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哦 作者:陆路鹿   文案:   三中有个迟到大王,名叫尤霓霓,喜欢养生,爱好追星,擅长爬墙。   最近,她火了。   因为学校里谣言四起,说她和大佬陈淮望有一腿。   尤霓霓知道后,掀桌怒道:“等我抓到造谣的人,看我怎么打断TA的腿!”   谁知放完狠话没几天,她被拎小鸡仔似的拎到一间废弃的教室。   角落里,懒懒地坐着一人,看见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要打断我的腿?”   “………………???”   关爱陆路鹿成长协会提醒您:   *高冷丧大佬vs人不傻钱超多小话痨   *我们的目标是——笑出猪叫!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主角:陈淮望,尤霓霓 ┃ 配角:陆路鹿带你看世界 ┃ 其它:甜甜甜死你 ============ 第01章   九月的清晨,金秋送爽,尤霓霓遭殃。   正当她踩着早读预备铃的尾巴,猫着身子,打算从高二(13)班的后门偷溜进去,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男声,中气十足,传遍整个楼层——   “尤霓霓,迟到了还不自觉是吧!赶紧给我出来!”   “……”   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被逮了个正着,企图逃脱班规制裁的人跪倒在地,流下悔恨的泪水。   三秒后,她顶着全班同学的关爱目光,脚似千斤重地往外走去,提前做好“人固有一死,或死于班主任的咆哮,或死于写检讨”的思想觉悟。   不过雷正平并不是一个不懂体谅的老师。相反,他十分理解现在的高中生,知道他们学习压力大,早上想赖会儿床无可厚非,因此大多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独某个人,过分至极,用“死猪不怕开水烫”来形容也不为过。   等“死猪”一出来,雷正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才开学一周,你就迟到了五天,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少睡五分钟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   确实……很困难。   在朋克养生盛行的当下,尤霓霓不忘初心,始终遵循传统养生之道,每天坚持十一点之前睡觉,六点半以后起床。   充足的睡眠时间倒是保证了,由此产生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   比如,作业经常做不完。   再比如,三天两头迟到,落得集齐两种死法的凄惨下场。   好在这些都难不倒尤霓霓。   她早早想好对策,这会儿有理有据道:“雷老,您不知道,我这是迟到一分钟,清醒一整天啊!您看我上课什么时候打过瞌睡?”   “你还好意思说!”   是,她上课的确从不打瞌睡,而且眼睛睁得比谁都大,不上清华北大简直对不起这股认真劲儿。可事实呢,成绩中等不说,还不见任何起色。   这说明什么?   雷正平不想深究,以免更生气,回归正题:“行了,既然你不想早读,那就好好反省一下上课都干什么去了,晚自习之前把反省结果交给我。”   “……啊?”   拖长的尾音如同一道尾迹云,夹杂着惊讶、郁闷和不情愿等情绪,又很快消散在雷正平不断升级的严厉里。   “啊什么啊!这个月你再迟到,直接请家长!”   “哦……”   其实比起新解锁的死法,尤霓霓更怕写检讨,毕竟写过太多次,也该江郎才尽了,然而眼下的情况又容不得人讨价还价。   她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揪着无辜的书包带,决定痛定思痛。   思到重点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另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问道:“今天为什么迟到?”   新战友来了?   尤霓霓立马分心,转头一瞧。   只见斜对面的高三(1)班外站着一人,看不见脸,但背影清晰,高而瘦,还有些微微驼背,不像是迟到该有的样子,反而散漫随意,没个站相。   看上去有种混不吝的少年气,偏偏他又规矩地穿着校服。   校服却不太规矩,尤其是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的踝骨皮肤冷白,隐约透出青筋,构成干净的线条感,如同炭笔在素描纸上轻描。   见状,尤霓霓触景伤情,忍不住低头自我打量。   从小,她就对自己的身高寄予无限厚望,所以当初统计校服尺码的时候,非常自信地报了个一米六五,结果如今连一米六的坎儿都没迈过,校服也大了不少。   唉。   她怒己不争,很快又听见一个比她身高还没求生欲的回答。   “睡过头了。”   在一阵朗朗读书声中,他低沉开口,困倦不加掩饰,仿佛并不在意会招来什么可怕后果。   新手无疑了。   身为迟到界的前辈,尤霓霓发自肺腑地替他感到惋惜,不料惨遭现实打脸。   “是不是又学太晚了?唉,我知道你们这些成绩好的同学平时也很努力,但凡事得有个度,千万别顾此失彼,累垮了身体,知道吗?”   ……这样都行?   尤霓霓不服气,不听了,趁雷正平出来透气,现学现卖道:“雷老,其实我迟到是学太晚……”   “犯错还撒谎!多加一篇检讨!”   “……”   说好的逆天改命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两只小肩膀一垮,比刚才更加消沉,完全没注意这时斜对面投来了一道视线,带着点玩味,仿佛找到了什么乐子。   这样萎靡不振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   听见下课铃声的刹那,尤霓霓回了点血,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刚出校门,又被一声“彩虹屁”叫停脚步。   见是赵慕予和苏糊,她也不着急了,犹如异乡逢知己,两眼泪汪汪地站原地等着。   四年前,尤霓霓跟随工作调动的父母搬来桐市,俩姑娘是她新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友谊持续至今,同班的缘分却止于高一下学期,因为她选择读文。   美其名曰保护脑细胞,实际上是不想动脑。   走近后,推着电动车的苏糊空出一只手,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短发,两手空空的赵慕予则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揽过她,好笑道:“委屈什么呢,谁又欺负你了?”   闻言,尤霓霓垂下头,深叹一口气,倾诉道:“今天为了赶检讨,我都没睡成午觉。”   哦,敢情是困得流眼泪?   赵慕予收起泛滥的同情心,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   尤霓霓打不过她,只能揉着脑袋,转移话题:“糊涂虫怎么了?”   “打嗝。”   当事人正在憋气,同行者自觉代答,甚至提议,“要不我找人吓吓……”   可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严肃制止道:“木鱼,你别总不把吓人当回事儿。就算受到惊吓的人身体健康,时间一长,还是会影响心脏……”   “停、停停——”   赵慕予知道她又要开始“养生小课堂”,及时打断,“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活得像个唐僧似的,能不能有点孙猴子的朝气?再这么养生下去,不是你死,就是你们雷SIR亡。”   “迟到大王,在线挨骂”隔三差五在高二(13)班上演,这一点众所周知,打嗝打到无法说话的苏糊更是感触颇深,立马拿出手机,打字附和。   ——是啊,霓霓。要是你上学能有追星一半积极,也不至于每天被罚了。   追星是尤霓霓的第二人生爱好。   作为行走的收哥机,她算不上长情,但相当深情。尽管从来没有过一段保质期超过三个月的感情,可一旦爱上,保证爱到极致,买周边打榜刷数据一个不落。   不过,读书怎么能和人生爱好相提并论呢。   因此,对于这一建议,尤霓霓理解却不赞同,郑重叮嘱道:“如果真有一天我‘弃哥从文’了,你们千万记得带我去医院看脑子。”   末了,又很严谨地补上一句:“当然,我哥来上学的话,另当别论。”   “你哥?”   赵慕予知道四海之内皆她哥,并不意外这个称呼,更好奇另一件事:“这次的倒霉鬼又是谁?”   ……什么倒霉鬼啊。   尤霓霓不和她一般见识,喜滋滋地秀出手机壁纸,赵慕予瞥了眼便移开视线,脸色不太自然。   相比之下,苏糊热情得多,噼里啪啦敲出一串感叹。   ——哇,霓霓,你终于开始吃窝边草啦!   屏幕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同为三中学生的当红新生代演员,江舟池。   目前他就读于高三(1)班,而且和大多数只挂名高考不参与学习的明星学生不同,每学期他都会尽量保证正常到校上课。   可惜,那时候的尤霓霓还没追他,不幸错过最佳见面机会,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未来。   她无限憧憬道:“你们说他这学期还会回来吗?”   赵慕予看着路边的提示牌,答非所问:“天仁街中段因为修剪树枝临时封路,你得多走十分钟才有公交车坐了。”   “……什么?”   尤霓霓被拉回现实,见前面果然停着几辆施工车辆,果断一屁股坐在电动车后座上,十分自觉道:“没事,糊涂虫正好顺路送我。”   这话的本意是想说她们还能再聊聊,可赵慕予好像没听懂,直接道别:“注意安全,明天见。”   “……”   摸不着头脑的俩人对视一眼,被迫踏上回家的路。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半路上,电瓶车突然出了点问题,俩人东看西看也没瞧出什么毛病,只得又开始在漫漫长夜里寻找修车铺。   尤霓霓负责在前面探路,苏糊负责在后面推车。   以梧桐树闻名的桐市是座小城市,治安良好,却没什么夜生活,尤其是老城区。   晚上九点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餐馆,其他商铺基本打烊。   幸好关了所有门窗的上帝在人间留了狗洞。   巷子口的一间修车铺依稀亮着灯,只是玻璃门上了锁,卷帘门也拉下来一半。   应该还有人吧?   怀揣着最后的希望,尤霓霓双手虚拢在太阳穴两侧,踮着脚趴在玻璃门上,使劲儿往里瞧,竟真的捕捉到一道身影。   那人站在角落的一辆摩托车旁,穿着一身深色短袖和运动裤,几乎和三分光七分影的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五官,只有一个大概的体型轮廓,瘦高修长。   有点眼熟?   尤霓霓皱了下眉,没多想,只喊道:“老板?”   没人理。   她又喊了一声:“老板?”   还是没人理。   怎么回事?   尤霓霓狐疑,只好吸气呼气,再气沉丹田一声吼:“老——”   谁知第一个字刚提到嗓子眼,里面的人忽然转身,她应对不及时,被呛得不轻,等缓过来的时候,朝下的视野里多出一只拎着长插锁的手。   手腕瘦削,指骨匀称有力,根根筋脉隐隐若现。   她一愣,立刻抬头,目之所及却是覆着一层薄汗的喉结,以及垂挂在肩头的黑色耳机线,里头的摇滚乐震耳欲聋。   原来在听歌啊,怪不得半天没反应。   尤霓霓明白过来,又往后仰仰脖子,对上那双漫不经心的黑眸后,弯着一双眼睛,客客气气道:“请问您这儿可以修电动车吗?” 第02章   老街的路灯比月光还要朦胧,打过青黄交接的银杏叶,带着初生的秋意,在他身上投下凌乱暗影,本就分明的轮廓更加立体,眼尾的一点凛冽也都明明白白地显现出来。   看上去非常年轻,几乎和她差不多大。   那应该不是老板吧,而是打工的?   等待回复的空档,尤霓霓的脑子也没闲着,但很快便被眼前轻晃的黑影打断。   她聚焦视线一看。   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从杂乱的墙角踢过来一块砖头,抵住玻璃门后,重新回到店里,顺手按下墙上的照明开关。   延迟亮起的日光灯霎时驱走黑暗。   他站在光下,这次没再出来,而是懒散地弯着腰,捡起摩托车周围的工具,随手扔进工具箱。   一记记哐当声不规律响起。   明明做的都是些毫无攻击性的行为,可看的人莫名胆战心惊,仿佛他骨子里天生带着点戾气,让人不好接近。   之前的熟悉感再次冒出来。   对于这个奇怪的生理现象,尤霓霓暂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自己真在哪儿见过他。   正想着,忽然间,哐当声消失。   她赶紧收起思绪,却猝不及防撞进刚才那双黑眸,没有光,隐含不耐。   这是……让她进去的意思?   ……   正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分钟后,尤霓霓坐在店内的小板凳上,一会儿看看静音的电视,一会儿看看修车进度。   又过了五分钟,这两项直接简化成“围观修车”。   她百无聊赖地托着脸颊,盯着那双没戴手套的手发呆,发现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圆而不尖,而且非常干净,完全不像经常修车的样子。   该不会刚来打工吧?   看着看着,尤霓霓的思绪渐渐飘向别的方向,还好苏糊没忘记正事,见他开始卸轮胎,赶紧问道:“不是没气了吗?”   “内胎爆了。”   他动作未停,但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声音不高不低,在宁静的秋夜显得格外妥帖。   苏糊一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打扰他,继续看电视。   正在发呆的人反应慢一拍,还在不停地轻点脑袋,心想他原来不是哑巴啊。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内?胎?爆?了?!   ……   女生在体重问题上总是格外敏感,尤霓霓当即回过神,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自言自语道:“我没这么重吧。”   正专注于手上工作的人一顿,轻掀眼皮,扫了眼自找烦恼的姑娘。   她本来个子就不高,这会儿抱着书包,双腿并拢,坐在小板凳上,更是小小一团。   如果非要从她全身上下挑一处和“胖”有关的地方,只有那张婴儿肥尚未褪去的小圆脸了。   此刻,那张脸上写满惆怅。   苏糊没听见她的嘀咕,反而指着电视,忽然说道:“欸,霓霓,你哥代言了俏老头啊。”   “……对哦!”   宝贝哥哥一出,尤霓霓瞬间将体重问题抛在一旁,如梦初醒般地看着苏糊,显然忘了这事儿。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提议道:“走!咱们明晚就去吃!我请客!必须给我哥排面!”   苏糊的视线重新投向她,问道:“你不是不吃垃圾食品吗?”   “对啊。不过哥哥的代言怎么能叫‘垃圾’食品呢!”   新话题成功点燃尤霓霓的热情。   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腰板也挺直了点,打算详细讲解“追星”和“养生”如何共存。   “而且,为了适应环境变化,我们养生追星女孩慢慢进化出两个胃,一个装养生餐,一个装哥哥的代言,所以没什么影响啦。再说了,作为粉丝,我们必须在关键时刻发挥我们的作用对不对?所以,有作品就看看看……”   一开始,这个彩虹屁放得很流畅,但渐渐的,她的语速变慢,逐渐被旁边的人分走注意力。   只见他屈着一只膝盖,握着扳手,半蹲在车前,像是置身她们的聊天之外,可冷淡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一道弧。   嘲笑的弧。   至少在尤霓霓看来是这样。   她觉得奇怪,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想继续往下说,不料下一秒竟看见他重新戴上耳机,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他身后的那面墙。   上面贴着一张“禁止喧哗,少说废话”的标语。   很明显,她属于后者。   ……   被一个陌生人嫌弃的滋味宛如哑巴吃黄连,尤霓霓有苦说不出,只能看在对方好心帮她们修车的份上,闭上嘴巴,当一回大肚宰相。   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做一件事。   她挪了挪板凳,凑到苏糊耳边,用手挡着嘴,悄悄道:“糊涂虫,这人脾气好像不太好,下次你单独来一定要小心点啊。”   苏糊也看见了标语,笑了笑,模仿她道:“霓霓,别咒我,这种事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OK!”   说错话的人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拉开沉默是金的序幕。   好在这样的局面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十分钟。   离开时,修车铺真正的老板正好提着冰啤和一大盒烧烤回来,见自家修车铺里走出俩姑娘,这才明白刚才微信收到的付款是怎么回事。   他立马走进铺里,感谢道:“哟,小陈,不错啊,还帮我开了单生意!以后你还想改装车尽管来啊,不收你钱。”   陈淮望正咬着烟低头点燃,闻言,含糊不清地“嗯”了声,算是回应了。   紧接着,老板又被角落里那辆改装好的黑色Ducati 848 Evo吸引,转着圈地细细打量,“啧,这车真是没得说啊!看看这钢管车架!看看这双出尾排!咱桐市肯定找不出第二辆!”   说完,又想起第二辆也在他家,打算改一改说法,却被一声短暂的尖叫打断。   老板吓得一哆嗦,赶紧看了看,弄清楚发生什么后,不忍直视道:“哦哟,现在的小姑娘真皮实啊,撞了电线杆还这么高兴。看那校服,是你新转去的那个学校吧?”   吐出的烟圈妨碍视线,陈淮望侧了侧头,微眯着眼,望向那扇影影绰绰的玻璃门。   昏黄街灯下,姑娘背着大大的书包,身子更显娇小,雪白额头上的通红印记也愈发明显,可她浑然不顾,兴奋地开启振动模式的手舞足蹈。   等稍微走远,才隐约听见她正不停地嚷嚷着“我哥要回来上课了”。   陈淮望轻轻挑了下眉。   *   虽然江舟池返校的消息不保证真实性,但尤霓霓还是因此精神失常了好一阵。   具体体现在“连续小半个月准时到校”和“睡午觉都在傻笑”这两点上。   开学第三周的周三中午,过来找她的赵慕予“有幸”亲眼目睹后者,知道照这架势下去,就连午休结束铃也叫不醒她,果断采取非正常手段,一手捏她的鼻子,一手捂她的嘴巴。   很快,大脑缺氧的人一脸茫然地醒来,晶亮的褐瞳满含睡意,好像下一秒就能滴出几颗眼泪。   赵慕予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听说待会儿纪检部会来检查团徽佩戴情况,你要是没有的话,记得找个地儿躲躲。”   团徽?   一听又是要写检讨的检查,尤霓霓的瞌睡顿时跑走一大半。   见自己胸前的校服果然空空如也,她二话不说,先是谢过赵慕予的救命之恩,而后抄起桌上已经见底的保温杯,拔腿就跑。   原本她打算去食堂旁边的开水房避避风头,谁知刚出教学楼,一道男声忽然顺着秋风,吹进她的耳朵里,引起她的高度重视。   “我们舟舟到底具体几号回来啊?我还等着订饭店呢。”   舟舟?   舟舟!   尤霓霓很少从男生口中听见这种称呼,当下便对说话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想法,抬头四处张望,并在几步之遥外发现两道可疑背影。   由于角度的关系,她只看得见左边男生宽阔的背,以及略偏棕色的头发,至于脸,她看不见,也不关心,着重锁定右边的男生。   此人她单方面认识——丛涵,男,江舟池发小。   说起来,这层关系被爆光还是因为一年前有人无意拍到他俩打篮球的照片,否则以江舟池保护隐私的程度,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私事。   而现在,得到独家消息的机会近在眼前。   无论尤霓霓平时多守规矩,多响应“关注作品,远离生活”的号召,眼下也很难把持住。   因此,在象征性地天人交战一番后,她拿出手机,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丛涵身后。这样一来,就算到时候被发现,她也能假装是玩手机玩过了头。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尤霓霓不禁对想出这个计划的自己肃然起敬,浑然没察觉前面的人已经止步于自动售卖机前,还在埋头往前冲冲冲。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毫无悬念地以“她一头撞上左边的男生”作为结束。   ……   好吧,计划确实是个好计划,就是不太合适她。   尤霓霓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立马耷拉下高高竖起的耳朵,声若蚊蚋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一溜烟地逃离案发现场,只留下一道仓皇的背影,活像只闯祸的小兔子。   和修车铺那晚活蹦乱跳的样子相差甚远。   这番动静引得丛涵探首张望,随口吐槽:“那是初中部的小学妹吧,消息这么灵通啊,都追你追到这儿来了。”   陈淮望没说话,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不吃眼前亏的人果断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去老李那儿改装车改得怎么样了啊,打算什么时候带爸爸兜兜风?”   空气安静。   丛涵习以为常,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说真的,连续好几天在学校看见你还真有些不习惯。怎么着,来到新学校,终于打算从良了?”   叽叽喳喳的问题没完没了,陈淮望一个没回答,只反问了一句,“你呢。”   嗓音里的散漫被投币的清脆声响无限放大。   丛涵不明所以,“我?我怎么了?”   “这么吵,打算从娘?”   “…………”   作者有话要说:  从良?从娘?傻傻分不清?   丛涵:欺负我ln不分是吧!你才娘! 第03章   “哐当”一声,汽水掉落。   陈淮望刚从下方的出货口拿出,清净了没一会儿的耳根子又吵了起来,说的还是同一件事。   “不是吧,你真打算从良?”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秒不晚。   丛涵选择性地忽略他的人生攻击,更关心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于是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饶有兴致地采访道:“你怎么突然想不通……不对,怎么突然想通了?”   闻言,陈淮望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拉开拎着的易拉罐,终于正眼看他,但表情冷淡,仿佛他问了一个无比弱智的问题。   “……等等,你给我几分钟。”   这反应激起丛涵的斗志。   他收回双手,撑在自动售卖机上,面壁思过似的开始思考,一副“就算没有原因老子也要硬想一个出来”的架势。   陈淮望没理由阻止他闭嘴,安静地喝了口汽水,视线回落时,漫不经心地扫过不远处的墙角。   秋天的阳光温暖而干燥,像是一大把柔软的狗尾巴草,照拂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也将一道长长的影子从墙后延伸到外面的水泥地上。   影子的主人对此还一无所知,陈淮望便站在建筑物投下一方阴凉里,看着它想事。   明明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丛涵却能硬生生解读成“含情脉脉”,一举解决两个问题,拍案定论道:“靠,你从良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十秒的时间,他终于找到报仇机会,决定以“gay”还“娘”。   说完,又郑重发出警告:“我和你说,我这个人很直的,别想打我主意,还是去祸害舟舟吧。”   一听见“江舟池”三个字,一只“兔子”耳朵立刻从墙后悄悄探出,连带着一小半的侧脸也暴露在空气中,圆滚滚的弧度看上去很是眼熟。   当然,这种眼熟只针对陈淮望。   丛涵一心记挂着报仇,无意观察周围环境,越说越来劲:“反正你为他连学都转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放心,我绝对给你俩保密!”   本来这话纯属无中生有,可落进不知情的人耳朵里,顺理成章演变成“不能说的独家内幕”。   她吓得默默捂住耳朵,消失在拐角处,似乎不敢再往下听。   见状,陈淮望微微一哂,收回视线,轻瞥了眼丛涵那颗洋洋得意的脑袋,而后将另一罐饮料扔他怀里,难得关心道:“好好补补。”   补什么?   丛涵没听懂,条件反射地接住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饮料,名叫——六个核桃。   又名,补脑神器。   ……   望着那道已经离去的背影,丛涵气愤地叫嚣道:“陈淮望,你等着,老子马上去给营销号投稿,曝光你对我们舟舟单方面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遗憾的是,这番威胁再次石沉大海。   飘散在空中的尾音逐渐被3D环绕的眼保健操声吞并。   午后的校园恢复最初的平静,徒留尤霓霓顶着一脸消化不良的表情,抱着保温杯,靠在墙上。   她发誓,这一次她真不是故意偷听,要怪只能怪开水房和自动售卖机正好位于两条直角边上,虽然互相看不见,但是毫不阻碍声音的传播。   这下好了,一不小心撞破一个不知真假的大秘密。   心情复杂的人沉重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拿出手机,边往教室走,边发送语音。   ——通通,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淮望的人啊?五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托追星的福,她认识了不少大触,其中一位江湖人称“百事通”,在搜集情报方面非常厉害,很快便发来她想要的东西。   ——陈淮望?不就是实验中学那位被上帝开了全景天窗的大佬吗。成绩好看,长得好看,打架也好看,唯独性格不怎么样,好多女生想追他都不敢。对了,去年他休了一年学,这学期就转去你们学校了,还和你哥一个班呢。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个儿去看看呗。   她才不感兴趣,只关心一个问题。   ——那他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的,你哥一向注重隐私,陈淮望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所以关于他俩的消息不多,基本就我告诉你的那些。   虽然百事通通桐市百事,但都只是略知一二,如果还想知道剩下的“三四五”,必须另寻他人。   至于具体找谁,她已经帮尤霓霓想好了。   ——要不你去问问你们学校的解忧天团?他们每周五晚上营业,主要负责帮助你们学校的少男少女解决青春期的烦恼,地点就在你们学校后门那条巷子里,那儿有家杂货铺,你应该知道吧?   ……解忧天团?   这么浮夸做作的名字是真实存在的吗?   尤霓霓一不小心收获今日份沙雕,下意识产生抵触心理,暂时不打算把这个方法列入考虑范围。   回到教室后,她转战微博,在上面蹲了一整天,却没蹲来半个营销号的爆料。   难道丛涵只是开开玩笑?   不对,就算爆料是玩笑,那社会主义兄弟情呢?   万一那人真的单方面对她哥图谋不轨怎么办?   本来现在就有人拿他的性取向造谣,万一到时候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肯定会对事业上升期的他造成更大的不良影响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再次忧从中来。   她操着亲妈粉的心,东想西想了一晚上,不仅睡得不踏实,甚至破天荒地失眠了,而这一连串连锁反应又通通指向一个结果——   星期五,晚自习结束后,尤霓霓独自踏上寻找天团之路。   杂货铺位于巷尾。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什么人才对,可等她到的时候,店里依然生意爆棚,一条小巷几乎全被小木桌占领。   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女生围坐在木桌旁,要么奋笔疾书写着什么,要么眉飞色舞咨询着什么,青春洋溢的脸上布满憧憬娇羞,画面看上去和谐又眼熟。   完全就是广场上摆摊招揽生意的婚庆策划公司的翻版。   看来这解忧天团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尤霓霓决定收起之前的偏见,怀着敬畏之心,来到杂货铺门口,试探性地看了看,却只见着一条正在追着自己尾巴跑的柴犬。   她又上前几步。   这一次,里面很快传出声音,业务熟练道:“QQ号50,微信号60,手机号100,递情书120,代写情书200,套餐有优惠,一共250。要谁的?”   “……”   尤霓霓连忙循声望去,这才看见收银台后面坐着个男生,正在玩手机游戏,听见她的动静也没抬头,直接报价,顺便拿出一本宣传册,放在收银台上,供她参考。   出于好奇,她随手翻了翻,发现但凡在他们学校有点名气的人,名字全被印了上去。   原来“青春期的烦恼”指的是这事儿啊。   忽然间,她好像有点理解“解忧天团”的存在意义了,并打从心底佩服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无畏精神。   不过等逐一看完宣传册上的名字,她又打消这个念头,失望道:“没有陈淮望的吗?”   “陈淮望?哦,他刚转过来,暂时没写上去,目前只提供递情书和代写情书两项服务,要吗?”   “不能只问几个关于他的问题?”   问问题?   这姑娘怎么选的全是不能踩的雷区。   李寂没道理放过到嘴的鸭子,但也不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是张陌生的脸,于是随便开了个价,反正都是乱回答。   “一个问题十块。”   “十块?!”   居然这么便宜?这人的行情到底是有多差啊!   尤霓霓没想到百事通的消息也有出错的时候,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发自肺腑地惊呼一声。   可李寂一听,还以为自己开高了,商量道:“贵了?那……”   “不贵不贵!”   她连连摆手,从全是大钞的钱包里找出仅有的几张十元零钱,抓紧时间提问,“听说他转学是为了追喜欢的人,真的吗?”   “假的。”   一张十元被抽走。   假的?“那他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   “这个啊,不知道。”   又一张十元被抽走。   说这话的同时,李寂顺手从旁边的烟柜里拿出一包烟,放在她的面前,重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去问本人吧。喏,就在你后面。”   还在苦想上个问题的人暂时分不出精力搭理他,随口“哦”了声,直到又听见他说:“小学妹正打听你呢。”   “……”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尤霓霓惊呆了。   还能这样出卖客户?太没职业操守了吧!什么黑心杂货铺啊!   她被店家的“无耻”刷新下限,又不能越过收银台捂他的嘴,只能双手合十拜托他别说别说,表情比除夕夜烧香拜佛还真挚。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刻,一只手从她的身侧伸过来,拿走收银台上的烟,动作间带起微风,吹动她的短发。   听完李寂的话,陈淮望眼角微挑,懒懒地盯着小动作不断的姑娘,嗓音低沉而缓慢,问道:“打听我什么。”   ……   尤霓霓整个人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和“敌人”离得这么近。   近到她能够清楚听见他撕掉香烟包装的窸窣声,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气流震动,甚至被他的气息包裹,恰如这个夜晚给人的感觉,清爽而微凉。   这下她更不敢回头,唯有拼命瞪李寂,希望他见好就收。   谁知对方竟不惧压力,完整复述她的问题。   每多说一个字,尤霓霓的心就往下沉一寸,最后干脆抬手遮住眼睛,却被人忽然踢了下脚后跟。   她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稍息立正站好。   而后,耳畔再次响起那道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蕴着几分初秋夜晚的凉意,以及被磨碎的玩味,语气不善道:“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尤霓霓(委屈巴巴):大家都嫌我名字太油腻,我要换一个!