时候，阵阵飘香。尹西来到店门口就走不动了。 　　“陆少瑾，我想吃鸡腿。” 　　“那就走呗。” 　　两人刚排上点单队伍，身后传来了一阵高昂的女士的说话声。 　　“宸年，这儿。” 　　尹西盯着头顶的菜单许久，对一旁的陆少瑾说：“我要鸡腿盖饭，要加个煎蛋，还要扣肉和一份青菜。” 　　陆少瑾没回应，尹西以为他嫌自己吃得多，解释：“中午我没什么吃，晚上多吃一点就当是补回来了。” 　　依旧没见他吭声，尹西转头看他，却见他回头看身后。尹西觉得奇怪，也跟着回头。 　　另一个“陆少瑾”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或许是在半路就对上了视线，另一个“陆少瑾”在马路中间停住了脚步。 　　女士急急忙忙过来，没发现身后的他的异常反应。 　　“宸年快点，吃完了就回家了。” 　　陆少瑾，认识他。 　　终于碰上了，尹西心砰砰直跳。 　　“想吃什么？”陆少瑾突然转头问她。 　　“啊。”尹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眼神里流淌着一些与往常不同的黑暗和沉寂，她从中窥探出了一些痛苦和迷茫。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那夜他从水里出来，也是这样的表情。 　　“鸡腿盖饭，扣肉，煎蛋和青菜。” 　　他笑了起来：“吃得完？” 　　尹西点了点头，回头时，男生已经坐在角落里，他们身后排着满身香味的贵妇人女士。 　　陆少瑾脸一直面向前方，女士没看到他模样，她一边安抚角落里的男生一边原地等待，看起来挺焦急。 　　这种场景很诡异，尹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陆少瑾和那个男生有不为人知的交葛，这种神秘感使她难熬。 　　领了饭后，陆少瑾找了个和男生相离很远的位置，彼此背对着。这样一来，只有两方都转过脸，才会再次和彼此对上眼。 　　“宸年，你吃鸡腿。” 　　“我不吃，太腻了。”男生的声音很清很淡，跟陆少瑾的拽酷利落不同。 　　“我捞进水里，洗了就不油了。不吃肉可不行，又不是要当和尚。” 　　女士念叨了一堆，在人来人往的店子里格外热闹。 　　“吃啊，怎么不吃？”见尹西低着头，嘴含着勺子一口也没动，陆少瑾轻踢了下她鞋尖。 　　“吃鸡腿要一次性手套的。”意思他没给她拿手套。 　　陆少瑾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前台。 　　男生吃东西很秀气，一口一口地吃，像个贵少年。贵妇人女士很满意，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看他，偶尔说点玩笑话，只是男生都没反应。 　　对了，她好像听女士叫他“宸年”。名字听起来就比陆少瑾文雅。尹西盯着他背发呆着，陆少瑾走过来，一次性手套往她脸上一挥。 　　尹西闭着眼躲开。 　　“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陆少瑾轻哼一声。 　　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情绪，尹西不敢惹他，接了一次性手套后，就吃起饭来。 　　男生和女士起身准备，尹西正要感叹他们吃的快，瞄过去看，男生只吃了一半。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几口填饱肚子就好，回家了再吃好吃的。”女士说。 　　不干净吗？她觉得还挺好的，味道也不错。对面的陆少瑾吃得也很香。像他这种大少爷都能吃得下，说明味道还不赖吧。难道男生和女士的胃口更挑？ 　　尹西胡思乱想间，陆少瑾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欢喜，倒像是询问某个很平常的事，尹西喉咙一紧，瞬间不知该怎么说。 　　他？宸年？ 　　“在不久之前。” 　　陆少瑾看着她眼睛。 　　“比在寿司店之前。” 　　“嗯。”这个回答很艰难，尹西发现陆少瑾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对话后，两人一直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瑾：女朋友，来个舌吻。 　　尹西脸红泪汪汪捂着耳朵猛摇头：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QAQ 　　感谢陈同学和墩墩小可爱的营养液( ?▽｀) 第四十章 　　“想知道什么。” 　　尹西看他，一勺饭塞嘴里, 鼓鼓的。 　　“先吃饭吧。” 　　陆少瑾盯她两秒, 也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有点难熬, 至少尹西是这样认为的。陆少瑾沉默得让人害怕, 浑身散发着旁人都觉得心颤的冷和阴沉, 是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他饭也吃得漫不经心，显然是受那个宸年的男孩影响。尹西也不知怎么想的，手伸过去，碰了碰他放在桌上的手。 　　“吃饭啊。” 　　陆少瑾手一勾, 抓住她手，抬眸看她时眼里带了笑。 　　“担心我？” 　　尹西缩回手, “怕浪费粮食。” 　　“喜欢吃鸡腿？” 　　“还行。” 　　陆少瑾把他的那个给她，尹西看着他：“我吃一个就够了。” 　　“让你吃就吃。” 　　“……我饱了。” 　　陆少瑾看她两秒，吃了口饭：“不会把你那个给我？” 　　“我都咬了。” 　　“有什么关系，亲都亲了。”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陆少瑾带着淡笑, 他不等尹西回应, 筷子朝鸡腿一叉, 放进自己碗里, 咬了一口。 　　尹西心里泛起一种不知该如何说的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又有点开心。 　　吃完饭就回家了。这回依旧是坐的士回去，车停尹西家门口。 　　尹西想起来，手被陆少瑾抓着。司机虽没看他们, 可尹西还是觉得不自在，她试着挣脱他的手，没用。她试图压低声音，“你干嘛，我到家了。” 　　“明天想吃什么？” 　　尹西想到那夸张的“满汉全席”，赶紧道：“反正不要太夸张就行，随便几个包子就好。” 　　陆少瑾闷哼一声，笑了笑。 　　“亲我一下我让你走。” 　　“不要。”尹西毫不犹豫拒绝。 　　可陆少瑾才不管她，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唇贴了上去，然后就放开她了。 　　“走吧。” 　　尹西余光看到司机瞄了他们一眼，匆匆忙忙下车。 　　刚转身，陆少瑾摇下车窗。 　　“等会儿。”尹西回头。 　　他趴在车窗上朝她勾勾手，“过来。” 　　“我要回家了。” 　　“就一会儿！” 　　尹西回头，家门口没见她妈身影才敢过去。只是她没看到三楼的隔窗上，她妈注视着一切。 　　“干嘛了？” 　　“低头。” 　　尹西照做。 　　陆少瑾碰了下她脸，触感很不错，他手停在她侧脸颊，蓦地嘴角微扬：“和你谈恋爱的感觉还不错。” 　　尹西莫名其妙，拍开他手后往家里走。 　　陆少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尹西放下书包找她妈，厨房一楼走了一圈没见她身影，正要上楼，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附近。 　　她心里一个咯噔，脚步停止不前了。 　　刚才她只看了大门口，没看楼上，所以如果她妈在楼上的话—— 　　那么刚才她和陆少瑾的互动，她完全看在眼里。 　　她看到了吗？ 　　尹西猜不出来，但打从心底感觉到害怕。她妈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发现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望，可就是这样的反常，才令尹西害怕。 　　“妈妈，你今天回来那么早。” 　　“嗯。”她妈往下走，“学校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哦。” 　　经过她身边时，她妈问她：“今天买了什么书？” 　　尹西赶紧把书拿出来给她看。 　　“就这两本，一本数学，一本物理。” 　　她妈随意翻了翻，“嗯，还不错。” 　　“之前书店卖断货了，刚进货的。” 　　她妈去厨房：“饭你回来前我就做好了，我拿微波炉热热。” 　　话题到此，没提到刚才的事，尹西庆幸地松口气。 　　“需要我帮忙吗？” 　　“你在旁边待着就好。” 　　她妈这么说，尹西也就坐沙发玩手机，刷着刷着，陆少瑾给她发消息了。 　　-还吃饭？ 　　-吃啊，不然怎么跟我妈说。 　　-你妈就这么不待见我？ 　　尹西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妈端着菜出来了。尹西赶紧放下手机，去厨房帮她端菜。 　　饭桌上有点沉默。 　　尹西已经很饱了，可还是强撑着吃。她妈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太沉重了，尹西想了想决定先开口。 　　“妈妈在学校的工作累吗？” 　　“还行，你呢？” 　　“我也还可以。” 　　她妈挑了鱼刺，筷子轻敲了下瓷碗。 　　“跟陆少瑾还有接触吗？” 　　尹西愣了一下，摇头：“没了。” 　　“他杀过人。” 　　尹西手中的筷子吧嗒掉落在桌，心脏像被人揪着抓似的，疼得呼吸不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尹西赶紧把筷子捡起来。 　　她妈像是没看到她的反应似的，继续说道：“死的是个女生，手腕和颈部有伤痕，是割到颈部大动脉死的。” 　　尹西如至冰窖，筷子都拿不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未成年犯罪，证据模糊，况且他们家赔了很多钱，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你少和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 　　尹西没吭声，好久，她妈又重复：“西西，你跟他不是一路的，你是好学生，他是坏孩子。” 　　所以她妈是看到了，看到陆少瑾摸她的脸，也看到了她和陆少瑾在门口说话。 　　“吃饱了就去写作业吧。” 　　尹西真的吃不下，她放了筷子，嗡声嗡气地说了句“妈妈慢吃”后，拿起书包和手机上了楼。 　　刚走到一半，她妈叫住她。 　　“对了，手机放下吧。” 　　尹西愣在原地，盈满眼睛的泪滑落在地。 　　“妈妈。”她想挽回什么。 　　“手机给我。” 　　尹西压抑着哭腔，“我，我保证不和他来往了。” 　　“西西，妈妈不想对你发脾气，你一向都很听话，很少让妈妈操心，但是自从来这儿之后，你让妈妈很失望。” 　　她强势伸手：“手机给我。” 　　“妈妈不要。”尹西害怕摇头，下一秒，她妈夺过她的手机，尹西没松手，手机从电梯上掉落。 　　她妈看了她一眼，下去将手机捡起，放进了口袋。 　　陆少瑾等了许久等不到尹西的回复，有点不耐烦了，他给她打电话，被掐断了。 　　下一秒，一条信息跳了进来。 　　-我妈说你杀过人，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陆少瑾嘴角的笑僵了下去，灵魂像是被抽走，下一秒他将手机摔了出去，砰的一声大响。 　　保姆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出来看情况。陆少瑾发了狂似的在家里乱砸东西，她远远的劝，不敢上前。 　　陆妈妈听到声音赶紧跑上来。 　　“小瑾，你怎么了？” 　　陆少瑾把家里的沙发、凳子、台灯、古董、壁画都砸了满地，一片狼藉。 　　“小瑾，小瑾。”陆妈妈顾不上惊恐，她跑上去想抱住他，可被他推到了一边。 　　“滚！” 　　陆妈朝保姆阿姨吼：“赶紧给那死肥猪打电话！快点！” 　　陆少瑾砸累了，终于停了下来，他蹲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里，像受伤的小兽。 　　“小瑾，怎么了，你告诉妈妈。”陆妈妈慢慢过去，刚碰上他头，他突然抬头，猩红的眼盯着她几秒，然后起身回了房，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小瑾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妈妈说说，妈妈能帮你解决的，都帮你解决，你开门，妈妈和你说说话。” 　　任凭陆妈妈在外面说破了嘴皮，陆少瑾还是无动于衷。 　　陆妈妈就在客厅的废墟里坐着，保姆阿姨一个人收拾东西。 　　陆爸爸回来时，带着满身的香水味儿，刚到楼梯中部，就被这一地的乱给吓到了。 　　“遭贼了？” 　　陆妈妈抓起地上的抱枕，朝他脸上扔去，陆爸爸没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脸。 　　“你还知道回来！！” 　　“我已经尽量赶回来了！你还要我怎样！” 　　“小瑾是你的儿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他非要闹，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用绳子捆着他！”陆爸爸也不甘示弱地嚷起来。 　　“他呢？”意识到两人如此对骂也解决不了问题，陆爸爸缓下声问。 　　“房里。” 　　这时候，房门开了。陆少瑾快步走了出来。 　　陆爸爸叫住他：“陆少瑾，你又在闹什么？” 　　陆少瑾没理他，快步冲下了楼。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 　　“小瑾啊，你去哪儿跟妈妈说说。 　　可他头也没回。 　　- 　　陆少瑾开着车一路狂奔至酒吧，杜洋凯和谢君豪在那儿等着了。 　　杜洋凯打了个哈欠，“少瑾，这么晚的，怎么突然想来酒吧玩。” 　　陆少瑾没说话，抓起桌面的酒朝地面一扔，巨大的声响瞬间将喧闹的酒吧震住了，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没事没事，他喝多了，酒上头。”杜洋凯跟服务员解释，然后拉着陆少瑾坐上雅座。 　　“怎么了？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陆少瑾也没说话，他抓着桌面的酒，拧了易拉罐仰头就喝，不要命似的。 　　杜洋凯和谢君豪看了彼此一眼。杜洋凯问：“小姐姐惹你生气了？” 　　陆少瑾一口饮尽，眼神阴狠地盯着前方扭动的男人女人。 　　“以后别提她！” 　　“这，这是怎么啦？”杜洋凯不解。 　　晚上不是还好好的？ 　　“是不是吵架了？” 　　杜洋凯问完，谢君豪手肘捅了下他腰，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想玩什么今晚？” 　　“随便。” 　　“那我叫几个公主，过来唱唱歌？” 　　杜洋凯试探性问，没见他反对，便起身出去叫人。 　　夜里，尹西偷偷起来开客厅的电脑。 　　陆少瑾收不到她的信息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这会儿气得在家骂人呢，尹西房里没电脑，只能等入夜了，用客厅的电脑登陆扣扣。 　　电脑终于打开，却发现没网。 　　她把网线拔了又重新插，依然是如此。 　　想来她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为了防她和陆少瑾联系。 　　现在无法联系他，怎么办？ 　　尹西蹲在客厅里，毫无头绪。突然间，她妈说的，那个女孩子死的惨状在她脑海里浮现。 　　尹西痛苦地捂着头，脸贴在膝盖上大口呼吸起来，她快窒息了。 第四十一章 　　杜洋凯叫来十个包厢公主，个个青春靓丽, 妖娆性感。 　　一字排开后, 杜洋凯指着最漂亮的公主, “你过来。” 　　公主风情万种地朝他走去, 坐在了陆少瑾身边。陆少瑾没阻止, 胳膊撑着膝盖盯着桌面的酒，脑海里全是尹西的话。 　　曾经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痛苦。此刻，他如置身于冰与火的煎熬, 比经历当年那件事还要难受，生不如死。 　　他想发泄, 也想毁灭，他强压着内心蠢蠢欲动的狂暴，仿佛每一分理智都被他逼到了边缘，随时坠入深渊。 　　“帅哥，我们来玩啊。” 　　公主拿起桌面的扑克, 拆了塑料包装靠近他。 　　陆少瑾抬头, 阴沉的双眸和她对视。 　　公主冷不丁被他阴郁凶狠的眼神吓到了, 手里的扑克排散落在地, 她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儿了。 　　陆少瑾将她的惊恐看在眼里，讥笑：“连你都怕我。” 　　是开玩笑吗？ 　　公主咽了咽口水，“不是，刚才你突然抬头, 我吓到了。”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场合，也碰到很多性格迥异的人，这点小插曲自然影响不了她。公主立马换上甜甜的笑容。 　　“你想玩什么？” 　　陆少瑾开了酒放她面前：“喝了。” 　　“那我干了哦。” 　　公主一罐饮尽，末了还倒了下酒罐，证明自己已经喝完。 　　“你也要喝哦。”公主撑着身子凑近陆少瑾，声音小小道，“我一个人喝不好玩。” 　　他气质很独特，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一身的名牌，加上不羁放纵仿佛一切都毫不在意的表情，看就知道含着金钥匙的公子哥。 　　这样肆意又狂妄的性格，总是很迷人。别说是让她喝酒，就是干点别的她也愿意。 　　陆少瑾把桌上的酒全开了，又从口袋里拿出钱夹，他抽出一叠百元大钞，以累计的金额放在开着的酒罐上。 　　“喝完，这些全是你的。”他表现得漠不在意，仿佛那些只是一堆纸。 　　公主双眼冒光，一脸的欢喜：“那我开始了哦。” 　　其他公主一脸羡慕。 　　陆少瑾示意杜洋凯把其他公主叫走。 　　他们点的酒罐容量不小，是罐装里的大罐，杜洋凯把人送出去再回来时，公主已经喝到第三罐了。一旁的陆少瑾心思也没在那上面，只是阴沉沉地盯着虚无的前方。 　　混迹夜场的人酒量都不差，公主喝到第九罐才开始有点撑不住。她人都昏昏沉沉了，手里还紧紧抓着赢来的钱。 　　“我，我还可以。”她含糊不清地说完，又打了个嗝儿，正要伸手去拿下一罐，被陆少瑾抢先拿走。 　　公主双眼无神盯着酒罐，虚影的视线里陆少瑾的脸若隐若现。 　　“结束了吗？” 　　“你亲我一下，这些都给你。”陆少瑾把钱放桌上，酒罐往地上扔，泼出的酒洒在他鞋上，他视若无睹。 　　“这么简单。” 　　公主笑了笑，撅了嘴正要亲上去，陆少瑾突然冷冷道：“我杀过人，用锋利的刀片隔开她的喉咙。” 　　公主像被人当头一棒，瞬间清醒，而被吓到的还有旁边的谢君豪和杜洋凯。 　　“你比她漂亮。” 　　夸奖的话他说得面无表情，公主当真了，她往外挪了挪身子。 　　“害怕就没机会了。”陆少瑾拿起酒，仰头灌进嘴里，喉咙里的干辣感给他带来了一丝畅快。 　　“我不怕。”公主逞强着说。 　　“出去吧。” 　　陆少瑾说完，见她还没走，嘴角浮起一抹邪笑。“还不走？” 　　公主吓得脸色发白，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杜洋凯正要问他什么情况，陆少瑾起身往外走。 　　“钱拿来买单，我先走了。” 　　杜洋凯和谢君豪把钱捡了赶紧追上去。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还没反应过来。陆少瑾杀过人？什么时候？ 　　杜洋凯让谢君豪去买单，他朝出口追去。 　　刚到外面的停车场，陆少瑾车便走远了。夜路德带着他融进黑夜里，像一团消逝的黑影。 　　- 　　客厅的电脑连不了网，尹西只能回房待着，躺下没到一分钟，又起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 　　陆少瑾那人脾气那么不好，要是就这样不理他，肯定会把他气死的。 　　她换了衣服偷偷下楼。 　　陆少瑾家大门锁着，房子四周亮堂堂，可就是没一个人影。花园里的树木影影绰绰，夜风吹拂带来着隐隐的花香，尹西打了个喷嚏。 　　夜深得有点可怕，她在门口来回走，没见人出现，只好先回家了。 　　她刚到家，陆少瑾也回来了。准备到门口的时候，他故意撞上墙，咚地一声大响后拧了钥匙，车也不管了，开了门往里走。 　　听说他回来了，陆妈妈赶紧去门口等他。 　　“小瑾，你怎么一身的酒味？” 　　陆少瑾阴沉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很多年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他坐在一堆血边，手里拿着带血的刀片，表情冷漠孤傲。 　　陆少瑾无视她往里走，陆妈妈在他身后嘶声大喊：“你不想认我这个妈了是吗？！” 　　陆少瑾眼眶发酸，停下脚步。 　　陆妈妈走上去，她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儿子，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会保护你的，嗯？” 　　陆少瑾看着她的脸几秒，嘴角抽了抽，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道：“我知道我不是你儿子。” 　　陆妈妈抓着他的手徒然一松，表情微怔：“什么？”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陆妈垂下手，陆少瑾没再看她，转身上了楼。 　　被他砸烂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五楼上空荡荡一片，除了那几个贵沙发和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电视没清外，其他都没了。 　　陆少瑾原地站了几秒，转身进了房。 　　- 　　尹西妈盯尹西很紧，依旧送她去学校。校门口车多，她妈到路口就让她下了，再次叮嘱一番才让她走。 　　到校门口时，尹西看到了陆少瑾，他和杜洋凯他们在路边聊天，偶尔还对过路的同校女生吹口哨。 　　尹西有点生气。 　　她继续往里走，陆少瑾像是没看到她似的，旁若无人和旁边的人说笑。 　　经过他们身旁时，尹西故意慢下脚步。 　　“哎，等会儿。”陆少瑾突然开口。 　　尹西以为叫她，停下脚步看他时，他盯着她的眼，冷漠说道：“我叫你了吗。” 　　尹西心突的一疼，回头。 　　哦，原来他是在叫她身后的女生。 　　尹西鼻子一酸，低下头快步往里走。杜洋凯和谢君豪停下说笑，看着低头而过的尹西，又看表面毫不在意，其实下颌线已经崩得很紧的陆少瑾。 　　他们完全不明白这两人发生了什么，尹西刚才分明是一脸的诧异，好像对这一切还不自知。 　　尹西身后的女生蹦蹦跳跳来到陆少瑾身边，“叫我啊？” 　　“放学要不要去玩？” 　　“去哪儿玩？”女生没想到陆少瑾居然约她，一时高兴得难以抑制。 　　“哪儿都可以。” 　　尹西一步一步往前，视线里开始模糊。 　　- 　　尹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课，可不知怎么回事，脑海里总是想起早上陆少瑾冷漠的眼神。 　　一滴泪落在书上，颜枝云打了个哈欠转头，居然看见尹西在哭，她吓了一跳。 　　见老师没注意她们这边，她伏在桌上叫她。 　　“尹西，你怎么了？” 　　尹西慌张擦去泪，摇头：“我没事，就是肚子疼。” 　　“肚子疼？来那个了？” 　　尹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点头。 　　“严重吗？要不要去校医室？” 　　“没事。” 　　“一会儿下课我给你去打热水。” 　　课间休息，尹西坐在位子上看书，周斯然从后面把她水递过来。 　　“颜枝云给的，她出去了。” 　　尹西接下水杯，说了谢谢，转身时想到岑欢的事，她叫住他。 　　“周斯然。” 　　周斯然看她，依旧是鬼见愁的招牌表情。 　　“什么。” 　　“你和岑欢很好？” 　　“还行。”他似乎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 　　“不算还行吧。”几次走在一起，关系肯定挺好。 　　尹西说着，周斯然突然笑了起来。 　　“不然你以为跟你和陆少瑾一样？” 　　尹西脸色一僵，她和陆少瑾…… 　　他知道了…… 　　尹西没法辩驳。 　　“你放心，我没告诉别人。” 　　颜枝云从突然跑到后门，她对尹西招手：“尹西，过来快过来！” 　　“怎么了？” 　　“出来就知道了，快点！” 　　周斯然自动走开了，尹西朝颜枝云走去。 　　“陆少瑾说这周周末在家弄个化装舞会。”颜枝云好兴奋，“我要做黑寡妇。” 　　陆少瑾要弄化妆舞会？ 　　她现在和他算什么关系？他要弄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尹西停下脚步，皱眉看她：“枝云，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哎呀，不去也没关系，听我们说说也好嘛。”颜枝云不管她，跑进去把她拉出来。 　　倒数班的走廊边上，蒋星、陈云和杜洋凯几人围着陆少瑾叽叽喳喳地一通讨论。颜枝云和尹西走过去时，讨论声停了一秒，然后又大声起来。 　　“对了，枝云说了要黑寡妇。”陈云指着颜枝云大笑。 　　“妈的，你要笑死我！黑寡妇！”蒋星笑得很夸张，一只手压在尹西肩膀上，尹西差点直不起腰。 　　“哎哎，我说你笑归笑，别弄尹西，她身体不舒服。” 　　“哎呀，尹西对不起。” 　　听说她身体不舒服，一直看别处的陆少瑾侧过头来看她。 　　“哪儿不舒服了？”陈云摸摸她脸问。 　　尹西不想自己的事被拿到公众场合说，正要说没什么事，旁边的颜枝云道：“别问了，大家都知道的。” 　　蒋星和陈云这才明了。 　　这里待着实在太压抑了，尹西和她们说了先回去休息，就走了。 　　她走出去几步回头，陆少瑾果然没跟上来。 　　这算什么，分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加更啦，眼睛有点小痛。不过杀人的事到底是咋回事咧，大家的评论都很有意思哦o(^▽^)o，整理领带装正经.jpg 第四十二章 　　陆少瑾不理她，尹西也不打算理他。 　　每次去厕所看到他, 尹西都选择无视, 就这样过了几天, 两人关系越来越僵。 　　吃完午饭, 尹西、颜枝云还有陈云去小卖部买东西。 　　刚进去就看到陆少瑾他们几人在里面吃泡面。 　　不知哪个男生说了什么, 杜洋凯和谢君豪鬼叫起来，陆少瑾却板着脸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哎，要不要请客啊？”颜枝云远远就叫。 　　陆少瑾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泡面。 　　在颜枝云看来, 她和陈云算是尹西的“娘家人”，陆少瑾这幅对“娘家人”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她有点恼火。 　　她继续喊：“哎, 陆少瑾，尹西在这儿呢，不给点表示？” 　　尹西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说，可颜枝云没懂。 　　陆少瑾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杜洋凯和谢君豪默默把泡面桶端起, 大口喝进汤水,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终于打断了颜枝云接下去的话。 　　颜枝云皱了皱眉, “神经病吧他们俩。” 　　“先买东西吧。”尹西推着两人往里走。 　　“小气鬼。”颜枝云边走边喊。 　　尹西买了几本笔记本, 摸了钱包要开钱，颜枝云奇怪问她：“这年代还有现.金支付？” 　　尹西把店员找的零钱整理好放回钱包里。 　　“我手机被我妈拿走了。” 　　“她拿走你手机干嘛？” 　　尹西不能说，只能摇头做回应。 　　“不是怕影响你学习吧？现在才高二，你妈都管那么严了。”颜枝云吐槽。 　　“没事，我也很少用手机。” 　　“走吧走吧, 我看准备午休了。”陈云催两人往外走。 　　出了商店门，突然碰上了周斯然。尹西很少在午饭时间见他，出去的时候和他打了声招呼。 　　准备和他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回头。 　　“尹西。” 　　“嗯？” 　　“周末有时间吗？” 　　一旁的颜枝云八卦兮兮看他：“你不会想约尹西吧？” 　　“岑欢说想见见你。” 　　颜枝云：“岑欢，谁啊？” 　　尹西总觉得陆少瑾朝他们方向看来，但她没去确认，他看哪儿与她何干。 　　他要和谁出去玩也不关她事，化妆舞会什么的她更不会去，当然她要去见谁也不关他的事。 　　“我妈的朋友的女儿。”尹西解释，她看周斯然，“什么时候？” 　　“我问问她，到时候告诉你。” 　　“好。” 　　他们散开后，杜洋凯说：“这周斯然我怎么觉得对小姐姐的态度怪怪的。” 　　“哪儿怪？”谢君豪问。 　　“说不上来。” 　　杜洋凯又问陆少瑾：“少瑾，化妆舞会要请他吗？” 　　“请他干什么。”陆少瑾面还没吃完，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后就走了。 　　杜洋凯和谢君豪赶紧囫囵吞枣地把面吃了干净后追上去。 　　- 　　尹西说不理陆少瑾就真的不理他了，为避免放学碰到，她绕去了教师楼，从教师楼里出校门。 　　一出校门就看到她妈站在门口附近，旁边站着其他同学家长。 　　尹西过去时，发现那位家长居然是周斯然的爸爸。 　　“哎，这就是尹西吧。”尹爸爸和蔼可亲地笑道。 　　“周叔叔好。” 　　“真乖。” 　　尹西妈笑：“岑欢和斯然才是真的乖。” 　　“尹西也好，我可喜欢她。” 　　这时候周斯然也走了过来，机械式地和尹西妈打了招呼后，率先上了他们家车子。 　　周爸爸指了指远方，“那我先走，有机会再聊。” 　　“好的。” 　　周斯然家的车走后，尹西妈这才看尹西，她回头看了眼拥挤的校门，确定陆少瑾没跟着出来后，才和尹西上车。 　　车子掉头的时候，尹西看到陆少瑾和那个女生一起走了出来。女生仰着头看他，一脸的仰慕。 　　尹西赶紧低下头。 　　“今天怎么样？” 　　“还好。” 　　尹西妈转头看了她两次，“你没跟陆少瑾说话吧？” 　　“没有。” 　　“这就好。” 　　回家的路上，没什么话题聊了，尹西打开车里的收音机。此时电台正在播放人的哪种品格最讨人喜欢、最优秀，若是把所有好的品格都放在一起，是不是会成就一个十分优秀的人？而这么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讨论这样的话题。 　　尹西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转去了音乐频道。 　　割腕又抹了脖子吗？那又怎么能把所有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陆少瑾会杀人吗？ 　　会？不会？ 　　她觉得应该是不会的。 　　“岑欢参加了物理竞赛，物理竞赛你也报名了吧？”她妈问。 　　“嗯。” 　　“有把握吗？以前你都能得二三等奖，今年应该也不会差吧。” 　　尹西有点压抑。“我尽力。” 　　“岑欢各科成绩都很好，你要多和她相处，只有和更强的人在一起，你才能有进步。” 　　“嗯。”尹西突然想到岑欢的名字有点奇怪，李德林老师姓李，张雪老师姓张，岑欢怎么姓岑？ 　　“妈妈，岑欢姓岑吗？” 　　她妈眨了下眼，淡淡道：“哦，她是跟她老师姓。” 　　“为什么跟老师姓呢？”尹西对这个很奇怪。 　　“恩情胜似于父母。” 　　尹西内心受到极大触动，到底是多大的恩情，会让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姓？而她妈似乎对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 　　陆少瑾一回家就在花园待着，他躺在吊篮上，回想尹西第一次来他家的情景，一切好像都历历在目。 　　闭上眼，感觉有道身影盖下来，他睁开眼。 　　他妈坐在了他身边，想到昨夜冲动时说出的话，陆少瑾有些不自在地侧着身子，躲避她的眼睛。 　　她对陆少瑾很好，从不把他当收养看待，该说的说，该疼的疼，但大多数是疼的，像所有有钱的父母一样，她对陆少瑾十分宠溺。 　　“小瑾，你和妈妈说说话。” 　　陆少瑾喉咙干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 　　陆少瑾沉默片刻，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他妈看着他说，“你见到他了？” 　　“嗯。” 　　“所以，出事之前，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嗯。” 　　他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从里面找到什么。 　　“那件事，不是你做的。” 　　“对不起。” 　　她试图理解这句“对不起”里蕴含的意思。对不起让她失望？对不起不能告诉她？她无法理解，他是她养的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叹口气，摸了摸他头发：“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儿子，小瑾，你是不是我生的，这点不重要，你是我带大的，在我眼里，跟我生的没区别。” 　　当年，陆爸和陆妈结婚之前，有个在一起很久了的相好。陆爸和相好断了关系，跟陆妈结婚，后来相好发现自己怀孕了，跑去找陆爸，陆爸给了她一笔钱，并将她安置好。令人意外的是，陆妈也在同一时间怀孕。 　　两人生子的时间差不多。陆妈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为了安抚因失去孩子难过的妻子，陆爸把相好的一个儿子抱了过来。那个孩子就是陆少瑾。 　　陆少瑾久不出声，陆妈轻轻拍了他一下。 　　“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去到半路，陆少瑾看见尹西和周斯然在一起。 　　周斯然去麦当劳买了两个圆筒冰淇淋，尹西看起来很开心，拿着小甜筒舔得笑眯眯。 　　陆妈让司机停车。 　　“尹西在那里，要不叫她一起来？” 　　“不要！”陆少瑾立刻拒绝，“赶紧走。” 　　见他一副不可商量的语气，陆妈只好让司机继续开车。 　　“你和她闹矛盾了？” 　　陆少瑾不爽她谈论这个话题：“什么闹矛盾。” 　　他那点小心思，她能不懂？她猜之前做的酸菜鱼就是给尹西吃的。 　　“你跟尹西不是挺好？” 　　“不好。”陆少瑾黑着脸说。 　　陆妈只是笑笑。 　　-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尹西的甜筒都要吃完了，周斯然依然保持注视前方的动作。 　　他像是好久才听到她在说话，缓缓地转头看她。 　　“等会儿吧，岑欢一会儿就到。” 　　尹西实在想不到他这么古板严肃的人吃甜筒居然一点儿也不违和，看起来还有点古板萌。 　　要是拍照给颜枝云她们看，她们一定会笑疯的。 　　“怎么盯着我看？” 　　尹西摇了摇头。 　　周斯然指着路边公交车站台上长凳：“先去那里坐着吧。” 　　“哦。” 　　甜筒已经吃完了，嘴巴有点甜腻，尹西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 　　“你喜欢陆少瑾什么？”坐下的周斯然突然问。 　　“啊？” 　　有点突然，有点窘迫，也有点羞涩。 　　她喜欢陆少瑾什么吗？尹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答应和他交往是被逼迫，亲吻她也没主动过，要说能泄露心事的，就只有心里不时泛起的甜蜜。 　　喜欢什么吗？她也不知道。 　　“好看？”周斯然难得在一个问题上追着不放。 　　“能不能说点别的？” 　　“干嘛，问问不行。” 　　“不是，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个。” 　　周斯然突然笑了。 　　“算了，当我没问。” 　　“你和岑欢什么时候认识的？”尹西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很小的时候。” 　　“多小？” 　　“三四岁吧。”周斯然又问，“你妈和张老师关系很好？” 　　“还行吧。” 　　“你觉得这里好，还是北方好？”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都好。” 　　“我来晚了。”这时候岑欢从后面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长裙，头发披散着，看起来青春靓丽。 　　“尹西。” 　　“嗯。”尹西冲她笑笑。 　　“走吧走吧，一会儿晚了。”岑欢突然挽着她的手往前走，尹西不懂她急着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哪儿玩吗？” 　　“周斯然没告诉你？”她一脸惊讶。 　　“没有。” 　　两人同时回头，周斯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看我干嘛，现在说跟一会儿说有差别？” 　　岑欢也没生气，笑了笑后又低头和尹西说话。 　　“你在新学校还好吗？” 　　“嗯，还不错，你呢？” 　　岑欢：“我也还可以，小学五年级之前我就在这读书的，后来才转去了别的地方。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随便点，周斯然买单。” 　　说完，岑欢又凑近尹西耳朵，“周斯然家很有钱。” 　　被讨论的人此时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尹西说：“我们刚才吃甜筒了。” 　　“那个只是甜品，主食还是得吃的。” 　　其实尹西好饱。“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吃吧。” 　　岑欢回头：“周斯然，听到没有，你对这里熟，找个地方给我们解决肚子问题。” 　　“前面有一家餐馆。” 　　“走吧走吧，我都要饿死了。”岑欢拉着尹西往前跑。 　　尹西有种奇怪的感觉，可到底哪儿奇怪她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岑欢似乎很开心，但她好像有点开心不起来。 　　到底奇怪在哪儿？ 　　等来到餐馆门口，尹西才恍然发现奇怪之处。 　　岑欢对她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第四十三章 　　刚上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高量达居然和岑欢认识。 　　看到尹西, 他也愣了一下, 然后才往里走。 　　“这是高量达。”岑欢介绍。 　　周斯然给自己倒了杯茶, 又看尹西：“喝吗？” 　　尹西摇头。 　　“他俩认识。”周斯然说。 　　尹西瞥了高量达一眼。 　　自从上回被陆少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在她们学校门口道歉后, 尹西就很少见到他了。他脸上的伤也已经好了, 表情和以前一样不屑又傲慢，跟陆少瑾有的一拼。 　　“怎么认识的？”岑欢好奇。 　　“陆少瑾。” 　　周斯然就只说了三个字，岑欢便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是这样。” 　　高量达手咚地一下放桌面，语气不爽, “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 　　“只是朋友叙叙旧，再怎么说也是老朋友。” 　　高量达哼了一声, 粗鲁地扯开消毒餐具的包装。 　　“尹西，赶紧点菜，喜欢什么点什么。”岑欢把菜单放到尹西面前。 　　高量达幽幽看尹西一眼，冷笑：“新加入的小伙伴？” 　　“别瞎说，尹西是我的新朋友。” 　　高量达听到这话更觉得好笑。 　　“你需要朋友吗？” 　　高量达一点也不顾及别人感受, 说的话难听又刺耳, 尹西都听不下去了, 谁知道岑欢只是笑笑。 　　“人都需要朋友。” 　　高量达讥笑。 　　周斯然：“别争了, 先吃饭。” 　　饭桌上岑欢不时给尹西夹菜，尹西劝都劝不住，只好由她来。 　　饭吃到一半，高量达突然说：“对了，宸年回来了。” 　　宸年？尹西心里一个咯噔, 下意识看岑欢和周斯然，见他们一点不受影响地继续吃饭，心不由加速跳动起来。 　　他们也认识宸年？ 　　“很奇怪吗？”岑欢说。 　　“你不就是因为他回来才转学的？” 　　高量达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欠扁，尹西觉得这回岑欢肯定会发脾气，可谁知她依然只是笑。 　　“搞错了哦，我转学是家里安排的。”她眼睛转了一下，“他回来，你应该去告诉陆少瑾，跟我们说干嘛。” 　　“别以为当年的事没人知道。”高量达吃完最后一口饭，筷子放桌上。“好了，我先走了，单我买了，就当是给你接风。” 　　说完，他踢开凳子，走了出去。 　　尹西这回才是真的大骇，怎么又扯上了陆少瑾？ 　　周斯然、死去的女孩、岑欢、高量达、陆少瑾、宸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西战战兢兢，岑欢和周斯然却依然怡然自得，他们各自吃着饭，完全没受高量达影响。尹西还是没把她的疑问问出来，继续沉默着把饭吃完。 　　这帮人太奇怪了。 　　- 　　陆妈带陆少瑾去的地方是以前宸年和他亲妈住的房子。到路口，陆少瑾认出这地方，不肯下车。 　　陆妈在车外催他：“小瑾，下来。” 　　“来这儿干嘛！” 　　曾经无意见过宸年后，他偷偷跟来过这里。他的那个妈，他见过，很年轻，很漂亮，是这个妈比不上的精致。 　　以前小的时候他曾怀疑过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陆少瑾相信了那是事实。 　　他躲在墙角看着宸年背着书包进门，苍白的女人跟宸年说几句话后，提着垃圾出来倒。当她的视线朝陆少瑾方向而来时，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辈子没有让他害怕的东西，唯独她清澈的眼睛，可害怕却又有期待。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躲在他们家附近偷看。 　　经过长时间的跟踪，他知道宸年身体不好，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而她在酒店做部门经理，生活不算拮据，但很朴素，母子俩生活挺幸福。 　　终于在跟了宸年三个多星期后，陆少瑾被发现了。 　　宸年故意弯进小巷里躲着，看陆少瑾着急找不到他而暴露。 　　当两个一摸一样的男孩面对面看着对方，震惊、激动、不解、迷茫在彼此眼里纠缠。 　　“你……你为什么和我这么像？”宸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好看的少年懵懵的。 　　陆少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或许我们是双胞胎。” 　　“可是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宸年的表情依然震惊。 　　陆少瑾只是耸耸肩。“不然我们当中有一个是克隆人。” 　　宸年听信了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我一定不是，我会疼的。” 　　陆少瑾小少爷似的插着兜，对突然冒出来的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男生而高兴。 　　“我肯定也不是。” 　　宸年看了他几秒：“我要回家了，晚了我妈妈会担心。” 　　“明天见。” 　　陆少瑾说出这句话后，往家里走的宸年歪了下头，回头看他：“明天你还来找我吗？” 　　“当然。” 　　“哦。” 　　第二天陆少瑾找一帮人痛揍了那帮欺负过宸年的同学，并让他们脱光了裤子捂着前面靠在他们学校的侧门墙边上朗声高喊：“宸年对不起。” 　　陆少瑾录下视频拿去给宸年看，宸年看了笑呵呵的。 　　陆少瑾很高兴。 　　“所以，”陆少瑾看他，表情悠闲，“你要叫我哥哥。” 　　“凭什么？”笑过的宸年脸红红，他显然不服，眼睛亮亮的。 　　“就凭我比你强，我保护你了。” 　　宸年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咧。” 　　“那咱们打一场，我赢了你叫我哥。” 　　- 　　“小瑾，下车。”他妈的再次催促把陆少瑾拉回了现实，他踢了下副驾驶的座位，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干嘛。” 　　“既然你跟我说起了，那我让你看一下她以前的生活环境。” 　　“我想不看。”陆少瑾站在原地不想走。 　　“闹什么脾气呢，赶紧进来。” 　　最后陆少瑾还是被他妈拉了进去。 　　房子不大，就是九十平米的小三房，里面的家具全被白布盖着，看起来萧条又落寞。 　　见他妈进了卧室，陆少瑾不悦：“别人家你乱走什么。” 　　“有什么关系，我带我们的儿子过来找东西。” 　　她进房，翻好一会儿终于翻出一本相册，她找抹布擦干净。 　　“来，这些都是她以前的照片。” 　　“我不看。” 　　她妈把它塞他手里，“什么不看，那是生你的妈，别小孩子脾气。” 　　这回陆少瑾才勉强拿住。 　　“钥匙我给你一把，要是想来，你可以自己来。”她妈把钥匙拿出来，放他手心。“儿子看妈，这不丢脸。” 　　陆少瑾看着掌心的那枚小钥匙，忍着把它丢掉的冲动将它放进口袋。陆妈终于露出笑。 　　在他找到宸年没多久，她就去世了。之后宸年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然后被送去那个地方……再后来，出了那件事……宸年离开高陵…… 　　现在，他又回来了。 　　“走吧。” 　　陆妈转身往外走，陆少瑾想说的话终于再次咽了下去。 　　- 　　陆少瑾回到家，杜洋凯和颜枝云她们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在他家门口等着，一见他车，一帮人像乞丐抢食似的一拥而上。 　　“哎，你们这帮孩子，都干嘛呢？”陆妈皱着眉头嚷，她车门都不敢开，就怕哪个不长眼的扑上来。 　　“陆少瑾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办了。”颜枝云抱着背包呜呜呜地假哭起来，为了买黑寡妇的套装，她花了不少钱，陆少瑾要是不办，那她可亏了。 　　陆少瑾嫌弃地看她一眼，推开车门往家门走。 　　一帮人像哈巴狗似的跟上。 　　“哇，陆少瑾，你家太牛了，像城堡一样。” 　　陆妈觉得颜枝云说话老可爱，笑道：“喜欢随时来玩。” 　　颜枝云还没来得及点头，陆少瑾在前边道：“敢来把你锁库房里。” 　　颜枝云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样跟同学说话呢。”陆妈说了陆少瑾一句，后者不吭声，迈着大长步往前走。 　　陈云指着身后的爬山虎房屋，“那是尹西的家吧？” 　　“应该是。”颜枝云说，“这四周也就这个房子符合她的描述了。” 　　“哎，这么近，一会儿打电话让她来呀。” 　　颜枝云往里走：“别打了，她手机被她妈拿走了，通讯方式已经回到远古时候！” 　　走在前面的陆少瑾停下脚步。 　　“那一会儿去她家找她吧，人多点才好玩。” 　　颜枝云、陈云、蒋星已经没心思再聊，推推搡搡地跟着陆妈往陆家豪宅里走。 　　吃饱喝足，颜枝云三人去尹西家找人，发现没人后又打道回府，回到半路觉得路口上的两边道路挺适合拍照，又在那里拍了半个多小时的照。 　　陆少瑾撑着二郎腿等三人等得望眼欲穿。 　　“哎，给她们打电话。” 　　杜洋凯在吃车厘子呢，突然被他一踢，超大个儿的车厘子从他手里滚落在地。 　　他忍着心疼问：“打给谁？” 　　“颜枝云。” 　　“哦。”杜洋凯刚掏手机，三个女生便闹哄哄地跑进来了。 　　“搞什么那么久？” 　　“我们在路上拍了几张照片。” 　　陆少瑾朝她们身后看，尹西没跟来。 　　杜洋凯问：“不是去叫人，人呢？” 　　“她没在家，估计出门了。” 　　“叫周斯然了吗？”陆少瑾突然问。 　　“不是说不叫？” 　　陆少瑾抓起桌上的飞镖往墙上一扔，正中红心。 　　“同学一场，叫呗。” 　　吃完饭，尹西和岑欢他们出来。 　　周斯然接完电话问岑欢：“陆少瑾家有个化妆舞会，去吗？” 　　“化妆舞会？他打电话给你啊？” 　　“嗯，他朋友打来的。” 　　岑欢回头看尹西，“尹西去吗？”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写作业了。” 　　“哦，那我也不去了。”岑欢笑，“你自己去吧。” 　　“自己去没意思。” 　　入了夜，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尹西迟迟不见影。 　　杜洋凯让颜枝云去叫人，颜枝云不愿意去，因为她已经换上了黑寡妇的服装。 　　“你让别人去，我这样子出去还不得吓死人。” 　　黑色紧身皮衣，还一头大波浪，红唇艳艳配着烟熏妆，出去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的吧。 　　“那你让陈云去。” 　　“陈云更加不能去了。” 　　说完颜枝云扭着腰肢往外走。 　　“哎，没人去那谁去啊？” 　　“让陆少瑾去呗。”颜枝云轻飘飘说道。 　　“他去……谁敢让他去。”杜洋凯嘟哝一句，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大黄蜂服饰，“我也没办法去啊。” 　　“哎，少瑾。”杜洋凯往他家跑。 　　陆少瑾换好衣服，正要贴脸部面具，杜洋凯便急哄哄地来敲门了。 　　“少瑾，你换衣服了吗？” 　　“换了。” 　　“尹西那儿没人去。” 　　“哦。”陆少瑾淡淡应了一声。 　　“那还叫吗？” 　　“随便吧。” 　　陆少瑾说完，杜洋凯便下楼了。 　　之前被陆少瑾怄气约出去的女生穿着白雪公主的服装在人群里找陆少瑾。那天他是说了约她出去，可一到晚上，他突然说他忘记答应过她什么了，让她愣了好久。 　　陆少瑾贴好脸部面具下楼，从一堆奇形怪状的各种电影人物中走出大门。因为大家都很奇怪，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他一路来到尹西家门口，按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尹西，她一脸奇怪地看着眼前高大的“阿凡达”，潜意识里觉得他有点眼熟。 　　“你……找谁？” 　　尹西有点警惕，手抓着门板。若是对方做出反常的举动，她就立马关门。 　　“阿凡达”突然朝她走来，尹西吓得赶紧关门。可那人手快，单掌撑着门板，直接进了门。 　　“你妈不在？” 　　声音居然是陆少瑾，所以这“阿凡达”是陆少瑾装扮的？ 　　震惊一秒后，她想到那天他对她的忽视，尹西既气又委屈，她将他推出去。 　　“你走开！” 　　陆少瑾抓着她的手往怀里抱，“短信是你发的？” 　　尹西不明所以：“什么短信？” 　　话刚说完，陆少瑾头便低了下来。 　　她还没原谅他呢，他居然敢亲她！ 　　尹西用力拍打他的胸口，想将他推开。可陆少瑾只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就离开。 　　终于有了喘气机会，尹西用衣袖擦了嘴骂他：“我不想看见你。” 　　她眼眶发红，看起来极度生气，陆少瑾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她，便问：“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不看你就不生气。” 　　“这个不行。” 　　“阿凡达”做错了事依然很强势。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不然你想如何？再亲你一回。” 　　这话他也说得出口？尹西都快气死了。 　　“说想要什么，不说我抱你走了。” 　　尹西随便想，指着不远处门头灯泄在人行道上的便利店道：“你去那儿给我买根热狗，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阿凡达”看她两秒，转身朝便利店走去。 　　这么丢脸的事，尹西原本以为他不敢去的，没想到真去了。 第四十四章 　　“陆少瑾。”尹西追出门，哪知那人像是没听到似的, 继续往前。 　　叫不住他, 尹西也不管了。谁让他这几天那么过份, 就算这么捉弄他, 她都不解气, 她要看着他是如何出丑的。 　　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尹西在门口等着。 　　陆少瑾刚到门口，便和一对母子碰上了。 　　看到“阿凡达”, 小孩子很兴奋，母亲显然是吓到了。她把孩子护在身后, 慢慢退回便利店，盯着陆少瑾一脸警惕。 　　小孩挣扎着从他妈妈身后出来，一脸兴奋：“你是阿凡达吗？你的坐骑呢？你是从哪儿来的？你也吃零食吗？” 　　陆少瑾面无表情看他，本不想理会，可见他一脸的纯真, 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我参加化妆舞会。” 　　小孩的妈妈听他这么说, 赶紧带着小孩往外跑。小孩边跑边回头, “妈妈, 我也要穿阿凡达的衣服。” 　　“赶紧回家！”小孩妈训斥的声音淡淡飘来。 　　陆少瑾进了店。 　　便利店店员两手放在前腹，泛着光的眼镜片下，目光平静。 　　陆少瑾对他说：“给我一根热狗。” 　　店员盯着他的脸，没忍住，噗嗤一笑。 　　陆少瑾冷冷瞥他, “再笑信不信一会儿我揍你。” 　　他气势压人，又高挑冷傲，看起来真会打人。店员赶紧合嘴，把热狗装好后给他。 　　陆少瑾付了钱往外走，觉得这热狗有点香，又回头多要了几根。 　　尹西没想到他真的买回来了。 　　这样的夜里，他一身阿凡达静静在街上行走，让她有点想笑。 　　他怎么会想到弄阿凡达？ 　　尹西站起来等着他过来。 　　“热狗。” 　　尹西接过袋子，“你什么买的？” 　　“用钱买的呗。” 　　尹西看他两秒，想到还生他气，把袋子还给他。 　　“我不要！” 　　“买回来了说不要，尹西你玩我呢。” 　　被他这么一说，尹西突觉得委屈，也不想再和他待着，转身往家门走。 　　“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陆少瑾知道她因为前几天的事生气，也没再说她，往前一步拉住她手。 　　“再走。” 　　“不走我在这儿干嘛！”尹西甩开他手，泪水夺眶而出。 　　听她话里带了哭腔，陆少瑾让她面对自己，手朝她脸上轻轻抹了一下。 　　尹西本来还气着，被他这动作逗得破涕为笑。 　　“你当你手是抹布呢。” 　　陆少瑾笑：“这样擦快点。” 　　“你混蛋。” 　　“嗯，我混蛋。”他依然在笑。 　　“你走吧，我不吃。” 　　“去我家。”他把袋子拎着，抓着她手往前走。 　　“不行。” 　　“为什么不行？”陆少瑾抓着她手突然加大力度，尹西疼得直皱眉。 　　“我妈还没出去。”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突然紧张。 　　“你先放开我。” 　　尹西挣扎得厉害，可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像是嵌入她肌肤骨肉中。 　　他今晚怎么回事？ 　　“尹西，你怕我吗？” 　　“陆少瑾，你再不松手我要生气了！”尹西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来。 　　陆少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渐渐松开。 　　“疼吗？”他涩声问。 　　“你弄你的试试看！”尹西气急败坏道。 　　陆少瑾沉默地盯着她，表情有点哀伤。尹西以为他在为那晚不回他信息的事生气，便道：“那晚我本来想给你回信息的，手机被我妈拿走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后来睡前我去你家找你，没人在外面，我就回来了。” 　　陆少瑾高傲的脸上带了一丝笑。 　　他就知道。 　　“走。”他伸出手。 　　“去哪儿？” 　　“我家。” 　　“说了现在还不行，我妈还在家。” 　　“你这么怕她。” 　　“她是我妈啊。” 　　“在你心里，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尹西对他提出这问题表示无语。 　　“这没法比。” 　　“怎么不能比？” 　　“你先回去，”说着，尹西盯着他一身的蓝，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很难让人懂。“什么人物不好，干嘛非要阿凡达。” 　　“不觉得阿凡达很帅？”陆少瑾说完，把袋子挂在她手上，然后吹着口哨走了。 　　尹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拿起一根热狗，狠狠咬了一口。 　　- 　　“妈妈出门了，你一会儿洗了澡，早点睡，不要等妈妈了。”尹西妈边出门边叮嘱尹西。 　　今天尹妈学校有教师聚餐活动，她回来洗了澡才出门。陆少瑾来那会儿，她刚进浴室，所以尹西才这么大胆和陆少瑾见面。 　　“嗯，我知道了。” 　　她妈走出去几步，又回头。 　　“西西，记得你答应过妈妈的。” 　　不能去找陆少瑾。 　　尹西没犹豫，点了点头。 　　“乖孩子，回来妈妈给你带菠萝和草莓。” 　　“好的，妈妈开车注意安全。” 　　目送车子远去后，尹西跑回房间换衣服换鞋。刚准备出门，“阿凡达”又来了。 　　虽然意识里已经知道“阿凡达”是陆少瑾，可尹西还是吓到了。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 　　“有，是你没听见。” 　　尹西懒得理他，拿了包和钥匙往外走。 　　陆少瑾见她着急的样子，轻笑：“你这样真像偷偷出去见情郎的小姑娘。” 　　尹西把门锁了，看他：“那我不去了。” 　　“说一句都不行。”陆少瑾把她拉出来，“走了，大家都开始了。” 　　想到一堆电影人物穿梭玩闹，尹西血液沸腾。 　　“可我没准备，一会儿我要弄什么？” 　　“和我一样。” 　　“啊，阿凡达吗？” 　　“不然？” 　　“……” 　　“不喜欢？”陆少瑾垂眸看她。 　　“能要别的吗？” 　　“不能。”陆少瑾冷冷拒绝。 　　没听说夫唱妇随？ 　　还没到他家，便听到一阵阵热烈的笑声。尹西被笑声感染，也不由高兴起来。 　　陆少瑾抓紧她的手，带着她推门进去。 　　刚进门，一道强光朝他们射来。尹西手背掩着眼，避开大家的视线。 　　大伙儿只看到“阿凡达”拉着女孩子的手，并不知“阿凡达”是谁。 　　“哎哟，抓到阿凡达了。”杜洋凯还贱贱地在人群里率先起哄。 　　刚才他是上楼了，可没进陆少瑾房门，所以陆少瑾穿什么他也不懂，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地玩弄两人。 　　“阿凡达要不跟小姐姐亲一下吧。” 　　尹西侧着身，大家看不到她脸，只知道她是个女的，就大声起哄。 　　陆少瑾盯着人群里扭动狂叫的“大黄蜂”杜洋凯，和“格鲁”谢君豪，冷冷一笑。 　　“卧槽，那不是陆少瑾吗？” 　　‘黑寡妇’颜枝云火眼金睛，在人群里那么一喊，狂叫声突然停下，然后全都散开了。 　　“一帮孙子。”“阿凡达”陆少瑾骂了一句走上前，把照明灯关了。 　　“哪个傻逼把这个拿出来的？” 　　没人应他，所有人都装聋作哑。 　　“黑寡妇！” 　　“哎～”颜枝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过来。 　　“这灯怎么回事？” 　　“黑寡妇”假装翻了个大白眼，烟熏妆显得她黑眼圈比墨水还黑。 　　“我头晕，我不知道咋回事，你问问～”她捂着额头装作喝醉了酒，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往人群里指了指，点了“大黄蜂”“格鲁”还有“擎天柱”。 　　“要不，你问问他们。” 　　说完就跑了。 　　一群妖魔鬼怪似的人围在一堆你推我推你，已经没人注意陆少瑾他们这边了。 　　陆少瑾踩上凳子，将照明灯往人群中转。 　　沸腾的妖魔鬼怪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又像蚂蚁一样飞速散开，强光底下只剩一个被扒光了上衣的“美国队长”。 　　陆少瑾从凳子上下来。 　　“上楼。”他牵着尹西上楼。 　　他果真为她准备了阿凡达的女装版，而且尺寸合适。 　　换好衣，贴好面具，尹西推门出去。 　　陆少瑾刚给新买给她的手机装了手机卡，便见她蜗牛似的慢悠悠走出来。 　　她穿这衣服，太逗了。一身蓝，像从油漆里出来似的，就剩那双大眼睛特别有神，嘴巴嘟嘟着，别提有多不满了。 　　“这样穿是不是很傻？” 　　陆少瑾没忍住，笑出声来。 　　尹西尴尬不已，转身要回去换衣服，被陆少瑾抓住手腕。 　　“换什么，谁不丑。” 　　“我不下去了。” 　　“那和我在这儿待着。” 　　两个阿凡达面对面，场面有点搞笑。 　　楼底有人在叫他们俩，是颜枝云和杜洋凯。 　　“尹西，下来啊，你跟陆少瑾在干嘛？” 　　“下不下？”陆少瑾脸蓝蓝的，衣服也是蓝蓝的，只有眼睛是明亮的。 　　尹西低头看自己，两只手像企鹅似的挥了挥，“我这样到底好不好笑呀？” 　　“谁敢笑。” 　　确实，谁敢笑他。 　　“好吧。” 　　陆少瑾牵着她手下楼，刚到大厅，外面的笑声突然停了。 　　“怎么了？”尹西心砰砰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来到大门，尹西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她妈。 　　尹西浑身血液像凝固了，她耳朵似乎听不见了，视觉感官这一刻突然放大，她可以清楚看到她妈脸上的失望，还有怒气。 　　尹西浑身冰冷。 　　周围太静了，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尹西松开陆少瑾的手，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定定原地站着。 　　“尹西，下来。”她妈冷冷对她说道。 　　尹西迈起沉重的脚步往前走，陆少瑾突然抓住她手腕。 　　“你先放开我。”尹西艰难开口。 　　“尹西，你信我吗？” 　　尹西转头看他，可还没来得及看他脸，她妈突然冲了上来。她扯开两人的手，再一甩手打了尹西一巴掌。 　　“给我摘了这蠢东西！” 　　寂静的夜里，尹西只听到响亮的耳光声，和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脸好疼，心也好疼，一行清泪滑落。 　　尹西颤抖着把阿凡达的头罩拿下来，因为害怕，手部无力，好几次都扯不开，头发被她得一团弄乱，脸上全是泪水。 　　尹西妈上前直接一拽，尹西没站稳，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阿姨——” 　　尹西妈愤怒地打断陆少瑾的话，“你自己没有弄清你的位置吗？你跟尹西是一路人？你是不是想害了她？” 　　“妈——” 　　“你闭嘴！” 　　尹西含着眼泪，不敢再出声。 　　“跟我回去！” 　　她妈拽着她手往外走。陆少瑾跟上去，表情倔强。 　　“请您放开她。”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一个杀人犯。” 第四十五章 　　尹西没想到陆少瑾杀过人的消息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公之于众。 　　那一刻的心跳仿佛停止，她回头看陆少瑾, 他伸出的手已经垂了下去, “阿凡达”面罩虽然掩盖了他的表情, 可眼神已经灰暗, 就像夜里她关掉的灯。 　　尹西就这样被她妈拉回了家,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仿佛她妈一松手，她就飘走。 　　好难受啊，眼睛难受, 心也难受，怎么会这样呢。 　　家里只开了一盏灯, 尹西站在她妈身后，因为哭泣，太阳穴像针刺般疼痛。 　　“脱了！” 　　尹西像机器似的，慢慢把阿凡达脱下。 　　直到她把最后一只裤脚脱下，她妈才转身。 　　此时, 尹西跪坐在地上, 手还抓着阿凡达的服装。 　　她妈走过来, 阴影盖在尹西脸上。她看她几秒, 弯下腰，抢走尹西手中的阿凡达服装，在尹西惊愕的目光下，将它撕烂。 　　“妈妈。”尹西哽咽出声。 　　“不准叫我！”她妈气得高声喝止她，手里的布撕不开, 她就去找剪刀，蓝色的服饰被她剪得七零八落。 　　尹西吓到了。 　　“妈妈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和他有来往！”她妈怒声骂道。 　　尹西低着头不敢说话，泪水滴滴落地。 　　她妈深呼吸，压住澎湃的心情，她指着楼上：“你给我上楼。” 　　尹西不敢违抗，站起来后，一步一步往上走。 　　尹西一走，陆少瑾就像发了疯似的乱摔东西。 　　同学们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到，衣服也没脱，仓皇出逃。颜枝云、杜洋凯谢君豪几人虽没跑，可也着实被吓着了，躲在一旁不敢上前劝阻。 　　陆爸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花园里一片狼藉，他先是愣了会儿，然后气差点提不上来，大喝：“陆少瑾，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陆少瑾把照明灯拽下来，重重地往地上一砸，砰地一声飞起来的塑料碎片割破陆爸的脸，陆爸捂着脸后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少瑾！！”陆爸这是极怒了，他指着陆少瑾，眼睛都瞪出了红血丝。 　　“怎么？这样就生气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 　　“你这个逆子！”陆爸一巴掌打下来，陆少瑾没躲，阿凡达面具被打歪了。 　　陆妈出来正好看到这场景，她也顾不上还穿着睡衣，蹬蹬蹬地跑出来，她把陆爸拉开，红着眼眶道：“有什么事你不好好说，打孩子干什么？？！” 　　“你看看他做了什么？”陆爸气得一口气喘不过去，脑子差点缺氧。“家里被他弄成这样，我是他老子，我骂他一句打他一下怎么了？” 　　陆少瑾把碍事的头罩扔了，冷笑：“我老子，你配吗。” 　　“你这个逆子！”陆爸找了木棍想打陆少瑾，被陆妈推挡着。 　　“你要打，打我，孩子不能动。” 　　“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你看看他现在像个人样吗？！” 　　杜洋凯几人还在角落待着，颜枝云黑寡妇的高跟鞋已经脱了，格鲁的头罩被谢君豪抱在腰上，杜洋凯美国队长的“铜锣”不知去向，所有人目瞪口呆。 　　陆少瑾一脚踹翻旁边的啤酒，玻璃瓶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 　　“还不滚！！” 　　他嘶声大喊，杜洋凯几人吓得原地抖了抖。颜枝云和陈云、蒋星拔腿就跑，杜洋凯和谢君豪瑟瑟发抖留在原地。 　　“我……我们留下来整理东西。” 　　陆妈赶紧安抚近乎失控的陆少瑾，她把他搂在怀里。“小瑾，妈妈在这里。” 　　陆少瑾推开她，转身往家大门走。 　　陆爸气得不行，他快走上去，木棍指着陆少瑾后背，语气坚决：“陆少瑾！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到。” 　　陆少瑾停下脚步，陆爸手上的木棍正好抵在他后腰往上一点。 　　陆爸没想到真碰到了他，惊愕的表情一闪即逝。 　　陆少瑾真发起火来连他都怂，那是一种豁出去了的、天不怕地不怕、冲着死亡去的极端。 　　他以前看不清他这个儿子，如今依然看不清。 　　陆妈冲上来，对着陆爸就是一脚。 　　陆爸小腿吃疼，他扔了木棍捂着疼处大口喘气。 　　“你们俩都疯了！！”陆爸气得青筋暴起。 　　“是，我们都疯了！自从你一颗心往外飞，一点都不顾我们母子俩死活后，我们就疯了！” 　　“我还不是为了家里！没有这些付出，你们用的穿的花的吃的，哪儿来的？！”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陆妈冷笑，“陆谦，你转了多少钱出去，在外面买了多少房产，你自己心知肚明！” 　　陆爸喉中一梗，憋红了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能有今天你以为靠你自己？！要是没有我娘家支持，你今天还是个穷光蛋！” 　　“你！”陆爸睁大眼睛，手高高扬起。 　　陆妈不甘示弱，她头仰着，壮烈迎接他的巴掌。“你打啊！陆谦，你最好打死我，我要是还有口气，绝对跟你同归于尽！！” 　　陆爸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他喃喃自语：“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陆妈一口气骂完，追着陆少瑾而去，留在原地的陆爸骂了一句“家门不幸”，又转身出了家门。 　　花园里一片混乱，串灯被陆少瑾扯得七零八落，花圃被各种东西砸出了好几个坑，就连半人高的道路两侧路灯都被他打掉了好几个，总之一团乱。 　　杜洋凯和谢君豪看了眼彼此，化妆舞会的服饰也没脱，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整理起来。 　　- 　　尹西早早起床想去学校，她妈却告诉她，她跟学校老师请假了，让她在家待几天。尹西知道她这是杜绝自己跟陆少瑾见面。 　　昨夜她走后也不知陆少瑾怎么样了，那么多同学知道他杀了人，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今日他还会不会去学校？ 　　陆少瑾会杀人吗？尹西觉得不会，如果有人死了，那么当中一定有误会。 　　昨夜他问她，她信他吗？ 　　信，只是没来得及对他说。 　　陆少瑾照常去学校上课，和以前一样目中无人，狂炫酷拽。杜洋凯和谢君豪一早就骑着车到他家门口等他，三人一起去的学校。 　　杜洋凯和谢君豪和往常一样和他开开荤段子，说说笑话，可他一路上都没什么说话。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陆少瑾杀过人的消息像炸.弹一样在南陵传开了。刚准备到他们学校路口，就看到高量达和他的哥们儿早早在等候了。 　　陆少瑾停了车直接往旁边丢，杜洋凯单脚撑地，另一只脚把车抬起，他急忙叫谢君豪把车扶起来。 　　“哎哟，赶紧扶着，我脚要断了！” 　　高量达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低头笑着朝陆少瑾走去。 　　“我都听说了。” 　　陆少瑾二话没说，快步向前拽着高量达身后的男生就打了一拳。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陆少瑾阴狠地盯着他，冷冷说道。 　　高量达沉着脸舔着嘴角不屑一笑，他偏了下头，侧身看陆少瑾：“想关心你不行？” 　　“我需要？” 　　高量达点点头，他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地上。 　　“我以为你不在乎呢，”他笑了笑，“看来你挺生气的嘛。” 　　见他双眼燃起怒火，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高量达轻笑：“别生气，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岑欢回来了。你猜她为什么要回来？唔，对了，昨天她和周斯然请那个女孩和我一起出去吃饭。” 　　高量达凑近陆少瑾，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有无数黑暗在蔓延。 　　- 　　“我让你盯着他的眼睛！！他越是用凶狠的目光看你，你就越不能退缩！”脑海里那如地狱般的嗓音在他浮现，陆少瑾强力压住，眼前似乎闪过一道清丽的身影，他眨了下眼，那蔓延的黑色好像又收了回去。 　　“宸年回来了。”高量达说。 　　陆少瑾转了下眸，朝他眼睛打了一拳。 　　高量达捂着眼痛苦哀嚎。 　　陆少瑾从杜洋凯手里接过单车，直接朝学校而去。 　　气急败坏的高量达在后面喊：“你他妈的能杀人才怪了，陆少瑾，你就是个窝囊废！蚂蚁搬家还要去撑伞的窝囊废！” 　　小学的时候，高量达和陆少瑾是同校同班的同学，一开始两人没什么交集，就像电极的正反面，开始走近是因为盛夏的某个雨天，高量达的爸妈因为加班没能来接他，而那天他刚好没带伞，所以全班同学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教室。 　　空旷的教室没什么好待的。高量达出去四处逛，来到教室门外的花圃前时，他看到陆少瑾撑着把彩虹大雨伞蹲在旁边，雨水滴答滴答地响，他在雨中蹲得很认真。 　　陆少瑾那时脾气还没那么坏，在学校里一呼百应，不管高年级、低年级都以他马首是瞻，这一切不只因为他家有钱，更多的是他性子狠，各自相安无事最好，若是惹了他，他绝对把你揍得后悔招惹他。 　　他虽然凶吧，但很受欢迎，这是高量达最费解的一点。以前看见他被人簇拥而过，高量达也有着隐隐的激动和羡慕，可他知道，陆少瑾是绝对不会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他是书呆子，脾气温吞，是老好人。以前大人们都说他是好孩子，他会高兴，可现在他开始厌烦这个称呼。 　　那时，周围都没人，高量达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察觉伞里钻进了个人，陆少瑾微直身子，眯着眼看他，一脸的警惕。 　　陌生。 　　这是陆少瑾第一眼对高量达的评价。 　　高量达自然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解，紧张解释：“我没伞回去，随便走就看到你在这里。你没回去是因为没车来接你吗？” 　　陆少瑾每天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风光得很。高量达经常听到学校里有人谈论他。 　　陆少瑾冷冷一笑，话也没说，又低头看石头缝隙边密密麻麻的蚂蚁。 　　“蚂蚂蚁搬家吗？”陆少瑾没认出他，对他也没什么反应，高量达有点窘迫，可还是没走，他觉得坚持下去，或许能改变什么。 　　“嗯。” 　　“水要满起来了。”他应了自己，高量达有些雀跃，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嗯”。 　　这里排水不好，水已经隐隐升高，高量达的运动鞋已经开始进水。他左右看有没有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旁边有个小石阶，可若是过去，就得淋雨了。 　　“去那边吗？” 　　“不去。”陆少瑾起身，“它们就快要完成了。” 　　高量达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蚂蚁搬家，也跟着站起来。“蚂蚁搬家很好看？” 　　陆少瑾这才认真看他，他嘴角微勾，“不好看，但我喜欢。” 　　那时候，陆家的司机过来接他，他把彩虹雨伞给高量达。 　　“喏，回家吧，伞给你。” 　　陆少瑾优雅又帅气地走出去的背影在高量达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那以后，高量达更加关注陆少瑾的行为、说话、语言，并且开始向他靠拢。 　　他就像一堆堆放在角落的炭，被陆少瑾点亮了。 　　自从发生转变后，陆少瑾也开始在学校里和他说话，而随着高量达的刻意模仿，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高量达感觉自己融进了陆少瑾的世界，他认为他和他是好朋友。 　　直到那次，高量达知道了他的秘密。 　　那个叫宸年的男孩。 　　- 　　她们说尹西没来上课，想到昨夜她妈打她的那巴掌，陆少瑾放不下心，第一节 课下课就翻墙出了学校。 　　她们家的车停在门口，预示着她妈没出门。 　　陆少瑾绕到后墙。 　　尹西房间的窗已经封了。他找石头扔上去，没有反应。正要想别的法子，他爸给他打电话，说一会儿去学校找他。 　　陆少瑾此时火大着，朝他吼了一句“去他妈”就直接挂电话了。 　　后来也不知他爸怎么知道他在这儿，找了几个保镖把他抓了回去。 　　陆少瑾一进门，他爸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你杀人？什么意思？” 　　陆少瑾小时候他的事业还没做得如今日般如日中天。他起家靠的是陆少瑾妈的娘家，但后来他们能帮衬的也极少，察觉她娘家准备撑不住的时候，他便开始找新的靠山。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陆少瑾杀人的那段时间，他恰好没在家里。 　　那时外地有个煤矿的工程需要他跟进，他在外面待了好几年，而也就是那时候，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孩，并与她组成了婚外家庭。 　　陆少瑾杀人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要不是路上碰到了李德林，他这辈子估计都要被蒙在鼓里。 　　杀人，呵呵，他怎么敢。 第四十六章 　　“字面的意思。” 　　陆少瑾话刚落，他爸又一巴掌过来。这回陆少瑾没白挨着, 他单手抓着他爸手腕, 几乎咬牙切齿。“你没资格打我。” 　　陆爸这几年过惯了好日子, 虽身宽体胖, 但没什么力气, 被陆少瑾那么一抓，就彻底使不出劲儿了。 　　他气得面部扭曲，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陆少瑾，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也没让人觉得有希望过。”陆少瑾压近他, 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冷森森, “你不会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吧。” 　　看他眼里浮现不解，陆少瑾勾起一丝坏笑，“我妈在哪儿？” 　　“你在说什么？”他爸的声音带了颤抖。 　　“说什么。”陆少瑾重复他的话，“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陆妈知道陆少瑾翻墙出来, 赶紧从公司回来, 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和他爸对峙的场面。 　　那夜是陆少瑾第二次发狂, 第一次是那件事处理之后没多久。她不敢想象若是任由他如此,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你看你做的好事！”陆爸指着陆妈，怒不可遏。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你那会儿把我们母子俩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跑去哪个地方的温柔乡过你的滋润小日子。陆谦，这些我可都没说过你，你自己摸摸良心, 你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 　　“我要是没尽到责任，你们的好生活哪儿来的？！ 　　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一个天天就会和我吵架，一个少一天不惹我生气就不顺心。好，家我不回了，你们爱干嘛干嘛！”陆爸一口气说完，回头看了陆少瑾一眼，拿起桌面的公文包绝尘而去。 　　陆妈盯着陆爸远去的背影眼含热泪，她痛苦地深呼吸，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她擦去脸上的热泪，转身看陆少瑾时，面带微笑。 　　“小瑾，今天咱们先不去学校了，要不要妈妈陪你出去看电影散散心？” 　　陆少瑾非常不理解她的心态，她明明知道他不是她亲儿子，为何还要对他这么好？母爱泛滥？这么多年，说对她没感情那太假，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对他真真切切，所以他很多时候反抗和暴怒只针对他爸，不会对她有多大怒气。 　　对她有感恩，有愧疚，当然也有爱。 　　“不去。” 　　陆少瑾说着，又要出门，陆妈追上去。 　　“那你想去哪儿，妈妈陪你。” 　　陆妈没追到他，陆少瑾去了车库，上了夜路德就出了家门。 　　看着他疾驰远去的背影，陆妈长叹口气，正要转身回家，忽然想到了尹西妈，她眯眼几秒，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 　　屋里没有一丝风，尹西坐在书桌前，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织灯，炫得她双目刺痛。 　　她写了一个早上的练习题，手都写疼了。放下笔揉揉眼，她起身去开门。 　　门没从外面反锁，家里静悄悄的，但她知道她妈还在家。 　　站在门框边等了会儿，尹西还是没勇气下楼。 　　她妈这回不仅仅只是生气这么简单，尹西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知道他爸出轨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生气，她不该这时候去给她添堵。 　　尹西想了想，又回房间。 　　尹西刚进房间，岑欢和张雪就到了。 　　“阿姨，尹西呢？”一进门岑欢就问。 　　尹西妈脸色还没缓过来，依旧带着薄怒。 　　“在楼上。” 　　“我去看看她吧。”岑欢说，“我跟她说会儿话。” 　　“我怕她撒气，让你堵心。”尹西妈冲她笑笑，将她们带进门。 　　“阿池，没事，岑欢脾气好得很，特别温柔，我就没见过她发脾气，让她去吧，说不准能开导尹西。” 　　听张雪这么说，尹西妈这才没再拒绝。 　　“岑欢，那就麻烦你了，要是尹西跟你说了不好的话，你别介意。” 　　“阿姨我没事的，那我先上楼了。”岑欢柔柔一笑，踩着小步上楼。 　　岑欢上了二楼，张雪的声音从一楼底下传上来。 　　“现在尹西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但两个孩子大概是早恋了。” 　　张雪啊了一声，“早恋？” 　　“怪我粗心大意。” 　　“这哪儿能怪你，你又无法预料。” 　　尹西妈叹气：“我现在是真的烦死了，你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怎么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 　　“说了不关你事，你别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对了，你请假了？” 　　“尹西这样子我不放心，没办法只能请假。” 　　声音越来越小，岑欢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二楼不知哪儿开着窗，四周气流大了起来。 　　客厅里有乒乓球落地的声音，岑欢原地站了会儿，乒乓球球滚了几圈来到她脚下。 　　岑欢低头看球一眼，然后眼也不眨地踩了下去。白球在寂静的空气里被踩碎，崩咔一声响。 　　她把白球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脸上是不变的微笑。 　　“尹西。” 　　尹西刚翻开书，便听到岑欢敲门。 　　“啊，等等。” 　　她把书放好，穿上拖鞋小跑去开门。 　　“岑欢，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无聊，来找你玩。” 　　尹西知道她是不想让她有心里负担才这么说，昨夜的事，整个高陵估计都传遍了。 　　“你在看什么呢？”岑欢走过来翻了翻她课本，看到压在底下的试卷，她拿起来看了看。“早上写的？” 　　“嗯。” 　　“一个早上写了这么多，很辛苦吧。” 　　“还好。” 　　对话停了几秒，岑欢看起来没什么影响，可尹西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最不安这种没人说话的尴尬，特别对方还是岑欢。 　　“你想喝什么饮料？我下去给你拿。” 　　尹西刚转身，岑欢又叫住她。 　　“嗯？” 　　岑欢突然拉住她手，笑道：“你想出去走走吗？” 　　尹西心一跳，“出去？” 　　“嗯，去外面。” 　　“我出不去。”她妈怎么可能让她出去。 　　“有我在，你能出去。”岑欢说得肯定，而尹西也相信，只要她开口，她妈一定会让她出去，遂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 　　她猜的果然没错，岑欢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走吧。”岑欢拉着她出门。 　　“我妈……怎么说？” 　　“让我好好照顾你。”岑欢拍拍她肩膀，“梁阿姨还是很关心你的。” 　　尹西无力笑了笑。 　　岑欢带她去中心游乐场，她说去买票，让尹西在原地等。尹西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察觉不对劲去找她时，人群里已没她身影。 　　她走了。 　　她是专门让她出来见陆少瑾的吗？目的尹西已经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找电话亭给陆少瑾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被掐断了几次，尹西不气馁，继续连拨，终于被他接起。 　　“陆少瑾，是我。”怕他挂了，尹西急忙说。 　　电话那端很安静，尹西知道他在听。 　　“我被我妈关起来了，所以没能去找你。”尹西说到这儿，心里泛起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脸还疼吗？” 　　尹西下意识摇头，后来发觉他看不到，又哽咽：“不疼了。” 　　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启动，电话里全是嬉笑声，陆少瑾问她：“你在哪儿？” 　　“在游乐场，岑欢把我带出来了。”尹西顿了顿，带着哭腔道，“陆少瑾，你能过来找我吗？” 　　她茫然看着四周，全是不认识的脸。 　　- 　　陆少瑾到的时候，尹西就蹲在树底下拿着别人发的小扇子扇风，他走过去了她都没发觉，直到来到她跟前，挡了她前方视线。 　　尹西眯着眼抬头，见是陆少瑾，她欢喜起身。 　　“你什么时候到的？” 　　陆少瑾勾勾嘴角，“刚到。” 　　他朝她伸手，尹西把手给他。 　　“想玩吗？”尹西看了眼旁边的木马。 　　“你想玩？” 　　他脸色不太好，可依旧尽力对她笑，尹西有点难过，她拉紧他手，第一次主动和他十指紧扣。“想和你一起玩。” 　　她睁着大眼看他。昨夜应是没睡好，里面红血丝繁复交杂，眼底还泛着青黑，目光中透着一丝丝的小心翼翼。 　　以前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没想到和她在一起会伤害到她，如今想想，好像还是太年轻。 　　他向来不惧怕别人的目光，纵使再坏的结果他都能忍受，可尹西呢，他太自私，完全没想过她的处境。 　　早恋、和杀人犯在一块儿，那是能将人淹没的流言蜚语。 　　“陆少瑾。” 　　他表情凝重，是尹西不曾见过的深沉，她有点担心，轻轻拉了下他衣角。 　　陆少瑾低头看她，微弯腰，脸贴着她脸。 　　“是不是害怕了？” 　　尹西突然就湿了眼眶，她摇头，“没有。” 　　陆少瑾看着她的脸，蓦地笑了。 　　“走，玩旋转木马。”他牵起她的手往售票处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和岑欢认识？”他付钱后，尹西问他。 　　“为什么要问。” 　　尹西被他问住了，对啊，为什么要问呢？ 　　“尹西，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吗？ 　　尹西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想知道吗？当然想，可他会说吗？ 　　“你会告诉我吗？” 　　“应该不会。” 　　他笑了，尹西却笑不出来，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这时木马停了，嬉笑的小孩子们被爸爸妈妈牵着、抱着从里面走出来，尹西和陆少瑾对视着，他一向狂傲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尹西看不懂的东西。 　　她就知道他不会告诉她，他带着尹西去等候线等待检票。 　　“可是陆少瑾，”尹西顿了顿，陆少瑾回头看她。 　　“我信你。”泪水在她眼里涌动，“就算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也还是信你。” 　　- 　　尹西和岑欢刚出门没多久，陆妈就给尹西妈打电话了。 　　“阿池，我想和你谈谈。” 　　陆妈约在了她们家不远处的一个咖啡厅，尹西妈到的时候，陆妈已经续了两杯咖啡了。 　　陆少瑾和尹西的事，尹西妈一直认为错在陆少瑾。 　　尹西从小乖巧听话，很少做出格的事，如今三番四次不听劝阻和陆少瑾走近并且还早恋，这对她确实是个很大的打击。 　　对于昨晚在公众场合说陆少瑾是杀人犯的事，她事后想，确实有些唐突，但她并不后悔。 　　若陆少瑾不心虚，为何给了死者家属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再者，当年陆少瑾外公那边的人身居高位，这事当时闹那么大，居然仅传出了一点风声，他们要把事情压下去，那简直易如反掌。 　　“喝咖啡吗？”陆妈问。 　　“我喝牛奶就好。” 　　陆妈笑了笑，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阿池，我来找你，是小瑾的事。” 　　“这事你不找我，我也得跟你说。”尹西妈说，“我希望你能跟你们家孩子说说，让他以后少缠着我们尹西。这么说或许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得说。尹西不一样，她要考大学，以后也只会和普通的人在一起生活，跟你们家孩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做父母的，都想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少走点弯路，最好是少吃苦，你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早恋会有多大的影响。” 　　陆妈低着头沉思，直到尹西妈话说完，她才抬头。 　　“阿池，我跟你很久就认识，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弄成这样。早恋这事儿，姑且算是我们小瑾不对，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杀人犯这件事，影响太不好了。” 　　“或许这么说不太好，可你真的确定他没杀人吗？”尹西妈说，“他情绪不稳定，这点我想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情绪不稳定的原因？” 　　陆妈蹙着眉没吭声。 　　“两个孩子知道分寸，自觉远离彼此的生活，这是我答应与你见面的唯一要求，我想经过此次，你应该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选择。” 　　“可尹西喜欢小瑾。” 　　尹西妈句句咄咄逼人，陆妈虽然想好声好气说话，但也被她带出了怒气。 　　陆妈说的这点正是尹西妈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尹西是学生，学生最主要的事情是学习，早恋这种事，就像毒·品，碰都不该碰的，她不仅几次欺瞒她，更和陆少瑾走了不该有的亲密接触，简直让她火冒三丈。 　　当初若不是回了北方，她也一定会将尹西送去那里。 　　“两个孩子还小，我觉得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说为好。” 　　“七情六欲是人的本性，青春期的孩子正是感情的 　　萌芽期，两人没有把这种感情处理好，是他们的错，也是我家长做不好。可我们身为家长，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善意引导，而不是暴力抨击。” 　　服务员把牛奶端上来，尹西妈拿起一旁的小勺子轻轻搅拌。 　　“尹西以前从不说谎，”她语气很轻，垂着脸。“她很乖，从不让我操心。”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就连我们都不是完美的。” 　　“有，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陆妈皱着眉。 　　“李德林老师的女儿，岑欢，周老板的儿子周斯然，他们都是，”她轻轻敲了瓷碗，“你不觉得吗？” 　　这两个人，陆妈也有所耳闻。 　　岑欢温柔大方，成绩优秀，气质温婉，而周斯然虽然总是板着脸，但细想好像也没听到有什么不好的评论。 　　这两个人，还真是挺完美。 　　陆妈低头喝了口咖啡。 　　“人的性格可以训练的，就像一个容器，你把什么东西装进去，它就是什么东西。” 　　陆妈有点听不明白她的话。 　　“容器？训练性格？” 　　“你的儿子，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失败了。” 　　陆妈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颤抖。“什么意思？” 　　“他曾经参加过一个培训班，确切地说，他代替另一个人上的培训班。” 　　尹西妈不愿多说，话说了一半就走了。陆妈浑身滚烫，脑子里一团乱，尹西妈给的信息不多，模棱两可的，半知半解的状态更痛苦。后来托人去问了岑欢和周斯然一同去上过的培训班，最后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已经荒废，打听了半天，就知道培训班的负责人姓岑，只不过他几年前就搬走了。 　　- 　　玩完旋转木马，岑欢就到了。 　　“尹西，该回去了。” 　　尹西更加拉紧了陆少瑾的手。 　　“你先回去，我会去找你的。” 　　尹西转头看他，泪已经流了。 　　“什么时候？” 　　“晚上。” 　　“你没骗我？” 　　“嗯。”他替她擦去泪，把新的手机给她，“好好读书。” 　　尹西点了点头。陆少瑾松开她手，轻轻一推，将她往前带。 　　回去的路上，尹西一直低着头抹眼泪。岑欢盯着她看了好久，眼神莫测，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直到她突然出声，尹西这才想起身旁有人，想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她赶紧稳住情绪。 　　“什么？” 　　“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尹西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我不知道。” 　　“难过吗？” 　　尹西又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你没有，喜欢过人吗？” 　　岑欢沉默几秒，“应该是没有的吧。” 第四十七章 　　没有喜欢的人尹西觉得是好事，可岑欢看起来并不开心。她平时都是笑嘻嘻, 如今突然平静, 让尹西有些不适。 　　“没有才好吧。”尹西说。 　　岑欢突然很认真地看她, “或许吧。” 　　她不笑的时候有点可怕, 目光灼灼, 尹西不安，但尽量掩饰。 　　“谢谢你带我出来。” 　　岑欢笑了。 　　“举手之劳。” 　　但是，她为什么要帮她？ 　　还有，既然她、周斯然、高量达都与陆少瑾和死去的女孩有关系, 那么，她是不是知道什么？那天吃饭的时候, 高量达说的那句“别以为当年的事没人知道”，“当年的事”又是什么事？ 　　“尹西。” 　　岑欢突然的轻唤打乱了尹西的思绪，尹西有点紧张地看她。 　　“你觉得陆少瑾怎么样。” 　　“还行。” 　　岑欢笑了，“他很帅，是吧。” 　　尹西脸一红, 抓着地铁铁柱的手微收紧：“也还行。” 　　“那你觉得, 他会杀人吗？” 　　尹西睁大眼, 她没想到岑欢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百思不得其解，还没想好措辞如何回答，岑欢又说话了。 　　“你见过宸年了吗？” 　　尹西点点头。 　　岑欢歪了下头，表现出与平时不符的调皮，“要不这样吧, 现在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尹西愣愣看她，此时的她有点像被巫女蛊惑的傻丫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岑欢知道她的想法，道：“可能对这件事有帮助。” 　　“会对确定陆少瑾没杀过人有帮助吗？” 　　“应该是。” 　　“嗯，请你带我去。” 　　岑欢带尹西去的地方是个废旧荒芜的小楼，在城南的最末端。小楼周围全是野草，还有几辆破败不堪的废车。她们到的时候，草丛里蹿出了两只野猫，嗖一下就飞进了草丛里。 　　这个房子，才是真正的像鬼屋。 　　“这是什么地方？” 　　岑欢抬头看这房子某一处，幽幽道：“秘密基地。” 　　尹西脚步一顿，“秘密基地？是什么？” 　　岑欢率先往前走，“进去就知道了。” 　　虽然有点害怕，可尹西还是跟上去了。 　　小楼是民国风格的建筑，楼梯在房子外面，螺旋桨似的一直向上。 　　尹西跟着岑欢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梯口有个门，岑欢轻轻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静静的，幽深又有些神秘。尹西在门口看了一下，突然心跳加速。 　　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岑欢：“岑欢，我们要进去吗？” 　　“嗯。” 　　“会不会被人发现？”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岑欢说完，往里走。“我也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门里进去是条走道，左右两边都是房间，岑欢往右边走，那里有个很大的房间。房间是长方形的，很宽很大，布局规划跟学校里的教室有点相似。 　　“你相信人的性格和人格能够私人订制吗？”岑欢问。 　　“啊？”性格和人格私人订制？“应该是不能的吧。” 　　岑欢笑了。“这世上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尹西奇怪：“这是你们待过的地方吗？” 　　“嗯。” 　　尹西原地转圈。这地方很大，她实在不明白她所谓的‘秘密基地’指什么。 　　“你们来这里干嘛呢？” 　　“秘密基地啊。”岑欢往前走，来到正对门口的中心位置，“我们就是这里的秘密。” 　　尹西更加听不懂了。 　　“我，周斯然，陆少瑾，宸年，高量达，那个死去的女孩，还有很多已经不在高陵，或者还在高陵的男生女生，我们都是这里的秘密。” 　　“这里，毁灭了很多东西，但也让很多东西重获新生。”岑欢突然看向尹西，“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尹西没反应，岑欢自嘲般笑了。 　　“觉得匪夷所思吧，我的话这么奇怪。” 　　“这里是培训班吗？”这是尹西唯一能从尚且还有一丝清醒情绪中提取出来的信息。 　　“嗯，差不多，准确的说，这里是人格塑造实验中心。” 　　尹西呼吸微滞，她瞪大眼睛，仿佛是自己听错了似的。 　　“人格塑造实验中心？” 　　岑欢嘴角一勾，“没错，我们是其中的学员，也算是实验人。” 　　可，陆少瑾来这儿干什么？他要塑造什么人格？ 　　尹西觉得脑子很乱。 　　“是谁让你们来的呢？张老师不管吗？” 　　可能是尹西眼花，她竟看到了岑欢嘴角的一抹嘲讽。 　　“把孩子变成自己所期待的模样，这不就是家长们的心愿吗？” 　　“可是……可是那样也太离谱了。” 　　“你也这样觉得吗。” 　　“可是，这和那个死去的女孩有什么关系呢？”尹西尽量不说得太明显，其实她想问的是，这跟陆少瑾没杀人有什么关系呢，但又怕如此问出来，会给岑欢一种她不信任陆少瑾的感觉，所以她换了个问法。 　　“你是想问，这和陆少瑾有没有杀人又什么关系吧。” 　　尹西语塞。 　　岑欢也没直接回答，她想了会儿，问：“这样吧尹西，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陆少瑾真杀了人，你还喜欢他吗？” 　　尹西答不出来，她心里一直偏向的是陆少瑾没杀人，所以才会不顾她妈的警告，义无反顾地和他纠缠。 　　“他不会杀人的。” 　　“现在你没证据，而且，他杀了人，这是他自己说的。” 　　尹西的心突突地直跳，这个问题太难了。 　　陆少瑾会杀人吗？有可能，比如遭遇威胁了，他不得不反抗，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承认的事，不一定就是他做的。” 　　“你觉得他是在保护别人？” 　　尹西没说话，如果这个可能性为真，那么那个人只能是宸年。不管这两者中，是谁杀了人，结果都不好。陆少瑾若是真的替某人背了锅，那么那个人在他心里一定很重要。 　　“你带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什么吗？” 　　对于岑欢的问题，尹西答‘是’不对，答‘不是’也不对，纠结许久，发现自己好像被她绕进去了。 　　这地方她并没提出要来，而是岑欢主动带她来，这说明，岑欢应该是有某些信息想要告诉她。 　　再结合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她出来和陆少瑾见面，还有之前高量达说她是因为宸年而回来的话，总觉得岑欢和这个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具体是什么，她目前也不得其解。 　　岑欢颇显意外，似乎没想到尹西会这么说，但那表情稍纵即逝。 　　“说不上想要告诉你什么，我以为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那个人不是陆少瑾。” 　　“你说这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既然这个人没做，那为什么不是另一个人做的？” 　　岑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杀人的矛头指向了宸年。 　　“你的意思是说，杀人的人是宸年？”尹西忍不了她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把自己的理解问了出来。 　　岑欢手机响了，尹西妈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该回去了。”岑欢挂了电话对尹西说。 　　“现在吗？”这小楼这么大，有些地方她还没走到，现在就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出来。 　　“嗯，梁阿姨在催了。” 　　“那你明天还能带我出来吗？” 　　“有时间我会去找你，但明天不行。” 　　岑欢把尹西送到家时，尹西妈也刚好从外面回来，她边锁车边朝两人走来。 　　“去哪儿玩了？” 　　“我们去玩游戏了，公园里面。”岑欢说。 　　尹西没看她妈，低着头看脚尖。 　　尹西妈看了她一眼，又冲岑欢笑了笑：“谢谢你岑欢，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能回去。尹西你今天也玩累了，好好休息哦。” 　　岑欢一走，尹西妈就带着尹西进屋。 　　“玩得开心吗？” 　　“还行。” 　　她妈把钥匙放桌上，“西西，妈妈想和你谈谈。” 　　尹西一直低着头，她说要谈，她也就点点头。 　　“坐下吧。” 　　尹西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交握，等她说话。 　　“知道你这次错在哪儿吗？” 　　尹西想了一下，点头：“知道。” 　　“说说看。” 　　尹西喉中一梗，轻声说：“欺骗你。” 　　“还有呢？” 　　“和陆少瑾待一块儿。” 　　她妈在心里叹气，语重心长道：“西西你要明白一点，妈妈不会害你。你觉得你这个时候和他玩这个，有意义吗？” 　　尹西沉默不语。 　　她妈继续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尹西眼眶一热，应了声“我知道了”。 　　她妈看她几秒，略有无奈。 　　- 　　入了夜，尹西和她妈吃完晚饭，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陈老师居然找上门来了。 　　尹西妈有些意外，她把收好的碗筷让尹西拿进厨房，她自己朝陈老师而去。 　　“陈师兄。” 　　“我听德林说你来了，但一直没机会来看你。” 　　“没事，你也忙，进来坐着吧。”她招呼尹西上茶。 　　陈老师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尹西在里面？” 　　“嗯，你应该见过。” 　　陈老师笑着点头：“我确实见过，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你女儿。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和德林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前不久我和德林去看了老师，他状态还不错，他还提到了你。” 　　尹西端了茶出来。 　　陈老师冲她笑笑：“尹西在学校表现不错，老师们都在夸她。” 　　想到她闹的事，尹西妈又一阵头疼。 　　“也就你这么说了。”尹西妈回头看尹西，“你先上楼写作业吧。” 　　她妈这么说，尹西也就上楼了。 　　确定尹西身影消失在楼道，陈老师才开口：“我就不绕圈子了，师妹，那件事你做得有些过分了。” 　　尹西躲在二楼的角落里偷听他们说话，她有预感，陈老师和她妈要说的事，应该和那晚她妈在公众场合说陆少瑾是杀人犯的事有关。 　　陈老师对陆少瑾是真心的好。 　　“师兄，我听李老师说你对陆少瑾很是关照，但我觉得是不是关心过度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他引诱尹西早恋，就光是这点，我骂他一点都不冤枉。”尹西妈音量有点高，但像是怕被尹西听到似的，她又压低声音，“至于说他是杀人犯的事，我承认我冲动了，可你说人要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承认？师兄，这个他不冤枉，他自己不清白，怪不了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阿池，你先别激动。”陈老师安抚她，“陆少瑾他确实是承认了自己杀人，可警方的通报结果并没认定他是杀人凶手，你这么说，那不是谣传？” 　　“不是杀人凶手他们家心虚什么？连夜把那家人送出高陵？而且案发当时，只有他靠近了死者，身上脸上全是血，你说他冤枉吗？” 　　陈老师：“他有不在场证明。” 　　尹西妈静下来，但语气还是很强硬：“总之，他也不冤枉。闹了这么大的事，他妈让在警方任职高层的娘家人封锁了一切消息，明显就是做贼心虚。不在场证明，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假证据。” 　　“证据哪儿能作假。陆少瑾当时身上是有血，但涂抹痕迹太明显，那女孩致命伤在颈部。大动脉啊，割开了血是往脸上抹的啊？陆少瑾若是杀了人，身上的血应该是喷发状。” 　　“那只能说明他当时擦了脸。” 　　“那衣服呢？” 　　“他当时拿东西挡着呗。” 　　“没东西挡。血喷的方向正对门口，警方模拟了当时血液的喷出场景，和勘查的结果一模一样。” 　　尹西妈：“师兄，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如果陆少瑾是从女孩背后割喉，那么他身上没血也不奇怪。” 　　“女孩没反抗。” 　　“被下药了。” 　　“尸检报告显示，女孩并没食用任何安眠药物。” 　　“要么她睡着了。” 　　陈老师无奈：“阿池，就算是睡着，被割喉的那一刻也不会立即死亡，她会惊恐而又疼痛地捂住喉咙。可女孩的表情很平静，手上也没血。说明她视死如归。” 　　“凡事都有例外。” 　　陈老师见这点和她说不通，只好说别的。 　　“那监控录像呢？监控录像里，陆少瑾是在女孩死亡前半个小时左右进的酒吧，到了酒吧后他去了厕所，并且晕在了里面。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死了。” 　　“如果他没杀人，他为什么要承认？” 　　“阿池，你还不明白老师的手段吗？陆少瑾根本记不清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坐在一堆血里，面前还躺着一个死人，又被服务员撞到，他能怎么说？” 　　“师兄，我知道你对老师的实验一直很反对。”尹西妈捏了捏眉心，柔下声，“但这话如果说出去，你知道会给老师带来多大的麻烦？” 　　陈老师眸光闪了闪，他说：“所以呢？” 　　“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他陆少瑾是不是杀过人，我们没有必要弄那么清楚。他是实验失败案例之一，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机器，再完美的技术也会产生出一两个残次品，就当他是残次品好了。” 　　陈老师瞪大眼睛，喃喃：“那怎么可以，那个孩子本不用承受这些。” 　　尹西大骇，往后退步时不小心撞上了角落的柜子，咚地一声响，打断了她妈和陈老师的谈话。 　　尹西妈警惕抬头：“西西？” 　　尹西捂着嘴脱下鞋往房间走。尹西妈起身又叫了她一次。 　　尹西穿上鞋假装从房间跑出来。 　　“怎么了？” 　　她妈松口气，“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想拉凳子整理书架。” 　　“哦，你鼻炎别弄，我晚点再帮你整。” 　　“好。” 　　尹西妈回头看一脸失落的陈老师：“师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老师，现在也老了，让他安安静静地度过剩余的时光吧。” 　　尹西赶紧拿出陆少瑾给的手机和他联系，叮嘱他晚上别忘了见面。她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告诉他…… 　　陆少瑾入了夜才来。尹西为了等他，一直捱到深夜，他消息一到，尹西就去确定她妈是否真的睡了。 　　她在外面倒水喝水、甚至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各种大动作都做了，没见她妈有反应，才蹑手蹑脚地下楼。 　　想到今天听到的事，她心跳得飞快，她祈祷着这次不要再被她妈发现了。 　　她出了门就拉着陆少瑾往外跑。 　　“怎么了？” 　　“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尹西跑得直喘气，回头没见人盯着，她又继续跑。 　　夜里她们家房子就像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紧紧跟随尹西的身影不放，犹如她妈在夜里凌厉的视线。尹西对她妈的阴影已经上升到房子，她觉得只要看不见她们家房子，那才是真正的安全。 　　终于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尹西拉着陆少瑾往草丛里蹲。 　　“怎么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还不时起身查看来时的路，看起来害怕又紧张，陆少瑾以为出了什么事。 　　“这里，安全。” 　　她口干干的，一开口就疼，四个字都要停顿来说。 　　陆少瑾捏着她手笑了笑：“口渴？” 　　尹西懵懵点了点头。 　　“要不我帮你润润？” 　　尹西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少瑾头就靠了过来。 　　他的气息和别人的不太一样，至少对尹西来说很有辨识度。 　　她喜欢他的味道。 　　陆少瑾亲得很慢，一点一点的。尹西随着他的慢节奏里渐渐平复呼吸。 第四十八章 　　“好点了吗？”他贴着她脸轻声问。 　　尹西眼垂着看他鞋，点了点头。 　　“走。”陆少瑾牵她手, 带着她往外走。 　　“我要跟你说一些事情。” 　　“你说。” 　　尹西：“今天岑欢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陆少瑾停下脚步不走了。 　　尹西看着他侧脸, 轻声：“今天陈老师也来了我家。” 　　“然后呢？” 　　“你能相信我吗？” 　　陆少瑾转头看她, 眼里带着深沉：“尹西, 这件事我会解决。” 　　“你的解决办法是自己扛下一切？”尹西有些急了。 　　“你知道了什么？” 　　“那个人是宸年, 对吗？” 　　“你不要管这个。” 　　尹西抓紧他的手，就怕他生气甩下她就走。 　　“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少瑾看她许久，才道：“如果我这辈子都是这样的状态，尹西, 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他这是誓死要保护那个人了？ 　　“陆少瑾。” 　　“尹西，回答我。如果你不愿意, 我会远离你。” 　　尹西吓到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松：“不要，不要。” 　　陆少瑾将她搂紧，下巴靠在她头顶，声音低哑：“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以前他觉得无所谓, 可这几日, 他频频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他不想承认, 但潜意识在追悔过去。 　　“那个人是宸年吗？” 　　陆少瑾没吭声, 只是静静抱着她。 　　“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她不应该那样伤害你。” 　　陆少瑾深呼吸，“没事。” 　　尹西想到岑欢说的，人格塑造的事，想问他, 却又不敢问。 　　“岑欢怎么突然带你去那个地方？”这是陆少瑾奇怪的一点。照理来说，那种事，没人愿意提起，她怎么反其道而行？ 　　“我也不知道，本来你走后，我们也要回家的，她突然就带我去了那个地方。”尹西抓着他衣摆，仰头小心看他，“我看到你笔里面的纸条了。” 　　陆少瑾眨了眨眼，说：“一又二分之一。” 　　“嗯。” 　　“那是代号。” 　　“你是一又二分之一。” 　　陆少瑾抿着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等待好一会儿，他说：“确切地说，是宸年。” 　　“你是代替宸年去的？” 　　“嗯。”陆少瑾找了个地方坐着，让尹西紧挨着他。 　　夜里凉，出来一会儿，尹西手都冷了，陆少瑾把她手揣兜里，给她取暖。 　　宸年性格温润清雅，如果要进行人格改造，他们想把他变成什么样的人？ 　　陆少瑾看出她的疑惑，道：“宸年性格懦弱，经常被人欺负。” 　　“所以，人格改造的目的是让他变坚强？” 　　“没错。” 　　尹西不解，“可是——” 　　可是当时和宸年在一起的女士看起来也不穷，虽然比不上陆少瑾家豪气，但应该不缺多养一个孩子的钱，陆少瑾怎么就跟着回了陆家？ 　　“我的亲生母亲去世后，宸年被一户人家收养了。收养他的家人嫌弃他性格懦弱，把他送去了那里，进行人格改造。” 　　尹西光是听，都觉得难过至极。陆少瑾对宸年的感情如此之深，只怕更是心如刀割。 　　“那里简直就是地狱。”陆少瑾看她疼惜的眼睛，继续说，“进去没多久宸年开始出现精神问题，而我就替代他去了那个培训班。后来，发现我们俩进行了调换，他就转而对我进行新的改造。” 　　那就是去野营的时候，尹西在他帐篷里看到的代号为“一”的笔记本。 　　他们想让陆少瑾变成另外一个人。 　　“出事那天我本来是要送他回家的，意外得知他被那个女孩请去了酒吧玩。宸年不喜欢去那样的地方，我怕他又被人欺负所以就跟了过去。到那里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宸年坐在一边满身是血。我进来的时候戴着鸭舌帽，所以我觉得入口大门的监控看不到我的脸。匆匆和宸年换了衣服后，我让他从包厢附近的逃生通道走了。” 　　尹西记得陈老师说陆少瑾有不在场证明，可如果他进了包厢，又让宸年从包厢出去，监控里怎么会没显示？而且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是警方确定的女孩死亡时间在宸年进入包厢之前，这之间有间隔。 　　“没有发现你进包厢？” 　　“我当时也担心监控拍到我进包厢，还和宸年串好口供，若是不小心找到他，他死活不承认来过包厢。而我，就是一口咬定人是我杀的。但我没想到，那个包厢附近的监控坏了，我和宸年调换的镜头没拍进去，而宸年在卫生间晕倒的那一幕自然也就成为了我的不在场证明。” 　　“可如果宸年也是在女生死后才进的包厢，那么，女生的死就跟他没关系。” 　　“我们当时都慌了，而且宸年那会儿发病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人，我没办法。” 　　“两者时间有间隔，宸年怎么会说是自己杀的人呢？” 　　“人，真的是宸年杀的吗？会不会有别的情况？” 　　尹西听到他几不可察地叹口气，“不知道，他那时，已经崩溃了，我问不出什么。而且，他精神状态很不好，歇斯底里。” 　　他认为，当时的他完全有杀人的可能。 　　两人静下来，各有心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人并不是宸年杀的。” 　　陆少瑾眯起眼睛，却并未说话。这样的可能他不是没想过，但无头绪。宸年到达之前，有人进过包厢吗？这点他无从得知。 　　当时的案发现场他记得很清楚，一切都摆放整齐，女孩没有反抗挣扎的迹象，很奇怪。 　　“女孩在那里有关系不好，或者闹矛盾的人吗？” 　　人格塑造实验，光想都让人鸡皮疙瘩直起，其中有偏执疯狂的人杀人栽赃也不是没可能。 　　“我对那个女生没什么印象。她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像空气一样。” 　　“那她怎么突然请宸年去玩？而且宸年还答应了？” 　　陆少瑾迷惑摇头：“不清楚。” 　　尹西手伸过去，抓紧他手。“人不一定是宸年杀的，如果你就这样认了，岂不是正中那个人的下怀？” 　　结合岑欢的行为和高量达奇怪的话，尹西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只不过她说不上蹊跷在哪儿，总之她觉得，岑欢总是在无意地帮助陆少瑾脱罪，转而言之，就是把矛头指向宸年。 　　陆少瑾看了眼手表，拉着她起身：“你该回去了。” 　　“还没说完呢。” 　　陈老师和她妈的那番话让尹西无比震惊，她没想到她妈居然会对这种古怪的实验产生认同，并且还叫实验的主导人为“老师”。实在颠覆她的认知，若说她在大庭广众下扇她巴掌和揭穿陆少瑾是杀人犯的事让她心生怯意，那么这种离经叛道的事足够毁了她在她心中的形象。 　　人格塑造，听起来就像魔鬼的词语。 　　“要不和我睡？床上说。” 　　尹西服他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瞎说什么。” 　　“来吧，我送你回去。”陆少瑾笑着拉着她起身。 　　还没和她见面的时候，确实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今日两次相见，感觉这些也不过如此，陆少瑾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尹西说：“以后在外面我们就假装不认识。”在学校装作不认识，马路边见到了也装不认识。 　　“那私底下呢？” 　　“你说呢？”尹西晃了下他手，对他这番话表示不满。 　　陆少瑾笑了笑。 　　- 　　尹西妈的话在陆妈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从那栋小楼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查找那个地方的秘密，可惜什么也查不到，最后她又把目光投向宸年。 　　照尹西妈的说法，陆少瑾曾经代替过一个人去上过某个培训班，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宸年。 　　对，找宸年，宸年一定会知道某些事情。 　　人格改造，他们把陆少瑾改造成什么样了？难道那次之后他的情绪转变就是因为这个人格改造？ 　　陆妈越想越气。陆少瑾是有点拽，不懂事了点，可她从不觉得那是多大的问题，她身为他妈都不嫌他性格不好，别人凭对他进行什么人格改造？ 　　陆妈提着包包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既然那个人是宸年，她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杀人的其实是宸年，陆少瑾只是顶罪？ 　　这么一想，她浑身冒冷汗。 　　“这傻小子到底干的什么事儿啊！”她念叨了一句，又匆匆往楼上跑。 　　她把当时的监控录像拿出来放了几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监控录像里，穿着校服的“陆少瑾”出现过一次，之后没多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生也出现了。女生死亡后大约半个小时，鸭舌帽男生出了酒吧，虽然没看清他脸，可他远去的背影却是仓惶而混乱的。 　　当时她没注意看，如今把一切都串联起来想，所有的都想通了。 　　进去的鸭舌帽是陆少瑾，而晕倒在卫生间里的人其实是宸年。两人的衣服做了调换，所以留在包厢里的是陆少瑾，而宸年逃走了。 　　所以最先看到死者的，应该是宸年。 　　陆妈浑身一颤。 　　- 　　陆少瑾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在外面给尹西买蛋糕。 　　昨夜大半夜的，她说想吃蛋糕，这不陆少瑾大清早就跟蛋糕店下订单，一放学就出来领了。 　　“小瑾，我跟宸年在一起，你要不要过来？” 　　陆少瑾眉头一皱，“谁让你去找他的？” 　　陆妈深呼吸，耐着性子道：“小瑾，当年在卫生间晕倒的人不是你。” 　　陆少瑾闭上眼：“妈，不要伤害他。” 　　“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说完，他妈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挂了。 　　陆少瑾提着打包好的蛋糕往外跑，招呼的士朝他妈说的地方赶。 　　- 　　安静的会馆里，陆妈和宸年面对面而坐。 　　宸年盯着桌面余烟袅袅的茶杯出神，神情有些扭曲痛苦。 　　陆妈说的那些，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他记得陆少瑾，记得陆妈曾经去他家看过妈妈和他，也记得实验室里的事，但唯独就是想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他身体出了问题，有时候走在街上，他会突然想不起自己要去哪儿，以及身处在哪儿，茫茫然然的，脑子一片空白。 　　陆妈央求他一定要记起来，他很努力地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姨，对不起。” 　　“也不怪你。” 　　从陆妈给陆少瑾打电话后，她不知道看了几回手表，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钟，还没见到陆少瑾人影，她有些急了。 　　她倒了杯茶，发现茶香已淡，又叫服务员沏新茶。 　　等待陆少瑾到来的时间里，陆妈总觉得心里有个大窟窿，风不停地往里灌，似乎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缓解那种空洞带来的慌乱感。 　　“宸年，你知道阿姨的意思吧？” 　　宸年茫然地抬起头，“嗯。” 　　“虽然你和小瑾长得一摸一样，可我认得出你们。” 　　“我不记得了。”宸年的表情很痛苦，脸色苍白如纸。 　　“你一句不记得，让少瑾背负了多久的罪名。”陆妈哽咽，“我要是知道你们俩小的时候就见了彼此，我说什么都要阻止。” 　　“阿姨你想让我怎么做？” 　　陆妈轻呼口气，表情释然：“跟我去警局，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警察。” 　　陆妈不等陆少瑾来，便自作主张地把宸年带去警局。 　　陆少瑾到了会馆，发现里面已经没了他们身影，他又赶紧给他妈打电话。 　　“妈，你在哪儿？” 　　“我和宸年在去警局的路上。” 　　陆少瑾心仿佛高高提起，他脑门儿都热了，他飞奔出会馆，找的士直奔警局。 　　“妈，你要干什么？！” 　　“小瑾，你是为了保护他，对吗？” 　　“不是。” 　　“妈又看了当时的监控，黑色鸭舌帽是你，晕倒在厕所里的是宸年。”陆妈声音颤抖，“小瑾，让警察查，他们会给宸年清白。” 　　陆少瑾稳住她：“妈，你先别急，等我到了再说。” 　　可他刚说完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陆少瑾催促司机飞速行驶。 　　陆妈和宸年下了车，准备过马路时，陆少瑾刚好来到。 　　他没看宸年，一手抓住他妈的胳膊，“妈。” 　　陆妈拽着宸年的手不松，她红着眼睛盯陆少瑾，声音撕裂般的尖锐。 　　“小瑾，妈妈不能让你犯错！” 　　“妈，这件事我们再好好谈谈。” 　　陆妈指着面色苍白的宸年流下眼泪，“小瑾，妈妈告诉你，你是弟弟，应该是他保护你，而不是你保护他！人不是你杀的，你在替他顶罪！妈妈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妈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用力，一声声锤在陆少瑾心里。路过的人因她这段有力又铿锵的话语而纷纷停下脚步。 　　宸年已经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 　　陆少瑾知道他这是要发病了，他拎着蛋糕的手抓着宸年，一手抓着他妈。 　　“妈，有话咱们回去说，这里人多。” 　　“小瑾，妈妈不能让你再任性了，你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吗？割开一个人的喉咙那得有多痛。”陆妈心痛地摇摇头，“小瑾，你还小，不知道一辈子背负这样的痛苦有多生不如死。听妈妈的，咱们告诉警察，如果当中有误会，他们会查清楚。” 　　陆妈拉着两人往对面人行道上走，宸年突然尖叫起来，他几乎是发狂地推开陆妈和陆少瑾，然后朝人群飞奔而去。 　　“宸年！”陆少瑾松开他妈的手朝宸年跑去，可还没追到他，便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被撞落地的声音。 　　陆少瑾呼吸凝滞，他停下脚步，缓慢回头，他看到他妈倒在了血泊里，她身下淌着鲜血。 　　时间仿佛凝滞了，陆少瑾忘了移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一群人冲上去，围着他妈叫嚣着什么。 第四十九章 　　医院里，陆少瑾失魂落魄地坐在急救中心门口的长凳上。 　　陆爸拿着手提包匆匆赶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出车祸了？” 　　陆少瑾没说话, 神志还停留在他松手的那一刻。若是那时候, 他没松手, 那该有多好。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他这一生这么短, 却总是在追悔。 　　“陆少瑾。”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因为长时间不开口，他声音已经沙哑至极。 　　陆爸还想说什么，此时急救中心的门打开了。医生戴着口罩走出来。 　　“谁是陆少瑾？” 　　陆少瑾起身：“我。” 　　“进来吧。”医生转身。陆爸叫住他，“医生, 病人怎么样了？” 　　“没大碍了。”说完医生带着陆少瑾往里走。 　　陆爸也想跟进去，医生让他先在外面等。 　　陆妈身上插着无数根管子, 平时得意又光彩的面庞此时灰败苍白。 　　陆少瑾进去的时候她转着眼珠子看他，泪水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陆少瑾走过去，怕她恨自己，没敢碰她，只能站在病床边看她。 　　她眼眶红红的, 朝陆少瑾伸出手。 　　“过来。”她轻声说。 　　陆少瑾握住她手, 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对不起。”这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了颤抖。 　　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还愿意叫我妈妈吗？” 　　她说话很吃力, 吐字不清晰，还要一字一字地念，一句话拉得很长，陆少瑾耐心听完。 　　“妈。” 　　她妈欣慰地点点头。 　　“那你告诉妈妈，人是你杀的吗？” 　　陆少瑾没说话, 他妈继续说：“妈妈，想听实话。小瑾，妈妈担心这辈子，都没机会听。” 　　陆少瑾握紧她的手，鼻子一酸。 　　“不是。” 　　她妈笑出泪，“我就知道。” 　　她像是释然般叹了口气。 　　- 　　陆妈出车祸的事尹西是听颜枝云说的。尹西担心不已，想去看情况，可她妈不给。尹西只能让颜枝云她们去探望了，回来再告诉她。 　　陆妈从急救中心转出高级护理病房后的第七天，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前来探病。 　　陆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陆谦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内心一片荒凉。 　　陆谦面相薄情，当初她不顾家里人劝阻，一意孤行嫁给他的时候，她父母曾说她早晚要吃苦头，这不，很快就应验了。 　　这是她不识人的报应。 　　“姐，你感觉怎么样？” 　　蒋柔把陆盛华往前一带，柔声说：“叫阿姨。” 　　陆盛华盯着陆妈看了几秒，乖乖巧巧鞠了个躬，“阿姨好。” 　　“姐，我是过来看亲戚的，听说你住院，就顺便过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陆妈已经没力气发怒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柔在她虚弱的生命面前耀武扬威。 　　“你滚。”好久陆妈才吐出两个字。 　　蒋柔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陆盛华皱了眉。 　　“阿姨，你怎么能这样跟我妈妈说话呢，我妈妈好心来看你，你这样很没礼貌哦。” 　　陆妈虚弱一笑。 　　“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她告诉过你她抢了别人的老公吗？你也抢了别人的爸爸。” 　　陆盛华还想说什么，被蒋柔捂着嘴往怀里一拉，他回头看他妈妈，眼睛红红的。 　　蒋柔捂着他耳朵，轻轻道：“阿姨开玩笑的。” 　　陆妈嘲讽一笑，她目光看着天花板。 　　“少来我面前晃悠，不然有你好受的。” 　　蒋柔莞尔一笑，“姐那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母子俩一出门就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陆少瑾。蒋柔让陆盛华叫他哥哥，陆少瑾没理会，瞥了他一眼就进了病房。 　　随着病房门关上，蒋柔脸上的笑收起，她不屑地看了眼病房门，牵着陆盛华的手往外走。 　　“妈妈，那个人是我哥哥吗？” 　　“不是，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 　　“哦。” 　　- 　　陆少瑾把清汤淡饭放桌上，陆妈挣扎起来。 　　“碰上了？” 　　她指那个女人。 　　“嗯。” 　　“不自量力。”她妈像是吐出一口恶气，“什么鬼玩意儿也往家里带。” 　　“先吃饭。” 　　她吃了几口，突然想起陆少瑾这几天好像没去上课。 　　“你跟学校请假了？” 　　陆少瑾表情不变，淡定道：“我还需要请假吗。” 　　陆妈被他酷酷的表情逗笑。 　　“你再怎么说也是学生，有些程序还是得走。” 　　“管他那么多。”饭吃了一半，陆少瑾说，“那件事到此为止。”他指宸年的事。 　　陆妈眨了下眼，“这事差点要了你妈的老命，还不能让你改变心意。” 　　“妈，当我求你。” 　　陆妈看他好一会儿，“随你吧。” 　　- 　　陆少瑾回到家，看见屋里坐着医院看到的女人和小男孩。 　　小男孩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他小时候的玩具，摆在大厅里玩得不亦乐乎。看见他回来，小男孩看了看女人，又看在不远处打电话的陆爸，表情呆呆的。 　　蒋柔也看到了陆少瑾，她赶紧起身。 　　“盛华，叫哥哥。” 　　陆盛华抱着玩具瞅着陆少瑾，低低喊了声“哥哥好”。 　　陆少瑾原地站了几秒。蒋柔叫陆爸：“谦哥，少瑾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陆爸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面无表情地接电话。 　　“少瑾，先坐会儿吧，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陆少瑾没吭声，上楼拿了几个贵重东西又下楼。 　　准备到一楼时，听到他爸和盛华在说话。 　　“爸爸，这些都是我的吗？” 　　蒋柔轻斥，“说了哥哥的，你现在是借着玩。” 　　“爸爸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爸爸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哇哇，爸爸你最好了。”盛华兴奋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这些都是我的，房子是我的，车车也是我的，沙发是我的，椅子也是我的。” 　　“小心点，别摔了。” 　　陆少瑾眼底闪过一丝光，他走上前。 　　陆爸看到了他。 　　陆盛华抱着一堆玩具车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正好跑到陆少瑾跟前。 　　“这是我的玩具。”他微仰着头，高傲道。 　　“怎么跟哥哥说话的！”陆少瑾冷峻桀骜，根本没把陆盛华看在眼里，蒋柔怕他动手，一旁斥道。 　　陆少瑾冷漠地看着他们一家人，上前夺走陆盛华手里的汽车玩具往地上一砸。 　　那是她妈给他买的，他要扔要砸要送人，也不能给这小子。 　　陆盛华看着空空的手哇地一声大哭。 　　蒋柔脸色一变，但并未说什么。 　　陆爸彻底黑脸，“陆少瑾，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东西，我有权处置它。”陆少瑾一脚踩上去，玩具车彻底粉碎。 　　“家里的钱，哪一分不是我赚的！” 　　陆少瑾冷笑：“你也好意思说，这家里甚至，”他指着陆盛华和蒋柔身上的衣服，“这些东西，哪一分不是从我妈身上吸食的血。” 　　“陆少瑾，你不要太过分！”陆爸脸一抽一抽的，气得眼皮直跳。 　　“过份的是谁？老婆都没死，你就赶着把二奶往家里带，是嫌你名声不够好，是吧？” 　　陆爸怒极了，上前就想给他耳光，陆少瑾拎着盛华往前一堵。 　　“小心点。你打我一次，我揍一回你宝贝儿子。我脾气不好，揍人一般都往死里揍。” 　　陆盛华被他揪着衣领，哭得撕心裂肺。陆爸脸青一块紫一块，扬起的拳头又落了下去。蒋柔看着陆少瑾，神色不明。 　　陆少瑾把陆盛华往沙发一扔，转身往外走。 　　“你有种别做我儿子！”陆爸在后面喊。 　　“你以为我稀罕。” 　　“记住你说的话，从今往后，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 　　“留着给你陪葬吧！！” 　　身后传来东西砸墙的声音，陆爸愤怒的狂吼紧随而来。 　　“陆少瑾，我等着你求我的那天！” 　　陆少瑾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 　　陆少瑾好几天没去上课，尹西给他发信息问情况，他模棱两可地回，所以他目前如何她也不知道。 　　尹西觉得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趁入夜了去陆少瑾家。 　　刚到门口，陆爸正好开车从外面回来，他看到尹西，让司机停车。 　　车窗摇下，尹西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还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抓着陆爸的手，喊了声“爸爸”。 　　尹西好像明白了，想问的话梗在喉咙里，一下子问不出来了。 　　“你不是梁老师的女儿吗？是叫尹西，是吧？” 　　小男孩一直闹陆爸，年轻女人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尹西让自己视线不要停留在他们身上，她看着陆爸的眼睛。 　　“嗯。” 　　“来找小瑾的？” 　　“同学们见他好久没去学校，托我过来问问。” 　　“别找他了，他这种废物，读不读书都无所谓。你早点回家吧，他不值得你们这么费心。” 　　“可叔叔您是他的爸爸，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我是他爸爸，我都放弃他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回家吧。” 　　陆爸说完，摇起车窗，车子徐徐往里开。 　　尹西一脸震惊地看着车灯远去，然后目光停留在，她来他家洗鞋时，他坐在阳台边拿着大喇叭冲她喊话的地方。 　　只不过那个阳台如今漆黑一片。 　　尹西正要往回走，陆少瑾家的保姆阿姨出来倒垃圾，她看见尹西，惊讶：“这么晚了，你来找小瑾吗？他没在家。” 　　“阿姨，你知道陆少瑾去哪儿了吗？” 　　保姆阿姨面露难色回头，没见有人，才说：“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 　　尹西心砰砰直跳。 　　“我们夫人车祸进医院，先生带了那个女人回来后，小瑾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尹西脑子里嗡嗡嗡地大响，她好像忘记了呼吸。陆少瑾已经几天没回家了？那他这段时间没上课也没回家，去哪儿了？ 　　保姆阿姨觉得八卦雇主的私事不太好，说了一点就不说了，催尹西赶紧回家。 　　“早点回去吧，夜深了外面不安全。” 　　保姆阿姨说完又警惕看了眼四周就走了。 　　尹西给陆少瑾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状态。尹西只好给他发信息，叮嘱他看到短信记得回复自己。 　　- 　　陆妈被陆爸抛弃的消息不胫而走。陆少瑾已经不去上课了，尹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给他的电话、短信无一回应，他像消失了似的。 　　尹西在百般焦灼中等待他的消息。夏秋交替，加上精神极度紧绷，尹西终于在一场感冒流感中病倒了。 　　周六清晨，她妈出门后，尹西起来煮小米粥。 　　刚进厨房，就听到敲打玻璃的声音。 　　她往前走，看到陆少瑾站在她们家的后方墙面边。 　　好久不见，他精神不错。 　　尹西激动地推开窗，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依旧是那不羁的面容。 　　“你去哪儿了？”尹西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见她湿了眼眶，陆少瑾也一阵鼻酸。 　　陆少瑾回头随便看了一眼，身后没人，他笑得随意：“想我了？” 　　“能好好说话吗。” 　　“我是给你送东西的。”陆少瑾说。 　　“什么东西？”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 　　“去巴厘岛的票，五日游。” 　　尹西想拿，陆少瑾又使坏抽了回去，“去才能拿，不去不给你。” 　　“你怎么那么坏啊。” 　　“我哪儿坏了。” 　　“就坏。” 　　陆少瑾双手抱胸，撑在墙上，“那你去不去？” 　　“你都拿来了，我能不去吗。” 　　陆少瑾噗嗤一笑，把票放她手里。 　　尹西看了日期：“正好放假。” 　　“嗯。”陆少瑾垂着眸看她，“感冒了？”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没变，他怎么看出来的？ 　　陆少瑾稍稍靠近她，清了清嗓子。 　　“你呼吸，有点热。” 　　“哦，有点发烧。” 　　尹西离他远了些，他却突然凑近。 　　“吃药了吗？” 　　“吃了。” 　　“靠过来点儿。”他说。 　　“你要干嘛？” 　　“问那么多干什么？！” 　　“又凶我。” 　　陆少瑾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尹西还是靠了上去。 　　刚凑近，陆少瑾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尹西捂着唇快速后退，本来就滚烫的身子如今是更热了。 　　“我感冒呢！”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介意。” 　　陆少瑾看了眼时间，敲了敲手表：“我得走了，记得日期。” 　　见他转身，尹西急急叫他。 　　“你现在住哪儿？” 　　陆少瑾没说，笑了笑就走了。 　　“神经病。”尹西虽骂他，可心却是甜的，她再次把机票拿起来，确定日期。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准备期末考，陆少瑾依旧没影。杜洋凯和谢君豪两个人每天都无精打采，看到尹西哼哼唧唧几句招呼也没其他话说了。 　　尹西有次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的时候，听到陈老师在办公室里叹息，他说陆少瑾退学了。 　　隔壁的大娘来尹西家串门，大谈陆爸和那个女人的事。她说起那些事的时候，表情有点神秘还带着一点八卦，更有嫌弃。 　　“虽然说很不喜欢那个女人，可那孩子八岁多了，好早就在一块儿了。可惜了一个同甘共苦的女人。那个陆少瑾听说也被赶出去了，也不知道他爸有没有留点钱给他。这么一个游手好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少爷一无所有，到了外面可得怎么活。” 　　她话里全是幸灾乐祸，陆少瑾顿时成了高陵的一场笑话。 　　陆少瑾一家被大伙儿四处传，尹西就算不想听，也没法不听，就这样被动地知道了陆少瑾的所有窘迫。 　　尹西很心疼，不上学也不知他在忙什么，短信一天就回一两条，电话从不接，让她每天都过得焦灼不安。 　　假期的日子已经到来，尹西算了日期，去巴厘岛的那几天她妈也正好去外地学习，到时候她走了，她再出门，那样不会有冲突。 　　为了防止被发现，尹西没收拾东西。 　　她妈喜欢杀回头枪，尹西吃过苦头，所以很小心。她妈出门时，以及出门后半个小时，尹西一直赖在床上装睡觉。也幸好她多了这份机警，那天她妈在出门后十分钟，果真又回来查房了。 　　见尹西还蒙着头睡觉，她才放心离去。而被子里的尹西早已吓得呼吸紊乱，若是被抓，她想后果那不堪设想。 　　后来确定她妈走了，尹西才起床洗漱收拾东西。 　　早餐她没吃，东西也不敢带太多，一个平常用的书包装了几件衣服，搭乘了公交就赶往陆少瑾说的集合点。 　　上了车，尹西把手机开机。画面刚显示，陆少瑾的短信接二连三跳进来，下一秒，就是电话。 　　“我出来了。”尹西知道他担心，一接电话就说。 　　陆少瑾确实担心，她手机一直关机，他紧张得直冒汗，就怕再碰上那晚的情况。 　　“到哪儿了？” 　　“上公交了。” 　　“没被发现？” 　　尹西意识到她坐的位置正好靠窗，又赶紧换个隐蔽的。“没有。” 　　“早餐吃了吗？” 　　“还没吃。” 　　“我给你买了。” 　　“嗯。”尹西说，“我大概五个站就到。” 　　“我在站牌等你。” 　　尹西下车的时候，见陆少瑾带了一个皮箱，也不知里面带了什么。想到陆阿姨车祸的事，尹西问他：“你出去了，阿姨怎么办？” 　　“我找了护工。” 　　陆少瑾接过她书包，往背上一背。 　　“她没事吧？” 　　“没事，挺好。” 　　陆妈对这段婚姻已经心如死灰，听到陆爸说要离婚的时候，只是哭了一会儿，就开始计划要赔偿的事。 　　钱的事一开始谈得不顺利，陆爸不想多给，陆妈也不闹，说了不给就去告他重婚，总之死也不离婚，让他死心。陆妈软硬不吃，就想要钱，陆爸满腔怒火，病房里多脏的话都骂了，后面还是把钱给了。 　　据说陆爸转移了财产，想留个空壳金蝉脱壳，没想到陆妈突然出事，加上陆少瑾闹的事让他心烦，他加快了转移进度，这才留下了痕迹。 　　纵使肯定他把大部分财产转了出去，可拿不到证据陆妈也无计于施，她也懒得和他纠缠，最后那笔分了多少就是多少，加上她自己早前也做了点防备，所以不至于没钱，只不过日子没以前的好过。 　　外公那里的人过来看过他们，提议是和他们一块儿生活，但陆妈倔强，没答应。 　　她和陆少瑾的打算是等过段时间，去别的地方从头开始。可走前陆少瑾得跟尹西说清楚。 　　陆少瑾开始找的士。 　　“陈老师说你退学了。” 　　“嗯。”陆少瑾牵着她的手往路口走，“看好车。” 　　尹西想问的话又滚了回去。 　　有个的士开过来准备停在他们身边，这时一辆奔驰横插进来。 　　陆少瑾蹙了眉，正要骂人，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你们，这是要私奔？” 第五十章 　　那单手撑在车窗边，蹙着浓眉看两人的人正是尹爸。 　　他正准备回北方, 没想到路上碰上了这对小鸳鸯。小鸳鸯既是背包又是皮箱的, 脸上还笑容灿烂,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度蜜月。 　　尹西赶紧松开陆少瑾的手, 一脸局促。 　　“爸爸, 你怎么在这儿？” 　　尹爸的目光还在陆少瑾身上。陆少瑾和尹西胳膊贴胳膊，看起来亲密得不行。在他面前还敢吃他女儿豆腐，是没把他这家长看在眼里吧？他手在两人中间一指，“你俩站开点儿。” 　　陆少瑾不爽瞥他, 没动作。 　　尹爸“咦”了一声，手指敲了下车门：“还挺能耐是吧。” 　　“爸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尹西往旁边挪了挪。 　　“哦，我准备回去了。” 　　“那你回吧，早点出城好。” 　　“你们呢？” 　　尹西眼珠子一转，说：“我们就是随便走走。” 　　“得。”尹爸说，“出来走走带着皮箱干什么？西西, 你可别骗爸爸, 你的书包里装的应该不止书吧。” 　　“哦, 皮箱是刚买的。” 　　陆少瑾：“……” 　　尹爸笑了。 　　“哪儿买的皮箱给你们八成新的？你带爸爸去, 爸爸去工商局举报他！” 　　尹西这才急了。“不是全新的，买的二手。” 　　尹爸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又道：“妈妈没给你钱？一个皮箱都要买二手？”说着他掏手机，“我打电话问问她——” 　　“爸爸，爸爸别！”尹西扑上去, 抓住他的手急道。 　　尹爸认真看她，“所以西西，能跟爸爸说实话了吗？” 　　尹西犹豫不定，好一会儿说：“我……我……” 　　“西西，想清楚了再说，爸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和几个同学出去玩，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人。” 　　“有女生？” 　　“嗯。” 　　“去哪儿？” 　　尹西看了陆少瑾一眼，说：“去巴厘岛。” 　　尹爸挑了眉，看陆少瑾的目光带了点赞赏，舍得花钱。 　　“巴厘岛，挺远啊。” 　　尹西尴尬笑笑：“是挺远。” 　　“所以是要去机场吧？” 　　“嗯。” 　　尹爸把车门打开：“我送你们。” 　　尹西、陆少瑾：“……” 　　见两人杵着没动，尹爸惊讶：“上车呀。” 　　“爸爸，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尹爸看了眼一旁等得不耐烦的的士司机，豪迈地挥了挥手：“兄弟辛苦了，你去别的地方吧，这对小鸳鸯我要了。” 　　的士司机骂了句“神经病”，在尹西和陆少瑾不解又无语的目光中踩了油门走了。 　　尹爸微笑目送的士而去，又看一脸无语的两人，两眼眯眯。 　　“上车！” 　　尹西和陆少瑾虽然百般不愿，可还是上车了。 　　尹爸坐在中间位置，把两人隔开。 　　陆少瑾臭着脸看窗外，尹西低着头揪着手指头一脸忐忑等训。 　　她爸绝对不会让她去的，要他们上车说不定就是把他们送回家。哎，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就碰到他了。尹西内心百感交集，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西西啊。”尹爸叫她。 　　“嗯。” 　　他来这儿几天，听到的事也不少，当然包括陆少瑾杀过人的事。刚听时，他就是心烦，事儿真他妈的多。 　　什么早恋的，什么杀人犯的，还有其他什么鬼，他也知道了大概，也恼怒尹西怎么跟这样的人待一块儿，一点儿也不省心，又来又想想，又觉得世事难料，如果他和梁姿池没离婚，尹西也不会来这儿，更不会碰上陆少瑾和这些破事。 　　要说错，他就是错的起点。 　　孩子都在尝父母酿下的果，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尹爸想了好久，又看左右分别而坐的两个孩子。 　　尹西呢乖乖坐着，黑发柔顺绑在后脑，看起来乖巧讨人喜。而陆少瑾呢？ 　　纵使发生这么多事，甚至一无所有，他身上的桀骜依然未散，眉宇间的傲然仍是他第一眼给人的深刻印象。 　　这小伙子的相貌他挺满意，他看上尹西说明他眼光不错，就这点，他就挺欣赏他，也不算是个眼瞎的。 　　“陆少瑾是吧？”尹爸问。 　　陆少瑾瞥他一眼，但没吭声。 　　尹爸没怒，反而笑了。 　　“脾气不小啊。” 　　陆少瑾对控制孩子的家长有极大抗拒，特别是尹西妈这种，□□有强大控制欲的，潜意识里，他将尹爸也归为了那类人。 　　尹爸也没生气，他朝尹西伸手：“机票呢？给我看看。” 　　尹西没动手，第一反应是看陆少瑾，这个动作可把尹爸给恼了。 　　在家里，平时是他说了算。可女儿可不一样！女婿肯定要听女儿的！这小子气场这么强，看着都是尹西乖乖听话的份，一点霸气也没有，怎么把人给管住？ 　　“到底是你听他的，还是他听你的？”尹爸看陆少瑾的眼神带了一丝怀疑。 　　如果是尹西听他的，那他心里给他打的一两分如今可以抹零了。 　　“就算她听我的，我也不会出去偷腥。” 　　“你——这小子。” 　　陆少瑾这是打在蛇七寸了，出轨养小三这事儿，是尹爸一生的黑点。 　　说完，陆少瑾从尹西手里接过书包，翻出里面两人的机票给尹爸。 　　尹爸没接机票，反而是双眼瞪大，他怎么随便翻尹西书包？要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他太小看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了。 　　没见他接，陆少瑾稍抬眉眼：“不是要看机票？” 　　尹爸气呼呼地把机票抢过来，随便翻了翻，确实是两人的机票。 　　“我先收着。”尹爸把机票放回口袋，尹西想阻止，陆少瑾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我没把你们私奔的事告诉你妈，算是我仁慈。”尹爸终于把票放好，看尹西。“作为补偿，我今天先不回去，带你们出去转一圈当作散心。” 　　- 　　杜洋凯、谢君豪、颜枝云和陈云四人在机场迟迟等不到尹西和陆少瑾，以为又被尹西妈拦住了，正要回去看情况，陆少瑾给杜洋凯打电话，说他和尹西在海边，让他们自己上飞机。 　　尹爸带两人去的地方是海边度假村，那是尹爸早年投资的房产，一大片的海边别墅群，生活休闲娱乐为一体，风景优美。 　　下了车，尹爸让人开了辆游览车去沙滩边。 　　沙滩上聚了不少人，海风有点冷，可还是有人下了海。 　　海面有点平静，蔚蓝色的海岸线一望无际，海面上还有飞驰的游艇和冲浪男女。 　　沙滩上有小孩在玩沙子，或是嬉戏打闹，欢乐无比。 　　看着大海，尹西似乎忘却了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不快，心旷神怡，身心舒畅，整个人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陆少瑾，我们也去玩沙子吧。”尹西指着前方一帮小孩堆起的万里长城说道。 　　“嗯。” 　　尹爸看着两人走过去，正准备转身，手机响了，是梁姿池的。 　　把尹西他们带过来时，他给她发了信息，说他带尹西出来玩，并承诺晚上把她带回去。 　　梁姿池是个挺不错的女人，做事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很有规矩。以前他觉得这样的她很有魅力，对她着迷不已，可日子久了，就开始出现疲态。 　　她太过于讲究规则和方圆，让他对这麻木没有激情的婚姻渐渐失去兴致，和她在一起的好处就是她很安份，很少吵闹，现在的这个虽然处处是惊喜，但也没少让他头疼。 　　“你带西西去哪儿了？” 　　“海边别墅。”尹爸看两个孩子已经开始玩起沙子，慢慢往回走。 　　“怎么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远，开车过来一个多小时。我见她心情不太好，带她出来放松放松。” 　　“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 　　她在电话那端静了会儿，似乎在思考该和他说什么。好久，她才道：“她和一个男生谈恋爱。” 　　尹爸装作不知情，笑：“尹西也长大了。” 　　尹妈哼了一声：“什么长大，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谈恋爱像什么话。” 　　“人的感情自己又控制不了，哪个少女不怀春？” 　　“你可不要把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工作给毁了，总之学生就不允许有这种心理。你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现在她和我闹脾气，心里话也不愿跟我说，你要不这几天就陪着她，开导开导她。” 　　尹西很听话，以前也有和她妈闹矛盾的时候，可从没听她妈说，尹西不愿对她敞开心扉的，如今见她这么说，尹爸来了疑惑。 　　“闹什么脾气闹这么厉害。” 　　“我在她同学面前打了她耳光。” 　　尹爸不禁倒吸口气，他回头看不远处和陆少瑾玩得正嗨的尹西，觉得不可置信。 　　他从没对尹西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苛责，他都不舍。梁姿池虽然也严厉，但从没动过手，如今却！ 　　“怎么动手了？” 　　“你不知道这孩子做了什么？她和那个男孩子走得多近，单纯的出去玩就算了，还亲嘴了。我真是快气疯了，警告了一次不听，还趁着我出去的时候跑去那男孩子家参加什么化妆舞会，穿个阿凡达的衣服，你说气不气人？” 　　“从小就惯着她，你如今打了她，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舒服我也认了，长大了她就知道我是为她好。你晚上早点把她送回去，记得带她去吃饭，她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又煮泡面吃。” 　　尹爸沉重道：“好。” 　　挂了电话，尹爸又把目光投向尹西。 　　她蹲在浅滩上，衣袖挽至手腕，一边堆土，一边冲陆少瑾笑。 　　早恋啊，早恋确实不对。 　　可人又不是机器，动心的事，谁能没有。 　　而且，那个男孩子，估计也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 　　“要做城堡吗？”尹西没玩过这个，见陆少瑾一点点地把沙堆起来，然后又用铲子慢慢刻画形状，她问。 　　“嗯，城堡。” 　　“你玩过？” 　　“没玩。” 　　“我见你弄得挺好。” 　　“我看过别人怎么弄。” 　　冲上岸的海水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打湿尹西裤子，陆少瑾让她来到自己身边。 　　尹西绕至城堡前面，光洁的脚丫子踩在黄色沙子上，白白嫩嫩的。 　　她闲着没事做就动动脚丫子往沙里钻。 　　