油菜花和有钱人哪个好!   陈淮望(打开抽屉,拿出套):有人睡。   尤霓霓:……………… 第04章   “真是自作多情,孔雀开屏。谁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要不是为了我哥哥的前途,我才懒得在你身上多花一秒钟一分钱”这种话……尤霓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纵观她十年学生生涯,除了迟到,几乎没再做过其他出格的事。即使有几次和坏学生打交道的经历,那也是发生在梦里,真正的实战经验约等于零。   此刻的她,弱小,无助,可怜。   好在李寂终于良心发现。   看她紧张得快哭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个事实,好笑道:“小学妹,你又不是白嫖,怕什么。来,听我的口令,向后——转。”   “……”   对哦,她又不是没给钱,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被这么一提醒,尤霓霓瞬间底气满满。   “咻”的一下,她憋回博取同情的泪水,拿出消费者维权时的态度和气势,挺直腰板,转过身子,打算好好瞧瞧这个陈淮望究竟是何方神圣。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缘分真奇妙。   站在她身后的不正是那晚在修车铺里遇见的人吗?   尤霓霓一抬头,便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眸,像初冬结冰的湖泊反射着阳光,清冽又锋利。   她愣住,还以为自己产幻了,第一反应是看四周,见没别人,这才把他和“陈淮望”划上等号。   不过,明明上次见面,他还是一个看上去脾气很差,差到像是看谁不爽就直接抡扳手砸人的人,怎么套了身校服就摇身一变,变成干净的少年模样呢。   完全没有那晚的影子,害她差点没认出来。   好一会儿,尤霓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仰着头,有惊无喜道:“怎么是你?”   对于这个反应,陈淮望并不意外,和她拉开距离后,随意坐在一旁堆叠的纸箱上,百无聊赖地轻抛着刚拆封的烟盒,反问道:“嫖得开心吗。”   他的语气很淡,没什么起伏,但问题听上去似乎很关心用户体验。   尤霓霓一噎。   好吧,皮变骨不变,嘴巴依然惹人厌。   那晚的心理阴影又飘了回来,重新笼罩着尤霓霓。   这下她彻底接受他就是陈淮望的事实,也不怕他了,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正好路过,进来凑凑热闹而已,绝对不是因为对你有非分之想。”   然而这番话在李寂听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被勾起好奇心,申请加入群聊,问道:“什么情况,你俩认识?”   “不认识!”   尤霓霓当即否认,撇清关系的速度赶得上火箭发射,看得出很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空气瞬间安静。又很快被一声“啪嗒”打破。   烟盒落回主人掌心,没有再被抛起。   陈淮望眉梢极轻地挑了挑,盯着尤霓霓,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说话语气似乎又带了点情绪,低哼道:“怎么,嫖完翻脸不认人?”   “……”   哇哦,看来真的有情况。   李寂的视线在俩人之间来来回回,最后明智地选择闭麦,安静观战。   尤霓霓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不知道陈淮望为什么这么执着“嫖”字,生怕他借题发挥,只好充分展示自己的鬼扯功力,开始给他洗脑。   “你又误会了。刚才那句‘你又不是白嫖’里的‘嫖’,其实是动词活用为名词。为什么呢?来,我们试着把‘嫖’字拆开看,然后你会发现,它就是‘女票’啊。换而言之,那话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又不是白女票。那么这个白又是谁呢?白敬亭你知道吧,对,就是他……”   冗长的说明一方面是为了解释,另一方面,更是为了被他嫌弃,以便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结果事与愿违。   陈淮望不但没打断她,反而任由她往下说。   最后,尤霓霓实在说不动了,瞪着他,生气地埋怨道:“你今天怎么不嫌我废话多了?”   狭小的杂货铺里常年光线不足,却藏不住姑娘的喜怒哀乐。   或许是因为五官生得好,以致她的每个表情都显得鲜活生动,即使只是稍稍一皱眉,也能感受到她的不高兴。   看来兔子急了真会咬人。   被事实再一次证明的常识打碎陈淮望的平静。   他往后一靠,倚着货架,眼底浮出零星情绪,在回答问题之前,平视着她的双眼,很是正经地商量道:“能站起来再说吗。”   站起来?什么意思,她没坐着啊。   尤霓霓一脸茫然,显然没转过来这个弯。   一旁的李寂倒是听懂了,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她立马明白过来,看看站着的自己,又看看坐着的陈淮望,发现二者几乎没有身高差。   ……   上次嫌她话多!这次又嘲笑她长得矮!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是可忍,她不可忍!   尤霓霓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收银台上,接着走向货架区,非常大手笔地买下店里所有像糖的零食。末了,通通塞进陈淮望怀里。   而后,她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是劝导叛逆期的少年,语气温和道:“生活很苦吧?来,多吃点甜的,以后说话别再这么酸了啊。”   说完,趁气势还在,头也不回地走掉。   用极其不满的背影,为这段极其不愉快的对话画下极其有力的感叹号。   可谓是一顿操作猛如虎。   李寂脸上写满“瑞思拜”,自发起立为她鼓掌,顺便帮她讨回公道:“我说你欺负人家小学妹干什么,不是你的风格啊。”   “嗯?”   陈淮望收回视线,脸上不见悔意,反问道:“欺负的标准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收拾垃圾和欺负小姑娘能是一个标准吗!你就是因为平时不和小姑娘接触,才会……”   李寂苦口婆心地教育,可他没有要反省的意思,反倒盯着那堆五颜六色的糖果,忽得眸光微闪。   只见一堆正经糖果中,躺着一盒“卧底”,企图冒充薄荷糖,殊不知自己早被包装上方的“durex”暴露身份,更别提中间写着的“持久装”。   陈淮望轻牵嘴角,将它拎了出来。   可怜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惊天大错。   走出去后,她的气势少了大半,正想喝罐奶压压惊,一群女生却忽然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并派出一个代表进行发言,问道:“小妹妹,你认识陈淮望?”   小……妹……妹?   处于敏感时期的人对这个称呼很是在意,立刻停下脚步,看了眼说话的女生,发现对方比她高半个脑袋,校服上印着的却是“桐市彰明中学”。   桐市是个小地方,初中多得起串串,但高中只有两所,分别是桐市第三中学和桐市实验中学。   也就是说,一个初中生管她叫小妹妹?   ……   虽然尤霓霓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要怪只能怪三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服一模一样,但她还是免不了二度受伤。   可女生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唐突吓到她了,连忙解释:“你别怕,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一听这话,尤霓霓重新打起精神。   顶着数道满怀期待的目光,她盛情难却,只好尽绵薄之力,劝道:“唉,别要联系方式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悬崖勒马吧。”   真是知情人士?   女生们被她说得更加好奇,七嘴八舌地追问:“怎么了?他有女朋友吗?还是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或者不喜欢年龄太小的?”   尤霓霓摇摇头,东瞧瞧西看看,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才欲言又止道:“我不好说太多,反正,反正你们和他性别不合。”   性……别不合?   ……   “听说初一新生里有支潜力股,你们有没有谁要到了手机号?”   “又有新的?唉,老天爷能不能公平分配帅哥哥啊,为什么好看的全在三中!”   “你还好意思说,上周刚要了一个小哥哥的手机号,这周又来!”   “愚昧!我这叫有实验精神!不多试试,怎么知道哪种类型最适合自己!”   ……   伴随着和上一个话题毫无关系的聊天声,女生们逐渐散去。   堆积在尤霓霓心中的阴霾也连带着被带走。   助人为乐果然令人身心愉悦。   她整个人神清气爽,脚步轻盈地踏上回家的路,还不知道自己再一次错过和丛涵近距离接触。   在她走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口罩墨镜棒球帽,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偷偷溜进杂货铺。   确定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后,他拉下口罩,抱怨道:“靠,陈淮望,你能不能选个隐蔽的地方!每次都来狼窝,搞得我很累啊!”   自从和江舟池的关系曝光,他便成了众多曲线追星女孩重点观察地对象。   平时在学校还好,一旦出了校门,让外校的人看见他,虽不至于造成交通瘫痪,但肯定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一番,弄得他必须全副武装。   闻言,正在聊天的两人停下。   李寂率先开口:“什么狼窝,尊重一下我好吗。”   “你一个鸡儿要什么尊重。”   丛涵又摘下帽子,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   谁知这一低头,正好看见陈淮望捏在手里的东西,纯洁的双眼被“durex”刺痛。   他一脸震惊道:“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李寂以为他指的是那些糖,不计前嫌,好心告诉他答案,“小学妹送的。”   “小学妹?靠!你还真是不收礼则已,一收礼惊人啊!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学会背着爸爸去外面拈花惹草的?虽然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绝对不能弄出人命……”   也许是因为在陈淮望身上栽过太多跟头,每次遇上能占他便宜的事,丛涵总是特别积极,就算只能逞一时口头之快,他也不会放过。   可惜这次没人理他。   就着他的喋喋不休,李寂伸了个懒腰,继续埋头打游戏,而陈淮望连看都懒得看他,径直走出杂货铺,走进昏黄的小巷。   月光清清亮亮,一口袋的糖果在他手里晃晃荡荡。 第05章   虽然杂货铺之旅不太顺利,但好在中秋假期即将到来,这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这份不愉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逢长假必调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因此,放假前的周末两天,所有学校正常上课。   这对尤霓霓来说不是一件容易事,毕竟连续六天早起摆明就是在挑战她的生理极限。   第二天早上,她毫无悬念地睡过头,又正巧赶上上班高峰期,最后只得在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里夹缝求生。   快到站的时候,缝里突然多出一位盟友,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阿一古,尤老板,早上好啊。”   这样的问候方式尤霓霓再熟悉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是同班同学兼同桌方遥雨,条件反射地回道:“阿一古,方会长,早上好啊。”   “尤老板”是玩笑话,“方会长”却不是,因为方遥雨真的是江舟池全校后援会的会长。   别看这个头衔略显小家子气,实际含金量特别高,在微博上被江舟池翻过好几次牌,后援会里更是人才济济。   像尤霓霓这种只会吹彩虹屁的墙头草,连填写申请表的资格都没有,顶多当个赞助商。   好在方遥雨熟知她的追星习性,得知她最近喜欢上江舟池,也不摆谱,有问必答。   但在迟到这件事上,还是尤霓霓更专业。   于是,她拿着刚得到的新鲜情报,请教道:“对了霓霓,听说今天5566为了抓迟到的人,专门守在校门口,你说咱们待会儿下车就跑的话,还来得及吗?”   “……!”   突然的话题转变让空气陡然严肃起来。   尤霓霓瞬间打起精神,眼神坚定地看着方遥雨,肯定道:“必须来得及!”   5566本名文武、周禄,是学校的正副教导主任,堪称“三中双煞”。   要是被他俩逮到,轻则扫女厕所,重则扫男厕所。   作为曾经身心俱伤的受害者,尤霓霓打死也不想体验第二次。等车门一开,立刻拉着毫无经验的人,气势如虹地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俩人以一分钟之差,捡回两条命。   跑到教导主任的视线盲区后,尤霓霓手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打算和夹缝盟友来个击掌庆祝。   一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身后哪有方遥雨的踪影,左看右看,只有一个不速之客。   他站在梧桐树摇晃的浓荫里,五官深邃,眼睛漆黑,鼻梁高挺而笔直,唇薄薄的,“生人勿近” 的距离感以及那股丧气被校服温和的蓝白色削弱,眉眼间只剩下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懒散。   好看是好看,但无法缓解大白天见鬼的惊悚感。   讨厌鬼也是鬼。   尤霓霓自动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提防道:“怎么又是你?昨天我不是说清楚了吗,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是糖不好吃,还是糖太好吃还想吃?我……”   她的语气态度犹如面对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陈淮望没心情听,抬起右手打断道:“牵够了吗。”   什么?   视野里突然多出一个近距离的物体,尤霓霓眼睛一时失焦。   等重新找回焦距,她才看清,原来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食指和中指。   ……   还有比自作多情更尴尬的事吗?   没有。   打脸的音效开始在尤霓霓的耳边循环播放。   她故作镇定地“噢”了声,一根根松开不长眼的手指,背在身后。   为了不被抓住小辫子,她决定拿出昨晚的本领,毫无转移话题痕迹地继续说刚才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刚转学过来,还不知道被两个教导主任抓到迟到有多可怕。刚才就算是我顺手做好事了,不用谢。”   “谢?”   陈淮望嗤笑了声,对于她的故伎重施没第一次那么宽容,勾住她的书包带,轻轻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拉到身前。   而后,他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鬼话都信?”   这话问得还算客气,可在不疾不徐的语速烘托下,不具任何威胁意味的问题平添上几分压迫感。   尤霓霓下意识屏住呼吸。   本就缺氧的心脏因此更加剧烈跳动,连带着耳膜也跟着“咚咚咚”响,吵得她无法思考,满脑子全是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漂亮,也危险。   怪不得那些想追他的女生都不敢亲自上。   尤霓霓的心态即将崩盘,幸好这时及时响起一道声音,骂骂咧咧道:“陈淮望,你他妈也跑得太快了吧,老子追都追不上!还真是患难见塑料情!”   她一愣,循声望去,见是丛涵,顿时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双眼放光地望着他。   丝毫不加掩饰的区别待遇加重某人早起的坏心情。   不过丛涵没发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直到视线往下一扫,这才看见旁边站着一姑娘,正仰着张脸看他,好像认识他似的。   他一头雾水,问道:“这谁啊,你妹?”   陈淮望收回落空的视线,直起身,表情不明,吐出两个没温度的字眼——   “你妹。”   “……”   骂、骂谁呢!   见陈淮望又发起语言攻击,尤霓霓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抽空瞪他,结果抬头时,对方已经迈开长腿,朝教学楼走去,背影被强烈的光照镀上一层金色的边缘。   再一看,为她带来短暂快乐的人也离开了。   丛涵紧跟陈淮望的脚步,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最后在某个瞬间顿悟,用手肘狂撞身边的人。   “哦!她就是那个小学妹吧!长得挺可爱的啊,怎么做事这么莽,又是送你杜蕾斯,又是牵着你狂奔在清晨的街头。”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挑,现在胆子大还眼神不好使的姑娘不多了。这次不好好把握,猴年马月才能遇见第二个。”   丛涵自认为这番话说得非常贴心,得到的回答却风马牛不相及。   “买保险了吗。”   “……”   丛涵相当鄙视这种毫无技术含量转移话题的行为,没好气道:“干嘛。”   “帮你省钱。”   陈淮望停下脚步,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估了下高度,而后看着他,仿佛和他讨论什么物理问题,回道:“从这里滚下去应该会花不少医疗费。”   “……我靠!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威胁爸爸,爸爸走就是了!”   丛涵差点被他稀松平常的语气迷惑,在被踹下楼之前反应过来,一边逃命一边放狠话。   陈淮望没再搭腔。   余光里,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还在台阶下徘徊。   “霓霓,看什么呢。”   “看扫把星走没……”   说到一半,尤霓霓发觉不对劲,扭头一看。   见是走散的盟友,她连忙牵起对方的手,歉疚道:“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唔唔唔?”   “嘘,不许说对不起!”   方遥雨捂住她的嘴巴,打断道:“车上那么多人,不小心牵错多正常。而且,你知道你刚才牵的是谁吗?”   尤霓霓假装不知道地摇摇头。   方遥雨立马科普:“陈淮望!就是这学期刚转来的那位大佬!和哥哥一个班!”   说完,她又一脸向往道:“哇,这么说来,你今天既牵了新大佬,还和丛涵学长说了话,四舍五入一下,岂不是相当于和哥哥又亲又抱了!”   ……这四舍五入得过分了吧,而且,“牵他和哥哥有什么关系,他俩不熟吧。”   “谁说的。”   嗯?难道真有什么内幕?   尤霓霓赶紧把头发撩到耳后,洗耳恭听,却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只听方遥雨一本正经分析道:“他和丛涵学长这么熟,丛涵学长又和哥哥这么熟,不就等于他和哥哥很熟吗。”   “哦……”   逻辑鬼才。   看她也不了解陈淮望,尤霓霓打消细聊的念头,拉着她上楼,接受下一轮挑战。   当然,挑战的结果没什么悬念,肯定是初犯全身而退,惯犯损失惨重。   不过这次雷正平难得没再罚她写检讨,改罚她扫一周教室。   尤霓霓认栽。   课间操时间,她老老实实留下来打扫。   当操场上的同学做到踢腿运动,她终于拖完地,准备去洗手池还拖把,却在教室后门和抱着试卷的苏糊迎面撞上。   一些记忆也被撞了出来。   没等她说话,尤霓霓便将她拉到门口的座位坐下,神神秘秘道:“你还不知道陈淮望是谁吧?”   “陈淮望?”   苏糊被她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葫芦娃。   尽管如此,还是很配合地如实回道:“听过名字,但没见过人,怎么了?”   “他就是修车铺那个脾气不好的人!”   “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本来尤霓霓并不打算说昨晚的事,但一提起陈淮望,她就控制不住,一不小心从开水房的偶遇,讲到杂货铺的惊险经历,最后一句带过今早的乌龙。   苏糊听完,哭笑不得。安慰她之余,不忘客观公正地评价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丛涵说他喜欢你哥哥明显是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好吧,如今回想起来,确实玩笑成分偏重,是她谨慎过头。   尤霓霓无法反驳,决定换个角度攻击。   “那他也太会笼络人心了吧。明明刚转过来,结果和每个人都很熟似的,尤其是丛涵学长。”   “挺正常啊。桐市这么小,说不定他认识的那些人正好就是他的小学初中同学呢。”   ……好吧,这个理由她也认可。   尤霓霓游走在被说服的边缘,幸好及时想起被他三番五次言语羞辱的事,意志重新变得坚定。   作为一个准成年人,是时候学会拿别人发誓了。   她想了想,单方面宣布道:“反正陈淮望绝对是我人生中的扫把星。以后他再和我说一句话,他就是乌龟王八蛋!”   “说得好!”   “谢……”   等等,这是……丛涵的声音?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尤霓霓心头升起不祥预感,刚递给苏糊“你别说话我来carry”的眼神,又听他补充道——   “放心,陈淮望没在,估计太感动,找地儿哭去了。唉,没办法,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说他是扫把星,他难免情绪失控,你多担待担待啊。”   “……”   尤霓霓顾不上细究这段听上去堪比恐吓的安慰,“咻”地转身,想要亲眼确认。   然而结果并不理想。   被他们谈论的人不但没离开,而且就站在她的身后,半垂着眼睫,又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她。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   哪里是什么扫把星,分明更像恶魔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晚上,尤霓霓在书房整理前墙头的东西,为新墙头腾位置,结果一不小心想起一些往事。   于是她朝电脑前的男人走去,笑眯眯道:“说起来,追你其实也算是追星呢。你知道你是什么星吗?”   “嗯?”   “扫把呀。”   调戏得逞的人一脸得意。   闻言,陈淮望停下手上的工作,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我明天休假。”   所以?   尤霓霓不解地眨了眨眼,又听他说道——   “你可以骑到天亮。”   “…………” 第06章   丛涵倒不是存心骗尤霓霓,而是真的以为她在追陈淮望,所以和她开了一个小玩笑,先降低她的期待值,以此增加最后的惊喜感。   只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好像惊喜过头了?   当事人之一被吓得说不出话,呆呆地望着另一位当事人。   和外面的大好天光比起来,没开灯的教室不算亮堂,陈淮望站在门外,受明暗参半的光线庇护,让人很难从那张鲜少情绪的脸上读出什么端倪。   她更绝望了。   对方还什么招都没出呢,她就自动从“受害人”降为“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小人”。   看来在背后议论他人果然要不得。   无济于事地悟出这个人生道理后,尤霓霓闭嘴,躺平任嘲,却不知道陈淮望为什么沉默。   好在只要丛涵脑子转得够快,冷场就追不上他们。   他自带粉红滤镜,见尤霓霓坐着不说话,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太喜欢这个惊喜,骄傲道:“小学妹,你别喜极而泣啊。下次我再给你搞个大的!”   喜……喜极而泣?   真不愧是她哥哥的发小,用词就是讲究,竟然完全看不出来她是真的想哭呢。   尤霓霓被“生活好难我好烦”七字真言安排得明明白白。   毕竟在她幻想过的无数种和丛涵搭话的方式里,绝对没有眼下这种。没机会和他表明真实属性就算了,甚至连最简单的正常聊天都做不到。   唯一的好处大概只有“暂时不用面对陈淮望”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稍感安慰,不知所措的视线名正言顺移到他身上,疑惑道:“搞什么大的?”   还能是什么。   丛涵当她不好意思,本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原则,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不是在追他吗。放心,有我在,绝对给你稳稳的幸福!”   ……没必要搞这么大吧!   尤霓霓急红了脸,连忙摆手澄清:“你误会了!我和他都不熟,怎么可能追他!”   这一次,她没再一口咬定不认识陈淮望,但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和那晚差不了多少。   不熟还拿他发誓?   对于这种矛盾的说辞,丛涵只想得到一种可能性,直起身子,把矛头指向一直没说话的人,数落道:“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气得人小学妹都不认你了。”   哈?   这是什么神仙脑回路?   尤霓霓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困惑,见误会越来越深,也顾不上考虑时机合不合适,决定就此坦白自己喜欢江舟池的事实。   谁知这时,头顶上方毫无预警飘来一句淡嘲,如同一颗消魂钉,专扎人的脊梁骨。   “一个扫把星能做什么。”   “……”   嘲讽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幸好现实教会尤霓霓成长。   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今天陈淮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通通不作回应。反正只要不理他,她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傻傻地掉进他挖的坑里。   于是,尤霓霓一直望着丛涵,和他说话,从头到尾没再看过讨厌鬼一眼。   最后,这一策略取得明显效果。   没一会儿,对她侧脸没兴趣的人便耗尽耐心,面无表情地离开,只留下一阵薄荷味的风。   丛涵没在意,还沉浸在乱点鸳鸯谱的快乐里无法自拔,直到陈淮望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察觉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人看上去好像真的在不爽什么?   考虑到项上狗头的珍贵性,丛涵不再打嘴炮,丢下一句“下次再聊啊小学妹,我先去帮你收拾那小子”便匆匆离开。   尤霓霓愣愣地“哦”了两声。   这就走了?   她不敢相信,伸长脖子,往走廊上左看看右看看。   确认不会再突然冒出人后,她立马扑进以透明人状态围观完全程的苏糊怀里,趁热告状。   “糊涂虫,你现在能理解我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了吧!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他这个恐怖分子,还让丛涵学长误会我在追他……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老天爷眷顾的幸运儿了呜呜呜……”   这番活力十足的控诉听上去可不太像受到伤害的样子。   苏糊好笑地拍拍她的后背,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你怎么就摊上他了呢。”   陈淮望确实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这一点她在修车那晚就知道了,所以不是什么新鲜事,反倒是刚才的事,让她对他有了新认识。   比如。   “可是,这么恐怖的一个人,居然没和你计较你骂他的事,说不定他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尤霓霓一听,顿时停下假哭,抬头看她,脸上流露出“还有这种解题思路”的惊奇表情。   意料之中的反应。   苏糊知道她对陈淮望早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多说也无益,于是又捏捏她的脸,给她想了一个实际点的解决办法。   “好啦好啦,别气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和他接触,以后绕着走就好,没必要为这事儿烦心,也没必要再说他坏话,否则到时候你又理亏,知道吗。”   “……嗯!”   尤霓霓郑重地点点头。   从今以后,自由变少,责任变大。   她一定谨言慎行,将“在心里辱骂陈淮望”的行为进行到底。   *   少女的烦恼倒是解决好了,可怜另一头的“老父亲”还在为了“叛逆儿子”辛苦奔波。   虽然丛涵暂时没弄明白陈淮望到底在不爽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他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好巧不巧,下楼的时候,垫背的不二人选主动送上门,他当即拉上对方一块儿。   “走,陪我去逮陈淮望。”   得亏李寂和他俩认识了十几年,要不然还听不懂这话,等他说完,指着他就是一顿骂:“不是让你少去烦他吗,你怎么又不听,好好活着不行?”   “我没事烦他干什么!你以为我他妈傻啊!”   “你他妈还不傻?”   “……”   丛涵觉得他是不知情才这样,一边走一边和他说了说刚才的事。   李寂听完,中肯评价道:“真的很他妈傻。”   “……”   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国际通用手势——丛涵冲他竖起中指。   当然了,吵归吵,正事也没忘。   很快,俩人来到旧实验楼前,果不其然,在楼前看见了要找的人。   原本这里在新实验楼建起后就要拆除,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工,如今就这样荒废着,成了孕育各种潜在社会新闻的温床。   其中,偷食禁果的小情侣,欺负同学的不良少年少女,喜欢搞事的混混学生在这儿最为常见。   可就算胆大如他们,在做这些违反校规校纪的事之前,也知道找间教室,偷偷摸摸着来,哪像陈淮望,就站在外面,嘴里还咬着根烟,正准备低头点燃。   正大光明,肆无忌惮。   丛涵和李寂见状,十分默契地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个人抢烟,一个人抢打火机,把不文明现象及时扼杀在摇篮里,而后进行教育工作。   “大哥,最近学校查这么严,你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小心你姨真把你宰了!而且明明还剩三节课就能去外面,你非得现在抽?不能忍着?”   见是他俩,陈淮望身上的冷冽稍褪,却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松松散散道:“不能。”   “……”   好吧,他没直接在教学楼里抽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不能要求他太多。   于是丛涵又换了种劝说方式:“不就是被小学妹说了两句吗,没必要搞这么颓吧。这世上哪有一番风顺的感情啊,人歌里都唱了,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你要静候再静候,就算失收始……”   说到激动处,干脆唱了起来。   