“宸年走了。” 　　“嗯。”如今这样子，宸年也待不下去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这正是陆少瑾要跟她说的事。 　　此时城堡已经筑成，午后的暖橙色阳光斜射在两人身上，陆少瑾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 　　“尹西。” 　　他的表情很认真，这让尹西有点恐慌。 　　“怎么了？” 　　“我过几天要离开高陵了。” 　　尹西心一颤，好久才问道：“去哪儿？” 　　“不知道，可能是楚淮。” 　　“那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听说开车去要五个小时。” 　　尹西笑得勉强：“还好不算很远。” 　　“我会回来看你的。” 　　尹西鼻子一酸，低下头时，泪滴落在沙里。 　　“嗯。”她轻声回应。 　　此刻，陆少瑾也不由心涩。 　　楚淮那儿有个老医生，对治腿很有一手，她妈要想站起来，必须去那里，而他在高陵失去所有，他也没尊严还留在这里。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不能让尹西和这样的他在一起。 　　“那你会回来吗？”尹西小心看他，眼眶通红。 　　“会回来的。” 　　夕阳西下，海水将沙滩上的一切冲刷干净，只留下刚刚陆少瑾和尹西堆砌的大城堡。 　　城堡里站着一个小人，而城堡外，另一个小人坐在车里，似乎正努力朝城堡开而来。 　　- 　　楚淮。 　　到了楚淮，陆少瑾在外公家的人的帮助下，进了一所普通高中。这高中比他以前的学校还要乱，学生没有学生样，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在以前的学校，陆少瑾算是最怪的，如今到了这里，反而成了最好的。 　　他们的头发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奇装异服见怪不怪。女生们还染发、涂指甲、化妆，穿着差不多齐臀的超短裙，若是不看那门口的“圣贤高中”，陆少瑾会以为他到的是杀马特之乡。 　　陆少瑾背着包进去，一身正经黑和让人无法忽视的容貌瞬间就引来所有人的关注。 　　女生们停下八卦，双手抱胸，嚼着口香糖，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靠，来了个好学生，真他妈帅。” 　　杨知芯一脸玩味儿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从他肩、胸、腰、大腿，最后停留在他身下位置。 　　许久，她幽幽一笑，吐了嘴里的口香糖。 　　“我的。” 　　一旁冲过来几个男生，打打闹闹，有个男生故意往陆少瑾身上撞，还踩了一脚他球鞋。 　　陆少瑾盯着前方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哎哟，踩到新同学了。” 　　人群里鬼叫起来。 　　高胖妹对杨知芯说：“全勇他们要给他下马威了。” 　　“看情况，一会儿真闹大了，你去叫我哥。” 　　全勇朝陆少瑾走，将他全身上下看了遍，最后停在他鞋上。 　　“哎哟喂，这鞋我可认识。”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他人员，吊儿郎当一笑，“听说一双三万多。” 　　杨知芯眸光闪动，往前走了一步。 　　“哎，你这鞋，是假货吧。”全勇朝陆少瑾挑衅般点了下下巴。 　　周围又是一阵笑。 　　踩鞋、假货，陆少瑾想到了尹西。 　　“他这一身如果都是真的，加起来不少七万。”高胖妹对杨知芯说。 　　“我没眼睛？”杨知芯没趣白她一眼，高胖妹不说话了。 　　陆少瑾不回应，继续往前走。 　　“哎，急什么，新同学的见面礼还没送给你呢。”一帮人堵住他去路，全勇慢悠悠围了过来。 　　后面不知是谁，拽了陆少瑾的书包往地上一扔。 　　周围又是一阵怪叫连连。 第五十一章 　　“包掉了。”全勇走到包边，脚尖踢了两下, 像踢垃圾似的, 他笑了笑, “同学, 真是对不起了。” 　　陆少瑾被一群人围堵, 但丝毫不见胆怯，反而目空一切，身材高挑，气质独特。 　　“全勇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回回用这招, 腻不腻。”杨知芯嫌弃，末了又像是自言自语般, “这人看着也不好惹呢，这么一帮人围着，眉头也都不眨一下。” 　　“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全勇走过去，手刚要碰上陆少瑾肩膀, 被陆少瑾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 快得令人睁目结舌。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而闻声赶来的杨天看到这一幕, 命身后的人停下前进。 　　刚刚他还睡着呢，平时和杨知芯好的女生过来叫他，说杨知芯让他去校门。他也顾不上睡了，强行睁开眼，校服外套都没拿, 踢了凳子就出教室。 　　他们杨家出来的种都带着冲天火似的暴脾气，他在圣贤高中呼风唤雨，男生女生以他为首是瞻，杨知芯也不差，女生圈里也没几个人敢惹她，向来碰了事都自己解决，从没找过他。如今破天荒地找了来，他自然认为她碰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不，觉都没醒就下楼了。 　　一来就看到陆少瑾帅气摔人的场面，可谓壮观。 　　全勇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但他哥是全刚，杨天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全刚是楚淮出了名了混混，经常带着一帮人去拦出城的货车收保护费。杨天家是楚淮一带，拥有最大果园的果商。杨爸和全刚定了协议，以每年缴费的形式换取安宁。杨天也曾反对过这做法，并且在某一年的合同日期前，没把款项给全刚汇过去，想着到时候真要打，那就打一场好了，谁知道没几天全刚叫了一帮人把城里其他农户果园给点了。 　　熊熊大火将普通农户的心血燃烧殆尽，农户们跪在漫天大火边呼天抢地，场面悲怆。杨爸一阵心惊，这才屈服。 　　自那以后，全刚在楚淮这一带更是风头无限。 　　杨天老早就想揍全勇一顿，给他个教训了，可一直找不到既不拖累杨家和楚淮，又不用顾忌其他的办法。这不，来了个胆大的，他还不得好好看戏。 　　“天哥，过去吗？” 　　“去什么去，看着。”杨天拉了一让的凳子坐下，目光紧随陆少瑾身影。 　　全勇摔得七晕八素，脑壳和后背疼得要裂开，天旋地转的，除了震惊就是盛怒。他在圣贤高中几乎横行霸道，就算是老大杨天南，也从没和他撕过脸，大家进水不犯河水，见面都客客气气，这新来的小子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出丑，怕是以后不想在这儿浑了吧。 　　真他妈的操蛋！ 　　“妈的，给我揍他。”全勇疼得呼吸不过来，指着陆少瑾大骂，“他妈的，你这臭小子，给我揍！揍到——” 　　全勇骂到一半，被陆少瑾踹了一脚，他仿佛听到被他踢中的膝盖崩咔响了一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他躺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杨知芯抱在胸前的手放下，不可思议地往前走了几步。她没想到他居然敢对全勇下手，真是大块人心，真想鼓掌欢呼，只不过……这回是真的没发回头了。 　　虽说想帮他，可真要打起来，杨知芯还有点犹豫，毕竟若是真的出手了，那杨家甚至楚淮的其他果农，都要被关联，刚才让人去叫她哥，目的也只是让全勇适可而止，如今—— 　　她把目光投向陆少瑾。 　　这家伙把战火挑起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 　　“那小子，把全勇撂倒了。”白宇飞看着神色不明的杨天，问，“天哥，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人是你撂的还是我撂的。” 　　“也是。” 　　陆少瑾俯视全勇几秒，语气平静：“把我的包捡起来。” 　　“我艹你妈的。”全勇破口大骂，招呼围观的人冲上去揍他，“他妈的给我打死这小子！” 　　陆少瑾眼一沉，一脚踹他在胸口。全勇想站起来，陆少瑾直接单脚踩了上去，脚上稍稍一用力，全勇再次倒下。 　　“再靠近我把他心踩爆了。”陆少瑾眼神冰冷，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看着是说到做到。 　　“你就嘴硬——” 　　陆少瑾没给他把话说尽的机会，脚用力踩压。全勇脑子发热，全身疼痛似乎都集中在胸口处，他闭上眼，痛苦地嚎叫起来。 　　围堵的人纷纷停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少瑾。 　　“他疯了？不想在楚淮混了？” 　　白宇飞话刚说完，教导主任从另一侧吹着哨子跑了过来。“喂，你们，不上课了是吗？” 　　打架在这儿是寻常事，教导主任已经见怪不怪了。 　　同学们慢慢散开，有几个男生还不时回头，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陆少瑾。 　　“哎，你，赶紧去教室。”教导主任跟陆少瑾说，对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全勇视若无睹。 　　陆千瑾看教导主任一眼，抬开脚，捡起包朝教室方向走。 　　全勇捂着胸口狠狠瞪着他背影，近乎恶毒的语言说道：“你给我等着。” 　　陆少瑾没理会他，径自上了楼。 　　杨知芯和高胖妹跟在他身后。 　　杨知芯嘴角微扬，加快脚步来到陆少瑾身边，下巴微仰看他：“你惹了全勇，以后少不了苦头吃。” 　　陆少瑾瞥她一眼，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杨知芯站在原地，抿着嘴笑了笑。 　　“这人真没有礼貌。”高胖妹看他远去的背影吐槽。 　　“你知道什么。”杨知芯继续往上走，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样的男生才有味道，够辣。” 　　- 　　陆少瑾被安排在了五班，正好是全勇所在的班级。 　　刚到教室门口，吵闹的同学们立即停下说话，纷纷看向门外的陆少瑾。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对陆少瑾微微一笑，示意他进门。陆少瑾刚迈进一步，一块抹布朝他脸飞来，他身子往右一偏，躲过了攻击。 　　语文老师看了眼教室角落位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那几个角落里的男生平时和全勇玩得很好，如今陆少瑾惹了全勇，相当于惹了他们全校男生，他们自然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语文老师对这几个学生也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根本没有道德可言，在她之前的语文老师是个怀胎八月的孕妇，可还是被他们气得流产进了医院，一帮男生全无悔意，像是一帮魔鬼，学校里没一个老师不讨厌的。以前校长还试着把其中几个开除，第二天车子就在半路爆胎了，差点冲上路障，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对这帮人怎么样，他们更是无法无天。 　　大家都想，熬过他们毕业就好了，可向来都是快乐的时光稍纵即逝，难熬的日子却是度日如年，一年半像熬了大半生。 　　丢抹布的男生吹了个口哨，他仰靠在墙边，一脸不羁放纵。 　　“哎，好学生来了。” 　　陆少瑾觉得讽刺，他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被人冠上好学生的名头。 　　“大家坐好，开始上课了。”语文老师有意替陆少瑾解围，“新同学就坐后门的第二列最后一排位置吧。” 　　“那怎么行，新同学要和我们近呀，不然怎么联络感情？”抹布男吊儿郎当笑。 　　全班同学像是看好戏似的，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周杰庆不要捣乱。”语文老师说。 　　“我没捣乱啊老师，我们真的想和新同学搞好关系。他要不愿意过来也行，钻我们裤裆吧，钻完了我就让他自己选位置。”一帮男人好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女生偷偷瞄了陆少瑾一眼，都在担忧接下去的情况。周杰庆几人没有针对不了的人，如今这个好看的新同学算是成公敌了。 　　哎，这下子不仅学校里不好混，可能连外面也要吃苦头。 　　全勇这人锱铢必较，一定会让他哥全刚狠狠地教训陆少瑾的，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众人以为陆少瑾会乖乖过去道歉，没想到他径自去了老师安排的位置。这可惹恼了周杰庆几人，一帮人抄凳子的抄凳子，拿扫把的拿扫把，风风火火地朝陆少瑾而去。 　　班里同学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祈祷一会儿救护车来的及时。 　　语文老师脸色大变，她指着周杰庆高声道：“你们给我住手！东西全都放下！” 　　可没人听她的。 　　下一秒，凳子扫把纷纷扬起，眼看就要朝陆少瑾脑袋和身上砸去，陆少瑾抓了一旁男生的桌子，对着那几个人就扔过去，哄地一声，周杰庆和那几个男生被砸倒在地，一阵哀嚎。 　　陆少瑾红了眼，走上去抓起凳子就要朝周杰庆后背砸，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周杰庆几人屁股尿流地爬了起来，毒舌般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少瑾。 　　陆少瑾抬起的手顿了顿，他放下凳子摸出手机，是尹西打来的，他把凳子往周杰庆身上一扔，周杰庆没站稳，又被撞倒在地，教室里一阵骚乱。 　　陆少瑾接下电话，尹西柔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陆少瑾，你到学校了吗？” 　　“到了。” 　　这时杨知芯正好从后门进来，她听到了陆少瑾低沉又带着安抚的性感声音，目光上移，停在了他放在耳边的手机上。 　　“还好吗？” 　　“还不错。” 　　尹西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听她笑，陆少瑾也翘起嘴角。“我找时间去看你。” 　　“你，在那边，要多注意点啊。” 　　洁身自爱，不要和别人走太近。 　　“明白了。” 　　和女朋友聊天嘛，声音真刺耳。 　　杨知芯脸色有点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911的营养液o(^▽^)o 第五十二章 　　“上课了上课了。”语文老师拍了拍讲台，让闹事的同学们停下来。 　　周杰庆被陆少瑾扔的桌子砸到肋骨疼得直不起身, 他捂着腹胸连连后退, 但还不想放过陆少瑾。 　　“给我上！妈的, 老子不信我们一帮人收拾不了他！” 　　一帮人乱哄哄地抄家伙, 就地拉了凳子当武器, 拖得地板一阵响。 　　“他周杰庆想把人打死吗？”杨知芯眉头一皱，欲要上前。 　　以前全勇一帮人也没少给新同学下马威，但从没闹这么大，当然也没人像陆少瑾这么不怕死反抗的。这次算是碰到硬骨头, 周杰庆觉得他们的权威被挑战了，陆少瑾他们势必不能容忍。 　　以一挡百, 陆少瑾不死也得残，他还真敢。 　　杨知芯就喜欢他这种豁得出的狠劲儿，带感，对他是势在必得。 　　“哎，周杰庆, 闹什么呢, 不知道的以为在拍武打片。”杨知芯走过去, 横站在陆少瑾跟前, 态度可谓明显。 　　周杰庆刚缓过劲儿来，他看了陆少瑾又看她，笑：“你看上他了。” 　　杨知芯耸耸肩，表示默认：“所以，误会一场, 散了吧。” 　　周杰庆吐了口口水，邪笑：“这可不行，我答应了，阿勇的兄弟可不答应。” 　　“那你是要和我作对咯。”杨知芯慢悠悠地往前走，和他对视。 　　“我想作对的不是我，而是你。你去问问天哥，看他同不同意你这么做。” 　　杨知芯嘴角微僵，一会儿又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笑出来。 　　“所以呢？” 　　杨知芯不打算屈服，她有办法劝她哥帮他。这男生有股狠劲儿，要是成为他哥的人，哪害怕以后没时间收拾全刚那贱人。 　　“只要他从我们□□来回钻二十次，我这关也就过了，今儿我不为难他。”周杰庆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疼的肋骨，歪着头看陆少瑾，痞笑道。 　　“一，二，三……”他点了自己，以及身旁的一堆人，全班男生几乎都过来了，大约二十几个。“我们，这些人，每个二十次，怎么样？够给你面子了吧。” 　　杨知芯皱了眉，还想说点什么，语文老师把教导主任叫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下凳子，回到自己位置？！” 　　周杰庆不耐烦地看了眼教导主任，啧了一声，又看陆少瑾：“这次算你运气好。” 　　他把凳子往地上一摔，咣当一声，又漠不在意对教导主任道：“OK，没问题，大家都回到自己位置，好好听课。” 　　他语毕，又是一阵凳子拖动的声音。 　　陆少瑾转身去自己位置，无视站在他面前的杨知芯。知道他没鸟自己，杨知芯回头看了他一眼，恼他不识抬举，蹬蹬地往自己位置方向走。 　　在以前的学校，上课陆少瑾不是玩手机就是和杜洋凯他们闲聊，压根就不会翻课本，如今不一样了，手机没什么好玩的，至少目前他没心思玩，聊天更是不可能了，只要抬头就会看到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聊天，眼神大战差不多。 　　课堂上闹哄哄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在做小动作，玩手机的、照镜子化妆的、做面膜的、绑头发的、聊天的、看电影嬉戏打闹的，什么都有—— 　　整个教室就只有陆少瑾这个地方是安静的。语文老师盯着他，心情舒畅多了。 　　至少还有一片安静之处，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份安静能持续多久，但此刻看着他，课也讲得下了。 　　“新同学。” 　　陆少瑾正盯着雪白的课本发呆呢，突然听到一声叫唤。 　　他抬头，赫然和语文老师那满怀殷切的目光对上，还有全班同学一瞬不瞬看他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来回答一下课本第五页的第一个问题。”语文老师问。 　　妈的，点他名字了？这辈子他第一次尝到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滋味。 　　他来了这儿果真变学霸了。 　　这缺心眼的语文老师看他像看到了观世音菩萨，敢情是把他当成一路人了。 　　陆少瑾很不想起来，可她双眼闪动，激动得像是要流泪，他忽然想到了尹西，他站了起来。 　　“陆少瑾。” 　　“好好。”语文老师笑得开怀，“少瑾同学，你来回答一下第一个问题，被称为诗仙的是哪位诗人？” 　　她表情很紧张，看了陆少瑾几秒没见他回答，以为是不懂，又给提示。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首诗是谁写的？” 　　陆少瑾面无表情：“李白。” 　　“太棒了！”语文老师双眼放光，她轻拍了下手，“所以呢，被称为诗仙的是谁？” 　　她无声说着“李白”，做着鼓励的动作，陆少瑾也顺着她的话说了“李白”。 　　语文老师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说对了，这道题的答案就是李白。少瑾同学坐下吧。” 　　陆少瑾以为就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行，谁知一节课里语文老师又接连不断地点他名，像着了魔似的，最终陆少瑾在她的“提醒”下，把所有答案都答了出来。 　　一堂课就这么下了。 　　坐在陆少瑾前面的胖子慢悠悠回头：“新同学，学霸哦。” 　　陆少瑾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他说话，瞥他一眼但没吭声。 　　胖子是个孬种，虚虚往后靠着，眼睛假装看黑板，嘴巴却一点点的动。他怕被周杰庆发现，偷偷摸摸和他说话呢。 　　见陆少瑾不理他，胖子又说：“我觉得你会是圣贤的新老大。” 　　“那你还这么小声说话？” 　　胖子哎了一声，“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还没雄起，我能装孙子的就装孙子，就当是给你刺探敌情。” 　　陆少瑾抬头，胖子耳后有道很长的疤，蜈蚣似的，看起来很恐怖。 　　胖子察觉他视线，微微偏头：“被全勇打的。”他顿了顿，“医生说再迟五分钟，耳朵就接不回去了。” 　　周杰庆远远盯了陆少瑾一眼，胖子快速道：“跟他硬碰硬得不偿失，我去找人。” 　　陆少瑾没来得及问他找谁，他哈哈一声大笑，假装和旁桌的男朋友打闹，然后跑出教室。 　　周杰庆睨胖子一眼，骂了声“神经病”。 　　陆少瑾坐在原位上，刚要把书放进抽屉，周杰庆突然伸过手将书抢走。 　　陆少瑾手里落空，他眨了下眼。 　　周杰庆呵一声，翻了翻书：“怎么不后空摔了？你不是挺厉害嘛。” 　　他用书点在陆少瑾耳边，还没到两秒，陆少瑾突然按下手中的圆珠笔笔帽，一只手抓着周杰庆的手腕往桌上一压。陆少瑾握着笔往周杰庆手背上用力一刺。 　　砰地一声响，笔尖刺入书桌，吓蒙了所有人。 　　周杰庆劫后余生，脑子瞬间空白，浑身颤栗不止。 　　陆少瑾抓着他的手如铜墙铁壁，动不了分毫，他眼眸冰冷，带着嗜血的危险，看得周杰庆冷汗直流。 　　这人……真的是疯子。 　　“放……放开。”酝酿了好久，他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若对全勇的挑战令其他人愤怒和新奇，那么陆少瑾对周杰庆两次不留余力地下狠手已经让他们的愤怒和新奇突然转变成为了丝丝麻麻的恐惧。 　　此时陆少瑾站起来，俊漠的容颜再加上高挑的身材，周身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王者气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上前。 　　陆少瑾发觉自己以往压抑的暴怒此刻得以宣泄，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下一次，我可不会刺偏了。” 　　圆珠笔已经被他刺烂，弹簧弹开，不知飞到了那儿。陆少瑾手里只剩一个空笔壳，他把笔壳扔在地，拉开凳子把周杰庆推开。 　　“让开。” 　　周杰庆吓得两腿发麻，还没缓过劲儿来，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他。 　　胖子李锐好说歹说终于把杨天叫来，一到门口看到的就是这幅惊悚的场面。 　　陆少瑾那不怕死似的豁出去的蛮劲儿着实把杨天给震到了，总觉得他和某个人有点像，思来想去，想到了全刚。 　　全刚可不就是这样。 　　狂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李锐在门口站了几秒，回神时，冲杨天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把他给抖出去。 　　杨天看了他一眼，轻推了下前方的人。 　　李锐应景地在人群外嚷：“哎，大家让让，天哥来了。” 　　杨知芯从震惊中惊醒，她赶紧跑到她哥身边，看了看陆少瑾又看她哥。 　　“哥，你怎么来了？” 　　“我去上厕所，天哥问我是不是班里来了个新同学，我说是，他就让我带他过来了。”李锐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好似他什么都不知情似的。 　　周杰庆见杨天过来，盯了眼陆少瑾朝他走去。 　　“天哥。” 　　“闹什么呢？楼上都听到你们的大动静。” 　　周杰庆又看陆少瑾一眼，胸口那口气一直咽不下。 　　“被个新来的小子爬到头上撒野，让天哥看笑话了。” 　　杨天目光投向陆少瑾，下巴一指：“他啊？” 　　“嗯。” 　　杨天想了想，说：“这样吧，听说知芯看上他了，你给我个面子，让他过了这次，你看成不？” 　　周杰庆阴森一笑：“我是没问题，勇哥那儿就不好说了。” 　　“他那里我来说，直到他回来为止，你们就先别动他，你看？” 　　周杰庆哪儿敢说不成，这圣贤高中若是没有全勇，杨天就是天，他有委屈也得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那天哥你看着办吧。” 　　“放学你带他去篮球场找我。”杨天叮嘱李锐一声便走了，留下李锐一脸错愕。 　　“不，天哥……我不敢跟……你走太近……” 　　哎，不是，他现在不能跟陆少瑾走太近！！！要是他押错宝咋办？？ 　　杨天没理他，从分开的人群中径自朝外走。 　　- 　　尹西查了陆少瑾所在的高中风评，听说那里活脱脱就是个校园小社会，她实在担心陆少瑾情况，所以趁着学校组织运动会的时候请假去楚淮。 　　刚从班主任那里领了请假条出来，就碰上了周斯然。 　　他站在走廊边上，静静地看尹西。 　　尹西被他安静的目光看得心悸，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假条。 　　如果周斯然也是人格塑造实验人之一，那么他爸妈是想把他设定成什么模样？ 　　冷漠不苟言笑？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去看陆少瑾？” 　　尹西眼神闪躲，有些心虚：“出去走走。” 　　“知道我说一声就能把你拦下吗？” 　　尹西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有点生气。 　　“不信？”周斯然像是笑了，只不过淡淡的。 　　尹西咬了咬唇，“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单纯喜欢。”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会讨厌你。” 　　“讨厌我。”周斯然这回笑出声了，“好啊，尹西，你讨厌我啊。” 　　他说话怪怪的，尹西说了句“懒得理你”，就走了。 　　周斯然在她走出去几步后，转身跟上她：“我跟你一起。” 　　“你是陆少瑾什么人啊？干嘛跟我去？” 　　“我是你俩地下恋情的目击证人，拿捏着你的把柄，这个理由够吗？” 　　尹西气得说不出话，好久才冒出一句“随便你”，然后就跑下楼了。 　　刚出学校大门，就看到高量达戴着个墨镜撑在一辆黑色机车上。 　　那机车有点眼熟，但尹西一下子想不起来。 　　见到两人，高量达把墨镜稍稍往下拉，“喂，走，带你去见你男朋友。” 　　尹西觉得他这动作更眼熟，直到他这话说完，她才猛然想起，这车可不就是陆少瑾那五十几万的夜路德？还有他这动作，可不就跟陆少瑾如出一辙？？ 　　- 　　陆少瑾没去找杨天，放学背着包就走。李锐在身后边追边喊，卯足了劲儿才追上他。 　　“我说少瑾，跟我去见天哥吧。你就算再厉害，也挡不住他们千军万马，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颗大树挡着。” 　　“少瑾，你就跟我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天哥指派给我的任务，我要是完不成，那我以后脸往哪儿搁。” 　　李锐喋喋不休，实在烦人。 　　“少瑾，瑾哥，你行行好吧，就当是可怜我，我要是没能把你带去，那我在学校就真的混不下去了！”李锐说到最后，差点下跪痛哭。 　　陆少瑾被他吵得头疼，原地站了几秒，看他。 　　“我从不去见人，你让他来找我。” 　　而李锐则是被他这话给吓蒙了，让杨天来找他？？？他何止是胆大，简直就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锐愣神的那会儿，陆少瑾便出了学校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吃桃的少女的营养液 第五十三章 　　高量达突然间表现得太亲密，感觉像个神经病, 尹西没敢上他车, 转去搭乘了大巴。 　　周斯然也没跟他, 和尹西一起去车站。 　　高量达把墨镜戴上, 就着夜路德轰鸣的引擎声, 对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切了一声。 　　他慢悠悠地把车往前开，引擎声里隐隐约约传出他的歌声——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 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从高陵到楚淮, 整整五个钟。尹西和周斯然到车站的时候，累得差点虚脱。 　　大巴车上什么味儿都有，鱼龙混杂的，尹西都有点后悔不跟高量达同行了，她觉得大巴的味道比高量达还可怕。 　　下了车尹西就蹲在路边恢复元气, 老早就到的高量达骑着机车在路边看她, 时不时还念叨几句。 　　“女人就是麻烦, 婆婆妈妈的女人更麻烦。”他问陪在尹西身边的周斯然, “我说周斯然，你要不要走？不走你留这儿，我得去看看陆少瑾被人剁成肉酱了没有。” 　　说完他拧着油门，一骑绝尘离去。 　　尹西就算胃里翻江倒海，浑身虚弱, 也听到了他的话，什么看看陆少瑾被人剁成肉酱没有，什么意思？ 　　她站起来，又喝了几口水后四处找去圣贤高中的公交车。 　　楚淮的车站有点破旧，站口的大巴一辆接着一辆，擦肩而过的全是操着本地口音的人，尹西一个字都听不懂。 　　“打的过去。”周斯然拉住她。 　　“的士在哪儿？”尹西茫然看着四周，她现在是又晕又累，脚都使不上劲儿了。 　　“前面。” 　　周斯然往前走，尹西刚跟上两步，突然肚子一疼，走不动路了。 　　“周斯然，我……可能不行了。”尹西脸都扭曲了。 　　“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 　　- 　　陆少瑾刚出学校就被全勇一帮人给围住了，周杰庆站在中间，无奈地摊了摊手。 　　“只有两个人呢，那不好意思了。” 　　李锐吓得后退几步，忙摇头：“不，不关我事。” 　　全勇呵呵几声，带着人朝陆少瑾走来。 　　“哎，我听说你挺厉害的，后空摔，又刺手，你还会什么？要不今天全都使出来吧，不然我怕你没机会炫了。” 　　全勇夸张地哈哈大笑。 　　陆少瑾看他两秒，一拳打出去，正中他鼻梁。 　　全勇疼得直哀嚎，他捂着鼻子，直抽气。 　　他怎么突然就开打了？？剧情设定不是这样的！他还没喊开始！？ 　　“我艹！”周杰庆也吓到了。 　　陆少瑾那一拳太狠，打得全勇鼻梁肿了起来，鼻血也直流，整个人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勇哥，你怎么样？” 　　全勇眼冒金星，他勉强抬头，迷迷糊糊地看俯视着他的陆少瑾，奋力挤出几个字。 　　“妈的，疼。” 　　周杰庆听此，招呼身后的兄弟们一起上。 　　陆少瑾把包丢给吓得脸无血色的李锐，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李锐以为等待陆少瑾的会是惨不忍睹的群揍，没想到这人力气大得很，拧着堵上来的一个男生的胳膊往外一摔就将人推到了墙上。 　　李锐哇了一声，小兔子似的小跑过去，高喊了几声“加油”。 　　陆少瑾虽然身手利落，可也难挡他们人多，身上脸上也挨了不少疼。 　　李锐见势不妙，赶紧给他找家伙，刚跑出去几步，陆少瑾包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陆少瑾，把包打开，翻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给我暖被窝的”，一看就知道是女友。李锐以为陆少瑾女朋友要查岗，不敢耽误，赶紧把手机接起来。 　　“喂，少瑾在忙，抽不开身，有什么话我帮你转述。”李锐赶紧说。 　　周斯然停顿数秒，说：“你跟他说，尹西在车站拉肚子，让他带点纸过来。” 　　李锐“啊”了一声，觉得也真奇怪，陆少瑾的女朋友拉肚子怎么让一个男生来传话？可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和忙着奋战的陆少瑾吼了一声：“少瑾，尹西拉肚子了，让你带点纸给她，对了她在车站。” 　　陆少瑾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突然猛了起来，他一连干翻了几个男生，连揍带踹的，把人打得嗷嗷叫。 　　周杰庆见他要走，想去拦，被他一个爆头打翻在地。 　　“胖子，包给我！” 　　陆少瑾转过身的时候，李锐看到了他脸上青紫，正要提醒他带伤了，他便抓了包飞奔出去了。 　　而后很多年，每当李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会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在听到尹西拉肚子没纸的慌张模样，让人感慨。 　　尹西觉得她应该是吃了油腻的东西，又喝了冰水，才导致的拉肚子，在厕所里蹲了足足半个多钟，肚子依然疼。 　　周斯然说去给她买纸了也没见回来，手机和包在他那儿，也不知怎么联系他。尹西蹲得脚都麻了，正要叹气，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很急很重。 　　“尹西？” 　　是陆少瑾？他怎么来了？ 　　尹西心喜，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尴尬的噗噗声代替她给了回应。 　　陆少瑾来到她卫生间门，笑：“这么奇特的欢迎方式。” 　　“谁让你进来的！”尹西没想到居然在他面前出那么大臭，顿时恼羞成怒。 　　“那我走了？你有纸了没。” 　　“走吧走吧，我不要了，就在这儿待着。” 　　“你可别用手，到时候你还要抱我的。” 　　“陆少瑾你神经病！” 　　尹西拍门，“你把纸巾给我，然后赶紧出去！” 　　这里是女厕，他就这么闯进来也不怕被人看到，再说这里多臭啊。 　　“你开个缝。” 　　“那你可不许看啊。” 　　陆少瑾笑出声：“看又能怎么着，出来追我呀，那你可得提好裤子了。” 　　“你！我生气了！”这人什么话都说！ 　　“开门。”他敲了敲门，尹西把插销拔出，门刚开出一丝缝，陆少瑾手伸了进来，尹西抬头，和缝隙里的他对上了眼。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像是挨揍回来的，加上他皮肤白，伤处特别明显。 　　“你脸怎么了？”尹西着急，门拉大了点，一时也忘了自己处境。 　　陆少瑾抿着唇笑了笑：“你这是让我欣赏什么？” 　　尹西意识过来，赶紧关上门。 　　一个大娘进来想上厕所，看到陆少瑾在里面以为走错了，咦了一声又跑出去看，确定是女厕又跑进来。 　　“小伙子，这里是女厕，你来这儿干什么？！” 　　“梦游。”说完，陆少瑾便走了出去，徒留大娘一脸菜色。 　　车站外，高量达坐在车上吃泡面，那墨镜他还没摘，吃一口又抬头看陆少瑾，表情欠扁。 　　“哎，车子眼熟吗？” 　　他嚼了口面，吃得津津有味的。 　　“烟。”陆少瑾朝他伸手。 　　周斯然站在一旁漠然地看着两人互动。 　　高量达看陆少瑾几秒，叉子搅了搅泡面，开始摸口袋。 　　“你不是不抽烟？”他摸出一包芙蓉王，抖了一根给他，“不过我得告诉你，抽烟了不好接吻，口臭。” 　　陆少瑾把烟接了，高量达替他点上。 　　陆少瑾抽了一口，没咽下去，抓着高量达的手把泡面桶抬起来，对着泡面吹了下去。 　　一阵烟雾缭绕。 　　“我靠。” 　　陆少瑾把烟往地上一扔，眯着眼看他：“尝尝味道。” 　　“你他妈——” 　　“下车。”陆少瑾二话没说把他拉了下来，这。这时尹西正好从车站里跑出来。高量达被陆少瑾拽下车，他抓着泡面跳啊跳，墨镜歪了一边。 　　“这车现在是我的！你有没有搞错！” 　　陆少瑾没理会他的控诉，拧着油门往前开，来到尹西面前。 　　“上来。” 　　“你脸怎么回事？” 　　“上车说。” 　　“哎，我说那是我的车！”高量达追过去。 　　尹西慢慢坐上去，陆少瑾给她带好安全帽，突然想起包在周斯然那儿。 　　尹西回头：“周斯然，我包。” 　　周斯然把包塞她怀里。尹西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谢谢，陆少瑾便拧着油门出了车站。 　　“我擦。”高量达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缓慢骂道。 　　尹西搂紧陆少瑾腰，脸贴在他后背。 　　“我们要去哪儿啊？” 　　“不知道，随便走走。”陆少瑾问她，“怎么拉肚子了？” 　　“可能吃了油腻的，又喝了冰水。”尹西下巴压在他后肩上，身子朝他靠近。“陆少瑾。” 　　“嗯。” 　　“你脸怎么回事？” 　　“丑了？” 　　“不丑。” 　　陆少瑾低低地笑。 　　“你笑什么？”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会去找你？” 　　“我得来看你学校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女生漂亮吗？” 　　“没注意。” 　　“骗我。我都上网查了，都说，她们都穿得很好看。” 　　“好看。”他揶揄一笑，“你是想说她们都穿得很暴露吧。” 　　尹西被他戳穿，有点不好意思。 　　“随你什么瞎说。” 　　“嗯，齐臀短裙天天在校园里晃悠。” 　　“你看看，你自己都知道。” 　　“你知道齐臀短裙是什么吗？” 　　“知道，”尹西有些扭捏，小声道，“就是露出屁股的短裙。” 　　陆少瑾静了会儿，他突然停车。前倾的惯性使得安全帽把尹西脸盖住，她正要把帽子带好，陆少瑾突然问。 　　“尹西，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说到后面他声音带了丝暗哑。 　　尹西脸藏在安全帽里，热得发烫。 　　“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知道。”好一会儿，他又说，“我不看你脸，你说。” 　　好一会儿，尹西才说：“淡蓝色。” 　　“喜欢淡蓝色？”他启动车子，慢慢往前开。 　　尹西把帽子带好，吹拂的风让脸上的热度舒服了些。 　　“也不是喜欢，我喜欢清新点的。” 　　“我要是给你买，你要吗？” 　　“买了再说吧！” 　　陆少瑾带着她逛了一圈后，又带她去一个狗肉排档用餐。点好菜，周斯然和高量达也到了。 　　被陆少瑾丢下后，两人闲着没事去网吧待到了刚才，正要找吃的，尹西就来电话了。 　　“先说好，谁请客？”高量达终于舍得把他装逼的墨镜摘下来，他把消毒餐具撕开，把桌前所有人都看了一圈。 　　没人回应。 　　尹西说：“剪刀石头布吧，谁输谁请客。” 　　“好。” 　　高量达伸出手，见周斯然还磨磨蹭蹭的，他踢了下他鞋。 　　“快点！” 　　四人把手伸出，陆少瑾、周斯然、高量达同时出了石头，尹西一人出剪刀，一局就定了胜负。 　　这可乐死高量达了，他招呼老板娘火锅、干锅全都上了，四个人点了差不多十五斤的狗肉，打算狠宰一顿。 　　菜上桌，高量达突然说：“全家俩兄弟不好惹。” 第五十四章 　　尹西看陆少瑾，他并没什么反应。 　　他不会就是和那两兄弟打的架吧？不过陆少瑾和谁打架, 高量达怎么知道？ 　　狗肉火锅上桌, 陆少瑾把碗筷给尹西弄好, 叮嘱：“狗肉大补, 你少吃点。” 　　“补什么的？”尹西问。 　　陆少瑾给她倒茶的动作顿了几秒, 笑得意味深长：“补就是补，还问补什么。” 　　高量达打了勺肉放自己碗里，盯着尹西皮笑肉不笑。 　　“补什么，补男人雄风的。” 　　末了他又问：“知道男人雄风是什么吗？” 　　这么明显的词尹西还不懂, 那就真的傻了。 　　尹西反问他：“人家说吃血补血你也信？” 　　高量达吃了肉把骨头往旁边一扔，“吃血能不能补血我不知道, 但吃狗肉这个，你要不信一会儿吃到中间，你摸摸他。” 　　抹哪里尹西自然知晓，她耳根都烫了，觉得他这人这么不害臊。 　　陆少瑾夹了块肉往高量达脸上扔：“还不闭嘴。” 　　高量达哼了一声。“你现在就嘚瑟吧, 等过几天全刚回来了, 有你好受的。” 　　全刚？是高量达刚才说的全家俩兄弟？陆少瑾脸上的伤也是他们弄的？他怎么惹上他们了？ 　　陆少瑾也不说话, 自己夹了肉又给尹西夹。 　　李锐从班主任那拿到了陆少瑾的电话, 他家也没回，就赶紧跟他联系了。 　　陆少瑾和全勇他们打成那样，明天去学校肯定会被堵，他得赶紧趁着放学时间和他计划明天去学校的事。 　　哎，他还是太莽撞了, 陆少瑾揍得好是他的事，他一旁加什么油呢。 　　陆少瑾拿出手机，见是个陌生号码，没接，直接放桌上。没人接电话停下了，可没过两秒，又再次响起，嗡嗡嗡地，震得桌面乱颤。 　　陆少瑾觉得吵，拿起来看了一眼，按下接听键。 　　“瑾哥，你在哪儿？” 　　是李锐。 　　“要干嘛。”陆少瑾语气很淡，没因他的那声“瑾哥”而对他客气。 　　“我去找你。”李锐说。 　　“我有事。” 　　“就一会儿时间，”李锐怕他不理他，快速说，“咱们得计划一下明天去学校的事！瑾哥，你可得救我。” 　　陆少瑾想了两秒，“我发地址给你。” 　　李锐来得很快，跑进来的时候，背着个大书包，大老远就“瑾哥瑾哥”地喊。 　　“是你同学？”尹西问。 　　“嗯，一个班的。” 　　李锐气喘吁吁跑过来，“哈喽”一声，然后不等他们开口，自己拉了凳子坐下。 　　他大口喘了气，扫了一眼满桌的狗肉，很自觉地转身去隔壁桌拿了套餐具。 　　“楚淮这儿果多，狗肉也多。”他撕了餐具包装，夹了块肉就往嘴里放，因为烫，他哧呼哧呼地吹气。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他把嘴里的肉咽下，正要去夹第二块，高量达筷子一伸，拦住他动作。 　　“兄弟，一来就吃不厚道吧。” 　　“哦，”李锐这才想起自己没自我介绍，“我叫李锐，跟瑾哥是同班，而且还是前后桌。” 　　他乐呵呵的，憨厚的身材却拥有狡猾的面相。 　　“瑾哥～”高量达学他说话，并没发现自己念出来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尹西古怪地看他一眼，却并未说话。一旁的陆少瑾和周斯然却已经习以为常似的，继续安定地吃东西。 　　“没想到你一无所有了，还是这么有魅力。”高量达把筷子放下，两只手撑在桌上，他盯着李锐问，“要是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尹西在喝水，被他这话吓得呛到了。 　　高量达这是抽什么风？他在吃醋？ 　　李锐是个人精，快速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俩在争老大位置？ 　　虽然陆少瑾一句话也不说，但他还是觉得陆少瑾做老大比较合适。高量达虽然看着也不是好惹的，但气质比陆少瑾差了很多。 　　李锐沉默间高量达知道了答案，他也没生气，笑着点了点头：“他啊？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吗？” 　　尹西对事态的发展有点捉摸不透，这高量达怎么回事？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阴阳怪气，翻脸像翻书似的。 　　“他在我们那里待不下了，这才来这里。你跟他，那是倒霉的份。”高量达抖着腿，坏坏道。 　　尹西脸色一变，放下筷子。“高量达，你乱说什么？” 　　“我没说错吧？他确实是在那儿待不下了才来这儿的。”高量达突然发起火来，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他以前有钱，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有什么，谁都得看他脸色，苍蝇蚊子见了缝都插进来，现在呢？陆少瑾，陆家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是被赶出来的！你现在一无所有！你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废物！” 　　高量达几乎发狂，踹得凳子连番滚了几下，差点砸中旁桌其他用餐的客人。 　　服务员赶紧过来安抚。 　　“你在闹什么？”陆少瑾抬头瞥他一眼，而也就是这一眼，让高量达静了下来，他咽了下口水，红着眼重新坐了下来。 　　李锐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两人不是因为老大之争？怎么看着有种相爱相杀的感觉？ 　　难道……他们以前有一腿？ 　　李锐暗暗打量陆少瑾，他太帅，太霸道了，如果真有一腿……应该……是…… 　　攻吧…… 　　这么想象他觉得有点佩服高量达，陆少瑾下手那么重，也不知攻起来有多…… 　　呃，他是不是太□□.了。 　　陆少瑾像是察觉他所想，冷冷扫了个目光过来，李锐赶紧低头找水喝。 　　妈呀，这都什么事儿…… 　　“我没不承认，我确实是一无所有，所以你开心了？” 　　“我开心，我他妈的怎么能不开心！”高量达狠狠盯着他，“所以，这不就赶着来看你出丑了！” 　　眼看争吵要持续扩大，周斯然赶紧出面协调。 　　“别争了，高量达，你要是不口是心非，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高量达不爽他总是端着一副教导主任的面孔和他说教，“我怎么口是心非？我说的不对？” 　　大家都想把战火熄灭，可偏偏高量达像吃错药似的，说话又冲又呛。陆少瑾才刚和人打完架，尹西多害怕他一个不爽，又和他打起来。 　　“他这回身边没别人了，你该高兴了。”周斯然说完，高量达突然冲过去，揪着他衣领要揍他，两人差点把桌子撞翻。 　　陆少瑾手里的筷子扔过去，正好打中高量达手。 　　“要闹事现在就给我走。” 　　高量达瞪了他一眼，把周斯然往凳子上一推，气哄哄地走了，出去一半又回头找陆少瑾拿车钥匙。 　　“我的。”陆少瑾说。 　　“你放屁！你那缺心眼的老爹把它当废铁卖了，是我把它买回来的！” 　　为了这车，他差点就卖身，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多少钱，我给你。”陆少瑾看尹西，“拿纸笔给他。” 　　尹西拥有学霸都有的优良特质，包里常备便利贴和笔，她把纸和笔给了高量达。 　　高量达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一堆东西后，往桌上一扔，甩头就走。 　　尹西把便利贴拿起来，那上面写了一串数字，123456789。 　　他们突然开始又突然停歇的骂战把李锐吓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高量达已走远，陆少瑾眉头也没皱一下，继续吃东西。尹西把纸条撕了，扔桌上。 　　“瑾哥，明天的事怎么办？” 　　虽然气氛有点奇怪，但李锐还是要问，明天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学校，要是实在不行，今晚他死缠烂打去跟陆少瑾睡，明早一起去学校。反正是死是活他都得紧紧跟随陆少瑾。 　　“怎么怎么办。” 　　“要不，现在去找天哥吧。” 　　“不去。”陆少瑾拒绝得很干脆。 　　“不去我们两个人斗不过他们。” 　　一直沉默的周斯然突然开口：“还有我们。” 　　“你们？”李锐不可置信，他们一男一女，顶什么用。 　　“尹西今晚不回去你没关系吧？”周斯然问。 　　陆少瑾看尹西，尹西也看了他一眼。“班主任和我妈认识。”公*众*號：早*侒*推*文 　　她只说请一天出来打印复习资料，要是明天晚上的晚会点人数时，她没回去，不知道班主任会怎么跟她妈说。 　　“我跟她说一声，就说你跟我一块。” 　　“啊。”这样更不好吧，和他一块。 　　尹西再看陆少瑾，他果然脸色不好了。 　　“不然你回去，我和高量达留下。” 　　尹西没得选了。“你的借口是什么？” 　　“没借口。”他请假说一声就行。 　　尹西无语：“那我怎么请？” 　　“简单，市里大学有场辩论赛，我给你弄张门票，说你去看辩论赛了就好。” 　　见陆少瑾没反对，尹西答应了。 　　“不过我有要求，”周斯然突然顿了顿，看向陆少瑾。 　　“什么要求？” 　　“晚点再说。”周斯然搞神秘。 　　- 　　夜里，陆少瑾把尹西安顿好，准备回家。 　　尹西跟着他出了宾馆房门，有些局促看他。 　　陆少瑾单手轻捏她下巴，笑：“害怕？” 　　尹西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眼亮堂高档的宾馆房。 　　“这里安全吗？晚上会不会有人闯进来？” 　　陆少瑾挑了下眉，“应该不会。” 　　“啊，只是应该。” 　　“要我陪你？”他低下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尹西脸一热，眼睛平视他胸口：“应该不用吧。” 　　“那我可走了。”他指尖轻点她脸，一下一下的。 　　尹西还是闷闷的。“那好吧。” 　　“来，抱一下。”他张开手，尹西顺势搂住他。 　　“你回去记得擦药。” 　　“嗯。” 　　“最好不要打架，就算打也要打赢。” 　　陆少瑾低笑，在她耳边亲了一下：“好。” 　　“那你走吧。” 　　确定尹西关了门并反锁，陆少瑾才下楼。 　　周斯然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什么要求？” 　　“还记得以前吗？”周斯然奇奇怪怪地突然提起以前。 　　“以前的事那么多，谁知道你说哪个。” 　　“高量达是因为你才去的那里。” 　　陆少瑾笑了，他慢悠悠往前走，侧头看他：“你的要求不会跟他有关吧？” 　　“确切地说，和我们每个人都有关。”周斯然看他的眼神很认真，且带着某种灼烧一切的力量。 　　那里毁灭的就是这个东西，他怎么还有？ 　　陆少瑾走近他，紧紧盯着他眼睛。 　　“这算什么？他不是把新的自我塞进了你脑袋里？” 　　面对他的讥讽，周斯然也没生气。 　　“人不是宸年杀的。” 　　“我知道，”陆少瑾勾勾唇，语气微妙，“别告诉我，是你杀的。我会弄死你的。” 　　“所以啊，她是谁杀的呢？你想不想找到答案？” 　　“少卖关子，我要是没值得你利用的地方，不会来找我。”陆少瑾冷笑。 　　“应该说是想利用宸年，可惜你把他保护得太好。” 　　“所以呢？” 　　“这就是我和你谈的要求。宸年和高量达，你选一个。” 　　“你这是在逼我？” 　　“不是，是请求。” 　　- 　　尹西睡到半夜，发现自己来那个了，她惊惊慌慌起来，被单有了块淡淡的印。她去换裤子，翻了包却发现没带姨妈纸，大半夜的她又不敢出去，最后只好给陆少瑾打电话。 　　陆少瑾飞速赶来，把袋子给她，“被子脏了？” 　　“有一点。”也不知道要不要扣押金。 　　“你去换，我看看。” 　　“嗯。” 　　陆少瑾看到了那红印，痕不大，洗洗就好。正准备去找水，尹西在厕所里叫他。 　　“怎么了？”陆少瑾来到门边。 　　“这是姨妈纸吗？” 　　“是啊，那人说这是最好的，从国外进口的。” 　　“可是——”尹西拿起来那一块东西，左右前后看了看。这怎么会是姨妈纸呢？姨妈纸又不是条状的。 　　尹西正准备看说明书，陆少瑾拉开门走了进来。 　　“啊！你干嘛？” 　　陆少瑾眼神闪躲，但一点也不窘迫。 　　“你到底会不会用？” 　　“我都用了多久，怎么可能不会用！你赶紧给我出去！” 　　尹西红着脸跟他对峙，最终还是陆少瑾败下阵来。 　　他才出去，尹西又叫了。 　　“陆少瑾，你买错了！” 　　“哪里错？” 　　“总之就错了，你要去买新的回来，普通类型的就好。” 　　“你不跟我说哪里错我怎么知道该买哪种？”说着陆少瑾推开门再次往里走，不顾尹西的挣扎把东西抢走。 　　陆少瑾把说明书看完，俊脸泛起了红晕。 　　他妈的，什么叫放进yin道？国外都兴这么开放的玩意儿？他妈的。 　　他瞥了坐在马桶上无地自容的尹西一眼，骂了句“什么傻逼玩意儿”，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陆少瑾，你还是个人吗？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作者摸着良心保证，依旧是甜甜文呀～ 第五十五章 　　尹西最后还是不敢自己一个人住。陆少瑾给她退了房，带她回他家。 　　陆妈在护理院, 家里空无一人。 　　尹西进去的时候, 眼睛四处瞄。 　　房子也不小, 可比以前差太多了, 也不知道陆少瑾有没有落差感。尹西突然发现她从没和陆少瑾谈过心里话, 甚至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有什么想法她也不知。 　　太子爷到普通人，那是天堂掉入地狱吧。 　　“陆少瑾。” 　　他给她找了拖鞋换上，然后带她进房。 　　“怎么？” 　　“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吗？” 　　他牵着她手身子靠近她, 坏笑：“不然你来跟我住？” 　　“能不能正经说话？” 　　“不想，也不能。”好不容易两个人单独在一块, 说正经话有什么意思。 　　尹西知道他这人流氓本性，也没再说他。 　　屋里干干净净的，家具也很简洁，几个沙发几套桌椅，是普通人家的样子。虽然小了些, 但比较贴近生活。以前他们家那房子, 太大太空, 让人挺没着落感。 　　他带她往里走, 来到一个房门。 　　“这是我房间。” 　　他拧了门，手放她腰带她进去。 　　屋里就没外面那么干净了。 　　皮箱乱摆在地上，衣服裤子四处放，地上还有好几个空的矿泉水瓶，整个房间乱糟糟的, 被子没叠，枕头也被他扔在床角。 　　“还没时间整理，今晚睡哪儿，选吧。”他挑眉看她，单手撑墙拦住她回去的路，目的显而易见。 　　尹西不打算如他意，“我睡客房。” 　　“我说屋里随便一个地方，你任选。客房没整理。” 　　“和你睡一间？” 　　“嗯？怎么样？想不想试试？”他低声诱惑她。 　　“感觉好危险。” 　　他挑眉一笑，“我才觉得危险好吗，尹西。谁知道你吃了大补的东西，晚上会不会变成蜘蛛精摄取我的阳气。” 　　什么摄取他阳气？这人真是人前一副模样，人后又是一副模样。 　　“你流氓！”尹西气急败坏。 　　陆少瑾呵呵呵地笑，来这儿这么久，终于开心了点。 　　“你洗澡了吗？”尹西打算先把屋里整理了，不然这堆垃圾怎么睡。 　　“没洗。” 　　“你先去洗澡，我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 　　“你收啊？” 　　“不然你收？” 　　“怎么办？有种家的感觉。” 　　陆少瑾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下巴靠在她肩头，唇贴着她脖子一路追着她嘴。 　　尹西躲不开，只能侧着头和他胡乱亲吻。他呼吸好烫，身体也是烫烫的，尹西被他抱着，身心似乎都要融了。 　　可是屋里怎么热了。 　　“你开空调了？” 　　“热？” 　　“有点。” 　　他笑了笑：“热就对了。” 　　“别闹了，早点睡，你明天还要去学校。” 　　“那就辛苦你了，女朋友。” 　　尹西不太擅长收拾东西，但没办法，让陆少瑾来那是不可能的，那她也只好学了。 　　尹西轻哼了一声。 　　他放开她唇，低眉笑着看她：“碰了我的东西就得对我负责了。” 　　“怎么负责？” 　　“你猜。”说完又亲了一下。 　　分开后，陆少瑾弯下腰脸贴着她脸。 　　“真好。”有人为他收拾东西，也不算一无所有了，至少他还有全天下最好的宝贝。 　　“赶紧去洗澡吧，现在都大半夜了。” 　　“对，大半夜了，洗完澡该干活了。” 　　尹西没听懂他话里的隐喻，嘟哝他一声“莫名其妙”后，放下包开始收拾床上的衣服。 　　尹西收拾了大半后，陆少瑾在卫生间叫她。 　　“帮我拿衣服。” 　　尹西觉得他奇怪，去洗澡都不带衣服，什么坏习惯？ 　　“你要穿哪套？” 　　“随便。” 　　尹西视线一扫，给他找了套运动服，不过她忘了拿内裤。 　　“开门。” 　　里面静了会儿，门把手响了一下后，门突然打开到最大。尹西愣了一下，她只不过要把衣服给他，怎么看到他人了？ 　　看到他人？？！！尹西惊恐睁大眼，陆少瑾！！ 　　他居然光着身子把门给打开了？？这个暴露狂！还好什么都没看到！尹西赶紧别开脸，衣服伸给他。 　　“干嘛把门开那么大？！” 　　“不是你自己说的打开？我以为你想看我身体。”陆少瑾轻笑，他慢慢走过来，从尹西手里接了衣服，翻了一下发现没内裤。他眯着眼盯着尹西气呼呼跑开的身影，呵呵一笑。 　　看一会儿谁吃苦头。 　　尹西并不是收拾东西的小能手，光是收拾他屋里的衣服就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关键是屋主还悠闲地撑着脑袋靠在床上看她，看着像是监工。 　　“就这样收拾东西的？”陆少瑾对她的能力很质疑，一件衬衣她叠了一次又一次，叠得跟豆腐干似的，反反复复地折边角，比金子还贵的衣服被她弄得要拿去塞墙角，关键她看起来还挺满意，他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这才没说什么。 　　“我知道我技术不好，但也总比你随地乱扔强。” 　　陆少瑾啧一声，“尹西，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保姆？” 　　他切道：“你要做保姆，估计得把人气死。” 　　尹西随手抓了件外套往他脸上扔，陆少瑾闭着眼没躲，呵呵地笑。 　　“你行你来。” 　　“我不，就让你帮我整。” 　　“那以后我不在你怎么办？” 　　“那就等你来了再整。” 　　“我要是一直都不来呢？” 　　尹西话刚说完，陆少瑾突然起身，手一推把她压到床上。她一阵惊呼：“你要干嘛？” 　　他蹙着眉，一脸不快：“你不来去哪儿？” 　　“上课呀。” 　　“不上课的时候呢？” 　　“待着，睡觉。” 　　陆少瑾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眼神幽幽的，带着点尹西说不出的危险。 　　“和谁待着，和谁睡觉？！” 　　“我自己！” 　　“自己睡有什么意思，和我一起呗。” 　　“才不和你。” 　　尹西说完，他头低下来，埋在她颈肩处，柔软温热的唇一点一点，像火苗似的在她身上点燃。尹西脑子懵地一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陆少瑾。”尹西柔柔地唤出他的名字。 　　“嗯。” 　　“你要……干嘛。” 　　“你猜。” 　　“你好重。”每次都让她猜，而且他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了。 　　她把手按在他胸口，轻轻地往上推。陆少瑾支起身，俯视她。 　　她脸红红的，眼睛水润润，唇被他亲得红艳艳，怎么看都迷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为什么没给我拿内裤？” 　　“什么？”尹西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内裤，一脸懵逼。 　　“我说我现在没穿内裤，挂空档。尹西，你这么有心机是不是想趁机吃了我？”陆少瑾说着，食指勾了下裤头，动作潇洒帅气。 　　他说他没穿内裤？ 　　尹西下意识低头。他裤子很松，什么都没看到，到底是不是真的没穿她也不知道。 　　陆少瑾对她这反映非常满意，她终于有点正常了，他无声勾唇，幽幽道：“现在看不到，一会儿我站起来你就能看着了。” 　　他以为她要看什么？尹西面红耳赤，猛地将他推开。 　　“你起来！” 　　陆少瑾跪坐在她身侧，笑了笑：“怎么？” 　　“你就不能少逗我。” 　　“男朋友逗女朋友，那不是很正常。”刚才来回跑几次，肚子都饿了，他起身下床。“吃东西么？” 　　“有什么吃的？” 　　“想吃什么？”陆少瑾拿出手机，“点外卖？” 　　“家里没面条？” 　　陆少瑾想了想，“应该，有。” 　　“你去看看。” 　　陆少瑾看她背影几秒，舔唇笑了笑。这样的生活，好像，挺不错啊。 　　他吹着口哨慢慢朝厨房方向走。 　　厨房里还有几包面条，是刚来的时候买的，还没开封，储物柜里也有几个鸡蛋，调料和碗筷都是新的，也在里面。 　　陆少瑾把面条拿出来，洗了锅，装了水，点火。 　　此时静下来开始觉得脸疼了，其实那一架不算很大，以前他还打过更猛的，那会儿何止是脸疼，牙都打掉了几颗，幸好那会儿也在换牙，不然他这会儿就得装几颗金光闪闪的钢牙了，那场景想想就让人鸡皮疙瘩冒起来。 　　那时，他刚替宸年去那个地方没几天，一切都还没适应。虽然早就和宸年通好气，可到那儿后，他还是被那个人的手段给惊到了。 　　为了不被发现异常，陆少瑾刚去的几天几乎都在忍耐。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如今是宸年，懦弱胆小的宸年，所以碰到恼火和愤怒的事，他都尽力装出害怕、瑟瑟发抖的样子。那个人果真没怀疑他，第一天继续带他去看发狂的狼犬。按他说法，如果气质足够，是完全可以倒压恶犬，但若是气质不足，恶犬将会将他当成美食，龇牙咧嘴地想将他吞吃入腹。 　　陆少瑾刚进去的时候，狼犬咧着嘴发出呜呜呜地低吼，但并未靠近，它嗅出了不同的气息。 　　那个人觉得意外，正要说点什么，陆少瑾开始表现出惊恐的模样。恶犬也就变本加厉地冲撞着牢笼，试图冲出来撕扯陆少瑾。 　　那场面太残暴可怕，纵使是陆少瑾也不由惊骇，可想宸年在面对此恶犬时，会是多么惊恐害怕。 　　而也就是陆少瑾的害怕，终于再次激怒了那个人。他把陆少瑾带去矫正室，用他独特的矫正仪器对他进行惩罚。 　　说是矫正仪器，其实那是个改良过的上吊装置，一个架子上绑着麻绳，麻绳做了个圈，用来套头，麻绳是可伸缩的，可以根据人的身高进行调整。人的头套进去的时候，脚尖刚好能碰地。那个人就是利用人在窒息和双脚的疲感中刺激人的愤怒，从而达到他所谓的“改变人格”。 　　后来慢慢的，陆少瑾开始分辨不出他自己的真实性格，时常有一些隐藏的暴虐行为出现。直到被发现和宸年是双胞胎，再次被那个人进行新的人格改造失败后，那个人给他下了断定书—— 　　他无法将那些改造的人格融合，有点类似于性格分裂，各种情绪尖锐明显，无法相辅相成，他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陆少瑾就是他所说的残次品。 　　实验还没中止的时候，那个人找了一堆小混混和陆少瑾对打，也就是那时候，他被打掉了几颗牙，但那几个小混混，有几个被他打进了医院，听说还断腿了。 　　而在那之后不久，那个女孩去世，实验终结，那个人也不知去向。 　　陆少瑾回过神时，锅里的面条已经噗噗噗地在冒泡了，他拿起筷子翻了翻，听到外面尹西进了厕所。 　　他拿了几个蛋打进面里，又放了盐和酱油。 　　尹西来到厨房门口：“陆少瑾，垃圾桶呢？” 　　她没想到这次来那个量居然那么大，从酒店出来才多久，里面都装满了，内裤也脏点。 　　她只带了三条内裤过来，洗一条，换一条，一条如今在身上，她祈祷今夜不要再漏了。 　　“这里。”他指了脚下。 　　那东西怎么能扔厨房，尹西自己去翻垃圾袋。 　　洗好手出来时，陆少瑾把面端上桌，热气腾腾的。 　　“开动吧女朋友。”他把筷子给她。 　　尹西坐到他身边，倾身嗅了嗅，也不算很美味，但是不知为何，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笑什么？”见她笑，陆少瑾也弯起嘴角。 　　有种温馨在流淌。 　　“开心。”尹西夹了面，吃了一口。 　　“为什么开心？” 　　“开心还有为什么？” 　　“当然。” 　　“你煮面好吃。” 　　“那我以后都给你煮。” 　　“说好的！” 　　陆少瑾凑到她脸边，坏笑：“那你可得嫁给我。” 　　尹西脸红：“才不嫁给你。” 　　“那我就抢亲，嫁给谁都抢。” 　　尹西笑得泪都流了。“你那是无赖。” 　　“女人都喜欢无赖。”他反问她，“你不喜欢？” 　　尹西摇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 　　尹西低下头，声音轻轻地：“你。” 　　陆少瑾眼眸微转，乐了。 　　“准了。” 　　尹西耳根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夜里，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的，尹西发现身下黏黏湿湿的，她迷迷糊糊地朝一旁靠，正好惊醒了熟睡的陆少瑾。 　　“怎么了？” 　　“你是不是尿尿了。” 　　“什么鬼？”虽然觉得她话奇怪，陆少瑾还是摸向了□□，果然是湿的。 　　但是，好像还有点血腥味儿。 　　“等会儿。”陆少瑾让她别动，他打开床头灯，发现他裤子、手上以及被子和尹西身下全是血。 　　一片红。 　　尹西脸都白了。 　　“我……你是不是中刀子了？” 　　这简直案发现场。 　　“中刀子，半夜里你切我叽叽啊？” 　　“不准再开玩笑了！”尹西这会儿早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来那么多？ 　　“来，我抱你去洗澡。”陆少瑾起身，抱着她去了卫生间。 　　尹西站在浴室里，脚掌不知怎么时候沾了血，看得陆少瑾眉头直跳。 　　女人来那个这么恐怖？那么多血，会不会失血过多？ 　　“洗快点，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尹西洗完，准备找衣服穿的时候发现没内裤了，晒的也没干，怎么办？ 　　“陆少瑾～” 　　陆少瑾在整理床单，血印很大很多，被单估计废了，他在换新的。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撒娇，陆少瑾以为怎么了，过去看她。 　　“怎么了？” 　　尹西头探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我没内裤了。” 　　陆少瑾看了眼时间，现在三点半，哪儿有内裤卖？ 　　“穿我的？” 　　“那怎么行！！”那是他的贴身衣物！多奇怪啊！ 　　陆少瑾知道她想什么，笑了笑，转身去衣柜给她找。 　　“不然你说怎么办。” 　　“吹风机吹。” 　　“手累。”他翻出了一件只穿过一两次的内裤，“要不要？” 　　尹西和他对峙，不打算屈服：“你穿过的！” 　　陆少瑾故意曲解：“就是穿过的。” 　　“我说不要穿过的。” 　　“那没有。” 　　“陆少瑾！”尹西急了。 　　“到。”陆少瑾笑，“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有一层挡着？总之不要，没了，现在店关着，也没地方给你买。” 　　尹西纠结一会儿，夺过内裤，气呼呼地关上门。 　　陆少瑾啧啧几声，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房间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 　　陆少瑾：尹西，我把我内裤给你穿你要怎么感谢我？ 　　尹西想了想，一本正经：要不我也把我的给你穿？ 　　作者君小声提醒：那是要成丁字裤的。 第五十六章 　　陆少瑾的内裤很大，尹西手抓着才能出来。 　　为便抗议, 她走路故意弄大声, 陆少瑾转头看她。 　　她裤子衣服都脏了, 穿的是他的衣服, 长裤脚长衣袖, 卷起来一半像小孩。 　　“过来。”他勾勾手。 　　“衣服太大了。”尹西走过去，站着看他。 　　“要不不穿？不穿就合身，真皮的。” 　　“打你。”尹西手伸出，佯装打他, 可落手的时候，却是轻轻的。 　　陆少瑾低沉轻笑, 抱着她坐自己腿上。 　　“带你去医院看看。” 　　“这时候去医院，还有人吗？” 　　“挂急诊。” 　　“急诊？”尹西夸张道。 　　“你说呢，大出血。” 　　“小问题。”尹西说着想了想，“应该是狗肉的原因，太补了。” 　　陆少瑾脸贴着她后肩, 笑：“是太补了。” 　　“陆少瑾。”尹西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嗯？” 　　“以后会好的。” 　　陆少瑾无言看她几秒, 眼底带笑：“什么会变好？” 　　“一切。” 　　“太广了。” 　　“总之就是会变好。”尹西抿了抿嘴, 额头贴住他额头, “以后你会很厉害的。” 　　陆少瑾笑出声：“好。” 　　- 　　次日清晨，陆少瑾和尹西出门的时候，周斯然已经在小区大门等着了，一同在的还有高量达和李锐。 　　高量达油条就着酱油吃，翘着二郎腿在保安室里看起来很屌。 　　见两人下楼, 他转头看别处。 　　李锐赶紧起来：“瑾哥，该去学校了。”他紧张得要死，就怕陆少瑾先走了。 　　“嗯。” 　　陆少瑾回应了后看尹西，“要不你在家里等，放学我送你回高陵？” 　　尹西担心，没办法在家等着：“我不靠近，远远看着就好。” 　　高量达扔了没吃完的油条和酱油，在一旁打趣：“去，我怕一会儿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你要哭。” 　　尹西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忍着，只不过牵着陆少瑾的手在发抖。 　　“嘴欠你就回去。”陆少瑾不爽，冲高量达吼了一句。 　　高量达原本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陆少瑾不仅当真了，还用这样的语气说他，顿时觉得自己此次前来，纯粹是犯贱，是对自己自尊的侮辱。太恼火了。 　　“老子走！”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少瑾他们到学校附近的小道时，就被全刚带着一帮人拦住了。 　　尹西被陆少瑾放在了半路，但她偷偷跟了去了，远远看到一堆人把陆少瑾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 　　人数上陆少瑾他们输了不知多少倍。 　　“哎，小子。”全刚叼着烟中指指着陆少瑾，“你是自己跪下，还是让我摁着你头跪下？” 　　“还用问？” 　　陆少瑾这话让全刚笑出声，他把烟扔了，一脚碾灭。 　　“挺有骨气，我喜欢，可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锐紧紧地贴在陆少瑾身后，全勇从他哥身后出来，指着李锐喊：“先把他给我抓了，脱光了绑在树上！” 　　几个男生围过来，李锐吓得抓着陆少瑾的手不放：“瑾哥。” 　　“瑾哥。”全刚笑，“自己弄了个称谓啊，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哥排在第几。” 　　那群人把陆少瑾三人围在了中间，尹西看不到全貌，只能尽力踮着脚尖看。 　　高量达从她身后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拿着。” 　　“什么东西？”而且他不是生气走了吗，怎么来了？ 　　“好东西。”他夹着烟放嘴里，又看一脸费解尹西，“没玩过？” 　　“没有。” 　　“扔地上试试。” 　　尹西把包装拆开，里面是小指头般大小的白色圆物，她把一个拿起来，“就直接扔吗？” 　　“嗯。” 　　尹西往地上一扔，砰地一声响吓得她心口一缩。 　　“这是什么东西？” 　　“给你男朋友救命的。”高量达说着弯下腰，从缝隙里看前方战况。 　　陆少瑾和全刚的斗争已经趋近白日化，估计一会儿就得动手了。余光里看到尹西看他，高量达蹙着眉转头：“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尹西觉得他像闹脾气的小媳妇，可对象是她男朋友，太古怪了。 　　他腰间绑了几个大包猫着身子准备出去。 　　“我说，你待会儿在这儿躲着明白吗？” 　　“我不用帮忙吗？” 　　“帮什么？”高量达看她，满脸都是嫌弃，“你能帮什么？添乱还差不多。” 　　尹西觉得他这个人喜怒无常，神经搭错就算了，还蛮不讲理。 　　“要是被发现了，用我给你的东西把他们打跑，明白吗？” 　　“可是你们怎么办？” 　　高量达笑了笑，觉得她怎么那么幼稚。 　　“我们怎么办？大不了进医院，你知道你要是被抓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尹西睁着大眼看他。 　　前方已经打起来了，高量达探身看了一眼，又深呼吸，似乎不想对她说太重的话：“好好躲着。” 　　说完，高量达就冲了出去。 　　全刚带来的人超多，一说开打就一窝蜂上来。李锐被堵上来的人揍了几拳，藏在包里的辣椒水都没机会拿出来。 　　周斯然比他聪明点，辣椒水都挂脖子上和绑在腰上，人冲上来他就使劲儿喷水，吓得他们纷纷后退。 　　陆少瑾没要辣椒水那玩意儿，人一动他就朝全刚冲去。那些人察觉他意图，接二连三的过来阻挡。 　　高量达冲过来后，抓了一把地炮朝着拥挤的人群中一扔，砰地一声大响以及袅袅升起的白烟把人群劈开了一大半。 　　李锐没反应过来，吃了一嘴的烟，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陆少瑾没抓住全刚，反倒逮了全勇。他一脸伤，包扎得像猪头，被陆少瑾揪着衣领哎哟哎哟地叫。 　　“哥，救我！”全勇嚷着。 　　全刚急了，指着陆少瑾往后退：“赶紧把他给我抓了。” 　　反应过来的人又朝陆少瑾方向聚拢，李锐这回有机会掏辣椒水了，四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慢慢移动。 　　突然某一刻，人群突然动了，李锐吓得一声尖叫，下一秒就被人拽了出去。 　　全刚的人趁着缝隙插进来，阻碍周斯然的行动。高量达不停地扔地炮，可是还是比不过他们人多，才刚坚持几分钟，就被他们再次团团围住。陆少瑾死死累着全勇衣领，全勇几乎喘不过气来。 　　尹西见他们落了下风，赶紧找办法帮他们突围。着急间看到旁边有一家自助洗车店，她想了想跑过去扫码付款，刚拿起水枪，按了冲水键，后座力的冲击差点把她给弹出去，她稳住脚步看准陆少瑾他们的方向，然后冲了过去。 　　水枪很重，水管又粗又长，很不好拿，尹西抓着水管跑，没一会儿就累了。 　　这么明显的水声自然引来了陆少瑾的注意，他一扭头，全刚示意一旁的人趁此机会偷袭。那人一拳过去，把陆少瑾打了个趔趄，全勇得了喘气的机会，连滚带爬地跑回他哥身边。 　　“给我揍！” 　　尹西急了，加快脚步往前跑，巨大的水压打在那些人身上，围堵的人群慢慢散开。 　　陆少瑾光顾着看尹西，没注意朝他而来的棍子，后背被击中，身子一晃往前扑倒。 　　“陆少瑾！”尹西都快拿不稳水枪了，她改变方向想去救他，刚转身就被人控制住了。 　　“尹西！”陆少瑾急红了眼，他赶紧起来，想冲过去救人，又被全刚横扫过来的棍子拦住去路。 　　“你马子啊？挺漂亮的啊。” 　　尹西的水枪被人抢走了，她身上被水打湿，透出玲珑的曲线。陆少瑾回头看了一眼，怒得全身热得像是火烧。 　　全刚的棍子再次打来时，他单手捏住，反手一拉，他两只手抓着木棍勒住全刚喉咙。 　　陆少瑾在男生中极高，一米八几，勒着一米七的全刚，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全刚青筋直暴，两只眼睛往外凸出，苦苦挣扎。 　　陆少瑾力气本来就大，加上盛怒，更是有力量。所有人被眼前这幅情景吓到了，不敢上前。 　　杨天早就知道全刚纠集了人马堵住陆少瑾，之前让陆少瑾到篮球场找他，陆少瑾没来，让他一肚子火，今儿他也不打算插手，本来想看陆少瑾求饶，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幅惊悚的场面。 　　陆少瑾犹如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嗜血无情，太可怕了。 　　白宇飞没想到这陆少瑾那么强。 　　“天哥，他，他怎么回事？” 　　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陆少瑾就这样拎着全刚，一动不动地看着控制住尹西的几个男生。 　　那几个男生早就愣住了，抓着尹西的手瞬间一松，尹西趁着这时候飞快朝陆少瑾跑去。 　　直到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腰，陆少瑾才觉得心里方才缺的那东西又回归了原位。 　　他眨了眨眼，也不顾别人的目光，低头亲了她一下。 　　“冷吗？”他哑着嗓子问她。 　　尹西又怕又冷，可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摇了摇头。 　　“躲我身后。” 　　李锐趁这机会赶紧跑到陆少瑾身边，像护法似的，昂首挺胸的。 　　高量达舔了一下嘴角，环视一圈早就不敢上前的人。 　　“来啊，过来啊，老子送你们见佛祖。” 　　太兴奋了，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想过很多次，和陆少瑾披荆斩棘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 　　高胖妹惊呆了。 　　“他，他还是个人吗？” 　　杨知芯可没管那些，她的关注点全在陆少瑾身后的尹西上。 第五十七章 　　陆少瑾和全刚那一战，让他彻底火了。学校匿名论坛里开了一贴又一贴, 全是讨论陆少瑾的。 　　杨天把盖楼最高、讨论热度最大的几个看完, 有种心情不畅的感觉。 　　他陆少瑾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今天挑战了全刚, 明天可能就是他, 他是头不会低头的狼，不可能会跟任何人，从头到脚都是不安因素。 　　“天哥，怎么办？” 　　班里都在说这号人物, 白宇飞听都听腻了。甚至还有人挖出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把他说得神忽其神, 说什么超级有钱富二代，在高陵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等等。 　　“什么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得早点准备？” 　　杨天眨了下眼，假装不知：“准备什么？” 　　“先下手为强。” 　　“你去？” 　　杨天一个反问让白宇飞说不出话了。 　　“他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做嘛，等做了再说。” 　　白宇飞深呼口气, 忍下胸腔的冲动。 　　“好吧, 我听天哥的。” 　　- 　　把全刚控制住后, 那帮人不敢再动了。那一刻陆少瑾是真动了杀心, 要不是尹西来了那个又湿着衣服，这么站着也不好，不然全刚估计得进急救室。 　　陆少瑾他们走的时候全刚跪坐在地上大口努力吸气，身旁的人愣了半天才过去扶他，所有人都吓蒙了, 全勇甚至都吓尿在原地。 　　没人敢拦陆少瑾。 　　四人都挨了揍，边走还边警惕身后有没有人追来。 　　高量达和李锐走到拐角就走不动了。高量达身上还带着地炮，沉甸甸的，嘴角被人打破了，眉角上也青了一块。 　　李锐衣服都被拽皱了，扣子被扯掉几个，胸口以上的扣子敞开着，脖子上还有几道很深的指甲抓痕，惨不忍睹。 　　“我走不动了。”李锐把背包卸下来，不顾形象地往后躺。 　　周斯然也疼，可没他们俩这么不要脸。 　　“那你们在这儿待着，我们先走。”陆少瑾哪儿还有心思管他们，叫停一辆过路的的士，带着尹西上车了。 　　高量达盯着车子远去，抬眸看周斯然。 　　“哎我说周斯然，你挺狠的啊。” 　　他那辣椒水，怕是没少让人进医院。 　　“你也不赖。”周斯然回头看来时的路，“是不是得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躲？一会儿追过来，三个人估计都得挨揍。” 　　听他这么说李锐又哀声怨气地起来跑路。 　　陆少瑾带尹西换完衣服，已经是十点。此时回去，下午三点左右就能到，睡一觉起床刚好吃晚饭。 　　“回去了。”尹西从更衣室出来，陆少瑾低眉看她。 　　他没想到她胆子也大，那么多人，抓着根水管就冲过来，也不怕被打。 　　“现在吗？时间还早。”她不太想走，两个人待着挺自在的。 　　陆少瑾知道她想法，笑了笑。 　　“十点了，回去五个钟。” 　　尹西红着脸：“要是我也在这儿就好了。” 　　陆少瑾挑眉，他可不敢让她在这儿，在这儿的都是一帮什么人，她这小白兔还不得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说对不对？” 　　“不对。” 　　“你真无趣。” 　　“衣服你带回去还是先放这儿？”陆少瑾问这话的时候，站着一动不动，他意思偏向后者。 　　反正以后都要来的，搬来搬去还麻烦。 　　“要是，阿姨回来看到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儿媳妇的衣服有什么好奇怪。” 　　啊，这话太甜了，比什么情话都管用。尹西笑得眼睛弯弯，两颊都带着粉。 　　“什么儿媳妇。” 　　陆少瑾把她抱紧在怀，“就是儿媳妇。” 　　“你脸皮真厚。” 　　“就厚。” 　　“无耻！” 　　他微松开她，垂眸：“做不做我媳妇？” 　　尹西脸红透了，睫毛闪啊闪的，羞涩又甜蜜：“那我得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不愿意我养你？” 　　尹西眼眶一热，她抱紧他：“你怎么养我？” 　　“山珍海味灌你，金银珠宝缠住你，车子房子装着你，够不够？” 　　她要的不多啊，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 　　“阿姨呢？”她来两天，都没机会和她打招呼。 　　“今天没机会见了，下次再带你去看她。” 　　“她还好吗？” 　　“挺好。” 　　周斯然打电话问尹西什么时候去车站，陆少瑾让他先回去，他提尹西的书包下楼。 　　下了单元楼，尹西想到今天那帮人的事。 　　“他们还会来找你麻烦吗？”她好担心，他们都走了，到时候他一个人怎么解决。 　　“应该不会。” 　　出了小区，门口有家甜品店。 　　陆少瑾问她：“想吃东西吗？” 　　尹西看了眼甜品店，点了点头。 　　两人进店，刚准备吃，尹西手机响了。陆少瑾把她手机拿出来，来电人是她妈。 　　气氛突然有些紧张。 　　“你放着，我不要接。” 　　躲避永远不是好办法，再说，要想有以后，也必须通过她。 　　“再怎么样也是你妈妈。” 　　尹西表情倔强，眼里泪花闪闪。 　　“我讨厌她。” 　　陆少瑾突然笑，他抓紧她手：“那她以后不让我娶你怎么办？” 　　尹西惊愕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嫁给谁又不要经过她同意！” 　　语毕，发现自己有点着急了。 　　“我……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未来，我可以自己选择。” 　　两个少年此刻谈到看似遥远的婚嫁，突然觉得新奇而又激动。 　　尹西手足无措地低头，她拿起勺子：“吃吧，赶紧吃东西。” 　　“尹西，你要给我一个答案。”话题已到这里，陆少瑾由不得她停止，他需要一个确切，来成为他日后的信仰。 　　“什么答案？” 　　“你要跟我在一起吗？白头偕老那种。” 　　白头偕老，这个只有在电视上和书上才会见到的词。尹西心砰砰直跳，白头偕老吗？他会喜欢自己一辈子吗？ 　　“你以后也会这么喜欢我吗？” 　　“当然，越来越喜欢。” 　　“要是不喜欢呢？” 　　“那我可能是被人换心了。” 　　尹西噗嗤一笑，小声：“那好吧。” 　　陆少瑾眼睛亮晶晶的，他捏捏她的手：“那就说定了。” 　　白头偕老。 　　尹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 　　回到高陵的时间比原计划晚，下车时已经七点多。陆少瑾回不去了，打算住一晚，晚上约杜洋凯和谢君豪一起吃饭。 　　说到两人，尹西开始向陆少瑾汇报情况。 　　“自从你走后，杜洋凯失魂落魄的，每天见他都是没精神。”以前一堆人见到两人总是打招呼，如今陆少瑾一走，见面了眼神就都不给了。 　　简直人走茶凉。 　　学校里依然在讨论陆少瑾杀人的事，学生私底下的消息传得很快，一天不到都能成热门，再加上一段时间的发酵，差点就成为高陵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之前还有人暗戳戳在贴吧讨论分析陆少瑾杀人的前因后果，还没热乎就被删了。 　　虽然陆少瑾留下的痕迹依然让人望而生畏，可还是有人不怕死的想挑战权威。杀人分析论传出来之后没多久，开始有人在私底下说陆少瑾被赶出陆家的窘事。 　　杜洋凯气恼不已，本想找到那几个散播谣言的人教训一番，不知是谁在学校论坛里贴了圣贤高中的热贴—— 　　新来转学生凭一己之力撂倒圣贤高中的老大！！！！ 　　配图是陆少瑾两手拿棍，勒住全刚喉咙，霸气侧漏，犹如修罗，让人敬畏。 　　学校里那些小道消息瞬间停了，没人再敢说陆少瑾的闲话。 　　老大就是老大，到哪儿都霸道。 　　杜洋凯和谢君豪这才松口气，当然两人的待遇自然也就回归了陆少瑾还在的状态，甚至比那会儿地位更高了。两人知道陆少瑾回来，差点就在电话里哭，啰啰嗦嗦一通，就赶紧去约好的地点。 　　尹西妈再次来电，这回尹西接了，说和同学在外面聊此次竞赛的感想。她妈疑心重，还特意问了竞赛的内容，好在尹西做了准备，回答得是滴水不漏。 　　挂了电话，杜洋凯和谢君豪还没到。尹西和陆少瑾饿了，他们在海鲜摊先点了粥吃。 　　热粥温了肚子，尹西想去上厕所，刚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妈妈，这里好脏。” 　　尹西和陆少瑾同时回头，说巧不巧，那人居然是蒋柔和陆盛华。 　　老板娘被陆盛华这句童言说得是面色难看，“小朋友，阿姨的东西很干净的。” 　　“我才不信，我爸爸说了，只有酒楼的饭菜才干净！” 　　蒋柔轻拍了下他手，斥道：“胡说什么！？还不赶紧跟阿姨道歉！” 　　“我不，我没说错！” 　　陆盛华自从回了陆家后更是嚣张跋扈，以前蒋柔教的全被他吃进肚子里了，在他意识里，陆家的东西就是他的，他有全高陵最有钱的爸爸，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 　　霸道强势陆少瑾都尤之不及。 　　“姐对不起，我替他道个歉。”蒋柔抱歉道。 　　老板娘不太领情，虚虚应了一声。 　　陆盛话不满他妈道歉，憋着气东踢西踢，头一转，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少瑾。 　　“咦，妈妈，是那个人！”他晃着他妈的手说。 　　蒋柔头朝他指的地方看，许久不见的陆少瑾就在那儿。 　　她像久不见儿子面的母亲，快步上前。 　　“小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少瑾没理她，对一旁的尹西说：“走，带你去厕所。” 　　“小瑾。”蒋柔不屈追上，可依旧得不到陆少瑾的回应。“小瑾，今晚回家吗？我让阿姨煮好吃的。” 　　“爸爸不是说了，不让他回家吗？”陆盛华一旁插嘴。 　　“你爸爸是开玩笑的，他只是气急了。”蒋柔解释。 　　“可是我不想让他坐我的车，那是我的佩奇——”陆盛华可喜欢那辆车了，爸爸说了那是他的，怎么可以让别人坐？他不允许！ 　　那辆劳斯莱斯定制车是陆妈提前送给陆少瑾的成人礼，如今鸠占鹊巢，就连他的东西也被占有。 　　陆少瑾心里生出一股火，看这陆盛华是越看越不爽。 　　蒋柔还想说什么，陆爸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而此时陆少瑾和尹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杜洋凯和谢君豪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口的劳斯莱斯。 　　杜洋凯奇怪：“这不是少瑾的吗？” 　　这车太独特，除了陆少瑾没人有了。 　　“那不就是那小三和死小孩。”谢君豪幽幽说。 　　两人对视一眼。 　　“要不今晚咱们把它砸了吧。” 　　“正有此意。” 　　只是没想到，和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尹西。 　　夜色里，尹西提着铁锤，鬼鬼祟祟过来，她戴着帽子和口罩，走路静悄悄，鬼魂似的，差点没把杜洋凯给吓死。 第五十八章 　　尹西本想朝大门方向走的，却见不远处的树底下陆少瑾站在墙边, 一直看她。 　　尹西赶紧朝他跑去, 因而并没看到伪装的杜洋凯和谢君豪。 　　“少瑾也来了。”杜洋凯拂去脸边的树叶说。“咱们要过去吗？”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处, 更显眼吧。”谢君豪说。 　　“那就不去了。”杜洋凯又继续原地潜伏。 　　“你怎么来了？”尹西仰头看他, 因为戴着口罩, 声音嗡嗡的。 　　陆少瑾把她口罩摘了，“该是我问你吧。” 　　尹西想了想，说：“我出来散散心。” 　　“散心。”陆少瑾不由好笑。 　　“没错，是的, 就是散心。” 　　“散心还带着锤子，防狼呢？” 　　“我就是拿着玩儿的。”尹西把锤子藏到身后, 眨着眼看他，又觉得这个理由蹩脚。“或许真的有狼呢。” 　　陆少瑾捏了下她脸，“我送你回去。” 　　尹西不满：“那你呢？” 　　陆少瑾挑眉，带她往她家方向走。 　　“我是来等你的。” 　　“撒谎。” 　　“没撒谎，你这锤子要是锤到人, 多危险。” 　　“我又不是手残！！” 　　陆少瑾不容她解释, 继续带她往前：“不是手残也不行。” 　　“我就待一会儿！” 　　“没得商量。”陆少瑾语气强硬, 尹西还是被他送回了家。 　　陆少瑾走后, 尹西又偷偷溜出去了。这回她躲得很好，灯都不打，顺着大树底走，像夜行人似的，终于没被发现了, 只不过陆少瑾到哪儿她也看不到了。 　　准备到大门，尹西从树底下跑出来，站在墙角边上。 　　杜洋凯刚把装备弄好呢，又见尹西过来了。 　　陆家周围全是摄像头，她这样大摇大摆，很容易被发现的好不好！？ 　　杜洋凯和谢君豪做了伪装，头上身上挂着树枝，随着走动耸啊耸，就算被发现，也认不出他们是谁。 　　“过来！！赶紧过来！”杜洋凯和谢君豪躲在树后，忙不迭冲尹西招手。 　　尹西捏紧锤子小跑过去，这两人怎么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还想问你呢！你拿着锤子干什么？！” 　　“砸车呀。”尹西说得随意，却让杜洋凯脑门一阵热汗。 　　她砸车？是又想挨她妈打了是吧？ 　　三人在角落里叽叽咕咕的时候，只听到花园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尹西屏住呼吸，和杜洋凯两人回头望去。只见陆家花园里晃动了束白光，有个身影进了陆家车库。 　　“他们家遭小偷啦？”杜洋凯问。 　　“哪儿来那么多小偷！”谢君豪拍了下他脸颊边的树叶，猫着身往前走。“赶紧进去，肯定是少瑾。” 　　一听说进去的人可能是陆少瑾，尹西也来了精神。她把连衣帽戴上，跟着来到了陆家大铁门。 　　杜洋凯和谢君豪已经爬上去了，尹西还在底下观望。 　　杜洋凯刚跨坐上铁门，转身就看到了墙头正对他的摄像头。 　　“我……我艹，摄像头拍到我了。”他战战兢兢地转身，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他微弯下腰，对着摄像头吐了下口水。 　　镜头迷糊了些，好像有点用处，他又继续吐，直到摄像头上布满口水，感觉应该看不到他了，他才慢慢挪动屁股往下爬。 　　谢君豪跳到了地上。 　　杜洋凯下来时，裤子被勾到，他嘶一声不信邪，莽撞往前走。那么一扯，裤头的皮筋啪一声打在他身上，他嘶忽嘶忽捂着屁股直呼疼。 　　尹西还没爬上顶呢，突然听到一阵大响。 　　就连杜洋凯和谢君豪止步，两人呆呆看彼此一眼，飞快地朝车库跑，两人身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方才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陆少瑾，他找了把斧头，把车头劈凹了个大口，车窗也砸烂了。劳斯莱斯看起来特别可怜。 　　他砸了几下还不觉得爽，又跳上去在上面砍啊砍，车顶被劈得咚咚地响。 　　车顶终于被砸得伤痕累累，他把斧头往车里一扔，直直劈向方向盘，崩咔一声，斧头歪过一边。 　　杜洋凯和谢君豪刚跑进车库，陆家的警报响了。 　　“两棵树”看了看彼此，背贴背地看四周，警惕来人。 　　陆少瑾神清气爽，他从车上跳下来，路过杜洋凯和谢君豪身旁：“走吧。” 　　“两棵树”没放松警惕，小步又大步地跟在陆少瑾身后。 　　警报一响，尹西本想加快速度翻进去的，没想到陆家楼上的灯亮了，随之而来的是陆爸的呵斥声，和蒋柔急切又紧张的声音。 　　尹西赶紧往下跳，躲在墙后隐蔽起来。 　　陆爸从监控里看到陆少瑾，气得差点心肌梗，衣服也没换，穿着睡袍就跑下来。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做完坏事的三人。 　　陆爸平时板着脸惯了，颇有一点威严，杜洋凯和谢君豪挺怕他，悄悄往陆少瑾身后躲。 　　“陆少瑾，你是不是疯了？！” 　　他到底要闹哪样？！嫌家里不够乱吗？ 　　“你疯不疯关你什么事。” 　　“自己跑进来砸了我的车你说关不关我事？！”陆爸气得浑身发抖，他就是对他太纵容，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踩在他头上撒野，今儿他不打算就这么让他走了，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我来处置我的东西又关你什么事？嫌我进来碍你眼，你把我东西全扔了啊，扔了我就不来了。” 　　陆爸那个气啊，他转头看蒋柔，大声说：“报警！让警察把这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给关起来！！” 　　“谦哥这儿——” 　　“这什么？？！他破坏他人财物，已经构成犯法！” 　　蒋柔看他又看陆少瑾，默默转身。 　　陆少瑾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站在小花园里，他漫不经心地笑，对陆爸的行为感到好笑。 　　一会儿蒋柔出来了。 　　陆少瑾往花园小台阶上一坐，不打算走了。 　　“行啊，最好把我关起来一辈子，不然你儿子就危险了。” 　　蒋柔喉头一紧，她涩声道：“你什么意思？” 　　“就你理解的意思，总之谁让我不舒服，我让谁不好过。” 　　蒋柔想到他杀人的事，顿时冷汗直冒，他一定做得到的，这个恶魔。蒋柔抓紧陆爸的手，用带着哭腔的嗓音柔柔道：“谦哥。” 　　若是之前陆少瑾的反抗让陆爸生厌，如今算是完全割舍了父子情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作为父亲的威严，让他实在难堪。 　　“陆少瑾，你别以为我不敢废了你！”陆爸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尹西躲在外面，为陆少瑾捏了把冷汗。 　　陆爸如此薄情，看着像是和陆少瑾有深仇大恨，实在让人心寒。 　　既然已经报警，得早点走才行，不然一会儿就真的进大牢了。 　　尹西满地找石头，她往前移动，对着杜洋凯扔了过去。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警笛。 　　杜洋凯紧张了起来，他看陆少瑾又看谢君豪，嘴巴微动。 　　“警察……来了。” 　　“你们出去。”陆少瑾找了个地方坐着，和陆爸面对面。 　　“你呢？” 　　“如他的愿啊。”陆少瑾轻飘飘道。 　　陆爸挂着冷笑的面孔在幽深的夜里格外残忍。警笛长鸣，杜洋凯和谢君豪对视了一眼，在陆少瑾示意的眼神中打开铁门往外走。 　　尹西想进去，却被杜洋凯和谢君豪给拉走了。 　　如果一直待着，惊醒了邻居，她一定被发现，那么等待着她和陆少瑾的，又会是狂风骤雨，比上次更猛。 　　她只能走。 　　尹西走出陆家小道时，警察已经来到陆家大门。 　　警笛光在黑夜闪动，尹西仿佛看到陆少瑾站了起来。 　　他身影高高，挺拔傲然。 　　- 　　这大概是一起很常见的家庭矛盾。 　　警官也没什么劝，自己家的孩子打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好闹的。 　　“警官，你还是把他关进监狱里吧，他脾气不好，暴躁易怒，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伤人，他这样一直在外面，影响自己身心健康发展不说，还会威胁别人安全。”陆爸一字一句地，说得极为愤慨，仿佛陆少瑾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陆少瑾坐在一旁，不屑地勾起嘴角。 　　警官听完，皱了皱眉：“你是他家长，他的身心健康应该是你来引导，你以为关监狱就能好？” 　　陆爸语瑟，他改变思路：“那他威胁别人安全！今天是砸车，谁知道明天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警官悠悠看他一眼，“对你自己有点信心，你还不至于坏到让他砸你的地步。” 　　陆爸张了张嘴，被将了一军。 　　“谦哥，就这样吧，家里的事，拿出来闹确实是不太好。”蒋柔劝。 　　“那不行。” 　　陆爸是真怕了陆少瑾，刚才他劈车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摄像头里的陆少瑾像个疯子，下手疯狂又狠辣，要是杀人—— 　　如今怕都成肉末了。 　　而且他有预感，陆少瑾是真恨他。 　　他也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父子如仇敌。 　　“警官，他杀过人，真的会做出危险的行动。” 　　陆爸的话果然引起了警官的注意，他费解又疑惑：“杀人，杀什么人？” 　　周围的警官停下手中的事纷纷看过来，陆爸太阳穴直接跳，对一瞬间出口的话有些后悔，但一看到身旁脸无血色的蒋柔，又狠下心来。 　　必须有所牺牲。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杀过一个女生，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听他们谈话的警官走了过来，“小学五年级？你们是陆家的？” 　　“没错。” 　　警官挑了眉，稍有意外。 　　尹西第二天醒来时，得知陆少瑾昨晚在警局留了一夜，又听说陆少瑾再次承认自己杀人。 　　尹西犹如晴天霹雳。 　　“天呐，我就说陆少瑾他那个人平时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总觉得带着一股不详的感觉，原来杀过人。再想想之前贴吧上，他和圣贤高中的人对打时那狠劲儿，说他是疯子也不为过。有谁打架还死死勒着别人喉咙？肯定是动了杀心！” 　　“太可怕了。” 　　尹西和颜枝云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尹西，你别信这些。”颜枝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这么说。 　　尹西无力笑了笑。 　　- 　　警官两手撑在桌边，他盯着陆少瑾说：“你说你杀的，那你的动机是什么？” 　　他当这是玩笑？小时候可以念他不懂事，如今长大了，还这么闹？图什么？ 　　“动机，那是什么重要吗？” 　　“当然，你没有动机怎么杀人？” 　　“哦，这样子。”陆少瑾努力想了想，“就当我看她不顺眼吧。” 　　“不顺眼哪儿看她不顺眼？” 　　陆少瑾笑了。“这谁知道，可能我心理扭曲吧。像那渣男说的，我是个疯子。” 　　警官面色凝重，他再次用认真的语气和陆少瑾说话：“那个女孩更是偏向自杀，如此你还要承认人是你杀的吗？” 　　陆少瑾沉默了会儿，道：“是。” 　　- 　　周斯然和岑欢朝警局方向走，刚过拐弯，就被高量达拽着衣领往墙上按。 　　“你们要干什么？！” 　　刚从楚淮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到陆少瑾再次进警局的消息。他潜意识里觉得是这两人搞的鬼。 　　周斯然定定站着，一声不吭，一旁的岑欢说：“要干什么，高量达，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 　　“陆少瑾有没有杀人你们自己清楚。”高量达气得胸口起伏，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有点缺氧的感觉。 　　见他急，周斯然笑了。 　　“既然没杀，那你慌什么？” 　　慌什么？陆少瑾时隔多年，不会无缘无故承认自己 　　杀人，更何况在有尹西的情况下。 　　“你们用了什么手段？” 　　“手段。高量达，你应该高兴我们这么做，陆少瑾他既不选择伤害你，也不选择伤害宸年，你和宸年对他一样重要。” 　　高量达抓着他衣领的手微松，他懵懵的。 　　“什么意思？” 　　“确实有人杀了她，只是不是我们，而是“他”，还有——”周斯然顿了顿，语气森然，“还有把“他”当作信仰的，我们的父母。” 第五十九章 　　张雪给尹西妈打电话。 　　“阿池，你听说没有？警察去找老师了。” 　　尹西妈愣了, 她只听说陆少瑾又进了警局, 其他的并不知情。 　　“怎么会突然找老师？” 　　“陆少瑾说他情绪不稳定是因为参加了那个培训,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老师那边呢？” 　　“警方让老师过来协助调查了。” 　　挂了电话, 尹西妈心里一片荒凉。 　　当时的培训并没公开招募学员，大多都是老师的学生的后代，或者是熟人介绍，所以没引起多大反响, 但参加的人也都不少。 　　对于人格可塑这个概念，她们自然是支持的, 孩子中也有反抗的，只不过反抗得不成气候，都夭折在父母的强烈意志中。 　　年纪小就开始进行训练的孩子，接受能力比较好，大点儿的有了自己意识就比较棘手, 通常进行矫正时, 就会使用到非常手段, 但尹西妈认为那没错。 　　小孩子不打不听话, 道理如此。 　　陈老师是最先到的警局，他作为当初事件的知情人和警方聊了培训室的事。警方人员觉得咂舌，再连串起陆爸说陆少瑾有个双胞胎兄弟的事，又去翻看监控，隐隐约约把事情给捋顺了。 　　尹西妈和张雪几乎同时到。 　　“老陈, 现在什么情况？”张雪拿着手提包，一脸急色。 　　一旁的尹西妈脸色也不好。 　　警官偏了下头看她们，陈老师解释：“这是张雪老师，她的孩子也是其中之一。” 　　“老陈，你说这个干什么？”张雪有点责怪陈老师多嘴。 　　“警官要了解全面才好办案。” 　　张雪心里不愉快，想说警察好不好办案关她什么事，可碍着警察在场，没说。 　　“你们家长真是乱来。”警察连连摇头，“就我们调查到的情况看，死者约其他同学的时间比约陆少瑾，或者说双胞胎宸年的那个晚一点。” 　　“这代表什么？”尹西妈不解。 　　“计划好的自杀。”见他们还一知半解，警官说，“这么说吧，这帮孩子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反抗……训练，所以她们想到了决裂的方式用来警告所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警官盯着张雪的眼睛说。 　　张雪想到不久前岑欢几次提出要回高陵读书的要求，突然浑身发热。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一会儿她们来了，你们自己问问。” 　　“可陆少瑾为什么要承认他杀人？”尹西妈急问。 　　“这么说吧，其实那晚见到死者第一面的不是陆少瑾，而是宸年。在察觉两人身份进行调换后，我们尝试联系了宸年的养父母，意外得知宸年精神状态并不好，如今在医院。问及病情起初，刚好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陆少瑾以为宸年杀了人，所以担下罪责。”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雪不解，“她要把事情闹大，自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拉扯其他人？” 　　警官：“参加培训精神失常而杀人和自杀，哪个比较惨烈？” 　　众人呼吸一凝。 　　尹西妈回头时，看到岑欢和周斯然就站在她们身后。 　　他们一动不动，眼如死水，像电影里没了灵魂的木偶。 　　尹西妈僵硬回头，秋日里艳阳高照，她却觉得冷。 　　案件终于水落石出，岑欢和周斯然矢口否认这事儿与他们有关。岑老师听说了警方的说法，气得晕了过去。 　　这个事件牵涉较广，警方并未对外公布，但所有涉及当时培训的人员均被带回警局进行了详细了解。 　　警方拿到了参加培训过的名单，满满的几张纸，有一些都已不再高陵。 　　陆少瑾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岑欢和周斯然还在，他目不斜视往前走，周斯然叫住他。 　　陆少瑾回头：“还想干什么？” 　　“谢谢。” 　　对于要把那件事情摊开再太阳底下，只有他们有执念。 　　那些过去，有些人早就放下了，有些人享受其中。不管如何，都要谢谢陆少瑾。 　　陆少瑾不屑地勾了下嘴角，朝出口走。 　　张雪和周斯然爸并肩从警局出来，他们道别，准备回家。 　　周斯然和岑欢对视一眼，彼此分开。 　　陆爸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子的，从警局出来的时候，他特意让蒋柔先回去，自己站在警局门边抽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待在这儿，但看到陆少瑾出来的时候，他跟了上去。 　　“小瑾。” 　　陆少瑾回头，讥笑：“怎么？没关成我，很失望？” 　　陆爸不明白，怎么他的好心关心他总是不领情。 　　“爸爸不是那意思。” 　　“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意思，别拦我路。” 　　陆少瑾往前走，陆爸追上去。 　　“你那时候怎么没告诉爸爸。” 　　“我那会儿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是跟你吵架来的吗？是跟你商量事情！” 　　“我没什么事要跟你商量的。” 　　陆爸看他几秒，说：“什么时候回家？” 　　“家？”陆少瑾自嘲一笑，“你把家里那两个人送走我就回。” 　　“你别不识抬举！” 　　陆少瑾哼一声，直接上了的士，砰地一声关上的车门震得陆爸一阵心惊。 　　- 　　和尹西大概说了在警局的情侣后，陆少瑾就踏上了回楚淮的车。他包了辆的士回去，刚准备关车门，高量达背着包拉着皮箱追上来了。 　　陆少瑾眯着眼回头。 　　“搭个伙。”他说。 　　“周游世界？” 　　司机下车给他开后备箱。 　　“对，第一站从楚淮开始。” 　　砰地一声关上后备箱门后，高量达坐上后座，背包往两人中间一放。 　　“去看看楚淮开始大好风光。” 　　“有病。” 　　高量达也没生气，慢悠悠地拿出手机刷游戏。 　　- 　　陆少瑾不在学校的这两天，圣贤高中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怕了，跑了，同时又对他的英勇表示钦佩。 　　全刚没想到他一个刚来的毛小子，居然敢对他动手，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来抬，简直要气疯。 　　陆少瑾勒他那会的惊恐害怕还历历在目。 　　打完架那天，他还想着明天要不要找多点人去报仇，不去吧，有点丢人，别人指不定会说他全刚孬种，被一个小子打怕了；去吧，又有点怕，就这么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听到那小子没去上课后，他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自己在害怕，他是既恼怒又羞愧，对陆少瑾的恨也越发深刻。 　　杨知芯则是天天望着校门口，差点没成望夫石。 　　“知芯，那家伙有女朋友呢。”高胖妹说。 　　“那又怎么样。” 　　高胖妹戳戳墙面：“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杨知芯冷笑：“我说他配得上，他就配得上。” 　　陆少瑾让的士直接到学校。李锐从窗口看见他，从教室里冲出来，朝他挥手大叫。 　　“瑾哥，你回来啦！” 　　他那么一喊，整栋教学楼都沸腾了，凳子移动的声音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每层楼的栏杆上都站满人，他们大声说话，或是窃窃私语，看陆少瑾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 　　拉皮箱的声音持续不断，高量达跟着陆少瑾进了学校。 　　见陆少瑾回头，高量达挺着胸从他身旁经过。 　　“这学校气氛真不错，呵呵呵。” 　　听说陆少瑾回来了，杨知芯赶紧冲下楼，她堵在陆少瑾跟前，满怀关切。 　　“你没事吧？” 　　他们打架那天，有人录下了全程，陆少瑾挨了不少揍，如今脸上还有伤。 　　陆少瑾一脸“你谁”啊的表情。 　　“我叫杨知芯。”杨知芯自认为自己的微笑够完美，可陆少瑾依然视而不见地走过。 　　纵使再三告诉自己他与众不同，杨知芯还是被他的忽视惹怒了。 　　“陆少瑾！”杨知芯追上去，刚抓上他手腕就被他无情甩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是天之骄女，从没人给她甩过脸色，有她哥，她看上的人都巴不得贴上来，他实在让她觉得屈辱。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陆少瑾头也不回地走开。 　　李锐跑下楼迎接陆少瑾，背弓哈腰却又神气十足。 　　“瑾哥，等你好久啦！” 　　陆少瑾淡淡瞥他一眼。李锐呵呵呵一只笑，像傻子似的。 　　他押对宝了。 　　陆少瑾进教室的时候，周杰庆靠在墙面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几个玩得好的小声问他要不要行动，周杰庆嘴角抽了抽，在陆少瑾坐回自己位置时，他转回了视线。 　　下课时分，白宇飞来找陆少瑾。李锐知道陆少瑾不会搭理他，自告奋勇出去应付。 　　“他不来？”白宇飞盯着陆少瑾的后脑勺略有不快。 　　“他就这样，飞哥你别介意。” 　　陆少瑾不怕杨天，他可怕，目前的最好状态是杨天袖手旁观，不然陆少瑾要在圣贤称雄其实还挺难。 　　杨天和全家俩兄弟不同，追随者很多。全刚全勇那些都是一些杂碎，一出事儿都跑得精光。 　　“我不介意，天哥介意。” 　　虽然杨天一直说不在乎陆少瑾到底想干什么，但身为多年好友，兼左臂右膀的白宇飞来说，他知道他其实很想要这个答案。 　　全刚全勇在，这圣贤甚至楚淮还能双雄并立，要是陆少瑾上来，只怕一山不容二虎。这个担忧杨天没说不代表白宇飞不知情，所以自作主张来找陆少瑾，是想劝他归入杨天靡下，可他的态度让他恼火。 　　“他那人就这样，别介意。” 　　“你让他出来跟我说。”白宇飞气上头了，不打算让步。 　　李锐为难。 　　“飞哥，我帮您带话，成不？” 　　“你能代替他做决定？他听你的不？” 　　李锐语塞。 　　陆少瑾听谁的？哦，那天那个小姐姐估计听。 　　“把他叫出来，什么话面对面说。” 　　李锐看他又看陆少瑾，为难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可可的营养液o(^▽^)o 第六十章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陆少瑾要去上厕所，白宇飞僵硬的脸缓了缓。 　　其实他也没把握陆少瑾会出来, 最坏的结果是他不出来, 让他丢进脸面, 那么杨天和陆少瑾之间那层窗户纸也就没了。 　　杨天目前还不想和陆少瑾闹太僵, 要是他搞砸了, 那就麻烦了。不过还好，他出来了。 　　白宇飞挺直腰杆，仿佛刚才丢的脸面正一点一点回来，而他也不在意。 　　“陆少瑾, 谈谈吧。”他尽量使自己平静。 　　陆少瑾意外他还没走。 　　“谈什么？” 　　“你和全刚闹得太僵，他会报复的。” 　　“还好。” 　　“做个朋友？” 　　白宇飞刚伸出手, 高量达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正好横在两人之间，吊儿郎当的。白宇飞只好把手收回去。 　　“什么做朋友？他不需要朋友。”高量达说着又冲陆少瑾一笑，“这么巧，我也是新同学。” 　　李锐一看, 这敢情好, 两人相爱相杀戏码又要上演了, 而且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陆少瑾懒得理他, 往厕所方向走。高量达笑了笑，慢悠悠地进教室。白宇飞跟着陆少瑾走。 　　新来的这个和陆少瑾认识，周杰庆打算从他身上下手。 　　高量达拉了个凳子坐下，背包刚放，身后靠过来一道影子。 　　“哎, 新来的？” 　　高量达蹙着眉回头。 　　周杰庆单手撑在他椅背上，曲直敲了敲。 　　“你跟那个小子认识？” 　　“哪个小子？” 　　“别跟我贫，小心吃苦头。” 　　高量达不屑一笑，下一秒，有人从背后扣住他脖子往地上压，他没反应过来，连人带凳翻倒在地。 　　高量达火了，他将周杰庆推开，狠狠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你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 　　高量达这一脚极重又突然，踢得周杰庆疼得直不起腰，刚才硬挤得一点嚣张此时全奄了。 　　“你是不是想死呢？我成全你。”高量达一步步朝他靠近，“他妈的还没人敢这么对我。” 　　班主任过来发试卷，看到教室后面的战况，他拍了拍门。 　　“闹什么呢，赶紧把试卷发了。” 　　高量达这才停下逼近的脚步，周杰庆趁着这时候飞快往外跑。 　　班主任瞅着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出的周杰庆，又看高量达。 　　“新同学好好上课。” 　　和全勇好的那帮人爱闹是全校皆知，班主任对这几个闹事的同学没好感，挨点揍他也不想管，那是他们欠的，所以看了一眼也就走了。 　　白宇飞跟着陆少瑾进了卫生间。 　　陆少瑾现在俨然成了圣贤高中的重点关注人物，从教室出来到卫生间的这条路，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不计其数，有些还带着几分热烈和钦慕。 　　“你现在是圣贤高中的英雄。”白宇飞说。 　　要是此时他振臂一呼，绝对有人跟从。 　　“然后？” 　　“我刚才也说了，想和你交个朋友。” 　　陆少瑾把手洗了，转身看他。 　　“不需要。” 　　“你这是拒绝天哥？” 　　“我得答应？” 　　“最好是答应。” 　　“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刚来楚淮，对这里的一切还不清楚。虽然你狠狠打击了全刚，可他的势力不止这些，只要你在楚淮一天，他就有办法针对你。这我并不是开玩笑。” 　　全刚能在楚淮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除了自己有点能力外，还有隐藏的势力做后盾，所以他几乎黑白两道都吃，如今在陆少瑾这儿吃了那么大的瘪，一定会伺机下手的。 　　“所以你想让我跟杨天？寻求庇护？” 　　白宇飞高兴他终于想通了。 　　“没错。” 　　陆少瑾弯弯唇，“可惜我不愿意。” 　　白宇飞感觉自己被耍了。“为什么？” 　　“我没给人当过小弟。”他一直是老大。 　　和白宇飞的谈话到此结束。 　　出卫生间门的时候，李锐在外面守着，见陆少瑾出来，他叫了声“瑾哥”，然后又看一旁的白宇飞，后者没做过多停留，脸色依然是不好。 　　“飞哥。”白宇飞出去的脚步又快又急，显然是气坏了。 　　李锐瞄了眼陆少瑾，他就知道不可能会成功的。 　　“瑾哥，他来找咱们干嘛？” 　　陆少瑾睨他一眼，“他来干嘛你不懂？” 　　李锐当然懂，只是装不懂缓和气氛，他呵呵地笑着。 　　“那全刚什么来头？” 　　李锐来了精神，说：“他有一帮人，是专门收保护费的，收大车的保护费。” 　　陆少瑾知道楚淮果业发达，产出的果子大多销往北方。 　　“没人管？” 　　“管不住，果农果子销不出去，杨天的老爸只好组织人和全刚谈判，谈判结果是费用果农出，全刚保大车安全通行。” 　　这么说陆少瑾也大致明白了。 　　- 　　“天哥，你说这陆少瑾怎么想的？”白宇飞把去找陆少瑾的详细经过跟杨天说了，杨天听了只是沉默。 　　“咱们要不要找一帮人把他弄过来？” 　　杨天：“怎么弄？” 　　“要不，绑过来？”白宇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你去呗。” 　　白宇飞摇头：“我不行。” 　　“不行还说。” 　　白宇飞不敢说话了。 　　“全勇这几天都没来？” 　　说到全勇，白宇飞就想笑：“吓进医院了，听说一直做噩梦。” 　　杨天嗤笑：“这么点胆还敢去惹人。” 　　“可不是，孬。”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杨□□窗外望去，一帮人朝体育馆走去，陆少瑾就在其中。 　　不管如何，他都很显眼。 　　这不是好征兆。 　　杨天把目光收回，手机响了，是全刚发来的，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全刚约的地方在炫豪，一二楼是酒店，三四楼是高档娱乐场所。 　　杨天到的时候，全刚和一个男人在楼底抽烟，看见他过来，全刚吐着烟对男人抬了抬下巴。 　　杨天瞬间发觉这是一场鸿门宴。 　　白宇飞也察觉不对劲，他低声细语：“天哥，那几个人怕是不是善茬。” 　　“善茬能跟他混一块儿？” 　　“怎么办？” 　　杨天眯了眯眼，“去把陆少瑾叫来。” 　　“他要是不来呢？” 　　“那个女孩是叫尹西吧。” 　　白宇飞眼睛一亮，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嘿，这就是我说的杨天。”全刚介绍道。 　　和他站一块儿的男人冲杨天一笑，“你好。” 　　杨天也回应。 　　“宇飞去哪儿了？”全刚明知故问。 　　“哦，知芯有点事叫他去帮忙了，一会儿过来。” 　　全刚弯弯唇，头往前一偏：“走吧。” 　　全刚订了包厢，进去的时候菜已经上了，但还是热的，应该是掐着时间上的。 　　“吃完饭咱们去楼上玩玩。”全刚落座，抓起茶壶给一旁的男人倒茶。男人神色很淡，性格和全刚南辕北辙，杨天费解两人怎么会走一块。 　　“顺便叫上知芯吧。”全刚看杨天，“人多好玩点。” 　　杨天笑笑：“她去逛街了。” 　　“现在还早，我们吃完饭，估计她也要逛完了。对了，我听全勇说，她看上陆少瑾了，顺便叫上他一起吧。”全刚说得随意，仿佛和陆少瑾的过节只是梦里出现。 　　杨天笑着端起茶杯，小喝一口。 　　“今年的费用估计要改革。” 　　杨天喝茶的动作一顿，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这事儿你应该跟我爸谈。” 　　全刚笑：“和你说都一样，子承父业。” 　　“改多少？” 　　全刚挑眉：“上浮百分之五。” 　　杨天无声一笑：“我说，干脆我们不干了，果园都给你们，你们要怎么改革，怎么玩，你们随意。” 　　“这么说不对，有钱一起赚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全刚从口袋摸了包烟，放在桌面，他转动玻璃转盘，放在杨天面前。 　　“再说，你不乐意不代表其他人不乐意，你爸不乐意。” 　　杨天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这会儿心里想的全是——那天陆少瑾怎么没弄死他！ 　　白宇飞找到陆少瑾时，他刚从护理院回来。见白宇飞守在他家门口，陆少瑾微有不悦。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 　　“你先别急着赶我。”白宇飞抢在他开口之前说话，“我有事要跟你说，关于尹西。” 　　陆少瑾回过味儿来，瞬间暴怒，他揪着白宇飞揍了一拳。 　　“我靠！”白宇飞摔得眼冒金星，牙床都要被他打掉。“陆少瑾，你疯了！？” 　　白宇飞话刚说完，陆少瑾再次逼近，他挥起的拳头还没落下，白宇飞就吓瘫了，他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他。 　　“你动她试试。” 　　白宇飞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了不出来，差点噎死，他哆哆嗦嗦：“我……我说全刚！！” 　　他话都说不利索，但陆少瑾听明白了。 　　直到陆少瑾站直身，压在白宇飞心头的强大压迫感还没消失。 　　他忍住内心的恐惧，说：“全刚不会放过你的。” 　　“你自己是厉害，可有没有想过别人？” 　　杨天和全刚吃完饭，刚上□□，陆少瑾就到了。他自带气场，气质傲然，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 　　全刚把玩着酒杯，玩味儿一笑。 　　“他还是挺听你的嘛。”全刚看着杨天，舌头在脸上顶出一个小包，“看看你能不能让他给我道个歉，打人真疼呢。” 　　杨天笑不达眼底。 　　“来大伙儿给我们的英雄让个位置。”全刚拍手让人把包厢音乐关了。 　　陆少瑾这时手机响了，是尹西发来的短信。 　　-陆少瑾，我快十八岁了。 　　他正要回复，身后闪过来一个人把他手机抢了。 　　陆少瑾顿时恼火，他把那人摁在墙上，那人拿不稳手机，吧嗒掉地。 　　陆少瑾盯他几秒，弯下腰将手机捡起。那人眼神惊恐，靠在墙上不敢再动。 　　“动作很利索，是吧。”全刚轻拍桌面，眼里发出幽幽的光。“关门吧。” 　　包厢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世界，全刚示意几个人去堵住出口，陆少瑾看到有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拿着手腕般粗大的木棍。 第六十一章 　　陆少瑾眼里没一点惊怕，这可激怒了全刚。他扔了个酒杯到陆少瑾脚底, 泼开的酒洒在陆少瑾鞋上。 　　“你自己切根手指, 再跪下来给我道歉, 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看怎么样？” 　　陆少瑾漫不经心地踢了下鞋子上的酒, 轻笑：“原话还给你，你切自己一根手指，再跪下来给我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看怎么样？” 　　全刚脸都扭曲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都是酒吗？”陆少瑾朝其中一个拿棍的男生走去。 　　那男生后退一步，棍子直指陆少瑾, 一旁的其他人也都警惕起来，等全刚一声令下。 　　“陆少瑾，这可是你自找的。”全刚咬牙切齿，“揍他！” 　　角落一阵骚动，还没开始动手, 陆少瑾飞快夺走其中一人的棍子, 又迅速踹了他一脚。其他人觉得危险, 把他围成了半圈却还不敢上前。 　　他勒全刚的场景历历在目, 没人敢第一个以身犯险。 　　“废物！”全刚急了，他不顾形象地拍桌，“还不赶紧上！你们一帮人，都摁不住他一人是吧？回去都给我吃屎去！” 　　“说来玩，这玩都不够尽兴, 就闹这么大，一会儿该怎么玩。”杨天一旁出声。 　　“就是把事儿解决了，才好尽兴地玩儿。我说杨天，你不会是站他那边儿吧？”全刚说，“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 　　杨天讥讽，“那么多的交情，你还收这么多钱，谁不厚道呢。” 　　“谈钱多伤感情。” 　　“说的是，谈钱多伤感情，要不你就别收了呗。” 　　全刚噗嗤一笑，像看小孩子玩闹似的：“不收我们这帮兄弟吃什么？我吃什么？我老板吃什么。” 　　虽然一旁的男人从未出声，只是慢条斯理地做自己的事，可依然无法让人忽视。他矜贵优雅，带着点不突兀的坏，气质竟在好坏之间游移，这样的人都是狠角色。 　　杨天不知道那人来路，不敢贸然说话。 　　“我那些兄弟要吃要用啊，没钱我们怎么有力气，怎么有心情保护你们？”全刚说着，轻笑起来。 　　“楚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要是没了我们，那些好吃懒做的混混偷进果园，再要是哪天心情不爽，再来场大火，你说你们难不难受？” 　　杨天佩服他把抢劫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他就是抢人的抢惯了，觉得天底下只要他认为是他的东西，那就必须是他的。 　　简直是个神经病。 　　见他不吭声，全刚得意：“我说的没错吧？有钱大家一起赚，你们种你们的果，我保一方平安，这不冲突，咱们是合作关系！” 　　他凑近杨天，压低嗓音道：“再说，你爸还能做几年，到时候退休享福，还是你来做。但关键是我们之间，要保持友好关系。你觉得为了这么一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和我闹翻，值得？” 　　全刚话音刚落，杨知芯推了门进来，她看到一群人拿着棍子，齐齐对着陆少瑾，问：“在这儿打啊？先说好谁赔。” 　　在她眼里，陆少瑾不可能会输，但这包厢里的东西估计得遭殃，打架她不怕，但得把责任分好了是吧。 　　“哎哟，知芯到了，来来，刚哥敬你一杯。” 　　杨知芯不给他面子，她两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我来大姨妈，不能喝酒。” 　　全刚也没生气，他给她倒饮料。“酒不喝，喝饮料，行不？” 　　“谁和你喝啊。”杨知芯没接，她去到陆少瑾身边，抬脚踢去左右两边朝他指的棍子。“挪开点，小心打到我。” 　　“知芯，来这边坐，那边要解决点事情。”全刚拍了拍身边位置。 　　杨知芯切了一声。 　　全刚点点头，“行，待会儿你可得躲远儿点，省得伤着你了，你哥和我急。” 　　此时的人数已经不比他们之前打的那次，如今人更多，而且空间封闭，要想像上次那样逃脱，难。 　　更重要的是今天只有陆少瑾一个。上次那几个虽然大多都是草包，但至少是个人，能分散点注意力，更何况还有个不怕死的高量达，现在陆少瑾真的是单枪匹马了。 　　今天，难走了。 　　杨知芯向她哥求助，可杨天只顾吃东西，压根就没看他们。 　　陆少瑾呢，还是一如刚才的岿然不动，虽然人数是输了，可他气质一点也没输，反而气场越来越强大。 　　全刚最讨厌他这种硬骨头，不会变通，死脑筋，坏他心情，有人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玩味儿一笑，拿出手机在手里把玩两下。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你非要逼我，这可是你自找的。” 　　陆少瑾想到白宇飞和他说的事，微皱眉。 　　全刚拨出电话。 　　“喂，那个女孩儿现在在干嘛？～哦，刚才出门倒垃圾了是吧？”全刚笑，“穿着白色羽绒服～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 　　陆少瑾握紧拳头，紧咬牙关。 　　全刚瞟他一眼，笑：“找只小猫把她引过去——” 　　陆少瑾二话不说往前走，他左手放桌上，棍子往下一锤，手指关节被打出了青紫印，咚地一声响。 　　“陆少瑾，你疯了！！”杨知芯扑过去想把他手里的棍子拿走，陆少瑾躲开她，他仿佛不知疼痛，按在桌上的手动也没动。 　　杨知芯急得要掉泪。“你手会断的！” 　　全刚嘴角微扬，对他的这份爽快很满意，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慢悠悠跟电话里的人说：“嗯～你们继续盯着，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全刚把电话往桌上丢，两手靠头一脸悠闲，觉得这样坐不舒服，他又把两腿交叠放桌面。 　　“怎么？这会知道错了。” 　　陆少瑾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全刚呵一声，“脾气还挺硬。”他绕过来，来到陆少瑾跟前。 　　“我讨厌你看我的眼神。”那眼神给全刚的感觉就是，他陆少瑾才是大佬。全刚手伸出，还没拍到陆少瑾脸，陆少瑾往旁边走了一步。 　　全刚没想到他居然敢躲，“呵，我警告你，你敢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把那个小姑娘的眼睛挖出来当球踢。” 　　陆少瑾依然盯着他。全刚怒了。 　　“你他妈不准看我，听到没有？”全刚抓了桌上的酒瓶往陆少瑾脑门砸，陆少瑾没躲，酒瓶碎裂，酒扑湿了他的脸和衣服。 　　这时候，他身后有个人靠近，陆少瑾不留神后肩就遭了一棍。 　　那棍子上有铁物钉器，砸在陆少瑾肩头，疼如刺骨。 　　五指的疼痛牵引着后肩，陆少瑾身子僵硬半刻，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自然了。全刚示意几个人同时上。 　　“全刚！”杨知芯急了，她又看她哥，“哥！差不多就够了。” 　　全刚残忍一笑，“还差得远呢。” 　　他话锋一转，喝令道：“把他给我抓了！” 　　陆少瑾稍稍动了下肩膀，那群人突然冲上来，全刚拿着手机阴森森地盯着他。 　　陆少瑾没反抗，一棍打在他膝盖窝，他身子晃了一下，但纹丝不动。那人不信邪，继续朝他膝盖打，这回陆少瑾没忍住，单膝跪地。 　　那帮人更兴奋了，挥舞着棍棒往他身上打。 　　“哥！”杨知芯急了，这要是陆少瑾任由全刚拿捏，那以后他们更没有翻身机会。 　　杨天也深知这道理，可旁边的男人什么来头他也不清楚，怕出手后就没法回头，但是陆少瑾—— 　　如果就这么放任被全刚打，估计他今晚都出不了这里。 　　杨天内心无比纠结，他一直想和全刚对抗，但并不是这时候，他羽翼不够。陆少瑾的出现加快了进度。 　　如今的费用已经让果农哀怨连天，要是再上浮五个点，这一年的活白干了。 　　全刚示意那帮人先别动手，他看杨天，笑：“杨天，你怎么想的？” 　　原本摇摆不定的杨天在他的这句话下突然定了决心。 　　“上浮五个点，我不答应。” 　　全刚挑眉：“那可就麻烦了。” 　　杨天不说话，包厢气氛开始凝固。 　　“哎，这个价已经很低了，你还不愿意，那要怎么办？”全刚摆弄起桌面的啤酒来，左边一瓶右边也一瓶，往来重复地进行，直到两边都搭了满满两排，他才抬头看杨天。 　　“你说要怎么解决？” 　　这时高量达冲了进来，他抓着灭火器往全刚脸上喷，全刚没反应过来，吃了一嘴的尘。 　　他捂着脸背身想跑，可因为没看路，被脚下的酒瓶绊倒，摔在桌上，酒瓶哗啦掉地。 　　高量达笑得疯狂，他不给全刚逃脱的机会，全刚跑哪儿他追哪儿，喷得全刚像个白人似的。 　　“听说你火气很大，我来给你灭灭火。” 　　围攻陆少瑾的男生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支援。 　　高量达一边躲避追击，一边缠着全刚，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他破口大骂：“他妈的陆少瑾你死了吗？还不赶紧来帮忙？这小子我得给他弄成个白人，比珍珠还白。” 　　有个男生挥棒要往高量达脑袋上打，陆少瑾抓起地上破碎的酒瓶砸过去，精准砸中那人的脸。 　　高量达举着灭火器原地转几圈，把堵上来的人逼出了包围圈。 　　但全刚被人救了出去。 　　杨天趁乱让人把杨知芯带出去了，里面只有交战的双方。 　　灭火器准备没了，出来的尘越来越少，高量达晃了晃灭火器，见全刚要跑，他把还在喷的灭火器扔了出去，咣当一声正好砸在他脚边。 　　全刚眼里鼻里全是尘，他全身通白，像是刷了白漆。他痛苦地嚎叫着，嘴里不停地咒骂。 　　陆少瑾趁着这时候过去，单手持棍把护着全刚的人打翻，又把全刚往墙上一推，木棍尾端对准他的太阳穴。 　　陆少瑾大口呼吸，他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再拿她威胁我，我就在你这地方戳上两个洞，一左一右，各两个！” 　　陆少瑾说这话的时候，还配合性的在他太阳穴上点了两下，节奏很慢很轻，但在全刚来看，一下下像是打在他心上。 　　全刚腿都软了。 　　“明白吗？” 　　全刚点了点头，这时门外冲进来几个人，陆少瑾如今身受重伤，不敢硬拼，把全刚给了他们。 　　没了全刚，这帮小杂种就是一盘散沙，杨天的人趁乱出来帮忙，没一会儿就把人给制服了。 　　包厢里弥漫着一阵阵挥散不去的白雾。 　　陆少瑾待久了觉得喉咙疼，他点了点打得正嗨的高量达的肩头，高量达以为是全刚的人，手里的棍子一扫，就要往陆少瑾下盘打。 　　陆少瑾忙躲开，“手痒？” 　　见是他，高量达说：“我哪儿知道是你！不作声你点什么点！” 　　陆少瑾懒得跟他废话，这白雾要把他喉咙烧了，眼睛也快要睁不开，鼻子里吸进去的也全是粉尘。 　　“赶紧走！” 　　两人出包厢后，杨天他们也出来了。白宇飞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 　　“天哥。” 　　“果园那边怎么样？” 　　“叫他们警惕了。” 　　杨天虽然没动手，可那粉尘大啊，他头发、脸、衣服全白了，看起来像刚从雪地里回来似的，陆少瑾和高量达更严重。最重要的是陆少瑾带了伤，肩头和后腰渗着血，左手手指肿得青紫。 　　白宇飞看陆少瑾又看杨天，他在想，是不是要问陆少瑾要不要去医院。 　　“送你去医院。”不等白宇飞说，杨天先开口了。 　　“晚点。”他得先看尹西有没有事。 　　陆少瑾去一边给尹西打电话，接通了很久才被接起。 　　“你去哪里了？”从给他信息到现在都过去半个多钟了。 　　“刚才睡着了。” 　　“好吧，很累吗？” 　　“还好。”陆少瑾回头，看到杨天和看起来像酒吧经理的人说话。“你今晚出门倒垃圾了？” 　　“嗯，你怎么知道呀？” 　　“猜的。” 　　“不知道还以为你让人跟踪我呢。”尹西小声吐槽。 　　陆少瑾笑了笑：“我用得着跟踪你？我对我的魅力非常自信，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再看上其他人。” 　　“哪里来的自信。”尹西害羞吐槽。 　　陆少瑾换上严谨的语气，“晚上不要出来，去学校回家让你妈陪着，出门不要自己行动。” 　　“干嘛这么慎重的样子，我又不是富豪。” 　　“你虽然不是富豪，可是美呀。” 　　“就你会说话。” 　　白宇飞过来叫陆少瑾：“天哥说想和你谈谈。” 　　陆少瑾看他一眼，和电话里的尹西道：“你早点休息，我忙会儿。” 　　挂了电话陆少瑾跟着白宇飞走，杨天让人把保姆车开来，四人一起上了车。 　　洗好脸洗好手，杨天让人把消毒水和伤药拿出来给陆少瑾。 　　“今天的事不会少，只会多。” 　　他指全刚用尹西威胁的事，况且今天那个男人没出手，吃瘪的其实只算全刚一个人。 　　“那怎么办？”白宇飞忧虑接话。 　　他是真的担心，全刚那个人变态得很，要是惹了他，不会有好下场。 　　“什么什么办，把他弄死就好了。”高量达无所谓，在他世界里，一向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弄死，”杨天笑，“谁去弄死？怎么弄死？” 　　没人说话，好几秒，陆少瑾说：“不用弄死，出现一个新的全刚就好。” 　　杨家临时决定，今年的保护费合同到期后不续约了，同时以同样的价格和陆少瑾签订了保护协议，协约未来一年里，陆少瑾保果园无事，并且护送大车车队安全送出楚淮。 　　高量达觉得他何止是大胆，简直无法无天。 　　“哎，你就这么想要钱？”回去的路上高量达问陆少瑾。 　　“谁不喜欢钱。” 　　“切，庸俗。” 　　“你不庸俗，你做穷鬼呗。” 　　“你才是穷鬼！对了，把我车给我！”他穷没关系，至少还有车，虽然被他爸贱卖了，但至少是五十万的夜路德啊。 　　“你要车来干嘛？又没妹子看得上你。” 　　说到妹子，高量达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早熟。” 　　什么鬼？陆少瑾一脸你是神经病吧的表情看他。 　　高量达吹了声口哨，目光瞄了瞄他裆.部，言外之意太明显。 　　他慢悠悠地走在前方，“我说陆少瑾，你自己早熟可以，别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出来，不然那是——骚。” 　　高量达问：“你说你骚不骚？” 　　陆少瑾觉得他脑壳有病，没理他。高量达追上去，“我说今晚我要来晚点，你就得被人拿去下菜了吧？就这么对我？” 　　“不然你还期待什么。” 　　“我白救你了！！” 第六十二章 　　和陆少瑾的协议是私底下定的，为了稳住全刚以及他背后的人, 杨家宣称他们内部还没商量好。 　　听说全刚进了医院, 连续两次惊吓, 发起了高烧, 整个人神智不清, 胡言乱语。 　　陆少瑾让李锐和高量达找人。 　　李锐听说陆少瑾要把全刚挤掉，吓了一跳，他是想让陆少瑾当老大，他跟着沾光, 可是没想要送死。和全刚争，那跟决斗没区别啊。 　　陆少瑾没强求, 让他去留随意。他这态度更是让李锐费解。 　　去留随意？那跟流浪狗没区别。 　　原来他在他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李锐太伤感，后来觉得不甘心，又舔着脸说也要参加。 　　楚淮辍学在家的人挺多, 但听到要和全刚作对, 都拒绝了邀请, 只有少些人因为陆少瑾开出的薪水心动报名。 　　全刚和全勇两兄弟消停了几天, 学校里一片静谧，但李锐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即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哎，他是真没什么本事, 要是真打，他躲陆少瑾后面行，谁让他是老大。 　　陆少瑾：“现在有多少人了？” 　　那晚在杨天车里简单做了点处理后陆少瑾又去医院包扎，如今手还不能动，绷带缠得厚厚一团。就是后背的伤疼些，医生说钉器生锈了，伤口有点发炎，打了破伤风。 　　“加上我们，八个。”李锐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这个数字。 　　“比我想象的好。”最坏的打算是没人加入，那才是真糟糕。 　　高量达两节课没回来了。 　　陆少瑾盯着他位置几秒，问李锐：“他去哪儿了？” 　　高量达走前就叮嘱过李锐，要是陆少瑾问他去哪儿了，一定要告诉他。 　　他觉得这两人真是神经病，特别是高量达。有时候吧，对陆少瑾又凶又无理的，但又只听陆少瑾的。 　　这两人的感情复杂得他年轻的心都理解不了，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在高量达心里，陆少瑾或许比生死还重要。 　　李锐觉得，能有这样的朋友，很幸福。 　　“他说晚上一起吃饭，他请假去买食材了。” 　　陆少瑾：“……他脑袋锈透了？” 　　李锐嘿嘿一笑。 　　课堂上老师还在讲课，陆少瑾莫名想起了尹西，走突然记起她说准备过生日的事。看了日历，发现就在近期。 　　“女孩子过生日，怎么过才浪漫点？”他问。 　　李锐晕乎乎看他：“嗯？” 　　“问你女孩子过生日，怎么过才浪漫点。” 　　“我想想，”李锐思考，“开厢或者去饭店吃饭吧。” 　　“这算浪漫？” 　　土掉渣了。 　　“要不放烟花吧！烟花漂亮。” 　　“就不能想个特别点的？” 　　李锐为难：“特别点的？要不弄个车队围楚淮转一圈？” 　　陆少瑾拿起桌上的练习本，拍了下他脑袋：“转回你位置去！” 　　什么鬼主意！ 　　“瑾哥，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猫啊狗啊怎么的，要不买几只猫给她吧。” 　　陆少瑾发现李锐那浆糊脑袋，想出的都是一堆浆糊似的东西。 　　“赶紧找人，周末找不到二十五个，你今晚就别睡了。” 　　李锐赶紧把头扭回去。 　　- 　　高量达转来这儿没经过他爸妈同意，和陆少瑾跟全勇全刚打了一架后，脑门一热就收拾东西跑来了。 　　当年和陆少瑾闹掰，是因为岑老师让他对宸年威胁恐吓，进行试验验收。 　　高量达原本就故意模仿陆少瑾，再经过岑老师量身定制的一番矫正，不仅没有出现其他人的无法融合性格的现象，反而将从陆少瑾身上学来的性格完好嵌入。以前学陆少瑾之前，他都会有所考量，甚至还会思索，如果陆少瑾碰到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做。可矫正后，他完全从中独立出自己，那种感觉，很爽，很舒服。 　　所以恐吓宸年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色演出。 　　他对宸年是嫉妒的，陆少瑾性格高傲，对谁都不屑一顾。那时候两人关系已经挺好，可他还是有很多时候不会顾忌他的感受。那时没有对比，高量达觉得那是他性格使然，并没想太多，可知道宸年的存在后，他就嫉妒了，疯狂的嫉妒。 　　当好朋友身边出现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谁心里都会不爽，只不过高量达的情绪感受会更重些。 　　所以在进行试验验收的时候，他故意吓坏宸年，把宸年狠狠推到墙上，揪着他的衣领不停地辱骂他。 　　泄私愤又怎么样，反正是岑老师叫他做的，他只是听从安排。 　　陆少瑾听到宸年的尖叫，不顾其他导师的阻拦，冲了进来。 　　高量达就是那会儿被他打掉了一根肋骨。 　　后来高量达故意生他气，不去找他，想等他来找自己，可从那之后，陆少瑾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高量达咽不下这口气，也觉得委屈，就开始在学校里建立小帮派，和他对着干。这一对峙，就对峙到了现在。 　　无法否人，就算陆少瑾脾气很不好，经常无视他，但和他成为朋友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他一直等，等他身边没人了，再去到他身边，然后得意地笑着告诉他：“你看看，你都找的什么人，你一无所有了，他们也跑光了，最后还是我在你身边。这才是好兄弟。”然后冷眼旁观地看他后悔、自责、痛苦，但真到那天，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他已经没有心思想着如何让自己大快人心了，他只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不好过。 　　高量达想，自己一定是个变态。 　　陆少瑾和李锐带着找到的人到高量达家时，高量达已经煮好菜了，屋里阵阵飘香。 　　闻到香味，一路紧绷心情的大伙都露出了笑。 　　“达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李锐盯着桌上的菜惊叹。 　　“你爷爷我会的可多了，赶紧进来拿碗打饭。” 　　一帮人上了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李锐突然想到陆少瑾白天问他的事，他嘴里嚼着豆子，道：“谨哥，要不你在家弄点装饰的，星空贴纸或者森林幻境之类的，两个人在家吃烛光晚餐。” 　　高量达正喝汤呢，听李锐说着他不懂的事，瞬间蹙眉：“你俩有什么秘密？” 　　“哦，谨哥今天问我，女孩子过生日，怎么样才浪漫些。” 　　“买个金戒指给她呗。” 　　李锐白他一眼，这人更俗。 　　说到这个，气氛开始活跃。 　　李锐找来的人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叫小黑。他说：“谨哥想要浪漫点的，还是特别点？” 　　陆少瑾想了一下，说：“怎么个特别法？” 　　“让女孩子开怀大笑的。” 　　陆少瑾翘起嘴角，“发自内心那种？” 　　“没错。” 　　“怎么玩？” 　　“木偶庆生，用她生肖属性的木偶。” 　　这时尹西的电话也刚好到。 　　陆少瑾平时很少主动打给她，一是怕影响她学习，二是怕她妈发现，所以都是尹西和他联系。 　　一桌的男生喝了酒话就多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嗓门嚷得高，高量达的这小房子都要掀顶了。 　　“你那边怎么那么热闹啊？” 　　“和几个朋友吃饭。” 　　“吃了什么？”尹西担心他和全家两兄弟闹翻了，没人搭理他呢，看来她白担心了。 　　“都有，猪腿，鱿鱼，海鲜，汤，青菜，排骨。” 　　“饭店吃哒？” 　　“不是。” 　　“家里吃？” 　　“嗯。” 　　“你家？” 　　“我家，你女主人都不在，谁来弄这些。”陆少瑾轻笑。 　　“你自己做呗，反正你都会做酸菜鱼。” 　　“那不行，我只做菜给我媳妇吃。” 　　李锐和小黑几个说话呢，听到陆少瑾这声“媳妇”，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尹西隔着电话脸都热了。 　　“谁呀，怪叫什么。” 　　“不理他，他神经病。”陆少瑾放下筷子拍了下李锐脑袋去阳台，“对了，你属什么的？” 　　“属相吗？” 　　“嗯。” 　　尹西想了想，说：“好像是鸡。” 　　- 　　周五傍晚，杨天通知陆少瑾他们去果园装箱处汇合，和全刚的合同明天就过了，杨家没和他续签，他们今晚一定会来堵车。 　　“路线就是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杨天把他们出去的路线给陆少瑾。 　　他们这儿的果是要运去北方，经由隔壁省的省边界穿行而过，不眠不休要两天两夜才能到。不过陆少瑾他们只需送出楚淮，出了楚淮直接上国道，剩下的陆少瑾他们不需再管。 　　陆少瑾把路线大致看了，让高量达和李锐把人叫过来集合。 　　“他们那帮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千万要小心。” 　　“我明白。” 　　杨天看着陆少瑾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注意安全。” 　　杨天去看工人装箱进度，陆少瑾在大车周围走了一圈，检查有没有利器物品。 　　高量达和李锐把会用到的东西都装了过来，一人背了一大包，特制的武器电棍、急救用品和防护用品都带上了。 　　陆少瑾叮嘱几个注意事项后，开始分配任务。 　　此次出行，一共五辆大车。他们一共二十五人，每辆车分配五人，一左一右各两个，剩余的一个负责一旁观察周边动态。 　　装箱工作到晚上七点才结束，陆少瑾分拨安排人去吃东西。 　　吃完东西再巡视四周，没见异常，准备出发。 　　他们都是开机车行动，李锐跟着陆少瑾在大车右侧，高量达在左侧。 　　出发的时候，陆少瑾吹了哨子，提醒大伙儿提高警惕。 　　大车司机全部上车，杨天和陆少瑾再次说了注意安全，车子出发了。 　　李锐紧紧搂着陆少瑾的腰，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瑾哥，你害怕吗？” 　　李锐很奇怪，他这样的人，有怕的东西吗？ 　　“为什么要怕。” 　　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害怕，害怕这种字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词典里的，哎人与人的差别可真大。 　　出去几公里左右，前方来了辆车，远光灯直射而来，让人睁不开眼。大车连续打了几次喇叭提醒，但光一直没关。 　　“来了。”陆少瑾拧大油门开到大车前方，“告诉他们慢下车速。” 　　来时他们对好了手势，李锐只需做一个慢下的动作，大车司机就知道什么回事。 　　大车慢慢靠着边缘开。 　　这时李锐的对讲机响了，“瑾哥，后面来人了。” 　　李锐心一紧，吓得差点手滑：“他们打算前后夹攻。” 　　陆少瑾不屑一笑：“怕什么，我们是大车，谁死还不一定呢。” 　　听他信誓旦旦，李锐也放下心来。 　　前面的车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他们开在中间，大车不得不停下前进，而在同时，后面的车已经追上来了。 　　前方小车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从灼目的光里跑下来一堆人，他们手里拿着半人高的铁棍，杀气腾腾而来。 　　“准备东西。” 　　李锐慌慌忙忙开背包，他手抖，刚摸出水枪，手一滑，水枪哗啦掉地。 　　“啊，瑾哥，水枪掉了！” 　　水枪里灌了沸水和碎末辣椒，是杀伤力极大的远距离武器，是陆少瑾反击的第一步。这胆小鬼倒好，一枪都没打呢，就把它弄掉了。 　　“你是傻逼吗？！”陆少瑾怒了。 　　“我下车捡起。” 　　他这话更让陆少瑾生气，这人都围过来了，现在下车，岂不是找死？ 　　这傻子。 　　“找别的！” 　　别的就还有碎洋葱和大蒜了。 　　那味道呛得很，袋子一开，李锐就就泪目了。 　　见他磨磨蹭蹭还没动手，陆少瑾偏头，他居然还在戴面罩！！ 　　前面几个人拖着钢管朝他们跑来，陆少瑾一个快速掉头，回到水枪位置，停车，脚尖一勾，水枪踢了上来，对着追来的人一阵喷射。 　　滚烫和灼辣的感觉在皮肤和脸部蔓延，那些人停下脚步，捂着痛处不敢前行。 　　陆少瑾把水枪给李锐，“问后面的人情况怎么样。” 　　李锐用对讲机说话：“你们怎么样？” 　　“不太好。”小黑说，“他们把我们几辆车打翻了。” 　　李锐这回是真怕了。 　　“洋葱，水枪，继续。” 　　就算后面状况再惨烈，陆少瑾也不能走，总不能头和尾都失去。 　　李锐为了壮胆，他边扔洋葱边大喊尖叫。李锐没啥本事，但叫得挺有气质，黑夜里听着怪惊悚的。 　　陆少瑾车技好，他们几次想把他撞翻，但都失败了。 　　李锐洋葱和水枪虽然威力不是很大，可也能消耗不少他们战斗力，陆少瑾原地转了那么一会儿，停在前面的人都已损失大半。 　　他们被洋葱熏得眼都睁不开了。 　　“瑾哥，他们把货扔下来了！！” 　　陆少瑾和赶紧掉头，刚到车尾，几件果子被人从上抛下。 　　果子砸在地上，在强烈的光线里一片橙色。 　　陆少瑾下车，李锐怕得直发抖，回头没见人追来，又跟上去。 　　“瑾哥，你去哪儿？” 　　“把人打下来。” 　　他们还继续扔，这回扔的方向正是陆少瑾所在之处，陆少瑾躲得快，只是吓到了跟着的李锐。 　　李锐啊地一声大叫起来，赶紧躲到车旁。 　　高量达也下车，他徒手抓着车梯爬上去，被上面的人砸到，手没抓稳，直直往下滑。来到中间梯子时，他胡乱抓了梯子，这才没掉下去，只是被砸到的脸和手疼得如铁器刺入皮肤。 　　陆少瑾飞快爬上去，车上的人想把他推下大车，抓着铁棍就挥过去。 　　陆少瑾身子后仰，从高量达这角度看去，他像是被打下去了，他全身发热，仿佛身体里正在喷发火浆。 　　“陆少瑾！” 　　这要摔下去，陆少瑾不死也废了。 　　陆少瑾知道这动作有多危险，所以后仰的时候，脚尖勾住大车边缘的铁。身子往下倒的时候，他特意没让头和背先下，屁股顶着车身，他借着缓冲，两手抓着车身的铁杆，飞快松脚往旁边移动。 　　高量达吓得一身汗。 　　李锐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满地找石头扔车上的人。 　　车上的人分心去躲李锐的石头，陆少瑾和高量达趁机上了车。 　　那两人没什么大本事，没打几下就被陆少瑾和高量达制服了。两人用外套绑着他们，从车上往下扔。 　　有个人想去抢车，司机抓了个锅砸他脑袋，锅没抓稳，咕噜咕噜滚下来。 　　陆少瑾灵光一闪，问高量达拿鞭炮和打火机。 　　“不是说，打赢了才放炮？” 　　这都没赢呢。 　　陆少瑾觉得他和李锐一样蠢。 　　“赶紧给我！！” 　　高量达知道他生气了，不敢在磨蹭，把鞭炮和打火机给他，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准备的，用来干嘛也没说。 　　“装的汽油呢？” 　　高量达又把小瓶子给他。 　　抢车的人再次想爬上驾驶室，陆少瑾跑过去，从背后踹了他一脚。 　　那人摔了狗吃屎。 　　陆少瑾捡起锅，往里倒了汽油，将锅放旁边，他点了炮往锅里扔，瞬间火光冲天，爆炸声咚咚咚。 　　“快跑！油箱漏了，要爆.炸了！” 　　所有人都慌了，慌不择路地赶紧跑。 　　高量达他们并不知道陆少瑾的计划，也都开着机车赶紧跑。 　　司机们也都下车了。 　　夜里只剩巨大的咚咚声。 　　陆少瑾没跑，躲进了车底。 　　人都跑光了，李锐没见陆少瑾，也顾不上找他，撒开了腿就跑。 　　一群人跑了好远，小黑说：“好像没见瑾哥人。” 　　高量达停下车，四周看了一眼，确实没见他，他想起爆.炸前他问他拿鞭炮的事。 　　“刚才说要爆.炸的，是谁说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他妈的，那就是陆少瑾了。 　　高量达招呼所有人回去，回到那儿时，陆少瑾正在收拾残局，抱着包的李锐正在和他解释刚才抛弃他不管的理由。 　　深幽的夜里，陆少瑾一个人的身影在车灯下拉得好长好长。 　　高量达眼眶一湿，笑着骂道：“你他妈的怎么没炸死你。” 　　陆少瑾回头看了他一眼：“赶紧过来收拾东西。” 第六十三章 　　果子一共损失□□件，陆少瑾叫杨天补过来, 又让小黑把还能吃的果捡起来, 给大伙儿吃。 　　刚才那声爆.炸把全刚那帮人吓得屁股尿流, 铁棍子扔了满地。 　　李锐带人把路清理完毕, 大车又继续上路了。 　　剩下的路, 没人来作祟了，大车安安全全地出了境。陆少瑾看着远去的大车车影，吹了声口哨，带着一帮人赶回楚淮。 　　杨家的果园里, 杨天、杨知芯以及其他的果农翘首以盼。 　　所有人都不看好陆少瑾这帮人。高二的小娃娃再狠能比得过那些混社会的？货被抢了不要紧，要是还出点什么事他们也都担当不起。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护送车队还没回来，有人等不及了。 　　“我说他们到底靠不靠谱啊？要不找个人过去看看？” 　　“别出事了才好，不然得不偿失。” 　　“哎，给司机们打电话啊，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打了, 几个都没接, 我寻思着这事儿怎么这么奇怪。” 　　一帮人在杨家果园的路边叽叽喳喳, 不知是谁, 喊了一声：“那边好像有人！” 　　所有人纷纷望去，只见那远处蜿蜒的道路尽头，几十辆机车飞速朝他们而来。 　　杨知芯远远地挥了挥手：“哎，陆少瑾他们回来了！！” 　　“真回来了！”一帮人往外走。 　　陆少瑾的车最先停下。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污迹斑斑，不是硝烟味儿就是洋葱和辣椒味儿, 刺鼻得很。 　　杨天终于露出笑：“回来了。” 　　“有吃的吗，给他们点米粥填填肚子。”陆少瑾说。 　　“何止米粥。”杨天笑着将他往里请。 　　他们出去后，他就让人准备吃的了。 　　杨知芯跑过来，“陆少瑾，你真厉害。” 　　陆少瑾瞥她一眼，跟着杨天继续往里走。杨知芯想跟着，被杨天骂回了大厅。白宇飞和几个兄弟替他们停车抬东西。 　　李锐觉得跟着陆少瑾，有贡献了，走路都威风凛凛。 　　杨家的果园里有一个大房子，专门给种植和养护的工人住的，虽然装修简单，但还能勉强凑合。 　　杨天把陆少瑾带到另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陆少瑾拿在手里掂了掂，挺重。 　　“辛苦了。” 　　陆少瑾弯弯唇，把钱放了口袋。 　　“走吧，喝点酒。”杨天揽过他肩，“我说，咱们这就算是朋友了吧？” 　　陆少瑾不说话。 　　“你看咱们要成了朋友，那谁是老大，有几个老大，就不重要了。” 　　陆少瑾觉得他挺有意思，“你是老大，你怎么不去收拾全刚？” 　　杨天挑了下眉：“怕疼。” 　　这次的费用一共六万五，陆少瑾自己没多拿，把钱平均给大家了。准备回去的时候，几个男生扭扭捏捏地朝他走来。 　　陆少瑾启动车子，放下车脚等他们。 　　“是不是哪儿伤到了？” 　　几个男生连忙摇头，他们怕死，都没什么做事。要说这回功劳最大的，也就陆少瑾、高量达、小黑和李锐还有其他受轻伤的兄弟，这钱他们受之有愧。 　　陆少瑾以为想说什么，一听是这样，他笑了笑：“就当给你们排练了。” 　　几个男生眼睛发亮，差点行注目礼：“好的，瑾哥，我们会努力的。” 　　“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陆少瑾正要走，高量达驮着李锐过来了。 　　“我艹陆少瑾，这车一点也不好开，你能不能把我的车给我？” 　　陆少瑾瞥他一眼，话都懒得跟他说，拧了油门走开了。 　　李锐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崇拜羡慕之情溢言于表。 　　“好帅。” 　　“什么？” 　　这家伙说和他同路，非要让他带回去，高量达都烦死了。 　　“我说谨哥好帅。” 　　好像只要有他，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虽然凶巴巴的，有时候没一句好话，还不太爱理人，高傲得要死，可对人很关心啊。 　　就刚刚钱让大家平分的行为，就让他无比感动了。 　　妈的，知道他这么好说话，他应该躲一边等赢了摇旗呐喊，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有钱拿。而不是现在这样，摔得浑身酸疼。 　　“他那人就那样，遇上的人总是不由自主想跟着他。” 　　“下次我还是给你们当后勤吧，后勤的钱应该也是一样的。” 　　高量达呵呵一声，“做呗，他发给你我又抢回去。” 　　李锐：“……” 　　瑾哥说的没错，高量达就是个神经病。 　　- 　　陆少瑾伤没全好，又经过激烈的打斗，原本都快结疤的伤口又裂开了。 　　洗完澡出来刚准备上药，尹西电话来了。 　　陆少瑾把手机开免提。 　　“你今晚去干嘛了？”一个晚上也没跟她说话。 　　“去高量达家吃饭了。” 　　“怎么突然去他家吃饭？” 　　“闲着无聊就去了。”陆少瑾马马虎虎上了药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为什么？” 　　尹西小心翼翼，“你要跟我过生日吗？” 　　“不然咧，你想让谁跟你过？” 　　尹西哼了一声，她都提醒过几次了，都没见他说点什么，她自然得问清楚了。 　　“那我就不和颜枝云她们去玩了。” 　　想到他们提议的木偶庆生的建议，陆少瑾随意问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很多东西我都有了。”她就是那天想和他在一块儿，就算只是待着也好。 　　“喜欢别出心裁吗？” 　　“什么别出心裁？” 　　“就是出乎人意料。” 　　“你要表演节目吗？” 　　真敢想，让他表演节目。 　　“表演什么？大秀肌肉？” 　　“你哪儿有肌肉。” 　　她这话陆少瑾不高兴了，“什么叫我没肌肉，下回你好好摸摸。” 　　尹西笑得咯咯咯的。 　　这样真好，真快乐。 　　“你来的时候要告诉我。” 　　“当然，我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礼。” 　　“我好期待。” 　　和她聊了会儿，陆少瑾也高兴起来。 　　“哦，对了，那个培训班的事，被教育局通报了。岑老师生病住院了，李德林老师和张雪老师也被带去配合调查了。” 　　尹西妈没事，培训班成立那会儿，她人不在高陵，所以躲过了这一劫。不过这次的事件足够给她巨大冲击。 　　可是，她刚来高陵的时候，张雪老师曾说的，陆少瑾用那件事“威胁”李德林老师的事，是什么事呢？ 　　尹西：“你和李德林老师有过过节吗？” 　　陆少瑾沉默的时间里，尹西焦灼难耐。 　　“陆少瑾我想和你近一点儿。” 　　“他是蒋柔的初恋男友。” 　　蒋柔是陆盛华的妈妈，也是陆爸现在的妻子。 　　“初恋男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很多人的初恋都不会有结果。 　　“关键是，那个小孩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若是这样，那她要拍手称快了，可是陆盛华跟陆爸很像的呀。