单纯想抽根烟的人听得皱眉,看了李寂一眼,意思大概是——   这个傻几把玩意儿又在瞎几把说什么。   李寂读懂了,简单明了地解释:“他觉得你痛失唯一敢当面追求你的小学妹,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劝你想开点。”   陈淮望“哦”了声,在丛涵明确的“不用谢我”的眼神暗示下,毫不留情道:“脑残电视剧看多了?”   “……”   丛涵想打人,可惜打不过,只能转移打击目标:“鸡儿,你上。”   本来李寂不想帮他收拾烂摊子,无奈正好想起今早听说的一件事,只好被迫帮他一次,说道:“不过这小学妹确实是个狠角色,昨天居然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想追你的女生全吓跑了。”   “我靠,这么强?”丛涵立马凑过来追问,“说的什么话?”   李寂没理他,依然对陈淮望说道:“她说你的性取向有它自己的想法。”   ???   丛涵花了一秒钟,才把这话和“gay”划上等号,同时自行脑补出一部爱情故事。   他一脸佩服道:“小学妹为了得到你,居然不惜用这种手段逼退情敌,真是太感人了!”   “……”   李寂无语,真心建议道:“你平时能不能少看点少女漫画,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粉色颜料。”   “……谁他妈看少女漫画!我看你才是土狗打饱嗝,屎吃多了!”   只看高清无码进口电影的热血男儿岂能容忍自己遭受这种人格侮辱,准备奋起反抗,余光却瞄见身边的人一直没说话。   丛涵生怕他又在想折磨人的法子,立马收起火气,放下尊严,讨好道:“爸爸,想什么呢?”   闻言,陈淮望从李寂的话里回过神,掀眼看他。   想什么?   大概是,尤霓霓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不是又带着沾沾自喜的小表情。又或者,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又理直气壮地编些鬼话来为自己开脱。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足以成为枯燥生活的调剂品。   抽烟的欲望逐渐消减,陈淮望低头哼笑,难得配合丛涵的无聊亲子游戏,回道:“你妈。”   “…………”   作者有话要说:   尤霓霓每次有求于人的时候,都喜欢撒娇,而撒娇的方式是最没营养的说话用叠字。   这天,她求人的对象变成了陈淮望,于是一直缠着他,“望望”“望望”地叫个不停。   陈淮望正忙,腾出一只手,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哄道:“别学狗叫。”   尤霓霓:…………(去你妈妈的。 第07章   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喜当妈”。   经过一番认真规划,她决定今后严格贯彻“惹不起躲得起”方针,把“绕着陈淮望走”落到实处。   简单来说,就是——能不出教室,绝不出去。   结果不知道是瞎猫撞到死耗子,还是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方法真的管用,直到放完中秋,考完月考,她都没和陈淮望打过一次照面。   这让尤霓霓信心倍增。   为了表示庆祝,她专程挑了个课间操时间,向两个小伙伴发出热情邀请:“朋友们,咱们中午去外面吃吧,我请客!就当是提前祝贺我取得革命的阶段性胜利!”   “革命?”   之前的事赵慕予已经听苏糊说了,所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没配合她,反倒一盆雪碧泼上去,浇得她透心凉心飞扬,“你的敌人知道你这么把他当回事儿吗?”   “……”   好像确实有点小题大做?   尤霓霓接受批评但不改正,敏锐地抓住另外一个重点,奇怪道:“木鱼,我怎么觉得你的说话方式和我敌人那么像呢,你俩该不会是什么远房亲戚之类的吧。”   “你的生活方式和猪也很像,请问你俩是远房亲戚吗?”   “……”   真是一块缺少社会主义毒打的木鱼!   可惜,尤霓霓无法代表社会主义消灭她,只好投奔苏糊。   谁知还没开口,她便被摸了摸脑袋,听对方说道:“我和木鱼要帮忙登记月考成绩,这两天你可能都得自个儿吃饭了。”   “啊?”   外患当前,尤霓霓果断抛开内忧,开始数落新的敌人:“你们老高怎么老把这种苦差事交给你们女生,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一点他真该和我们雷SIR好好学习学……”   小话痨又上线了。   赵慕予拿她没办法,只好指着她手里的东西,转移话题道:“又是给李嘉逸的?”   闻言,尤霓霓低头一看,“嗯”了声,扬着脸,突然臭屁:“别看我们文科班的男生在数量上没法和你们理科班比,但我们的颜值超耐打!”   赵慕予抬起手,对着她的脑门儿就是一巴掌,角度新颖地夸道:“你也挺耐打的。”   “……”   尤霓霓知道她这是趁机把打人的行为合理化,才不上当,见好就收:“我送礼物去了!拜拜!”   说完,她头发甩甩,大步走开,抓紧时间把礼物送到主人的手里。   也许是迟到大王的名号过于响亮,导致尤霓霓经常受各年级少女所托,给班上男生送这送那。   时间一久,她也习惯了,逐渐变成一个莫得感情的送礼物机器。这一点本班同学都知道,所以对此见怪不怪,但难免有不明真相的观众。   比如李寂。   尤霓霓送礼物的时候,他刚好从斜对面的教室出来,撞见这一幕后,非常合理地误会了。   比他稍慢几步的丛涵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正转着篮球,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骂他:“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老往我们班上跑啊,几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距离产生美的道……”   又因为没注意前方路况,一下子撞上李寂的背。   他赶紧护住摇摇欲坠的篮球,骂得更厉害了,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某处,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果断凑过去,结果——   “靠,你怎么这么猥琐,连自己堂弟被表白也要偷看!”   丛涵很是嫌弃,眼睛倒是没挪开过,就算只能看见男主角的背影依然津津有味,还顺便蹭了把热度,“不过你堂弟行情不错啊,都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当年还是卵细胞的你?”   “……”   被数亿精子争抢,确实算得上是他人生的巅峰时期。   丛涵无从反驳,只能恼羞成怒地推了李寂一把,以上体育课为由,催道:“行了,看够了就滚回去,别挡着我强身健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告白事件”也步入尾声。   男主角收下礼物便离开,还站在走廊上的女主角失去遮挡,因此露出庐山真面目。   急着去操场的人已经没多少兴趣,只象征性地瞥了眼。   谁知就这么一眼,把他打击得不轻,连篮球都拿不稳了,“嘭”地掉在地上。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小学妹”响彻走廊,撕心裂肺的程度堪比江南皮革厂员工发现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   刚打算离开的李寂吓了一大跳,反手就是一巴掌。   至于尤霓霓,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原本走得好好的,经他这么一吼,刚抬起的右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僵在原地。   被吓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因为说话的人是丛涵。   如今,和他挂钩的第一关键词不再是“江舟池”,而是“陈淮望”,以至于她现在一见到他,总担心下一瞬会听见“敌军还有五秒达到战场”的提示音。   然而她的这些心理变化丛涵并不知道。   回神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震惊道:“小学妹,你这是心灰意冷,打算移情别恋了?”   “啊?”   尤霓霓还在东张西望,等脑内的危险警报解除,才分了点精力给丛涵,解释道:“不不不,那东西不是我的,我只是帮别人转交给我同学。”   说完,又见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爱的火苗,忽然发觉不对劲。   没有移情别恋,那不就是还在恋陈淮望的意思吗?   考虑不周的人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实在不愿意再被这么误会下去。   可问题是,她之前也澄清过,没用啊。   他已经打从心底认定她在追陈淮望,就算坦白江舟池的事,也一定会被强行解读为“爱屋及乌”,难道让她将错就错,先接受他给的设定,再以毒攻毒?   ……   好像真的可以这样做?   尤霓霓死马当活马医,立马加重语气,补充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打算放弃了!”   丛涵脸上的笑容消失,“为什么?”   为什么?   尤霓霓的大脑飞速运转,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拿捏好语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喜欢扫……陈淮望学长了,只是直到最近我才明白,我和他是两个是世界的人,这些差距光靠我一个人的喜欢应该很难克服吧,还不如趁现在早点放弃。”   “谁说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要相信,身高不是距离!”   这一次,丛涵总算听进她的话。   不过,她整段话想表达的重点应该不是“身高不是距离”吧!   尤霓霓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坚强的笑容,继续明媚的忧伤。   “可是,我最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啊,还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才对,如果哪天它成了你的负担,其实就是在提醒你,该放手了。”   丛涵一听,陷入沉默。   见状,尤霓霓看见希望,趁热打铁,“总之,这段时间谢谢你的鼓励,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对他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支持我的这个决定。”   丛涵更沉默了。   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一个局外人还能怎么办。   反正今天注定要为别人的爱情掉眼泪。   叹了口气后,丛涵不再一股脑地劝和,而是尊重她的决定,含泪祝福道:“行吧,我明白了,是他不值得,以后你一定会遇见更好的!”   ……死马居然医活了?   尤霓霓没想到自己也有靠演技吃饭的一天,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又请求道:“那今天的事你能替我保密吗,别告诉他,我不想他内疚。”   后半句话当然是假的,她只是单纯不希望好不容易成功的谎言被陈淮望拆穿。   好在丛涵正沉浸在CP破灭的悲伤里,没听出来,正想一口答应,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不好意思,已经听见了。”   这话犹如一股最强冷空气来袭,将原本和谐融洽的氛围一扫而空。   ……   怎么回事!没说他坏话也逃不过被抓包的命运吗!   尤霓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几步之遥外的转角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道颀长身影,倚墙而立,身形歪歪垮垮,似乎从来没个站相。   但和周遭嬉笑打闹的人群比起来,他依然出挑醒目,以至于有些格格不入。   除了陈淮望,确实很难再在学校里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尤霓霓哭丧着脸,又僵着脖子转回脑袋,如今只希望刚才的话没有被他听见太多。   尤其是,她说她喜欢他之类的胡话……!   这时,丛涵也看见了他,俨然把他当成负心汉看待,不爽道:“你不是去周禄办公室了吗,什么时候来的。”   “你鬼吼鬼叫的时候。”   “……”   看来是从头听到尾了。   完蛋。   这话吹灭尤霓霓心头最后一丝希望,此刻只想在自己脑门儿上刻个“惨”字,却又听丛涵骂道:“靠,偷听这么久也不吭一声,能不能要点脸!人渣!”   她没想到丛涵还站在她这一边,听得一阵感动,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虽然她至今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被他委以“追陈淮望”的重任,但就冲他现在这样盲目地支持她,她决定,就算以后爬墙了,也会像现在一样尊敬他。   骂完,丛涵又换回知心学长的身份,温柔问道:“小学妹,你还有什么话想和这个人渣说吗?”   当然没有!   尤霓霓猛摇头,别在耳后的短发随着动作垂落下来,挡住脸颊,视野里只剩下小巧的下巴,以及后颈的一小片皮肤,白得晃眼,唤醒人骨子里的破坏欲。   陈淮望的眼底荡出一丝玩味,裹挟着微不可察的危险。   他缓步走近,踢了踢姑娘一直忘记放下的右脚,语调不急不缓,夹杂着清冷的韵尾,遗憾道:“真不巧,人渣有话和你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角落里,懒懒地坐着一人,看见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要打断我的腿?”   尤霓霓可怜巴巴:“换成骚……骚断你的腿行吗?”   (来,你们替望望大声回答,到底行!不!行!(也可以顺便帮油腻腻想想应该怎么骚才能达到断腿的程度! 第08章   被这么一踢,尤霓霓差点失去平衡,赶紧放下右脚,稍息立正站好。   然后呢。   前有不能说实话的丛涵,后有打不过的恶魔,这种时候,她能做的好像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假扮单恋失败的苦情少女。   反正只要她一口咬定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就不怕被拆穿吧?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尤霓霓迅速进入角色,四十五度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摆,也不问陈淮望想说什么,自顾自地自我数落起来。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只顾着追求我的感情,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还给你带来不少困扰,这一点我真的很抱歉。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   以往见着陈淮望,她总是一脸警惕,这次不但收起爪子,连语气里的敌意也不见踪影,唯有委屈,而且控制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假,少一分太弱。   无论是听还是看,都让人找不出破绽,仿佛真如她所说,喜欢他很久,又不得不放弃。   陈淮望将这些尽收眼底,却不发表任何看法,只嗤出一声哼笑。   丛涵见他这样,一下来了劲儿,踊跃作死道:“怎么着,后悔了吧?不好意思啊,就算你肠子悔青了都没用,我们好汉不吃回头草!”   闻言,陈淮望斜眼看过去。   清清淡淡的视线里没有掺杂太多情绪,但及时唤醒丛涵的求生欲。   过完嘴瘾的他迅速收起嬉笑,转而拍拍尤霓霓的肩,不带转折地鼓励道:“小学妹,人生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了!我在精神上与你同在!”   说完,抱起地上的篮球,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留她一个人在驱魔的道路上奋斗。   ……   罢了。   走了也好,免得她老有所顾虑,施展不开手脚。   尤霓霓坦然接受这个标准结局,深呼吸一口气后,转过身子,重新面向陈淮望,省去不必要的废话,开始了简单粗暴的解释。   “是这样的,那些丧尽天良恶心巴拉的话你别当真,都是我乱说的,要不然丛涵学长总觉得我和你有不正当关系。现在好了,他不会误会了。”   丧尽天良,恶心巴拉。   真是毫不掩饰个人喜好的用词。   对于这番措词极端的言论,陈淮望不置可否,难辨喜怒道:“辛苦了。”   “哪里哪里。”   尤霓霓懒得研究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当他听懂了,最后强调道:“反正以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王八不认识玉兔,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没意见吧。”   陈淮望没说话,只低头看她,表情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急着回教室的人没耐心等,打算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道平静的声音又从头顶砸下。   “你好像还不太清楚,利用我这样的人渣,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利用?   怎么能说是利用!她这么做明明是为了大家好啊!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猛地停下脚步,眼神戒备地望着他,不懂这话的意思。   可惜,陈淮望没解释的打算,微抬起下颚,指着教室门,示意她道:“进去吧。”   “……”   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回教室!   制造恐慌的人径直离开,气得被吊起胃口的人原地跳脚,本想追上去问清楚,却被一个男生捷足先登。   他躲在走廊尽头,一见到陈淮望,立马冲出来,抓住他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姿态卑微,像是在求他什么事。   这又是什么情况?   尤霓霓注意力被转移,好奇地伸长脖子。   受距离限制,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她只能用眼睛看,首先注意到的是男生的衣服,因为上面满是尘土,还有好几个脚印。   后来,不知道陈淮望说了什么,男生的表情变得绝望,最后颓然地垂下手,把路让了出来。   见状,尤霓霓有些同情他,忍不住猜测他的遭遇,等想起正事的时候,目标人物早没了影儿。   ……   自己亲手放走了敌人,怨不得别人。   尤霓霓认栽,乖乖回到教室。   刚坐下,正埋头苦写的同桌冷不丁冒出一句:“霓霓,我都看见了哦。”   现实的声音将尤霓霓拉出仇恨的深渊,她问道:“看见什么?”   “你和大佬眉来眼去互送秋波呀。”   “……???”   方遥雨没注意到她扭曲的表情,继续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突然变这么熟了啊,该不会是上次牵错手结下的姻缘吧?”   “怎么可能!”   居然不是?   方遥雨立马重新理时间线,而后“啪”地放下笔,振奋道:“那就是牵错手导致你们感情突飞猛进?天啊,这是什么绝美青春校园偶像剧,我今晚就要看到全集!立刻!马上!安排!”   “……”   怎么又越描越黑?   尤霓霓苦着一张脸,全身心抗拒这个违反伦理道德的脑洞,怀疑她和丛涵中了同一种爱情病毒。   既然如此,解释也没用,她索性放弃挣扎,只幽幽问了句:“小雨,你觉得‘窦娥娥’这个名字适合我吗?”   话里的深意方遥雨没听出来,但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一脸担心道:“怎么了,你爸妈感情出问题了?你妈要给你找个姓窦的后爸?”   “……那倒没有,是我最近想换一个微信名。”   面对她如此惊人的想象力,尤霓霓不敢再乱说话,赶紧环顾四周,换了个安全的话题,奇怪道:“对了,为什么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闻言,方遥雨也奇怪道:“你忘了下节英语课在多媒体教室上?我还以为你是回来拿书呢。”   “……”   确实忘了。   不过迟到也有人陪,不用着急。   于是尤霓霓一边慢慢找书,一边问道:“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   方遥雨拎起犹如特步赞助的试卷,叹道:“默写短语错太多,孙老罚我每个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上她的课。”   “…………”   完球了。   意识到自己没资本淡定后,尤霓霓不再磨蹭,拿上英语书,火速赶去上课。   由于多媒体在距离稍远的另一栋楼里,因此,为了图方便,大家通常从旧实验楼后面的梧桐林直接穿过去。   尤霓霓当然也选择这条捷径,却依然没跑赢时间。   刚出教学楼,上课铃声便骤然响起。   她一惊,赶紧加快脚步,一心念着上课,殊不知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也许是受旧实验楼磁场影响,平日里,梧桐林并不可怕,可一旦到了上课时间,就说不准了。   还好尤霓霓很快想起这件事,而这还得感谢刚才拦下陈淮望的那男生,因为她一进去,就看见他跪在花坛旁,面前还站着三个人。   江湖人称“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二百五”。   其中,二百五王新手拿羽毛球拍,打高尔夫球似的,在男生周围随意挥着,偏又不落在他身上,只制造出一声声划破空气的沉闷声响。   无形中带来的精神压力远比直接打他更折磨人。   画面惨得令人不忍直视,尤霓霓皱着眉,立马刹车,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调头,三道犹如飞镖似的视线便齐刷刷朝她射来,将她钉在原地。   王新停下动作,上下打量她两眼,率先开口:“同学,上课时间到处乱跑什么,哪个班的啊。”   “……”   尤霓霓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撞枪口上,抱着侥幸心理,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马上走。”   “走你妈,老子问你哪个班的,耳朵聋了?”   “……高、高二(13)班。”   “说话就说话,抖什么抖。”   “啊?有、有吗?”   前辈总结的经验告诉尤霓霓,在他们面前最好别表现出害怕,奈何她实在控制不住。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是真的怕。   这种感受和被陈淮望威胁截然不同。   没办法,尤霓霓只好把声音发抖归咎于外界因素:“可能是这里太冷了吧。”   “冷?”   王新不再挑她毛病,反而将手里的球拍一把扔到她的脚边,提议道:“正好,运动运动吧。”   ?   尤霓霓不明所以,又见他提着男生的衣领,让他站起来:“好好谢谢这位学长吧,看你没羽毛球,主动给你当人肉靶子。”   ?有病吧!   无理的要求被这样自然说出,她的三观受到不小冲击,随后又想起这是他们仨一贯的作风。   为了不被学校抓住把柄,从不自己动手,要么让被欺负的同学自己动手,要么指使别人。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只挑软柿子捏。   透过现象看清他们的本质后,尤霓霓内心的恐惧减少一些,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豁出去拼一把。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忽然冲出一条柴犬,先是冲着王新狂叫一番,接着死咬住他的裤腿,用力往外拽,一副不把他裤子扯下来算它输的架势。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发状况弄懵。   回过神后,二百五一边紧紧抓着裤腰,一边骂道:“谁家的狗东西!咬你妈啊咬!”   还愣着的俩人见状,想帮他,又无从下手,最后随手捡起几根树枝,练击剑似的,作势打它。   至于尤霓霓,正目瞪口呆地看热闹。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一度变得很混乱。   正当局势陷入胶着之际,一道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响起,叫了声“皮卡”,低沉而有力。   柴犬一听,立马撒嘴,摇着尾巴,扑哧跑向说话的人。   同样认出这声音的还有尤霓霓。   莫名的,她竟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不自觉地抱紧怀里的书,缓了缓才回头望去。   临近九月末的秋天还没有完全熟透,宽大的梧桐叶仍绿着,或是顶多被描上一圈金边,在枝头舒展,尽情享受阳光和微风。   而陈淮望身上落满摇晃的树影,半蹲在狗狗面前,喂它吃完零食,又摸着它的脑袋,训道:“以后别在垃圾堆里找屎吃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王新:一个骂我是二百五,一个骂我是垃圾堆里的屎!你们两口子也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吧!   油腻腻(叉腰得意):对呀! 第09章   皮卡好像听出这不是句好话,耷拉下尾巴,“呜咽”着,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不过多亏这句一语双关的嘲讽,尤霓霓顺利找回真实感,对于他的出现不再意外,而是困惑。   当然了,像“陈淮望专程为她而来”这种大胆到近乎不要脸的想法,就算给她一百个豹子胆,她也不敢有,毕竟这人几分钟前才威胁过她,怎么可能这么快良心发现。   那他只是凑巧路过?还是因为刚才走廊上的事?   如果是后者,那她岂不是可以搭个顺风车?   潜在的转机让尤霓霓决定先静观其变。   正好这时“垃圾堆里的屎”也从人狗大战中缓了过来,拿出之前的气势,叫嚣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连骞哥都不敢见的孬种啊。怎么着,想英雄救美?”   骞哥?   三中的头号危险人物,肖骞?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视线视线重新放回王新身上,没看见身后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王新也没看见,叫嚣完,又捎上两个兄弟,回头感叹道:“唉,不过你说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成了收容所,把别人不要的垃圾当成宝。”   ……这种送命题就不用问他们了吧?   罗航、范建默默往后挪了两步,提醒道:“哥,胖子的脸不是一天打肿的,你别一上来就整这么狠。万一他当真了,我们仨哪儿打得过。”   “怕什么。这里是学校,他敢乱来?”   耍威风的人稍微清醒了点,却不以为意,直到听见下句话:“哥,他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   几秒沉默后,王新终于完全清醒,一人给了一巴掌,怒骂道:“那你们他妈刚才不拦着老子!”   他们哪儿知道他会正面刚?   有苦说不出的俩人被打得很冤枉,将功补过道:“现在怎么办,要不给骞哥打电话?”   “这会儿打有个屁用,让骞哥来给我们收尸吗!再想想其他办法!”   “哦……”   于是,三个人就如何自救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陈淮望并不关心,也没把那几声狗吠放心上,在皮卡走后,径直朝全程没说话的姑娘走去。   她孤零零地站在一叶树荫下,望着那群欺负她的人,一动不敢动,只能紧紧捏着书脊。   紧张和害怕的情绪便在这一动作间显露无疑。   丝毫不见面对他时的张牙舞爪。   想一想,她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似乎也是如此,没有惯有的敌意,只有无助。   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陈淮望拧着眉心,漆黑的眼底略过温和的影子,加快步伐,走近后,却听见她正冲着内讧的人小声呐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激动得像看世界杯点球大赛。   也难怪把书捏那么紧。   ……   难得一见的温和从陈淮望的眼底消失,捏着烟盒的手指轻叩盒身。   他冷哼了声,习惯性地踢她的脚后跟。   力度比之前稍重。   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将沉迷喊口号的人拉回现实。   她回头一看,见陈淮望居然没走,还以为刚才的第二个猜想应验了,果断放下之前的恩怨,一脸期待地悄悄问道:“你是来救那男生的吧?”   陈淮望眼皮半垂,睨着她,语气不善:“我很闲吗?”   “……那你来干嘛?”   “看你利用人渣的下场。”   “…………”   尤霓霓猜到他没安好心,可没猜到他心这么黑,气得捡起之前的恩怨,吼道:“你很闲吗!”   空气突然安静。   半秒后,响起一道更凶的声音:“你们几个不去上课,围在这儿干什么,想造反啊?”   ……得救了?   正在发愁的仨人一喜,赶紧顺着台阶下,以前所未有的端正态度回答道:“是是是,我们这就去上课!”   可还没来得及撤漂,又被文武制止道:“等一下。”   他走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什么?   闻言,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看见的是一只大大方方拿着烟盒的手。   接着,他们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移到当事人的身上。   陈淮望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表情恰当,礼貌中又带着点为难,意有所指道:“这三位同学为了欢迎我,特意送我的礼物。不过我不会抽烟,老师你要吗?”   尤霓霓:“???”   硬核背锅的三个瓜皮:“???”   终于把他们仨逮个现行的文武:“!!!”   他背着手,拿出教导主任的威严,厉声道:“好啊,明知道最近学校严查不文明现象,还敢把这种违禁物品带进来,我看你们三个简直不把学校放在眼里!都跟我去教务处!”   末了,又放缓语气,对陈淮望说道:“你也过来一趟。”   关他什么事?   尤霓霓一听,有点担心,下意识抬头看陈淮望,见他好像没当回事,更着急了。   她对他没好感是事实,不过,因为他的出现,她才稍微摆脱困境也是事实。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站出来帮帮他才对。   于是,在他们走之前,尤霓霓连忙问道:“这烟不是他的啊,为什么还要他去?”   她的语气急切,全然忘记自己的说话对象是教导主任。   闻言,陈淮望低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   文武也看了她一眼。   本来念在她也是受害者的份上,他不打算和她计较上课迟到的事,结果没想到她这么不自觉,反问道:“怎么,你也想去?”   “……不想。”   “不想?不想你还不去上课!”   “啊?哦……”   文武都说得这样清楚了,尤霓霓也不敢再追问,只好三步一回头地往多媒体教室走去。   就这样,她提心吊胆了一节课,好不容易盼到下课铃响,第一个冲出教室,冲向教导处。   见里面没人,她又来到高三(1)班门口,可依然没看见陈淮望的身影。   难道是上其他课还没回来?   尤霓霓一脸失望,只能先回教室等着。   奇怪的是,这一整天下来,她在高三(1)班的门口假装路过了不下一百零八次,愣是没见到陈淮望一次,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种情况延续到第二天。   慢慢的,尤霓霓的脑子里冒出各种不好想法。   该不会是文武发现他捏造烟的事,罚他在家闭门思过吧?   还是那群人在校外把他堵了?   或者……他把那群人打了一顿,现在正被关在警察局?