“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听到过他打电话，李德林让她好好和我爸在一起，说生活富足对孩子好。他一直很看不起我，我也不想见到他，所以就用这个把他逼走了。” 　　真是阴险小人。 　　不过陆盛华要真是李德林老师的孩子，那就好玩了。 　　现在刚好凌晨十二点，陆少瑾把消炎药盖上，又喷了药粉。 　　“该睡了，别过几天去见你，顶着个熊猫眼。” 　　“我才没有黑眼圈呢！” 　　陆少瑾笑：“以防万一。” 　　“那我睡啦！” 　　“晚安。” 　　- 　　这天是很美好的日子。 　　尹西的生日已经过去半天了，陆少瑾还没出现。除了昨天半夜的生日快乐祝福，陆少瑾就没出过声，她都以为他消失了。 　　就这样无聊地待到下午，准备去上体育课。 　　尹西把运动服换了，跟着颜枝云下楼。 　　“西西，你走路小心点，别摔了。” 　　一整天尹西失落落魄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差点就踏空，颜枝云赶紧拉她一把。 　　“哦。” 　　“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能有点累。” 　　“要不要请假？” 　　尹西摇头。 　　全班同学到操场集合完毕，体育委员让同学们报数，确定人数后，所有人伸开手把队伍拉开。 　　做了热身运动又开始练操。 　　尹西刚弯下腰，一旁的颜枝云叫她：“尹西，你看看，墙头上有好多只鸡！” 　　班里其他人也看到了，都兴奋地讨论起来。 　　鸡，什么鸡？ 　　尹西直起腰，果然看到一个个高扬的鸡头。一排下去大概有十几二十来个。 　　无数只鸡就趴在墙边看着她们做操，那场面太搞笑了。 　　“笑什么？认真点做。”体育老师奇怪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同学们笑得更欢了。 　　体育老师把头转回去时，那些鸡开始行动了。他们爬上墙头，一个一个身手利落地跳了下来。 　　有只鸡最怂，他下不来，是其他的鸡在底下接住他，他才下得来。更让人惊奇的是，那只鸡居然是最高的。 　　“一共十八只哦。” 　　颜枝云说。 　　“什么？十八只？” 　　她十八岁，又属鸡，这些不会是陆少瑾说的惊喜吧？ 　　尹西心猛跳，陆少瑾在里面？她把目光停在最高的那只鸡上，他穿着玩偶服，根本看不出他的走路姿势。 　　十八只鸡下来后开始散开，在体育老师再次回头时，他们都找好地方躲了，所以还是没被发现。 　　体育老师再次把头转回去时，所有的鸡都出来，并且排成队。他们手拉手，动感十足地跳了起来。左边脚跳跳，右边脚也跳跳，动作整齐有序，特逗。 　　有两只还调皮地做了个心。 　　全班同学轰然大笑，体育老师再次回头，所有的鸡再次散开。而这时候，最高的那只鸡突然绕到后面，来到尹西身旁。 　　“陆少瑾？”尹西仰着头看他，“鸡”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尹西打开手，那是一个巧克力，透明塑料薄膜包着的，有她手掌那么大，上面还画着一个小女孩头像。小女孩眉眼弯弯，笑得甜甜，鼻子上还有一颗痣。 　　“陆少瑾！”尹西眼里露出惊喜，这只最高的鸡是陆少瑾无疑了！ 　　体育老师回头，正好和鸡对上了眼。 　　最高的鸡被发现了，其他鸡吓得赶紧跑。 　　“你是谁？！”体育老师朝鸡走来，最高的鸡看了体育老师一眼，飞快地跑到墙底，翻墙跑了。 　　尹西把巧克力放口袋里，心砰砰直跳。 　　墙头那里，已经没有鸡了。 　　怪不得他会问她属相是什么，别出心裁吗？确实是别出心裁。 　　同学们还在讨论刚才的鸡，根本没心情练操，热闹得很。 　　过段时间有体操比赛，所以节体育课一直在纠正体操动作，下课了尹西才有机会去找陆少瑾。 　　墙头很高，尹西够不着，她找了几块砖头垫着踩上去，还有只鸡靠在墙上，他背对尹西，安安静静地不知道为干什么。 　　尹西捏了捏他的鸡头和鸡冠。 　　公鸡回头，和尹西面对面。 　　尹西两只手撑在墙头上，笑得甜甜的：“大公鸡，你来这儿干嘛呀？” 　　“来找母鸡的。” 　　尹西把他头罩摘下来，赫然是陆少瑾的脸，他脸上的伤还挺重，皮肤里青紫一块块。 　　“你没擦药吗？脸怎么还这么严重。” 　　他站直身子，与尹西平齐。 　　“过几天就好了。这样的生日庆祝喜欢吗？” 　　尹西点点头，靠上去搂住他脖子。 　　“你下来的时候让人接着，我都以为我认错了。” 　　“不特殊点，怎么引起你注意。” 　　其实是他手伤，背伤，自己下不来，所以才让人扶着的。 　　“你请假出来的？” 　　“嗯。” 　　“好像我做的不太对，我让你偷懒了。” 　　陆少瑾低笑：“那你补偿我一下。” 　　尹西想了想，亲了一下他侧脸。 　　“好失望。” 　　“这里是学校！” 　　“没人看到，树挡着。” 　　“那也不行。” 　　陆少瑾才不管她，她说不行就不行啊，亲了再说。 　　他扶着她后脑勺，唇贴了上去，舌尖在她唇齿里流连往返。 　　尹西抓着他衣领，身子靠在墙上，跌入云端的感觉，晕乎乎。 　　“尹西，上课啦，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颜枝云以为她干嘛，跑过来一看，她正和一只鸡在亲吻。她愣了半天，后来才发现那人是陆少瑾。 　　学校里跑进来十几只鸡被门卫保安知道了，他拿着电棍跑过来。 　　“尹西，保安大叔来了！”颜枝云替他们着急。 　　陆少瑾把鸡头重新戴上，“我先走，在校门口等你。” 　　尹西缓了气，“那你注意安全。” 　　陆少瑾跑出去时，保安大叔也追上来了。 　　“同学，鸡呢？” 　　尹西眨了眨眼，指着外面：“跑了。” 第六十四章 　　终于放学，尹西顾不上身后一直喊她等等的颜枝云, 拉了背包就往外跑。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陆少瑾了。 　　陆少瑾一帮人围在一起玩牌, 他靠在车上, 漫不经心地。 　　周末放学, 隔壁学校的学生都放学了, 几个小女生站在街角偷看陆少瑾。 　　尹西放轻脚步偷偷过去。高量达余光看到她，正要开口，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高量达切了一声，抽了张小王。 　　陆少瑾没让他, 顺着出了大王，把高量达的小王压得死死的。 　　高量达啧了一下, “我说你让我一回会死？” 　　“会。” 　　陆少瑾出了个长长的顺子，手里只剩一张牌。“要不要？不要我赢了。” 　　“艹，你是不是作弊！”高量达咬牙切齿把牌往车上一甩。 　　“你这种智商我还需要作弊？”陆少瑾下巴往李锐身上点，“洗牌。” 　　李锐动动嘴，没反抗, 乖乖地把牌洗了。 　　“赢你让人家洗, 输也让人家洗, 你就不能自己动会儿手？” 　　“干嘛要我动手？他没手？”陆少瑾说得理所当然, 李锐很想把前几晚夸他是个好老大的话收回来。 　　陆少瑾霸道的时候，讨厌程度和高量达有的一拼。 　　这两个人都很惹人讨厌。 　　“你自己不也有也手？” 　　“你再逼逼一边去。”陆少瑾简直烦死他了。 　　高量达努努嘴。 　　尹西来到陆少瑾身后，想玩个老掉牙的游戏。手刚抬起还没到他肩膀，他突然转身。 　　尹西的手僵在半空，脚还踮着：“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心灵感应。”其实是陆少瑾记得她护手霜的味道, 刚才他闻到了。 　　尹西无趣把手放下，“你都不配合我。” 　　“喏，我配合你。”陆少瑾弯弯唇，转过身，继续玩牌。 　　“没意思了。”尹西看他手绑得像猪蹄，疑惑，“你手怎么了？” 　　陆少瑾随意道：“哦，烫到手了。” 　　高量达呵呵一声。陆少瑾踹了他一脚，连带一个警告的眼神。 　　“怎么突然烫到手？” 　　“哎，我说你知道摩擦生热吗？”高量达决定给陆少瑾点厉害瞧瞧。 　　“啊，知道啊。”这不是简单的物理常识？ 　　高量达指了指陆少瑾，“他打飞.机，摩擦生热，手废了。” 　　“我艹！” 　　陆少瑾生平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关键还是因为一个无厘头的谎言。 　　尹西也是吓愣了，就算她再乖乖女，也知道“打飞机”是什么意思，更知道高量达说的“摩擦生热，手废了”代表什么。 　　脸太热了。 　　高量达是个神经病，陆少瑾也是神经病。想到他逼她交往那会儿，他总是塞给她的言情小说，尹西更是浑身滚烫。 　　更坚定这么猥琐的事情，陆少瑾肯定经常做！ 　　两个狐朋狗友！ 　　“我自己走了！” 　　尹西转身离去，陆少瑾拉住她手，“瞎听他的干什么，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尹西不走，但还不想看他。 　　“不玩了。”陆少瑾把牌放下，转正她身体与自己相对。“他这人龌龊，听他的话你就是傻。” 　　“他傻不傻我知道，你有没有做我可不知道。” 　　高量达觉得无语，他什么时候傻了？他们吵架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扯上他？？？ 　　陆少瑾笑：“想知道我做没做。” 　　“你神经病！” 　　陆少瑾知道她这是在害羞，也没生气，以抓着她肩膀往车旁走。 　　“走，给你过生日。” 　　他这么说，尹西才抬头看他。 　　她脸上的坨红还没褪，白嫩带粉的，十分可口。 　　陆少瑾身子往前站，挡住校门口方向，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尹西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赶紧捂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老大。 　　“这里是学校！”被人看到怎么办？！ 　　“学校又怎么样。”他的女朋友，他爱在哪儿亲就在哪儿亲。 　　“谁敢说出去。”他往对面一字排开的机车队伍说，“那些都是我的大军，鸡大军。” 　　他指那十八只鸡，哦，准确的说，十七只。 　　十七只鸡看把他能的，十七只很厉害？ 　　想到刚才的欢乐场面，尹西又笑起来。 　　“以前我觉得我的属相挺难堪的，你这么一弄，我竟然觉得它还有点可爱。” 　　爬墙的鸡，给她送巧克力的鸡。 　　想到巧克力，尹西把它拿出来。 　　“这上面的是我？” 　　“不然？” 　　“你怎么想到弄这个的？” 　　“聪明呗。” 　　“好好说话。”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都是那些天天琢磨谈恋爱的人给他支的招。 　　尹西想起他会画画的事，灵光一闪。 　　“陆少瑾，要不我们今晚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先不告诉你，我们找个地方，能做灯笼的。” 　　“想要灯笼？”陆少瑾打手势，让其他人先走。 　　陆少瑾本就是风云人物，在圣贤高中挑战全刚全勇的消息传出，更是名声大噪。 　　出来的人无不在看他，很多同学都和他套近乎。 　　“你今晚不回学校了吗？” 　　“怎么，”陆少瑾轻轻弹了下她耳朵，“要赶我走？” 　　“谁敢赶你。”她只是问问，虽然让他逃课不好，但她就想任性一次。 　　尹西跳到他身边，刚挽起他胳膊，想起此时还在校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又快速放开。刚才他亲她，那是他脸皮厚，她可做不来。 　　刚才尹西跑得快，出来的时候校门没几人，如今除了人还是人，还有老师家长在其中，要是被看到，肯定会全校通报。 　　陆少瑾把安全帽给她戴上，尹西乖乖站着，“你是不是长个了？” 　　“我十八了，十八还能长？” 　　陆少瑾低头，她今天穿了双小皮鞋，跟比平时高了点，他嗤笑：“穿高跟鞋了。” 　　尹西恼羞：“这是高跟鞋吗？明明是平底跟，前面后面都一样高的！” 　　尹西这样的女生爱美都是偷偷来，根本不敢光明正大，被陆少瑾这么一说，她瞬间就恼羞成怒。 　　虽然买这鞋的时候，她是想过这个因素，可致使她下最终决定的，并不是这个呀。 　　陆少瑾才不听她解释，对于他来说，显得高的跟都是高跟鞋，谁管他高多少。 　　女人什么时候会穿高跟鞋？约会的时候。 　　他喜欢她的这份觉悟性。 　　吾家女朋友要长成了，陆少瑾心情莫名很好。 　　“上车。”他上了车，启动车子。 　　高量达和李锐他们车先走了，就陆少瑾车在后面。 　　尹西慢悠悠地上了车，手随意放在他腰上，她手指点了点他精瘦的腰。 　　“你可得开慢点，如今我身份不同了。”现在是你女朋友。 　　陆少瑾不由好笑：“对，身份是不同了。” 　　尹西哼哼，“你要是敢让我受惊，我削你。” 　　“小的，不敢。” 　　陆少瑾骑单车开得很慢，一点一点的，尹西坐在后面都有点犯困了。 　　“陆少瑾。” 　　“嗯。” 　　“你今晚住哪儿啊？” 　　“没地儿住。” 　　“那你去杜洋凯家呗。” 　　“他家有什么好的。” 　　“但至少能住人。” 　　“不爱，老爷们住一块儿有什么好的。” 　　“那你还想怎么样？” 　　“和你一块儿。” 　　“想得美。”尹西下巴靠他肩膀，问，“陆少瑾，你想考哪所大学？” 　　“你觉得我这成绩能考什么大学？” 　　尹西撅撅嘴：“你明明也可以学得很好的。”只是你不愿意。 　　“都一样。” 　　- 　　陆少瑾带尹西去的地方是宸年以前和她亲妈住的房子。 　　陆妈给钥匙的时候，他还不想要，没想到如今这里是他在高陵的唯一容身之处。也许当时陆妈早就预示到了这天，真是天意弄人。 　　陆少瑾推开门让尹西先进去。 　　房子里空荡荡，尹西看了一圈又去陆少瑾身边。 　　“宸年小时候就住这里？” 　　“嗯。”陆少瑾把买来的纸和笔放下，“就在这儿吧，大厅里。” 　　尹西蹲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少瑾看她几秒，她像幼儿园里等待分配任务的小孩，好像被老师分配到任务，才算是得到老师的看重。陆少瑾当然不忍心让她失望：“帮我削笔吧。” 　　“好咧。”尹西还没见过他画画呢，整个人都要跳起。 　　怼天怼地的陆少瑾要画画，这是多么难得的一幕。 　　“我对削铅笔很在行。”尹西说。 　　“怎么个在行法？” 　　“削得很美观，机器弄出来一样。以前小学的时候，班里其他同学的铅笔都是我削的。” 　　看她得意的小模样，陆少瑾勾唇一笑。“这么乖。” 　　尹西下巴靠在腿上抬眸看他，他安静的时候可真太好看了，同龄的男生脸上不是疙瘩就是青春痘，他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像画出来似的。 　　“我脸上有花？” 　　“这不在看能不能长出花儿嘛。” 　　陆少瑾笑笑，撕了张纸给她垫着坐。 　　尹西坐下来，整个人就更小个了，看他用得仰头才行。 　　“你也坐着。” 　　“坐着不好做事。”陆少瑾看她像看一起干活干累了在休息的小媳妇，眼里都是笑。 　　尹西也不知道他笑什么，脚尖使坏踢踢他鞋子。 　　“画画你自己学的？” 　　“用得着自己学？随便画就出来了。” 　　“那你干嘛藏着。” 　　“这么宝贝的技能当然要藏着。” 　　“就你贫嘴。”尹西把削好的笔给他，“喏。” 　　还真挺美观。 　　“还行。” 　　“何止还行！” 　　灯笼架子做好，陆少瑾开始画画。尹西一旁目不转睛看着，生怕自己错漏哪一点没看着。 　　陆少瑾下笔很快，看着是熟手，他画什么没告诉尹西，尹西只能根据他下笔的线和弧度猜测。 　　“这是猪吗？” 　　“猪长这样？” 　　她当然知道不是猪，猪能有头发嘛，她这不是气他什么都不肯说，所以乱说的。 　　“不是猪那是什么？！”他一直不说，尹西有点生气了。 　　“反正就不是猪。” 　　尹西看他眼神都变了，“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陆少瑾好笑：“哪儿不合格了？” 　　“都不合格。” 　　陆少瑾停下笔，倾身向前，亲了她一下：“这样都不合格？” 　　尹西讨厌他总是走捷径，明明知道每次亲她她都心软。 　　“零分！！” 　　“那怪可惜的，我给自己打了一百分。” 　　尹西哼哼去了一边不理他。 　　等他画到一半尹西才知道那是她和他，是他们相识的经过。 　　有他喷水枪的，有她买假鞋的，还有一起坐车去学校的，很多很多。 　　陆少瑾画笔成熟，线条流畅，看着是经常练的。学习他都丢了，没想到画画这东西还能保持这么久。 　　“你每天都画？” 　　“差不多。” 　　“喜欢？” 　　“还好。” 　　“你学习要是能有这么努力，现在说不定比我厉害。” 　　陆少瑾轻笑看她：“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你怎么那么肯定。” 　　“就是能肯定。” 　　所以呢，为什么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你干嘛不努力？” 　　“习惯了吧，当学渣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努力是一件挺舒服的事。” 　　“歪理。”尹西手指在他画好的纸上画圈圈，“呐，陆少瑾，你那时候怎么突然不喜欢读书了？” 　　“就为了一口气吧。” 　　“一口气？” 　　“嗯。” 　　一般怄气都是因为父母，陆少瑾是故意惹陆爸陆妈生气？ 　　“什么一口气？” 　　尹西再问时，他却又不愿意说了。他就这样，一些问题不想说他就装哑巴，尹西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陆爸在外面有了新家庭，忽视了陆少瑾和陆妈，陆少瑾想以这样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让陆爸产生迫切感——要家庭还是要外面的诱惑。 　　可惜陆爸这个渣男，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陆少瑾一定很失望吧。 　　世上很多东西要考证，可做父母却是随意而来，他们自己是大人，却做着大人不该做的事，后果却让孩子承担。 　　这就是父母。 　　尹西对她妈也有一丝反感，以前自我意识还没觉醒的时候，她都会顺从地听从妈妈的安排，后来久了，再发生前段时间的事情，尹西觉得她妈变了。 　　其实或许并没变，只是她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陆少瑾走后，尹西妈就没再监视她了，上学放学不会专门把她送过来，只是偶尔有空闲就来一下。 　　经过人格矫正培训的事暴露后，她就极少和尹西谈起岑欢的事。或许觉得跟尹西没法谈，又或许意识到这事的荒唐，具体是什么，尹西也不明白。总之母女俩已经做不到心无芥蒂地谈心，尹西觉得这是一种遗憾。 　　“我没有他也会过得很好。”最后一笔画完，陆少瑾说，“这并不改变什么。” 　　“但是他坏呀。”把人带进家里，还把陆妈和陆少瑾给赶了出来，这是多坏的人呐，亲儿子都不要。 　　“来，要把图纸上的人抠了。”陆少瑾丢给她小刀，“小心点，别弄到手。” 　　尹西点点头。 　　弄好正好入夜，尹西妈给尹西打电话，问她今晚生日怎么过。尹西告诉她和同学在外面逛街，晚点再回家，让她不必等她，先吃饭。 　　挂了电话，陆少瑾看她。 　　“和你妈闹矛盾？” 　　“也不算。” 　　“因为我的那件事？” 　　尹西想到那件事胸口还是闷闷的，她撅着嘴：“有时候觉得和她不在同一个思想频道上，很辛苦。” 　　末了，又说：“以后我做了妈妈，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说完才发觉和他说这话有多不好意思，陆少瑾眼里的笑更深了，简直都快要装不下。 　　“你，你别瞎想，我就是随便一说。” 　　“没用了，尹西，我已经瞎想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 　　陆少瑾挑眉：“那意思是你做不到？” 　　尹西差点吐血：“我才没有做不到！我说到做到！” 　　“那就行了。” 　　尹西思绪被他一通乱带，早就被他带偏，自己还不知觉。 　　“我肯定不会像她那样的。”尹西又轻声重复。 　　陆少瑾弯了嘴角，笑得眉目温柔：“我知道。” 　　如此静谧的气氛被陆少瑾一句话打破。 　　他说：“我也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的。” 　　“你，你突然告诉我这个干嘛！”尹西说话都打结了，这话被他这么说出来，有种让人而红心跳的感觉。 　　陆少瑾只是笑没说话，尹西好久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这个人，真的一点点就能撩拨她的心情。 　　全部弄好已经八点，陆少瑾装了蜡烛点上，屋里就全是橙黄色幽幽的光。 　　灯笼一共做了六个，挂在搭好的架子上，墙上投影出画的轮廓，像个巨大的荧幕。 　　陆少瑾把其中的一个灯笼转动，墙上旋转变换的是少年少女不同的身姿和场景。 　　这是去他家的被他喷水枪的时候。 　　“好漂亮。” 　　他用独特的方式记录下属于他们的故事，这真是个特别的生日。 　　“陆少瑾，我喜欢这样。” 　　这样简简单单的感觉。 第六十五章 　　转眼就到了冬天，最冷的那几天高陵飘了点小雪, 尹西不适应南方的湿冷, 着了凉, 连续发了几场高烧,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上了高三, 课程繁重起来，尹西没请假，坚持带病上课。 　　课间时间，尹西从教室后门打了开水准备回教室, 学校广播突然播放一则消息：“XX班的尹西同学，有人来给你送温暖了。” 　　如此连续播放好几次, 班里同学都在看尹西。 　　“好逗，送温暖的。”颜枝云乐了。 　　尹西也不明白什么回事，只能出去看情况。 　　外面冷得很，同学们都关着门在教室里躲着，连大点儿的声音也没发出, 更是没人在外面乱走, 就算去厕所的同学也都加快脚步前进, 仿佛在外面多待一秒, 就会变成冰冻人似的。 　　校门口有其他同学的父母来送衣服，他们躲在保卫处门下，雪没落在他们身上。可没有尹西认识的人啊。 　　保安大叔从门卫室里出来，尹西过去问：“叔叔，我是尹西, 给我……找我的人呢？” 　　“喏”保安大叔往前面一指，校门口对面的凉亭里蹲着个人。那人黑子黑裤，背影高大，正在堆雪人。 　　给她送温暖的人居然是他！？不过她早就该想到。 　　“陆少瑾！”尹西跑过去。 　　陆少瑾回头，额头的碎发随着他回头的动作而轻微飘动，从尹西这个角度看，他侧脸分明走帅气，勾嘴角半笑不笑的模样特勾人。 　　尹西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飞奔跳到他背上，紧紧搂着他脖子，冰凉的脸贴在他脸颊。 　　因为冷，她说话都是软软糯糯的：“你怎么来了？还在这儿堆雪人。” 　　“雷锋来给你送温暖了。” 　　“雷锋是陌生人，男朋友是亲人，你选哪个？” 　　“不能两个都要？” 　　“花心！不能！” 　　“好吧，那我要男朋友。” 　　“真乖。”尹西从他背后下来，绕到他身边也蹲下，她两手撑着下巴看他，“你送什么给我呀？” 　　陆少瑾突然把手伸进尹西后颈，尹西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僵硬了。 　　陆少瑾笑着跑开，“我你要不要？” 　　尹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抓了团雪往他身上砸。“陆少瑾，我生气了！” 　　尹西根本砸不到陆少瑾，自己绕着凉亭跑了一会儿，身子都热了。 　　她脸红彤彤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陆少瑾也不跑了，乖乖到她跟前领罚。 　　“还冷吗？” 　　尹西摇头。 　　“来，你也摸我。”他抓她手按在腹部。 　　“怎么摸呀？” 　　“抓了雪就摸呗。” 　　“那你不能报复我。” 　　陆少瑾挑眉：“什么样算报复？” 　　“就是蓄意报仇。” 　　“哦，那要看你摸哪儿了～”他语气轻佻，坏得很。 　　尹西气得抓了两把雪，往他衣摆里塞。 　　一阵彻骨的冷意袭来，陆少瑾抓着她肩的手一松，然后又把她抱紧。 　　“真他妈的冷。” 　　“我刚才就是这么冷的。” 　　“那咱俩公平了。” 　　尹西不吭声，陆少瑾低头看她：“不满意？” 　　“特别不满意。” 　　“说说看。” 　　“我可以对你做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对我做。” 　　“包括哪些？” 　　“所有的。”尹西从他怀里出来，她觉得现在很有必要和他定规矩，不然他总是这样，以后不好管。 　　“比如。” 　　“比如刚才，只有我能用冷的手摸你，你不能摸我。” 　　陆少瑾哦了一声，“那热的手行不？” 　　“我现在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 　　陆少瑾“很认真”地看她，“我就问你热的手能不能摸？” 　　“也不行。”尹西拒绝得斩钉截铁。 　　“那我不答应。”摸都不能摸，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答应就拉倒。”尹西气呼呼转身，陆少瑾把她拉回来。 　　“挺精神的，气起来眼神这么吓人还怎么老发烧。” 　　“感冒和这个又划不上等号。” 　　“别走，给你送东西来的。”陆少瑾打开书包，摸出一个纸袋子。 　　尹西伸长脖子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帽子，和一条茶褐色围巾。 　　“给我买的？” 　　“不然。” 　　还算有良心，尹西在心里哼哼。 　　陆少瑾把帽子拿出来，帽子不是平常她们戴的针织帽子，是圆形的立体，毛茸茸的。 　　“这是什么帽子呀？” 　　“俄罗斯风雪帽，我给你戴上。” 　　他猜的果然没错，她戴上去更像兔子了，毛茸雪白的帽子衬得她肌肤白皙水嫩，小知性里透着点灵动的狡黠。 　　真可爱。 　　外面吹着风，茸毛在风中飘动摇曳。 　　陆少瑾就这么看着她，心也就暖了。 　　她白净的脸蛋藏在雪白的风雪帽里，纯真又美好。 　　真希望快点长大。 　　“尹西，以后我养你。” 　　尹西脸一红，轻推了她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想跟你说。” 　　“你拿什么养我呀。”读书不行，找不到好工作。 　　“双手双脚。” 　　尹西一阵感动，“傻瓜，我要回去上课了，你怎么回去？” 　　“自己骑车来的。” 　　“那么冷的天怎么没冻死你。” 　　知道她担心他，陆少瑾笑了笑：“还有你呢，舍不得死。” 　　“永远都不会好好说话。”尹西，“你赶紧回去，车子先留这儿，等天不冷了，再开走。” 　　“嗯，回去上课吧。” 　　尹西出去几步又回头给他戴围巾，“天这么冷，围巾你戴着吧，出来不多穿点，要什么风度。” 　　陆少瑾站着看她。 　　终于整理好，她轻轻拍了拍围巾。 　　“好了，注意安全。” 　　尹西上了教学楼回头，陆少瑾已经走了。 　　老师已经来到课堂，尹西喊了报告进去。 　　颜枝云看到她头上的帽子，兴奋地哇了一声，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在看她帽子。 　　尹西坐下时，颜枝云压着声音问：“尹西，你这帽子哪儿来的？” 　　“买的。”尹西把书拿起来。 　　她发现班里很多人都在看她。 　　“在哪儿买的？也给我买一个。” 　　帽子是陆少瑾买的，她也不知道在哪儿可以买。 　　“网上应该有。” 　　现在有什么是网上买不到的。 　　“我靠，你戴这帽子看起来简直就是个仙女。” 　　尹西想起刚才陆少瑾看她时的温柔，不好意思起来：“真好看？” 　　“我骗你不成！！” 　　“好吧。”尹西心里高兴，觉得可以跟她说实话，“其实是陆少瑾买的。” 　　颜枝云看她的眼神幽深起来。 　　“我就知道。真好，大冷天还给你送围巾。” 　　明明没干什么，尹西突然脸红心跳，“上课了，上课了。” 　　“真羡慕。”颜枝云假装酸溜溜道。 　　- 　　连续几次走车，陆少瑾团队已经熟门熟路，碰到事已经不慌张了，过程出现麻烦事的也很少。 　　全刚的人堵了几趟车无功而返后盯上了果园，可陆少瑾没给他们机会，死死防守着。 　　全刚一帮人吃瘪，消停了几天没出现。 　　今晚照例是把车送出去。 　　一帮人在夜里吹冷风，目送大车上县道公路，车尾灯消失不见，大伙儿才松口气。 　　这也算是今年的最后一单了，冷天也没什么果要出去了。 　　“出去了，回去吧。”冷风把陆少瑾脸都吹僵了，他艰难开口，让大伙儿撤退。 　　一群人刚掉头，几辆保姆车围了过来。 　　高量达和几个男生想带队突围，被保姆车撞倒在地。陆少瑾已经启动车子，怕更多人受伤，下车举双手投降。 　　“我下车了，别伤害其他人。” 　　号称全刚背后的老板从车上下来，和陆少瑾远远对视。自从酒吧里那惊险的灭火器一幕，两人就没再碰面了，他依旧是气质模糊，好坏不分。 　　“做得真不错。”他拍拍手朝陆少瑾走来。“你比全刚厉害。” 　　小黑把高量达和被撞到的男生扶起来。陆少瑾朝高量达看去，高量达冲他点了下头，他才继续看男人。 　　“我只是小虾米。” 　　“小虾米有小虾米的用处。”他围着陆少瑾走了一圈，目光下移，停在他外套口袋里。 　　男人伸手想碰，被陆少瑾挡开。 　　男人笑了。 　　“很缺钱？不如跟我做吧，我能让你风风光光杀回高陵，你还是以前的陆少瑾。怎么样？” 　　“不需要。”陆少瑾想走，男人叫住他。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的消失是不明不白的？” 　　陆少瑾停下脚步。 　　男人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女朋友怎么样，她很可爱，是个招人疼的小丫头。你眼光不错。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和所有庸俗的男人一样，喜欢的都是那些大胸长腿的名模明星，后来年纪大了才发现青春而可爱才是一个女人能永远吸引男人的魅力。” 　　“你跟我走，你这些兄弟我全放了。” 　　- 　　尹西的帽子带起了一股风，几乎是一夜之间，全校女生都戴起了她这种俄罗斯风雪帽，五颜六色的，做早操和上课的时候一眼看去，毛茸茸一片，像去了北方的大雪地。 　　这回她都不独特了，这么多帽子，陆少瑾还能在人群里认出她嘛。 　　天好冷啊。 　　“怎么在外面吹冷风？”周斯然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她张望着远方。 　　他知道这帽子是陆少瑾买的，他眼光真好，和尹西实在是太配，他对尹西是真的好。 　　帽子单看有点老气，但她戴起来有种小知性和小优雅，更加突出她的娇小可爱。 　　“没啊，就是出来透透气。” 　　“透这么大的气，你得有多闷。” 　　尹西回头看他。 　　自从人格矫正培训班的事被捅破后，她很少和他说话。总觉得和他说话很奇怪，就像面对着一个机器人。 　　“不乐意和我说话？” 　　“没有。”尹西闷闷的。 　　“那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想说话。” 　　“是不想和我说话？” 　　尹西：“……” 　　非要把话说那么开？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吹吧。”周斯然忽然就有点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周斯然一走，尹西又继续看远方，也许是脑子发蒙了，她做了个很不理智的决定—— 　　放学后她只身一人坐上了去楚淮的班车。 　　上车的时候是六点，不出意外，到那儿差不多是夜里十一点。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 　　车上有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两个大妈和一个大叔，尹西年龄最小，又穿得体贴漂亮，一上车就后悔了，要是被人抓去卖了，那可怎么办。 　　车里味道重，尹西怕冷不敢开窗，只能忍着那味道。 　　半路她困得要死，可不敢睡，就这样一直撑到了楚淮的车站。 　　楚淮更加冷，飘着大雪，从车站出来，世界都是白的。 　　尹西又冷又饿，想找点东西吃，可外面除了黑夜和白雪，和偶尔走过的行人，就只有漫天遍野的冷。 　　打电话给陆少瑾没人接后，她又继续往回走。 　　和她一起同车的大叔看她：“小妹妹，没地方去？” 　　尹西忙摇头，“不是，他，他很快就来接我了。” 　　大叔笑了笑走开了。 　　男人叫卫远，是一所大型娱乐场所的老板，他的意思是让陆少瑾找人替他守场子，处理过来闹事的人。 　　卫远带他把场子走了一圈，出来时正好看到卫远的人在收拾一个男人。 　　男人被打在地上，身子卷起来，不敢反抗。 　　“偶尔会有这样的人，自己赢不到钱，就觉得我们场子骗人。”往外走，一个男生赢了很多游戏币，他兴奋地在原地大跳。“你看看，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份智慧和好运罢了。” 　　来到娱乐场所门口，卫远看陆少瑾：“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你愿意的话，人可以你自己找。” 　　尹西联系不到陆少瑾，就顺着自己模模糊糊的记忆往陆少瑾家方向走。 　　他们家好像没人，尹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开门，又往外走。 　　保安大叔觉得奇怪出来问她：“你找谁的？” 　　“三栋的1208。” 　　“哦，是那个帅帅的男孩吧，他没回来。” 　　“谢谢。”尹西有点失望，大深夜的，他没回来，去哪儿了？ 　　保安大叔不忍心她一个女生还外面游荡，“赶紧回家吧。” 　　尹西找地方躲风。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进去买泡面吃。 　　陆少瑾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半，车子开进来，升降杠意外没抬起。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正要开口，大叔拉来窗。 　　“晚上有个小姑娘来找你，没见人又走了。” 　　“白帽子的？” 　　“嗯。” 　　陆少瑾赶紧掉头，最后在开着暖气的小便利店里找到了尹西。 　　她正和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员看电视，戴着他送的帽子，规规矩矩坐着，乖乖巧巧的。 　　陆少瑾的心顿时就软做一团。 第六十六章 　　下了车陆少瑾并没直接进去，就在外边看她。 　　她有点困了, 盯着电视荧幕的眼睛眯缝着, 随时准备睡着, 穿着淡蓝色的大棉袄, 头顶雪白毛绒风雪帽, 看起来像走失的女娃娃，憨憨的又可爱。 　　他真是喜欢她。 　　虽然任性又迷糊，可总归是自己的。 　　尹西刚要再次回去看他人回来没，便利店门开了, 陆少瑾走了进来，他身上盖了不少雪, 鼻子冻得通红，走路却依然精神。 　　尹西委屈死了，他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跑去哪儿玩了？她都差点见不到他了，要是被车上那大叔、大娘和大爷给拿去卖了，看他着不着急！ 　　可看他冷得发红的脸, 尹西又舍不得了。 　　“我刚刚吃泡面了, 你冷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刚刚都见她泫然欲泪了, 如今却又故作坚强说出这样的话, 陆少瑾真想笑。 　　“泡面能吃得饱？” 　　“嗯，还很暖。” 　　“走，带你回家。”陆少瑾把手给她，尹西不情不愿牵住他的手。 　　“你去哪儿了呀？” 　　“等久了？”尹西的手一直揣在兜里，暖呼呼的。 　　“不久。” 　　尹西没告诉他她早就来了, 怕他担心。可陆少瑾又怎么能不知道，她学校五点半放学，再赶去车站搭乘大巴过来，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不会少，再从车站过来，只怕半夜十一点左右就到他家，如今十二点多，她在外面逗留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想真心疼啊。 　　“这么不老实。” 　　陆少瑾开车过来，手比尹西还冷，尹西咬着嘴看他，“我给你暖暖手。” 　　推开便利店的门，寒风冷气灌进脖子里，尹西缩了缩脖子。 　　这么冷的天他还骑机车，不得冷死。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跟他说一声，大半夜的一个人这样过来，也不怕碰着坏人。 　　“我就是过来看看。” 　　“看什么？” 　　尹西转了转眼睛，“看雪呗。” 　　陆少瑾低笑：“高陵没雪？” 　　“有，高陵的雪是高陵的雪，楚淮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不都是雪。” 　　“高陵……没有你啊。” 　　陆少瑾停下脚步，纷飞的雪花里两人静静对视。 　　好像才几天不见，陆少瑾变了些，倒不是说容貌变化，而是气质和感觉，说不上来，但感觉明显。 　　“你到底去哪儿了？” 　　车座上落了雪，陆少瑾徒手把它扫开，从包里拿了件衣服垫在下面。 　　“上车，回家再告诉你。” 　　尹西边爬上去边凑到他身边嗅，有淡淡的烟酒味儿。 　　“去唱歌了？” 　　陆少瑾将错就错，顺着她的猜测答：“嗯。” 　　“那也玩得太晚了。” 　　尹西坐上去了，陆少瑾也上车。 　　刚出来一会儿，尹西脸冷如刀割，她把背埋进他后肩，瓮声瓮气道：“陆少瑾好冷赶紧走吧。” 　　雪越来越大了，路上有点滑，陆少瑾慢慢开，好一会儿才到小区门口，那时候肩头已经落了很多雪了。 　　保安大叔把升降杆抬起，拉开窗看了看两人，他问陆少瑾：“找到啦？” 　　“找到了。” 　　“赶紧进来吧，大半夜的也真能折腾，不冷吗？” 　　尹西笑了笑，摸进陆少瑾上衣口袋的手掐了下他腰。 　　下了车，陆少瑾赶紧给她拍雪。 　　“冷吗？” 　　尹西点点头，“超冷。” 　　“看你还敢不敢自己来。” 　　“就来！” 　　陆少瑾垂眉看她一眼，拉着她手往电梯方向走。 　　“今天是有人过生日吗？”尹西问。 　　“不是，就随便聚聚。” 　　“都有谁呀？” 　　电梯到了，两人一起进去，尹西贴在他身边，仰着头等着他回答。 　　“很多人，高量达，小黑和李锐都在。” 　　“哦，那你开心吗？” 　　“还好。” 　　夜里没人走动，电梯直达12楼。 　　“你什么时候回去？”陆少瑾翻钥匙，从钥匙串里取出一把钥匙给她。 　　“拿着，下次来自己进来。” 　　“不怕我弄掉啦？”尹西歪着头看他。 　　陆少瑾看她：“那你还我。” 　　“才不给。”尹西赶紧把手插兜里。 　　陆少瑾没好气一笑，打开房门。 　　南方没暖气，取暖只能靠空调，陆少瑾让她去床上待着，等暖气充满房间再出来。 　　尹西也没矫情，帽子衣服也没脱就上了床。 　　被子和枕头全是他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清香，尹西捧着他的被子闭起眼来。 　　陆少瑾翻出她上次留下的衣服。 　　“穿这套吗？” 　　这暖气干燥得很，不能一整宿开，尹西的衣服又是薄款秋装，夜里穿这个要是起床肯定着凉，可他也没厚的睡衣给她穿。 　　“也就只有那套了，不是吗？” 　　陆少瑾把衣服给她放沙发，“肚子还饿吗？” 　　尹西卷着被子摇摇头：“不饿，就是口渴。” 　　陆少瑾去厨房给她烧水，尹西觉得暖了点，起来去厨房找他。 　　“怎么出来了？” 　　“看看你怎么烧。” 　　陆少瑾无声一笑：“不就是插电按开关。” 　　尹西切一声。 　　陆少瑾把烧锅放回台座时，尹西背靠灶桌，从口袋里摸出了她来时带上的打火机，带钻那个，一直在她这儿。 　　这个打火机算是他们俩认识的媒介，说了要还他一直没机会。 　　尹西拿出来把玩着，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不轻不重的。 　　陆少瑾看她：“好玩吗？” 　　“当然好玩。”尹西把火点着，像想到什么似的，她把火伸到陆少瑾面前。“小火苗。” 　　陆少瑾默默盯她几秒，呼一声把它吹灭了。 　　尹西再次点起，而陆少瑾又再次把它吹灭。 　　“别吹！” 尹西急了。 　　“为什么不能吹？吹着多好玩。” 　　“我是让你看的，不是让你吹的！”他怎么一点情调也没有！ 　　“哦，我明白了。” 　　可尹西再次点起时，陆少瑾这厮又吹灭了。尹西差点气出血。 　　“你专门和我作对？” 　　陆少瑾笑得开心，他双手抱胸，低着头看她：“不是，只是想到了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我也是一根根地吹灭蜡烛的。” 　　生日？ 　　说起生日，她好像都不知道他生日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 　　“还很远。” 　　“你告诉我，我先做准备。” 　　“中秋节左右。” 　　尹西不高兴，“那你都没告诉我。” 　　“现在告诉不也一样？” 　　“得补过来。”尹西出去找东西充当蛋糕，最后只找到一盒饼干，这时候挑剔没用，一切从简将就着来。 　　尹西把饼干打开，点了火机给他充当蜡烛，陆少瑾看她久久，没行动。 　　“许个愿吧。” 　　“我希望——” 　　尹西赶紧打断他，“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少瑾勾勾唇，“好吧。” 　　沉默几秒后，陆少瑾微低头，吹了火苗。尹西还没反应过来，“完了？” 　　“嗯。” 　　“那你许了什么愿？” 　　陆少瑾挑眉，“不是说不能说出来？”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呀。” 　　“不行，要一视同仁。”陆少瑾不打算如她意，就这么吊着她胃口。 　　“小气。”尹西啪一声把打火机放桌面，背起不理他。 　　陆少瑾笑了，“气得钻石都不想要了。” 　　“又不是我的钻石！” 　　“也是，那么小的钻石你怎么会要。” 　　尹西转身看他，一把抢过他在手里把玩的火机。 　　“钻石小那也是钻石！” 　　陆少瑾乐：“没错，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尹西佯装恼怒：“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咬我啊。” 　　“就咬！”尹西抓着他手咬下去。她没真咬，只是轻轻碰了，陆少瑾这王八蛋配合着她嘶一声疼叫起来，尹西赶紧松嘴。 　　这人真会装，碰瓷党来着。 　　“我都没用力。” 　　“可我心疼了。” 　　“花言巧语。”尹西甩开手。 　　“生日礼物呢，送什么？” 　　“打火机呗，现成的，你不是喜欢吹火吗？你就闲着没事天天吹。” 　　水烧开了，开关哒一声响，陆少瑾把滋滋沸腾的烧锅拿起来，倒了一杯水又放下。 　　“知道送打火机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火，热。” 　　“然后呢？” 　　“女人送打火机给男人，是想暗示想和男人有更亲密的深入接触。” 　　“就不能说简单点儿？！”他这时候装什么哲学？ 　　“简单点就是说，”陆少瑾冲她一笑，接下去的话利落简洁，“女人想和男人发生性.关系。” 　　“龌龊！” 　　最后陆少瑾挨了一耳光，不过是轻的。 　　- 　　夜里，在尹西的极力坚持下，陆少瑾给她收拾了客房。 　　屋子里好静，而且好像总是有鸟叫声。要是白天尹西不觉得什么，大半夜就害怕了，辗转反侧没睡意后，她抱着枕头敲开了陆少瑾的房门。 　　里面没应声，门没关，虚掩着。 　　他睡着啦？ 　　尹西偷偷摸摸进去，慢慢才摸到床边，她坐上床，嘀咕：“我和你挤挤啊，总是有鸟叫声，我好害怕。” 　　屋里没开空调，尹西穿着单薄的秋衣，冷得直发抖，她快速钻进陆少瑾的被窝。 　　刚躺下，陆少瑾突然一个翻身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尹西吓得不敢动，他不是睡着了吗？ 　　“我就知道你故意在我面前玩火是别有用心。”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尹西想推开他，但却被他抱得越紧。 　　“有鸟叫声，好可怕的。”尹西解释。 　　陆少瑾哼了一声，“我可没听到什么鸟叫，就看到你跃跃欲试地钻我被窝。” 　　“你要不要脸呀！”吃亏的可是她！ 　　“尹西你摸着你良心再说这句话。” 　　陆少瑾说完，古怪地动了下身子，声音嘶哑：“你是不是发育了？” 　　怎么抱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胸前的那个挤在他胸口，让他难受极了。 　　“下流！”尹西黑夜里踹了他一脚，又飞快用被子将自己卷成筒状。 　　陆少瑾还沉浸在那柔软销魂的挤压感里，没想到被她一脚踹下床，整个人都醒了。 　　“我艹……”他喃喃，“我说尹西，早晚有收拾你的那天，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那时候尹西还没明白这话里蕴含的意思，等真正经历的时候，已经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eo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六十七章 　　陆少瑾起来的时候尹西还没醒，她睡得可真沉, 眉头都不带动的。今天周末, 本想在家陪她, 可他得早起去卫远的□□。 　　买了早餐回来, 又陪她待会儿, 陆少瑾写了个纸条，叮嘱她自己在家待着就出门。 　　下楼的时候，碰上了杨知芯，她穿着薄薄的皮衣靠在墙上, 冷得瑟瑟发抖。 　　“陆少瑾，你要去卫远那儿？” 　　她听白宇飞说, 卫远找上他了。卫远用其他人的生命威胁他屈服，陆少瑾真的要成为一个小混混了。 　　陆少瑾懒得理她，去车棚取车。 　　杨知芯不屈服地追上去。 　　“陆少瑾，我也要跟你去。” 　　“你能不能别吵我？” 　　“我没吵你。”杨知芯直接抓了他车把手，阻止他前行, 她是铁了心要堵着他。最近他哥盯她紧, 根本不让她出来找陆少瑾, 在学校陆少瑾又不鸟她, 剩下的见面机会也就在果园的时候，那时候她哥又贱贱地指派她去干别的事，总之就是不让她和陆少瑾有接触，让她气得要死。 　　“我就一旁看着，话都不说, 全听你的，行吧。” 　　陆少瑾觉得她真烦。 　　“不行。” 　　“为什么不行？”杨知芯打算和他卯着，他不让步，她也不打算屈服。有句话咋说的，男怕烈女追，她死死跟着，久了他甩不掉，自然也就随她了。 　　她就不信，这世上有她追不到的男人！ 　　“你别缠着我，看到你我就烦。”陆少瑾车子往前开，杨知芯没抓稳，差点被撞到。 　　“我怎么让你烦了？！我对你不好吗？”杨知芯不服气，直接趴在车头上。 　　“我要你对我好？”陆少瑾火了，要不是看她是女的，真想挥一巴掌给她。 　　“你！”杨知芯原以为他们杨家和他关系够好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连敷衍的情绪都懒得给。 　　“别挡路。”陆少瑾从她身旁而过，绝尘离去。 　　杨知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跺了跺脚。 　　陆少瑾走后尹西也刚好醒，她在床上喊了几回他名，没见人回应，尹西坐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床头放了牛奶饺子包子和小笼包，旁边还有张纸条。 　　尹西把纸条拿起来。 　　「我有事出门，你乖乖在家呆着。」 　　自己跑出去了！ 　　尹西把纸条扔枕头，掀开被子下床。 　　让她一个人在家，他自己跑出去了，过分！ 　　一个人待着好闷啊，尹西在家走了一圈，最后来到阳台， 　　雪已经停了。 　　手机响了起来，尹西过去接起，是她妈的电话。昨天她来楚淮，借口去找爸爸，已经和爸爸串通好了。 　　“西西，起床了吗？” 　　“刚起。” 　　“那边下雪大吗？” 　　尹西含糊不清，“还好。”怕她还要问其他的，尹西尽快结束通话。 　　“我准备出门了，晚点再给妈妈打电话。” 　　“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尹西就去洗舆室刷牙洗脸，弄好又去吃东西。 　　吃完东西把屋子收拾一圈，没事做了，尹西又开电脑玩游戏。 　　她对游戏不感兴趣，玩了几局又不玩了，最后戴着帽子和围巾出门了。 　　今天没下雪，可天依然冷。 　　楼下有小孩在玩雪，三三两两的在雪地里飞奔翻滚。尹西把脸埋进围巾里，一直往外走。 　　去哪儿好呢？ 　　她站在小区门口举目四望。前边是街，后边也是街。犹豫半天，尹西最后朝后边走，那边的街道店铺比较多。 　　陆少瑾到□□时，高量达和李锐也来了。 　　他脱了安全帽，手套也摘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下巴一抬，问道。 　　高量达：“就你能出来赚钱，我们都得当穷鬼。” 　　“那走吧。” 　　陆少瑾带头进去，前脚刚踏进□□，旁边突然砸了块板子下来，他没躲开，脑袋和身上被砸了个疼。 　　紧接而来的是一帮人的咆哮。 　　砸下来的木板将陆少瑾和其他人隔开，高量达想过去帮忙，被拦住了。 　　“他妈怎么回事？！” 　　陆少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推开木板，一脚踹开朝他而来的男人。 　　天还早，出来通宵的人还没回去，正睁着困顿的眼睛看他们。 　　这算什么，下马威？ 　　不见卫远人，就连当时卫远吩咐接待他的人也不见了。陆少瑾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这里有人闹事！”人群里有人喊，一大早巡逻□□的人听闻赶来，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陆少瑾和高量达还有李锐三人被困在里面，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又冷又凶狠。 　　“看看你惹得好事。”高量达咬牙切齿道。 　　“瑾哥，我们怎么办？”李锐那个急啊，这么多人，怕是还没动手就被打成肉酱了吧。 　　“砸东西，找办法突围。” 　　陆少瑾第一个动手，他打开一个突破口后，随手抓起地上的小木凳开始砸游戏机。 　　这样一来，□□更乱了。 　　卫远在监控前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他动手了。” 　　“他一定会动手的，他这个暴脾气，怎么能容忍自己处于逆境。” 　　“我要不要下去阻止？” 　　卫远笑：“为什么要阻止？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幽幽道，“他砸了我的东西，要是赔不起，这辈子都得卖给我了。” 　　“我就是需要一把刀，要是不把他刀鞘扔了，怎么甘心为我所用。” 　　- 　　尹西东走西走，在路边碰到了杨知芯，她带着一帮黄毛女生，怒气冲冲地往前赶。 　　尹西知道她喜欢陆少瑾，没打算和她碰面，可杨知芯眼尖，远远就看到她了。 　　“哎，你别走！”杨知芯停下脚步喊她。 　　尹西不回头，她又没指名道姓，她干嘛要理她。 　　“那个下巴短的！” 　　杨知芯正中要害，尹西翻了个白眼，回头。 　　“请问有事吗？” 　　“干嘛故意看不见我？” 　　她这人很奇怪耶，她和她熟吗？假装看不见她很奇怪？ 　　“没事我可走了。” 　　杨知芯笑出来：“走吧，走吧，过了今天你就可别想再见到陆少瑾了，现在跟我走估计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杨知芯招呼人往前走。 　　尹西心跳飞快，她好不安。 　　“是不是陆少瑾出了什么事？” 　　“他在哪儿？” 　　可不管她怎么问，杨知芯始终闭而不言。 　　- 　　陆少瑾几人破坏力极大，把□□砸了个稀巴烂，没人拦得住他们，走哪儿砸哪儿，下起狠手来连人都砸。 　　卫远终于来了。 　　“住手。”他看了满场的狼藉又看陆少瑾，皮笑肉不笑，“拿我这儿撒气呢？” 　　陆少瑾知道他装傻，他掐得那么准时，不就料定了他会砸场子？只怕砸场子也是他的目的吧。 　　为什么？ 　　“我们进来就无缘无故被打。”李锐不明白他和陆少瑾在搞什么，解释道。 　　卫远盯他几秒，眼神阴森：“你算哪根葱，我让你说话了？” 　　李锐喉中一梗，张了张嘴，移开视线。 　　卫远朝陆少瑾走来，他一脚一脚踩在碎玻璃上，嘎吱嘎吱地响。 　　“气撒够了吗？” 　　他给陆少瑾递烟，陆少瑾没接，卫远的手就一直伸着。 　　他看着陆少瑾。 　　良久，陆少瑾接过烟。卫远招呼人给他点上。 　　“我这么大的场子被你弄成这样，实在很不好啊。” 　　“那你想怎么样？” 　　卫远挑眉，他原地转了一圈拍手：“你说怎么办？” 　　“你不是想到了解决办法？” 　　卫远笑着拍了下他手臂：“我不想为难你，说好了一起干就一起干。”他话锋一转，“但是呢，你这么做让我很没面子。抽烟啊，烟给你点上了你怎么没抽？” 　　“你他妈——”陆少瑾何曾遭遇过这样的侮辱，高量达骂了一句要冲过去和卫远扭打，被旁边的人一棍子打在他膝盖。 　　陆少瑾只听到空气里有东西断裂的声音，高量达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倒在地。 　　烟从手指掉落，四周都静了，耳边是高量达痛苦的吼叫。 　　李锐想过去看高量达怎么样了，刚过去就被人压制住了。 　　高量达捂着腿痛苦地躺在地上。 　　陆少瑾脑子瞬间空白，他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揪着卫远就一顿打。 　　一帮人围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行动。 　　“只是一条狗而已，你何必动那么大的怒。”卫远继续刺激他。 　　尹西到的时候看到的这样一场乱战，她懵了，战况比之前和全刚打的还要激烈，更惨的是，陆少瑾处于下风。 　　“妈的会死人的。”杨知芯盯着聚而不散的人喃喃。 　　“你能帮他吗？”尹西想到还有杨知芯，对的，杨知芯能救陆少瑾。 　　“我怎么帮？他们多少人，我们多少人？而且我们都是女的。”杨知芯也急，但就不想让她爽快，最好是急死她。 　　听说陆少瑾他们要来这儿，她就知道要出事，这不她猜的没错。卫远是谁，他怎么能容忍别人在他头上撒野，更何况还是个高中生。 　　来的时候通知她哥了，只希望陆少瑾能挨到援军到来。 　　“我说你先去一旁待着。”杨知芯嫌尹西碍事，让她找地方躲着。只见她突然朝人群冲了过去，不要命似的。 　　“哎，你要送死呐！” 　　“陆少瑾！” 　　软糯的声音将陆少瑾神志拉回现实，他回头，见尹西挤开人群朝她走来。 　　人实在太多，她帽子被挤歪了，小脸憋得通红，一步一步进来走得极为艰辛。 　　陆少瑾正要过去找她，后脑勺突遭一棍，他身子一晃，眼睛用力眨了几下。 　　“陆少瑾！！”尹西扑上去，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人摁在了原地。 　　后脑勺有温热的感觉，陆少瑾两眼昏花。 　　“尹西。”他继续朝她走去。 　　“陆少瑾！”尹西已经哭了，她很害怕，陆少瑾看起来很不好，脖子上全是血，瞳孔涣散无神，脸色也透着灰败。 　　她好害怕呀，谁来救救他们。 　　卫远让人把尹西放开。 　　尹西跑上去抱着陆少瑾，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不要怕。”陆少瑾抱紧她安抚。 　　“我们回家好不好？”尹西哭着说。 　　“嗯。” 　　卫远在一旁笑：“小妹妹，他可不能走，砸了那么多东西，要赔钱的。” 　　“多少钱，我给你。” 　　卫远多看她几眼，目光带了几分轻佻：“小妹妹你能给多少？” 　　“你想要多少？” 　　“要不这样吧，你把他甩了，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帐消了，怎么样？” 　　陆少瑾冲过去，一拳朝卫远脸上揍去，卫远没躲开，侧脸中了一拳，疼得发麻。 　　他碰了碰脸，见嘴角出了血，斯文的面具再也戴不下，他冷笑：“给我把他们俩分开！女的关起来！” 　　尹西顿时大骇。 　　陆少瑾无力反抗：“放了他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卫远做出停止的手势，他来到陆少瑾身边：“你要是早点听话也不至于闹这么多事。” 　　尹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卫远要陆少瑾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陆少瑾不要答应他！”尹西说。 　　“小妹妹乖，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卫远让人把陆少瑾带走，尹西想追过去被人拦着。 　　“陆少瑾！陆少瑾！”尹西哭得声音都哑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尹爸带着警察出现了。 第六十八章 　　高量达被送去了医院，陆少瑾跟着警察回警局录笔录。 　　尹爸看着哭成了泪人儿的宝贝女儿, 心揪成一团。 　　昨晚上, 莫名其妙打电话给他, 说要去见他, 他可高兴了。到了晚上不见人影才知道这丫头玩了小把戏金蝉脱壳, 以他为由，跑来了楚淮找陆少瑾这混小子。 　　他就担心会出事，这不赶紧丢下手中的工作赶来。 　　半路问了陆少瑾动向，一下飞机就带着警察来了。 　　这帮孩子, 可真是无法无天，不知道这么闹真的会死人？尹西也真任性, 可把他气死了。想生气可又不舍得，自己的心肝宝贝呢，怎么舍得骂她。 　　“西西，你这么做不对你知道吗？”尹爸趁着陆少瑾在里面做笔录的时候教育她。 　　“爸爸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尹西泪眼婆娑看他，委屈得不行。 　　“这个什么时候都能管。” 　　尹西把头扭过一边, 不打算和他说话。 　　“你都快高考了, 瞎管这些, 又跑来跑去, 是不想考大学了？” 　　“我又不会影响学习！” 　　“不影响学习你跑来这儿，不复习了？”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说不动她尹爸也不继续劝，她脾气一起来谁都不听的，等她静下来自己想通还好点。 　　警察叔叔开了门出来，尹西赶紧起身：“叔叔, 他怎么样？” 　　警察叔叔看她一眼，又看尹爸，后者颇为闹心：“让她先进去吧。” 　　警察叔叔拉开门：“来吧。” 　　“他没事吧？” 　　脑袋破了个洞，他非要先来警局做笔录，也不知道现在伤口还流不流血。 　　“刚才大致给他做了检查，没大问题。” 　　警局还有医生？ 　　看出她的疑问，警察解释：“有个人报警，正好是医生。” 　　“哦。” 　　陆少瑾背对着门，尹西一眼就看到血迹已干的后脑勺，她鼻子一酸，蓦然落泪。 　　这样的情况已经第二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第三次，她真的很害怕。 　　听到声音，陆少瑾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见她红了眼眶，陆少瑾冲她一笑。 　　尹西见此也笑了起来。 　　“没事啊，他头硬得像铁，就一点外伤，倒是里面那个，你把人家打得嘴都裂了。” 　　尹西来到陆少瑾身边，轻轻捏了捏他手，陆少瑾顺势牵住她。 　　“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录笔录的警察合上电脑，看了两人一眼走了出去。 　　陆少瑾起身替她把帽子戴好，两手捧着她脸。 　　“你哭起来好丑。” 　　“谁哭都这样。” 　　陆少瑾轻笑：“我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媳妇来了，老丈人又来。” 　　他指的老丈人自然就是指尹爸，尹西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涮。”尹西绕到他身后，仔细检查他后脑，血已经凝固了，好像真没多大的伤。 　　“你脑子疼吗？” 　　脑子，陆少瑾忙不迭笑出声，“脑子，什么名称。” 　　“就是脑子。老师说过，人的脑子就像豆腐，就算只是轻微的摇晃，它都会在里面都会极速晃动。” 　　“我怎么没感觉。” 　　尹西看着他，试图分析他话里的真实性。 　　“一会儿要去医院。” 　　“嗯，忙完就去。” 　　“好了没有？！”尹爸在外面敲门，语气不耐烦。这两小鸳鸯，没一点自觉性，不知道两个人待着容易出事儿？！ 　　“出去吧。”陆少瑾放开她，两人一同朝外走。 　　“爸爸你能送我们去医院吗？” 　　尹西察觉不出她爸和陆少瑾之间的暗流汹涌，一心关系陆少瑾脑袋上的伤。 　　尹爸盯着宝贝女儿几秒，指了指大厅：“爸爸口渴了，去给爸爸倒杯水。” 　　尹西看了陆少瑾一眼，转身去了警局大厅。 　　寒风凛冽，陆少瑾往外走，和尹爸并肩而站。 　　“小子，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他也不知道。 　　尹爸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心里微叹气。知道他年纪小，还只是个高中生，可有些话不得不说。 　　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多少次？陆少瑾这是要把尹西卷入这种充满不定性的生活里吗？他是不允许的。 　　虽然这么做会招尹西恨，可尹爸身为家长，也得手起刀落了。 　　陆少瑾知道他想说什么，对于今天以及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他也预料不到。以前觉得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变好，也觉得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能克服，如今想想，好像不止。 　　好矛盾。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迷茫。 　　可如果没有尹西，那他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不知道。” 　　尹爸叹气，“感觉怎么样？” 　　“还好。” 　　尹爸想，或许他不必说太多的话，他也已经明白了。 　　“一会儿把你送去医院，我就带尹西走了。” 　　陆少瑾不吭声。 　　“她呢，从小就听话，她妈妈告诉我，这一年来，她变了很多。”尹爸在想合适的措辞，“你们也准备高考了，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才是正事。” 　　这是让他道别了。 　　尹西拿着两杯水回来，尹爸适可而止。 　　“你这样是不行的。”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尹西戴着他送的风雪帽，加快脚步过来，脸上笑容洋溢青春，是他心心念念的样子。 　　放开她他做不到。 　　“这世上不会有我这么喜欢尹西的人了。” 　　尹爸诧异看他，陆少瑾和他对上视线。 　　“我会比你们还要爱她，甚至还可以为她死。” 　　“我说到做到。” 　　尹爸睁大双眼，内心触动强烈。 　　陆少瑾转回头。 　　“有个姐姐加了蜂蜜，我喝了，好甜的。” 　　她给他爸一杯，另一杯给陆少瑾。 　　“你喝点暖暖身。” 　　尹爸陷入震惊里还没恢复，比他和她妈妈还要爱她嘛…… 　　那就试试吧。 　　他突然有点难过，眨去眼里的酸涩，他长呼一口气，喝了一口水，说：“喝完一起去医院吧，那个小子伤得太重，只怕要截肢。” 　　“截肢吗？”陆少瑾和尹西都吓到了。 　　“我这是做最坏的打算，为什么不能截肢？骨头碎到一定程度，钢板都固定不了，自然就截肢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尹西脸色怪怪的：“可是，爸爸你这样说出来好让人害怕。” 　　“怕还敢惹这些人？！短腿还好，你们是没看到被丢进海里喂鱼的！赶紧喝，喝完我还要把你这个丫头送回去！” 　　真是不省心！ 　　怎么说的女婿是第二个儿子，纯粹就是来当大爷的！ 　　卫远因涉嫌教唆他人殴打未成年，已被拘留。□□的事说开了之后，尹爸赔了点钱，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去的路上陆少瑾心情很沉重，特别害怕高量达真的会截肢，那样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高量达这个人，有点死心眼。对他的崇拜和追随在陆少瑾看来习以为常，他总是习惯付出，付出之后又巴巴地看着他，像想得到大人嘉赏的小孩。 　　他出事，这是陆少瑾万万没想到的……他都情愿挨棍子的人是他。 　　按当时的情况看，骨头估计已经折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 　　以后…… 　　陆少瑾扭头看车窗，雾气升腾弥漫在车玻璃上，朦胧的视线里，外面大雪纷飞。 　　“今年可真奇怪，雪来了一场又一场。”尹西说。 　　到了医院，高量达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没截肢，医生说膝盖骨是裂了两处，不过已经订了钢板，调理好还能恢复。 　　陆少瑾和尹西瞬间松口气。 　　高量达的爸妈也来了，虽然对陆少瑾多有不满，但也没表现得很过分，只是没给什么好脸色。 　　高量达魔怔了似的学陆少瑾，一个好好的孩子搞成今天这样子，没跟他算账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陆少瑾在尹西爸心里地位了不一样了，他可得护着这小树苗。 　　“大姐大哥，孩子没事，养养就好。这孩子能有一两个知心朋友那也是福气，”他掏名片给他们，“这是我名片，有事可以和我联系。” 　　高量达妈还想开口，他爸看到名片上的蒂王房地产，捅了下高量达妈，并把名片放回了口袋。 　　“哎，放心吧，孩子的营养费，赔偿金，我都会让那个人送到你们家。千万不要迁怒孩子。” 　　高量达爸妈这才好了脸色。 　　陆少瑾的脑袋去检查了，确定没事，有点外伤，缝制擦药就能好。 　　尹西去窗口取药，陆少瑾和尹爸坐在位置上。 　　“尹西准备高考了，我希望她能考个好学校。” 　　“我明白。” 　　“哎，你可不能欺负她，不然下次到医院这里订钢板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再说，你总是这么晃荡也不好，回去读书，考个好大学。” 　　“如果我不读书呢？” 　　尹爸看他，“不读书你想干什么？” 　　尹爸走后，心痛了好几回。他没想到来楚淮这一趟，不仅人没带回去，还损失了一百多万。 　　陆少瑾给他写了借条，拿着一百万又带着尹西走了。 　　“你跟我爸爸说了什么？他怎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把尹爸送上车后，尹西问陆少瑾。 　　“什么都没说，你觉得他生气吗？还好吧。” 　　尹西撇撇嘴，“又瞒着我。” 　　不过很奇怪耶，之前不是说要把她带回去吗，现在怎么自己走了。 　　“你想今天回去还是明天回去？” 　　“明天吧，明天早上上车，下午就去学校。”怕他又要送自己回去，尹西认真说道，“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回去。” 　　“这回不怕了？” 　　“不怕。” 　　两人手牵手往外走，杨天和白宇飞赶来医院看人，见两人完好无损，放下心来。 　　闹了一早上，尹西早就饿了。陆少瑾让李锐和小黑带她去找吃的，他留在原地和杨天谈承包果子的事。 　　听到他的计划，杨天笑了。 　　“你没做过，很容易吃亏。” 　　“这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关键是你们有什么想法？” 　　杨天看了看天，又看他：“我们家第一次和高中生做生意。” 　　“那就说好了，等你们合同过了，我带队过来。” 　　尹西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陆少瑾带她回家午睡，又让小黑和李锐去找以前护车队的那帮人召集车队。 　　陆少瑾对走车有经验，打算自己做车队，自己承包，一条龙模式。 　　这些打算他没跟任何人说，和尹爸也只是大概提了一下，尹爸没什么表情，对他能不能做出来并不期待，就丢了一句话，还不了钱就离开尹西给他滚蛋！ 　　不止是尹爸，就连和他谈价钱的杨天老爸也是一脸宽容的看陆少瑾，定价甚至还比原定的便宜了几毛。 　　没人看好他真能做好。 　　临近高考的时候，学校有一批学生去了职高，陆少瑾就在那时候出了学校，他没参加高考。 　　尹西考了个很好的分数，重点大学稳进。问陆少瑾分数时，李锐大嘴巴说漏嘴，透露了陆少瑾没高考的消息，尹西气得都哭了。 　　那会儿陆少瑾已经带了两趟车，之前走车是跟队，如今是自己掏腰包，第一趟花费多，没赚什么钱，第二次才开始有入账。 　　刚给大车车队司机发完钱回家，就看到厨房里散出饭香。 　　他妈回来了？可之前不是说他没时间照顾她，先让她去外公那边住段时间？怎么回来了？ 　　尹西听到开门声，侧身朝外看了一眼。 　　陆少瑾看到她，愣了，然后是掩不住的欢喜，他把钱包往沙发一扔，跑进去将她抱起。 　　他亲亲她脸，“你怎么来了？” 　　“哎，你放下我，在厨房呢。” 　　陆少瑾又亲了她一下才将她放下：“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就到了，你家可乱死了，猪窝一样。” 　　“怪不得我说我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原来是你要来的征兆。” 　　尹西想到他没高考的事，这会儿先不泼他冷水，等他高兴劲儿过了再说。 　　“就只有西红柿炒蛋？”他跑了两天，路上吃的都是糙食，胃都膈应死了。 　　“还有别的，你先出去，在这里晃来晃去影响我。” 　　“行，我不打扰你，我出去等着。” 　　回来的时候陆少瑾钱都胡乱塞的，还想说回来了再整好，既然尹西来了，算钱记帐怎么的，就给她弄了。 　　也不知道看到钱她高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尹爸：亏了亏了，什么女婿是第二个儿子，赔钱来着。 　　陆少瑾：老丈人，等我发达了，给你买个飞机玩玩 　　尹爸：吹吧吹吧，你就使劲吹 　　陆少瑾真买了个飞机，不过是玩具飞机 　　哈哈哈， 　　好冷啊，求评论！！！评呀～嗷嗷嗷嗷 第六十九章 　　一个鱼，一份西红柿炒蛋, 一个汤, 两个人吃。 　　“味道不错。”陆少瑾好饿, 上了桌就吃起来。 　　尹西打汤放他手边, “你打算填哪个志愿？” 　　陆少瑾动作微顿, 转了下眼睛：“成绩很差，估计不读了。” 　　“那到底是多少分？” 　　“一百多。” 　　陆少瑾随便报了个数字，以此打消她追问下去的念头，谁知道尹西不信, 要他再重新查一次，陆少瑾这才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吧, 我没参加高考。” 　　“为什么？” 　　“反正也考不上，索性就不考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能力在哪儿。” 　　尹西看他几秒，见他表情坚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道：“然后呢？你不高考去干嘛了？” 　　说到这儿, 陆少瑾来精神了, 他把钱包给她。 　　“做了点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不会是去摆地摊吧？想想也不可能啊, 狂炫酷拽的陆少瑾会去摆地摊？ 　　“就是一点小生意。” 　　“不会又是去做护车队？”那个多危险！ 　　“不是, 我自己包果送去北方。” 　　尹西拿起他的老板包，里面果然沉甸甸的。 　　“那得花多少钱呐？去几次了？”尹西赶紧把包打开，里面一堆现.金，回来的时候可能拆了零钱，一卷卷地捆在里面, 像废纸似的。 　　“我要的少，一次不超过五十万。” 　　尹西：“……” 　　五十万还少？这要是碰到特殊情况，那不是得损失惨重？ 　　“你跟阿姨说了吗？” 　　“干嘛跟她说，她又不会这些。” 　　“你就自己弄？” 　　“怎么样？你男朋友我厉害吧。” 　　尹西看他那得意样，“总之还是得小心。” 　　她看过一点会计，知道简单的借贷记账，想着给他登一下帐。 　　“投入、收入和费用都记着吗？” 　　“都在本子里。” 　　尹西散着头发一点儿都不好做事，她把头发拢起，想绑起来，发现胶圈没在手上。 　　“去给我找个胶圈。”尹西给陆少瑾指派任务。 　　她东西都在房间里，陆少瑾放专门的柜子里，护肤品口红等等之类的都在里面，所以很快找到。 　　他给她绑好头发，轻捏了下她耳垂，“先吃饭。” 　　“这个费用，狗，什么意思？花了五千多？” 　　“哦，上回去到半路，我带大伙儿去吃了几顿狗肉。”他说得自然，敢情这钱花得一点儿也不心疼。 　　尹西当然不是不让他请大伙儿吃饭，可也得有个度，天天吃狗肉，也不怕身体受不了。 　　“狗肉这么好吃？” 　　“嗯，头几次走，大家对一切都不熟，给他们吃好点，好干活。”陆少瑾把汤喝完又看她，“不吃啊？” 　　尹西抿唇轻笑，把本子合上放一边。 　　“感觉你挺高兴的。” 　　“给你赚钱当然高兴。” 　　这话可愉悦到尹西了。“才一段时间没见，你嘴可甜不少。” 　　陆少瑾笑了笑没吱声。 　　吃完饭，尹西就开着陆少瑾的笔记本做表格记账。 　　开动前特意上网查了做账流程，也下载了模版。 　　陆少瑾去洗碗，回来的时候尹西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敲敲打打。 　　陆少瑾坐过去，把她拥进怀里。 　　“难吗？” 　　“还好，项目不是很多。”尹西把数字输入，侧头看陆少瑾。 　　“这是什么意思？借实收资本，贷银行存款。” 　　“这是你投入的资金。” 　　“哦。” 　　“可这不都还在我账上？我银行卡里还有钱呢。” 　　“哎呀，这钱当然还是你的，只不过不是在你直接的口袋里。比如你成立了公司，这个公司是你的，但这钱是公司的。”尹西也不是专业的财务人员，只能尽自己所理解的给他解释。 　　“总的来说，钱还是我的。” 　　尹西真是服了他了，“对对，是你的。” 　　“好吧，你继续吧。” 　　“现在最关键的要体现利润表。” 　　“嗯，看看赚了多少。” 　　“没错，而且还要看费用占比是多少，下次应该如何改进。” 　　她弄得很认真，打字的时候还嘀嘀咕咕，表格里的东西不厌其烦地改了一次又一次。 　　这就是两个人的生活。 　　陆少瑾把她搂紧，下巴靠在她肩头，唇往前凑，一点一点地亲她侧脸和嘴角。 　　“尹西。” 　　“怎么啦？” 　　“我好开心。” 　　“赚钱了开心？” 　　“准确地说，是为你赚钱开心。”不知道哪儿听来的话，说男人要是没有为之奋斗的女人，那是很悲哀的，能为女人奋斗努力，那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陆少瑾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钱你自己留着。”尹西说。 　　陆少瑾亲她的动作停下，脸色有些不好：“你不要？” 　　“我要了，你拿什么资金周转？你自己留在身上，我有时间就替你弄一下账。” 　　听她这么说陆少瑾才缓下脸色来，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基本的依赖，就是用男人的钱，要是她对他的钱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么他的存在就没意义了。 　　“留我身上我怕花光了。” 　　“花光？花在哪里？” 　　“谁知道，见到什么就买什么呗。” 　　“那你等着带我去喝西北风吧！” 　　陆少瑾笑着再次把她抱紧，“我哪儿舍得，你娇滴滴的，给你喝西北风，我心疼。” 　　“第一次的单子全在这儿了？” 　　“第一次走的时候没经验，有些没记。” 　　“大概还有多少没记？” 　　“几千块钱。” 　　尹西把等式弄出来，看到底下的负数，感叹：“第一趟算是白跑了。” 　　“嗯，当是熟悉流程了。” 　　第二次有了明显的利润，而且利润还挺大，差不多十万块钱。 　　“其实还有很多可以压缩的空间，费用这里。”尹西对这些也不太了解，只是看数字大，就和陆少瑾说。 　　“嗯，下次我注意点。” 　　把帐大致理清，尹西又给他清点现金。 　　货款都转账的，陆少瑾只领了几万出来当备用金和发放工资，所以老板包里的钱也不会很多，目前来看两三万应该有。 　　数完整好十点，尹西把钱给他放好，他也正好洗好澡出来。 　　现在是热天了，陆少瑾就一件短裤出来，上身光着，鞋也没穿。 　　尹西还是不太适宜他这幅样子，背身对着他，掩饰羞涩。 　　“洗吧，洗了早点睡，明天带你去见我妈。” 　　尹西赶紧找衣服洗澡。 　　出来的时候陆少瑾躺在床上和高量达他们聊天，李锐可开心了，因为拿到了一个五百多的拼手气红包，语音里哈哈哈地一直大笑。 　　尹西擦着头发站在他房门。 　　陆少瑾丢了手机朝她勾勾手指：“进来。” 　　“我今晚睡客房。” 　　每次都来这招，大半夜又偷偷跑来他床上。 　　“不怕鸟叫声了？” 　　“不怕。” 　　“我怕。” 　　尹西：“……”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来我帮你擦头发。” 　　尹西坐在床边，陆少瑾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我到时候开学你要送我去学校吗？” 　　“嗯，想好报哪个学校了？” 　　她能去好多学校，可是爸爸妈妈让她去的学校离他都非常远。 　　“还没有。” 　　真忧愁。 　　“不要顾及我。” 　　“杨知芯呢？” 　　“突然提她做什么？” 　　她那样的成绩估计也考不到什么什么好学校吧，不过他们家有钱，可以随便找个学校读，那样也就不会总是在陆少瑾身边晃了。 　　“她对你也挺好的。”上次在卫远娱乐城里的事还多亏了她。 　　那会儿她脑子不清醒，一颗心想的都是陆少瑾落难了她得去帮忙，完全没想到自己徒手上去，更是增加负担，杨知芯还气了好久，她肯定觉得她是傻逼。 　　虽然杨知芯看起来像大姐大，可人还挺好。 　　“她对我好关我屁事。”陆少瑾擦了两下她头发又停下。“要不躺着擦吧，舒服点。” 　　尹西想着这样也不错，等擦干了再去客房就好，可没想到，擦着擦着，她居然睡着了。 　　夜里醒来是因为陆少瑾不安分的手，尹西迷迷糊糊地翻身，腰上扣着陆少瑾的手，而她衣服已经被他悉数解开，如今正松松垮垮地敞着。他的大手正放在她的正前胸位置，总的来说，两边都占了。 　　和他睡这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碰她。 　　尹西有点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脑子放空的瞬间陆少瑾也醒了。 　　他要是睡着，尹西还不觉得不好意思，醒了就有点难为情了，她把他手拿开。 　　陆少瑾睁眼看她：“怎么了？” 　　尹西赶紧把衣服扣子扣上。 　　“你手乱放。” 　　“哪儿乱放了？不是放你身上？” 　　尹西红着脸瞪他，“色鬼！” 　　“我怎么色鬼了？摸自己女朋友又没摸别人。” 　　“不想理你。”尹西双手环胸半趴的姿势躺着，陆少瑾脚尖勾勾她的脚掌。 　　“不喜欢和我一块？” 　　尹西不理他。 　　“那行吧，你自己在这儿睡，我去客房。” 　　说完他真起来了。 　　尹西倏地坐起，却发现他还站在床边，并未走。 　　逗她呢，心机鬼。 　　尹西又躺回去，这回用被子紧裹住自己。 　　“尹西，你真不愿意我就走。” 　　尹西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他一走，尹西又陷入了矛盾里，她也不是不愿意啊，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久久不见他回来，尹西又出去找他。 　　陆少瑾没真的去客房，是去厨房找水喝了。尹西站在门口，扭扭捏捏看他。 　　“也要喝水？”陆少瑾问。 　　尹西摇头。 　　“那是要干嘛？” 　　“我没生气。”尹西说。 　　“嗯。” 　　“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怎么跑去客房睡？” 　　陆少瑾把最后一口水喝完，认真看她：“尹西，以后咱们要结婚的，结婚你明白吗？” 　　尹西点头。 　　“结婚要干什么你懂吗？” 　　尹西脸红，再点头。 　　“知道我多大了吗？” 　　尹西又再次点头。 　　“我准备二十了，在古代，都可以做爸爸了。” 　　这回尹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的意思太明显。 　　“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一块？” 　　他这么问，尹西瞬间就慌了。 　　“不是。” 　　陆少瑾没再多话，给她倒了杯水后，要往客房走。尹西拉住他，却没看到他翘起的嘴角。 　　“陆少瑾，我说了不是！” 　　“知道了，我没生气。” 　　“那你还跟我睡吗？” 　　陆少瑾回头看她：“不怕我摸你了？” 　　“……能不能少摸点？” 　　陆少瑾看她几秒，“什么个少摸？” 　　“……算了，我也不知道。” 　　两人静站一会儿，陆少瑾朝她走去，手放在她腰上，然后隔着衣服一直往上。 　　“尹西。”他压低了声音唤她，“我再给你一年……一年后，我要的就不止是这个了。” 　　尹西红着脸点点头。 第七十章 　　清晨吃完早餐，陆少瑾带尹西去见他妈。 　　陆少瑾外公在楚淮的房子, 是城市郊区的别墅群。虽然他们家已经不如从前, 但还有根基在, 不至于过得很惨, 加上陆妈不时帮助, 所以过得也还算好。 　　尹西有点紧张，这次会面不比以前，陆少瑾对他爸没感情，自然不会影响她心情, 但他外公这边算是真正的家人了。 　　陆少瑾和尹西搭的士过去，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尹西瞬间就怂了, 闹着要回去。陆少瑾拉住她。 　　“来都来了，怎么要回去？” 　　“陆少瑾，我现在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这么害怕？” 　　“你说呢？！” 　　这回要见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大帮啊！一大帮，什么概念？ 　　“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我在。” 　　“可是他们人多！”尹西还不敢去。 　　陆少瑾看她几秒, 摸出手机。 　　“你等会儿。” 　　他拨了电话, 尹西以为要干嘛, 谁知下一秒他道：“外公，你让他们躲屋里，你们人太多，我女朋友不敢进去。” 　　天呐！他就这么直接说了？！她还要不要脸？！ 　　“陆少瑾！！” 　　陆少瑾把电话挂了，再次牵起尹西的手。 　　“好了, 可以进去了。” 　　“你这样我更不敢进去了！”尹西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然我抱你？” 　　尹西：“……我还是自己走吧……” 　　尹西和陆少瑾进了门，客厅里只有几个大人在，陆妈也在其中，她坐在轮椅上，不过脸色很好。 　　看到尹西，她朝她挥挥手。 　　“尹西。” 　　陆少瑾的外公也看了过来。 　　陆少瑾喊了声“外公”。他外公点点头。 　　“爸，这就是尹西。”陆妈介绍。 　　“您好。”尹西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能笼统地喊声您好。 　　陆少瑾外公以前混警界的，眉目里的威严不减，坐着都很有气势，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尹西不自觉地挺直腰杆。 　　“来了，坐吧。”他温和地笑笑。 　　尹西和陆少瑾刚坐下，楼上冲下来一帮人，是被外公赶去楼上那些，都是一帮小孩。下楼的时候，他们盯着陆少瑾和尹西看，满眼的好奇。 　　陆少瑾少来这儿，所以他们对他也陌生。 　　“喊哥哥。”外公说。 　　一帮小孩齐声高喊“哥哥好”。 　　陆妈笑了，“叫了哥哥，姐姐不叫了？” 　　小孩们又喊：“姐姐好。” 　　尹西笑得眼睛亮晶晶：“你们好。” 　　一群孩子哈哈笑，屋里热闹得很。 　　“玩你们的去，不要影响我们聊天。”外公把他们赶走，一帮孩子一窝蜂地跑出去。 　　孩子们一走，屋里就清静了。 　　外公打量陆少瑾。 　　他真的很出众，若是他们家的种，或许长不成这模样。 　　他比他爸还招人，不过他比较顺眼。他爸年轻时，就是个不安现状，又小心思特多的粉面书生。他也不知道见了那么多世面的女儿喜欢他什么。那时候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乱子好，谁知道后来还是出了那样的事。 　　他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女儿，再走错路，那也是女儿。 　　令他欣慰的是陆少瑾，他没抛弃他妈，知道感恩。 　　他老了，也没力量了，但也总有人来保护她。 　　当初女儿执意把陆少瑾带回家，他也没说什么，都是孩子，差别就是，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虽然想得开，但他很少接触这个孩子，想通的和心里上可以接受的是两回事。他思想传统，觉得血脉血脉，只有血缘关系才算血脉，但对陆少瑾也没有不喜。 　　陆少瑾小时候跟他爸像，特别是鼻子，如出一辙，长大了才开始渐渐有自己的模样。 　　长开后，就更帅气。以前之所以答应女儿把那件事压下去，一半是女儿的请求，另一半他对这个外孙，也在尝试倾注感情。 　　女儿不能再要孩子，陆少瑾不管如何，都是她的依靠，再者他也喜欢陆少瑾的性格，敢说敢做，英勇无畏，是条汉子，和他很像。 　　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倒是没做错。 　　“我听说你自己做了老板。” 　　陆少瑾弄那些事，没跟人说。一来跟尹西爸借钱不光彩，二又担心他妈东想西想，觉得他宁愿去跟人借钱也不愿跟她拿，不把她当妈。 　　不过楚淮才多大，早晚也得传出去。一个高中生，弄着几十万的项目，谁听了都不可信，为了证明消息真实性，那还不得使劲儿传。 　　“嗯。” 　　“赚了？” 　　“知道了还问。”陆少瑾笑。 　　“我就想知道你老不老实，看看亏了是不是还跟我们说没亏。”外公没好气道。 　　陆少瑾从桌上拿了杯水给尹西，“用得着那样，赚了就是赚了。” 　　外公轻笑：“看来我们家很快要出个老板了。” 　　几个大人也跟着笑。 　　尹西坐在一旁，也没插话，光听着他们谈话，也觉得开心。 　　陆少瑾应该也是开心的吧。在陆家，从来没有这样的家庭气氛。陆爸心思不在家庭，陆少瑾在极度缺爱和关注的生活长大，所以性格才会一直强硬扭曲。现在好点了，虽然还是争强好胜，但比以前有温度了。 　　听长辈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始终带笑，问到他，他时而沉吟，时而朗朗出口，总之状态很好，是享受的感觉。 　　外公说生意上的事，也拿好的项目和陆少瑾深入交谈。陆少瑾肯定不能只做收果，这种果子，不止楚淮有，其他地方也不少，而且市场趋于饱和，不久后利润空间肯定要压榨，所以得转型。转型要做什么，那就是值得商权的事。 　　他们说话，陆妈和尹西就在一旁聊天。 　　“尹西打算去哪个学校？” 　　陆妈一问，谈话的男人们都停下说话。陆少瑾也转过头看她。 　　尹西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 　　“还没确定。” 　　“总之会是个好学校吧。” 　　尹西笑了笑。 　　陆妈这回把目光放在陆少瑾身上，遗憾：“小瑾比不上你有文化，他高考都没考。” 　　想起以前陆妈巴望着陆少瑾能望子成龙，如今却是这样的场面，尹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陆少瑾能去读大学，那自然是最好，但不能去也没所谓，读不读书，他都还是陆少瑾。 　　他做的决定，尹西认为都是有原因的，虽然不太理解，但她相信他。 　　吃完饭，待到下午尹西就回家了。 　　一到盛夏，陆少瑾就忙了起来。 　　楚淮没了全刚这几个害群之马，安全隐患可以拆除。原先的护车队得想办法安置，反正总要转型，陆少瑾干脆去包工程。 　　外公告诉了他几个正在招标的项目，陆少瑾去试了试，五个成了一个，一个大学路的地铁站。虽然工程量有点小，但总归拿到活了。 　　那会儿高考也完了，志愿也填了，李锐没事做，也跟着去工地转悠。 　　杜洋凯和谢君豪危险上三本，被家里人关起来连续教训了几天后，终于答应回去复读。 　　他们谈了条件，用一年的自由换取假期两个月的生活，两人提着小包来找陆少瑾打暑假工。 　　杜洋凯和谢君豪虽然说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算中产，在家很少干活。陆少瑾也不知道能给他们安排什么，最后把准备工人盒饭的工作和工地各项杂活交给了他们。 　　尹西报了首都的名校。眼看要开学，假期里和陆少瑾的见面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尹西去楚淮，陆少瑾不是去工地就是去外省，她每次都扑空。 　　去车站那天，尹西都要准备上车，陆少瑾迟迟没出现，她有点难过，但也知道他忙。 　　播音员一次次催促上车的语音里，尹西拉着行李随着离别的人流移动。 　　这时候有人在叫她名字，很远但很清晰。 　　尹西猛回头。 　　陆少瑾满身污泥朝她跑来，他的衣服是脏的，鞋是脏的，可笑容是干净的。 　　尹西丢了行李朝他飞奔而去。 　　陆少瑾张开双臂将她抱紧。 　　尹西把头埋进他衣服里，他身上有汗味，泥味，也有柴油味，可她一点儿也不嫌弃。 　　“你去哪儿了？”尹西哽咽，她好想他。 　　“有个工程找上来，人手不够，我去帮忙了。”陆少瑾抱着她的力松了松，显得有些拘谨，“是不是太臭了？” 　　“是好臭。” 　　“臭也没办法了，谁让你是我女朋友。” 　　陆少瑾笑着捧着她脸，亲了下去。 　　尹妈提着行李远远看着他们，直到乘务员再次提醒上车，她才叫尹西的名字。 　　陆少瑾放开尹西，眼里闪着光。 　　“去吧，我会去找你的。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去找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心在胸腔里飞快跳动。 　　尹西红着脸点点头。 　　车子启动后，尹西的脸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陆少瑾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心突然痛起来，难受得无法呼吸，他追着列车飞奔，和尹西并行。 　　尹西旁边的人让尹西看车窗。 　　尹西站起来看着他，两只手贴在玻璃上，两只眼睁得老大，泪水在眼里打转。 　　她努力地重他挥手。 　　“尹西，我爱你！” 　　“尹西，我爱你！” 　　陆少瑾一遍一遍地喊，又奋力直追，直到双腿再也跟不上列车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一把鼻涕 一把泪，555555555写后面的时候哭了。 第七十一章 　　桌前烟雾缭绕，几个男人围在桌前打牌。 　　陆少瑾夹着烟往桌面扔了张牌, 还没说话, 小黑从雨夜里冲进来。 　　他淋了雨, 满头的湿发滴滴答答。 　　“瑾哥, 雨变大了, 工地那里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棚子可能要塌。” 　　陆少瑾眯着眼把烟放到烟灰缸上，手指一弹，烟灰落下。 　　“把人叫出来没有？” 　　“叫了, 都出来了。” 　　“去看看。” 　　陆少瑾把牌放下，往外走。 　　最近他接了个工程, 是市里一个大学新建校门，竣工日期很短，要赶在校庆之前完工。校方的人天天过来赶进度，陆少瑾为了节约时间，临时在工地里搭了棚子给工人住, 方便做事。谁知道这几天接连下雨, 活没干得多少算了, 还塌了几个大棚。不过没人受伤, 这是万幸之中的事。 　　出去几步，李锐追出来，手里拿着把伞。 　　“伞。” 　　陆少瑾回头瞥了眼，说了一句“不要”，就跟着小黑往雨里走。 　　深秋的雨最凉, 小黑雨里两回跑，这会儿已经打喷嚏了。 　　陆少瑾把外套脱了给他。 　　“瑾哥，我不要。” 　　陆少瑾里面就一身羊毛衫，虽然刚从屋里出来，身子还算尚暖，可也抵不住这雨夜刺骨的冷。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脚踩在低洼地带，溅起无数水。 　　“你套着吧，我没事。” 　　车在巷子外面的路口，陆少瑾和小黑冒雨跑过去。陆少瑾开了副驾驶上车。 　　“半小时能到吗？”雨越来越大了。 　　小黑把他衣服拿下来，翻了纸巾擦雨水。 　　“不堵车能到。” 　　“现在过去吧。”陆少瑾没接小黑递过来的纸巾，从兜里摸出震动了好久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串数字，陆少瑾知道这是谁的，没接，重新放回口袋。 　　一旁的小黑便擦衣服，边偷笑。 　　陆少瑾瞥他一眼，不由好笑：“你笑什么？” 　　“是杨小姐的电话吧。” 　　“你和她很熟？”陆少瑾懒洋洋问。 　　小黑赶紧摇头。 　　众所周知，杨知芯喜欢瑾哥，他怎么敢和她熟，况且，杨知芯这么辣，又是楚淮最大果园的老板的宝贝女儿，可不是他这种小啰啰能够肖想的。 　　“瑾哥女人缘真好。”他嘻嘻笑着，看起来特猥琐，陆少瑾抓了一旁的纸巾往他脸上一扔。 　　“知道和有妇之夫开这种玩笑有多危险吗？” 　　他有尹西了，要别的女人喜欢？ 　　小黑乖乖闭嘴，认识陆少瑾的都知道尹西是她的小心肝，往死里疼的那种。 　　以前大伙儿还私底下打趣两人几时分手，谁知道一直到了现在。 　　陆少瑾将座椅往后靠，闭眼假寐。 　　昨天跟车去北方接了果子的帐，回来给大伙儿发了钱就出来喝酒，喝完酒又打牌，整整两天一夜没闭眼了，如今困得很。 　　这麻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烦人。 　　知道他要休息，小黑没敢再作声。 　　这一路，陆少瑾睡得很沉。他梦到了很久以前，他送去巴厘岛的机票的那天。 　　她在她们家的厨房里洗米，掏米，安安静静的，动作小心谨慎。 　　其实他很早就来了，夜里到的，那会儿她还在睡。她妈像个神经病一样，打着大灯在屋外找他，他只能躲在草丛里。 　　他陆少瑾何曾这么窝囊过，可一想到尹西，便所有的都能忍下来了。 　　她妈之所以像个守城士兵一样大肆搜寻，是因为有一次夜里，他来找尹西时被她发现了。那时，他爸妈刚离婚，他想找她说说话，来时却被她妈逮着。 　　他担心她又打尹西，所以送机票那会儿过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更是不敢和她有短信或者电话联系。 　　送机票的事，他也考虑了很久。想到无数个夭折的可能，但他尽量往好处想。他想，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但只要有她在，那生活就该是美好的。所以，他为了这份美好，豁了出去。 　　他再次亲到了他日夜想念的姑娘，她还是那么甜美。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那天在车站离别的情景。 　　他站在列车外，奔跑着呼喊她的名字，尹西站在车窗前，不停地挥手。 　　回忆起那天的心情，陆少瑾鼻腔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瑾哥，到了。” 　　小黑轻轻拍他肩膀，陆少瑾睁开眼起身。 　　“这么快。” 　　“抄了近路。” 　　小黑把外套给他，陆少瑾穿上后，下车。 　　“走吧。” 　　此时雨势更大了，小黑从后座抽了雨伞给陆少瑾，陆少瑾没接，就这样冲出雨夜。 　　小黑追上去，“瑾哥，雨大。” 　　雨确实大，陆少瑾下车才刚走了几步，后颈的衣领就已经湿了大半了。他停下脚步，弯下腰钻进小黑伞里。 　　前方雨势磅礴，大棚边站了不少人，运土的大车车灯穿透雨幕，强势将雨夜照亮。 　　工人们见陆少瑾过来，顿时有了主心骨。 　　“瑾哥，雨大了，怎么办？” 　　陆少瑾眯着眼看前方没了一半的大棚，“还有人在里面吗？点一下。” 　　“我来点。”工人里有个高个儿的自告奋勇。 　　“嗯。” 　　这雨下个没完没了的，陆少瑾看着都烦。 　　小黑从兜里摸出烟，“瑾哥要抽烟吗？” 　　“不抽。”陆少瑾说，“今晚估计干不成了，你找个地方给大家落脚。” 　　“达哥那儿行不？” 　　高量达腿好后去当兵了，他妈刀架他脖子上逼的。高量达气得骂爹骂娘的，最后还是答应了。 　　房子里没什么东西了，只有高量达留下不要的东西。陆少瑾把房子接下了，但没整屋子，里面的垃圾也就这么留着。 　　三十几个工人要去找酒店，那是笔不小的开销。反正工人们平常都是席子被子一卷，天南地北四处跑，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住一晚就好，打地铺也没关系。 　　小黑知道陆少瑾和高量达感情深，就怕他不同意，问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 　　“去呗，你不是有钥匙？” 　　“那一会儿点完名，我让大家收拾东西。” 　　人数点齐，小黑招呼大家把东西背上跟着他往外走。 　　陆少瑾跑去屋檐底下躲雨，这时手机响，他刚拿起，还没来得及看开电是谁，手机没电了。 　　小黑找车把人都装满，过来接陆少瑾。 　　“瑾哥，工人们想吃一顿。” 　　说吃一顿肯定带喝，一喝就可能喝个整宿，那么明天的活估计得耽误。 　　小黑知道工期短，不想过来问，可工人们满眼期待，他又不忍心拒绝，这才来问陆少瑾。 　　“这雨明天停不了，让他们吃吧。” 　　“耽误了事怎么办？” 　　“一天能耽误多少。”陆少瑾说，“再说，满足了他们，他们还不是更使劲干活。” 　　“那我就去跟他们说了。” 　　“嗯。” 　　上了车，陆少瑾翻找充电器充电。他一直惦记刚才接不着的电话，心里揣揣不安的，总觉得那是尹西打来的。 　　尹西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申请了去新加坡的交换生。他们已经整整四个多月没见面了。 　　陆少瑾想到这儿，心里莫名烦躁。 　　当初目送她上车时的酸楚此刻依然清晰，舍不得她是难过之一，但更多的是和她的人生界限。 　　陆少瑾满脑子胡想，越想越烦躁，他找了烟要点上，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他以为是尹西打来的，急急拿起来看，来电人是他妈。 　　心里升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陆少瑾甚至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怎么了？” 　　“过几天外公生日，问你能不能过去。” 　　“去，怎么不去。” 　　陆妈停顿几秒，问：“尹西没和你联系吗？” 　　能让她这没感情的儿子产生情绪波动的，除了尹西外，没人了。 　　“你管这些干嘛。” 　　“我还不是担心你。”陆妈没好气，“再说你以前胆子多大啊，上天入地哪儿你都敢去，谁都敢惹。你看看你现在，跟以前能比吗！” 　　“你要想她，就去找她，别在这里期期艾艾的，你难过尹西也看不到，有本事跑到她那儿去诉苦啊你。” 　　陆少瑾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去新加坡吗？好像……也挺不错，反正也好久也没休息了。 　　那就等这个工程结束吧，他去新加坡玩玩。 　　这时，前方两束远光灯照过来，小黑眼花，隐约觉得前面有辆大车冲过来，他想把方向盘往右边打变道，陆少瑾抓紧了方向盘不让他动。 　　“踩刹车，踩到底。” 　　小黑吓得一身汗，他赶紧踩底刹车。只听到后放传来一阵巨大的声音，他回头，看见刚才想撞上他们的大货车撞到了墙上。 　　他们的车惊现躲过危险。 　　小黑极速跳动的心跳还没平复，他咽了咽口水，看陆少瑾：“瑾哥刚才怎么没让我转方向盘？” 　　“驾照怎么考的？”陆少瑾轻拍了下他脑袋，“赶紧走。” 　　“我腿软，开不了车了。”小黑说。 　　“那你就留着，等一会儿堵车再走。” 　　小黑捏了捏手，“那我还是现在走吧。”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小黑问：“瑾哥，刚才要是真出事的话，你会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我可舍不得死。”陆少瑾笑。 　　小黑难得见他笑，也开心起来。 　　“要是真的是很严重了呢？” 　　“真的很严重，那也得咬牙活下去。” 　　“能吗？” 　　“当然。” 　　“可是，都已经很严重了啊。” 　　“你这小子，怎么不开窍！” 　　“舍不得也没办法啊，怎么咬牙活下去？”小黑费解。 　　“欲望。” 　　“什么欲望？” 　　陆少瑾眼底带笑瞅他一眼，“睡过女人没？” 　　小黑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脸突然一红，支支吾吾摇头：“……没……” 　　“我也没有。” 　　小黑再次惊讶：“啊，瑾哥，你不会吧？！” 　　他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应该都快……铁棒磨成针了呢…… 　　“我看起来很有经验？” 　　小黑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是啊。” 　　这话题总让陆少瑾高兴。 　　“可是瑾哥，你为什么不睡啊？” 　　陆少瑾一脸好笑看他：“睡谁，你啊？” 　　小黑脸再次红了，嘀咕：“……不是有……尹西小姐嘛……” 　　“少儿不宜，你管这个做什么。”陆少瑾拍了下他肩膀，“好好开车。” 　　陆少瑾和一帮工人吃饱喝足，下楼找厕所。 　　这附近有个公厕，出去走几百米就到，他刚出路口，就看到个人提着裙子一步一步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行走。 　　她穿着长裙，头发披散着，穿着透明的雨衣，头顶着透明的帽子。 　　她就着微弱的路灯一步一步走。 　　陆少瑾没继续往前走，他摸了烟出来，点上抽了好几口，女人还没到他身边。 　　他不耐烦了，抖了下烟灰，深呼口气。 　　“要我帮忙吗？” 　　尹西听到声音抬头。 　　“陆少瑾！” 　　陆少瑾看着她轻笑：“你怎么来了？” 　　尹西手伸给他，不自己过来了。 　　“你过来接我，这里好多水。” 　　陆少瑾打量她一眼，丢了烟走过去。 　　夜里还有雨，一点一点滴在他身上，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踩着雨水。 　　“怎么来了也没个电话？”要是他去了北方或者在工地，她不是白来了。 　　“你别急着问我，赶紧抱我过去。”尹西服他这时候还有心情问！ 　　她涂了口红，小嘴红艳艳的，陆少瑾下腹一热，喉腔滚烫。 　　“你化妆了？” 　　“一点点——”尹西刚说完，他头低下来，狠狠擒住她的唇。 　　尹西被他亲得差点站不稳，只能两只手紧紧攥着他衣服。 　　“下雨呢。” 　　陆少瑾放开她，“知道下雨还敢穿裙子。” 　　“就喜欢。” 　　带她过去后，陆少瑾让她在原地等着。 　　“你要去哪儿？” 　　“尿尿。” 　　尹西静静看着他，抓着他衣摆的没松：“我也去。” 　　陆少瑾挑眉：“和我一起？” 　　尹西咬着唇点点头。 　　“走吧。” 　　两人刚到公厕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某种很不和谐的声音。 　　同时停下脚步。 　　尹西觉得他的手烫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烈。 　　陆少瑾深呼吸，他回头看她：“你先去外面等着。” 　　“又没看，不是吗？” 　　陆少瑾哼笑一声，牵她的手微用力。 　　“想看？” 　　尹西看他：“能看吗？” 　　陆少瑾一脸黑线，他只是说说而已好吗。 　　“看了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声音开始激烈，几秒后归于平寂。 　　尹西略有失望：“啊，好快哦。” 　　陆少瑾没忍住，哼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她往里走。 　　“你先去，我在外面等你。” 　　“一起吧。”尹西说。 　　陆少瑾这回不得不正视她的行动。 　　这算什么？邀请？ 　　陆少瑾看她的目光热烈起来。 　　“尹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知道。”她迎着他的目光，勇敢无谓。 　　陆少瑾想证明什么，他走上去，手捧着她的脸，唇轻轻描绘她的唇瓣。 　　紧接着，另一只手忙往下，顺着她的腰来到了她胸口，尹西没反抗，嘤咛了一声。 　　“陆少瑾～” 　　陆少瑾笑了，他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好了，先上厕所。” 　　“啊。”尹西好不容易进入状态，他突然泼了盆冷水，让她郁闷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点事，更完了。 第七十二章 　　陆少瑾出来的时候，尹西正偷偷摸摸地从缝隙里看还在“干活”的夜间情侣。 　　“好看吗？” 　　陆少瑾突然出声, 怕尹西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 身上的透明雨衣窸窸窣窣地响。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没声？我看楼都要被我踩踏了。” 　　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女人咿咿呀呀的声音, 陆少瑾看着她月光下莹白光洁的脸, 问：“还没结束？” 　　“本来是结束了, 可是又开始了。” 　　两人后知后觉聊这样的话题有点奇怪。 　　尹西不自在地动了动手，陆少瑾主动牵过她。 　　“回去了。” 　　“嗯。”尹西点点头。 　　雨变小了，两人踩着水一步一步往外。 　　“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 　　“不会打电话？” 　　“不是那种想。” 　　“那是哪种想？” 　　“非常非常想那种，想得快死了。“ 　　陆少瑾停下脚步, 尹西也仰头看他。 　　“太想了，见不到你我都不会好。” 　　陆少瑾也何曾不是如此, 他忍下心口的酸楚，哑着声音道：“我明白。” 　　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黑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喝醉酒了，要不要下去接他。 　　陆少瑾说和尹西在一起，小黑哦哦哦几声, 挂了电话。 　　“那你想我吗？”尹西问他。 　　“嗯。” 　　“有多想？” 　　“很想很想。” 　　尹西不满意这个回答, “肯定不比我的多。” 　　“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想我, 怎么没去看我。”她一个人在新加坡, 人生地不熟，更是渴望他能去找她，可啥也没等到，后来还是自己忍不住，偷偷回来了。 　　听她特委屈的样子, 陆少瑾捏捏她手，“我本来打算去的，但没去成。” 　　“真的？” 　　“嗯。” 　　他也是想她，可她去新加坡做交换生，他什么也不是，就连新加坡那里说的是哪国的语言，他都不知道，去了那里，他怎么找她？什么都不会会不会给她丢脸？ 　　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长大了，突然伤感起来。 　　他是什么都不会啊，而尹西有更广阔的天空。 　　“哎，其实谁看谁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你想我就够了。“ 　　“这么容易满足？” 　　“不然咧。”雨已经停了，她穿着长雨衣，看起来像出来玩水的大小孩。 　　“冷不冷？“ 　　“冷。“她还作死地穿了裙子。 　　陆少瑾把衣服脱下，尹西不要。 　　“你穿着，别着凉了，我有雨衣挡风，也不是很冷。“ 　　陆少瑾不由分说把她雨衣脱了，找了个角落扔了。 　　“哎，用钱买的。“尹西想去捡，被陆少瑾拉了回去。 　　“你穿着拿东西，我都不好抱你。“陆少瑾把她裹住，用力将她揉进怀里。 　　这会儿尹西觉得暖多了。 　　“可是下雨啊，我又怕裙子湿，所以只好买那个了。” 　　陆少瑾从身后搂着她走，“去买裤子穿。” 　　“现在？” 　　“嗯。” 　　“不要了，家里还有，对了，阿姨在家吗？” 　　“不在。”陆少瑾盯着她光洁的侧脸，唇贴了上去。 　　他唇有点凉，尹西轻轻“啊“了一声。 　　“咬疼你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回到陆少瑾小区楼下，他开始不安分了，唇在她脸上辗转后，来到尹西耳朵。 　　尹西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都快要站不住了。 　　单元楼底下光线昏暗，陆少瑾从身后抱着她，将她带去角落里。 　　“尹西。”他贴着她的背哑声轻唤她名字。 　　尹西被他亲得迷情意乱，站不住了就两手撑着墙。 　　陆少瑾手从她腰部往下探，尹西靠在他怀里，身子软成一滩泥。 　　“陆少瑾～“ 　　“给我吗？” 　　尹西的回应是回头亲他。 　　陆少瑾气喘吁吁，稍稍一个弯腰把她裙子掀起，大掌顺着曲线来到她小腹。 　　他将她转正，上前一步将她压在墙上。 　　岁月里给陆少瑾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手。以前在陆家，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修长光洁，如今手掌粗粝，刮擦在尹西柔嫩的肌肤上，是带疼的粗糙。 　　尹西心疼他，更用力抱紧他。 　　黑夜带来的陌生而刺激的感觉几乎将陆少瑾吞灭。 　　尹西身上的香甜和肌肤的柔软让他彻底丧失理智，他火热地寻找她的隐秘，迫切又热烈。 　　周围静悄悄，尹西耳边是陆少瑾清晰的粗喘和滚烫的气息，她的裙子已被拉至腰部，被他半抱压在墙上。 　　陆少瑾刚要进行最重要的一步，突然有人踢了下墙角的门板。 　　尹西吓得紧紧抱着陆少瑾，陆少瑾捡起衣服把她裹上。 　　“我艹，这地方怎么停了辆单车？差点没把老子给摔死。” 　　高量达？他怎么回来了？ 　　尹西用询问的眼睛看陆少瑾，陆少瑾也不知道什么回事，他把尹西放下，替她把衣服和裙子穿好。 　　高量达这么突然出现，尹西和陆少瑾才突然发觉两人身在何处。 　　想到刚才差点在这儿擦枪走火，尹西就心虚。 　　这地方虽然偏僻，要是哪个角落里藏着摄像头那就头疼了。 　　陆少瑾简直要疯了，这会儿把他放冰水里，他都能给它烫成开水！不爽地把裤子抽好，他带着尹西往外走。 　　高量达已经上楼了，他走上去的，边走还边吹口哨。 　　“他是不是要来你这儿住？”尹西压低声音问。 　　陆少瑾猜可能是这样。他那房子工人住了，他没地儿去，可不是只能来找陆少瑾。 　　他就搞笑了，他欢迎他了？？？ 　　陆少瑾越想越不爽。 　　“一会儿把他赶出去。” 　　“那他去哪儿住呀？“ 　　“街上不是大把的酒店宾馆？” 　　陆少瑾是铁了心要在今晚完成没完成的事，不管高量达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他都不想让他和他们待一块儿。 　　“他愿意嘛。“ 　　“不愿意又如何。” 　　最后陆少瑾的希望还是破灭了，高量达一进门就躺沙发上睡了，怎么摇怎么骂都不醒，陆少瑾踹了他一脚后，任由他在沙发上躺着了。 　　尹西洗好澡出来，高量达还在打呼噜。 　　“他这是多久没睡了？” 　　“鬼知道。” 　　反正他和尹西在房里，管他外面怎么睡，他们睡他们的，他睡他的，就这样！ 　　可惜陆少瑾的算盘还是白打了，他刚进浴室，高量达这头猪就醒了，而且还满屋子地找东西吃。 　　“你不是去新加坡？怎么回来了？” 　　高量达翻出了桶泡面，还没泡熟就开吃。 　　他吃面的时候呼啦呼啦的，像饿死鬼投胎。 　　“你不是也回来了。” 　　“我那儿一样？我去得再远，那也是在我们大中国，你呢？你在新加坡啊，姐。” 　　“别叫我姐。” 　　他出去一年，这嘴像装了油大炮，要不是认识他，尹西还以为被调包了。 　　“叫你姐那是看得起你。”高量达吃了口面，抬眸看她。“我说你们俩刚才是不是在楼底下干事？“ 　　尹西眉心一跳，否认：“不是。“ 　　“你就装，你们俩干得那么火热，要不是我出现，现在估计还你侬我侬呢。“高量达捞起面，呵呵一笑，”可恨着我了，是吧？“ 　　“胡说八道。“ 　　高量达哼哼一声。 　　尹西没想到高量达是故意弄出声音的，顿时既是羞愧难当，又是脸红心跳。 　　被他拆穿后，尹西也不待了，自己回房间待着。 　　等她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时，客厅里已经坐满一桌人。 　　高量达不知道从哪儿叫来了杜阳凯和谢君豪，几个男的既是大笑又是喝酒的，高兴极了。 　　看来今晚别想睡了。 　　陆少瑾听到声音回头，和尹西对了视线，他笑得很温柔，脸上像带着春风。 　　“尹西好久不见。”谢君豪和杜阳凯同时和她打招呼。 　　尹西走过去，两只手放在陆少瑾肩上。 　　“少喝点。“ 　　“嗯。”陆少瑾抓着她手放嘴边亲了一下，“你先睡。” 　　“不然还要等你？” 　　一桌人嘿嘿嘿地笑。 　　尹西脸烫，把手抽回。 　　“你不等他，他也能做事，这个你放心哈！”高量达意有所指。 　　尹西想到高量达听到他们在楼底亲密，她就想找个坑把他埋了。 　　“杜阳凯你们今晚加把劲儿啊，帮我把他给灌了。“ 　　“他咋惹你了？”杜阳凯问。 　　“哎，惹得可重了，我听到——“ 　　陆少瑾踢了他一脚，他乖乖闭嘴了。 　　“好吧，被警告了。“高量达耸耸肩。 　　“你先睡，别等我。“陆少瑾叮嘱尹西，却引来杜阳凯的一阵怪叫。 　　“哎哟，还要等，你们要干嘛呢～～～“ 　　“轮到你想挨揍？“陆少瑾抓了几颗花生往他脸上扔。杜阳凯哈哈哈哈地笑，没敢再逗尹西了。 　　夜里尹西醒过来，感觉身上压着重重的东西，她迷迷糊糊睁眼，陆少瑾的唇凑了上来。 　　“等久了？“ 　　“不久，他们都走了？“ 　　“嗯。“ 　　他开始上下其手脱她衣服，滚烫的唇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尹西。“已经准备就绪，他叫她。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尹西以为等待着她的，是今晚还没继续的事，没想到陆少瑾抱着她，嘴里念叨了她名字几回，进入了梦乡。 　　尹西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把他放倒在床后，去找毛巾给他擦脸。 　　擦完脸，陆少瑾睡得更沉，尹西靠在他身侧，也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的雨依然很大，陆少瑾和尹西睡到十点多才醒。 　　两人准备吃早餐的时候，蒋柔带着陆盛华突然造访。 第七十三章 　　“小瑾在吗？”蒋柔笑得很客气。 　　尹西没想到她居然有脸来。 　　“他在吃早餐。” 　　“我想和他谈谈。” 　　尹西回头。 　　陆少瑾坐在餐桌上，朝大门瞟了一眼, 表情没什么波动。 　　“让她进来。” 　　尹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把门拉开让母子俩进来。 　　陆盛华长高很多, 一身高档服装, 脸上稚气未退, 但盛气凌人。 　　他进门的时候东张西望，眉梢眼角都是嫌弃。 　　“妈妈，这里好小，家具都是便宜的。” 　　“别乱说话！” 　　蒋柔拉了他一下, 陆盛华不满瘪着嘴，“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咱们家 ——” 　　“你再说话给我出去！”蒋柔怒了，要不是陆少瑾和尹西在，她都想给 他巴掌。 　　以前还没回陆家的时候态度还好，回去后是越来嚣张跋扈。 　　陆家要是还风光，她不说什么, 现在已经出现颓势, 他再如此, 只会招来屈辱。 　　陆盛华不把她训斥放在心里, 哼了一声，甩开她手，两手抱胸自己走。 　　蒋柔脸色微变，但此刻也不还训太过，只是尴尬地冲尹西笑笑。 　　“他宠惯了, 说话没大没小。” 　　陆盛华都十岁了，还说话没大没小，尹西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孩子都是言传身教，要不是蒋柔陆爸两人纵容，陆盛华也不能在短时间里如此膨胀，嚣张得让人生厌。 　　陆少瑾的嚣张原自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但陆盛华是暴发户的浮夸，没一 点贵少年气质。 　　“盛华，叫哥哥。”蒋柔把陆盛华往前推，让他跟陆少瑾打招呼。 　　陆盛华瘪瘪嘴，不情不愿道：“哥哥好。” 　　“别叫我哥，我妈就生了两个孩子。” 　　蒋柔也没介意，“盛华比你小，是该叫你哥哥。” 　　陆少瑾没理会她，筷子给尹西，继续吃饭。 　　蒋柔眸光微闪，她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陆少瑾身后。 　　“小瑾，我来找你，是有事要你帮忙。” 　　“不帮。”陆少瑾也没听，直接拒绝。 　　蒋柔就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但也存了一丝侥幸，毕竟血浓于学。如今 听他无情拒绝，心还是难受了一下。 　　“小瑾，阿姨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你爸爸前段时间去外地的矿场视察，到现在一直没回来，我去找了，也没找到。” 　　人就突然不见，说她怎么能不急。 　　尹西看陆少瑾，他没什么表情，该吃饭吃饭，眉头都没皱一下。 　　“小瑾，我知道他伤害了你，可他毕竟是你爸爸。” 　　“人不见你找我干嘛，报警去啊。” 　　笑话，他爸算个什么东西。更可笑的是，人不见找他就有用了？ 　　蒋柔目露悲凉，难忍悲伤。 　　她这辈子，跟了陆爸后就没吃什么苦。生活优渥，不愁吃不愁穿。每天醒来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带带孩子，逛累了回家吃饭睡觉，这一天就这么过了。反正钱的事不用她操心，虽说是情妇，陆爸把她保护得很好，陆妈闹不上来，日子多清闲就有多清闲。 　　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事儿就来了。 　　自从陆谦签了一个矿场购买合同后，就开始频频出事。不是对方合同陷阱，就是矿场有安全问题，弄得陆谦焦头烂额，天天往外跑。 　　蒋柔也不知道那些，帮不了什么，每天只能看他着急。 　　“警也报了，可还是找不到人。” 　　她去问了矿场的人，都说见人上车走了，可车子到半路就不见踪影，问了一路都说没见过他人，蒋柔她怎么能不急。 　　“那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比警察还厉害。” 　　蒋柔以为他有心帮忙，一时激动：“小瑾，你能帮的。我听说你有一帮护车队，你让他们去，很快就能找到。” 　　陆爸这次去视察，其实是为了安抚矿洞出事的家属，可能是赔偿的事没谈好，被人扣了下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要钱，钱到人自然没事。 　　蒋柔现在不关心钱，她就想把人给找回来。警察找了，找不到，她没办法，只能来找陆少瑾。陆少瑾在楚淮的事无人不晓，听说身边还有一帮人跟着，一帮混社会的，找人比她容易。 　　蒋柔得到警察的消息后，就带着陆盛华赶来了 。 　　陆少瑾觉得她真的很幼稚，“他们凭什么听我的？” 　　“你不是——” 　　你不是他们的老大吗？ 　　这潜意识里不就是说他是小混混？ 　　以前陆谦最讨厌陆少瑾玩世不恭，所以蒋柔知道怎么样能讨他喜欢。陆盛华虽然娇宠，但成绩很好，每次都把陆谦哄得开开心心的。 　　蒋柔知道自己说错话，及时中止。 　　“小瑾，我知道你认识人多，一定有办法能把你爸爸找到的，算阿姨求你了。” 　　“你可别求我，我没那本事。”陆少瑾把饭吃完，看她又看陆盛华。 　　“不送。” 　　“小瑾，算阿姨求你。”蒋柔追上去想抓他手，被他甩开。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小瑾，他是你爸爸，就算他对你说了过份的话，可他以前对你的好，那是真心真意的。他就没有爱过你的时候吗？可你那时候做了什么？” 　　蒋柔一番话彻底刺痛陆少瑾的心。 　　他就是恨他爸对他狠得不够彻底，要是够彻底，如今他就该找一群人把他埋进矿矿洞里！ 　　“关你什么事！滚！”陆少瑾火了，拎着陆盛华往外拽，蒋柔知道说中他心事，赶紧趁热打铁继续游说。 　　“小瑾，我知道你恨我拆散了你的家庭，可不关你爸爸的事，你要是不去找他，他真的会死的。”蒋柔哭出声。 　　陆少瑾听得烦，踹了下大门咚一声响。 　　蒋柔被他吓到，身子抖了抖。 　　陆盛华急了，他冲上去想和陆少瑾扭打，被陆少瑾捏着脖子往旁边一推。陆盛华踉跄几步，扶着墙面这才没摔倒。 　　“你要对我妈做什么？！” 　　陆少瑾冷漠的眼神扫过，陆盛华顿时心虚。 　　“怪不得爸爸不喜欢你，你就是个暴力狂！” 　　陆少瑾冷笑，“给我滚。” 　　蒋柔愣愣地，还想说什么，陆少瑾拍了下门，大吼了声“滚”，吓得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蒋柔和陆盛华进了电梯后，陆少瑾也转身回门。 　　尹西跟进去，把门关上。 　　陆少瑾在收桌，他把桌上的碗筷弄得乒乒乓乓响。 　　尹西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陆爸对陆少瑾忽略是真，渣也是真，但他对陆少瑾倾注过心血那也是真。父子俩走到如今这地步，虽然陆爸的责任更大些，可陆少瑾也有错的地方。 　　或许天下的父母和孩子之间都不擅长沟通，所以总把容易的事情变复杂，而事情一旦复杂，矛盾就越来越多。 　　陆少瑾会原谅陆爸吗？这个尹西也不得而知。 　　她永远记得，她去找陆少瑾的夜晚，陆爸冷着脸，面无表情和她说，他都已经放弃陆少瑾，她为什么还要坚持。 　　对啊，他都放弃了，放弃了是不是就代表不爱了？ 　　现在想想，陆少瑾真有点像没人要的小狗。 　　她的男朋友真让人心疼。 　　尹西抿着唇笑了笑，从后面抱住他。 　　陆少瑾被怒气冲昏头脑，一时间忘了尹西还在，察觉贴着身体的柔软，他紧绷的神经才缓下来。 　　“他是活该。”尹西说。 　　陆少瑾回头看她，目光询问：“你也这么觉得？” 　　“嗯，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真正的爸爸，应该是，不管孩子有多不堪，他都不选择放弃。” 　　可他放弃你了，而且你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 　　你那么聪明，又那么善良，那么勇敢无畏，可他把你当垃圾。 　　他不是好爸爸。 　　这些话尹西没说，可看着陆少瑾越渐湿润的眼睛，她鼻子酸酸的。 　　“陆少瑾，你很棒。” 　　陆少瑾回过身把尹西抱紧，脸埋进她肩膀上，像受伤的小兽。 　　陆爸的绝情是他心里的第二道伤，是除却宸年和陆妈之外，能让他内心起波澜的人。 　　陆少瑾没去找陆爸，等到中午雨停了，他去工地转了一圈又回来。 　　尹西不能待久，明天就得转乘飞机回新加坡，她还在的时候里，陆少瑾争分夺秒，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陆少瑾进门时尹西正在包饺子。 　　尹西在北方长大，包饺子很有一手，拨弄几下，一个饺子就做好了。 　　“这么多饺子？” 　　桌上摆满几叠，看过去密密麻麻。 　　“这几天转了，拿去给工人们吃吧。” 　　陆少瑾笑：“老板娘做的。” 　　尹西被他打趣，脸红：“你少取笑我。” 　　“我没笑你，说真的。” 　　“反正自己吃不完。” 　　尹西是觉得他辛苦，和他一样年纪的，正花着父母的钱在学校里潇洒泡妞，整天潇洒自在，可是他呢，背朝艳阳和风雨，脚踩黄泥撑起半边天。 　　尹西心疼他。 　　“我就说你有贤妻良母的潜质。”陆少瑾从身后揽住她，“真让我惊喜。” 　　“你别影响我做事。” 　　“我帮你呗。”陆少瑾拉了凳子，也要动手。 　　“你会？” 　　“我不会学？” 　　“那你做呗，反正做得不好的，你自己吃。” 　　“我混在里面，谁知道哪个是我做的。” 　　尹西切一声，“反正我看得出来。” 　　陆少瑾笑了笑把饺子皮拿起来，“怎么做？” 　　“把馅儿放进去。” 　　陆少瑾放了一大勺，饺子皮差点包不住，又拢又捏这才把它包好。 　　放桌上的时候，像个小笼包，立起来圆滚滚的。 　　尹西笑：“怎么那么丑。” 　　“大的才吃得饱，你懂什么。” 　　“谁要一口就吃饱，一会儿下锅，都给蒸烂了。”尹西嫌弃得很，那么丑的饺子，也就他做的出来了。 　　尹西低着头笑，而陆少瑾就坐在一边。在一个安静的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很美妙。 　　陆少瑾盯着她看了会儿，凳子慢慢挪过去。 　　尹西目光见他，抬头，把包好的饺子放盆里。 　　还没说话，陆少瑾倾身靠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尹西手轻轻点了他肩膀，含糊不清问他：“怎么了？” 　　陆少瑾侧着头，唇一点一点落在她脖颈上。 　　“继续昨晚的吗？” 　　“现在是白天。” 　　他的手已经探进她衣服里，听她这话后，他停住手。 　　“白天怎么了？” 　　“白天会不会很奇怪？” 　　陆少瑾挑了下眉，“不都一样？难道晚上会多爽点？” 　　“你别乱说话！” 　　陆少瑾低沉一笑，垂眉看着她光洁的小脸，光滑白皙，像剥壳的鸡蛋，一个没忍住，弯下身子，追着她唇又亲了一下。 　　“我觉得白天和晚上一样爽，不等晚上了，就现在。” 　　“饺子还没包好——” 　　陆少瑾深呼吸，他将她搂紧，抓着她手来到那处。 　　掌心里的滚烫让尹西瞬间懵了，陆少瑾迷情意乱看他。 　　“尹西，再等下去，它快要报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更新总是推迟～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11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七十四章 　　虽说此行回来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正开始的时候, 尹西还是慌。 　　陆少瑾全身滚烫滚烫, 捧着她脖子的手炙热又用力。 　　尹西喜欢这感觉, 但同时也害怕, 因为陌生。 　　以前和陆少瑾没少拥吻, 身体以及心理的变化开始于不久之前。 　　陆少瑾的反应变化是最强烈的，尹西能感受得到，每次亲她，都用啃, 而且极尽缠绵。 　　尹西想，这应该就是爱的感觉。 　　她仰着头迎合他的吻。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他手滑至她腰部, 唇来至尹西耳边，边呼气边蜻蜓点水地轻吻。 　　“嗯？怎么样？” 　　“就……听你的吧。” 　　陆少瑾手从她上衣探进，柔滑的掌心下，她轻颤了一下。 　　他在她耳边轻笑。“害怕？” 　　“有点。” 　　大学里谈恋爱不是稀奇事，宿舍里的女孩常说那些很惹火的话题。 　　她们什么都敢讲, 每次尹西都是红着脸听完。 　　“怕什么？”他手来到她身后, 解开她的内衣扣。 　　束缚松开后, 他呼吸突然重起来, 头往下，顺着尹西脖子一路吻下去。 　　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尹西不自主地抓着陆少瑾头发。 　　“陆少瑾～” 　　她声音像是掐了水，出口的声音都是娇娇柔柔的，陆少瑾压制的理智瞬间崩溃。 　　“尹西, 我等不了了。” 　　尹西还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身上一凉，有股刺穿的疼痛蔓延全身。 　　“陆少瑾！！” 　　“我没动。”陆少瑾贴着她脸，用换气的方式来缓解那种既疼又爽的感觉。 　　“弄疼你了？”他轻轻地吻她。 　　尹西闭着眼，眼角浸了泪，“疼。” 　　“对不起。” 　　尹西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摇头，“我没事，你继续吧。” 　　以前都是技术分析，如今实战演练，陆少瑾本来挺紧张，尹西这么一说，他笑出声。 　　“你笑什么？”尹西被他笑得不好意思。 　　“你说继续。”陆少瑾轻轻动起来，一瞬不瞬看着她表情。 　　皱眉，咬唇，呼吸，或者睁眼闭眼，每个动作都看在眼里。 　　真是喜欢死她了。 　　欲望就像开了匣的洪水，只是撕开一个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 　　陆少瑾精力旺盛，尝了鲜就不愿意停下来。 　　尹西被他从沙发带去卧室，再从卧室带去卫生间，班里女生说的各种类型都尝了一遍。 　　她终于明白哭着求他是什么感觉。 　　彻底“休战”已至下午，衣服胡乱丢在从客厅到房间的路上。尹西趴在床上气息奄奄。 　　陆少瑾去打热水给她擦身子。 　　尹西横盖着被子，露出白皙消瘦的小腿和背部。背部有几处吻痕，很明显，是陆少瑾情动时弄上去的。 　　“现在几点了？”尹西感觉自己使不上劲儿说话，不仅仅只是累，更多的是困。 　　陆少瑾这家伙完全不会怜香惜玉，想个恶汉，她就像条咸鱼，被他随意翻弄。 　　他是爽了，可尹西不高兴。 　　“三点多。” 　　陆少瑾自己心虚，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声小气的。 　　尹西睁眼看他。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陆少瑾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老婆，以后钱随便花。” 　　尹西把卡收起来，微仰下巴，小脸白皙带粉：“我要是不答应，就不能随便花了？” 　　“污蔑我。” 　　尹西哼了一声，脸埋进枕头里，任由他给自己擦身子。 　　“我明天要回新加坡了。”时间可真快，假期要结束了。 　　“我送你去。” 　　尹西以为他要跟她去新加坡，欢喜抬头：“你送我去新加坡吗？” 　　“现在还不行，过段时间可以。” 　　尹西失望：“啊，那过段时间是多久？” 　　“这个项目完成。”等完成了，他把钱还给尹爸，就能安安心心和尹西在一起了。 　　想到刚才的肌肤相亲，陆少瑾是满足又甜蜜。 　　心心念念的终于实现了，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好奇妙，因为某种联系，两个人命运相连的感觉。 　　“这个项目要多久才完成啊？” 　　“最多不到一个月。” 　　“一个月，好长。”她会很想他的。 　　给她擦了背和胳膊脖子，准备到下面。 　　尹西不愿给他洗。 　　“张腿。” 　　“不要。”刚刚他也是让她张腿，后来呢，他把她腿架他脖子上，让她尴尬死了。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尹西生气，头扭过一边，两腿交叉，脚尖勾着脚后跟，不愿屈服。 　　“听话，用热水给你敷敷。” 　　他第一次吃肉，难免冲动，期间她喊疼几次，只是他没停下来，现在结束，他自然得看到底什么情况。 　　“我不要，现在没事。”尹西是铁了心不让他动手，久不见他作声，以为他生气，刚一扭头，他的吻落了下来。 　　陆少瑾趁着她动情时，毛巾探进去。 　　尹西知道自己被骗，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你这个骗子！” 　　用吻来欺骗她的信任。 　　陆少瑾笑了笑，一个一个地吻落在她后背和肩头。 　　“我骗你什么了？” 　　“你自己知道。” 　　“嗯，你期待和我做，但我没做，生气？” 　　尹西啧一声，脸都红了。 　　“你故意曲解我！”谁期待和他做了，这个神经病。 　　陆少瑾可不管她怎么想，反正他就是那么想的。 　　“我是没问题，就怕你承受不了。” 　　见他还恬不知耻地胡说，尹西气急了，她直接翻过身，腿一横将他压在床上，然后抓着枕头，按在他胸口不让他起身。 　　陆少瑾闭着眼笑了笑。 　　“要报仇吗？来吧，我要不要给你脱裤子？时刻准备着。” 　　“神经病！”尹西把枕头盖到他脸上，气呼呼地要下床。 　　刚站好，陆少瑾抓着她手腕往床上拉，瞬间跌进了他怀里，以为他还想要，尹西挣扎起来。 　　“别动，我就抱抱你。” 　　陆少瑾说只抱就真只抱，连摸都没摸，手很安份。 　　“尹西，我好开心。” 　　他虽然说什么都不做，可那顶在她身后的东西太嚣张，戳得她难受。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不行，以后你都得适应这样的状态，不然你就得把它解决了。” 　　那还是算了。 　　虽然很难忽视它的存在，但尹西也只能忍了。 　　“去新加坡做交换生还要多久？” 　　“大约半年多。” 　　“不算久。” 　　尹西点头，那时候她本来不想去，她爸坚持要她去。去了那里，和陆少瑾相隔甚远不说，还有时差问题，很多时候没法兼顾，好久才适应。 　　尹西搂紧他，“晚上我们要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看电影么？”正常的男女朋友不都是要出去玩？ 　　“嗯，不过你还能走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说能走，显得陆少瑾有点不行，说不能走，她又想和他出去。 　　尹西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走不了你背我呀。”这样回答就没问题了吧。 　　陆少瑾笑笑。 　　“那走吧。” 　　做不完的饺子皮和馅儿冻了起来，陆少瑾装包好的饺子拿去给工人。 　　到那儿的时候，他们边干活边聊天，小黑站在一旁，也是乐呵呵。 　　看见陆少瑾和尹西过去，他们赶紧住声。 　　“说我坏话呢？”陆少瑾打趣。 　　小黑呵呵地笑：“没呢瑾哥，我们在说娶老婆的事。” 　　“你们谁要娶老婆了？” 　　小黑：“没人，是老李说，找老婆得找屁股大的。” 　　人群爆发一声大笑，就连陆少瑾也笑了。 　　尹西没想到他们聊的话题那么让人不好意思，她在原地踟蹰，没过去。 　　陆少瑾让她在原地等着。 　　“来，给你们包的饺子。” 　　小黑接过袋子，打开看一眼。 　　“嫂子做的？” 　　“不然谁做。” 　　小黑以前叫尹西都叫尹小姐，如今故意换称呼，是有试探的成份。 　　按理说，之前陆少瑾和尹西还没确定关系，他觉得这回应该不一样了。果然换个嫂子的称呼，陆少瑾立马认了。 　　其实陆少瑾根本没想那么多，在他心里，嫂子和尹西都一个人，他叫啥他都无所谓。 　　小黑为自己猜到这消息而高兴，“瑾哥你觉得找老婆是不是得找屁股大的？” 　　大伙儿都在等陆少瑾回答，尹西也挺想知道他怎么想的。 　　陆少瑾假装拍他脸，“你又不是马。” 　　人群一阵爆笑。 　　尹西压根就不知道笑点在哪儿。 　　“好了，好好干活，晚上早点下班。”叮嘱完，陆少瑾就带尹西走了。 　　“为什么找老婆要找屁股大的？”出去好远，尹西问。 　　“好生养。” 　　“屁股大的好生养？” 　　“嗯，生儿子。” 　　尹西瘪瘪嘴，重男轻女。 　　“那母猪生的都是公仔咯？” 　　“公猪不能自己交，配。” 　　“为什么？” 　　陆少瑾看她：“吃过猪鞭吗？” 　　尹西摇头。 　　“太短了，自己够不着。” 　　尹西：“……那他们怎么生小猪的？” 　　“人类帮忙。” 　　“啊，好可怜。” 　　陆少瑾笑：“可怜吧，爽一次还要人帮忙。” 　　尹西红着脸也笑：“那为什么屁股大的好生养？” 　　“那我不知道，小黑说的。” 　　“他说的都是胡话，屁股小的就生不了儿子了？” 　　陆少瑾亲她一下，同意她看法：“说的对，你生女儿或儿子，我都喜欢。” 　　不过尹西觉得奇怪。 　　“可是男人不是都喜欢屁股大的吗？为什么？” 　　“你屁股大吗？” 　　尹西：“……” 　　“我不在那种人里面，所以无法给你答案。” 　　“我不信。”尹西开始翻旧账，“你要是不懂，第一次见面还说那么露骨的话。” 　　谢君豪说了什么？说他那个大，得用超大号，什么鬼的。 　　陆少瑾想了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看她的目光兴致盎然。 　　“他说的不对？” 　　他的尺寸确实挺大啊，她不是体验过？ 　　“我说的是你是老司机，没扯到其他地方！”尹西要被他气死！ 　　“是的，从今以后我就是老司机了，尹西你得加油。” 　　老司机开车猛，你得加油跟上。 　　“也不怕翻车。”尹西挽着他胳膊轻声说。 　　“车只会越开越熟，翻车那也不可能。” 　　刚买了电影票准备进场，陆妈打电话给陆少瑾，说有人给蒋柔送去了根断指，问他要不要去看什么情况。 　　猜都知道那是陆爸的。 　　陆少瑾简直烦死，骂了句“让他死吧，早死早解脱”就撂了电话。 　　“去不去？”尹西问他。 　　陆少瑾脸色不好，“不去。” 　　陆少瑾说不去，可也没心思看电影。尹西知道他始终放不下，看了一半借口身体不舒服出来了。 　　“哪儿不舒服？” 　　听说她不舒服，陆少瑾就急了。 　　“是那里疼吗？” 　　“我们去找叔叔。” 　　陆少瑾脸色微变，却未吭声。 　　“陆少瑾，我们不原谅他，就当是证明他当初的错误？” 　　“他放弃你，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我们要让他明白这个道理，把他带回来，让他看着你越来越好，甚至超越他，这不是最好的惩罚吗？陆少瑾，他应该好好活着，见证你的强大。” 　　尹西不知道哪句话把他劝住了，他沉默几秒后，答应去找陆爸。 　　尹西跟着去。 　　他们一帮人浩浩荡荡到了遇难家属家，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家属不敢惹事，把陆爸给放了。 　　这几天陆爸不知被关在哪里，出来一身泥，眼睛浑浊，表情呆滞，看起来像是傻了一样，和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差别甚远。 　　尹西想下车，陆少瑾抓住她手不让她下去。 　　“车上呆着。” 　　尹西看他。 　　陆少瑾知道她担心什么，摸摸她脸。 　　“放心，没事。” 　　得到他的保证，尹西才没坚持。 　　陆少瑾从车上下来，叼着烟一步一步往前走，机车上下来的人步步跟着。 　　陆爸听到脚步声抬头，浑浊的眼睛再看到陆少瑾时，开始有波动。 　　“……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想到，最后来找他的，是他不想要的儿子。 　　陆少瑾可没时间和他叙旧，手机丢给他。 　　“打电话让人转账。” 　　“什么？”陆爸手抖，手机差点没接住。 　　“我说让你把钱给人家。” 　　“你疯了？” 　　“那你就把命赔给人家。” 　　“我——”陆爸两眼瞪大，话也说不出一句。 　　陆少瑾好像陌生了。他听人说，他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干得还不错，没想到他还有这点本事。那他今天是干什么来的？是来取笑他的？ 　　“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陆爸想了想，把手机给他。 　　“现在没以前那么好了，钱给了，我还不如死。” 　　陆少瑾望着天，然后点点头。 　　“那你就死吧。”陆少瑾转身往车上走。 　　陆爸追上去，可还没靠近陆少瑾，那几个家属死者扑跪下来，抱着陆爸的腿大哭。 　　“求求你了，把钱赔给我们，那是我们家的命。” 　　陆爸想将他们踹开，陆少瑾抓着他胳膊不让他行动。 　　“不给你就别走了，人家家里死多少人，你们家也赔多少命给人家。” 　　陆少瑾以为没了根手指他会怕，没想到态度依然强硬，那他来的意义是什么？帮他欺凌弱小？那不可能。 　　“小瑾，我是你爸爸。” 　　“别乱认亲戚，我没爸，我爸和我断绝关系了。我来，是你前妻嘱托，不是因为个人情感。反正你给钱，我领人，你要不给，就留在这儿，自己看着办。” 　　陆少瑾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把父子俩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陆爸觉得戳心窝，看着陆少瑾是痛心疾首。 　　“小瑾啊，要不你帮帮爸爸。” 　　“想得美，没钱你回家卖车子卖家具，我穷，你别指望我，我可以给你十块钱吃快餐，多的没法给。” 　　陆少瑾甩开他上车。 　　眼看又要再次被关回去，陆爸怕了，赶紧给蒋柔打电话。 　　遇难家属收到钱款，答应放他走。 　　陆少瑾等蒋柔来了才走。 　　陆爸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脏兮兮地看着陆少瑾的车远去。 　　蒋柔看到他的瞬间，泪水模糊双眼，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两人相拥哭泣。 　　车子开出去远了些，尹西才开始关注陆少瑾的表情。 　　陆爸落得如今下场，算是落魄潦倒了吧，可陆少瑾看起来并不高兴。 　　话说不管陆爸潦倒不潦倒，丢脸的都是陆家，别人不管提起谁，都会说起另外一个，这确实没啥可得意的。 　　就算不情愿，他们在外人面前，也是捆绑在一起的，这种牵绊才是最让人痛苦而纠结的吧。 　　尹西捏捏他的肩膀，陆少瑾转过头看她。 　　“你辛苦啦。” 　　“怎么辛苦？” 　　“赚钱养家辛苦了。” 　　陆少瑾笑笑。 　　把尹西送走后，陆少瑾开始着手准备去新加坡。可人算不如天算，陆少瑾把大学校门的工程交付后，又接了学校里的几栋大楼，工程浩大，实在没法走，他只好把买好的机票退了。 　　尹西知道他来，提早就买了东西准备着，后来得知他临时抽不开身，当时就气哭了。陆少瑾哄了好久才好。 　　转眼又到冬天，屋外大雪纷飞。 　　李锐从果园回来，带了一身风雪。 　　“今年的雪好大。” 　　陆少瑾把钱还给尹爸后，用剩余的钱又买了个套房子，原先旧的那套拿来做公司，他搬去新房住了。 　　陆少瑾去到窗边，看着屋外的纷飞大雪。 　　雪确实比往年大了点儿，以前这个时候雪都没这么厚。 　　“瑾哥，果园那里的合同还要签吗？到时候雪大，可能都运不出去。” 　　运不出去就是一笔大损失，风险好大。 　　去年有个被当老板就是想台风那几天把果运走，趁着天灾赚笔大钱，没想到钱没赚到，半路碰到台风，车毁人亡，货也洒了满地。 　　“不签果农怎么办？” 　　滞留在楚淮，内销不出，早晚成垃圾。况且，大雪，这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收益和风险并存，陆少瑾懂这个道理。 第七十五章 　　天色灰蒙蒙，陆少瑾从外公那儿出来, 刚上车, 李锐给他打电话, 说暴雪就在这几日。 　　“今晚能装完车吗？” 　　得提早出去, 最好出了楚淮再下雪, 不然麻烦大。可他中午出来时，车才装了一半，还有七辆没装。 　　半天，赶得及吗？ 　　“装不完。”李锐也愁。 　　十几辆车果, 价值百万，要是被这场大雪给堵了, 日子就难过了。 　　“多招人，晚上加班，工资双倍。” 　　“我现在去办。” 　　挂电话前，陆少瑾又叫住他。 　　“等等，最近不是有学生放假？你去问问, 有人愿意来吗, 价钱好说。” 　　“可他们又不会, 也干不了重活, 找来也是麻烦。” 　　“能干一点是一点。” 　　“好吧，一会儿我让小黑去找人。” 　　一说要在夜里把车装完，工人们都在抗议。李锐喊大伙儿停下，说了加工资现结，大家又开始麻利干活。 　　几个电话李锐就叫来了百来人, 打包装箱的房子里，站满了人。 　　李锐把人分组，分配给各个环节的组长，叮嘱好注意事项后，开始干活。 　　人一多，活就干得快了。 　　陆少瑾吃完晚饭过来，就只有五车没装。一个小时一车的话，五车就五个小时，除去休息和吃饭时间，半夜十二点就能完成。 　　还赶得及。 　　“瑾哥，我让老李他们回去准备东西了。”小黑背着包从外面进来。 　　“记得带厚衣服，这场大雪不知道要下多久。” 　　陆少瑾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困在旅途，只能祈祷好运到来。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陆少瑾让司机们先去消息，他自己也去车上躺着。 　　全球气候变暖，近几年冬天显暖，今年却格外冷。车里开了空调，车窗就开始生雾了。 　　陆少瑾躺着睡会儿，醒来时手机在响。 　　尹西给他发来视频。 　　陆少瑾睁睁眼让自己醒来，把手机拿起来。 　　刚按下接受，尹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在干嘛？” 　　陆少瑾把坐椅摇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在车上。” 　　尹西在视频里张望，确定他是在车上：“你去哪儿？” 　　“去趟北方。” 　　“楚淮没下雪？” 　　陆少瑾想了想，“还没下。” 　　“什么时候下？” 　　“过几天吧。” 　　“你们什么时候出去？” 　　“今晚。” 　　“那还好，要是碰上大雪就……”接下去的尹西没说，要是真碰上，那就摊大事儿了。 　　“你刚下课？”陆少瑾扯开话题。 　　“嗯，刚下课，去一个企业参观考察了。” 　　尹西学的是生物制药，是个很考验脑力的工作，每月都有科研项目，一到项目研究的时候，总要消失一段时间。 　　“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觉得他们有种很值得学习的精神。” 　　“嗯，什么精神？” 　　“工匠精神。” 　　“我们这儿也有。” 　　“但他们的那种工匠精神，是打从心底里传来的，是嵌入灵魂深处的。”尹西发觉和他说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她顿了顿。 　　“它没有烟火气。”陆少瑾顺着她的话补充。 　　“对的。”尹西开心他能和她想一块儿去，“我说的就是这意思。” 　　“我呢，你觉得我有烟火气吗？” 　　尹西好像明白了。 　　她因为家里的支持，不用去考虑生活的琐碎，所以对待科研和事业，总是怀有神圣的憧憬，可陆少瑾和千千万万的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的事业已经不止是事业，其中还包括着割舍不了的家庭和生活。 　　理想和生活混杂在一起，谁能还保持纯粹。 　　以前陆少瑾总是盯着她发呆，尹西不明白其意，现在才恍然明白。 　　他们之间，陆少瑾竖立了一道屏障，他在那道屏障流连。 　　“烟火气，你又抽烟了？” 　　陆少瑾知道她听明白了，低沉笑：“抽没抽，你要不要来闻闻？” 　　“你来啊，你敢来我闻死你。” 　　陆少瑾笑着看她，好一会儿，说：“尹西我想你了。” 　　尹西心尖儿颤动，灿烂的笑容微收，只留下嘴角的淡笑，但眼里全是动容的欢喜。 　　“我也想你呐，非常想。” 　　窗外，老李他们背着行李放上车，果业大门的灯已经开到第三盏，屋外面亮堂堂。 　　“准备出发了？” 　　“还没有，晚点十二点左右。” 　　“那么晚才发车。” 　　“嗯。”陆少瑾应一声，又突发奇想，“要不你亲我一下？” 　　“视频呐，怎么亲？” 　　“你就当我在你身边。” 　　“别人不把我当神经病才怪。” 　　“让她说去，反正她也没人亲。” 　　“不行。”她还在寝室呢，要是被人看到，多尴尬。 　　陆少瑾不高兴地点了点胸口，“心痛痛。” 　　“你少来。” 　　“说真的尹西，我特别想你。” 　　尹西弯弯唇，回头看身后，确定没人在，才轻轻地撅嘴啵一声。 　　陆少瑾轻笑：“真香甜。” 　　这时候李锐过来敲玻璃窗，外面开始飘雪了。 　　“我先去忙，记得想我。” 　　视频挂断，陆少瑾开门出去。 　　“瑾哥，先吃点东西。” 　　陆少瑾把车里的空调关了，跟他往里走，“工人呢？” 　　“在吃了。” 　　“还有多少？” 　　李锐想了一下，“大概还有一车半。” 　　现在十一点半了，和他计划的差了点，工人干了一天活，到半夜出现疲态很正常。 　　“应该能在大雪来之前出楚淮。” 　　“嗯。” 　　厨房开了火锅，陆少瑾进去时，工人们打着汤边喝边出来。他们和陆少瑾打招呼，陆少瑾一一回应。 　　“今晚弄了羊肉汤，太冷了。”李锐说。 　　“汤多弄点，让老李他们带去车上，路上热了喝。” 　　“好。” 　　喝完汤，陆少瑾又去看工人打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也准备装好了。 　　李锐给工人发完工资，正好夜里一点。陆少瑾让司机做好准备，车况检查完毕，一帮人开始出发。 　　陆少瑾没上大车，和李锐小黑坐小车出去。 　　车队刚出楚淮雪就大了，陆少瑾让司机们慢开，相安无事出了楚淮。 　　果子运去的地方和楚淮相隔一个省份，但距离不是很远，从隔壁省边缘穿过，就到目的地。 　　那地方叫青鹤。 　　隔壁省边缘的路不好走，有段路还是毗邻山脉，雪堆多了，还会引起雪崩。车队要在雪量增大一天之内通过那里，那才算真正安全。 　　尹西从外面吃饭回来，尹爸给她打电话。 　　“西西，钱还够用吗？” 　　电话一接通，他就问。 　　陆少瑾每个月都给她打钱，一次比一比多，她生活费存起来都能付套房子的首付，怎么会不够用。 　　“还够。” 　　“哦，这样子。”尹爸有点失落。 　　尹西离开他身边后，他就越发想对她好。对她好除了经常联系外，也就给钱了，尹西不要钱他就难过了。 　　“要不要买辆车？” 　　尹西不要钱，尹爸又想到车。 　　“我在新加坡用不到。” 　　“回国买。” 　　回国那也用不着，她少出去玩，再说陆少瑾也有车。 　　“不用啦。” 　　尹爸又叹气，“尹西不爱爸爸，连爸爸的钱也不要了。” 　　“我还有钱。” 　　“有了会赚钱的男朋友就不要爸爸了。” 　　“没那回事。” 　　尹爸又叹气。 　　“哎呀，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老叹气？” 　　“爸爸是叹气今年变冷了。” 　　“国内很冷吗？”怎么没听陆少瑾说。 　　“怎么不冷，这几天还有暴雪。” 　　尹西眉头直皱，总觉得这场雪来得可怕，有股不安。 　　“高陵吗？” 　　“何止高陵，方圆几百里都是。我之前和陆少瑾说了，让他别走这趟车，我得去看看他有没有听我的，别一不小心又把赚到的钱给亏了。” 　　没听到尹西说话，尹爸才发觉自己多嘴了。 　　“你也别多想，陆少瑾他倔得很，做的事情，有把握才做。” 　　尹西握紧手机，觉得好像有盆冷水从后脑勺一直浇下来，她忽冷忽热。 　　“他去了。” 　　她很害怕，但声音意外平静。 　　“去了也没事，没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啊西西，爸爸就是危言耸听，把后果想得严重了，其实没事。” 　　尹西知道他爸在骗她。 　　如果真的暴雪，又怎么可能没事，她记得他们经过的路线，有个大峡谷，那里山高崖陡，如果雪崩，连人带车都得埋在那里。 　　陆少瑾是想冒险。 　　尹西假装自己听他的话，却偷偷买了回国的机票。 　　陆少瑾的车队来到穿越隔省的山路，路上下了超级大暴雪。 　　堆积的大雪盖在山顶，隐隐要往下掉的趋势。 　　陆少瑾用望远镜看到，赶紧让前面的大车停下，可惜还是晚了。连绵不断的白雪从山顶掉落，接连着远处的，一大块同时掉落。 　　“倒车！倒车！” 　　陆少瑾顾不上没穿外套，赶紧下车招呼大车后退。 　　后方是个大转弯，三辆大车没躲过，被压在了白雪里。 　　李锐和小黑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继续崩塌的白雪。 　　陆少瑾拍车门，让他们下车。 　　李锐和小黑反应过来，抓了陆少瑾外套，和其他救生工具往前跑。 　　“救人，救人，先救人！”陆少瑾跑去前面的大车，那里雪堆得最多。 　　车还没熄火，雪里有人在说话。 　　“瑾哥！瑾哥！” 　　“把火熄了，别喊。” 　　雪这么厚，也不知道哪里正在酝酿雪崩，得小心才行。 　　陆少瑾用手挖开雪，雪很冻，他一次又一次地抓，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李锐把手套给他。 　　“瑾哥，我来吧。” 　　“你先把氧气罐备好，后面的人谁去救？” 　　“老李和小黑他们在。” 　　“去热点水，这里我来。” 　　李锐看他，又看已经挖出的雪，想了想跑开了。 　　车里人没事，就是吓到了。 　　人全救出来后，陆少瑾找了块空地让大家休息。 　　雪一直在下，这段路崩了后，后面的车都走了，路上只有陆少瑾他们。 　　陆少瑾让李锐搭了棚子让大家烤火取暖。 　　大家吃饱了，就围在火堆前，看着前方被埋得看不见的大车发呆。 　　车没事就好，反正现在冷，果子留在里面也没事，只是也不知道要堵多久，还有这暴雪什么时候会停。 　　“瑾哥，你先去睡吧。” 　　车留几个人守着就好，李锐担心陆少瑾，想让他去休息。 　　“你们先睡，明天雪小些，咱们就出发。” 　　陆少瑾不是不睡，他得想办法，明天要是雪小那还好，要是一直这样的量，那也不能呆这儿。这里山脉绵长，走完这段路不知道要冒多大风险。 　　车没了，果没了不要紧，他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 　　尹西从楚淮出来，直接去了车站。到了车站发现去陆少瑾要去的地方的车已经停运了。 　　她百般焦急，只好出去找私人面包车。 　　面包车司机见她是女娃娃，狮子大开口，喊了四位数的天价。尹西虽心有不甘，但如今没车可去，只好答应。可谁知道，到了半路，司机反悔了，少收了尹西两百块钱把她扔在了半路。 　　尹西一个人孤苦伶仃在纷飞的雪地里举目四望，周围除了山和雪，没一个人影。 　　她翻手机想给陆少瑾打电话，发现手机已经丢失。 　　懊恼自责之中，尹西只好裹紧了大衣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半个多小时，来了辆面包车。 　　面包车隔音不好，热情的DJ震彻天地。 　　尹西觉得有救了，她呼着冰冷的手，站在路边挥手。 　　开车的是个胖子，车上还有两男三女。 　　“这儿怎么有个女人？而且长得还不错。” 　　面包车在尹西身边停下，胖子开了车窗，眯着眼打量尹西。 　　“要干嘛？” 　　“我想搭个车，我可以给钱。”尹西冻得话都要说不出，嘴都僵硬了。 　　“去哪儿？上来吧。” 　　胖子也没多问，直接拉开副驾驶。 　　“谢谢。”尹西也没心思防备，直接上了车。 　　“就这条路直走，去青鹤。” 　　“青鹤？你去哪儿干嘛？”胖子抬高音量问。 　　“找人的。”尹西这回留了心眼。 　　“是去找男朋友吧。”车后的人打趣。 　　尹西只是笑笑，没说话。 　　接下去，车里的人用他们的方言聊天，尹西听不懂，再加上赶飞机赶车太累，眯了眼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尹西被热闹的讨论声吵醒。 　　胖子见她起来，问：“睡醒了？” 　　意识到自己睡过去，尹西慌忙检查身上，发现衣物完好，包包也没打开过，这才放心。 　　胖子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 　　“到哪儿了？”为了掩饰尴尬，尹西问。 　　“路中间。”胖子说，“前面可能有雪崩，不一定过得去。” 　　“那怎么办？”现在是大半夜，要是过不去，她能去哪儿？尹西不敢表露出她的害怕，但在心里想了无数个逃脱的方案。 　　- 　　“瑾哥，好像有车来了。” 　　李锐尿尿回来和陆少瑾说。 　　“什么车？” 　　“面包车。” 　　“对我们没什么用处。” 　　“哦。” 　　一帮人继续待在大棚里，没出去。 　　- 　　“美女，如果前面雪崩过不去，你跟我们去玩吗？” 　　尹西正想接下去的无数个可能时，车里一个男人问道。 　　“啊？” 　　尹西懵懵回头，她看到男人正正大光明地摸怀里女人的中，他眼里闪着某种光，是□□，是让尹西害怕的眼神。 　　尹西赶紧回头。 　　“我不去了，如果不行，我就下车好了。” 　　男人笑了笑，尹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做黑车啊～也不坐陌生人的车，好危险滴滴滴 第七十六章 　　男人和女人热火的调情和笑声不绝于耳，尹西听得烦躁, 稍稍拉开了窗。 　　凛冽的寒风从缝隙挤进来, 吹得尹西睁不开眼, 她赶紧把窗关上。 　　“小姐, 你是哪里人？”胖子司机问。 　　“楚淮的。” 　　“哦, 楚淮的，楚淮也挺冷的吧。” 　　“还好。” 　　“一会儿要是过不去，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尹西也不知道。能搭乘他们的车回市里最好的，不然在这儿待一夜, 她估计得冻死，但目前这个情况是没法再坐车了, 太危险。 　　“去过真的过不去再说吧。” 　　尹西慌乱之中，只能找办法拖延时间。要是现在一口回绝，指不定会激怒他们，更是得不偿失。 　　面包车慢慢悠悠继续往前。 　　透过远方树林，尹西好像看到了光。 　　那里有人吗？会不会是陆少瑾他们？按照正常行车速度, 他们也该到这里了。 　　尹西心跳飞快, 她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前面是不是雪崩？”车里一个男人问。 　　胖子把车停一边, 拉大窗朝外看。 　　夜里的山脉隐约泛着灰白, 那是山顶上的白雪，从这里看不出有没有雪崩，不过他知道这雪很大，就算现在没雪崩，也在不久将来。 　　“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男人手探进女人胸里, 微弯下腰看前方。 　　“那道光是什么？” 　　他们也看到了。 　　“有人在那里吧。”胖子说。 　　男人嗤笑：“大雪纷飞的，谁会在那里。” 　　“难不成是鬼？”车里一个女人笑道。 　　“鬼倒不是，土财神倒有。”男人拍拍胖子肩膀，“前面雪崩了，过去。” 　　“雪崩还去？”怕不是疯了吧。 　　“要不是雪崩，咱们怎么有捞一笔的机会。” 　　胖子不明白。 　　“什么意思？” 　　男人神秘一笑。 　　尹西心漏了半拍—— 　　他们想劫车。 　　胖子继续往前开，在陆少瑾他们的帐篷和火堆几百米外停车。 　　男人开始部署他的计划。 　　“一会儿胖子你去找人，说车子坏了，想找人帮忙。”男人换上严肃的神色，“这点你拿手，可别真把车搞坏了，完事了咱们要撤退的。” 　　“接下去呢？”被男人摸胸的女人问。 　　那女人一口大紫色唇彩，大冷天的里面一件半露酥胸紧身衣，外面披着貂毛，动作和眼神都极尽妖娆。 　　“接下去～”男人把女人下巴挑起，幽幽道，“接下去就轮到你出马了宝贝。” 　　“哦～我的用处是什么？”女人上身贴在男人胸口，涂着红指甲的食指在男人胸口画圈圈。 　　男人低下头用力在女人胸口上亲了一下，女人配合地发出骚骚的声音。 　　“你自己发挥。” 　　女人下车时，尹西看到她手里拿着一袋东西。 　　他们不让尹西参与，就在车上等着，和尹西待一块儿的是分配任务的男人，其他人被他安排各做各的。 　　尹西也不着急，就算对方不是陆少瑾的人，她能逃脱的机会也很大，最主要是得有人。 　　不怕不怕，尹西告诉自己。 　　“美女，还读书？”车上的人都走了后，男人主动和尹西说话。 　　“没有，工作了。”尹西撒谎。 　　男人叼了烟，刚要点火，听到她话，抬头。 　　“知道你像什么吗？” 　　尹西不说话，男人凑过来冲他吹了口烟。 　　