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以上的每一种可能性都很大,知道自己应该找个知情人士问问,但问题是……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丛涵最有可能了解情况。   难不成真去问丛涵?   当然不行,那多打脸啊。   不过,打脸的事她又没少做,多这一件也不算什么吧。   尤霓霓在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之间摇摆不定,也在两个教室之间来来回回。   最后,这番反复无常的举动终于引起过路人的注意。   “小学妹,你转来转去的,头不晕吗?”   !   她对这声音重新寄予无限期望,可转身后,脸上的期待又顷刻间被失望取代。   丛涵见状,被打击得不轻,受伤道:“小学妹,你现在连我都不愿意见了吗?”   “啊?”   除了竹马路程,尤霓霓第一次听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用这种语气说话,赶紧回神,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伤害到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不是,我没有不愿意见你,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陈淮望学长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   等等,她怎么把下一句心里话说出来了?   尤霓霓表情凝固,而丛涵表情融化,犹如听见爱情复苏的声音,瞬间抛下刚才的伤痛,震惊道:“你俩……”   “没有旧情复燃!”   她一下子就猜到丛涵想说什么,毫不手软地戳破他的粉红泡泡,胡诌道:“昨、昨天时间太短,我话还没说完就上课了,后来再找他也没找到,所以想问问你,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次轮到丛涵失望。   他信以为真,抱着又死去的爱情,回道:“能出什么事,还不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要是着急,先在微信上和他说吧。”   “啊?我没他微信……”   这么惨?   丛涵没想到她追了这么久,居然连最基本的微信都没加上,不禁心有戚戚焉,果断从后排同学的座位上扯了半页纸,写了一串号码,递给她。   “这是他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号,你随意。当然,我个人建议你先加微信,如果你不想动不动就被他挂电话的话。”   ……确实像陈淮望会干的事儿,但是,“万一他不同意加我怎么办?”   “这个嘛,这个包在我身上。”   丛涵向她作出保证,尤霓霓便放心地按照他给的号码添加好友,却不料搜索出来的用户竟然叫——【我是大傻逼】。   ?   这是给错号码了?还是说……虚拟世界里的陈淮望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本来尤霓霓想找丛涵再确认确认,不巧对方正在打电话,她只好先遵从内心的选择,继续往下操作。   填写验证消息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在“我是”后面输入“尤霓霓”,想了一秒,又哒哒哒删掉。   另一边,丛涵也拨通了电话,语气得意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   “嘟嘟嘟——”   “……”   看吧,这就是打电话的下场。   打不死的小丛顽强地重拨过去,这次不再卖关子,一口气说完“小学妹加你微信了你赶紧给人家通过别再作死了”,便迅速挂断电话,以牙还牙。   没了他的吵闹,电话那头重新陷入沉寂。   片刻后,睡眠严重不足的人睁开眼。   没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外界的光线也被厚重的窗帘完全阻隔,手机便成了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映亮他凌乱碎发下的眉眼,疲倦而略显冷淡。   好在他难得没在被人吵醒后发火,反倒耐着性子,打开微信看了看。   只见一个名为“窦娥娥”的用户发来一则好友申请。   不过,比起这个指向不明的微信名,紧跟其后的验证信息更具辨识度,非常有诚意地写着——   我是乌龟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   陈淮望每次叫“皮卡”,尤霓霓都会习惯性地加一个“丘”,后来又渐渐演变成“啾”。   于是,每当皮卡出现的时候,都会变成大型卖萌现场。比如。   “皮卡。”   “啾——”   “皮卡。”   “啾——”   不过,可怜还是皮卡可怜,被弄得精神混乱,完全不知道应该走向谁。   陈淮望觉得好笑,干脆把她拉过来,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亲她,威胁道:“还想啾吗?”   尤霓霓:“……”   她的“啾”不是索吻的意思啊! 第10章   打完电话,丛涵哼着“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辽巅峰”,重新晃到教室门口。   本来他是想亲眼见证俩人互加好友的温馨时刻,走过去后,看见的却是愁着一张脸的尤霓霓。   于是他果断大手一挥,拍了拍她的肩,操着港普,安慰道:“别担心啦小学妹,上课之前肯定能加上的啦。”   末了,冠冕堂皇加上一句:“我陪你一起等好了。”   “嗯!”   尤霓霓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冲他感激地点点头,和他达成战略合作,共同盯着那只小小的手机,期待着好消息的到来。   画面很美,就像产房外焦灼等待的孕妇家属。   还好这一过程并不漫长。   很快,一个黑色头像出现在微信消息列表上。   眼巴巴捧着手机的人眼睛一亮,一把举到丛涵的眼前,激动报喜道:“加上了加上了!”   丛涵定睛一看,却被那明晃晃的“我是大傻逼”五个字闪瞎眼,激情辱骂道:“我靠!”   骂完,又对上一道略微惊恐和困惑的视线。   自知失态的人捡回知性学长的面具,清清嗓子,自圆其说:“哦,我的意思是,我靠,没想到他居然取了这么一个清新别致的微信名,真是条战狼。”   “……”   尤霓霓假装信了他的邪。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而这还得追溯到好几年前。   当时微信正逐渐流行起来,可陈淮望平时连短信都懒得发,对这种社交软件更是毫无兴趣。所以,这个微信号从申请注册到投入使用,全由丛涵一手操办。   微信名自然也是他的杰作。   不过丛涵一加上就改了备注,哪儿知道他连名字都懒得换。   还好尤霓霓并不关心背后的故事,毕竟对她来说,没加错人才最重要。   谢过丛涵后,她蹦跶回教室,抓紧时间发送消息,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健步如飞。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昨天文武没有为难你吧?   ——那群人在学校外面找你麻烦了吗?   ——你该不会和他们打架,被关警察局了吧?还是在医院?严不严重啊?   ……   平时为了抢占哥哥的微博评论前排,尤霓霓练就超强手速,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一股脑地在微信和短信同步连发数条消息,而后乖巧坐在桌前,重启等待模式。   谁知刚放下手机,前桌的双胞胎姐妹花突然转过来,使劲儿拍她们的桌子,兴奋道:“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昨天皮卡在梧桐林里把二百五好好收拾了一顿!当场救下一个女生!”   姐姐张唯妙开了个头,妹妹张唯笑进行补充:“好像还是我们年级的!”   皮卡?   她的救命恩狗?   尤霓霓一顿,这才想起自己这两天只顾着担心陈淮望,竟忘了报答它的事,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见眼下时机正好,她连忙把握住,凑了过去,假装不知情地问道:“皮卡是谁?”   要不是害怕牵扯出陈淮望,引起新的误会,作为昨天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尤霓霓肯定会和她们大讲特讲皮卡大闹三大傻的精彩事迹。   现在,她只能避重就轻,先打听出皮卡更多具体信息再说。   幸好仨人知道她平时专注追星,不太了解学校的事,只当她是单纯好奇,给她科普道:“就是李寂学长家的狗,偶尔会趁门卫大爷不注意偷溜进学校,好多人还喂过它东西呢。”   说完,又怕她不知道李寂是谁,打了个补丁:“后面巷子那家杂货铺。”   “……哦!”   原来就是上次她在杂货铺里看见的那条狗狗啊,怪不得这么听陈淮望的话呢。   尤霓霓恍然大悟,理清其中关系后,想了想,打开淘宝,搜索狗狗相关用品,为自己的救命恩狗精心挑选谢礼。   付完款的时候,上课铃也正好响起,于是她藏好手机,继续等陈淮望的回复。   只可惜这次没有刚才那么顺利。   眼见着一节课都快上完了,笔盒里的手机依然安静如鸡,反倒是讲台上的人平地一声吼——   “方遥雨,站起来!”   “……”   开小差的人不敢分心了。   她赶紧拿起笔,皱着眉,假装研究课本上的数学题,下一秒却又听雷正平说道:“让你旁边的尤霓霓出来,去后面站着!”   “…………”   好吧。   扫把星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是她掉以轻心了。   在高频率经历各种倒霉事后,尤霓霓逐渐从自闭走向看开,认命地拿上书和笔,自觉罚站。   就这样,她心系手机,顶着雷正平的视线,在教室后面站了半节课。   下课了也不敢动。   直到讲台上的人完全走出教室,她才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座位,身子越过方遥雨的课桌,翻出手机,解锁查看消息。   遗憾的是,和陈淮望的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她最后发送的那句话上。   在“继续发消息”和“冒着被挂电话的风险直接打给他”之间,尤霓霓拿不定注意,犯了愁。   愁着愁着,忽然感受到三道炽热的视线。   分别来自张唯妙张唯笑,以及方遥雨。   其中,张唯妙坐得最为端正,额头上还贴了个纸质月亮。   虽然看不出cos的是美少女战士还是青天大老爷,却有种莫名的威严感,因为这种场景只会在有人搞事的时候出现。   ……   尤霓霓满头雾水,只能根据以往经验,小心试探:“我又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了?”   “你说呢!”   张唯笑拿笔盒充当惊堂木,一拍桌子,审问道:“上雷SIR的课都敢玩手机,是不是又被哪个野男人勾走魂了!”   ?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的话。   尤霓霓手动制造飞雪,十分冤枉:“朋友们,相信我,比起野男人,野人更能吸引我。”   刚说完,握在她手里的手机突然亮起。   四人同时低头,见是10086打来的电话,其中三人没太在意。   除了手机的主人。   只见她扔下一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往外跑去,徒留坐着的仨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过就是一个10086吗,至于这么神秘?   对于尤霓霓来说,确实至于。   为了不被发现,她做了万全的准备,等跑到三楼的小花园,再三确认周围没人,才接通电话,捂着嘴巴,小声道:“喂?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啊,不能在微信上说吗?”   姑娘的声音本就轻柔,被这样刻意压低后,更显柔软,就像初春新生的柳条拂过耳畔。   只是,即便如此,语气里的小心翼翼仍旧十分明显,似乎生怕被人发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息,放下手里的水杯,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定现在是课间时间。   也就是说,她完全没有理由偷偷摸摸。   除非——   “怎么,和我打电话很见不得人吗。”   “……当然啊!”   尤霓霓没想到他的自我认识这么不清晰,教育道:“我俩的不正当关系好不容易才解除,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和你私下还有联系,肯定又得误会我了!”   末了,又着重强调一点:“啊,你也别误会,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顺便想问问你,那群人后来找你麻烦了吗?”   陈淮望神情微敛,尽量忽略前面那一串刺耳的言论,平淡道:“我找他们麻烦了。”   “……哇是吗真棒。”   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没发生,是她想太多。   尤霓霓松了口气,不走心地夸了夸他,又郑重叮嘱道:“那你别忘了啊,以后我们还是像昨天说的那样,见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   这话一出,那头彻底没了声儿。   半天没等到回答的人拿下耳边的手机看了看,见没被挂,奇怪道:“喂?”   隔了几秒,陈淮望才“嗯”了声,嗓音比刚才低几分。   尤霓霓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倒是终于听出他的声音和平时略微不同。   有些哑,像是刚睡醒。   于是她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你该不会才起床吧?”   “嗯。”   “……你没来上课难道就是因为睡觉?”   “嗯。”   “……你这是自动回复吗。”   “嗯。”   “……?!”   尤霓霓怀疑他有超能力。   超会惹人生气。   刚巧,她超容易生气,见他爱理不理,硬气道:“那我挂电话了哦!”   “嗯。”   “……我真挂了哦!”   明明想用气势压过对方,偏偏又在反复询问间,完全暴露“并不想挂电话”的真实想法。   藏不住心思的人或许就不该这样逞强。   陈淮望脸色稍缓,盯着面前的水杯,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轻敲,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而后,他没再吝啬语言,就连冷硬的嗓音也柔和不少,却没有挽留的意思,反倒劝她:“挂吧,免得被人误会。”   “……”   又、又在讽刺她?   尤霓霓皱眉,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好歹也是每分钟两道选择题上下的大忙人,你这个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我。”   他语气不变,说的话似乎也没变,就像她刚才反复强调那样,回道:“总比被人误会好。”   “……”   好吧,看来真在讽刺她。   尤霓霓瞬间有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挫败感。   本来面对陈淮望的时候,她就不怎么沉得住气,认清被他讽刺的事实后,火气更是“哗”地一下上来,心想昨天的事果然只是假象,她就不应该指望一个恶魔改邪归正。   这下她不再犹豫,拿下手机,生气地冲它大喊了一句:“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忽得提高好几分贝,陈淮望微微偏头,躲开这道攻击。   等它消失的时候,通话也跟着结束。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下一个更乖?   呵,但愿她还能找到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和每分钟几千万上下的总裁比起来,我们腻腻也是很厉害了,每分钟居然两道选择上下!就问问你们谁比得过!   如果换成望望,应该怎么说呢,每晚上七八次上下??(油腻腻:是真的,我在他身下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是文明版本的,不文明版本是:拜拜就拜拜,不要批塞塞   “批塞塞”是四川话哈哈哈哈哈,就是“不要啰嗦”的意思,但这是脏话啦,尽量别这么说~我们要向油腻腻学习,文明你我他!   昨天的作业大家也做得不错,很多人都算是猜对了!   送给大家一个羞羞的小剧场!   *   在一起后,尤霓霓还是会时不时冒出这句“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不过下场可比当年惨多了。   因为陈淮望会直接把她拎到床上,好好一顿收拾,又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亲她的耳朵,哑声问她:“下次应该怎么说?”   尤霓霓哭得伤心,委委屈屈地说出他刚才教的话:“望望别拜拜,都是我不乖呜呜呜呜呜……”   然后,被收拾得更厉害了:(   *   老母亲:我酸了   我的油腻腻怎么在床上都这么可爱,真替望望感到高兴(?) 第11章   揣着一肚子的气,尤霓霓回到教室。   嗷嗷待哺的三人见状,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决定取消盘问她的计划,拍拍她的后背,关心道:“10086和你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尤霓霓一听,稍微找回一点被气走的理智。   气归气,戏还是要做一整套的。   于是她怒拍桌子,指桑骂槐道:“服务态度太差!完全不尊重客户!准备换电信的卡了!有没有人和我一起?以后的话费我包了!”   “……”   这孩子怕是真的被气傻了。   看她情绪不太稳定,她们纷纷贡献出自己的牛奶,安抚道:“好了好了,别气了啊,喝点牛奶开心开心。”   换成以往,牛奶确实算是尤霓霓的安抚神器,但是今天这一招也失效了。   她板着脸,退回其中一罐,郑重申明:“从此以后,我和‘旺旺’恩!断!义!绝!”   ?   连最爱都不要了?   三个人深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识趣地不再打扰她,让她好好静一静。   这一静,一直静到午饭时间。   赵慕予和苏糊登记月考成绩,三个临时的饭搭子也早和初中同学约好,尤霓霓只能独自来到食堂。   由于初中部和高中部同在一个校区,所以三中的食堂相对较大,分AB楼,总共四层。   尽管如此,座位还是供不应求。而当代中学生对待“吃”这件事又堪比国家对待台湾问题,决不让步。因此,每天中午的食堂都犹如国家田径队选拔现场。   在时间和速度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尤霓霓保守选择B食堂的二楼,刚打好饭,正准备找座位,忽然看见昨天的瓜皮三人组,吓得她赶紧调头。   谁知这一转身,手里的餐盘又被人端走。   ?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餐盘?   摊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尤霓霓看清了凶手的脸。   只见他表情严肃,如同谍战片里地下组织工作者,神秘道:“小学妹,此地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咱们借一步说话。”   “啊?”   尤霓霓头一次见他这么正经,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自觉地跟着走,问道:“怎么了?”   见她一脸担心,丛涵意识到自己演过头,换回正常语气,好好说话:“哦,也没什么,就是带你去见见陈淮望,你不是急着找他吗。”   “……”   尤霓霓立马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拒绝道:“谢谢学长,不过我不急着找他了。”   说完,她伸长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餐盘。   丛涵一听,叹了口气,以一副迫不得己的样子,说出实情:“好吧,其实是陈淮望担心那三个垃圾找你麻烦,所以特意让我过来找你。”   他会这么好心?   不可否认,尤霓霓听见这话的当下,确实有点动摇,可最终还是不相信道:“你别骗我了。”   丛涵捂着胸口,受伤道:“哇,小学妹,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伤我的中国心了。不信你回头看看,他们是不是正在找你。”   “……”   半信半疑的人转过脑袋,正好和他们对上视线,而后三人突然激动,互相推搡着朝她冲来,就像小狗看见骨头。   !!!   这下她终于相信,拼命拉着丛涵的衣袖,示意他快走。   三个瓜皮:???   怎么回事?他们不过是想和她道个歉而已,跑这么快干什么?这让他们拿什么和陈淮望交差?   *   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小小忽悠了一把,一路跟着丛涵走到靠窗的角落,看见了陈淮望。   和其他区域比起来,这里安静许多。   他坐在阳光下,身后的梧桐树充当背景,散发出浓浓的秋日气息,连带着他整个人也沾染上一些,骨子里的凛冽似乎被削弱不少。   可惜,上午那通电话给尤霓霓带来的坏心情尚未散去。   就算刚才又被他帮了一把,她也不打算主动开口。   陈淮望也没说话,只盯着丛涵的手臂看。   上面还搭着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丛涵第一个感受到这道视线,急忙借着放餐盘的由头,和尤霓霓拉开距离,顺便帮她拉开餐椅,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坐,小学妹。”   尤霓霓回过神,应了声,在丛涵对面坐下,后知后觉地发现,比起被那三个人追杀,和陈淮望一起吃饭好像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让她选择到底是吃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吃屎味的巧克力。   幸好在场的都是明眼人。   为了缓和气氛,坐下后,丛涵指着身边人聊胜于无的餐盘,告状道:“小学妹,你看看他,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挑食,是不是连小学生都比不上!”   本来尤霓霓一点都不关心陈淮望的事,但看在丛涵的面子上,还是勉为其难地看了眼。   然后,她沉默着,收回视线,重新盯着自己种类繁多,分量感人的餐盘,瞬间觉得自己像头猪。   作为养生小能手,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挑食的人,本能地想和他好好说这样做的坏处,可最后还是忍住,小声附和道:“对啊,男生怎么可以这么挑食。”   这话一字不落地落进当事人的耳里。   他没抬头,语气冷淡,“性别歧视?”   “……”   好吧,好像是有点性别歧视的嫌疑。   尤霓霓自知理亏,只得郁闷地扒两口白米饭。   没人说话的空气再次变得冷清。   见一手好牌又被打得稀巴烂,丛涵保持微笑,继续开辟新话题,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昨天5566不是双双请你喝茶吗,怎么,又缠着让你参加摄影比赛,为校争光?”   化悲愤为食欲的人果然被这话题重新勾起兴趣,暂时把注意力从“吃”上移开。   原来昨天文武把他叫到办公室是为了这事儿啊,可是,“摄影比赛?他?”   尤霓霓承认,最后一个字她的确说得带了点个人情绪,但绝对没有看不起陈淮望的意思。   她只是很难将他和“摄影”这么文艺的事联系起来。   不过这反应正是丛涵想要的。他得意道:“是不是很想送他一首《不搭》?”   尤霓霓上当了,小幅度而快速地点点头,而后好奇:“是什么摄影比赛啊?”   “人体艺术。”   “……”   尤霓霓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葡萄似的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艺术,但当她的脑内不自主地浮现出相应的画面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哇……哦。”   蕴含多层含义。   连看当事人的眼神都变了一变。   陈淮望神色如常,看了眼一唱一和的俩人,发现她真的很好骗,低哼道:“他说什么你都信,自己没长脑子?”   “……”   尤霓霓脸一红。   气红的。   她想反驳,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因为她真的对丛涵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既然没办法反驳,那她只能又扒两口白米饭,堵住自己的嘴。   没有交流,就没有伤害。   见状,李寂好心提醒道:“小学妹,丛涵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你可得记住啊,免得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   如果没刚才的事,尤霓霓肯定无条件选择相信丛涵,毕竟有一层江舟池的关系在。   可现在,她陷入沉思,觉得李寂说这话或许有他的道理。   而丛涵一听,不乐意了:“好啊,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两爷子就这样合伙排挤我和小学妹!等我们舟舟后天回来,看我怎么揭穿你俩的真实面目!”   我们舟舟?   “他后天就回来了?!”   久违的称呼激活尤霓霓体内的兴奋因子。   她分分钟忘记刚才的纠结,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后,兴奋确认,眼睛里还泛着喜悦的光影。   丛涵第一次见她露出这么明亮的表情,意外道:“你也喜欢舟舟?”   “嗯嗯嗯嗯嗯!”   为了充分到位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尤霓霓疯狂点头,看得人直担心那纤细的脖子。   一开始,丛涵就像她之前设想的那样,只当她的这份喜欢是爱屋及乌,正想和她好好交流交流,又发觉不对劲。   她不是已经不爱第一个“屋”了吗,怎么还对第二个“乌”这么感兴趣?   丛涵暗自琢磨了会儿,改变主意,侧过身子,面朝过道,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而后低声说道:“那我再给你说一个内部消息啊,你别和其他人说。”   “真真真的吗!”   尤霓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拥有这种幸福,赶紧自觉送上耳朵。   在无限期待中,她听丛涵悄悄说道:“其实我就是个烟雾弹,真正和他关系好的人是陈淮望,他俩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   ……   …………   ………………   确定不是在整她吗?   尤霓霓枯了,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斜对面的人,不再说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午餐结束。   回教学楼的路上,丛涵陪她走在后面,看她这么难过,又拍着她的肩,安慰了两句。   “你也别这么沮丧啊小学妹,他俩关系好又不影响你追星。不过,我是觉得啊,就算你不喜欢陈淮望了,但普通朋友咱还是可以当的对吧,没必要把关系弄太僵。毕竟他这个人小气吧啦的,万一在舟舟面前诋毁你,那你多冤。”   “……!!!”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尤霓霓倒抽一口冷气,忽然觉得自己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否则为什么总是在她下定决心和陈淮望划清界限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向他低头。   而且,扪心自问,她是那种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人吗?   是吗?   当然不是!   可是,难道她就不能为了哥哥,昧着自己的良心,暂时变成这种人吗?   不能吗?   当然能!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尤霓霓握紧拳头,脸上带着赴死前的悲壮,眼神坚定道:“我懂了!”   见她思想觉悟这么高,丛涵倍感欣慰,二话不说,拖走李寂,为她制造独处机会。   尤霓霓心领神会,立马上前几步,走到陈淮望身边。   见他不排斥,她便试探着开口:“今天上午你是因为刚睡醒才心情不好的吧?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有起床气,还凶了你,是我不对,你喝了这个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她伸长手,将插好吸管的牛奶递到他跟前,顺带附赠一个灿烂的笑。   陈淮望睨了她一眼。   秋天的空气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散发着干草的气息,落进她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秋意在她眼底渐浓。   他脚步稍顿,在姑娘期待的小眼神下,嗓音平静道:“我们很熟?”   “…………”   作者有话要说:  闹别扭的望望可可爱爱哈哈哈,马上油腻腻就要追夫火葬场了!   现在,先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到十年后,看看油腻腻会怎么哄他吧!   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温馨小剧场——   *   每次惹陈淮望生气以后,尤霓霓总会趴在他的肩头,拿毛绒绒的脑袋蹭啊蹭,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可是特别严重的时候,这一招也会失效。   这种时候,尤霓霓就会拿出行李箱,把衣服当花瓣使,边收边说“望望爱我,望望不爱我”。   陈淮望也不阻止,反倒倚在门框上,看她演。   不幸的是,这次她算出来的结果是“望望不爱我”。   尤霓霓更伤心了,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最后抱了抱他,小声说道:“可是我会永远爱你的。”   陈淮望不为所动,轻哼道:“告诉丛涵,以后他再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别来蹭饭了。”   “…………”   *   本来以为看这篇文的都是图个开心的小可爱,没想到还是有一些……:)   看来昨天早上做的和人撕逼的梦果然是有寓意的   今天就认真说一句话吧,不喜欢就删收退出好了,别特意留评膈应人好吗   *   还好我昨天是写完了小剧场才看见,要不然今天都没小剧场了!而我成千上万(?)的鹿家军!誓要为小剧场君讨回一个公道!(应该会吧? 第12章   嘴炮一时爽,道歉火葬场。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尤霓霓心里苦是苦,但完全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那句“以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王八不认识玉兔”是她亲口说的。   那句“见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也是她亲口说的。   ……   等等。   她怎么说过这么多混账话?   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尤霓霓吓一跳,这会儿才清楚地发现,急着撇清关系的是她,急着扯上关系的也是她。   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大,是个人都该怀疑她目的不纯了,也难怪陈淮望不接受她的示好。   换成是她,她也肯定不希望得到一个毫不真诚的道歉。   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尤霓霓立刻甩掉脑子里“为了江舟池不得不讨好他”的不良想法,重拾“真心换真心”的做人原则,决定从小事做起,重新取得陈淮望的信任。   比如。   晚上放学,关心一句。   ——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睡觉之前,关心一句。   ——人是铁,觉是钢,一顿不睡困得慌,别学太晚,早点休息啦。   早上起床,关心一句。   ——早上好啊,今天天气不好,记得带雨伞呀。   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结合实际情况,再关心一句。   ——今天上午看你一直趴在桌上睡觉,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一整天下来,按照这种程度发这么几条就差不多了。   当然了,以上消息全都毫无例外地石沉大海,但尤霓霓并不失落,因为她至少没被拉黑,就说明还有希望。   结束今日份的关心后,她开始构思明天的关心计划,又见旁边三人正激动地围坐在一起,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看什么呢?”   张唯笑把手机往中间挪了一点,邀她一起欣赏:“神仙打球!我同学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拍的!”   神仙打球?   尤霓霓疑狐,看了看,见视频里有好几个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才明白过来,不是很感兴趣。   正当她想收回视线,却又意外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马重新凑过去仔细确认。   也许是远远偷拍的缘故,为了拉近距离,画面被放大无数倍,整个视频毫无画质可言。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认出其中的陈淮望。   即使是在激烈的球场上,他的那股子懒散劲儿依然没褪去,游刃有余地传球,投球,手臂肌肉的线条随着动作显现,流畅而自然。   满满的少年气里似乎因此掺杂上一些蓬勃的荷尔蒙。   让人挪不开眼。   只可惜视频很短,只有两三分钟。   于是,播放结束后,意犹未尽的三人又把进度条拉到开头,打算再看一遍。   尤霓霓:“……”   她坐回原位,想了想,开口道:“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随便问。”   “这个视频里面,谁最受欢迎?”   话音一落,三个人同时抬头,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眼神看她,异口同声:“当然是陈淮望!”   果然。   尤霓霓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想不明白。   “可是,学校里不是还有很多既长得好看,又品学兼优的男生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呢,就因为他打架厉害?现在大家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她发誓,这次她问得绝对没有夹带个人感情,是真的好奇。   而张唯妙一听,立马按下暂停,严肃教育道:“霓霓,你怎么能踩一捧一呢。喜欢他肯定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打架厉害的是混混,算不上大佬。”   “……有区别?”   “当然有!混混通常都是些脑子还没张开的青钩子娃娃,一天到晚不尊重老师同学,只知道装逼打架,被一群智障叫哥就真以为自己是新时代龙日一,实际顶多算个虫日一,比如二百五。现在晋江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这倒是实话。   “那大佬呢?”   “上得了考场,下得了球场,打得过混混,揍得过流氓。”   ?   《中国有大佬》节目组派来的吧,这么严格。   尤霓霓皱着眉,咬着吸管,喝了口奶。   虽然这个彩虹屁放得有点夸张,但听张唯妙这么一说,她稍微可以理解了。   毕竟和那些成天不学无术的人比起来,陈淮望身上的闪光点太多了,受欢迎也是应该的。   正想着,又听张唯笑悲痛地发出一声哀叹:“可惜啊,是个gay,我们怕是无福消受他了。”   “噗——”   转折来得太陡,尤霓霓毫无心理准备,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牛奶差点全喷出来,被呛得不轻。   对于这个反应,三人完全理解,递纸的递纸,擦桌子的擦桌子,拍背的拍背,方遥雨还安慰道:“你别太难过,我也是昨下午刚得知这个噩耗。”   “……”   怪不得这两天没在她面前提陈淮望,敢情是因为这件事?   那陈淮望应该也听说了吧?   完蛋了,她怎么完全忘记自己还说过这句混账话呢!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尤霓霓连忙问道:“这个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啊?”   “不知道。”张唯妙耸耸肩,按下播放键,继续看视频,“反正这年头造谣不要成本,只要长了张嘴就能叭叭叭乱说。”   方遥雨点头附和,张唯笑却不认同:“可是,听说他都没交过女朋友,确实很容易让人怀疑啊。”   “没交女朋友就一定是性取向有问题吗,还是说,长得好看的男生必须花心不专一才算正常?就不能允许偶尔有几个洁身自好的例外?”   “……那倒不是。”   张唯笑被说服,只能换个角度,弱弱反驳道:“不过这种小道消息也就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感兴趣啦,大佬才不会在意。”   “他不会在意就可以无缘无故泼他脏水?”   “也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关于造谣的问题,俩姐妹来了场激情辩论,始作俑者坐在其间,越听越心虚。   她想,也许苏糊之前说得对。   陈淮望的确脾气不好,但人可能真没她想得那么坏,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发生这么多事后,还没来找她算账。   可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gay”的事一出,她已经连微信都没脸给他发了。   尤霓霓绝望了,哭丧着脸,无力地趴在桌上,两只手像薅枯草似的,狂盘自个儿脑袋,不知道应该怎样还清这笔巨债。   还在辩论的俩人被这动静打断,分别和方遥雨对看一眼,而后拍拍她的肩。   “霓霓,你没事吧?”   闻言,尤霓霓停下动作,顶着金毛狮王同款发型,生无可恋道:“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   当陈淮望收到那条结合实际情况的关心时,正上完体育课回来。   听见微信提示音响起后,丛涵暂时停止和他回顾刚才球场上的精彩瞬间,见他看着手机,表情不好不坏,一时兴起,模仿赵忠祥,给他配旁白。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公海龟趴在了母海龟的身上,发出酣畅……”   说得正尽兴,一道略冷的视线投来,将剩下的话扼杀在喉咙里。   丛涵闭嘴。   然而这份安静一如既往短寿。   刚踏进教室,他便一眼看见陈淮望的桌上放了瓶青柠味的饮料,又嚷嚷道:“怎么回事,父子同心吗,居然连爸爸突然想喝脉动这事儿也能感应到!什么时候去买的啊?”   说完,他率先走过去,拿起饮料,正准备一口气喝它个半瓶,却发现下面还压了一张便利贴。   一看,字不认识,落款处画的乌龟更不认识。   唯一知传递出的信息是,这瓶水不是陈淮望专程买来孝敬他的,而是别人送的。   既然如此,丛涵没理由再喝,只能痛心疾首道:“看看,你的爱慕者已经公然来教室送礼物了!再这样下去,必将严重影响班级秩序!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   陈淮望没理他,拉开椅子坐下。   和往常一样,就算被无视,丛涵也不走,就站在一旁,打算等他把饮料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逮住他,再教育一次,以此扳回一城。   遗憾的是,这次他失策了。   因为陈淮望从他手里拿回饮料后,不仅没扔,反而撕下贴在课桌上的便利贴,靠着椅背,很有耐心地看了起来。   ?   对此,丛涵很是意外,还以为他终于知道珍惜女生的心意了,随后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让他瞬间扬眉吐气,一屁股坐在课桌上,得意洋洋道:“小学妹送你的吧?哼,怎么样,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想好怎么谢谢爸爸了吗?”   闻言,陈淮望没抬头,长腿一伸,一脚踢在桌腿上。   力度不轻,整张课桌一下失衡,丛涵差点摔倒,还没缓过神,又听他警告道:“以后少逗她。”   “……”   靠,儿大不中留!   作为懂事的老父亲,丛涵不和儿媳妇争风吃醋,也不和不争气的儿子计较,见他还在看那张便利贴,果断选择离开这块伤心地,留他一个人慢慢看,好好看。   但其实便利贴上也就只有短短一句话,写着——不在状态?来瓶脉动吧!^ ^   字迹很陌生,最后的表情倒是很眼熟。   双眼弯弯的样子几乎和某人讨好的假笑一模一样。   也许是想到她写下这话时的样子,陈淮望嗤出一声哼笑,而后随手翻开一本书,将不足手掌大的单薄纸张夹在里面。   像是保护,又像是把它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前期是追夫火葬场,后期就是追妻火葬场了!都会安排上的!   “青钩子娃娃”也是四川话哈哈哈,钩子=屁股,因为小孩子生下来屁股总会青几块,所以“青钩子娃娃”就是指这个人不懂事的意思啦   学会了吗!   学会了的话,就请欣赏今天与时俱进的小剧场吧!   *   这天晚上,尤霓霓一脸惆怅地坐在客厅的地上,听见开门声后,赶紧拿着本子跑过去,求助道:“望望,你看我这样写行吗?”   陈淮望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接过本子,坐在沙发上帮她看了起来。      致亲爱的麻麻们:   我最爱的麻麻们,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爬月榜了,你们的每一个收藏每一条评论对我都至关重要,希望你们可以多支持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看完后,陈淮望放下本子,把她拉到腿上,教她:“她们想看的不是这个。”   尤霓霓:“啊?那想看什么?”   “我们做爱。”   “…………不!我的麻麻们一定会说!霓霓你还小!麻麻不准你这么做!放着让麻麻来!”   陈淮望松扣子的手一顿。   *   哈哈哈哈望望第一次在小剧场里吃瘪!   那么,在座的麻麻们,你们觉得到底望望说得对,还是油腻腻说得对呢!(油腻腻: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亲女儿!   不过对油腻腻来说,你们是麻麻,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小可爱!比油腻腻还甜的小可爱!谢谢你们昨天在评论里安慰我TAT本来很想每条评论都回复的!可是我码完字已经快凌晨四点了!等我下次有时间!   接下来,就让我们带领油腻腻冲上月榜吧! 第13章   托祖国母亲生日的福,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高三的苦孩子们终于享受了一次和学弟学妹们一起放学的待遇。   晚上九点,学校大门口热闹得像过年,道路两旁的公交站台却略显冷清。   公交车也迟迟不来。   丛涵靠在广告牌上,打完一局游戏,活动了活动身子,瞥见一道熟悉人影后,伸懒腰的手顺势打了下身边的人,示意道:“那是小学妹吧,怎么垂头丧气的?”   闻言,陈淮望抬头。   只见被行道树拥簇着的街道上,同学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着,似乎打算从今晚开始预热狂欢,唯有尤霓霓一人,既没同伴,也不见兴奋。   她背着书包,深深埋着脑袋,独自走在人群里,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反倒和这秋夜有几分相配,同样落寞又孤单。   不过,平时连头发丝儿都透出无限活力的人,不应该这样没精打采才对。   陈淮望眉头微皱。   而一向想象力无用武之地的人见状,立刻为眼前的画面打造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背景。   “该不会还在烦你的事吧?唉,我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小学妹都对你这么上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劝你最好别作了,要是这次再把小学妹气走,你看我还帮不帮你!”   说完,他决定亲自将尤霓霓从这孤零零的境地里解救出来,热情呼唤道:“小学妹!”   虽说故事背景都是丛涵瞎猜的,但他这次运气不错,还真的猜对了。   尤霓霓确实正在为了如何给陈淮望道歉的事伤脑筋。   她想得入神,以至于丛涵喊了好几声才听见,连忙回过神,抬头望去。   两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其中一道是丛涵,不用多说。至于另一道身影,尤霓霓想多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尽管她可以在微信上没皮没脸地不停给陈淮望发消息,但还没做好和他面对面交流的准备,无奈顶着丛涵期待的目光,又没办法调头离开,只能先硬着头皮过去。   她告诉自己,陈淮望会不会和她说话都还不一定呢,没必要提前担心如何面对他。   原本这只是一番自嘲的自我安慰,谁知道竟然应验了。   就在她离他们只剩几步的时候,陈淮望突然转身,朝站台后面的行道树走去。   ……   果然不用担心如何面对他。   看来经过一天的时间,他终于认清她之前做的事有多恶劣,所以才会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吧。   乌鸦嘴打了打自己的嘴巴,不知道还应不应该过去。   丛涵大约猜到她停下的原因,主动走过去,说道:“你别想太多啊小学妹,他就是去接个电话,没别的意思。”   尤霓霓讷讷地“嗯”了声,可心情并没有好转,因为她觉得对方多半是在安慰她。   又或者是因为,丛涵还不知道,其实陈淮望有充分的理由不理她。   这么一想,她的头埋得更低了,无力地耷拉着肩膀,像只做错事被惩罚的小宠物。   丛涵想起了皮卡,可怜得他都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安慰她了。   当然了,只是想想。   如果真要付诸行动,他可能得先去淘宝买一双假肢回来。   既然行动上不能安慰她,丛涵换个大众方法,挑了一个毫无压力的话题,问道:“对了,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尤霓霓知道他的好意,但一时没心情说话,直接把兜里的胸牌递过去。   丛涵接过来一看,夸张地后退两步,一脸震惊道:“你就是尤霓霓?”   嗯?   尤霓霓被他“久仰大名”的语气惊到,终于抬头看他,反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整层三楼都听过吧。”   “……”   原来是这个意义上的“听过”。   尤霓霓更低落了,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迟到大王”的称号感到自豪还是丢脸。   幸好这时一道车灯从不远处照过来。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见是自己等的车,打算和丛涵挥手告别,却见他冲还在打电话的人喊了一声“车来了”。   这一喊,尤霓霓忽得想起上次牵错手的事,进而意识到她和陈淮望坐的同一辆公交车。   她下意识收回刚迈出去的脚。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儿又开始为了要不要坐这趟车大打出手了。   在它俩打出输赢之前,她又听丛涵拜托道:“小学妹,要是你待会儿在小北街站之后下车的话,能不能帮我提醒提醒陈淮望?那小子一上车就听歌睡觉,十次有九次都坐过站。”   “啊?”   居然还和她在同一个站下车?   对于这个请求,尤霓霓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胜任这么艰巨的任务。   可丛涵见她面露难色,还以为她不愿意,又补了一句,“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他坐过站。”   不行!这种将功赎罪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弃!   尤霓霓连忙甩开那些顾虑,一口答应下来,“不!我愿意!非常愿意!”   陈淮望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回答,就算不了解前因后果,也知道丛涵又在逗她,冷着脸,从后面一巴掌兜头拍去。   毫无心理准备的人被打得往前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撞向广告牌。   “……”   站稳后,他对着那道已经上车的背影骂了句“操”。   尤霓霓不知道这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段故事,以为是自己和他说话拖累了他,一边歉疚地回头看他,一边朝即将关门的公交车跑去。   等察觉她的视线,丛涵迅速换上慈眉善目脸,微笑着和她挥手,目送开往爱情的列车离去。   *   这个时间点的公交车上基本空空荡荡,除了司机师傅,只零零散散坐着三四个乘客。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空气仿佛都有了重量。   匆忙跳上车后,尤霓霓下意识放轻动作,见陈淮望径直走向后面,想了想,没有跟上去。   反正只要下车的时候过去提醒他就行,现在就不过去招人烦了。   于是,尤霓霓在前面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抱着书包,百无聊赖地望着一成不变的街景发呆,睡意渐渐找上门来。   就在上下眼皮正要相亲相爱之际,她猛地想起自己还肩负着一项神圣的使命,瞬间清醒,拍拍脸颊,努力睁大眼睛。   与此同时,肩上一沉。   拍脸的动作一顿,尤霓霓立刻扭头看了看。   只见旁边的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位大哥,睡得昏天黑地的,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打鼾声。   ……   明明还有那么多空座,怎么偏偏就选了她旁边呢。   看他睡得这么香,尤霓霓不知道怎么叫醒他,只能默默往里挪了挪屁股,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可惜,空间有限。   就算她整个人贴在窗户上,那颗脑袋依然不动如山,仿佛长在了她的肩膀上。   ……   算了,生活不易,就让这个大哥靠靠吧。   心累的人放弃挣扎,打算继续醒神,视野里却突然多出一只手,拎起放在她腿上的书包,而后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嗯?   尤霓霓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哥更没反应过来。   没了支撑,他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一头撞在座椅上。   这下大哥被彻底吓醒,赶紧坐直身子,又发现眼前笼罩着一团黑影,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一人,穿着校服,可身上透出的气息又不像学生,至少不像好学生。   见对方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陈淮望有些不耐,语气微冷,但还算客气,道:“麻烦让让。”   大哥确实没怎么睡醒,听完这话,反应过来是里面的小姑娘要出来,连忙站起来。   而尤霓霓正处于持续蒙圈状态。   她被陈淮望前后不一的态度弄晕,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被他扣着手腕,走到后排的座位上坐下,才从揣摩他心思的想法中回过神。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力度,尤霓霓轻轻揉了揉,说和他了声“谢谢”。   然后,空气又安静了。   气氛好像还不如她和那大哥呢。   尤霓霓有罪在身,不敢再轻易开口,只能转过脑袋,透过车窗上的倒影,看身边的人。   然而窗外的世界一片昏黄,车厢里的光线也不算明亮,二者重叠在一起,连带着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看着看着,她整个人又不知不觉放空了。   等眼睛重新聚焦的时候,正好和陈淮望的视线在车窗上交汇。   空气好像更安静了。   尤霓霓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虽然他俩之前相处的时候,没有哪一次可以用“愉悦融洽”之类的词汇来形容,但也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尴尬过。   尽管这种尴尬很有可能只属于她这种做贼心虚的人。   反正尤霓霓没做好心理准备,默默转回脑袋,单方面切断这场对视,下一秒又觉得逃避不是办法,问题总归要解决。   最后,在说不说话都难受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了说话,毕竟绝望总在努力后。   ……   充分地自我鼓励一番后,尤霓霓双手握拳,甩掉消极的念头,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要睡觉吗?要不要借你靠靠?”   陈淮望扫了一眼她那一捏就能碎的肩膀,没有说话。   第一颗试探的小石头就这样有去无回。   这让尤霓霓意识到,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招可能对他没用。   于是,她立马端正自己的态度,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实打实地认错。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对不起,我不该和那些外校的女生说你是gay。虽然我当时确实怀疑过你,但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说。要是对你的生活造成了什么麻烦,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   “还有,那天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接受了你的帮助后,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过河拆桥。你不想理我也没关系,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为了避免勇气告急,尤霓霓一鼓作气,把之前犯的错全都一口气说出来,态度很是诚恳,听上去就像是真的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让人没理由不再原谅她。   不过,原谅的前提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带着明确的目的,或是讨好意味。   显然,现在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陈淮望表情未变,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提醒着她一件事,“我好像和你说过,利用人渣没有好下场。”   “我知道呀。”   尤霓霓回答得满不在乎,和第一次急得跳脚的情形比起来,成熟许多。   这一次,她毫不退缩,直直地回望着陈淮望,嗓音轻柔,却也坚定,认真地回道:“可是,你又不是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我们这边是建议您不要再散发魅力了呢,要不然你面前的人可能快把持不住了哦@油腻腻   哈哈哈哈哈哈最近流行的淘宝客服体真的太搞笑了,你们评论也可以玩玩这个梗!模仿淘宝客服说话   今天的小剧场有点粗暴!慎点!   *   陈淮望出差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没想到卧室的灯还亮着,推开门一看。   只见一个小时前就和他说要睡觉的人,正戴着耳机,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玩着手机。   对于他的出现,床上的人一无所知,还在认真舔屛,直到手里的手机突然被人抽走,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立马转身,见真的是陈淮望,开心得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胡乱亲了一通,意外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陈淮望没回答,还在看她的手机。   准确地说,是在看她刚刚发送的那条微博。   配图让人眼花缭乱,配文只有四个字。   他挑眉,念了出来:“老公操我?”   “…………”   尤霓霓必须得承认,结婚后,她在追星时候的用词确实越来越奔放,但那都是网上的假象,现实生活里她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   这会儿被逮个正着后,她急着解释,却被陈淮望压在床上,听他在耳边低声道:“想让老公怎么操你?嗯?”   “………………”   *   我要杀了晋江!!!!屏蔽词汇都不给提示!!!破坏我完美的更新时间!! 第14章   司机师傅似乎还不急着回家,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宽松的马路上。   从半打开的车窗涌进来的晚风也温柔。   空荡荡的车厢里却再次陷入沉寂。   陈淮望盯着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没有说话。   因为这句回答成功取悦了他。   成功到就算知道这只是她带有目的的讨好,他也乐意被骗的地步。   说实话,这种被人轻易操控情绪的感觉很糟糕。   然而尤霓霓并不知道他的这份心情,只知道自己迟迟没得到他的回应,还以为这个方法也失败了,一时备受打击。   毕竟她对刚才无懈可击的回答充满信心,哪儿知道最后还是难逃石沉大海的命运。   可是,这次的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尤霓霓拿出压箱底的钻研精神,开始好好研究琢磨,样子看上去比对待数学难题还认真。   只可惜这份认真没能感动老天爷。   公交车抢在她想出确切的答案之前,停靠在站台前。   车上仅剩的两个乘客依次下车后,新鲜的空气凑来帮忙,却也没能冲淡横亘在他俩之间的沉默。   见状,尤霓霓不禁有些沮丧,心想丛涵的提点没用上,自己的努力没回应,这会儿连句“再见”都没有办法好好说。   这一天大概也就只有这样遗憾收场了吧。   她独自往家走去,准备节后再战,可是没一会儿,又意外发现自己和陈淮望始终隔着一道影子的距离,连忙看了看周围环境,确定自己没走错路。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他俩住在同一方向。   得出这个结论后,尤霓霓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保持沉默,还是应该把握住这最后的时间,上前再和他好好说说。   既然暂时无法做出决定,那她只好先继续低头跟在他的后面。   这一次,她走得没刚才那么安静了,一步比一步跨得大,只为了踩陈淮望的影子。   踩着踩着,忽然间,影子不动了。   尤霓霓也不动了,意识到是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后,吓得赶紧从影子上面跳开,默默缩在一旁,以不变应万变。   谁知那道影子也久久地安静着,如同嵌在水泥地上,覆在上面的树影倒是晃得欢快。   又僵持了数秒后,她率先败下阵来,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   话没说完,便被陈淮望没有情绪的嗓音打断。   “过来。”   闻言,尤霓霓不解地抬头,又听他说道:“不是要利用我吗。”   ?   利用?   尤霓霓忽略了这句话本身的意义,耳朵里只容得下这一个关键词,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只顾着解释人渣,竟然不小心漏掉了这个重点。   她瞬间被点醒,之前苦想无果的问题也终于找到答案。   原来他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啊。   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压根儿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和他道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怀疑吧。   这让尤霓霓有点受伤,但也知道怪不得别人,谁让她有前科,没信誉度呢。   在各种办法都无果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的态度或许应该强硬点,于是站着没动,一副“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过去”的架势,非常严肃地澄清道:“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这是真心话。   因为尤霓霓已经想通了,如今她不求能从陈淮望那儿打听出江舟池的什么消息,更不求和他做普通朋友,只求他们之间可以回到那通电话以前。   她可能还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卡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关系里。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   “不对,一开始听说你和我哥哥认识的时候,我确实想过为了他和你搞好关系,但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而且,哥哥他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讲私事,就是为了避免别人打扰他的朋友,如果我还这么做的话,根本不配喜欢他。”   对于曾经有过的不良想法,她毫不避讳,一脸坦荡荡地讲了出来。   只不过语气听上去略微委屈。   而这种委屈又和上次在走廊上刻意演出来的截然不同,不太明显,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像是一泓清泉,无声无息地冲走最后一点负面情绪。   陈淮望不再为难她,甚至连她三句话不离江舟池的事都不想计较了。   他低声缓缓回道:“嗯,我知道了。”   原本尤霓霓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听见这简短回答的当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明白这句回答代表什么意思后,又有点怀疑。   她不相信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   “真的?”   “嗯。”   经过反复的确认,尤霓霓终于相信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消失已久的光亮也重新回到她的眼睛里。   她蹬蹬蹬跑到陈淮望的跟前,仰头看他,终于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拿出以往面对他的气势,哼道:“就和你说我们百度云超级会员从不说谎!你还一直不肯信我!现在知道错了吧!”   得寸进尺的劲儿又冒了出来。   不过比起之前的小心翼翼,确实还是这样张牙舞爪的她来得可爱。   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揉她毛绒绒的脑袋,或是捏捏她肉肉的脸颊。   还好陈淮望不是人。   他忍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陈淮望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没把这番挑衅当回事儿,只平淡地回了句:“讨好完就翻脸不认人也是你们百度云超级会员的特点吗。”   “……”   这熟悉的嘲讽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又主动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攻击点?   尤霓霓怒己不争,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才没讨好你,我是真的想对你好一点。”   对他好一点?   街道两侧的路灯并不明亮,陈淮望的眼底却似有微光晃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愉悦,还是觉得这话听上去像笑话。   他扯着嘴角,反问道:“这次不怕和我扯上关系了?”   “……”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尽管接下来的回答有打脸的嫌疑,但尤霓霓还是重重地点点头,如实回道:“不怕了。”   其实,与其说是害怕和他扯上关系,倒不如说是不愿意和她讨厌的人扯上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既不讨厌陈淮望,也没人再捆绑他俩了。   毕竟丛涵已经对他俩的“感情”彻底死心,另一位热衷配对的同学更不用担心,反正只要陈淮望“一日是gay”,她就一日不会再提这事儿。   陈淮望听她回答得干脆,侧头看了她一眼,比起最后的答案,似乎更在意中间的过程。   他问道:“原因呢。”   原因?   尤霓霓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深入,幸好答案正好就是她一直想说的话,不至于乱了阵脚。   虽然之前过河拆桥是她不对,可她也不是无缘无故提出那种要求。   既然他这会儿要问个清楚明白,那她就奉陪到底,让他好好认识到他之前有多过分!   于是尤霓霓一一列出他的罪状。   “之前害怕被误会还不是因为你既嫌我废话多,又嫌我长得矮,还总是莫名其妙针对我!换成是你,难道你会愿意和一个这样对你的人扯上关系吗?”   陈淮望没说话,像在思考着什么。   尤霓霓果断当他是默认了,一下子底气更足,振振有词道:“看吧看吧,你也不愿意啊,所以怎么能怪我撇清关系呢!”   谁知这番铿锵有力的质问却换来一记响亮的打脸声。   因为下一秒,她便听陈淮望不紧不慢道:“怎么,我和说我是扫把星、乌龟王八蛋的人扯上关系不算数是吗?”   “…………”   猝不及防,又是一枪。   尤霓霓难得在他面前占一次上风,被这么一说,又瞬间没了底气。   她再次理亏,但不愿意认输,便继续把责任归到他的身上:“说你是扫把星也是因为你先说我,我们腾讯视频包年会员从来不会主动惹事!望周知!”   闻言,陈淮望不接话了,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声。   这样幼稚又没营养的对话,他有多久没说过了?   大概已经久得他都快记不清了吧。   真是托她的福。   尤霓霓背着双手,歪头看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笑,立马抓住机会,强行宣布结果:“笑了就代表认同我刚才说的话哦,所以整件事还是你错得多。不接受反驳。”   这话说得让人就算想反驳,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幸好陈淮望也没什么反驳的欲望,“嗯”了声,任由她在身边吵吵闹闹。   又陪她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停下脚步,示意道:“进去吧。”   嗯?   尤霓霓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一听这话,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怎么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也许是难得和陈淮望聊得这样开心,她莫名不舍,但见时间不早了,只好和他挥了挥手,最后再在口头上赢了一次。   “路上注意安全哦,别把路人吓到了。开学见。”   说完,她潇洒转身离开,留给还站在原地的人一个神气的背影。   不过这份神气只持续尤霓霓回到家门口。   当她把钥匙插进锁孔,突然停下动作,觉得不对劲。   陈淮望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wuli望望是不是过于好哄了一点!油腻腻的追夫火葬场也暂时告一段落啦   这章的正文君能拥有姓名吗?   今天的小剧场之前在weibo发过,我又改编了一下   不过!虽然是改编的!但!还是!很好看!不准嫌弃!   *   今年春节的时候,大家去江舟池家里吃了一顿饭。饭后围坐在客厅里,玩起了才艺之星评比的游戏。   为了曾经的偶像,尤霓霓第一个挑战,拿出上学时候的拿手歌曲,激情献唱:“我去上学校,天天爱迟到。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还不长高高?”   丛涵点评道:“这词儿逻辑不对啊,小学妹。”   “啊?哪里不对?”   “应该是,小鸟说,操操操,你还不如回家睡觉觉。这轮先淘汰了啊。”   “…………”   尤霓霓很伤心,只能找老公安慰。   陈淮望喝了点酒,远离客厅,一个人窝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   见她过来后,将她搂进怀里,枕着她的颈窝,眯着眼,嗓音有些哑,也有些困,说道:“想回家了。”   尤霓霓难得听他这么说话,心都化了,赶紧抱住他,亲亲他,哄道:“怎么了?想睡觉?”   “想操操操。”   “………………”   老公和评审私下串通怎么办?在床上等,十万火急!   *   喝醉酒的望望可可爱爱!你们昨天的评论也可可爱爱!希望继续保持!   突然发现……我也是每天在小剧场找糖吃呢……   昨天的小剧场俩关键词被屏蔽了!我预览的时候明明都没有给我口口掉!害得我差点被锁!   我已经改了一下,没猜到是什么的小可爱可以再去回顾一下~好像要清一下缓存……如果看见的还是之前的版本……那就只能骂app了!   想把昨天的小剧场写一个完整版,但是我又觉得和正文进度不符,可能会影响观感,所以还是以后再写吧! 第15章   不管是长假短假还是普通周末,只要是放假,尤霓霓都会放开了玩,等到最后一刻再来写作业。   美其名曰为了给自己制造紧迫感,这样有利于提高学习效率。   实际上嘛,就是一个字——懒。   总之,美好的假期,从舔屛开始。   国庆第一天,尤霓霓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吃完早饭,洗头洗澡,再换上精心挑选的衣服,最后坐在书桌前,虔诚地等待。   江舟池主演的电视剧《寒鸦》将在今天上午十点放出片花。   这是他首次担任电视剧主演,本就意义不同,再加上又是海军题材,导致所有粉丝从官宣那天起便开始嗷嗷叫,迫不及待想要看他穿上军装的样子。   当然,比起那些苦等将近一年的老粉来说,尤霓霓现在等的这一两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   对此,她第一次为自己这么晚喜欢上江舟池感到庆幸,结果很快又因为这种心理受到惩罚。   就在十分钟倒计时之际,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   程慈站在门口,说道:“霓霓,蒋阿姨给我们带了点东西,放在门卫室,你出去拿一下吧。妈妈在帮爸爸换药,腾不出手。”   蒋阿姨是家里以前的保姆,去年因为个人原因辞职,但和他们家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次从老家回来,都会拿一些正宗的老母鸡和土鸡蛋给他们。   说完,程慈又想起家里没酱油了,补充道:“对了,记得再去超市买瓶酱油。”   “哦……好。”   虽然回答得很没有灵魂,但这话尤霓霓还是听进去了,下一秒便从椅子上起身,往外走去,就是眼睛全程没从手机上离开过。   于是,经过门口的时候,程慈以极其正当的理由没收了她的手机,叮嘱道:“路上别玩手机,回来再看。”   ……   手机之于追星仔,正如鹊桥之于牛郎织女。   没了和哥哥相见的渠道,尤霓霓终于抬头,可怜道:“妈妈……”   “叫爸爸都没用。快去吧,乖。”程慈把钱揣进她的兜里,又对她的手机说道,“来,和姐姐说再见。”   “……”   尤霓霓被迫和自己的手机告别,恋恋不舍地踏上没有它的征程。   原本她打算买完酱油就闪人,可一进超市,又被眼花缭乱的零食勾走了魂儿。   最后,她的身体脱离大脑的控制,推着购物车,开始横扫货架,却在选购饼干的时候遇上难题。   因为她最爱的那个牌子被放在了货架最上面。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尤霓霓左看右看,没见着售货员阿姨,只好自食其力,踮起脚,伸长手,非常努力地试着够了够。   结果手脚都快抽筋了,也没够着,倒是上衣随着动作往上一缩,露出一截细腰。   她累了,正想换个其他法子,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只手,手腕瘦削,手指修长,冷白皮肤下的血管明显。   莫名眼熟。   但尤霓霓没多想,只羡慕地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看着它轻而易举拿下她想要的饼干,并扔进她的购物车里。   扔进……她的购物车?   “随时随地都能偶遇熟人”大概是小城市的专属福利了。   反应过来手的主人是谁后,尤霓霓立马转身,先是被一股清冽的气味扑了满鼻,而后眼前一黑。   陈淮望从她旁边走了过去,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意思,似乎帮她只是顺手的事。   尤霓霓连忙推着购物车追上去。   昨晚一别,她还以为得等到开学才会见到他,没想到居然在这儿撞上了,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来买东西?”   对于这种废话,陈淮望向来无视,或是说一个明显错误的答案——   “路过。”   “……”   好吧,是她问了一个没有营养的问题。   见他头发凌乱,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像是没太睡醒,尤霓霓猜他可能是因为起床气还没消,所以不想说话,于是不再打扰他。   “那你慢慢逛哦,我先走了。”   说完,她往另一块零食区走去,还陈淮望一个清净的空间。   谁知没走两步,又遇见一熟人。   她单方面熟悉的那种。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她必须时刻提防着的危险人物,肖骞。   看见他的当下,尤霓霓吓得差点弃车而逃,随后又想起这里不是学校,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保证起见,她决定等对方走远再出去,这会儿先躲在货架后,观察对方动向。   只见他站在货架另一端,正在选泡面,长得倒是干干净净,只是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再加上剃了个板寸,以至于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而这种不好惹又和陈淮望给人的感觉不同。   前者明显张扬许多,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旁人,所以算不上坏事,不像后者。   看似懒散没个正形,实际上更可怕,等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   等等,陈淮望?   尤霓霓怔住,猛地想起上次在梧桐林里,二百五好像对他说了句“连骞哥都不敢见”……?   他俩以前该不会有过什么过节吧?   那待会儿要是不小心撞上,会打起来吗?   ……   不好的猜测让尤霓霓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赶紧伸长脖子,四处寻找陈淮望的身影,发现他正在朝靠近肖骞的方向走后,立马推着购物车,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堪比头文字D。   幸好赶在最后关头将人拦了下来。   陈淮望脚步一顿,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她一个解释。   可是,尤霓霓能有什么解释,总不可能说怕他被揍吧。   那多伤他自尊。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重操旧业,张口胡说道:“你东西买完了吗?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儿卖的糖炒板栗可好吃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询问意见,实际上并没有给人选择的权利,甚至没等话说完,她便拉着陈淮望的衣袖,想把他拖到远离肖骞的安全地带。   可惜没有拖动。   陈淮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目光微抬,往她刚才跑来的方向一扫,发现一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后,猜到了她想要隐瞒什么,嘴角一勾。   尤霓霓还不知道,只知道身后的人不肯走,于是回头看了看,不料他竟毫不闪躲地望向敌人所在区域。   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急忙抬起手,手动隔断他的视线,却又被拉了下来。   陈淮望的脸重新映入她的眼帘,找不到一丝慌乱,反而挂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嗓音极淡地说道:“怕什么。”   ……看见了?   尤霓霓猜他知道了,便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怎么不怕!难道你打得过他?”   见她脸上写满担心,比当事人还要紧张着急,似乎生怕他出什么事,从来没有打过一次败仗的大魔王忽然改变主意。   他想了想,难得谦虚:“打不过。”   “……那就别问什么怕不怕!好好听我的话!”   尤霓霓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回答的真实性。   毕竟她只知道肖骞曾经做过哪些荒唐事,却对陈淮望在打架这件事上的战绩一无所知。   在这样的对比下,她肯定认为肖骞更厉害。   既然他不愿意逃跑,尤霓霓只能把他拉到对方的视线死角,重新提议道:“在这儿等一会儿总行吧,他应该马上就要下楼结账了。”   这次陈淮望没再和她反着来。   尤霓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正好这时面前经过一群女生,交谈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们看《寒鸦》的片花了吗!真是绝了!”   “早看了!我家崽崽怎么能这么性感!是想在线取我这个老母亲的狗命吗!”   “呜呜呜呜呜儿子长大了,以后亲妈粉谁愿意谁当去,反正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女友粉!”   ……!!!   尤霓霓听哭了,这才想起自家哥哥的片花还在家里等着。   没有哥哥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对身边人说道:“我哥哥明天就回来了吧?”   陈淮望“嗯“了声,低头看她,反问道:怎么,想蹲机场?”   “当然不是!我就是顺口问问。还有,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想利用你打听他的消息。因为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也许是上次的事给尤霓霓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导致她现在一在陈淮望面前提江舟池,都会附带一句解释,殊不知当事人早就不在乎了。   对于她爱的宣誓,陈淮望不予置评,只和她拉开一定距离,而后拿出手机,对着她。   尤霓霓不明所以,条件反射地上前捂住摄像头,问道:“干嘛突然拍我?”   “教你怎么利用我。”   ?   这是什么套路?钓鱼执法?   尤霓霓不解,又听他说道:“说吧,你有多喜欢他。”   “……”   揣摩出这话背后的意思后,她有点不敢相信。   不会吧。   他这是要给她录视频,然后拿给她哥哥看?   “你没整我?”   “你觉得呢。”   “……”   嗯,听这语气,确实不像是整人。   面对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心,尤霓霓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可环顾四周后,又担心道:“在这里录会不会显得过于随意啊?而且我现在……”   陈淮望抬眸,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她的身上,低沉开口:“一。”   “……”   死亡倒数完美扼杀矫情。   尤霓霓迅速调整好状态表情,开始了长达一分钟的真情告白。   最后,画面定格在她真诚而又恰到好处的笑容上。   等陈淮望按下录制结束键后,她才收起笑脸,紧张道:“录好了?”   “嗯。”   “我看看!”   尤霓霓迫不及待跑过去,踮起脚看他手机,又嫌这样太累,干脆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拉,直接拉到自己跟前。   动作和调整床头的懒人手机支架如出一辙。   陈淮望并不在意,只是一直盯着被她抓着的手腕。   姑娘的体温像是能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他的血管里,明明温度偏低,却能唤醒身体里的冲动。   脑子里忽得闪过刚才看见的那一寸肌肤。   尤霓霓没有察觉,确认视频没问题后,松开了手,后知后觉地好奇道:“不过,你和我哥哥的关系真的比他和丛涵学长还要好吗?”   陈淮望神色微敛,一如既往地简洁道:“假的。”   ……   …………   ………………   云淡风气的语气,却在不经意间击碎了一颗少女的心。   尤霓霓的表情瞬间凝固。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严重怀疑他是在开玩笑,生气道:“那你让我录那个视频干什么!”   陈淮望眉梢一挑,没有丝毫歉意,回答得理所当然,“看你到底有多好骗。”   “……”   糟糕。   是想打人的感觉。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微笑着,从购物车里缓缓拿起一根法棍,咬牙切齿道:“陈!淮!望!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恭喜望望以公谋私,成功骗取油腻腻的第一支影片~   好了,欢迎进入今天的小剧场——   *   这天晚上,丛涵又来蹭饭,发现某人挑食的毛病还是那么严重,痛心疾首道:“小学妹,你怎么能忍受一个男人这么挑食!”   尤霓霓立马护道:“我们望望才不挑食呢,不许你这么说他!”   说完,给挑食的人夹了一根青菜,期待地问道:“对吧?”   在丛涵的注视下,陈淮望吃下了青菜。   “……小学妹,你这么有哄人的天赋,千万不能浪费了,赶紧给我生个干儿子干女儿吧。”   生宝宝?   结婚这么久,尤霓霓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听丛涵这么一说,开始想象以后哄孩子的样子,发现好像还不错。   于是,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她难得主动,提议道:“望望,我们生个小望望吧!”   “不生。”   “……为什么?你不喜欢小宝宝吗,还是你不想和我小宝宝?”   陈淮望咬她耳朵,半晌才闷声回道:“不想你哄其他人。”   …………嗯?   *   小望望:请问各位外婆,还没出生就遭到爸爸嫌弃的我,应该怎么办? 第16章   尤霓霓握着长长的法棍面包, 硬生生凹出了一种拿剑的气势。   当然了,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宣泄一时的愤怒, 绝对不可能真的打他, 要不然多浪费食物啊。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不过,说话不算话好像也是可耻的。   于是, 向来忙音的老天爷今天终于有空, 接通了尤霓霓内心的祈祷,在“杀陈淮望”这件事上, 狠狠地助了她一臂之力。   具体表现为,当她气势磅礴地吼完那句狠话后,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小朋友图好玩儿, 趁旁边父母没注意, 猛地推了一把她的购物车,而购物车又一屁股撞上她,撞得她往前趔趄。   最后, 她手里的法棍直奔陈淮望,并卡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空气静止。   弄巧成拙的人僵在原地, 盯着差点酿成大错的法棍,灵魂出窍,一动不敢动。   其实非要说有多奇怪, 倒也不至于,反正就是……肚脐以下,重要部位以上的区间内。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砍断自己的手。   反观陈淮望, 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垂眸睨了眼被碰的地方,平静道:“你是想杀我,还是想杀我子孙?”   “…………对不起我错了。”   尤霓霓积极犯错,也积极认错。   一回过神,她就立马收回该死的法棍,往膝盖上一磕,“啪”的一声,一分为二。   而后,她捧着罪魁祸首的“尸体”,诚恳道歉:“它也错了。”   陈淮望懒懒地看她,没说话,似乎不接受也不拒绝这份道歉。   尤霓霓莫名心虚。   她不自在地东瞄西瞟,忽然灵光一现,为了转换话题,硬夸道:“不过你居然有腹肌?刚才隔着法棍我都能感受到很硬,一定练了很久吧?学习这么忙还能坚持健身,你可真厉害啊。”   闻言,陈淮望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弧度不明,似笑非笑道:“还有更硬的,想试试吗。”   说完,没等尤霓霓回答,他便直起身子,朝她走去。   ……   …………   ………………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尤霓霓整个人受到巨大冲击。   她花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后退,一边生气控诉。   “天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和一个未成年少女讲这么低俗的话?太不要脸了吧!我要报警抓你!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叫了啊……”   这段控诉绝对没有表演成分。   她是真的没料到陈淮望会那样说。   可最后的一个“啊”字只啊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陈淮望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抓起她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层不算厚的布料还不足以阻挡一些感觉。   比如,尤霓霓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掌心下传来的温热体温,平缓有力的心跳。   以及,恰到好处的肌肉,更硬的触感。   ……   原来说的是胸肌。   ……   尤霓霓想锤爆自己的狗头。   她默默抽回手,更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也不想再给自己打圆场了,索性就当没刚才那回事儿。   只是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为了避免尴尬再次在空气中弥漫,她机智地想到了肖骞,果断走出去,往敌区打探了一下。   见敌人已经消失,尤霓霓又走回来,没有感情地通知道:“他下楼了,我们走吧。”   接着,头也不回地推着购物车,独自往前。   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奈沮丧的背影早就完全暴露出她想撞墙的念头。   陈淮望微微一哂,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见好就收,否则兔子又得咬人了。   最后,说好的买瓶酱油变成买了一大口袋有的没的。   虽然重量有点超标,但尤霓霓拒绝了陈淮望的帮助,双手环抱着购物袋,坚强地把它抱在胸前,走出超市。   临别前,她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转身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鼓鼓的购物袋几乎把她的脸挡完,陈淮望只看得见她的眼睛,像是一对琉璃珠。   干净剔透,没有杂质,好似让一切情绪无所遁形。   他移开目光,想也没想,随便回道:“猜的。”   “……哼,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陈淮望还是随便“嗯”了声。   “……”   尤霓霓不知道他是随便说的,见他这么有自信,反倒愣了下,追问道:“为什么我还会相信?”   为什么?   这次陈淮望倒是认真思忖了片刻,而后给出答案:“因为你傻?”   “…………陈!淮!望!我!要!杀……”   熟悉的口号再次从尤霓霓的嘴里蹦出,不过还没喊完,便被一道来自台阶下的女声打断——   “祖宗,等你半天了,快上车吧。”   尤霓霓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牧马人,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戴着墨镜,手搭在车窗外,正在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   她不认识对方,那这话很明显是冲着陈淮望喊的。   见状,她心想应该是他的亲戚,于是不再占用他的时间,说了句“拜拜”后,自觉退场。   陈淮望也没说什么,只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一个人抱那么多东西也没问题后,这才迈步朝台阶下走去。   一坐上车,耳根子又吵了起来。   简章收回还望着尤霓霓的视线,感兴趣道:“爱情果然伟大啊,几周没见,你就变化这么大。不光交了小女朋友,还终于有耐心陪人逛超市了?”   对于这番打趣,陈淮望没有正面回应,但知道礼尚往来,回道:“你变化也挺大。”   刚剪了新发型的人听得很高兴,撩了撩头发,自信道:“是吗,说说看,变得更怎么样了?”   “话更多了。”   “……你看看你,怎么和你小姨说话呢!这么不可爱,小心你女朋友迟早受不了你这坏脾气,和你闹分手!”   陈淮望置若罔闻,看了眼右后视镜,一句话结束聊天:“交警来了。”   “…………”   *   尤霓霓在超市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回到家,午饭差不多都做好了,她只能推迟舔屛计划,老老实实吃完饭才回到卧室,开启一个人的美妙时光。   以“微博”→“B站”→“微博”的顺序开始舔屛。   虽然预告片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但还是为各位产粮太太提供了相当丰富的创作素材。   以至于不过半天的工夫,她的微博首页便被各种混剪视频、同人短文、精修截图、彩虹屁小作文刷屏了。   一群只会嗷嗷叫的人又有粮吃了。   尤霓霓抱着平板,开开心心地看了一下午。   本来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可越到后面,她的大脑越不受控,开始浮想联翩。   因为江舟池本人是内敛温柔的,而这次的角色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尤其是穿上军装,禁欲气息喷薄而出,让人只想解开他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的衣扣,或是双手被他绑在床头,任他……   ……   不行不行。   太刺激。   她堂堂一个未成年少女,脑子里怎么能出现这么刺激的画面!   尤霓霓的鼻血也快喷薄而出了。   她赶紧打住脑内越来越过分的想象,又是喝凉水,又是用手扇风给脸降温,谁知砰砰跳的心脏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没办法,她只得又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平复心情。   这时,四处游走的视线无意扫过墙上的壁钟。   一看时间,居然快五点半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办法都有用,尤霓霓瞬间冷静下来,立刻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和赵慕予、苏糊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幸好赶到餐厅的时候,时间正好。   先到的俩人刚找好位置便看见她,连忙和她挥手示意。   一坐下,苏糊就捏了捏她的脸,关心道:“霓霓,你这两天是不是瘦了啊?”   “嗯?有吗?”   尤霓霓也捏了捏,发现手感还是那么肉肉的,合理猜测出现这种视觉误差的原因:“可能是今天看了我哥的新剧预告,使我整个人容光焕发吧!”   闻言,赵慕予没看她,反而对苏糊说道:“你听见谁又在放彩虹屁了吗?”   “……”   苏糊揉了揉炸毛的人,又问道:“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尤霓霓挠了挠头发,打着看菜单的幌子,刻意避开她俩的视线,没底气道:“没……没有吧。”   虽然三个人的教室同在一层楼,但毕竟不可能随时去对方的班级串门,再加上每天还有那么多的学习任务,导致三个人平时见面的时间并不多,顶多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聊会儿。   因此,这样的假期约饭便成了大家了解彼此近况的重要渠道。   然而说是各自分享各自最近发生的事,可赵慕予和苏糊的生活似乎总是平淡无奇,以至于每次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变成尤霓霓的单独发言。   今天也不例外。   被两道堪比审讯室强光灯的目光死盯着,谁顶得住啊。   尤霓霓举手投降,退一步:“好吧,我说,不过等点完菜吧,要不然老板看我们一直聊闲天,怕是要让我们给外面排队的人让位了。”   这个提议还算合理,两个人没有异议,点头同意。   几分钟后,服务员拿走勾画好的菜单。   接下来就是尤霓霓的时间了。   在正式说事之前,她又郑重申明道:“我必须先说一下啊,待会儿我要说的事可能会引起极度不适,但是你们千万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儿!”   “嗯,说吧。”   “……”   尤霓霓喝了口水,终于开口,和她俩简单说了说梧桐林的事,更简单地说了说和陈淮望之间各种莫名其妙的事。   俩人听完后,果然是苏糊的反应最大。   原本她指的是陈淮望的事,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套出她被欺负的事,略微责备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和我们说呢!”   这个反应在尤霓霓的预料之内。   她拍了拍苏糊的手背,安抚道:“反正我也没事呀,和你们说还反倒害你们替我担心。而且他们被文武抓过一次,肯定会收敛一些。”   “那他们后来还来找过你吗?”   “没了,就上周六在食堂碰见了一次。哇,你不知道,当时他们一看见我就朝我扑来,吓死人了!还好丛涵学长在,帮我逃过一劫。”   尤霓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赵慕予却抓住另一个重点,问道:“你和陈淮望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陈淮望?什么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吧,就……就我刚才说的那样啊。”   在她们面前,尤霓霓没必要隐瞒,如实回答:“顶多比陌生人的关系好那么一丢丢吧。就是平时在路上遇见会打个招呼,有话聊就聊,没话聊就各走各的那种。”   话音一落,服务员正好开始上菜。   