“像兔子。”男人话锋一转，“而我是大灰狼。” 　　他碰尹西耳朵，尹西躲开。男人盯着她帽子，无视她惊慌的眼神，嘴角微弯。 　　“你帽子很好看。” 　　见尹西戴俄罗斯风雪帽好看，陆少瑾又去买了一堆，五颜六色全买齐了。今日尹西戴的是淡蓝色的，看起来清纯甜美。 　　“车子就在这儿，你们看看。”胖子把人领来了。 　　“想离开这儿，一会儿别乱说话。”男人叮嘱了，开车门下车。 　　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又比了个大拇指。 　　“哪儿有问题？”来的是李锐，尹西听到声音，目光不自觉往外。 　　她担心李锐一会儿认出她，不清楚目前情况，泄露他们认识的事。 　　如果没猜错，女人下车时，手上拿的东西应该是迷药，而车里应该还藏有危险刀具。他们是专门在路上搜索目标打劫的。 　　该怎么把信息泄露出去？尹西急得直冒汗。 　　李锐是不可能主动看到她的，车门车窗都关着，除非她主动下去。 　　就在李锐准备来到车头时，她突然拍了拍车窗，冲男人喊：“我要上厕所。” 　　李锐听到声音，惊讶抬头。 　　尹西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像是看着陌生人似的。李锐在嘴里过了一圈的“你怎么在这儿”又咽了下去。 　　不对劲。 　　尹西和陆少瑾的关系好得人神共愤，陆少瑾不管相貌还是能力都百里挑一，尹西不可能眼瞎劈腿这臭玩意儿。 　　而且这臭玩意儿还陪她去上厕所—— 　　李锐皱起眉，心想这下糟了，尹西可能是被威胁了，得回去通风报信。 　　“哪儿有问题？”李锐假装先跟着胖子把车检查一遍。 　　“不知道，就是突然打不起火。” 　　“是不是没油了？” 　　“有，多得很！”胖子说。 　　“那你等会儿，我叫我哥过来，他会这个。”李锐给跟来的人一个眼神，和转身朝帐篷走。 　　“哎，那要多久？”胖子在后面喊。 　　“两分钟。” 　　话说，陆少瑾一帮人正在火堆前打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扭着腰走了过来。 　　小黑是最先看到女人的，目光来到女人半露的雪白胸脯时，他轻轻哇了一声。 　　陆少瑾听到声音抬头，和女人对上视线，脸都没看清他又继续看牌。 　　女人以为这儿都是一堆抠脚大叔，没想到还藏了个人间极品的大帅哥，顿时愣了愣。 　　“玩不玩？”陆少瑾拍了下小黑脑袋。 　　一旁老李打趣：“小黑没见过，所以多看几眼是吧？” 　　小黑红着脸低下头，憨憨笑了笑。 　　“小黑看的是日本的还是韩国的？” 　　一堆人笑起来，小黑不好意思，抬高音量喊：“老李你在逗我，我把你跟你媳妇的肉麻短信说出来了！” 　　老李笑得更欢。 　　“那有啥，我跟我媳妇别说说肉麻话，就算是干肉麻事都没关系。” 　　小黑恼羞成怒扔了牌，起身：“我去烧水。” 　　一群人大笑，就连陆少瑾也笑了。 　　女人扭着腰过去，假装了自己冷。 　　“帅哥，我能烤会儿火吗？外面好冷。” 　　女人来到陆少瑾身边，陆少瑾没动身，其他人也不敢让位置。 　　老李让到一边，挤出个位置。 　　“妹子，你到我这儿来吧。” 　　女人不打算过去，这时候李锐从外面进来，一脸凝重。 　　“瑾哥。” 　　“怎么？修不来？”老李问。 　　李锐轻摇了摇头，陆少瑾猜到他有事，跟着走了出去。 　　女人见色忘事儿，哪儿还记得男人分配给她的任务，胸都没暖，又跟了出去。 　　“尹西在车上。”李锐压低声音说。 　　“她怎么在车上？”陆少瑾不自觉地提高音量道。 　　“我不知道。” 　　“她人怎么样？” 　　“没事，还挺好。” 　　挺好个屁，八成是被挟持了。陆少瑾赶紧往前，还没到车旁，尹西和那男人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陆少瑾握紧拳，正要冲过去，李锐拉住他：“应该没事，她是故意下车的。再说他们要是别有目的，不敢在这儿对她怎么样。” 　　是的，会惊动他们。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埋伏在附近。 　　陆少瑾一步步往前，而一直低头的尹西像是感应到什么，猛一抬头。 　　陆少瑾再次握紧拳，盯着尹西的脸一眨不眨。 　　尹西朝她比了个六。 　　“赶紧回去，冷不冷啊。” 　　男人惊觉两人眼神不对，手放在尹西腰上推她往前。而就是他的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陆少瑾。他冲过去，拽着男人的衣领，朝他脸揍了一拳。 　　胖子警觉有事，拉开车门找家伙。 　　尹西赶紧抓了雪往男人脸上搓，男人冻了一脸，将尹西推了出去。尹西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妈的他们认识的！”男人冻着的脸还没恢复，赶紧跑。 　　胖子抄着棍子过来。 　　陆少瑾把尹西带起，两人对视一眼，无声胜有声。 　　胖子准备来到陆少瑾身后，尹西喊了一声“陆少瑾”。 　　胖子的棍子挥过来的时候，陆少瑾抱着尹西往地上一滚，然后抓了把雪朝胖子脸上砸。 　　胖子被砸到，闷哼骂了声“麻痹”。 　　小黑和老李听到情况，赶紧过来帮忙，被陆少瑾阻止。 　　“守着车，不要过来！” 　　这时候，暗处的雪地里有人悄悄走了出来，尹西被拉进了草丛，而且拖出去了好远。 　　眼看和陆少瑾越来越远，尹西喊了一声，没来得及做反应，下意识就跺脚。 　　她所在的位置是湖面，冰面结得不算很厚，两人踩在上面不重，可尹西那么来回跺，冰面就开始裂缝了。 　　“妈的，死女人你是不想活了？！”那人气急败坏，想逃走，被尹西死死拉住。 　　陆少瑾把胖子解决了，朝尹西跑来。 　　抓住尹西的男人被尹西拽摔在冰面，挣扎着逃不掉，他气得一脚踹在尹西胸口，尹西疼得松开手，趴倒在地。 　　有个黑影从陆少瑾身后冲来，手里抓着棍子朝陆少瑾身后乱挥。尹西忍着疼，边爬起来边喊：“陆少瑾，后面有人。” 　　那人的棍子再次挥来，陆少瑾扑上去，搂着半爬起来的尹西滚去了一边。两人原先落下的冰面瞬间裂开，那人棍子落下，裂开的冰面开了一个大洞。 　　那人没刹住脚步，掉了进去。 　　眼看冰缝越来越大，陆少瑾带着尹西飞速往外跑，刚跑到冰岸，整个冰面瞬间崩开，陆少瑾把尹西推了出去，自己却落入了冰水里。 　　尹西摔得帽子都歪了，她来不及把它扶正，赶紧扑过去。 　　“陆少瑾！陆少瑾！你怎么样？！” 　　见他久久没出来，尹西急得直掉泪。 　　小黑和老李跑过来，灯在水里打了一圈。陆少瑾安安静静地沉静在水里，一动未动。 　　尹西以为他出事了，摘了围巾就想下去，小黑拉住她。 　　“尹小姐，瑾哥没事。刚入水身体会因为受冷刺激，极速僵硬，等他适应了，就会没事了。” 　　“那要多久？” 　　“不久，我把绳子放下去。”老李趴在水边，绳头绑了秤砣往下放。 　　“他知道有绳子吗？”尹西恨不得脸贴在水面。 　　“他不抓我再下去。”老李刚说完，陆少瑾便朝上游了，他也没抓绳子，一下就冲出了水面。 　　尹西喜极而泣，刚出水就捧着他脸用力地亲了一下。陆少瑾憋着气，还没来得及缓过来，浑身湿冷僵硬。 　　小黑和老李被他们豪迈的热情吓到了，愣了会儿才说：“我们去解决那几个人，尹小姐赶紧带他回去换身衣服，烤火暖暖身。” 　　尹西帽子全歪了，深蓝色的围巾上沾了雪，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 　　陆少瑾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出了水，夺走了她的初吻。 　　身体冷如寒冰，可他却觉得心暖。 　　这是他的姑娘，从以前一直喜欢的姑娘，他的心为她跳动。 　　“陆少瑾，你能起来吗？” 　　他撑在水边，把她帽子扶正，又曲指刮去她鼻子上的雪。 　　“帽子都歪了。” 　　尹西看着他，弯唇一笑。 　　陆少瑾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尹西正在外面烤火。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来到她身边坐下。 　　尹西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身子前倾，毛茸茸的帽子正对火堆，印得红彤彤的。 　　“不热？”他问。 　　尹西歪头看他，点头：“有点。” 　　“摘帽子。” 　　“没地方放。” 　　陆少瑾把她帽子拿走，放在膝盖。 　　尹西仰着脖子看他，“围巾。” 　　陆少瑾注视她几秒，替她把围巾拿下来，叠好也放膝盖。 　　“你还冷不冷呀？”尹西握紧他手，指尖在他生茧的掌心来回抚摸。 　　“刚才冷，现在不冷。” 　　尹西头发乱了，陆少瑾把她发圈摘下来，大手抚顺她头发。 　　“你怎么来了？” 　　尹西眨了眨眼：“我过来旅游的。” 　　“好玩吗？”陆少瑾弯弯唇。 　　“太好玩了，要是还能打雪仗就好了。” 　　“想玩吗？我陪你？” 　　尹西摇头，“我改变主意了。” 　　“我现在只想和你待一块儿，哪儿也不去，就在火边，暖暖的。” 第七十七章 　　睡到半夜，李锐过来敲帐篷, 声音很急。 　　“瑾哥。” 　　夜里好冷, 尹西整个人都卷缩进陆少瑾怀里, 睡得迷迷糊糊的。 　　陆少瑾动了一下, 她也醒了。 　　一醒, 隐隐约约开始听到外面呼啸的寒风。 　　陆少瑾起来了，空出的地方漏进了风。 　　尹西捂着被子呜咽了一声，陆少瑾用被子把她裹紧。 　　“谁呀？”尹西哑着嗓子问。 　　陆少瑾穿好外套，弯腰亲她额头。 　　尹西眯着眼缝看他。 　　“李锐。你再睡会儿, 外面冷。” 　　尹西蒙着被子，哦了一声。 　　陆少瑾去洗漱吃早餐。 　　天已经大亮, 肉眼可见山脉和雪山轮廓。外面风很大，雪还再飘，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瑾哥。” 　　小黑揣着保温袋过来，陆少瑾拿了一个，返回帐篷给塞她怀里。 　　再出来时, 司机们都起来了。 　　“怎么了？” 　　“雪没停, 前方又有雪崩了。” 　　他们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场雪看来要下个不停, 简直愁人。 　　“离我们这儿多远？”陆少瑾接过小黑递来望远镜。 　　“老李说大约两百米。” 　　崩的地方不大，落雪正好压在崖边，小心点还能过去。最关键的是第一次雪崩落下的地方，那里堆了很多雪，要过去, 得费劲儿把雪铲走。 　　山顶还在积雪，按照估算，还能过去，只要够时间。 　　“瑾哥怎么办？”李锐忧心仲仲。 　　这时候硬闯过去难度很大，如果不行只能后退，可后退也不容易，这里弯道狭窄，道路湿滑，加上弯度大，不小心容易出事。 　　要是翻下悬崖，那是粉身碎骨。 　　“继续走。”陆少瑾没多考虑，直接下决定。他把望远镜给小黑，只身向前。 　　“瑾哥，要怎么走？”李锐追上去问。 　　“清道。” 　　小黑带人把车上的雪清理了，陆少瑾和李锐去前方探路。 　　虽然天刚微亮，可看远处还有些暗。陆少瑾打着电筒走，光往上照，山顶上的白雪反光厉害，光一碰，就将周围照亮了个透。 　　路上的雪挺多，铲是不可能全部铲完，况且路滑靠悬崖那边没遮挡很危险。陆少瑾在雪上撒了红墨水，让老李带人照着车的宽度把雪清出一条道。 　　还好带来的人多，光是大车司机就多配了六个。一群人背着工具干起活来。 　　尹西醒来时，枕头边放着个温水壶。她刷牙洗脸了出去，陆少瑾和大车司机在铲雪。 　　过了一夜，后面有车跟了，那些车上的男人也下来忙活。 　　冬天消耗热量大，尹西感觉自己都没干什么，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 　　小黑跑过来。 　　“尹小姐，我给你煮早餐。”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尹西不想娇滴滴，这么忙的时候还要浪费人力来照顾她。她来这儿可不是来给人添麻烦的。 　　“你们吃了吗？” 　　“都吃过了。” 　　干了活，小黑脸红彤彤的，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尹西，清澈透亮。 　　尹西突然有些感慨。 　　这是一直跟着陆少瑾的人啊，尹西突然觉得感动。 　　她低头笑了笑。 　　“尹小姐，你怎么了？”小黑不好意思起来。 　　“陆少瑾他骂你们吗？” 　　小黑奇怪她这么问，“咋，咋了？” 　　瑾哥让她来打探消息？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有你们在他身边，很好。” 　　不是孤单一人，不用孤军奋战，身边有信任的伙伴，拥有真挚的感情。 　　她为陆少瑾开心。 　　小黑挠挠头，“哦，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了，我学历低，出去工作也没人要，干体力活工资也少。瑾哥不嫌弃我们，我们也就一直跟着了，况且他对人真的好。” 　　尹西笑着耸耸肩，“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去忙你的吧，吃的我自己找。” 　　小黑很不确定问：“你要自己来？” 　　“嗯。” 　　“那，面条在包里，锅，锅我洗干净了，鸡蛋在篮子里，锅旁边有扣肉，你喜欢就自己热了吃。” 　　“好。” 　　小黑一走，尹西就去他们煮饭的地方，她随意煮了份面条，又按照人数蒸了鸡蛋才出去。 　　雪清了一大半了，后面的车堵得越来越多。 　　准备天亮，车开始通行了。 　　老李和几个司机回来收拾帐篷，尹西把蒸好的热鸡蛋给他们。 　　忙了这么久，老李早饿了，他边剥蛋壳边指着前面：“少瑾在那边，不过你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虽然很多人在那儿，可终究是不安全。再说，陆少瑾把她看得比命还重，要是待会儿出了点什么事，陆少瑾分身无术，还会给他添乱。 　　尹西顺着老李指的方向看去。 　　人影涌动中，陆少瑾一身黑衣在白雪世界里格外瞩目，他铲雪的动作干净利落，宽广的背，高挑的身材，短而精神的黑发，一切都牵动着尹西的心。 　　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甚至以后还要一辈子在一起，这么想，尹西就觉得格外感激每天的醒来。就比如这一刻，所以她一定要去他身边，就算很危险，她也想和他待一块儿。 　　“我就给他们送鸡蛋去，不然蛋冷了吃了不暖身。” 　　老李也随她了，叮嘱：“那你小心点。” 　　尹西一路过去，一路发鸡蛋。她不认得陆少瑾的那帮司机，见人就给鸡蛋。那些人中好多是下来帮忙的后车司机，幸好她怕不够吃多蒸了点，不然就尴尬了。发完的时候，袋子里还有两三个。 　　她拎着小袋子一晃一晃来到陆少瑾身边。 　　他撑着铲子看她，眉眼清隽，是寒风里的春风。尹西仰着头看他，两人站得不远不近，冬天的风在他们周围缠绕。 　　尹西穿戴严实，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她怎么会跟来呢。 　　陆少瑾朝她走去，单手搂住她腰，轻轻往怀里带，下巴蹭着她头发，语气轻柔带着几不可察的叹气。 　　“怎么起来这么快。” 　　和他睡得时候，尹西娇气得很，每次醒来总要和他撒娇好一会儿，今儿自己起，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开心。 　　“你不在，我自己睡也没意思。” 　　尹西拿出热鸡蛋压在他脸上，照着他的面部轮廓，一点点地转动鸡蛋。 　　尹西脸以前是婴儿肥，粉嘟嘟的，长大了后，长开了点，脸变尖了，眼睛变大了，皮肤却一如当初的白中带粉，可娇羞了。和他在一起后，又爱撒娇，陆少瑾可真吃她这口，除了她看哪个女的都不顺眼。 　　昨夜刚躺下，她一身软呼呼地往他怀里挤，两只嫩脚丫往他小腿钻。 　　刚泡了脚，她脚暖暖的，像个小太阳。 　　陆少瑾依了她，把腿抬着，让她钻进来。 　　钻进去了她还不满意，两只手还往他腰里探。陆少瑾被她撩得身心滚烫，可却什么也不能做。 　　周围睡着其他人，帐篷都是紧挨着的，别说是点小动静，就算翻个身都能听到。陆少瑾只得忍。 　　尹西捉弄得逞，笑得咯咯咯的。 　　陆少瑾是发自内心感到幸福，要不是有尹西，他不会有力量撑到现在。 　　“冷不冷？”她拿着鸡蛋在他脸上滚来滚去。 　　“不冷，很热。”陆少瑾握住她手，阻止她在他脸上滚鸡蛋的动作，“你怎么出来了？” 　　“来找你。” 　　陆少瑾抬头看山顶，那里的雪已经开始往外延伸，可能过不了多久，又要再一次雪崩。下面太危险，她就在这儿很不安全。 　　“外面冷，你先去车上等着。” 　　尹西不满意，撅着嘴不动身。 　　陆少瑾搂住她，在她头顶亲了一下，手摩擦她的肩膀，哄：“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我不能在这儿陪你吗？要不我一起干活也行。” 　　她一本正经地和他讨价改价的样子很可爱，陆少瑾轻笑：“你能干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出来一会儿，她冻得脸都红了。围巾盖着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淡蓝色的俄罗斯风雪帽恰如其分地盖住她眉毛，显得格外可爱。 　　真喜欢她。 　　陆少瑾怜爱地摸摸她脸，把她围巾扯下，低着头轻咬了下她唇。 　　“吃早餐了吗？” 　　“吃了。” 　　亲完陆少瑾又把她围巾圈好。 　　“冷吗？” 　　尹西想了想，说：“有点，但一会儿干活就不冷了。” 　　“去车上拿我的大衣。” 　　“你不穿？”尹西很认真看他。 　　“现在穿不上，你先帮我暖着行不？” 　　“那我就勉强答应吧。” 　　陆少瑾的大衣是军大衣，他们跑车的每人都有一件，不过陆少瑾很少穿这衣服。 　　他的衣服不是一般大，尹西套上去，像套了床被子，走路都走不顺畅，长衣摆长袖子的，动个身都麻烦。 　　“陆少瑾。” 　　听到声音，陆少瑾回头。 　　大衣长到了她脚踝，冰天雪地里，她像只企鹅似的朝他走来。 　　“大了。” 　　“暖吗？” 　　尹西想了一下，点头。 　　“好暖。” 　　“暖就行了。” 　　尹西来到他身边，开始挽衣袖找活干。 　　“你给我个工具，我也铲雪。” 　　“你铲雪？” 　　“对的，大家都在干活，我没理由偷懒。”而且她是老板娘，要跟老板和员工共进退。 　　看她那样，是打算要陪他一起了，陆少瑾把红墨水给她，他指着不远处的雪地上的红线。 　　“顺着这两条线画下去，宽度足够容纳大车通过就行。” 　　“得咧，保证完成任务。” 　　陆少瑾看她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 　　因为赶时间，铲雪工作很有效率，大车司机上车热车半个多小时，车队就开始行动。 　　为防止汽车通过的声音引起山顶雪崩，陆少瑾让大车一个一个地过。 　　尹西看着大车一个个慢慢过去，心都挂在了嗓子口。 　　这些大车非常大，非常长，弯过去的时候，像条大蜈蚣，发动机又轰隆隆地响，每次一经过都让人寒毛直起。 　　正当最后一辆大车准备过去时，山顶落下了一堆雪，砸在了路上，像朵白花，正好拦在大卡车前面。 　　大车司机吓到了，紧急踩住刹车，可路面光滑无比，急刹彻底触发了车辆前进的惯性，大车飞速向前滑行。 　　“车！”尹西吓得脸都白了，她呆愣地看着，无法行动。 　　这么大一辆车要是掉下悬崖，她不敢想象。 　　司机还在车上，试图把车速降下。 　　陆少瑾反应得最快，他抓了工具扔在车轮底下，车轮几次碾过障碍物，速度开始慢下来。 　　“赶紧下车吧，太危险了。”路人一旁劝解。 　　这场面实在惊悚，没人敢上前帮忙。车子尾部这么长，一个甩尾都能把靠近的人扫下悬崖，是让人心惊胆颤的夺命大车。 　　他们躲都来不及，只能好心提醒。 　　察觉陆少瑾不打算听劝，路人只是无奈摇头。 　　尹西吓蒙了，她转头看陆少瑾。 　　他站在失控的大车边，欣长的身影却很有气势。 　　这一刻尹西觉得，陆少瑾真的能做得到。 　　“铁链铁链。”老李抱着铁链过来，尹西赶紧跑过去和老李抬着铁链朝陆少瑾方向跑。 　　大车速度已经慢下来，可还在前进。 　　陆少瑾找不到工具就开始脱衣服，衣服脱完就脱鞋子，勉强控制车速，可要让车停下远远不足。 　　眼看车子就要往悬崖绝壁上冲，尹西咬了牙，卯了劲儿抬起铁链往前一扑。 　　陆少瑾猛回头，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尹西从他身侧冲了出去，他只够到了她衣服边角。铁链哗啦啦地在雪地上滑行，正好卡住了大车前进的方向。 　　大车停下了，距悬崖仅仅只剩几厘米。 　　可尹西人却冲出了路面，帽子掉在一旁，头发散开在两侧。衣服刮蹭雪地的声音哗啦啦地响，陆少瑾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跳也差点停止。 　　他飞速冲过去，两手抓住她衣服。 　　两人在雪地极速滑行，尹西回头看他。陆少瑾猩红着眼，他眼里闪着泪光，说：“尹西别害怕。” 　　尹西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咣咣几声，铁链卡在车轮底下，大卡车停止前行。 　　周围人一声惊恐地轻呼。 　　尹西半边身子滑下悬崖，陆少瑾看着车轮底下的铁链，脚使劲儿往旁边几个来回勾，用铁链缠住脚踝。 　　锵地一声响。 　　陆少瑾借着铁链的力将滑下悬崖的尹西往上一拉，两人惊险悬在崖边，没掉下去。 　　陆少瑾看着尹西惨白的脸，咽了咽口水，笑：“乖，我带你上来。” 　　尹西已经没法做出回应了，她吓到了，浑身发麻。 　　老李把两人拉起来，他看着陆少瑾的腿问：“你没事吧？” 　　“没事。”拽的时候劲儿有点大，但小问题，他还守得住。 　　“没事就好。” 　　老李也是吓得半死，见他们俩都没事也就放心了。 　　尹西眼眶红红，她看着陆少瑾一时无话。 　　陆少瑾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上前抱着她，手在她后背轻抚。 　　“还好吗？” 　　尹西点点头。 　　“吓到了？” 　　尹西有点头。 　　“没事了。”陆少瑾捏捏她脸。 　　车子已经停下，但还得开出去。司机吓到了不敢开，他两腿发软，脸色发白，路走不稳。 　　老李想把车开出去，陆少瑾没给。 　　山顶的雪落越来越大了，身后的车一辆一辆地过去，他们得抓紧时间。 　　“尹西，你跟老李过去。”陆少瑾把帽子给她戴好，又拍去她身上的雪。 　　刚才那一摔，尹西围巾里全是雪，落在她领口，冻得她直打颤。 　　“你呢？” 　　“我开车过去。” 　　“不行！”尹西想到刚才的情景，瞬间就反对。她真的害怕，她无法想象她不在的以前，他都是怎么熬过的这些危急时刻。 　　她太害怕了。 　　尹西刚刚忍下去的眼泪又再次爆发，她两眼迷蒙，连陆少瑾的脸也看不清。 　　“尹西，我会没事，相信我。” 　　雪落开始增多，清扫出来的路面又堆积了雪，再不走，可能来不及了。这是他的事，他不能让别人去冒险，而且他有把握，能安全把车开出去。 　　“瑾哥。”李锐找鞋和外套给陆少瑾穿上。 　　陆少瑾穿好鞋和衣服，亲了尹西一下，将她往前推，“乖，一会儿汇合。” 　　尹西依依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陆少瑾终于上了大车。 　　“陆少瑾！”尹西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开来，胸口突然好疼，她追上去想阻止，被李锐拉住。 　　尹西哭得他都流泪了，可陆少瑾决定的事谁能阻止？但大家都相信他能做到。 　　这世上没有陆少瑾做不到的事，他们觉得。 　　“我们先走，你不安全，瑾哥也不放心。” 　　尹西知道，可她走不了。 　　“瑾哥能做到的。” 　　尹西热泪盈眶，他看着李锐又看陆少瑾，最后转身上了车。 　　后面的车已经走完，只剩陆少瑾的大车。 　　山顶落雪的量已经加大，清理出来的路面已经完全被掩盖。 　　陆少瑾只能将车开在雪上。 　　他心砰砰直跳，脑海里尹西哭成泪人儿的模样不时浮现，他咬紧牙关，挂了档慢慢打方向盘。 　　车头刚转正，车顶咚地一声大响。 　　陆少瑾保持车速匀速向前，来到中间的时候，成片的雪块突然崩断，然后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大卡车像条疲惫的大蛇，在白雪逼近的时候缓缓逃生。 　　大雪盖下来了，车子全被埋住了。 　　“陆少瑾！” 　　尹西趴在后窗玻璃上，急得额头冒汗。 　　她感觉自己在虚脱，身体里的某种力量似乎正在流失，她两眼发黑，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尹西屏住呼吸，她让李锐停车。 　　李锐没停，继续将车往前开。 　　尹西哭出声，她浑身冰冷，她亲眼看到大雪将大卡车埋没，然后大车没再动了。 　　陆少瑾还在里面！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尹西快疯了！ 　　“陆少瑾！” 　　李锐刚找位置停下，尹西就冲下车了。 　　她奋力往前跑，可衣服太大，没跑几步就摔了。 　　尹西把衣服脱了，继续往前跑。 　　大车像个白色的房子，静静地里在那里。 　　生龙活虎又无所不能的陆少瑾没出来。 　　尹西跑得快没力气了，这时候，大车动了。 　　尹西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着。 　　大卡车身上的雪慢慢滑落，车子在移动。 　　“陆少瑾！陆少瑾！我在这儿！”尹西让开路，她站在路边冲大车挥挥手。 　　大车慢慢露出头，在下一次大雪盖下来时，冲了出来，如破壳而出的巨龙。 　　尹西看到陆少瑾坐在上面，他的目光直视着她，那是一种坚定而又执着的信念。 　　大车来到尹西身边，陆少瑾从车上跳了下来。 　　尹西张着双手，飞奔朝他跑去。 　　陆少瑾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 第七十八章 　　陆少瑾一帮人还没到青鹤，雪崩的那段路彻底塌了。听说里面埋了几部车, 警方已经加紧赶去救人。 　　尹西庆幸他们出来得早。 　　电视新闻都在播报这次的大雪, 这一场雪下得极大, 不止北方, 南方也沦陷了。 　　养殖专业户和果农哀怨纷纷, 鸡鸭鱼猪冻死好几批。 　　一夜之内蔬果肉类全面涨价。 　　“算你们运气好。”一群人在饭店里等菜上的时候，尹爸说。 　　尹西没跟他说路途中的惊险，尹爸以为他们运气好，安全通过。 　　“那么大的雪崩, 压下来，不死也残了。” 　　饭桌上尹爸顾自说话, 可没人应和他。刚才的惊险如今记忆犹新，谁还有心思和他聊这些。 　　尹爸觉得奇怪，其他人不理他就算了，怎么连尹西也没吭声，只是低着头翻看菜单, 而陆少瑾呢, 也是一直沉默。 　　气氛有点凝重啊, 太不正常了。 　　“吵架了？”尹爸问。 　　尹西和陆少瑾同时看他。 　　“什么？” 　　“我问你, 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尹爸筷子戳餐具上，带着要算账的语气。 　　尹西费解：“怎么会？” 　　“那怎么都一脸严肃的样子？” 　　尹西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在想什么，重要的是，其他人也有像她一样的心情吗？对劫后余生来的惊险实在开心不起来。 　　“跑了那么久的车，大家都累了。” 　　这么说也不假, 漫天大雪的，路又湿滑，开车都得比平时多打几分精神，自然也就费神。 　　“我说小子，这趟没少赚吧？” 　　就他所知道的，楚淮的果树已经冻死大半，加上天气不好，运输不便，北方的果价已经直线上升，有些果甚至比肉还贵，陆少瑾送过来的这批，就在其中。 　　这趟他至少赚了半成以上。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尹爸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年轻敢为，总之对他是有点喜欢的。 　　“嗯。” 　　陆少瑾能做这些，全靠尹爸支持，他对他打从心底尊敬。 　　“不要骄傲，未来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你。” 　　其实尹爸就担心他有钱变坏，他知道男人德行，一有钱就变坏，加上陆少瑾他爸基因在那儿，他实在担心。 　　以前陆少瑾一事无成，他担心，现在有所作为，他也还是担心。反正不管怎样，只要尹西不在他身边，他都不放心。 　　“我明白。” 　　陆少瑾给他敬酒。 　　尹爸惊讶，“要和我喝酒啊？” 　　“不然。” 　　陆少瑾几年打磨，气质已不同以前，倨傲中带着点内敛，倒是沉淀得有几分像样的气质。 　　若是能保持初心，以后定有大作为。 　　这小子看上了他女儿，算他有眼光。尹爸越看陆少瑾越顺眼。他接了酒，和陆少瑾捧杯后，一饮而尽。 　　陆少瑾偏头看了尹西一眼，很自然地把她帽子摘下。 　　尹爸这才注意到尹西的帽子，他记得她有白色有粉色还有淡黄色，如今怎么又来了个淡蓝色，就这么喜欢这帽子？ 　　“西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这种帽子？” 　　尹西看了陆少瑾，又看她爸。 　　“喜欢就买了。” 　　“喜欢啊？喜欢爸爸再去给你买几个。” 　　好不容易找到尹西喜欢的东西，尹爸可高兴坏了。 　　看他一脸兴奋地谋划下次去哪个国家给她买，尹西有点不忍心让他失望，可她帽子真的很多了。 　　“爸爸，我有很多帽子。” 　　陆少瑾给她收集了不少于二十个，堆在他家的衣帽间里，一个大格子都放满了。 　　“很多帽子？”尹爸回味儿过来，明白了。“哎，我现在真的感觉自己活得很没意思。” 　　感觉没人需要他，他存不存在好像都无所谓似的。 　　尹爸最近经常东南西北乱跑，居无定所的，一点儿也不像有家庭的人。尹西猜他应该是和新老婆处得不好，跑出来躲。 　　但大人的事，她一个小孩不好过问，他爸不说，她装作作不知情。 　　听天气预报说，这次的大雪可能持续一个星期，这星期里，大多数的飞机都停飞了，交警频频给大家发出少量出行的警告。 　　雪把天地都盖了，青菜和果子连番涨价，不少人走狗屎运，在这场雪灾里无缘无故赚了一笔。 　　在青鹤待到第三天，周斯然给陆少瑾打电话，说他现在在青鹤，约他出去见个面。 　　挂了周斯然的电话，尹西从被子里钻出来。 　　“谁呀？” 　　“周斯然。” 　　尹西胳膊伸出外面，白皙细长，房里没开暖气，陆少瑾怕她着凉，把她胳膊放进被子里。 　　这几日在北方，陆少瑾彻底放松，光陪尹西，两人除了吃饭时间全待在房里，门儿都没出过。 　　“他找你干嘛？” 　　“不知道。” 　　“你要去吗？” 　　其实尹西问这个有点多余，陆少瑾要是不想去，不会告诉她对方是谁，直接说个不认识的人就好。 　　说起周斯然，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还有岑欢……最重要的，是宸年。 　　陆少瑾会想他吗？ 　　“你去吗？” 　　陆少瑾捏捏她手臂，柔声说。“怎么了？” 　　“你去我也去。” 　　陆少瑾笑：“嗯。” 　　“他找你干嘛？” 　　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突然说要见面，想想都觉得奇怪。 　　“不知道，说是见个面。” 　　“几点？” 　　陆少瑾看她几秒，身子往下沉，将她搂紧。 　　“反正不是这时候。”他手在她身上四处流连，终于在她胸口停下。 　　尹西红着脸看他，身子一动不动。 　　陆少瑾轻笑：“怎么？无声反抗？” 　　“不行吗？” 　　“不行。”说完，陆少瑾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两只手捧着她脸和她热情亲吻。 　　“你不是说了要休息几天？” 　　他这个禽兽！ 　　“嗯，现在不就是在休息？” 　　“休息是什么都不干，就待着！”这也算休息？这比干活还累好吧。 　　“你光躺着，还不算休息？不然咱们轮流来，你上我下，你下我上？” 　　“你神经病！”尹西轻轻拍了一下陆少瑾肩膀，后者抿唇轻笑，头低下来轻啃尹西脖子。 　　“交换生是不是准备结束了？” 　　“嗯。” 　　陆少瑾把脸从她脖子里抬起，俊脸潮红，他慢慢靠近尹西，眼睛和她眼睛对视。 　　陆少瑾有个习惯，和尹西亲热时，总喜欢看她眼睛，不管是多动情的时候，他的目光从不移开她的眼睛。这让尹西有种满足，虽然很不好意思被他看着，但更多的是喜悦的心情。 　　“什么时候回来？”陆少瑾靠近了，又故意不进去，看着尹西难耐的娇羞模样。 　　“可能是，一个多月以后。” 　　“真的就一个多月？” 　　以前早说一年就回来，可一年又一年，尹西又说那边的导师组织了几个学生进行一项研究。尹西为了在履历上多项荣誉，毅然决定留下，这就导致了回国的日期往后推延。 　　陆少瑾郁闷不已。 　　陆少瑾故意泄私愤，磨着她不让她舒坦，尹西快要受不了。 　　“我保证！” 　　她像猫儿似的的声音娇娇柔柔，像水似的，陆少瑾差点没忍住，他身子前倾，搂着她腰低下身和她亲吻。 　　周斯然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多钟，陆少瑾和尹西才姗姗来迟。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周斯然不是傻子，他知道那代表什么，忽然有种难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就算他们一致决定，同意她自杀那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悸。 　　岑老师说过，他们是一群被设定好的“机器”，心里脑子里装的都是他精心准备的东西，而做成后的“他们”，又是一份“礼物”。 　　他们的父母自以为的“礼物”。 　　周斯然的爸爸是公司老总，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严肃而古板的老板形象，而如今，他们也真的做到了，他就像个带着面具生活的“鬼见愁”。 　　尹西—— 　　她是不一样的，在他所谓的黑白世界里，看到的第一个色彩。 　　尹西的不一样，总是引起他的注意，尽管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外面雪很大，在北方，没有大棉袄完全不能出门。 　　尹西和陆少瑾走过来，没撑伞，肩头和帽子上全是雪。 　　尹西冻得小脸通红，可依旧笑得灿烂。 　　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看她了，周斯然让自己放肆地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在她灵动的双眸里。 　　真好，陆少瑾对她真好。 　　“周斯然，你怎么来北方了？” 　　陆少瑾替她拍完雪，两人朝周斯然走去。 　　“过来办点事。” 　　家里公司要在这边成立分公司，他是过来跟进的。 　　“坐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尹西记得他学校也在首都，只不过开学后没多久，他就出国了，一直没什么消息。 　　“过段时间吧，你们呢？” 　　“我就是很过来玩的。”尹西笑笑。 　　他们那帮人，全出去读书了，就算混得差的，也都被家里送出国外，就只剩陆少瑾，以前高陵无人不羡，如今却无学可上。 　　每天早出晚归，自己用双手拼生活。 　　“我倒觉得你们这种状态很好。”周斯然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你以后可是霸道总裁，可比我们好多了。” 　　感觉他有点落寞，尹西安慰。 　　“好吗？要不我和陆少瑾换换。” 　　说完，他和陆少瑾对视，两人眼里都透出尹西看不清的情绪，但她大概能猜到那情绪并不是太和谐。 　　“你都觉得我的生活这么好，可陆少瑾好像不太愿意。” 　　陆少瑾的眼神开始微妙，尹西察觉气氛不对劲，赶紧岔开话题。 　　“哎，外面好无聊，你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没事，就想见见你们。”周斯然说，“对了，岑欢找过你吗？” 　　“没有，她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觉得，她挺孤单的。” 　　尹西和陆少瑾走之前，周斯然跟了出来。 　　三人站在冷风雪地里，没了店里的暖气，大家都清醒了。 　　“当年，我们约定好了。” 　　周斯然被陆少瑾明亮而有力的眼睛看着，有点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他们就是约好的，她自杀后，把责任推给宸年，然后把大家彻底解放。 　　周斯然想把那些话说完，可陆少瑾没继续听，他牵着尹西的手走进漫天飞舞的雪地里。他搂着尹西，而尹西笑颜如花。 　　直到两人远去，周斯然一直没走。 　　残次品吗？他们才是残次品。 　　陆少瑾这一趟简直赚翻了，以前工程项目总是拖到后面才结款，如今一连承包了好几个。 　　尹西考研后，陆少瑾的事业版图开始往首都发展，那时候尹西忙着项目结尾又要准备考研，陆少瑾则忙着竞标项目，两人各忙各的，约定等过那么一两个月后再见面。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尹西刚回国没几天，突然在集会上晕倒。她手机设定了紧急联系电话，联系人是陆少瑾。 　　陆少瑾接到电话，说尹西因为怀有身孕又过于劳累，晕倒了。 　　尹爸知道消息后，原地兴奋跳了起来。后来反应过来尹西为何会怀孕时，自言自语把陆少瑾骂了一通，然后赶紧乘坐飞机赶去尹西学校。 　　尹西妈是最后一个到的，和尹爸的满面春风相比，尹妈脸色就沉重多了。 　　还要读研究生，又未婚怀孕，她能开心得起来才怪了。 第七十九章 　　尹妈真是愁死，怎么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尹西端端正正坐着, 也是一脸紧张。她也没想到会怀孕, 她也懵了。 　　医生说孩子两个多月了, 但他还小肚子还没显。 　　“你自己没来姨妈你不知道？” 　　“我以为是推迟了, 以前也经常这样。”她最近胃口是不太好, 也容易累，以为只是太操劳，完全没想到会怀孕。而且最近肚子有点鼓，她以为是便秘, 也就没多想。 　　谁知道居然有了。 　　“你打算怎么办？” 　　研究生刚读到一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怎么照顾孩子？ 　　尹西不说话。 　　“自己想想怎么解决。”尹妈的意思是孩子打掉，继续读书。 　　尹西看她爸。 　　尹爸看着母女俩，说：“什么什么解决，都有了，那就生下来吧。难道还要打掉？” 　　“她还读研究生, 怎么生孩子？”姑且不说影响, 读书上课她总要继续的吧, 有了孩子她怎么上课？ 　　“研究生怎么就不能生了？生孩子又不要多久, 挺多生的时候，咱们就请假，生完再回来上课。” 　　尹爸说得轻松，尹妈却气得脸都黑了。 　　“你说生就生，有没有想过我们家脸往哪儿搁？”未婚怀孕呢, 传出去多丢人。 　　尹爸奇怪：“生孩子怎么就没脸搁了？谁家女儿不生孩子的，生孩子怎么了？我们又不用别人家钱，用得着别人给脸？” 　　“你不怕丢脸，我怕丢脸。” 　　“你怕丢脸，我不怕。”尹爸看尹西，给她鼓励，“西西，你跟爸爸一起，爸爸不怕丢脸。” 　　“你就跟她瞎闹。”尹妈恨铁不成钢，“自己想想这么做的后果，还有尹西，你生了孩子，跟其他女生就不一样了，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就算以后陆少瑾混蛋，她也只能认命。 　　虽然尹西对他的到来完全措手不及，但也从没想过不要他，她妈如今话里话外都在劝她把他打掉，这让她有点难受。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 　　而且…… 　　陆少瑾还没来，她想等他来了，一起商量。 　　“西西，你听明白妈妈说了什么吗？”尹妈又叫尹西。 　　“我听到了，但我不想那么做。” 　　“你打算生下他？” 　　尹西艰难地点了点头。 　　“妈妈，我会做好的，研究生不影响，也能把他带好。” 　　“胡闹！” 　　陆少瑾到时，正好听到尹妈的轻斥，他推门的动作轻下来，第一时间是去看尹西。 　　她没事儿，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看到他，她瘪了下嘴，眼眶湿润。 　　陆少瑾心都软了，他走过去，喊了声“叔叔阿姨”。 　　尹妈回头，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你知道你们闹了多大的事儿吗？” 　　尹妈这是化妆晚会够第一次见陆少瑾，以前原本对他还有点愧疚，如今都散在尹西有孕的突发事件里。 　　“我会照顾尹西。” 　　“你怎么照顾？她还读书！” 　　“妈！我不是小孩了，我现在二十四岁了！”尹妈咄咄逼人，尹西急了。 　　“你别叫我，你从小——”尹妈想到以前两人早恋的事，咬了咬牙，忍下满腔怒火，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你就爱闯祸，每次闯祸又不长记性。” 　　尹西并不觉得这算是闯祸，她和陆少瑾已经成年，足够应付这些事。 　　“阿姨，我会照顾尹西，孩子也是。”尹妈训人的时候，语气强硬阴森。 　　尹西抓着膝盖的手在抖，陆少瑾怕出事，赶紧把尹妈炮火往自己身上转。 　　听他说孩子，尹妈气得浑身发抖。 　　尹爸一旁出声：“看看你们闯了什么祸！” 　　“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尹西说，“只是怀孕而已，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 　　尹妈这辈子把名声看得重，见她不轻不淡地说“只是怀孕而已”，血液像瞬间倒流了似的，脑袋发晕。她思想传统，未婚怀孕这种是在她看来十分丢脸。 　　尹爸扶住她。 　　尹妈这几年，因为藏着周斯然和岑欢那几个孩子的事，经常睡不好，加上提前进入更年期，不管是心态和身体，都不如以前。 　　尹西见她状态不好，不敢出声气她，仓皇起身要跪下。陆少瑾赶紧拉住她。 　　尹妈脸色还没好，她被尹爸扶着，半靠在墙上，气息紊乱。 　　“你说你气什么？这又不是不能解决的事？” 　　尹妈看他，撑着气说：“能解决？能把孩子像没发生过一样给弄掉？” 　　“我就不明白干嘛非要弄掉孩子！”又不是多屈辱的事。 　　“你连出轨都做得出来，底线自然比我低！” 　　两人离婚这么久，她突然提这茬，尹爸顿时不敢说话了。 　　事情僵持不下，两方都不愿松口。 　　“阿姨，我会对尹西好。” 　　他会把全世界给她。 　　“你现在说这个，尚早。” 　　“那您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什么时候尹妈自己也不明白。她这一生，教过很多学生，有成才的，也有不成才的，可没一个人有陆少瑾这样的成就，他年纪轻轻，独自打拼，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不怕苦不怕累，跌跌撞撞地撑起自己的肩膀。 　　怎么样才叫顶天立地？纵使做了一生的老师，她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尹西跟了你，是吃亏。” 　　“我明白。” 　　“你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出现？”自从那之后，尹西就开始不和她不交心，母女俩的隔阂越来越大。她心里落差大，经常在夜里翻来覆去。 　　“是我的错，我太喜欢她了。” 　　尹妈落泪，“当然是你的错！” 　　可这个错误已经无法弥补，甚至延续到了现在。 　　见她流泪，尹西慌了。 　　“妈妈，爸爸说的对，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陆少瑾他对我很好。”尹西替她擦去泪，“妈妈，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吗？” 　　“我觉得我没选错，妈妈我需要你的支持，你会答应的，是吗？”尹西双眼渴求，尹妈心口痛，始终狠不下心来拒绝，做了长时间的内心挣扎，终于点头。 　　- 　　知道尹西怀孕的时候，杨知芯喝了一整宿的酒。 　　毕业后，她被杨天明送暗押丢去了美国，和陆少瑾远隔千里，一年到头面都没见得几回。 　　有次回楚淮，杨知芯跑去找他，他愣是没认出她来。 　　出国后，杨知芯去日本做了一段时间微调。五官面部已经秀气很多，加上现在也不化妆，看起来很清爽。 　　她自认为是自己变美了，他认不出来，沾沾自喜，用假身份逗他，和他聊天。 　　谁知陆少瑾骂了她一句“丑”，就走了。 　　杨知芯难过了好久，那天也没继续缠他，直接跑去美国，继续联系另一家整形医院。 　　伤口彻底好的时候，碰上楚淮的那场大雪，飞机停飞一段时间，又拦住她回来的路。之后赶上学业水平考试，杨天跑去美国监督她，她被盯得紧，忙着看书去了。 　　杨天一盯就是几年，生生把杨知芯逼出了学霸，一口流利的英语信手拈来。 　　终于喘息跑回国内，她堵着陆少瑾家门一个晚上，没等到他回来，她自己倒是困得睡在了楼梯角落。 　　次日醒来保安告诉她，陆少瑾大清早就出门了，不过去了哪儿他不知道。 　　杨知芯动用楚淮的眼线找人，可陆少瑾依旧毫无行踪。 　　她后知后觉发现，多年过去，陆少瑾在楚淮的影响力已经大于杨家。 　　她回国逗留了几天，始终没见到陆少瑾，后来在杨天的几个电话催促下，又回了美国。 　　只是这一去，再得到的就是尹西怀孕的消息。 　　杨知芯喝了一夜的酒，醉倒在酒吧里大哭大闹，后来回了家，直接坐门口外痛哭。杨天来的时候，她就趴在门口，哭得衣服都湿了。 　　杨天以为她死心了，没想到第二天又订了回国的机票。 　　陆少瑾忙着处理工地项目的事，有心躲也躲不过杨知芯的围追堵截。在夜里回家时，被杨知芯拦在了楼底。 　　杨知芯一见他就哭，哭声把保安都引来了。陆少瑾解释了一番保安才走。 　　“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都不腻吗？杨知芯哭得撕心裂肺。 　　“杨知芯？”陆少瑾终于认出她了。 　　杨知芯灰败下去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还记得我？” 　　她欢喜冲过去，想给陆少瑾一个拥抱，被陆少瑾躲开。 　　“你来这儿干嘛？” 　　“我是回来找你的。”杨知芯抽抽嗒嗒的，看起来委实可怜。 　　可陆少瑾没那心思心疼她。 　　“找我干嘛。” 　　杨知芯拦上去，不让他走：“我，我说了我喜欢你。”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很快就会结婚。” 　　杨知芯哭得更大声了。 　　“为什么都那么久了，你还没甩掉她。” 　　人的多巴胺不是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吗？她们俩怎么还没分手。 　　“这辈子你等不到了。赶紧走，不走我喊人了。”陆少瑾实在没心情应付她，绕过一边上楼。 　　杨知芯死死追着，她拽陆少瑾衣服，不让他走。 　　“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没有机会。”说完陆少瑾头也没回地走了。 　　听说杨知芯在楼底等了他一夜，最后因为肚子饿晕倒，被杨天带走了。 　　- 　　因为尹西还在读研究生，再者也有孩子不宜操劳，两家打算等过段时间再补婚礼，先把证领了。 　　陆少瑾和尹西选了时间去民政局。 　　路上尹西心扑通扑通跳。 　　见她坐立不安，陆少瑾把车往慢车道开，“不舒服？” 　　“不是，就是有点紧张。” 　　“我也紧张。” 　　尹西这才发现他的脸有点僵硬，看起来很不自然，她噗嗤一笑。 　　陆少瑾有点难为情，“笑什么？” 　　他也没想到尹西会怀孕，这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也还是很开心，特别开心，这辈子没有比那更开心的时刻。 　　“就喜欢笑。” 　　聊了会儿，两人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些，陆少瑾说：“你真调皮。” 　　车子往前慢慢开，尹西侧着身盯着他的侧脸一瞬不瞬，半会儿，她笑了笑：“以后，我和孩子就拜托你啦。” 　　陆少瑾眼里荡着泪花，他笑：“嗯，以后辛苦你和孩子了。” 　　尹西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陆少瑾在开车，尹西闲着无聊摸自己肚子。 　　“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好像也不大。我以为我肚子鼓是他长大了，医生告诉我，是胀气。” 　　“你最近没吃青菜。” 　　“青菜不好吃。”尹西说完想了想，“你是不是要来我这边了呀？” 　　“嗯，业务慢慢朝这里拓展。” 　　“楚淮那里谁管？” 　　“小黑和李锐都可以。”再说高量达也准备回来了，到时候再加上杜洋凯和谢君豪，人足够了。 　　“我到时候也不会一直待这儿的。”考完研究生她要出去工作，会不会在首都待着那也说不定，不过那时候孩子都一岁多了，她可能也不去上班吧。 　　哎，现在想那些还挺麻烦的，太远了。 　　“你喜欢去哪儿都可以。” 　　到了民政局大门，陆少瑾停好车，手给尹西。 　　“来吧，我牵着你。” 　　尹西把手给他，脑袋歪着靠他肩头往里走。 　　陆少瑾和她十指并拢，一起往前走。 　　还没进民政局，尹西看到出入口那儿站着个人，那是宸年。 　　他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身材比陆少瑾单薄，站在那儿，像个画里出来的美少年。 　　尹西拉了下陆少瑾的手。 　　“宸年。” 　　陆少瑾自然也看到了，他顿了顿脚步，牵紧尹西的手往前走。 　　宸年有点紧张，两颊已经浮红，他目光闪躲，不敢看陆少瑾。 　　“嗨，宸年。”尹西主动和他打招呼。 　　宸年有点局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给尹西。 　　“送你们的。” 　　“是什么东西啊？” 　　宸年没说话，那是他在治疗室里，自己刻磨出来的木头小人。他花了几天时间上色，虽然不比专业人士做的精致，可还能送得出手。 　　尹西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个跳舞的小人。女的穿着红色的抹胸连衣裙，男的穿着黑西装。 　　“好漂亮，”尹西拿起来回头看陆少瑾，又看宸年，“真的送给我们？” 　　宸年点了点头。 　　“真好看。”尹西把它放陆少瑾手里，“你看看，可好看了。” 　　“还好。” 　　“什么还好，明明就很好看。”尹西把它收起来，放进盒子里。“你不懂欣赏，我自己留着看。” 　　民政局里走出好几对刚登记完的夫妻，她们拿着红本本，脸上满是喜悦。 　　沉默已经够久了，久到陆少瑾开始烦躁。 　　“你什么时候到的？”陆少瑾问他。 　　“没多久。” 　　“自己来？” 　　宸年摇头。 　　也是，他状态不好，她们怎么放心让他自己来。 　　两人一时无话，宸年有点紧张。 　　“那我先回去了。” 　　陆少瑾抿着嘴没做声，但已有不快。尹西转身，拉住宸年衣袖。 　　“哥哥，先别走。” 　　这声哥哥可彻底把两人都叫尴尬了，宸年看着陆少瑾，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反而是陆少瑾，整张脸都臭了。 　　“你叫他什么？！什么鬼哥哥，他叫你嫂子差不多！”陆少瑾推着尹西往里走，“走走，赶紧领证赶紧回家！饿死我了！” 　　她记得陆少瑾和她说过，陆妈说宸年是哥哥，怎么这回他又不认了？ 　　“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吃了饭？” 　　“有孩子消化多不行？” 　　“哎，陆少瑾，你搞清楚状况，孩子在我肚子里！” 　　“我替你饿。” 　　进了门，尹西不忘回头叮嘱傻站的宸年。 　　“哥哥，你先别回去，一会儿去拍个全家福。” 　　宸年眼里露出光，他像个小孩般点了点头。 　　到了照相馆，宸年和陆少瑾面对镜头时总是不自在。 　　“哥哥看镜头，不要躲开。” 　　“弟弟和哥哥靠近儿点。” 　　“哥哥笑得自然点，不要假笑。” 　　“弟弟不要一脸不耐。” 　　“好了，就这样的状态，没错，保持微笑，来大家喊茄子～” 　　照片定格，宸年坐在位子上，身后站着尹西和陆少瑾。 　　尹西笑颜如花，一旁的陆少瑾和宸年一人臭脸不爽，一人紧张忐忑。 　　这是他们的全家福，第一张全家福。 第八十章 　　陆少瑾来了后，尹西伙食就变好了, 才几天, 体重蹭蹭蹭上涨。每天陆少瑾给她准备的不是大鱼大肉, 就是水果牛奶, 尹西每回都有意见, 但也总停不下嘴。 　　尹爸尹妈就搬家的时候来过一次，给他们折腾好家具和电器，就依依不舍走了。 　　接下去就是两人的小世界。 　　怀孕后尹西更懒了，除了必须的上厕所外, 其他事都让陆少瑾动手，简直是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 能不动身就不动身。 　　陆少瑾也宠着她，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陆少瑾在楚淮那几年，风里雨里跑来跑去，不仅人瘦了几圈, 皮肤也直接晒成了蜜。来首都一两个月, 没晒太阳, 再次变白。 　　因为长期工作, 他身体很结实，穿着T恤的肌肉线条更是张弛有力。尹西回想每次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觉得开心，她抿着嘴笑了笑，身子朝他靠去。 　　陆少瑾正在看做出来建筑工程的效果图, 察觉软软的靠近，他转头。 　　尹西像只猫儿似的靠在他肩头，笑嘻嘻的，脸蛋娇艳。 　　“累了？” 　　“不是。”她摇头，“陆少瑾，你认真的样子真帅。” 　　“我哪时候不帅？” 　　他把尹西抱上膝盖，下巴贴在她后背。 　　做工程的要做图，算数，算铁铝钢架和玻璃等物的重量和数量，陆少瑾以前不会，全是请人做，后来几个工程总是出现误差后，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自学，考证，自己做。 　　“都帅。” 　　结婚后陆少瑾很体贴，除了偶尔有应酬晚点回家外，两人世界还算和谐。 　　“真好听。” 　　这时候尹西已经显肚子，穿着薄薄的针织开衫毛衣，腹部微微凸显。 　　陆少瑾把笔放下，两只手覆在她肚子上。 　　这样的情景他以前想过，但远不及真实发生来的让人内心触动。 　　他爱的女孩，成为了他的妻子，还要为她生儿育女，这种感觉真奇妙。他心软下来，凑到她耳边，“是不是肚子又饿了？” 　　“我又不是猪。”刚吃完没多久好不好。 　　她最近胃口是大了，可他也不能这么容着她吃呀，要是把她喂成猪怎么办。 　　“我告诉你，你得帮我控制食量，我要是生完孩子，身材变形，我找你算账。” 　　陆少瑾摸她腹部的手一顿，“怎么会变形。” 　　“生孩子就会变形的。”不止变形，还会胸部下垂，大象腿，水桶腰，还会有拜拜肉，听说那些肉怎么减都减不下来。 　　以前知道有孩子，她只顾着高兴，完全没想到身材变形这茬，现在想想，真让人喜忧参半。 　　“有月子中心，等你身体恢复了，去那儿调理去。” 　　尹西神色一凛，回头看他，要算账。 　　“所以你还是嫌弃我，是吧？” 　　“不嫌弃。” 　　尹西哼了一声，抓起他笔转了转，想到以前她给他画劳力士的事儿。 　　她细眉一挑，朝他扬起下巴。 　　“我给你画个东西。” 　　“什么东西？”陆少瑾也不信任她的绘画技术，给她画兔子都能画出乌龟来。 　　“你先给我。” 　　陆少瑾把手给她。 　　他手指节分明，宽大厚实，和尹西的手对比起来，大了差不多一倍。 　　尹西握拳和他对比。 　　“呐陆少瑾，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手那么大。” 　　“大米。” 　　尹西瘪瘪嘴，把他手拉到自己身边，摊开他手指。 　　“喜欢多大的钻戒？” 　　结婚戒指是尹西选的，是很普通的铂金戒指，没什么花样，但尹西喜欢得不得了。 　　“越大越好。” 　　尹西面无表情抬头，“真要那么大？” 　　“不然小钻戒有什么意思。” 　　“你这个小妖精，想把我口袋掏空是吧？”尹西把他手往自己面前拉，陆少瑾顺势贴上她胸。 　　尹西刚要说他，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双眼水润明亮，半点儿不眨地看陆少瑾手机。 　　“谁打来的？” 　　尹西把电话拿过来，是个陌生号码。 　　“陌生电话。” 　　尹西把手机给陆少瑾，陆少瑾看也没看，挂断了直接放一边。 　　尹西拿起笔继续画，手机又响了。 　　一个号码同时打两次电话，对方或许是认识的人。 　　陆少瑾把电话接起。 　　“喂。” 　　“小瑾，我和你爸爸到首都了，你能见见我们吗？” 　　几年前把他爸救出来后，就很少再听说他的事，但陆少瑾隐约听到了风声，说他签了个有问题的合同，被人下套，损失了不少钱。 　　可他损不损失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在乎这些。 　　“我没时间。”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听说尹西怀孕了，就是顺便过来看看。” 　　“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看她做什么？”陆少瑾觉得好笑。 　　“我们就是想看看，看一眼就走。” 　　“没必要，我们不想见你们，也没时间见你们。” 　　陆少瑾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挂断电话。 　　听他语气，尹西大概猜到对方是谁。 　　蒋柔和陆爸之所以找上来，无非就为钱。 　　现在陆少瑾出头了，他们想跟着沾光，栽了种子肥料也不施，就想摘果，有那么好的事儿嘛。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 　　哼哼。 　　尹西心思浅，情绪都写在脸上，陆少瑾自然明白她的想法。他将他搂紧，脸贴她脸，故意问：“在想什么？” 　　“想你有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陆少瑾轻笑：“大仇得报，这个词用得好。” 　　尹西弯弯唇，继续给他画画。 　　她头发散在侧脸，时常挡住视线，陆少瑾替她拂开，看到手指上的黑色小圈圈，他低沉笑。 　　“你的美术老师是体育老师教的？” 　　尹西恼羞，下笔的时候稍微用力，又扭头和他对视，颇有点挑衅的意思。 　　陆少瑾盯她眼睛几秒，薄唇微启：“再看我亲你了。” 　　“亲就亲呗，反正你是我老公。” 　　“今天怎么有觉悟了？”以前让她叫老公死活都不肯，今儿这么主动。 　　“你是我的领地。”尹西把戒指画完，伸出远些看，她对自己手艺挺满意，至少比她想象的好。 　　听她这话，陆少瑾手从腰部往上。 　　怀孕后尹西胖得最明显的地方是胸部，陆少瑾给她准备了几条舒适的孕妇内衣，如今裹上去，好像又要不够用了。 　　领地吗，确实是领地。 　　“我的哪儿是你领地？”他手往里伸，轻轻就拉开尹西内衣。 　　尹西发觉他举动，啧了一声用警告的眼神看他。 　　陆少瑾觉得她这动作搞笑。“你不也是我的领地？胸这里是，”他目光往下，“那也是，你小嘴也是，眼睛都是，全身上下都是。” 　　“我的领地，我碰一下怎么了？”陆少瑾说。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他每次都这样，总抢她台词，过份得很。 　　陆少瑾挑眉，再次把她按在怀里。 　　“要不你在上面写几个字？尹西专属。” 　　尹西眼睛微转，觉得这挺有意思，她把笔拿起来，跃跃欲试。 　　“那我从你胸口开始。快！脱衣服！” 　　尹西拿着笔，在他胸口比划着。 　　陆少瑾笑：“在那儿写又什么意思，往下点儿，那地方最适合标注领地。” 　　尹西自然知道他指的“那地方”是什么，脸忽而一烫。 　　虽然已经结婚，但每次面对陆少瑾，她还是会觉得害羞，可偏偏陆少瑾这人脸皮厚得很，每次都坦然自若。 　　尹西皮肤本来就白，怀孕后肤质更细腻，脸红的时候像透粉的水蜜桃，香甜可口。 　　“我说对不对？”陆少瑾把呆愣愣的她转正身子，将她上衣褪下，再拥入怀里。“说话。” 　　怀孕了抱起来更有肉感，软乎乎的在怀里，像抱着个玩具。陆少瑾轻轻抚摸她光洁的背，然后到后腰。 　　尹西怀孕后，后腰经常累，陆少瑾一有时间就给她按摩。 　　尹西缩进他怀里，毛茸茸的头发拱着他胸口。陆少瑾把凳子摇下，抱着她半躺在上面。 　　“腰还累吗？” 　　“现在还不累。” 　　“那睡觉？” 　　“你和我一起吗？” 　　“嗯。” 　　“现在？” 　　“嗯。” 　　他图纸不是还没看完？而且，现在好像刚起床没多久，可尹西居然犯困了。 　　“那我睡啦。” 　　“嗯。”陆少瑾随手拿起沙发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然后拥着尹西轻拍她后背哄她睡觉。 　　尹西睡得快，眯眼几秒就进入梦乡了。 　　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喧嚣的门铃把两人吵醒。 　　尹西趴在陆少瑾身上，不满翻了个身。 　　“你去开门。” 　　陆少瑾怕是工程项目的人来找，把尹西抱回房里后，整好衣服去开门。 　　诧异的是，来人居然是蒋柔和陆爸。陆少瑾在这儿的住处没几个人知道，能泄露出去的，也就他妈那里了。 　　陆爸沧桑了很多，和以前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虽然精神不太好，可他衣着依然光鲜，以前手上经常戴的瑞士手表正虚弱地向陆少瑾鸣叫他昔日的辉煌。 　　蒋柔看起来挺激动，陆爸的脸上也有几分动容，可陆少瑾不仅一点喜悦心情也没有，相反对他们的不请自来十分不爽。 　　“小瑾，姐把你地址给了我们，我们就过来看看。”蒋柔说。 　　陆盛华站在门边儿，嚼着口香糖打游戏，打一会儿又骂句粗口话，俨然还是大少爷作风。 　　“那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回去吧。” 　　陆少瑾要关门，蒋柔往前走了两步。 　　“小瑾，我们坐下好好谈谈，行吗？” 　　她知道过来找他很丢脸，但也没办法了，如今也只有这条路能走。只要有人愿意帮忙，陆家的矿场就还有希望。 　　陆少瑾再怎么恨陆爸，那总归时父子，当初愿意去找他，说明心里还把他当爸爸，只要好好说话，陆少瑾不会不帮。 　　“没什么好谈的，不管你们跟我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答应。” 　　陆爸没想到他还没说，陆少瑾就直接拒绝，顿时恼羞成怒。 　　“陆少瑾，我就从没对你好过吗？” 　　陆少瑾看他半晌，笑：“有意义吗？问这种问题。” 　　想到自己居然要来求自己儿子，陆爸没脸，又愤怒，“我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周转，很快就能回到以前。” 　　“我说了，不答应。” 　　陆爸气得两眼瞪红，咆哮道：“你真想看着我死吗！？” 　　蒋柔掩面哭泣。 　　陆少瑾嗤笑一声，“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你——”陆爸一口气吊在胸口，差点就喘不过去，蒋柔赶紧给他顺气。 　　“谦哥，你别激动。” 　　陆少瑾怕吵着尹西，把门关了往外走。 　　这大动静终于把陆盛华的目光吸引过来，他看了看陆少瑾，又看他妈，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又低头继续玩游戏。 　　“小瑾，你能帮帮我们吗？” 　　“帮不了，赶紧走吧。” 　　陆少瑾转身要进门，蒋柔冲上来，拉着他的手腕死死拽着。 　　她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没了。还有盛华，没了陆家，他以后怎么办？她怎么办？ 　　“小瑾，你帮帮我们，求你了。” 　　蒋柔要跪下，陆少瑾将她往旁边一甩，蒋柔没站稳，扑倒在地。 　　一直玩游戏的陆盛华有反应了，他愣愣地看陆少瑾又看她妈，冲上去对着陆少瑾挥拳。 　　“你居然敢打我妈！我看我不收拾你！” 　　陆盛华这小身板在陆少瑾眼里不值一提，他冲上来的时候，陆少瑾稍稍将他手往旁边一拧。 　　陆盛华平时横也只敢狐假虎威，加上家里有钱，没人真敢和他作对，所以装老大惯了，如今陆少瑾不吃他这套，当着爸妈的面就收拾他了，而且毫不留情。 　　陆盛华哎呀哎呀地叫，手差点被拧断。 　　“盛华，盛华！”陆爸和蒋柔赶紧过来阻止。 　　陆少瑾将他往两人身上推，语气僵硬道：“去找李德林吧，李德林能帮你们。” 　　蒋柔脸色青白交加。 　　陆少瑾关上房门时，外面已经传开巨大的争吵。他漠视一切，快步往房里走。 　　看到尹西卷在被窝里，陆少瑾也躺了下去，把她搂进怀里。 　　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给他真正的安宁。 　　听说陆爸偷偷带着陆盛华去验了DNA，确定是陆家的孩子无疑了，可他还是对蒋柔有戒心。 　　两人争来闹去，陆家的灾难还没躲过，就离婚了。 　　陆盛华跟了蒋柔，陆爸被人追债，全国各地地跑。 　　追债的来找过陆少瑾几回，都被陆少瑾给打跑了，后来没人敢再来了。 　　初秋的时候，尹西的肚子已经很大。首都的雪大，天气不好的时候雾霾也重。陆少瑾在首都买了个小院子，让尹西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种花种草打发时间。 　　陆少瑾在首都的工程项目已经开始稳定，只需要偶尔出去看看进度和工程质量，其余时间都在家陪尹西。 　　陆妈本来说要来陪尹西，刚住两天，碰上了雾霾，她身体受不了，陆少瑾又把她送回了楚淮。 　　尹爸的小老婆也带了身孕，这回儿子跟外孙一起出来，别提有多尴尬。尹爸连要来看尹西的话都不敢说。 　　听说杨知芯找了个外国男人，对她挺好，带回楚淮见过家长了，说准备结婚。 　　杜洋凯和谢君豪和陆少瑾跑了几年工程，各自都在首都买了房。杜洋凯谈恋爱了，对方是个女大学生 　　，每天都是你侬我侬。谢君豪情场连连失意，交过的几个女朋友都把他给甩了。 　　岑欢尹西终究是没再见过，她和她妈谈起过岑欢，她妈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她还好，其他的就不再说了。 　　周斯然家的公司业务扩展到了北方，他去北方的分公司管了几年后，回总公司上任总裁。 　　每个人都有应有的生活轨迹，或许好，或许坏，它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有些或许已经注定好了，但有些还没注定好，但或许只要等，那些该来的都会来。 　　陆少瑾和尹西的婚礼和孩子的百日宴一起进行，伴娘请颜枝云，颜枝云高兴坏了。本想让陆少瑾挑个好点的伴郎，谁知道高量达这家伙死活要做伴郎。 　　颜枝云气死，陆少瑾却随便他。 　　结婚那天，很热闹。 　　陆少瑾朋友多，原定摆的八十八桌酒席都坐满了，后来临时搭了十几桌。一群男人想着法子给他灌酒，尹西抱着女儿跟在旁边。 　　能喝的酒陆少瑾都没拒绝，几杯下肚就满脸通红。 　　宴会厅里闹得很，酒敬到一半孩子就哭了。尹西和尹妈一路哄着把酒敬完。 　　尹西带她出去透气，尹妈去泡奶粉。 　　夜里的风清凉舒适，一出来女儿哭声就停了。尹西抱着她原地走了几步，额头贴着她额头和她说说话。 　　女儿像是听懂了她话似的，咯咯咯地笑着。 　　这时候，宴会大门传来一声欢呼。 　　尹西回头。 　　心跳加速中，陆少瑾从一群人中朝她走来。 　　他的笑那么温暖，足以慰尹西平生。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从青涩年少到西装革领，除了成长变强，剩下的就是爱你。 　　他既惊艳了你的岁月，也温柔了你的时光。 　　他是陆少瑾。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儿……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抱拳，谢谢能把我写的故事看完。 第81章 番外一 　　番外一 　　结婚后， 陆少瑾和尹西定居在首都。陆妈偶尔来， 她腿好些了， 但走路还是不方便。 　　收购果子的事， 陆少瑾还干， 但他很少亲为， 顶多就是去看看情况， 价格和合同的事，都交给小黑和李锐处理。 　　杜洋凯、谢君豪和高量达三人， 跟着陆少瑾在首都和全国各地跑， 承包工程， 谈项目， 忙得早出晚归。 　　尹西读完研究生， 进了一所生物工程研究所。因为有新加坡交换生的经历，加上又在国外做了几个挺厉害的项目， 在小熊两岁多后升了主任， 成为所及唯一一个年轻女主任。 　　研究所的事不忙，早九晚五还有双休， 尹西可以说是家庭和美，事业顺利。 　　她们首都的房子有是个很大的大院， 有露天的花园，是闹市中的宁静之处。尹爸每次一来她们家，就夸陆少瑾会选地方， 尹西把家打理得好。 　　尹西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比小熊小几天， 长得白白胖胖的， 和小熊放一块，比小熊大了一大圈。 　　小熊个儿像陆少瑾，细细长长的，看着也是小霸王。 　　尹西平事没事做，就在家种菜种花草，上班下班，一日三餐，早睡早起，一天天也就这么过了。 　　准备入秋的时候，陆少瑾出差了整整一个多月。 　　他从华东那里谈好工程项目，准备回家，小黑打电话来说，几家农户把烂的果子混进篮里，交货的时候被退了，合作商拒绝接收。 　　整整十五车的果，卸了一车，有几箱不合格，说退就退。李锐和小黑不服气，跟人吵起来，被对方带来的人围堵，把两人打进了医院。 　　如今车还在那里，已经停半天。 　　这个天气天干物燥，果子没地方储藏，再过上个半天一天，果子就会烂在里面。 　　陆少瑾和高量达到那儿的时候，李锐和小黑刚从会诊室出来。 　　检查完成，确定都只是小伤后，四人赶往货车停车处。 　　这个批发商合作伙伴是自己找上来的，陆少瑾当初嫌他们量少，还不想做，是对方加了量央求，陆少瑾才答应给他们分出一条路线。 　　没想到才合作几次就出这样的事，他可真是火。 　　到了那儿后，陆少瑾也不去看车上的果，让小黑给批发商老板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小黑开了扩音问：“老板，再给你一次确定的机会，果子你还要不要？” 　　“给个烂的我怎么要？我要是你，你要吗？”批发商老板一点儿也不给面子。 　　车里静静地，高量达把烟给陆少瑾，陆少瑾没接，手撑着车坐扶手，等着接下去的对话。 　　“那些果，是我们的失误，我可以找人把烂的果选出来。” 　　“哎，行吧行吧，你们把果带走吧。欺骗的生意咱们也不必做了，你们拉走，好吧？” 　　对方匆匆说完，挂了电话。 　　小黑骂了句“我艹，贱人”。 　　“瑾哥，现在怎么办？”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做批发的？”之前两个批发商同时找上他，因为这个批发商的合作先谈好了，他拒绝了另一个，如今一堆货在这儿，拉回去不现实，最好的办法是在这里直接解决。 　　“我去找他。”李锐起身，要下车。 　　“一起去，你一个人说不动。” 　　另一个批发商的仓库陆少瑾去过，只不过位置不太记得，摸着大概的记忆过去，也终于找到了那里。 　　谈的过程不算轻松，批发商想方设法和陆少瑾压价。 　　“果子在这里停滞大半天，没能及时冷冻保存，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不会，这果子，只要你放回冷冻处，它立马恢复原样，它的保存时长很久，这也是我一直收购它的原因之一。”陆少瑾把烟掐了，从烟雾缭绕里看他。 　　两人的较量从刚才到现在，似乎没有一点进步，陆少瑾也不急，批发商想压价，他也就跟着他慢慢耗。 　　他有足够的耐心。 　　“如果你跟我合作，我保证从三角那一带出来的货，你都是第一手，当然这是在你能承受得住那些货的情况下。” 　　陆少瑾的车队主要分布在三角那一带，除去他自己有的十几辆大车，其余的都是在他手下做事的大车司机，他的收购量大到惊人，一到收购季节，那一带的果几乎被他垄断。 　　所有想拿最低价的批发商，必须从他这儿经手。 　　批发商目光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如果他成了第一手批发商，那么其他的批发商想要货，只能从他这儿购买，那么这一代的货也都牢牢把控在他手里。 　　“怎么样？有兴趣吗？”陆少瑾从他眼里看到了答案，嘴角上扬。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批发商当场拍板。 　　事情处理完，已经过去一天半。陆少瑾让高量达和谢君豪先去工地看情况，他和杜洋凯跟李锐小黑赶回三角。 　　尹西本以为陆少瑾处理了停滞的果就回家，没想到他又跑去了三角，气呼呼睡了一晚上后，她决定带小熊出去找他。 　　她没独自出过远门，起初有点紧张，孩子的东西装完后，有点后悔了。 　　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还抱着孩子，她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走，这时候分外想陆少瑾。 　　结婚的时候，两人也没少出去旅游。小熊都是他带的，尹西几乎不操心，平时过惯了由他处处操心的日子，等到自己着手，她才知道有多麻烦。 　　可是不去吧，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发。 　　小熊虽小，到陌生地方也没哭，半路就睡了，两个冲天瓣指着天，小脸靠在尹西胸口就呼呼大锐。 　　还好不用走多少路，车子直达汽车站，尹西找了辆的士直奔果园。 　　果园挺远，从城市出来好几公里。听说经过的那条路是中国最美公路，很多电视剧都来这儿拍。尹西朝窗外看，延伸远处的平路阻隔两边的绿色果园，像一幅山水画。 　　很快到站，尹西抱着小熊哥行李下车。 　　果园边的路口除了车就是人，尹西抱着孩子，行李搁在脚边。 　　人来人往的路边，尹西四处找陆少瑾的身影。 　　这里的果园太大了，路口几百米全是捡果挑果的人，热热闹闹的，像集市一样。 　　而且这里空气很干燥，尹西刚下车就觉得鼻子疼。 　　尹西继续往前走，这时小熊醒了，她看到陌生的世界，第一反应是惊慌 ，扭头看到尹西，扁着的小嘴才松开。 　　“小熊醒啦？”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呀？”她话里带着哭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 　　“找爸爸。”尹西说。 　　听到爸爸小熊眼里的水雾散开，她挣扎起来，东张西望，脆生生问：“爸爸在这里吗？” 　　“嗯，小熊要喝水吗？” 　　“嗯！”小熊用力点头。“喝了水就能看到爸爸吗？” 　　“没错。”尹西翻出温水壶，倒在小盖子放她嘴边。 　　“那妈妈我自己来。”小熊接过小盖子，抿着小嘴喝下，又小心把盖子盖上。 　　尹西往前走几步，突然觉得鼻子更疼了，她揉了揉鼻子往前走。某一 刻，鼻子里有东西流了出来。 　　她低下头，赫然看到地上落了血。 　　她擦了下鼻子，手指上的鲜血红得夺目。 　　“怎么流鼻血了。”她翻包包找纸巾。 　　小熊听到声音回头，眨着大眼睛：“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没事。” 　　这里的天好干燥，尹西鼻子像火烧似的。 　　“妈妈，我给你呼呼。”小熊伸长小手捧着尹西的脸，鼓着小嘴呼气。 　　自从有小熊后，和陆少瑾在一起的生活多了更多乐趣。小熊其实不像她，大多数像陆少瑾，脾气像，长得也像，特别是眼睛和鼻子，放一起像大小版。 　　白白嫩嫩的，又软乎乎，可爱极了，陆少瑾可宠死她了，几乎有求必应。尹西每次都说他会把小熊宠坏，可他就是爱这样。 　　尹西笑着摸摸她脑袋。 　　“妈妈没事。” 　　路过的果农警惕陌生来人，可又不忍心放任母女不管，走出去了又回来，一 脸担忧，“姑娘，你找个地方歇歇。” 　　尹西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问：“大爷，你知道陆少瑾在哪儿吗？” 　　小熊仰着头，小脑袋上的冲天辫歪过另一边。大爷见她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脸。 　　小熊感觉到善意，冲大爷咧嘴笑。“我来找我爸爸。” 　　“他是你爸爸呀，”大爷往后方指了指，“喏，他后面。” 　　尹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一排大车，又站着一堆人，看不清陆少瑾在不在里面。 　　尹西说了“谢谢。”，小熊也跟着大喊了一声“谢谢”。 　　母女俩又继续走。 　　手上的纸巾已经被血浸湿，尹西只好拿另一张。这时手机响了，尹爸打来的。 　　“西西，你没在家？” 　　“我在外面。”尹西眯着眼抬头，血顺着手指缝滴在衣服袖口上，滴滴刺目。 　　“去哪儿了？” 　　“三角。” 　　“你去哪儿干嘛？”他爸抬高音量，俨然十分担心。“小熊也去了？” 　　“嗯。” 　　“陆少瑾呢？” 　　“他在这儿。” 　　尹爸这是明白了，“去找他？” 　　“嗯，我先挂电话。”鼻血好像有止不住的迹象，得赶紧联系陆少瑾。 　　电话响了，但没人接。尹西只好给李锐打电话，电话被接得很快，尹西望着陌生的四周，问：“陆少瑾呢？” 　　“瑾哥刚刚出去了。” 　　李锐听到了吵闹声，他奇怪：“你那里那么吵？” 　　“我在三角。” 　　“等等，不会就是我们在的三角？” 　　“嗯。” 　　“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尹西原地等待。 　　李锐来得很快，几分钟就找到尹西。 　　“你怎么流鼻血了？”刚才他跑得急，没注意看，此时见她捂着鼻子，纸巾上全是血，不由担忧。 　　“我没事，可能是太干燥了。” 　　“我去给你找点水。”李锐弯腰摸摸小熊的脸，“小熊乖，叔叔把爸爸叫过来。” 　　“嗯！”小熊听进去了，郑重点了下头。 　　尹西已经开始头晕，她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旁的大娘见她脸色不太好，抓了几个果子放她手里，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表达善意的方式。尹西对她笑了笑。 　　李锐跑回车队边，问车队司机：“还有开水吗？” 　　“我没有了，你去问问老李。” 　　李锐往外跑，边跑边回头，“烧点上去。” 　　陆少瑾刚回来，和老李正在谈这次走车的事。 　　年轻帅气的老板总是格外引人注目，他站的不远处，几个大妈和年轻姑娘不时偷瞄。 　　李锐急匆匆跑来。 　　“老李，开水呢？” 　　“你要干嘛？”老李回头看他。 　　李锐跑得脸都红了，“喝的。” 　　“你要喝？” 　　“不是，”李锐换了下气。一转眼，见陆少瑾就在身旁，他转了个身，说，“瑾哥，嫂，嫂子来了。” 　　李锐刚说完，陆少瑾便不见影了。他还没跟他说人在哪儿呢！ 　　“哎，瑾哥，水还没拿！”李锐接过老李递来的水杯，追陆少瑾而去。 　　李锐怕陆少瑾不识路，跟在后面指路：“瑾哥，左边过去，那个大大的 ‘王朝果业’牌子下面就是。” 　　陆少瑾急得胸口都疼了，一口气跑到那儿的时候，尹西鼻孔里插着两根卷纸，正乐呵呵地跟果农大娘挑果。小熊蹲在一边，两个冲天辫都扎歪了，嘴里塞得鼓鼓的，手里还拿着剥了皮的果。 　　地边堆着擦脏了的血纸，尹西一身白色长裙，绑带凉鞋顺着光洁的小腿而上，嫩黄色的针织外套放一旁。 　　她明艳动人，在一群衣着朴素的大婶大娘中间，美得像仙女。 　　一听说她来了，陆少瑾觉得心脏都要炸开，这一个多月没见，他也是很想她，本想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带她出去玩，没想到她自个儿来了。 　　飞奔过来的时候没看路，撞了不少人，像个毛头小子。 　　那种狂喜和很多年前一样，是一种得到全世界的快乐。但看到她流鼻血，又想到她艰辛独自过来的路途，又无比心疼。 　　尹西很娇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明显，能不做的事都不做，就连穿内衣绑头发都是陆少瑾经手，娇滴滴的，可陆少瑾就爱这口，每回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各种生活技能，她根本不用学，也没机会学，只要有他在，她根本不用管那些杂事。 　　陆少瑾面容俊郎，人群里本来就很抢眼，再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看过来。 　　“那是老板的老婆。”人群中有人私语。 　　“真年轻。” 　　“我靠，老板也才二十几好不好！” 　　“我就是太惊讶了……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这样就是好果吗？”尹西抓着篮子里一个亮橙橙的大果问。 　　“嗯，这是上等果，老板最喜欢这种。”大娘说。 　　老板，她家老板。 　　尹西弯弯唇，小心把果放进篮子里。 　　小熊拍了拍篮子里的果，学大娘说话：“上等果。” 　　尹西碰碰小熊的脸，目光一转，视线里落入一双皮鞋。 　　尹西抬头，对上陆少瑾温柔的目光，好像无论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多少次，尹西都会心跳加速。 　　小熊看到爸爸，尖叫一声扔了果子跑过去，抱着他腿一直喊“爸爸”。 　　尹西突然就想起她上大学那天，陆少瑾一身疲惫和风尘，在动车外追逐的身影。 　　这个少年，从年少时就喜欢她，逼着她和他谈恋爱，强势又霸道，可在面对她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点小情绪。 　　那天，他也是眼红了吧，还有送别时，雪崩的那时候，他奋不顾身冲出来救他…… 　　纵使再要强，也总是有心的。 　　尹西庆幸陆少瑾给她这份爱情。 　　突然有点想哭，而尹西也真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她眼眶充红，陆少瑾以为是难受，他胸口微涩，也没抱小熊，往前走，把她搂在怀里。 　　尹西顺势把脸埋进他胸膛，吸取他熟悉的味道，也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觉得安心。 　　陆少瑾也是想她，脸蹭在她脸上，觉得这样的亲昵不够，又顺着她脸颊细吻到侧颈。 　　“鼻子怎么出血了？” 　　“干燥。”尹西偏头看他，忍下眼眶压制不住的酸涩。 　　“怎么来了？” 　　“过来玩玩。” 　　“想来又不跟我说。” 　　“你忙你的，我自己能来。”她不要做他后退，总是让他操心。 　　陆少瑾把她搂紧。 　　尹西鼻子已经不流血，只有干涸的血迹在鼻侧，她皮肤白，一点脏东西都很明显，残留的血擦不干净，鼻头红艳艳的。 　　她有鼻炎，一丁点儿灰尘都受不了，对干燥天气更是敏感。在首都，陆少瑾每天都开加湿器，所以她鼻子四季湿润，不觉得干燥疼痛，但一出来就受不了了。 　　“还疼吗？”陆少瑾擦擦她鼻子，轻问。 　　“刚刚疼，现在不疼。” 　　“以后还敢随便跑吗？” 　　出来跑的这一个多月，陆少瑾没什么打理自己，胡渣都想长了不少，凑在尹西脸上，麻刺麻刺的。 　　尹西笑着捧起他脸，小心端详。“你长胡子了。” 　　陆少瑾冷淡的双眸也只有在尹西面前，才会有温度，嘴角永远是向上的弧度。 　　“嗯，不喜欢？”陆少瑾笑了笑，亲了下她鼻子。 　　“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小熊被他忽略，不高兴，叉着小腰生气：“爸爸，你忘记我了！” 　　陆少瑾这才把她抱起来，亲了一下她脸颊。 　　“小熊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我可听话了，”小熊一本正经说，“妈妈鼻子出血血，我还给她呼气。” 　　“这么棒。” 　　小熊小手捏着陆少瑾的脸，小额头靠着陆少瑾额头，父女俩温情对视，她软萌萌说：“爸爸，妈妈和我都很想你哦。” 　　陆少瑾偏头看了尹西一眼，后者揽住他腰，抿着嘴偷笑往前走。 　　“来呀，爸爸妈妈牵着手，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哦。” 　　- 　　三角白天气候干燥高温，夜里就凉了。 　　尹西带的都是裙子，洗完澡出来，只能裹着被单在沙发上玩手机。 　　陆少瑾和李锐他们谈完事儿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尹西在骂人。 　　“我靠，快救我！颜枝云，你让他们别老打我，我快死了！” 　　尹西跟颜枝云和他男朋友玩最近很火的射击游戏，尹西玩得菜，总是被他们盯上，进去没几秒就挂了。 　　“怎么了？”见她气呼呼把手机往沙发仍，陆少瑾坐下去，搂紧她腰，手顺着被单进去。 　　“颜枝云老打我。” 　　“她干嘛打你？” 　　被单已经被他扯下来，尹西里面穿着裙子。 　　“我菜。” 　　“什么游戏？”陆少瑾贴上来，亲吻她的后背和耳朵。他气息好烫，尹西被他亲得心儿直颤。 　　尹西边躲他，边顺：“不是，那个打枪的。” 　　陆少瑾摸进她裙子的手停下，闭了闭眼：“打枪。” 　　“没错。”尹西把他手拿出来，贴在自己脸上，她眨眨眼，撒娇：“老公，你要帮我赢了她，她和她男朋友一起欺负我！” 　　“嗯，老公帮你打赢了之后呢。” 　　“赢了后咱们就睡觉。”尹西笑嘻嘻。 　　陆少瑾幽幽地自下而上看她，声音暗哑：“怎么睡？站着？躺着？” 　　尹西咬咬唇，豁出去：“随你。” 　　陆少瑾笑了，手顺着她背部往上。 　　“还记得，在楼底那次吗？” 　　尹西脸红，但还是点头。 　　陆少瑾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眼睛一直盯着她。 　　“那会儿，怎么穿着裙子？” 　　想空手套白狼？不给。 　　“你先打赢了再说，说不定你比我还菜。”尹西嫌弃。 　　“等着啊，看你老公怎么把他们按在地板上摩擦。” 　　陆少瑾来斗志了，他起身，边脱衣服边朝浴室走。 　　他近几年四处跑，比健身还锻炼身体，身子精壮又结实，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是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想着每次和她纠缠的样子，尹西不自觉脸红。 　　浴室里传来水声，尹西赶紧拿手机找颜枝云约战，约好又去洗果准备饮料，待会儿观战的时候吃。 　　陆少瑾出来的时候，睡衣也没穿，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很明显，打完就“睡”。 　　“手机给我。”他湿发也不擦，拿了手机直接坐沙发。 　　尹西找了毛巾给他擦头发。 　　等待进入游戏的时候，陆少瑾回头看她：“亲我一下。” 　　尹西想了一下，轻吻他唇。刚要离开，他突然抓住她手，头压了下来，温热的舍在她唇齿间流连辗转。 　　尹西手中的毛巾掉落，不自觉抓紧他的肩膀。 　　这时游戏音乐响了，陆少瑾撤离，他目光熠熠。 　　“热情点给你老公助兴。” 　　尹西毛巾往他脸上丢，“夸那么大的海口，可别输得一败涂地。” 　　陆少瑾哼了一声。 　　事实说明，尹西小看陆少瑾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学的游戏，竟然打得如此顺溜。 　　一开始他枪也没拿，身上就弩和锅铲，愣是把颜枝云他们几个给打死了。后来呢，颜枝云他们聪明了，一堆人埋伏陆少瑾，陆少瑾也不担心，躲在暗处看他们对打，猥琐发育到最后，只剩陆少瑾和他们单挑的时候，他扛着□□站在搂定，对着他们一个一个狙击。 　　几局炸开，愣是把颜枝云男朋友从荣耀皇冠打到了坚韧铂金。 　　颜枝云认输了，在游戏里喊了几声“老大，我们投降”，然后一帮人灰溜溜地下了。 　　尹西兴奋得小脸坨红，刚要夸他厉害。陆少瑾突然丢了手机，把她按在墙上，身体紧贴她后背。 　　“尹西，我们试试这个。”他的声音已经低沉沙哑，滚烫的身躯靠在尹西身上。 第82章 番外二 　　番外二 　　尹西一家三口在三角过周末。 　　外面依旧干燥， 陆少瑾不让尹西出门，尹西生气，一大早吃了早餐， 又跑回床上睡觉。 　　陆少瑾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 尹西拉开被子偷偷看他。 　　陆少瑾正弯腰收拾沙发上的衣服，从她这角度看去，他胸部延伸到腹部以下的线条特别完美，腹肌线整整齐齐的完美六块， 很漂亮，身上没有一寸多余的肉， 所有的都是上天计算好了似的。 　　尹西突然想摸摸。 　　“陆少瑾。”尹西喊他。 　　“嗯。”陆少瑾把最后一件衣服拿起来， 坐在床边探她额头。 　　尹西顺势把手贴上他腹部，他肌肤滚烫，像个火炉。 　　“还生气？”陆少瑾摸摸她脸，柔声问。 　　“气。” 　　“那怎么办？” 　　“我要出去。” 　　“还想流鼻血。” 　　“我用毛巾捂着。” 　　尹西说完， 小熊在外面敲门了。 　　“爸爸， 妈妈， 太阳晒屁股了！” 　　陆少瑾拉开被子，把尹西抱起来。尹西两腿缠着他腰，手紧紧抱着他脖子，像树濑一样。 　　“那也是因为你。” 　　“嗯， 因为我。” 　　陆少瑾抱着尹西来到门口， 房门一开， 小熊穿着恐龙睡衣跑了进来。 　　“妈妈， 爸爸我想吃果。”小熊爬到两人床上，跳了跳说。 　　小熊特别贪嘴，碰到爱吃的，她能连续吃个不停。昨晚李锐给她带回来了几个大果，她吃了一晚上没吃够，睡前还在喊要吃果。还是陆少瑾说了几句她才停止哭闹。 　　这不一大早，又开始闹腾了。 　　看陆少瑾还要应付这小的，尹西也不和他闹了，从他身上下来，也帮他说话。 　　“小熊，别吵爸爸。”小熊不高兴，她的要求每次都不能实现，但是妈妈的要求爸爸都会完成。 　　妈妈才是爸爸的小棉袄，她就是充话费送的。 　　“我不爱爸爸了。” 　　小熊瘪着嘴要哭，尹西看了陆少瑾一眼，后者走到床边，把小熊抱上肩头。 　　“还爱不爱爸爸？” 　　小孩忘性大，看到好玩的就忘了难过，她抓着陆少瑾的头发，抓了抓几下。 　　“爸爸，我给你扎头发。” 　　“爸爸头发不长，扎不了。”陆少瑾把她带去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画板。 　　“爸爸教你画画。” 　　“你会吗？” 　　结婚后陆少瑾少动笔，尹西都快忘记他会画画这事儿了，听说他要教画画，她也来兴趣了。 　　天赋这种东西很奇怪，有些人就是天生做不来某事，就比如尹西，永远画不好画。 　　“我也要画。”尹西拉开凳子坐下，等陆少瑾给她发画板。 　　画板一大一小，尹西和小熊用正好合适。 　　“你出门还带画板？” 　　“偶尔带。”有时候想她和孩子，他就画点，所有思念都凝聚在画里。 　　他也许是大多数出来闯的人中，年纪比较小的。 　　出去谈项目工程，尹爸教他把年龄往大了报，不然合作方见他年纪小，很容易就pass掉。 　　尹爸说这话也不假，年轻的小伙子不能吃苦，性格也冲动，做事没耐心，这些对于合作方来说，都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而陆少瑾也因为这个理由，被几个合作方拒之门外。但他依然没想过要报高年龄。 　　他年纪小就出来闯江湖，这不是他的错，至于成熟与否，和能否胜任，他觉得年龄从不是问题。 　　所以不管经过了多少次拒绝，多少次空手而归，他依然保持初心。直到现在“陆少瑾”这三个字成为招牌。 　　他没能参加高考，是这辈子的遗憾事，但也不后悔做那样的决定，有时候生活就是在舍和取之间选择。 　　“都画了什么？不会偷偷画某个女人吧。”尹西一脸质疑。 　　陆少瑾把自己画板给她，尹西把画板打开，拿出夹在里面的画本。 　　画本不厚，但扉页已经翻旧了。 　　尹西小心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卡通图。 　　她带着兔子头饰，陆少瑾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小熊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熊。 　　尹西手指抚过那一家三口，笑得泪水盈眶。 　　“你是披着狼皮的羊？” 　　“不然？”陆少瑾坐在桌上，一只长腿撑地，一只踩在尹西凳梁上。 　　“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你爱哪种？”陆少瑾勾起她下巴，凑上去亲了一下。 　　尹西笑嘻嘻：“都爱。” 　　陆少瑾削了笔给她。 　　“来，要开始了。” 　　尹西似乎回到了高中时代，她正襟危坐，手握铅笔，一脸凛然。 　　陆少瑾看她认真的模样笑了笑，依旧是刚才的慵懒动作。小熊已经开动，在画笔上画出各种小圈圈。 　　陆少瑾对尹西的教法是，他一笔，她也一笔。 　　明明很简单，尹西总能把圆的画成扁。 　　在陆少瑾帮她改到第五次的时候，她生气了。 　　“我不画了，丑死了。” 　　她向来聪明上进，从没有学不好的事，唯独这个画画。 　　老天爷似乎就为了衬托陆少瑾有多会画画似的，一点天赋也没给她。 　　太委屈了。 　　陆少瑾从桌上起身，他让尹西起来。 　　尹西起身，又要跑去床上待着，陆少瑾拉着她坐上大腿。 　　“五次不会咱们学十次，十次不会学二十次。”陆少瑾亲她侧脸。 　　“你看哪个人学了十次都学不会，怕不是傻子。”尹西扭着身子要起身，“你让我起来。” 　　大早上陆少瑾本来就一柱擎天，她再扭几下，陆少瑾这老二可以不用要了，他掐紧她腰，哑声道：“再动。” 　　那东西戳在她腿间，直挺挺的，热度和硬度都吓人，尹西连忙安份。 　　见她乖乖，陆少瑾握着她手拿笔，一点一点在纸上描画。陆少瑾是老手，画得特别快，有时候一笔落下，都把画画了个大概。 　　“眼睛画大点儿。”陆少瑾边画边解释。 　　他画的是只熊猫，萌萌憨憨的。 　　“眼睛大就好看？” 　　“你眼睛大，你好不好看？” 　　不带这么比喻的，尹西撅撅嘴。 　　陆少瑾很耐心，尹西有事故故意搞乱他也不生气，画外了，他就用橡皮擦掉，然后继续给她讲解，后来还是尹西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才乖乖不再捣乱。 　　小熊她画她自己的，压根儿就不管尹西和陆少瑾在画什么。画完一个看尹西和陆少瑾兴奋尖叫一声，然后又继续画。 　　尹西看累了，下巴就搁在他胳膊上。 　　随着年岁增长，陆少瑾以前的少年感褪去，面部轮廓开始清晰分明，逐渐显现硬朗线条，看起来特别耐看。 　　尹西不看画了，就撑着下巴看他。她说目光专注认真又包含爱意，陆少瑾没能坚持到最后，他停笔看她。 　　尹西眨眨眼：“你画呀。” 　　“不画了。”陆少瑾把她抱紧，唇蹭蹭她脸。“最爱的老婆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还不识趣地忽视，那不是暴殄天物。” 　　尹西捧着他脸，认真看他：“陆少瑾，你画画吧，画漫画。” 　　“怎么画？” 　　“就画了发网上，或者拿去投稿。” 　　陆少瑾笑了。“好啊，到时候你做我经纪人。” 　　一家三口画到中午，吃完午饭，宸年背着个背包风尘仆仆来找他们。 　　他面色惨白，进门前只留下一句话： 　　一会儿有个白衣服的女人来找我，你们就说没见到。 　　宸年跑进房里躲了没多久，一辆吉普车呼啦啦地朝他们开来。 　　汽车扬起的尘土让尹西迷了眼。 　　车上跳下来一个白衣服的漂亮女生，她手上戴着风铃，叮铃叮铃地响。 　　“宸年呢？让他出来！” 第83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听到脚步声， 小熊以为爸爸进来了， 嘴里的果还没咽下去，连滚带爬地钻进被子里， 果汁顺着嘴角而下，滴在洁白的被子上。 　　半会儿没听到靠近的声音，她悄悄挤开一个缝。 　　看到“爸爸”在房里转来转去， 像是在找地方躲着似的。 　　可是“爸爸”怎么有点不一样？衣服不一样，感觉也有点不一样。 　　小熊把被子掀开，喊：“爸爸。” 　　宸年愣了， 他呆呆看着小熊。小熊照片他见过， 不过很久了，已经记不清。他性格原因，很少和小孩接触， 他知道小熊是把他认成陆少瑾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熊这回明白了， 这人只是长得跟爸爸像而已， 并不是她爸爸。 　　他为什么和她爸爸像呢？是不是把他爸爸吃了？ 　　小熊有点害怕， 嘴一扁， 慢慢爬下床， 哭了起来。 　　“我不是坏人。”宸年说。 　　“那我爸爸呢？”小熊穿着恐龙睡衣， 仰着头看他。 　　这个人跟他爸爸一样高， 爸爸和他打架打输了吗？可是爸爸那么厉害， 怎么会输呢？ 　　妈妈呢？ 　　“你爸爸在外面。” 　　“你骗我！”小熊两颊通红， 厉声斥责起来。 　　宸年在面对大人的时候都不知该如何相处， 更别说小孩。小熊哭得脸都红了，他束手无策。 　　“没有骗你，你爸爸真在外面。” 　　“那你怎么和我爸爸长得这么像？” 　　宸年想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我弟弟。” 　　小熊睁大眼，她彻底止住哭声，用惊讶的语气道：“你是我爸爸的弟弟吗？” 　　宸年无语他们父女俩怎么都这样，这么喜欢他做弟弟？ 　　“反过来。”宸年说。 　　小熊眨了眨眼，身子歪着，恐龙睡衣的帽子盖着她小脑袋，她小短手吃力把帽子拿开。 　　“这样反着吗？”她软萌萌说道。 　　宸年无奈，知道和她解释她估计也不懂，也就任由她误会，在和她瞎掰下去，张嘉文就来了。 　　和张嘉文认识，纯属巧合。 　　张嘉文的哥哥是他的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张嘉文抽了什么风，突然跑来靠近他。 　　宸年不喜欢别人靠近，也不喜欢别人对他热情，就一直躲。 　　张嘉文使出了非正常办法，跑去他哥的心理治疗工作室上班，堵躲她像躲瘟疫的宸年。 　　宸年没试过这样的感觉，被人追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一次故意甩开家里的司机，带着张嘉文走了几条街道。 　　张嘉文累得终于走不动的时候，宸年才停下脚步看她，然后转身坐上了回家的的士。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回家。 　　他有点开心。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对张嘉文的感觉，有点期待但又有点害怕。 　　从那天后，两人开始很有默契地在心理治疗室内里和平相处。宸年不再躲，当然张嘉文也不像以前一样，对他穷追不舍。张嘉文为了研究，询问宸年的感觉，宸年都会回答。 　　之所以会再次逃避，是他听到了她和她哥哥的谈话。 　　她说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一项研究——后天的人格塑造是否能对人的整个思想进行改变。 　　宸年震惊了，他觉得自己死死遮住的遮羞布被人扯开，羞愧地选择逃离。 　　所以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一直以为，张嘉文知道他的情况，并且不介意他的不同才靠近他，没想到只是为了研究，而他只是研究对象而已。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努力告诫自己并不与众不同的声音淡了下去，他又跑回了壳里。 　　是啊，他怎么能奢望自己是正常人，他本就不正常。 　　“我要躲个人。” 　　宸年要找地方躲，可小熊像条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着，让他头疼。 　　“能帮帮我吗？” 　　小熊很认真地点点头：“好啊。” 　　“那你也去找个地方躲着。” 　　小熊还不走，问他：“哪个人很可怕吗？” 　　“有点。” 　　“会吃人吗？” 　　宸年：“……不会。” 　　“哦，那我不怕。” 　　宸年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陆少瑾的小孩会是这样的。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宸年赶紧蹲下，他招呼小熊躲起来，小熊反应过来，原地转了一圈后，跑去门后躲，正好碰上冲进来的大姐姐。 　　她穿着白衣服，手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小熊喜欢铃铛，一下子也忘记要躲了，盯着大姐姐手里的铃铛看。 　　张嘉文气得胸脯起伏，眼看这儿都翻遍了，还没见到宸年人，有点生气了。 　　只见脚底下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大姐姐，你是在找大哥哥吗？” 　　张嘉文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小恐龙。 　　躲在角落里的宸年暗道不好，要被小家伙出卖了。 　　她柔声问：“你见过他吗？” 　　小熊点点头。 　　“他在哪儿？” 　　宸年祈求小熊不要把他给卖了。 　　“你把那个给我，我就告诉你。”小熊指着她手腕上的铃铛手环。 　　张嘉文二话没说，摘了铃铛手环给她。 　　小熊放在耳边摇了摇，声音清脆，她回头指着屋子外面的花园：“他从窗户跑出去了。” 　　张嘉文二话不说，翻窗而出。 　　陆少瑾和尹西在张嘉文冲进来后，也跟了进来。屋子里只剩摇铃铛的小熊和从角落里鬼鬼祟祟想出来的宸年。 　　“爸爸，大姐姐给我的。”小熊跑到陆少瑾脚边，摇了摇铃铛，叮铃叮铃的。 　　“乖，小熊回去画画，爸爸和叔叔说点话儿。” 　　小熊看他又看陆少瑾，半会儿压低了声音贼兮兮说：“爸爸，那个叔叔说他是你弟弟哦。” 　　陆少瑾捏捏她脸，笑：“爸爸知道了。” 　　宸年无语。 　　小熊回头，冲宸年比了个OK ，然后跑了出去。 　　“怎么来的？”陆少瑾问宸年。 　　“随便走走。” 　　“别告诉我来投奔我。” 　　没想到宸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行吗？” 　　陆少瑾笑了，“行，怎么不行。” 　　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 　　陆少瑾是在一个街角看见的宸年，原本他家和宸年家是相反方向，是不可能会碰面的两条平行线，但那天出了意外，接送他的车在路上被人追尾，司机忙着处理事故，陆少瑾没事做就在路边打游戏。 　　宸年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好抬头舒缓眼睛。 　　乍一看宸年，他以为自己眼花，再看时发觉不对劲儿了。 　　司机和肇事车主还在等交警过来，陆少瑾把手机放好，跟了过去。 　　他远远跟着。 　　宸年个子高挑，但身材很瘦，低着头一直走，周围只有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回到半路，他被人堵了，陆少瑾没去帮忙，看着他被人推到墙角，然后搜光了身上的零钱。 　　他不会反抗，别人叫他做色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机器人，和陆少瑾想象的天差地别。 　　书包里的东西和文具书本被扔在地上，宸年捡起来放进包里，然后又继续往回走。 　　巷子的出口有栋大楼，一个女人站在大楼门口朝宸年招手。 　　宸年再次确定身上不脏，才提高速度往前走。 　　后来陆少瑾知道他叫宸年，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和他一样，五年级。 　　从那以后，陆少瑾每天都跟着他，从学校跟到家里，跟着他经历不一样的生活，直到那天被他发现。 　　和他有过不长，但兄弟情深的日子。以前陆少瑾想着有个弟弟或妹妹肯定要欺负他们，后来和宸年一块儿，不仅没欺负，还经常带他去玩他以前没玩过的事。 　　爬山，骑车，滑滑板，去□□，溜冰，很多很多的事情。 　　宸年是他童年里的一片柔软之地。 　　“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 　　陆少瑾点点头，招呼他往外走。 　　“跟我来。” 　　陆少瑾把宸年交给小黑就回来了。 　　距离午饭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风很凉快，空气也比较湿润，陆少瑾打算带尹西出去走走。 　　出门的时候，小熊跟着，她问尹西：“妈妈我什么时候有弟弟？” 　　“哪有弟弟。” 　　小熊不高兴了。 　　“爸爸说有的。” 　　“那你去问爸爸要。” 　　“不要，别人的弟弟都是从妈妈肚子来的。” 　　“现在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小熊想要弟弟？” 　　小熊点头。 　　“要是，弟弟玩你的玩具呢？” 　　小熊鼓着嘴，小声问：“爸爸没钱了吗？” 　　尹西笑：“妈妈也不知道，你去翻爸爸钱包看看。” 　　“我回去看看。”小熊扭着屁股往回跑，进门时碰上出来的陆少瑾，她呼口长气，大喊了声“爸爸”，又飞快跑进屋。 　　陆少瑾回头看她一眼，跟上尹西。 　　“她怎么了？” 　　“回去翻你钱包了。” 　　陆少瑾弯唇笑。 　　这时工人早就干活了，朝阳挥洒一片金色。尹西身穿裙子，披着件黑色针织小外套，特别漂亮。 　　这里干燥缺水，女孩子的皮肤相对较粗，尹西是一股清流，人群里俏丽白皙，散着及肩的头发，看起来像高中生，出去的时候，不少人在看。 　　尹西碰了碰陆少瑾手背，后者抓起她手，和她十指紧扣。 　　“冷吗？” 　　尹西摇头，“不冷。” 　　几个大娘大爷走过来，和陆少瑾打招呼。 　　离他们远些了，尹西才看陆少瑾。 　　陆少瑾很高，尹西没穿高跟鞋才勉强够他肩膀。昨晚尹西嫌他胡子扎人，洗澡前替他把胡子刮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越往外走，人就越多了，此时往里走的都是年轻点儿的姑娘。一个个娇羞活力，过来的时候，时不时往陆少瑾身上瞄，看到貌美如花的尹西明亮的眼光又暗淡下去。 　　陆少瑾的车队刚来三角那会儿，一帮年轻女孩子可疯了。 　　三角这里气候偏高，紫外线强，加上此处高地，男人女人面相偏向高原地区，颧骨有些高，皮肤带着高原红，人很结实，是很壮的那种结实。 　　但陆少瑾不一样。 　　他高挑挺拔，身姿硬朗，面容清隽气质卓然，瞬间就把少女们的春心给点燃了。女孩们慌慌张张地做起了面膜和护理，谁知道有人放出风，说这个年轻的老板结婚了，还有了个女儿。 　　大家难过了好久，后来也想通了，只敢默默地关注他。 　　女孩们走远后，尹西故意不走，用阴测测的眼神盯陆少瑾后脑勺。 　　这人就这样，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一点儿也不安分。 　　“怎么不走。”陆少瑾把尹西拉至跟前，两只手圈者她腰，下巴靠她肩头。 　　“你在这儿很受欢迎。” 　　“给她们发工资的能不受欢迎？” 　　尹西撅着嘴，白皙的脸上写着“不愉快”三字。 　　“怎么了？”陆少瑾亲亲她白嫩嫩的脸。 　　生了小熊后尹西皮肤更白了，陆少瑾这角度看去，她脸就是个能掐出水的水蜜桃。 　　有让人想咬一口的冲动。 　　“尹西，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陆少瑾贴着她脸柔声说。 　　“骗人。” 　　“哪儿骗你了，本来就漂亮。”陆少瑾说着，又用力亲亲她，“我媳妇儿怎么看都好看。” 　　尹西没好气拍了下他手，“别拿好话糊弄我。” 　　“不敢糊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小仙女。”陆少瑾话刚说完，前方呼啦一阵大响。 　　垒起墙高的果篮倒下来，有人踉踉跄跄从里面爬了出来。 　　陆少瑾和尹西走过去，只见宸年捂着脸从乱七八糟的果篮中站起来。 　　“让他来这儿，你怎么想的？”宸年过得比陆少瑾还精致，做得了这些？ 　　“让他多接触点人。”陆少瑾走过去，皱着眉看一身狼狈的宸年。 第84章 番外四 　　番外四 　　小黑赶紧去扶宸年。他没想到他这么……哎， 就不该信他的， 什么都会做， 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可能吗？ 　　宸年皮肤白，被砸到的面部出了个红印，看起来怪可怜。 　　“我没事。”宸年说。 　　说起来真丢脸，就是把这些空的果篮垒起来放上推车拿进屋子，他都做不了。 　　陆少瑾一定觉得自己逊毙了吧。 　　宸年不敢看他眼睛， 他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 永远都在给陆少瑾拉后腿。 　　他一定觉得自己是拖累吧。 　　他还是回去算了。 　　宸年从乱满地的果篮出来，也没去整， 低着头往外走。 　　陆少瑾皱着眉， 脸上却有笑：“东西搞成这样就走了？” 　　“不然呢？” 　　“垒回去啊。” 　　陆少瑾说着， 往前走，一个一个地把它们垒起来。 　　“有扣合处，把底部和上部扣起来， 它就不会掉了。”陆少瑾轻轻松松把果篮扔在一起， 让宸年再试试。 　　宸年果然能做好。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陆少瑾说。 　　宸年望着垒好的果篮，说：“那我继续吧。” 　　果篮垒完，宸年和小黑把推车推进房子。陆少瑾拉着尹西的手继续往外走。 　　“宸年， 他记得以前的事吗？” 　　那个女孩和周斯然还有岑欢他们， 计划好了要自杀， 选择意志力和精神世界最薄弱的宸年， 用死亡来对他们的父母，以及岑老师进行反抗。 　　尹西不懂他们是如何平静地商量让其中一人自愿死去，也不敢想象才十几岁的孩子，就怎么有这样的勇气。 　　太惊悚了。 　　“他这几年一直治疗，应该还有印象。”说到这个，陆少瑾沉默了。 　　当时，那个女孩约宸年出去，他是事后才知道。那个培训基地里，所有人看似都乖乖顺从，其实心里都隐藏着反抗的种子。这陆少瑾一直都知道。 　　人的人格可以改造吗？ 　　答案是可以，只不过有些个体的基因接受不了外力的改变，它们的潜在基因会指挥人们做出反抗。 　　那些人中，也有变得很成功的人。 　　有些变成了巧舌如簧的演说家，有些成了温婉优雅的富家太太，有些成了美丽动人、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光鲜明星。 　　当然也有适应了人格的改造，但是依旧默默无闻的人。他们对过去的另一个自我毫无印象，甚至都不知道曾经有过另一个自我。 　　想想也真是让人怅然若失。 　　“你真厉害。”尹西由衷说。 　　不管是对待宸年、高量达、她、还是小黑和李锐，他总是拥有无限的耐心。明明他这个人脾气暴躁，不好说话，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可他真的很强啊。 　　他的拳头会打人，同时也会保护人。他的优点如此明显，甚至无法让人忽视，那些人居然说他的残次品。 　　到底谁才是残次品，或许还别有定论吧。 　　“喜欢你夸我。”陆少瑾捏捏她手。 　　尹西手被他握得滚烫烫的，有点难受，但又不想松开。 　　“我们要回高陵吗？” 　　想让他带着一身荣耀回去，不为她，不为小熊，只为他自己。 　　其实这些年陆少瑾做出成绩的事已经传开了，尹妈就来过电话问几回。她担心陆少瑾忙着生意，小熊的陪伴也顾不上，特意让尹西多留心。 　　尹妈对陆少瑾不亲，逢年过节把她接过来生活，她和陆少瑾只有短短几句交流，连眼神接触都很少有。反倒是很喜欢小熊，一来就抱着小熊叫她学字写字。 　　学习上小熊随陆少瑾，从小就显露了学渣特质。教了几十遍从一数到十，今天背对了，明天又背漏，像是故意，每次都能把尹西气出内伤。 　　“你想回？” 　　这几年尹西在研究所上班，又有小熊，陆少瑾也是全国各地四处跑，所以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回高陵，直接把两方老人接来首都，今年尹西想过点不一样的，而且离开高陵很久了，她也想回去看看。 　　尹西点点头，巴巴地看着他。 　　“你是一家之主，听你的。” 　　“宸年呢？到时候要带他一起回去吗？” 　　而且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的问题了，追来的那女孩子也不知和他什么关系，怎么让他怕成那样。 　　“看他怎么想吧。” 　　当年宸年告诉他，他会有一个新妈妈的时候，陆少瑾其实心里很难受。那时候虽然半大不小的，但是他已经隐隐知道家里的纠葛。 　　纵使知道陆妈不是他亲妈，他对她依然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宸年被送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挽留。他也曾经想过，如果那时候，他开口了，提出让宸年进入陆家，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家里会一团乱吧。 　　陆少瑾带尹西围着果园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中午。 　　李锐已经蒸了水蒸蛋给小熊吃，宸年在帮工人把果箱搬上车，看起来状态挺好。 　　“他没事吧？”小黑过来的时候，陆少瑾问。 　　“没事，挺能吃苦的。” 　　“别让他做太重的活。” 　　“明白。” 　　小熊拿着小碗朝陆少瑾和尹西走来，她吃了满嘴的鸡蛋羹，翠绿色的恐龙睡衣也脏了。 　　“你怎么这么脏？”尹西找餐巾纸给她擦脸。 　　小熊吃饭不挑食，吃什么都吃得很有味儿，尹西觉得她这点太好，丢在一边都能自己吃饱。 　　“李叔叔说一会儿再洗澡。”小熊萌萌说道。 　　“你自己洗。” 　　“不！”鸡蛋羹准备吃完，她仰着头把碗里的鸡蛋羹倒嘴里，吧嗒吧嗒嚼了一下后，碗和勺子放一边，自然娴熟地抬起袖子擦嘴巴。“我吃饱了。” 　　尹西嫌弃，“为什么每次都不听话，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能用袖子擦嘴巴？” 　　“要洗澡的呀。”小熊两只小短臂拢起来，屁颠屁颠朝陆少瑾跑去。 　　“爸爸，你跟我洗好不好？” 　　“爸爸不洗澡。” 　　“那你跟我洗啊。” 　　“爸爸要干活。” 　　“你要干什么活呀，我让李叔叔帮你。” 　　“煮饭给妈妈吃。” 　　听他这么说，小熊扁起嘴，无奈：“好吧，谁让妈妈是我的妈妈，那爸爸你去煮饭吧。” 　　- 　　三角这儿的房子是陆少瑾开始收果后建的，一个超大的两楼平房。他们住的地方装修，其余工人工作的地方都是水泥地。 　　空间很大，一楼是洗果装果等作业区，二楼是工人居住地，小黑和李锐有各自的房间。 　　准备上桌吃饭时，尹爸抱着朵朵进来。 　　“来，叫姐夫姐姐好。” 　　每次听到这两个声音，陆少瑾和尹西都笑不起来。 　　朵朵正是尹爸和小老婆的女儿，尹西同父异母的妹妹。 　　朵朵和小熊只差几天，辈分却天差地别。 　　每次尹爸教朵朵叫他们姐姐姐夫，尹西和陆少瑾都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哎，姐姐姐夫家房子真多，比爸爸还多，你那么爱哭，以后就跟小熊住一起吧，姐夫凶，教朵朵一定能听话。” 　　朵朵红着脸趴在他肩头，听到姐夫两个字，下意识扭头看陆少瑾。她可怕陆少瑾了，被陆少瑾看上一眼都要哭鼻子。在家要是不听话，尹爸就用陆少瑾来吓唬她，吓来吓去，她对陆少瑾更是害怕。 　　“朵朵这胆子你得练练。”陆少瑾说。 　　见个人都怕成这样，以后得多胆小。 　　“所以啊，这不就带她给你们带几天。” 　　尹爸把朵朵放下来，揉了揉她头发。 　　“去跟姑姑玩。” 　　小熊靠在陆少瑾腿边，朵朵不敢过去，她在餐桌上看了一圈，目光停在宸年脸上。 　　这个跟小熊爸爸有点像，她去看陆少瑾，想了想，她朝宸年走去。 　　“那是我爸爸的弟弟。”小熊小屁股撞着陆少瑾的腿解释。 　　朵朵警惕地看着宸年，察觉他气息没有陆少瑾强烈，她慢慢把小屁股凑上去。 　　朵朵学着小熊的样子，摇了摇身子，小屁股撞着宸年的腿。 　　宸年觉得不自在，但又不忍心把她推开，就让她这么兴奋地撞他腿。 　　尹爸见朵朵和宸年相处挺和谐，他笑：“朵朵喜欢宸年叔叔啊？” 　　朵朵点了点头。 　　“那你和宸年叔叔待几天，爸爸忙完了再来接你好不好？” 　　朵朵想了一下，冲他挥手。 　　尹爸让秘书把行李搬进来，叮嘱尹西：“麻烦你们几天了。” 　　“她妈呢？”尹西不明白，他就这样把孩子送过来，朵朵妈不说？ 　　“她去旅游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半岛潇洒呢。”尹爸到了门口，又和朵朵说再见。 　　“朵朵，乖乖听话，爸爸很快回来找你。” 　　朵朵说了爸爸再见后，尹爸才走。 　　尹爸一走，餐桌就安静了。 　　“吃饭，愣着干什么。”陆少瑾给尹西夹菜。 　　“我明天回首都。”她就两天周末时间休息，保姆只能照顾一个，朵朵怎么带？ 　　陆少瑾朝宸年望去，“哎，你看那个小孩。” 　　“啊。”宸年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孩子？ 　　他看着这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也看着他。 　　他不会啊。 　　“我不行。” 　　“你最近不是没事，去我家跟保姆一起，就当提前学习。”陆少瑾说。 　　许是想到了什么，宸年沉默下来。 　　提钱学习吗？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谁会嫁给他这种人。 　　“没人生来就学会的，不会就学好了，难道说你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 　　‘难道你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 　　很多年前，陆少瑾也是这么问他。 　　而他是如何回答的？ 　　“我可能做不到”。 　　让他迈出那一步，很难啊，太难了。 　　可是陆少瑾，他一直守着他，他有尹西有小熊，他能让他守多久？ 　　以前的那件事，他记起来了，记得他在血泊里茫然失措的时候，陆少瑾来到了他身边。那张和他一摸一样的脸，那个一直陪着他的人。 　　宸年忽然觉得鼻子酸，朵朵察觉他的沉默，小手碰了碰他脸。 　　“试试吧。”陆少瑾说，“总要有新开始。” 　　“好。” 　　次日，陆少瑾、尹西、小熊、朵朵，宸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首都。 第85章 番外五 　　番外五 　　家里多了个孩子，又多了个大人， 生活完全不同了。 　　以前上班前， 尹西都能睡到自然醒， 现在不行了。 　　两个小孩有了玩伴， 只要其中一个醒得早， 那第二个也睡不下去。 　　朦朦胧胧中听到外面一声清脆的“小熊”， 尹西感觉床板咚地震了一下， 接下去就是小熊光着脚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 　　尹西皱了一下眉， 脸埋进陆少瑾怀里。 　　“又开始了。” 　　一如既往， 外面传来尖叫和笑声， 尹西睁眼， 侧头朝门口望。 　　“这两个小鬼，天天这么玩都不会腻吗？” 　　陆少瑾把她搂紧， “怎么腻， 每天有每天的玩法， 时间没到，再睡会儿。” 　　今天保姆请假， 带孩子的事就落在了宸年身上。 　　还说要弟弟，到时候家里指不定有多闹心，尹西想想就头疼。 　　两个孩子很调皮， 家里四处跑， 吵得很。宸年追着跑， 自己都累了一圈。 　　“先吃早餐。”宸年拉住小熊的睡衣帽， 小熊没站好， 噗通一下屁股落地。 　　小熊跑得气喘吁吁，柔软的头发散在肩头，小脸圆圆的，红彤彤。 　　被宸年拉住，她有点生气了，挥着小拳头想打他。 　　“你是坏蛋！” 　　她小手软绵绵，打人一点儿也不疼，陈年握住她小手：“吃早餐了。” 　　小熊停下来，朵朵也就不跑了，宸年一手抱着一个去厨房。 　　“今天要吃什么？”小熊问。 　　小熊是吃货，碰到吃的啥事都得靠边。 　　“煎蛋。” 　　小熊皱眉，小脸满是嫌弃：“又是煎蛋，你不会做别的吗？” 　　“不会。” 　　“我爸爸什么都会的。” 　　小熊鬼灵精怪，很快就有别的念头：“那我们出去吃吧，吃油条。” 　　“不行。” 　　把两个孩子放上位置，宸年去准备早餐。 　　小熊趁他转身的时候从凳子上滑下来，朵朵要问她去哪儿，小熊小胖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朵朵两只小手捂着嘴，点了点头。 　　买油条要花钱啊，可是她没钱，要去找爸爸的钱包，她们说爸爸是老板，爸爸有钱。 　　来到房门，小熊准备推门，突然听到里面有声音。 　　她贴在门板上听，是爸爸在说话，妈妈偶尔也在说。 　　他们在说悄悄话吗？ 　　小熊拧了门把手想进去，发现门锁着。她敲门，“爸爸，开门。” 　　这时里面没声音了，只是门依旧没开。 　　小熊等了半会儿，没见人出来，生气走开了。 　　到了厨房，她说：“我爸爸妈妈又关着门自己玩了。” 　　朵朵睁大眼睛看她，“玩什么？” 　　“不知道，”小熊想了想，偷偷瞄了宸年背影，捂着小嘴凑近朵朵。“我可能要有弟弟了。” 　　朵朵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到时候我可以跟他玩吗？” 　　小熊恩准地点点头：“可以。” 　　两个小女孩嘻嘻地笑了笑。 　　尹西和陆少瑾出房门的时候，宸年已经用牵引绳栓着两个小丫头出门溜达了。 　　陆少瑾去煮海鲜粥，尹西边绑头发边走去客厅。 　　客厅沙发上全是玩具，青蛇老鼠熊猫小篮球，什么都有，尹西一路过去一路捡。 　　“疯了这两丫头。” 　　“小熊好不容易有玩伴，自然也就玩疯了。”陆少瑾把海鲜粥放上桌，“吃早餐了。” 　　尹西往位置一坐，朝他伸出双手：“早安抱抱。” 　　陆少瑾笑，“刚才没抱够？” 　　“快点！” 　　陆少瑾拥了一下她腰，顺势亲了一下额头。 　　“尹主任，快吃早餐，吃完早餐要去上班了。” 　　“你要送我去。” 　　“当然。” 　　结婚后，都是陆少瑾接送尹西上下班，除非陆少瑾出差没在家，尹西自己打的过去。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了三年。 　　“送我上班后你要去哪儿？” 　　“去工地看看。” 　　“在首都吗？” 　　“隔壁那个。” 　　尹西淡淡说了声“哦”。 　　陆少瑾这次出差久，刚和她待了两天周末又要走，尹西有点不开心。可是吧，他要养家，也总不可能一直在家，所以尹西就矛盾。 　　但是陆少瑾相对于研究所里其他同事的老公好多了，至少不会花天酒地，干的也都是正经事儿。 　　“我晚上还回来。”陆少瑾说。 　　来回四个多小时，路上的时间都够他受了，怎么回来？而且跑来跑去她也心疼。 　　“太累了，不能回就不回吧。” 　　陆少瑾捏捏她脸：“这么善解人意。” 　　“我什么时候不善解人意了。” 　　“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 　　“那我们国庆回高陵？”国庆也就这几天了，那时候尹西空闲时间多，回去正好能多待。 　　“随你。” 　　研究院离家里挺远，过去差不多四十几分钟，路上的时间挺久，尹西打算找点东西打发时间。她翻了翻汽车抽屉，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吹泡泡的。 　　“小熊的？”尹西把它拿出来。 　　“嗯。” 　　“哼，这丫头，玩具还挺多。” 　　陆少瑾笑：“还不都是你宠的。” 　　“到底是我宠还是你宠？” 　　“不都一样。” 　　“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 　　前方红灯，陆少瑾停下车。“你以前不都喜欢说，不分彼此？” 　　“今非昔比。” 　　“对了，今非昔比，你不爱我了。”陆少瑾装出难过的样子，尹西朝他脸上吹了个泡泡。 　　“怎么样？有没有很奇妙的感觉？人鱼公主变成泡沫消失了。” 　　陆少瑾想了一下，“这么说好像有点，那泡沫有鱼腥味儿吗？” 　　尹西拍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浪漫点！” 　　陆少瑾笑了笑。 　　出了这个红绿灯，路就顺了，车子一直走，一会儿就到了研究室。 　　尹西拿了包包准备下车，陆少瑾叫住她。 　　“怎么了？” 　　“你头发有点乱。”陆少瑾示意她重新坐回来。 　　尹西把头靠近他，谁知陆少瑾突然抱住她。 　　“我晚上回来，记得给我留门。” 　　尹西搂着他的腰，甜甜一笑：“知道了。” 　　- 　　宸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出来溜达了，可她们一出来还是像脱缰的野马，在小巷里飞奔乱窜。 　　“别跑！”宸年扯着牵引绳，又怕两个孩子摔跤，可真是手忙脚乱。 　　小熊最调皮，跑着跑着还手舞足蹈的，足足的多动症。 　　两个孩子跑累停下，直接就坐路边。 　　“走了，回家了。”宸年说。 　　小熊眯着眼看他，张手：“抱抱。” 　　小熊这边张手了，朵朵也要抱抱。宸年回头看了来时的路，小巷子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已经出来这么远了。 　　“来。” 　　宸年蹲下来，左右各边手把两个小屁孩抱起来。 　　小熊和朵朵跑累了，一身的汗，笑脸红彤彤的，头发都贴脑门上。 　　“热吗？”宸年问她。 　　小熊点了点头，说：“我想脱衣服。” 　　清晨外面有点凉，出门前陆少瑾给两个孩子分别穿了秋款打底衣和马甲，因为出汗，小熊不停地挠身子，挠脖子。 　　“我好热。” 　　宸年把两小孩放下，正要给小熊脱衣服，张嘉文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 　　宸年吓得差点连孩子都忘了，跑出去几步后，又回来横抱起两人赶紧跑。 　　“宸年，你跑什么？” 　　张嘉文一直追。 　　宸年虽然抱着孩子，可还是越跑越快，张嘉文追得腿都要断了。 　　这家伙上回就在三角甩了她，现在她追到首都还在躲，真是气死她了。 　　实在追不上，张嘉文只好下狠招，她指着狂奔的宸年喊：“人贩子！抓住人贩子！” 　　周围的人静了几秒，反应过来时，一窝蜂地堵了上去。 　　人贩子？ 　　宸年懵了，刚停下，就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和几个大妈给摁住了。 　　小熊吓得脸色惨白，朵朵更是直接哭了。 　　“孩子，来来，叔叔抱抱。”一个大叔说，“赶紧报警，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偷孩子！把他关进大牢！” 　　大叔嗓门大，嚷得朵朵哇哇大哭。 　　小熊扁着嘴，搂紧宸年脖子。 　　“叔叔我怕。” 　　“我不是人贩子。”宸年忙说，“我是她们的叔叔。” 　　“是不是人贩子咱们报警好吧，要真是叔叔，警察也不会冤枉你。”大妈拉着宸年的手，非要他把小熊和朵朵放下来。 　　这么一堆人围着，小熊和朵朵怕得很，紧紧抓着宸年的裤腿直哭。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眼看就要闹大，张嘉文拨开人群走进去。 　　“让让。”她解释，“抱歉大家，他是我老公，我和他吵架了，所以一气之下才喊出那样的话，真的对不起。大家散了吧，抱歉抱歉。” 　　周围的人都纳闷了。 　　“你说他是你老公？” 　　“没错，我们出来散步，为了一点小事闹矛盾了，所以他就抱着孩子走了。我一个女人追不上，所以只好喊人贩子，让大家拦下。” 　　“哎，这都闹的什么。”围观的人有些走了，有些没走。 　　“警都报了，等会儿再走吧。要是弄错了还好，真是人贩子那就可怜孩子了。” 　　尹西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宸年被带去警局的消息。她匆匆忙忙请了假赶紧找的士过去，陆少瑾已经出城了，他想回来尹西没让，她自己能处理好。 　　警局里，两个孩子坐在凳子上吃果冻，尹西下了车就赶紧往里跑。 　　小熊看到她，一蹦从凳子上跳下来，飞奔过去。 　　“妈妈！” 　　尹西把她抱起来，又揉了揉追过来的朵朵的头发。 　　一个警官走过来，“这两个是你孩子？” 　　“嗯。” 　　警官指着宸年：“有人报警说他是人贩子，你认识他吗？” 　　人贩子？怎么会？ 　　“他是我老公的弟弟。” 　　警官了然。 　　误会解释清楚后，尹西牵着两个小孩的手往外走。 　　宸年和张嘉文沉默走在最后。 　　“我不是故意的。”张嘉文见他就不吭声，急了。 　　“嗯。”宸年反应很淡，仿佛刚才的事都么发生过一样，可张嘉文知道他很不高兴。 　　“那你能不能不要不说话？” 　　他不开口她就觉得悬，整天像个闷葫芦似的。 　　“不知道要说什么。” 　　尹西带着孩子到了门口，她要回去上班，孩子只能再交给宸年。 　　“就这样吧，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宸年朝外走，张嘉文追上去，拉拽他衣袖。 　　“宸年，我当初确实是那样的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 　　张嘉文犹豫一会儿，才艰难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多让人着迷吗？” 　　宸年愣怔看她。 第86章 番外六 　　番外六 　　张嘉文那话彻底让宸年结巴了。 　　他迷人？他怎么不知道？ 　　“我……你……”脸越来越热， 宸年目光闪烁，表情不好意思起来。 　　他性格柔软，不爱主动，平时都是别人说什么， 就做什么， 不争不抢的， 什么时候都很淡定。 　　宸年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总结自己的性格特点，发现没一点和她说的沾边。 　　宸年觉得她在骗他，刚才的喜悦被浇灭，失落感泯灭感官，有多喜就有多难受。 　　“算了吧。”他这样的人， 配得上迷人这个词吗？ 　　宸年说着， 用衣袖擦去两个孩子额头上的汗， 再抱起她们， 往小巷子走了。 　　张嘉文追上去。 　　“宸年， 你至少得听我解释。” 　　“我听到了。” 　　小熊出热汗， 脱了衣服觉得舒服，她搂着宸年的脖子，脸蛋粉嘟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嘉文。 　　朵朵衣服脱不下来，扯得满脸通红。 　　小熊教她。 　　“朵朵， 你要这样。”小熊做出脱衣服的姿势， 小手在那儿挥来挥去。 　　两个小孩弄了半天， 终于把衣服脱下， 一左一右，卷成一起挂在宸年肩头。 　　宸年热得要死，可偏偏不能反抗。 　　“你把一个给我。”看他抱得难受，张嘉文说。 　　宸年的养父养母家也是富裕之家，虽然是抱养，可对宸年是真心好。东西用最好的，关怀疼爱一样不少。宸年也是被宠出来的，是个矜贵的大少爷。 　　两个小孩跑累了，开始趴在宸年脸颊两侧眯眼睡觉。汗黏黏的格外难受，宸年只好把朵朵给张嘉文。 　　“要回家吗？” 　　张嘉文的哥也有个女儿，她经常抱她们，所以对抱小孩这事儿，她还挺上手。原本朵朵见换了人抱，瘪着嘴要哭的，觉得她抱得安稳，瘪着的嘴一收，眯眯眼就酝酿睡意了。 　　“嗯。” 　　宸年抱着小熊走得很小心，小熊搂着他的脖子一直看张嘉文。 　　张嘉文冲她笑笑，小熊也咧嘴一笑。 　　“姐姐你是叔叔的女朋友吗？” 　　“小熊不要乱说话。”宸年绷着脸，轻颤的睫毛却泄露了他心思。 　　张嘉文没注意到，目光一直停在小熊脸上。 　　宸年和陆少瑾相貌一致，若是有了孩子，也该和小熊差不多，如此想，张嘉文内心隐隐雀动。 　　“姐姐和叔叔也要生弟弟吗？” 　　张嘉文怀里的朵朵已经准备睡着，听到“弟弟”两字，她睁开眼。 　　“弟弟在哪儿？” 　　小熊指了指张嘉文的肚子，“在肚子里。” 　　朵朵哇了一声，扭着腰想下来。张嘉文抱紧她，亲亲她小脸蛋。 　　“不准下来。” 　　“我就摸摸弟弟。” 　　“没有弟弟。” 　　朵朵不信，“小熊说有的。” 　　“现在还没有。” 　　“那什么时候会有？” 　　张嘉文瞟了宸年一眼，幽幽道：“问叔叔去。” 　　听完张嘉文的话，朵朵和小熊又开始轮流烦他。 　　宸年半哄半说地扯到了别的，两个孩子才沉沉睡去。 　　休息一会儿，两个孩子都不出汗了，宸年给两个孩子穿上衣服。 　　张嘉文一旁看他动作娴熟，已经不是生手，笑了起来。 　　“你学得还挺可以。” 　　宸年有点窘迫。他完全是被逼的，他来后，尹西和陆少瑾就很少管这两孩子。小熊皮，保姆给她穿好衣服，她又脱下扔一边，然后满屋子跑。谁都猜不到小小女娃那么精力无限，跑得满屋子都是笑声。 　　宸年只能追上去给两个孩子穿衣服，这么一来而去，一天跑个几十来回，天天如此，自然也就熟练了。 　　不过不同的是此时两个孩子睡着，不反抗，穿起来倒不费劲儿。 　　小巷子挺远，弯弯绕绕的。 　　张嘉文跟着宸年走，一步一步，紧搂怀里的孩子，像是外出回来的一家人。 　　小巷子不静，门口坐着纳凉的老太太，唱京剧的，跳广场舞的，下棋看书的，什么都有，小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张嘉文羡慕得不得了，以后她日子也能过成这样，她也就满足了。 　　“小熊爸爸这么有钱。” 　　这里的院子少少也得八千万以上吧，买得真不错。 　　“哦。”宸年淡淡应了一句。 　　回到家把两个小孩放上床，宸年去客厅泡茶给张嘉文。 　　张嘉文把院子走了一圈，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我要是有钱了，也在附近买一个，和他们做邻居。” 　　茶都泡开了，张嘉文还没逛腻。 　　宸年叫她，“你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要趁着这会儿眯一下，不然夜里应付不了那两只猴子。 　　“我没事。”张嘉文转身来到他身边，“你休息你的，我帮你看着孩子。” 　　宸年：“……她们不用看。” 　　两个孩子有相同基因，只要没睡够，雷打都不会醒，根本不用看，宸年只要把闹钟调到她们大概起来的时间就可以。 　　“那我陪你。” 　　宸年社交圈很小，平时就是在家看书看电影，门都很少出，认识的寥寥无几。 　　张嘉文从她哥那儿了解到，在宸年心里能称之为朋友的，好像就一个，是个冒险的骑行爱好者，每次旅游回来都会给宸年带有趣的东西。虽然宸年从不承认自己孤单，但张嘉文觉得他一直都在寻找契合他自己的灵魂。 　　不管是爱人或者朋友。 　　“不用你陪。” 　　说不让她陪她就不陪？张嘉文才不听，反正她不走，赶也不走。 　　宸年不知她心里是这番想法，见她默不吭声，以为是不高兴，也没再继续说话。 　　喝了会儿茶，宸年开始倒茶渣，洗茶杯茶壶，要赶人。 　　张嘉文当没看到，喝完茶就靠在椅子上眯眼。 　　宸年把茶杯茶壶洗好，放回原处，见张嘉文撑着下巴看自己。 　　“我就不送你出去了，刚才进来的小巷外面有的士，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张嘉文哎了一声，头靠着椅子，找了舒适的地方躺着。 　　“我也累了，就在这儿躺着。”怕他又要念，张嘉文翻了个身，抓起一旁的靠枕压住脸。“我睡了啊，你也去睡吧。” 　　宸年看她好一会儿，直到浅浅的呼吸声响起，他才起身。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她就这几件衣服睡到沉时肯定会凉。宸年回房翻了小毯子给她盖上。 　　也许是这几天追他追累了，她睡得很沉。刚才压住脸的头枕稍稍拿开了，露出清秀的半边脸。 　　张嘉文长得很秀气，加上高个儿腿长，又总是一身黑皮衣，看起来英姿飒爽。 　　宸年坐在一旁盯着她睡熟的半边脸，蓦然想起今天她说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迷人吗？ 　　这句话每想一次都能让他脸红心跳，完全就是个不谙感情的毛头小子。虽然他对社交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除去斑驳的内心，他依然是个男人。他知道男人的渴望，也知道女人的柔软，所以很多东西他都知道。 　　张嘉文喜欢他吗？ 　　宸年迷茫起来。 　　他有什么好喜欢的呢，那么糟糕的一个自己，虽然现在一直稳定，但未来里可能会有无数次崩溃情况的，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像个正常人生活。 　　宸年想触碰张嘉文的脸，手指伸出到半空又收了回去，然后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宸年也没想到，他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惊慌起来时，听到屋外有嬉笑声，他鞋都没穿就跑出去看。 　　张嘉文和小熊朵朵正在玩老鹰抓小鸡。 　　小熊是老鹰，小短腿哒哒哒地跑。 　　抓着张嘉文衣服的朵朵不停尖叫。 　　可真是热闹极了。 　　宸年出来得急，头发乱糟糟的，见孩子都没事，又回房穿鞋子。 　　穿了鞋又洗簌，宸年去厨房看她们中午吃了什么。 　　厨房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开过火的迹象。 　　她们没吃午餐？ 　　宸年走出去，这时张嘉文带着朵朵正好跑过来。张嘉文转身步子迈大了点儿，身后的朵朵没跟上，身子一歪，就要倒地。 　　宸年赶紧抱住她，张嘉文意识到情况也忙回头。 　　朵朵安安稳稳地落在宸年怀里，也许是刚才的惊现刺激让她兴奋，朵朵脸贴着宸年的脸，小胳膊搂着他脖子，咯咯咯地站起来。 　　虚惊一场。 　　“还好没事。”张嘉文说。 　　宸年把朵朵放下来，“没吃午饭？” 　　小熊食指可爱地竖着，神神秘秘道：“我们吃了好东西。” 　　小熊本身就可爱，又时常做出一些萌萌地小动作，简直让人喜欢死。 　　宸年有点羡慕陆少瑾，他的孩子可真可爱。 　　宸年摸摸她细腻柔软的头发，“吃了什么好吃的，告诉叔叔。” 　　小熊记得大姐姐不让说的，她看了张嘉文一眼，见她带着笑，她跳了起来，拉着宸年的手小身子往后仰。 　　“我们吃了披萨。” 　　朵朵也笑起来。 　　尹西很少让小熊吃外面的东西，平时的破例解馋都是陆少瑾给她买的。小熊可喜欢披萨了，特别是榴莲披萨。香香臭臭的，特别好吃。 　　她从心里把大姐姐当成自己人了，因为只有自己人才会买好吃的给她吃。 　　“不过我们吃完了哦。”小熊可惜地拍拍手，朵朵也在一旁配合摇头。“你要是想吃，让大姐姐请你吃，以后大姐姐就是我的朋友了。” 　　小熊看张嘉文：“大姐姐，以后你要多来我家玩儿哦。”她仰着小脸，满是得意。 　　“要是你还能带披萨来，我会更高兴的。” 　　“披萨披萨，看你妈妈知道了，让不让你背乘法口诀。” 　　一听到乘法口诀，小熊就像受了委屈似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最讨厌背这个了，可是妈妈总是让她背，难死了。 　　“不喜欢叔叔了。”小熊瞪他一眼，拉着张嘉文的手往房间跑。 　　“大姐姐我让你看看我的房间。” 　　张嘉文待到尹西下班才走。 　　尹西进门就打量宸年脸色，没什么变化，单独待着好像也没给两人关系带来改变。 　　这还怎么脱单啊。 　　尹西也知道急不来，但总没办法不去关注。爱情的治愈力让人无法想象，若是陷入爱河，宸年会比现在快乐。 　　“怎么不留张小姐一起吃饭？” 　　“……她胃口大。”宸年说。 　　尹西挑眉：“没关系，我可以煮多点。” 　　宸年：“……不用了吧。” 　　他现在躲着她呢。 　　虽然他装无所谓装得很好，尹西还是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羞涩。 　　呵呵，装呢。 　　- 　　夜里尹西都已经入睡了，陆少瑾才回来。 　　进房的时候他走得很小心，就怕吵醒她。 　　陆少瑾把床头灯打开，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她。 　　床很大，她抱着被子躺在床中央，小脸素净。 　　陆少瑾坐到床头，把她伸出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尹西动了动，缓缓睁眼。 　　朦胧的视线里，陆少瑾的脸越来越清晰。 　　她在做梦吗？尹西吃力睁眼，刚要起来，陆少瑾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尹西睁大眼，随着他的舌在她唇齿间辗转，尹西才闭上眼和他共舞激情。 　　…… 　　缠绵后，陆少瑾抱尹西去卫生间洗澡。 　　尹西有气无力地靠在浴缸边缘，享受陆少瑾的服务。 　　小熊生得早，尹西身材恢复很快。以前还以为妊辰纹少不了呢，谁知道生完她腹部依旧光滑白皙。陆少瑾最喜欢亲她肚子，每次都惊奇：“这么小的肚子，怎么装得下小熊的？” 　　尹西每次都说不知道。 　　一说完，陆少瑾又开始亲她。 　　尹西觉得在他眼里，女人生育后代是一件很神圣很厉害的事，所以不管在家还是在外，他大多都会迁就尹西的观点和意见。 　　他说她才是一家之主，这是不假。 　　“小熊说想要弟弟。”替她把身子洗边，陆少瑾拿浴巾给她擦身体。 　　尹西头抵在他胸口，目光落在仰起那处。 　　陆少瑾精力很旺盛，每次尹西已经累得不想动了，他依然精神抖擞。 　　不过它再精神也没办法，尹西现在已经没精神了。 　　“那就让她想吧。” 　　两个小魔头还不把家里闹翻天了。 　　抱尹西到床上躺着后，陆少瑾去看小熊和朵朵有没有踢被子。 　　房门口全是被扔在地的玩偶，陆少瑾一路捡了分别放两个小孩床头。 　　小熊睡姿和尹西像，一条腿横在被子上，四肢朝天，整个床都占了，霸气得很。 　　哎，这可是他的女儿。 　　陆少瑾摸摸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小熊梦里吃了榴莲，咂咂嘴。 　　朵朵睡得就比她安分多了，乖乖巧巧躺在床上。 　　- 　　为了躲开国庆高峰期，尹西特意提前请假回高陵。 　　高量达和李锐杜洋凯谢君豪也一起回去，五辆车同时出发，三天三夜才到高陵。 　　小熊和朵朵第一天的时候还能在车上蹦迪，到第二天就开始没精神了，奄奄地躺在尹西和宸年怀里，睁着眼看车窗外的天空。 　　五辆车同时停尹西家门口，那熟悉的鬼屋爬山虎还记忆犹新。 　　杜洋凯和谢君豪下车时，吹了声口哨，陆少瑾忆起过去，勾起嘴角微笑。 　　小熊和朵朵下车，看着陌生的一切。 　　尹妈听到声音出来，看到屋门口的小熊，喜出望外，喊了声“小熊”，就赶紧下楼。 　　小熊听到有人叫自己，抓着陆少瑾的裤子环看四周。 　　“爸爸，是小精灵叫我吗？” 　　“没有小精灵，这是外婆家。” 　　尹妈推门出来，看着一大帮人，想笑又忍着笑。 　　“怎么都回来啦？！” 　　小熊看到她，飞奔过去，扑进她怀里。 　　“外婆！” 　　尹妈把她抱起，怜爱地亲亲她小脸：“小熊又长高了。” 　　朵朵怯生生地很过来，睁着大眼睛，细细叫了声“外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重，尹西这才想起忘记和她妈介绍朵朵了。她看陆少瑾，想问他怎么办，谁知她妈突然笑了。 　　“来，咱们回家。” 　　她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往回走。 　　路过的人问：“尹姨，家里来客啦？” 　　尹妈回头，眼里带着笑：“我女儿女婿回来了。” 　　尹西突然想到去陆少瑾家参加化妆舞会的那晚，她在一群人面前扇她巴掌。 　　岁月不再，她妈的身板依然挺直，只不过眼里和轮廓已经没了过去的刀锋。 　　陆少瑾来到她身边，和她十指紧扣，一同上台阶。 　　很多年前的夜晚，她从光里出来，站在半明半暗处。他站在树底下，淡淡朝她投去一瞥。 　　记忆静止，陆少瑾透过层层黑夜，看清了尹西的脸。 　　而如今，她也正在看他，容颜依旧。 　　“走吧，我的娇妻。” 　　“我艹，陆少瑾你自个儿买的按摩椅，你自个儿搬行不？忒重，老子手都要废了！”高量达在后面喊。 　　陆少瑾笑了笑，和尹西跑进了门。 第87章 番外完结 　　番外七 　　晚餐尹妈本想将就吃， 没想到尹西带着一家子回来，把她们安顿好后，赶紧出去买菜。 　　小熊觉得这满屋子的爬山虎好玩， 楼上楼下四处跑， 和朵朵一起，热闹得很。 　　“冰箱里不是还有菜？” 　　尹妈出门的时候， 尹西跟上去问。 　　“冰箱那些不新鲜， 吃着容易拉肚子。附近新开了个超市，我很快就回来， 你在家带孩子。”她换了鞋，出了门， 又回头。 　　“看着点，跑上跑下容易摔着。” 　　她说小熊。 　　小熊就这样，整天是用不完的精力， 腿短短的， 却整天跑来跑去，摔了也不哭，爬起来又继续跑。尹西也懒得管她， 就当给她锻炼了。 　　“你别不听我的， 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最麻烦。” 　　尹西胡乱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尹妈不放心， 又看她几秒。 　　尹西知道她这是要当场看结果了， 冲二楼上来回跑的小屁孩道：“别跑啦， 外婆家要塌了！” 　　话音一落， 跑动声果然停了。 　　小熊趴在二楼的楼梯口上，脸贴地面看她们。 　　“妈妈，房子要塌了吗？” 　　“对。” 　　“那我让爸爸再给外婆建一个。” 　　有次隔壁的小孩来她们家玩，各自说自己爸爸的职业。有当警察的，有开公司的，有大老板的，也有政府官员的，轮到小熊的时候，所有人都睁大眼看她。 　　小熊一本正经：“我爸爸是开大车的，大车你们知道吗？” 　　她做出转方向盘的动作，嘴里弄出嘟嘟嘟的声音。 　　“很大很大的那种车，我爸爸就是开那种的。” 　　她说得很得意，小孩子见过最大的车也就校车了，听她这么一比划，顿时露出羡慕的目光。 　　“不对！” 　　隔壁小胖打断她，小熊不满皱了眉，“哪里不对？” 　　“你爸爸是建房子的，东边那几栋大楼都是他建的。我妈妈说的，你爸爸可有钱了。” 　　所有小朋友哇地一声，纷纷惊叹。 　　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问，小熊就说她爸爸是建房子的，语气自豪高傲，像个雄赳赳的小公主。 　　尹妈听她这么说，顿时乐了。 　　“谁告诉你你爸爸是建房子的？” 　　见外婆理她，小熊爬起来，扶着扶梯往下走。 　　朵朵还在二楼，她回头叫她：“朵朵，快下来，这个房子不好，我让我爸爸来建新的。” 　　尹西哭笑不得。 　　朵朵唉了一声，两个小娃娃手牵着手走下来。 　　尹西突然想起还没跟她妈说朵朵的事，思忖措辞后，她看她妈脸色。 　　“朵朵……她……” 　　“大人的事归大人，不必扯上小孩子。”她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挺淡定，尹西这才放心。 　　“再说，这孩子比她妈讨人喜欢。”良久，尹妈又补充一句。 　　朵朵妈确实是有点嚣张跋扈，当初和尹爸玩地下情那会儿，跑上她们家来逼宫，闹得整个小区都知道了。 　　就尹西知道的情况看，她爸和朵朵妈的关系，也不怎么好，经常吵架。 　　朵朵妈脾气不好，一吵架就摔东西，尹爸就经常跑出去躲。 　　两夫妻一老一小，小的没玩够，老的怕麻烦，对孩子也不上心。 　　尹西和陆少瑾猜朵朵胆小，是受家庭影响，想着等有时间了，跟尹爸说说这个问题。 　　她妈说的对，祸不及子孙，朵朵妈再坏，也不关朵朵的事，朵朵还是个可爱的孩子。 　　小熊跑下来，扑到尹妈怀里。 　　尹妈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粉嫩的小脸蛋。 　　小熊头发少，扎起来的冲天辫歪过另一边，她摇了摇头，觉得不舒服，把发圈扯掉。 　　小熊头发并不是全黑，柔软中的亚麻色，她营养也不缺，不知道怎么就这颜色。 　　“小熊头发少了点。”尹妈摸摸她脑袋。 　　朵朵也跑了过来，见小熊被人抱着，咬着唇看尹妈，又看尹西，最后还是尹西把她抱了起来。 　　“现在也没事做，我陪你去吧，当是散步。” 　　一说去超市，小熊就兴奋了。 　　“好啊好啊，我要吃冰淇淋！” 　　朵朵拍拍手：“朵朵也要。” 　　尹西装要咬朵朵的脸，朵朵小手捧着尹西的脸，咯咯咯直笑。 　　“朵朵以后跟小熊一起生活好不好？” 　　朵朵想了想，“还有姐姐和姐夫吗？” 　　“嗯。” 　　朵朵其实很想说好，但是又有点怕陆少瑾，小脸皱着，像是要哭了。 　　小熊朝她看去，嚷：“我爸爸可好了，我爸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小熊最喜欢说这句话，但每次问她爸爸哪儿好，她又说不出来，但总是振振有词。 　　“朵朵怕姐夫？” 　　朵朵抱着尹西的脖子，点了点头。 　　“姐夫骂你了？” 　　朵朵想了想，摇头。 　　“没骂你干嘛要怕他？” 　　小熊话痨一旁回答：“朵朵说爸爸看起来凶，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爸爸凶。外婆，我爸爸可好了，好多人想和我换爸爸，我都不愿意的。” 　　尹妈笑：“这孩子还挺喜欢她爸。” 　　“那不是，简直是她超级英雄。” 　　“看来你们夫妻关系挺好。” 　　尹妈突然说这话，让尹西愣了一下。 　　“妈妈怎么这么说。” 　　“就随便说说。” 　　很多时候，即将出口的那三个字已经在嘴边回旋很多遍，但始终无法出口。 　　当年尹西和陆少瑾的事，尹妈有时间的时候总会回想。若是再次回到那时候，她还会做那样的决定吗？ 　　答案是，是。 　　对的，她还是会那么做。 　　姑且不说陆少瑾对尹西是否真心，单从学生这一身份来讲，她如何阻止都不过分。 　　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大庭广众下，说陆少瑾是杀人犯的事。 　　那时候她是气疯了。 　　尹西自从和他待一块儿后，撒谎欺骗，什么都做，简直是挑战她的容忍度。最重要的是那年纪的孩子，心智不熟，她更担心尹西走错路。 　　不过还好，她担心的没发生，尹西成绩很好，没因为陆少瑾耽误学习。这是万幸。 　　“小熊她就是宠惯了。”尹西不知道她妈想什么，话题又扯回小熊身上。 　　“你们俩也准备要二胎了吧？” 　　怎么碰个人都要问她是不是要二胎？她看起来像备孕的？ 　　“现在还不太想，家里一个小孩都够闹了。” 　　“反正早晚都要生，不如早点生。”尹妈说，“要是你们嫌麻烦不想带，我和她奶奶帮你们带。” 　　说到陆妈，尹西想起陆爸和蒋柔她们一家。 　　“陆叔叔还是没找到吗？” 　　“没听说有见过，那女人带着孩子又改嫁了。” 　　尹西唏嘘。 　　想当年陆家在高陵呼风唤雨，风光无限，如今却沦落到这种下场，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 　　“李德林老师没管？” 　　“能怎么管，就随她去了。” 　　尹西想起以前她和张雪老师神神秘秘地说起那话题的情景，问：“陆盛华真是陆叔叔的孩子吗？” 　　尹妈一脸奇怪看她：“我又没看着，我哪儿知道真假。” 　　“小道消息都拿不到？” 　　“拿不到！” 　　尹西讪讪：“好吧。” 　　“但是呢，岑欢要嫁人了。” 　　尹西惊讶：“真的？” 　　“嗯，嫁给一个外交官，听说家世挺好。前段时间带回来见父母了，婚礼可能过段时间办。”尹妈看她，“她还问到你了。” 　　“问我什么？” 　　“问你还好不好。” 　　“哦。” 　　也不知为何，尹西觉得有些失落。 　　- 　　陆少瑾回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晚饭还没准备好，家里就来了一大帮人，都是以前和他玩得好的。 　　高量达也带回来了一帮，有几个很面熟，是以前挑逗尹西时，被陆少瑾揍的男生。 　　到门口的时候，一堆人笑得很尴尬。陆少瑾抱着小熊在楼上看，高量达喊他。 　　“我艹，给不给进门？” 　　“你让他喊几声对不起，喊到尹西高兴了，再进来。” 　　一帮人也真喊了。 　　这时的街道不比以前萧条，人车来往，周边也是建筑林立，挺多人走动。 　　这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对不起”，让不少车慢下车速。 　　隔壁大娘打开窗，疑惑：“搞什么飞机？” 　　她眼睛不好，找了老花镜戴上后终于看到对门发生了什么。 　　楼上站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他抱着一个小女孩，看楼底一群人。 　　大娘觉得男人有点眼熟，又往前细看，等尹西出门喊那帮人进去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小杀人犯。” 　　大娘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摇了摇头，摘了眼镜关上窗走了。 　　高量达当了几年兵，气质不错，虽然不比陆少瑾出众，但也还算惹眼。 　　跟着来的几个女孩和他们男人坐一桌，几个女生抢着和高量达敬酒，高量达一一接下。 　　陆少瑾是成家的男人，和他们喝了几杯就出来了。 　　宸年吃完上楼陪孩子们玩儿去了。尹西和陆少瑾出去散步。 　　走着走着，不自觉朝他家方向走。 　　意识到方向后，陆少瑾停下脚步，他深深吸口气，转头看尹西。 　　“我并不是很开心。” 　　尹西上前一步，搂住他腰。 　　“我明白。” 　　缺失的东西再如何努力补回，也无法回到从前。 　　陆少瑾缺少的是陆爸的肯定和关注，可这些他不再需要了，但也永远地缺失在他生命里。 　　“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曾经的那个房子。 　　他们这个方向，依然能看到房子一角，它隐匿于繁茂的树叶之中，和陆家一样，成为掩埋岁月的流沙。 　　要看吗？没有必要了吧。 　　“回去吧。”陆少瑾带她往回走。 　　“高量达没女朋友？”这是尹西突然想到的问题。 　　好像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带女朋友回来。李锐这家伙花心得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高量达却点动静也没有。 　　“有一个。” 　　“他跟你说啊？” 　　“嗯。” 　　他要是一直没动静，尹西真怀疑对陆少瑾有别的心思。 　　“当兵的时候认识了一个。” 　　“怎么不见带回来？” 　　“分手了几年，最近才联系上。” 　　尹西有点好奇高量达的女朋友是何许人也，到底是和他一样搞笑还是走冷淡风，她觉得应该是和他一样逗比。 　　尹西没想到，就这么随便一问，下午就把人给盼到了。 　　高量达的女朋友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最惊讶的要数高量达了。他以为自己喝醉了。 　　“我艹，陆少瑾这酒不是买过期的吧？老子怎么眼花了！”于彤怎么来了？ 　　于彤给尹西的第一印象是冷，不止是气质，就连目光和气息都是冷漠而寡欢。两边嘴角是一条直线，感觉她从没笑过，但并不会给人是苦瓜脸的感觉。 　　而高量达就被她拎了出去，一点抖不敢反抗，这待遇以前就陆少瑾有。 　　尹西完全没想到高量达的女朋友会是这款——冰山美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高量达被拉出去一会儿，红着脸回来和满屋子的兄弟说声抱歉后就走了。 　　尹西来到窗外看。 　　于彤居然是骑机车过来的，她车是全黑，比陆少瑾的夜路德还嚣张，声音轰隆隆地像地震。 　　小熊和朵朵在楼上的小地毯上滚圈圈，听到声音跑去窗外看。 　　机车疾驰而过看起来一条拉长的线，高量达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高量达算是机车高手了，能让他尖叫的人肯定也不同凡响。 　　- 　　在高陵待到第三天，岑欢带着她未婚夫来了。 　　她和以前也没什么变，镌刻在她生命里的人格已经和她混为一体。也许是尹西不会看人，她看不出岑欢不喜欢她的新人格。 　　她的未婚夫是个很斯文的男人，戴着个银丝眼镜，说话客客气气的。 　　尹西带岑欢去楼上说话。 　　“你女儿呢？” 　　“在三楼，和宸年一起。” 　　说到宸年，岑欢笑了笑。 　　“你在高陵待多久？”尹西问她。 　　“今晚就走，我是回来看你的。” 　　尹西一怔，“岑欢。” 　　岑欢拥住尹西：“不用说了尹西，我都明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羡慕你。” 　　自由生长，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以前迷茫、不承认这样的自己的时候，她在书里、电视里慢慢拼凑新的自己，结果和尹西的性格相差无几。 　　她试着让自己转变，可是很难，这样的发现让她痛苦。后来她发现那里的人不止她有这样的感觉，之后他们开始谋划。 　　那个决定下得很快，她想，转变带给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在一团混乱的信息里，快速找到重点，然后坚决执行，所以反抗也可以算是训练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部分是她们自发形成。 　　她死后，结果并不如她们所想，所有的一切没在太阳底下，她们继续愤恨地过着无趣的日子，直到尹西出现。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事物形容尹西，她觉得向日葵很贴切。 　　她永远向着阳光，自然温暖。 　　岑欢待了一会儿就走，临行前给小熊和朵朵塞了红包。尹妈叫她留下来吃饭，她没答应，直接去了机场。 　　岑欢出门后，尹西一直叹气。陆少瑾搂着她，脸颊与她贴近。 　　“叹气什么？” 　　“我没想到岑欢会来找我。” 　　“这不奇怪，人会向往自己得不到以及没法拥有的东西。” 　　“嗯？” 　　“你最珍贵。” 　　“少贫嘴。” 　　晚上，陆少瑾买炮回来放。小熊和朵朵被宸年搂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烟花。 　　夜空里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炸开的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把夜空照亮。 　　宸年盯着那无数个炸开又消失的烟花，忽然某一刻，身边做了个人。 　　他回头时，张嘉文给他递了根仙女棒。 　　小熊和朵朵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陆少瑾和尹西身边了。 　　印着五彩的光，张嘉文的眼睛明亮动人。 　　宸年没接住仙女棒，张嘉文倾身凑过来，在他微凉的唇上点了一下。 　　“宸年我喜欢你。” 　　宸年呆呆看着她。 　　小熊缠着高量达拿了几根仙女棒，高量达都被她给吵死了。 　　“我的小祖宗耶，这个玩不好弄到自己身上的。干爸放，你一旁看着，行不？干爸给你放个大大的。” 　　“我不要！”小熊扭着身子跑到另一边，抽了一根给朵朵。“朵朵，给你。” 　　“我艹，陆少瑾，你能不能看好你自己的孩子？她玩儿火呢！！” 　　陆少瑾要去点最大的烟花，淡淡哦了一声，也没去阻止。 　　小熊和朵朵悄悄跑到宸年和张嘉文身边，两人亲着的嘴还没分开。 　　小熊跳起来，大声尖叫。 　　“哈哈哈哈，亲嘴嘴了！” 　　宸年吓得赶紧坐好。 　　小熊挥着仙女棒围着两人转，宸年怕她摔倒，只能跟着她转圈护着。 　　这时候，陆少瑾喊：“小熊，朵朵，捂着耳朵。” 　　尹西心砰砰跳，还没来得及捂耳朵，陆少瑾飞速跑到她身边，捂着她的耳朵，用力的吻起她来。 　　这时夜空里炸开一朵巨大无比的烟花，轰地一声大响。 　　高陵市所有人都探出头来看。 　　宸年和张嘉文各自捂住小熊和朵朵的耳朵。 　　小熊和朵朵一开始是吓到了，后来开始好奇，挣扎着从两人手里出来。 　　在看到天空里的大烟花时，小熊兴奋地跳起来。 　　“哇哇，爸爸好厉害！！” 　　朵朵也学着她的样子欢呼。 　　“宸年，趁着我们还能爱的时候，一起爱吧。” 　　张嘉文把手伸给他，巨大的爆。炸声中，宸年牵住她的手。 　　——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