尤霓霓的视线便不由地追随服务员的手,眼巴巴地盯着对方端来一道又一道菜。   经过这一番逼问,她更饿了,想尽快结束上个话题吃饭,于是主动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动了吧?”   闻言,赵慕予和苏糊互看一眼,见她这样,心想她应该是确实没事了,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苏糊还是不放心叮嘱了一句:“这次就算了,但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不管你有没有事,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吗!”   “知道!”   终于送走上一个话题,尤霓霓迫不及待地举起豆奶,说着祝奶词:“让我们举杯欢庆国庆吧!不开心的事就别带上桌了!”   看在她傻得可怜的份上,赵慕予难得配合她,举起杯子和她碰了碰。   好在就像她说的那样,不开心的事在吃饭前都聊完了,吃饭期间只剩下开心的事,三个人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   唯一的插曲出现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   餐厅里来了几个外国人。   苏糊一看,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霓霓,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你的竹马?他国庆节不来找你玩儿吗?”   “他?不知道来不来。之前Aimee发现他谈恋爱,没收了他的手机,电脑也不让他碰,我和他已经差不多……”尤霓霓咬着吸管,想了想,“差不多半个月没联系了吧。”   Aimee是路程的妈妈,瑞士人,和程慈有着深厚的友谊,所以连取中文名也跟着她姓,叫程眉。   苏糊一听,感叹道:“原来外国人也这么注重早恋问题啊。”   “不不不。”   尤霓霓连忙否认,脸上露出一个“你有所不知”的表情,“Aimee是担心他祸害人家女生,不得已,只好采取这种非常手段。”   “……”   要说起尤霓霓的这个竹马,确实算得上是一祸害。   不光长得好看,性格阳光,成绩拔尖,人还特别绅士。   虽然他从来不收女生的情书礼物,但拒绝的时候总会顾虑到对方的感受,既清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又不至于伤害到她们。   比起那些只会糟蹋女生心意或是吊着她们的男生不知道好多少倍。   你说,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放在一群不太成熟的男生堆里,女生不喜欢他喜欢谁。   反正尤霓霓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女生为他争风吃醋的大场面,甚至有几次还差点牵连到她,因为经常有不明所以的群众误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这些悲惨的经历想起来都是泪,她干脆不想了,反问道:“怎么了,你想见他?”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见那几个外国人,顺口问一问。”   闻言,尤霓霓也扭头看了看,“哦”了声,托着脸颊,突然惆怅:“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想他了。”   “想他就去C市找他啊。”   凡事都很直接的赵慕予给出一个非常直接的回答,却被她拒绝:“不行!”   “……哪里不行?”   “他会以为我是在这里被人欺负了,找他诉苦呢。”   “……那不挺好吗,你正好可以和他说说二百五的事,让他来桐市,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尤霓霓看着她,脸上写着“你太天真了”,不开心道:“别做梦了,他才不会帮我呢,只会更大声地嘲笑我!”   “……”   赵慕予和苏糊一同沉默,又一同举起豆奶,同情地敬她一口。   得到这份同情,尤霓霓觉得自己当之无愧。   于是她毫不谦虚地收下,正准备一口干了,包里的手机却接连震动,发出几道微信提示音。   在这种非常时期,尤霓霓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方遥雨又给她发江舟池的最新动态了,赶紧放下豆奶,拿出手机。   可是等看清消息栏上显示的微信名后,她又有点心情复杂。   怎么是陈淮望?   居然是陈淮望?   他这是终于找到了微信的正确打开方式了吗?   尤霓霓非常意外,点开消息看了看。   内容很简单,就是几张照片,拍的则是她之前在网上买的那些谢礼,在杂货铺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皮卡还蹲在一旁,像是亲自认证这些礼物。   她看得不禁笑出声。   不过,给她发这个是什么意思?夸她做得好?   尤霓霓不解,正想回复,聊天界面上又跳出一句话。   ——我的呢。   ?   他的什么?谢礼?   作者有话要说:  连皮卡的醋都吃,望望你还是不是人!!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二更……我到时候看看情况吧!   对了,上一章忘记问了,你们觉得望望和江舟池到底熟不熟?你们该不会也像油腻腻一样,已经被绕晕了吧?   今天的小剧场又有点粗暴!谨点!   *   周末,俩人难得都有空,于是一起去逛超市。   结账的时候,尤霓霓又从收银台旁的货架上拿出一盒炫迈,对身边的人说道:“你知道它的广告词吧,就是那个‘美味持久,久到离谱’,是不是很浮夸?哼,我今天倒要试试,到底有多美味多持久!”   陈淮望却放了回去,淡淡道:“不用这个也可以,回家给你试。”   ?   尤霓霓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东西要给她呢,满心欢喜地回到家。   然后,晚上,她通过一种特殊的姿势,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味持久……久到……离……谱。   * 第17章   当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 车厢里的气氛终于恢复正常。   所谓的正常,就是没人说话。   简章专心安静地开车, 准备去她母亲, 也就是陈淮望的外婆家。   老人家独自住下乡下。   之前有老伴儿陪着还好,可前些年老伴儿因病去世, 现在就剩她一个。   家里人怕她孤单, 也怕她没人照顾,好几次都想把她接到城里来, 结果每次没住几天,她就吵着要回去。   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不适应城市也很正常。   既然如此, 大伙儿不好再勉强, 只能任她在乡下住着, 反正只要她住得舒服住得高兴就好。   只是老人家也不全然讨厌城市。   比如,刚才那家超市里的糕点房做的糕点就深得她心,每次来城里准会买一大包回去, 大家回乡下看她,也会带上一大包。   本来简章都忘了这事儿, 还是开车开到一半,无意间瞥见陈淮望手里的东西才想起,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去超市是为了给你外婆买这个啊。”   却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陪小女朋友逛超市。”   “……”   要不是看在他学习要用脑的份上, 简章真想一巴掌拍上去,这会儿只能忍下这口气:“待会儿看见你妈,看我怎么告你的状!”   这次他们回乡下,除了看望老人家, 还为了看望简筠。   当然,比起“看望”,或许用“扫墓”更加合适一些,因为她前年已经去世。   这个话题并不是什么禁忌,陈淮望神色如常,看了眼她那蠢蠢欲动的手,难得懂事:“你还是直接打我吧,我怕你忍不了那么久。”   “…………”   简章忍不了也得忍。   一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老人家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一听汽车的声音,走出去看了看。   见俩人终于来了,她赶紧迎上去,笑容满面地拉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乐呵道:“我的乖外孙来了啊,快让外婆看看长高没有。”   简章正往后备箱走,听见这话,忍不住破坏了一下气氛:“你上个月不是才看过他吗,哪儿能那么快又长高啊。”   张秀英没理她,继续和自家乖孙说话,可下一秒又看见简章正不停地从车上拿各种大大小小的口袋下来。   老人家果断给了她后背一巴掌,骂道:“上次买的东西还没吃完,怎么又买这么多,钱多找不到地方花是吧!”   “妈!”   简章痛得大叫了一声,撇清关系:“我怎么可能舍得给你花这么多钱,只有姐姐才会对你这么大方好不好,这些都是我帮她买给你的!”   “你就欺负你姐姐不能反驳你吧!”   “……”   这话简章没法接了,把东西全腾进屋里后,一边扔下一句“我们去给姐姐扫墓了”,一边示意陈淮望快走。   张秀英正在给他们倒水,一听,想让他们歇会儿再去,结果出来一看,早没了影儿。   *   简章知道自家姐姐爱干净,也相信这一点不会随着她的去世而改变,所以几乎每隔半年都会回来一次,擦擦墓碑,除除草,保持它的整洁。   只是今天的路不太好走,因为前几天刚下过几场雨。   他们比往常多花了二十分钟才走上去。   还没来得及喘气,简章又一眼看见墓碑前的鲜花,也没多想,奇怪道:“谁来看过你妈了?”   刚说完,她又“哦”了声,好像想到了答案,下意识看陈淮望,却见他没反应,还是该做什么做。   见状,简章叹了口气,心想他这样还不如生气发火,或是直接把那束花扔了。   可惜这些话她没办法直说,只能硬生生岔开话题:“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也赶紧和你妈好好说说最近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免得她老托梦给我。”   末了,强调道:“别忘了交代你交女朋友的事,她肯定很感兴趣。”   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拆穿——   “难道不是你感兴趣?”   “……”   看来刚才的事没有影响他。   简章放心了,开始研究哪里有低价回收外甥的,倒贴钱也行!   她今天必须把这个人卖了!   不过,这次真不能怪陈淮望,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类型,更做不出在墓碑前讲心里话的事。   因此,最后的母子倾诉变成姐妹倾诉。   简章一边整理,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等他们不慌不忙地打扫完,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张秀英已经准备好晚饭。   见俩人回来,她赶紧给他们打好洗手的热水,忙活完,又开始张罗吃饭。   吃完,已经快七点。   原本陈淮望打算帮着收拾,却被老人家“赶”出厨房,只留下简章,似乎为了顺便催她结婚的事。   遭到“嫌弃”的人只好独自来到院子外,坐在树下的藤椅上吹风。   临近七点的天渐渐暗下来,远处的天幕开始呈现出幽邃的深蓝色,近处的一只土狗正追着一只土鸡,自由地奔跑在还未完全成熟的稻田间。   在土狗第三次差点成功的时候,陈淮望收到了李寂发来的微信。   关于尤霓霓的。   几张照片配几句话。   ——你看看,这小学妹太壕了吧,全是送给皮卡的,说是为了谢谢它上次在梧桐林出手相救。   ——但是这真的多得过分了,我家铺子都快变成宠物狗用品专卖店了,用到皮卡当爷爷都用不完,干脆当成是它的传家宝得了。   和李寂的激动比起来,陈淮望不算意外,反倒想起上次她在杂货铺买糖的样子。   确实是她的作风。   于是他把照片转发给姑娘,然后索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一两分钟后,果不其然,收到一条气鼓鼓的回复。   ——哇,你这个人能不能要点脸!也不知道当时是谁说的,来梧桐林只是为了看我利用人渣的下场,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和皮卡比?为什么不送你东西难道你心里没点儿数?   意料中的反应处理起来不算麻烦,陈淮望轻松应对。   ——你不是觉得我说的都是鬼话吗。   ——……那些话又不是鬼话!是你的真心话!   ——谁说的。   ……   还能这样?   尤霓霓愣住,再次被他的无耻刷新下限,没想到他为了区区一个礼物,居然不惜承认自己说的话是鬼话。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认栽,直接给他发了一个红包,金额“666”。   ——可以了吧!   她以为这样足以堵上他的嘴,不料对方不但没有收下,还又发来一条消息。   ——大小姐,你谢人的方式这么俗吗?   ……   尤霓霓完全可以想象陈淮望打下这句话时的神情,一定又是吊着嘴角,眉梢带着点嘲讽。   她被激起斗志,噼里啪啦开始反击。   ——哪里俗了,这就是最好的方式啊!   ——与其买一个你可能不会喜欢的礼物,还不如直接这样呢,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还有,我不是大!小!姐!   回复的期间,尤霓霓隐约察觉赵慕予和苏糊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知道再说下去,又得和她俩好好解释一顿,而她短期内不想再解释任何事了。   于是,也不等陈淮望的回复,她直接单方面结束聊天。   ——我要吃饭了,拜拜!   盯着不停跳出消息的手机屏幕,陈淮望轻轻一挑眉,却不像尤霓霓想象的那样带着嘲讽,反倒蕴着一点笑意,被浅浅的月光映得有些失真。   看完最后一句话后,他放下手机,视线重新投向稻田。   正如远处持续上演的鸡飞狗跳,其实乡间的夜晚并不安静,旷野里秋声夺人,周遭的虫鸣如同一阵阵浪潮,不间断地拍打过来。   明明很吵,内心却奇迹般的一片宁静。   陈淮望便坐着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简章从屋里走了出来。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逃了出来,因为她嘴里还在说个不停,像是求饶似的。   “妈,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你的宝贝外孙还得回去学习呢,你就别送了啊。”   说完,果断把陈淮望当挡箭牌,推了出去:“快,和外婆说再见去。”   这一招果然转移了老人家的注意力。   她一听,又拉着陈淮望的手,开始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叮嘱,让他平时一个人住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别太辛苦,有不开心的事也要和人说,别憋在心里。   这番话在最近一两年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见面准会说上四五遍,但每一次陈淮望都像第一次听,听得很认真,没有丝毫不耐烦。   越是这样,张秀英反而越是担心,可也找不到其他法子。   她只好作罢,重新对简章说道:“以后工作忙就别老往我这儿跑了,反正一回来就只知道气我,还不如不回来,省得我烦。行了,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   捧着被亲妈击碎的女儿心,简章上车了。   和来时一样,车里的氛围很正常,可又很快被一道电话铃声打破。   是丛涵打来的。   接通后,一道吵吵闹闹的声音立马传来:“喂,你回来没有啊,晚上有空来一趟台球室,有正事要说。”   “没空。”   “……陈淮望!你别忘了是谁帮你和小学妹重归于好的!要是你执意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对你不义!”   嗓门大得隔着手机都能听见,引得简章侧头看了看。   等他挂了电话,她问道:“又是丛涵那小子吧?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一点儿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被你欺负得死死的。不过说真的,你们五个人的友谊能……”   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简章拍了下自个儿脑门,不知道今天中了什么邪,老是说错话。   她立马闭嘴,又瞄了眼身边的人,发现他的反应和之前在山上一样,脸色没变化,好像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话。   尽管不知道是不是是真的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刚才那个话题都没法聊了,简章及时打住,另外问道:“送你回哪儿?”   闻言,陈淮望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想了想。   “台球室。”   *   晚上九点。   位于巷尾的台球室似乎没被节日的欢乐气氛感染,生意有些冷清。   李寂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丛涵,也只看见了丛涵——本次活动的发动者,活动主题:如何迎接明晚回家的江舟池。   也就他热衷搞这些无事包经的事情。   走过去后,李寂无语骂道:“我说你这是什么毛病,每次有事都非得跑这儿来才能说,以后能不能直接在微信上解决?”   他对活动本身没意见,只对发动者的不知变通有意见。   可架不住丛涵脸皮厚啊。他不怕骂,骂不怕,不受影响地继续打球,一个人玩出两个人的激烈感,回了句:“生活需要仪式感,你懂不懂啊。”   所谓的仪式感,大概来源于这家台球室本身。   当他们一群人还没有球杆高的时候,就爱来这里玩,久而久之,有了革命感情。   所以,当得知老板要把店面卖出去的时候,江舟池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也没有重新装修,就让它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现在,老板还是以前的老板,唯一的变化就是从发工资的变成了领工资的。   只可惜李寂不吃这一套,“每次吆喝半天,到头来还不就只有我俩,要什么仪式感?行了,有屁快放,下次谁来谁傻逼。”   这话丛涵不乐意听,杵着球杆,假装云淡风轻道:“谁告诉你只有我俩?陈淮望也来了啊。”   一向不参与这类活动的人居然会出现?做梦吧。   对于这个回答,李寂只想说一句:“你就尽管往坟头上撒花椒——麻鬼吧。”   丛涵不废话,直接用球杆指了指墙角,扬眉吐气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台球室的光线偏暗,李寂顺着球杆望过去,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躺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睡觉。   ……   亲眼确认事实后,李寂没理由再怀疑,于是换了个思路:“说吧,用什么阴招把人骗过来的。”   “阴招?”   丛涵冷笑,拿球杆戳他下面,“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老子用这个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   炫耀完,丛涵言归正传,向他征询意见:“对了,舟舟说他想见见小学妹,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俩单独安排一个饭局?”   比起江舟池想见尤霓霓,他为什么会知道“尤霓霓”这个人更值得追究。   好在李寂深知丛涵的尿性,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他把最近发生的事全告诉给了江舟池。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丛涵保守得住的秘密。   对此,他习以为常,无所谓道:“你要是活够了就安排吧。”   “……”   刚说完,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道短信提示音,转移了俩人的注意力。   手机的主人——丛涵的第一反应是澳门赌场又向他发来邀请了,拿起来看了看,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也只有几张照片。   他一边点开,一边嫌弃:“谁他妈这么老土,这个年代还发彩信……我操?”   尾音音调被过于意外的情绪改变,变得有些奇怪。   见状,李寂凑上去,看清照片里的人后,不禁发出相同的语气词,同时为拍摄者捏一把冷汗。   不过丛涵没时间和他操来操去的,回神后,赶紧走向沙发,嚷嚷道:“陈淮望,小学妹被张扬那群傻逼欺负了!快起来展示你真正的技术!”   话音一落,沙发上的人眉轻皱,缓缓睁开眼。   昏暗光线下,一双黑瞳没了温度,也不见往日散漫,平静而危险,比窗外夜色还要阴沉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wuli望望生气气了   他的悲惨身世(?)也慢慢浮出水面啦哈哈哈哈   不过你们一定想不到,下一章会发生什么!   “坟头上撒花椒——麻鬼”也是四川话啦,“麻”=“骗”,所以“麻鬼”就是“你骗鬼的吧”的意思,但是这个可能真的得是四川人才能懂的笑点了=。=   今天的小剧场短小精悍!   *   和陈淮望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也是尤霓霓到新单位的第一年。   过年前,办公室里搞了一次聚餐,席间一直喝酒,吃到一半,尤霓霓实在受不了了,跑出去打电话。   一接通就开始委屈哭诉:“望望你在哪里啊,我们领导一直灌我酒,我不想喝了,我想回家呜呜呜呜……”   接到电话的时候,陈淮望正好在去饭局的路上,一听,饭局也不去了,让助理顶着。   “……”   助理顶不住也只能顶着,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过您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接大小姐回家。”   “……??”   *   我好爱望望说“大小姐”啊!那种吊儿郎当又很宠的感觉!   终于不是以“床”(?)结尾的小剧场了哈哈哈哈 第18章   当尤霓霓结束和陈淮望的聊天后, 不出意料,两个小伙伴再次向她行注目礼。   ……   “你不要这样地看着我, 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她实在是词穷, 索性以歌抒情,结果没唱完, 便一不小心撞掉放在一旁的包, 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   苏糊为她操碎心,赶紧帮她一起捡, 却发现一个和她平时风格不太相符的东西,拿起来研究了一下, 奇怪道:“霓霓,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智能手表了?”   “嗯?”   尤霓霓已经忘了手表的事, 抬头一看,才想起来,“哦, 这个啊,在同城代打那儿买的。”   同城代打?   赵慕予一听, 皱皱眉,“你怎么一天到晚就喜欢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组织。”   “……我哪有!”   “你还没有?”   “……”   好吧。   确实有点。   因为她听见这个名字的当下,和上次听见“解忧天团”的心情一样, 心想这个组织的发起者可能从小有一颗武侠梦。   尤霓霓无法反驳,不情愿地收下赵慕予的评价,下一秒又听苏糊问道:“同城代打又是什么?”   “大概……就是一个路见不平把路填平的民间组织吧。”   “你找他们干什么?”   “以备不时之需!”   尤霓霓双手握拳,突然很有气势道:“经过梧桐林的事, 我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重要性,所以去问了问通通,让她帮我想想办法,可惜桐市没保镖,最后她给我推荐了这个。”   听上去倒是理由充分,可是,“合法吗?”   “合法呀。扬不扬善不清楚,但是绝对惩恶,而且他们的人遍布桐市各个角落,不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按一下手表旁边的按钮,发送定位,附近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以上是百事通的原话。   赵慕予听完,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怀疑道:“你确定这手表不是在手你的智商税?”   “……不确定。”   尤霓霓的气势瞬间减半,“其实我也觉得不太靠谱啦,毕竟哪儿有这么神奇的事,又不是演电视剧。可通通的消息又没出错过。这样,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实验看看……”   “呸呸呸!什么下次有机会!最好永远没机会!”   苏糊及时阻止她的危险发言。   被这么一提醒,尤霓霓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跟着“呸呸呸”,重新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   谁知道老天爷又把她的心声听了去,亲自给她制造实验机会。   回家的路上,她真的遇见了麻烦。   虽然小区前面的那条路不比外面的街道热闹,但尤霓霓走了四年,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条路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因此,就算这会儿整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觉得害怕。   然而当她和往常一样朝家走时,突然迎面走来几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嘴里叼着根烟,拿鼻孔看人,一副拽样。   见状,尤霓霓下意识放慢脚步。   虽然她暂时有了和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但超社会的小混混和学校里的小混混又是两个概念。   尽管都不是好什么东西,可后者大部分是因为家长学校疏于管教才做坏事,而且基本没什么脑子,只会欺软怕硬,不会违法乱纪。   前者可不一样。   他们目的非常明确,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所谓的兄弟,反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不管是社会小混混还是学生小混混,也不管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尤霓霓的应对方法统一不变,一向按“惹不起躲得起”方针执行。   她宁愿多走一些路也不愿意和他们正面撞上,于是果断调头,重新朝外面的大马路走去。   谁知一转身,又看见另外一群人,一步步朝她靠近,而后在距离她一定远的位置停下。   这是……专门冲她来的?   被人从两边包抄的尤霓霓无处可逃,只能停下脚步,攥着挎包背带。   眼下形势已经这么明朗,她要是再看不出来什么端倪,真的应该把眼睛捐出去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的普通路人啊,他们是看上她哪点了,居然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堵她?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其中一个小青年单独朝她走近几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浮,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自来熟道:“小妹妹,哥哥怎么觉得长得这么眼熟啊。”   “……”   尤霓霓立即后退几步,白眼翻到天际,心想这么过时的开场白就别拿出来秀了吧哥哥。   然而吐槽归吐槽,她没忘记自己面对是什么人,一脸警惕。   以现在这个情况来说,逃跑是不可能逃跑了,但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问清楚他们的目的,至少知道从哪个方向解决问题。   于是她不和他们绕弯子,直接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想找你确认个事儿吗。”张扬戏瘾很重,一副被她见外的态度伤到的样子,又说道,“听说你是陈淮望的女朋友?”   ?   怎么又是陈淮望?   这人平时到底结了多少仇!   更重要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来找她麻烦!   想杀人的念头再次冒出,尤霓霓无语道:“你们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他女朋友?”   张扬显然不信这话,只当她是不愿意承认,和旁边的人一顿夸张的大笑后,又教育起她。   “小妹妹,你要这么说的话,哥哥可要批评你了啊。要是陈淮望知道你这样撇清和他的关系,怕是要躲在被窝了好好哭一场了。”   话音一落,周围人一阵哄笑,笑被他塑造成另一种样子的陈淮望。   “……”   好吧,是她太天真,居然试图和这种人正常交流。   尤霓霓一边自我反省,一边用余光观察环境,心想这里不比主街热闹,也不知道她扯着嗓子吼一声能不能引起其他人注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刚吼完,还没等到好心人来救她,她就先死在他们的手上了。   见她不说话,张扬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好心劝道:“别叫啊,哥哥最听不得女人叫了。”   带了点颜色的话又引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尤霓霓听得一阵恶寒。   张扬补充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儿确实不适合聊天,咱们换个地儿吧。”   说完,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   其中两个心领神会,上前几步走,不顾尤霓霓的挣扎,强拽着她的手,把她拖到一旁巷子。   进去后,张扬也不和她唠家常了,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一边编辑成短信,一边说道:“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哥哥保证不动你。”   “……”   尤霓霓宁愿相信公鸡会下蛋,也不相信他这句话。   发送成功后,张扬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哦,你要是想给陈淮望打电话的话,尽管打。但是说好了,只能打给他啊,否则别怪哥哥和你翻脸。”   “……”   谁和你说好了。   听他语气一点不在意,尤霓霓多长了个心眼,怀疑这就是他的目的,利用她把陈淮望叫过来。   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尤霓霓不说话,但也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如今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了。   *   台球室离那条巷子只有两条街。   虽然走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可一路上丛涵和李寂都被低气压笼罩着,无形中增加人的心理压力。   在这种令人不安的气氛下,再短的路都变得漫长起来。   丛涵跟在后面,一直观察走在前面的人。   背影瞧不出什么端倪,但这就像夏日烈日下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却酝酿着一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风暴。   丛涵看得一阵后悔,拍了下李寂的手臂,反省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万一他待会儿又像去年那么冲动怎么办?”   李寂也担心,只是比他稍微想得开一些,回道:“说都说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阻止他。”   “……嗯,有道理。”   丛涵被点醒,果断追上去,赶在陈淮望进巷子之前将其拦下。   他再三告诫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所以在你到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对小学妹怎么样,你进去后也千万得冷静点,能不动手就别动手,更别像之前那样,把人打得半死不残的啊。”   陈淮望冷淡地“嗯”了声,脚步未停,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   完全不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   丛涵回头,绝望地看了李寂一眼,示意他快跟上,而后紧跟陈淮望的步伐,朝巷子走去。   说实话,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等一下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甚至做好了帮那群人叫救护车的准备,可一进巷子,傻眼了。   眼前看见的画面严重超出他的设想范围。   现场一片狼藉,刚才还在嚣张叫嚣的人全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状况极其惨烈。   尤霓霓则站在被打趴下的人中间,昂首挺胸,神气得像个小女王。   而她周围还有好几个男人,集合完毕后,同时弯腰,对她三十度鞠躬,动作整齐划一,非常有气势地喊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接着,就像玩快闪似的,拖着地上的人,各走各的,消失在巷子里。   “…………”   这是什么情况?   丛涵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一脸懵逼地往里走,由衷感叹道:“小学妹,你太虎了吧,这都能让你搞定?”   一听这声音,尤霓霓连忙回头。   这一次,变成了丛涵和李寂走在前面。   透过两人之间空出的间隙,她隐约看见后面的陈淮望,还是上午那样,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浑身上下似乎透着些之前没有的凛冽。   很快,丛涵和李寂便走到尤霓霓的面前,她也收回视线,连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她的脑子里又闪过刚才拍照的画面,心里有了答案。   原来还是把她当成威胁他们的人质了啊。   尤霓霓有点生气,同时劝道:“你们不应该来的,要不然就中他们的计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们,倒是你,没伤着哪儿吧?”   丛涵没想到她这会儿还想着他们,差点被感动哭,没法抱她,只能抱着李寂平复了一下心情。   李寂:“……”   尤霓霓被他俩逗笑,回道:“没呀,好着呢。”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个圈儿,让他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好好看看。   见状,丛涵松了口气,终于可以问出心头的困惑了。   “那刚才帮你的那群人是谁啊?”   “我叫的同城代打。”   “…………同城什么?代打??”   丛涵和李寂一脸怀疑耳朵的表情,发出同样的疑惑声。   同城代购同城交友倒是听过,同城代打?什么玩意儿?   尤霓霓非常理解他们的反应,毕竟十分钟以前,她对这个组织也还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正当她打算和他们简单解释解释的时候,右手却传来一道陌生的温度,而后被牵了起来。   扭头一看,是陈淮望。   他没加入他们的聊天,半垂着眼,盯着她的手腕看。   姑娘的皮肤细嫩,比冬天娇气的草莓还不经磕,稍一用力就留下痕迹。   于是,她手腕上那四道手指印显得格外刺眼,甚至已经微微肿起来,其中还有一道不深但有些长的口子,似乎是被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   察觉到陈淮望的行为后,丛涵跟着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居然忽略了这点,气得立马开始问候张扬的祖宗十八代。   忽然间,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别说是他,就连尤霓霓本人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心想应该是刚才被拖进小巷的时候,她挣扎得太用力造成的。   只是她不太在意,反而微微抬高手,对着路灯看了看,像是在认真端详什么宝贝,而后惊喜道:“哇,这人太客气了吧,居然还送我一个血玉手镯。”   闻言,丛涵停止辱骂,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一方面,他知道她是为了消除他们的担心,另一方面,又为她这样反过来安慰他们感到惭愧。   最后他只能叹道:“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药。”   尤霓霓连忙摆手拒绝:“不用啦,我家里有药。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我也得回家了,要不然我妈妈又得打电话催我了。”   丛涵一听,没立场再坚持,只好对唯一住在附近的人交代道:“那你送小学妹回去吧。”   说完拉着李寂走了。   空寂的巷子里只剩下两个还没说过一句话的人。   尤霓霓率先开口:“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反正就几步路的距离。”   陈淮望没回答,握着她的手也没松开。   五分钟后。   药店外面的座椅上。   十月的晚上,秋风初具萧瑟的雏形,吹在人身上有些凉。   喷在手腕上的喷雾也有些凉。   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条件反射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却被抓了回来。   陈淮望握得更紧了些,但动作放缓,低声安抚道:“马上就好。”   “……”   不对劲。   刚才在巷子里的时候,尤霓霓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见他这样,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啊?”   问完,她又自己回答。   “嗯,你确实应该觉得对不起我,现在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补偿我吧。”   和之前安慰丛涵截然不同,尤霓霓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就是想逗他玩玩,顺便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可惜结果不太理想。   陈淮望还是没说话,依然低着头,专注于给她上药这件事。   上方的行道树将外侧的路灯遮了大半,夜色也昏沉,他的脸便隐匿在这混合的暗影里。   尤霓霓看不清,只好歪着脑袋,试图换个角度。   真这样做了以后,却发现没用,因为从他的脸上压根儿找不到丁点儿蛛丝马迹。   于是她重新坐直身子,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嗓音比晚风还要柔一些,半开玩笑道:“别自责啦,这可和你没良心的人设不太符。你要稳住,千万别崩了人设啊。”   说完,语气微顿,又酷酷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大小姐才没那么脆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同城代打:不好意思,没让你们看见期待的英雄救美   望望心疼得话都不想说了,傻霓霓还在一个劲儿安慰他,对于望望来说又是致命一击了!   昨天的小剧场对我也是致命一击……   我真的好想打死我自己,要是你们不说,我真的没反应过来我剧透了!!(一脸悔恨!   但是请组织放心!我肯定不会虐的!你们别慌!也别着急!   好了,来看今天的小剧场吧!   *   尤霓霓永远记得,在一起后,她第一次去陈淮望家的日子是正月初五。   那天晚上,看完电影后,陈淮望送她回家,可开着开着,她发现这不是回她家的路,问道:“我们还要去哪儿吗?”   “我家。”   “……为什么要去你家?”   陈淮望侧头看她,一本正经:“初五迎财神。”   “…………”   无法反驳。   很会赚钱的大小姐“哦”了声,又说道:“那你得保证不会对我乱来!”   “嗯。”   一个小时后。   衣衫不整的尤霓霓浑身发软地躺在沙发上,欲哭无泪:“你不是保证不会对我乱来吗!怎么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嗯?”   陈淮望已经够克制了,被这么一质疑,心情不太好。   于是他停下替她系上衣扣的动作,重新覆上去,单手解皮带,在她耳边低语:“看来我需要教教你什么叫乱来。”   “…………”   * 第19章   幸好, 尤霓霓吃掉羞耻心说出口的话终于得到回应。   虽然陈淮望还是没抬头,但至少肯接话了, 语气听上去也和平时差不太多, 配合道:“大小姐都这么会安慰人吗。”   “那可不一定。”   尤霓霓发现,一旦接受这种设定, 就回不去了, 甚至还会上瘾。   总之,她非常自然地顺着往下说:“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大小姐不多了, 能遇见是你运气好。”   闻言,陈淮望嘴角松动, 倒不否认最后半句话。   上好药, 他将喷雾膏药重新装进口袋, 终于不再低着头,而是靠着椅背,和她一样, 望着茫茫夜色里的车辆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 他问道:“介意吗。”   嗯?   尤霓霓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看,见他手里拿着烟盒, 瞬间明白过来,强烈抗议:“介意!”   好在陈淮望料到了这个回答,被这么一阻止,很顺从地打消抽烟的念头。   反倒是尤霓霓, 一不小心打开话匣子,拿出养生小能手的架子,语重心长道:“你还这么小,别老抽烟啊。”   话音一落,陈淮望转眸,看着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暗光,反问道:“谁小?”   “你啊。”   一开始,尤霓霓没反应过来,等回答完才听懂这话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生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臂,教育道:“都说了让你别和未成年少女开这种有颜色的玩笑!怎么不听!多影响我身心健康!”   小小的姑娘没多少力气,一拳头打在人身上,除了心痒,别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陈淮望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再像上次那样话锋一转,给她挖坑跳了。   尤霓霓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着急了。   虽然他俩对待“健康生活”这件事的态度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你现在还这么年轻,生活作息就这么不规律,等你以后老了怎么办?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次,她考虑到他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还特意换了一种说法,却得到一个无比叛逆的回答。   “生活作息这么不规律,一般活不到老。”   “…………”   自我认识倒是挺清晰的,只不过——   “你能不能有点求生欲啊!”   尤霓霓第一次见这么不怕死的,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好又打了下他。   陈淮望也不躲,脸上依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却没接话了,只捏着烟盒一角,在膝盖上轻敲,似在思忖着什么。   过了良久,当空气又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不会有下次了。”   极具力量感的少年嗓音在寂静的黑夜响起,隐去往日的散漫,只剩下认真,像是在向她承诺。   可惜尤霓霓还在想怎么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说的是上一个话题,问道:“什么不会有下次?抽烟吗?”   陈淮望侧头看她,“今天的事。”   “哦……”   还记挂着这事儿呢。   看来他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啊。   尤霓霓没想到他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心想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恐怕他会一直记挂着。   问题是,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导他了。   最后,她抬起左手,在他面前转动手腕,和他炫了炫手表,无所谓道:“就算有下次也没事啊,反正我有这个。”   说完,又替他想了一个弥补她的方法。   “不过,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不如帮我写几张数学试卷吧?要不然以我这手的状况,不知道得做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完。我不想再被我们班主任发现没写作业,被他罚写检讨了。”   话说得倒是好听,但这个提议基本上由尤霓霓的私心构成,毕竟她也要恰饭嘛。   再说了,反正陈淮望成绩好,几张数学试卷分分钟搞定,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老天爷:就是不为。   为了惩罚尤霓霓的小聪明,在她得到回答之前,放在包里的手机抢先响起。   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如梦初醒般地惨叫一声,赶紧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是程慈打来的。   见已经快十点半了,她也顾不上数学试卷的事了,火速拿起包,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啊你路上注意安全”便争分夺秒往家跑去。   药店就在小区外面,所以这次她是真的不用陈淮望送。   尽管如此,陈淮望还是没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离开。   不过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东区的一处地下游戏厅。   虽然是国庆节,但这里的生意仍旧不怎么景气,大部分机器都空着,只有几台老虎机前坐着人。   在这样的环境衬托下,那群聚集在一起的人便显得格外醒目。   他们正在处理刚才留下的伤。   其中,张扬伤势最重,手下的小弟上药没个轻重,一不小心下手重了,被他一脚踢开。   他捂着伤口,气得骂骂咧咧道:“妈的!看下次老子怎么收拾那个臭婊子!”   说完,又被另一个小弟拍了拍肩膀,示意他看门口。   张扬抬头。   游戏厅里通常都是光线昏暗,乌烟瘴气,似乎从来没有一个明亮的时候,唯一几盏完好的白炽灯也被开门带来的风吹得微微摇晃。   陈淮望走在其间,骨子里的冷被这晦涩不明的光线放大。   见是他,张扬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正常,同时收起刚才的气急败坏,熟稔地和他打着招呼,像是认识已久。   “哟,我们的陈大少爷终于舍得露面了啊。怎么样,躲在女生后面的滋味如何啊,是不是特舒服?不如和哥几个好好分享……”   陈淮望脚步未停,也没有寒暄的打算。   在距离张扬只有几步的时候,他从旁边随手拖过来一张铁腿椅子,而后拎起,快而狠地往对方身上砸去,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于是,话音未落,张扬便直接摔到地上,甚至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周围人见状,立马爆发骚动,下意识想冲上去,可这个想法很快又消失在陈淮望冷冷一瞥里。   而地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挣扎着坐起来,又被锈迹斑斑的椅脚抵住喉咙,动弹不得。   陈淮望半蹲在张扬的身边,放在椅子上的手稍一用力,如同一把利剑的椅脚便微微陷进对方的喉咙,像是随时能刺穿。   对上那双露出恐惧的眼睛后,他温和一笑,语气没什么异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记住了,如果还有下次,问候你脖子的可就不是这玩意儿了。”   *   也许是昨晚的事太过耗神耗力,第二天早上,虽然尤霓霓依然早早起了床,但吃完早饭,她又倒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睡直接睡到中午。   等吃完午饭,回到房间,今天的美好生活才算是正式开始。   尤霓霓坐在桌前,拿出装备,正准备执行今天的舔屛计划,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本地号码。   在接和不接之间,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接通。   刚“喂”了一声,那头立马传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学妹啊,是我,丛涵。是这样的,舟舟机票改签,估计差不多下午就能到,所以想问问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   传说中的走后门居然在她身上真实发生了?   原本接到丛涵的电话,尤霓霓已经够意外了,等第二句话一出,她整个人像烟花一样炸了,心脏忽得剧烈跳动起来。   咚咚咚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一个不小心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惊讶得甚至忘了呼吸,花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里稍微缓过来,不可置信地确认:“真真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啊。”   一听这回答,尤霓霓更激动了,拼命控制住尖叫的欲望,想也没想,刚打算一口答应下来,却又在最后一刻找回理智。   不对。   她只不过是他众多粉丝里最不起眼、最无作为的一个,怎么能够因为和他朋友认识,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走后门,打扰他的私生活呢。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在自我反省中,被兴奋冲昏头脑的人逐渐清醒过来,心情如同搭乘了云霄列车,升到最高点再急速往下降。   等心情慢慢趋于平静后,她忍痛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还是别去了,这是他和你们的聚会,有不认识的人在场,他一定会很不自在。”   末了,又郑重感谢道:“不过非常谢谢你邀请我!其实我压根儿没想过能和他一起吃饭,只希望在学校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所以你们好好吃吧,不用管我。”   闻言,丛涵有些意外,再次认证她的粉丝身份,心想也只有真正的粉丝才会想得这么周到。   没办法,他只好放大招:“可是舟舟说他很想见你啊。”   “……”   这一次,尤霓霓很清醒,连一个标点都没有信,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别骗我了。”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江舟池那儿拥有姓名,更别提什么想不想见了,因此不再上当。   可是三番五次被她质疑的丛涵有话要说。   “小学妹,我怎么觉着咱俩之间已经没了最基本的信任呢?你是不是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不相信我了啊?李寂还是陈淮望?”   “没……没啊。”   被看穿心思的人莫名心虚。   其实是有的,但最主要还是因为,“我只是觉得他都不知道我这个人,怎么可能想见我。”   “怎么不可能!你好歹以‘陈淮望的疯狂追求者’身份活动过一段时间,作为陈淮望的朋友,他肯定知道这事儿啊。既然知道了,那肯定会对你感兴趣啊,毕竟怎么着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她就知道!   就算天上掉馅饼,砸到她的那块也是馊的!   然而是馊的也没关系!   既然哥哥都说想见她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   虽然事情的真相和她想像中的有一定差距,但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后,尤霓霓不再怀疑丛涵刚才说的那话,立刻抛开之前的顾虑,同意道:“我去!”   “……”   怎么像骂人?   丛涵被她气势陡增的回答吓了一跳,又听她问道:“那你是过一会儿再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吗?”   “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到时候陈淮望五点钟会去你家附近接你,反正你俩住得近,该使唤就得使唤,别客气。”   “啊?”   短暂的怔忡后,尤霓霓回过神,说了句“好”,只不过听上去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情绪高涨。   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安排,就是有点没想到。   当然,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和即将见到江舟池这件大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到时候就算是殡仪车来接她,她都坐!   挂断电话后,尤霓霓重新激动起来,立马跑到房间门口,吼了一嗓子:“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压抑已久的兴奋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吼完,她发现这还不够,又打开微信,在三人群里宣布这个好消息。   [小熊肥霓]:盆友们!!今天晚上我要和哥哥吃饭了!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苏糊糊]:???   [小熊肥霓]:不用怀疑你的眼睛!是真的!我!尤霓霓!马上要和江舟池一起吃饭了!   [苏糊糊]:真的吗?恭喜你啊!是丛涵帮你牵的线?   [小熊肥霓]:对啊!真是一个神仙学长TAT爱了!   [小熊肥霓]:木鱼呢!怎么不恭喜我!出来挨打!@赵赵赵   [赵赵赵]:[菜刀][菜刀][菜刀]   [小熊肥霓]:……   尤霓霓回了一个暴打的表情包,放下手机,做正事。   没一会儿,房间门被推开,程慈的声音响起,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她正在楼下看电视剧,听见楼上的吼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上楼,推开门,却看见里面的人正一脸严肃地站在衣柜前。   闻言,尤霓霓视线没有从衣柜里挪开,回道:“晚上我要和哥哥一起吃饭了!”   以她更新换哥的速度,程慈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问一句:“哪个哥哥?”   “江舟池啊!”   程慈露出的惊讶表情:“你还没爬墙?”   “不爬了!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本命!”   草率地做出这个神圣的决定后,尤霓霓继续翻找衣服,无果,干脆求助场外观众。   “妈妈,你帮我选选衣服吧,我想走成熟不失俏皮,俏皮不失可爱,可爱不失个性的路线!”   “……你可真会给你老母亲找麻烦。”   尤霓霓搂着程慈的腰,讨好地笑了笑,放心地把选衣服的任务交给她后,自个儿则抓紧时间洗头洗澡,用心打造外在美。   等一切准备就绪,她端庄地坐在房间里,等待殡仪……不,等待陈淮望来接她。   *   下午五点,接到陈淮望电话的时候,尤霓霓已经提前朝约好的那条马路走。   一见手机亮起,她立马接起来:“喂喂喂?你出门啦?我现在在……啊!我看到你了!”   前所未有的活泼语气很有画面感,陈淮望完全可以想象她现在是如何的激动。   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他抬头看了看四周,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眼发现了尤霓霓,正踮着脚和他挥手示意,看上去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向懒得打理的短发被扎成两个可爱的小啾啾,耳边还别了枚小发夹,再配上同色系的裙子,整个人文静不少,仿佛秋天所有的温柔全都降落在她的身上。   陈淮望眸光微闪,可视线很快又移到那截因为袖子滑落而露出的小臂上。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手腕上的痕迹已经逐渐从红肿变成了乌青,更加触目惊心。   电话那头的姑娘没有察觉,生怕自己被人群淹没,不光使劲儿挥手,还时不时跳起来蹦两下,确认道:“你看见我了吗?”   红灯正好跳转。   陈淮望收回视线,应了声,迈步朝对面走去。   可脚步还没落到斑马线上,忽得停住。   马路对面,还在和他挥手的姑娘突然被一个年轻的男生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来自凌晨四点的存稿TAT   wuli竹马马出现啦,望望要改名叫醋醋了!   我每天都觉得想不出来小剧场了……结果每天又能憋出来一个……但是……明天可能真的悬,我可能要炒冷饭了!   *   五月的一个周末下午。   陈淮望最近一直加班,今天难得有空,正在卧室里睡午觉。   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正凑在他的身边,似乎又在做什么坏事。   尤霓霓没察觉他已经醒了,还在专心致志地给他涂指甲油。   等艰难地涂完一根手指,她仰着头,想活动活动脖子,却不期然对上他的眼睛。   ……   一向积极认错的人立马躺在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脖子,为自己辩解道:“这不能怪我,是你的手指勾引我的,要怪只能怪它长得太好看了。”   陈淮望一笑,抵着她的头顶,补充道:“也好用。”   “嗯?”   尤霓霓不解,陈淮望却没说话了,直接用那只没有遭到她荼毒的手亲自解释。   “…………”   *   我一直想给你们推荐一首歌!一直忘记!今天终于记起来了!之前在weibo也推过!就是油腻腻的闹铃!曹震豪的《8:30am没有大不了》,网易云可以听~   高潮那句“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好,可是再睡公车赶不了”唱的就是油腻腻! 第20章   尤霓霓更是没料到这个突发状况, 还在和陈淮望挥舞的右手也停下半空中。   纵观她十六年的规矩人生,被人这样当街抱住的事, 除了在她小时候发生过, 长大以后好像还是头一次,因此她的第一反应是遇上疯子了。   可鼻尖萦绕着的熟悉气味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而后, 她的脑子里冒出另外一个可能性。   尽管理智告诉她, 这个可能性成真的概率很小,但尤霓霓还是抬头确认了一下。   等看清来者的脸后, 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惊讶过渡到惊喜。最后,她抬手捏了捏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难以相信道:“你怎么来了!”   手里真实的触感向她证明着, 她没有做梦。   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竟然真的发生了, 这让尤霓霓持续处于兴奋状态,拍着他的手臂,不停地哇哇叫, 一个问题接一个。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路程没和她客气,回道:“你是不是一点儿没长?”   “……”   热情稍微被打击到, 但她还是继续说:“你的脸是不是又瘦了?”   “你的脸好像还是很好捏。”   “…………”   会不会说话!   说起来,路程算是尤霓霓人生中出现的第一个高颜值选手。   虽然有一半的瑞士血统,然而他的脸上找不到太过明显的混血痕迹, 就是单纯的好看,以至于她从小就对着他的这张脸流口水。   长大了好像也没看烦,就算被他惹生气,只要看到他那张脸, 就瞬间气不起来了。   除了一点,无论什么时候提起,尤霓霓都会生气。   那就是婴儿肥。   明明两个人小时候都是一样肉肉的圆脸,可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抽条,如同一棵蓬勃生长的小白杨,婴儿肥没了,五官也逐渐立体显现,慢慢变得轮廓分明。   哪像她,脸颊上的肉一直对她不离不弃,也不知道要为她效劳多久。   被他这么一泼冷水,尤霓霓顿时清醒,一把推开他,却又被拉回来。   路程不逗她玩了,重新抱着她,埋在她的肩上,低声说道:“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   也许是家庭教育的缘故,路程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觉得说这些话有多难为情。   所以,除了长得好看,他也是尤霓霓人生里遇见的第一个这么会撒娇的男生。   对于这样的他,她只能哄着:“想啊。昨天我和我同学吃饭的时候还提起你了呢,没想到你今天就出现了。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想吃牛魔王了。”   “……”   牛魔王是桐市本地的一家烤肉店,不管是不是节假日都生意火爆,必须提前预约才吃得上。   说完,路程还补充了一句:“顺便来看看你。”   尤霓霓微笑着,重新一把推开他,“你最好是顺便来看我!”   这次路程没再把她拉回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捧着她脸左看右看,发现了一个疑点:“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人模人样,要出门约会?”   ……   完了,差点忘记正事了!   一听这话,尤霓霓这才猛地想起原本的计划,连忙从路程的身边探出脑袋,望向马路对面。   被她遗忘的人没有离开,仍站在红绿灯旁,表情不明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   她在心底暗叫了一声“糟糕”,这下没时间和路程斗嘴了,赶紧和他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什么时候走?”   “吃完烤肉啊。”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啊,位置我都订好了。”   “…………”   尤霓霓给了他肚子一拳,又交代道:“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急忙朝马路对面跑去。   一来到陈淮望的面前,她便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地和他说明情况,祈求原谅。   “对不起啊,我朋友突然从外地跑来找我,而且晚上就走,所以今晚我可能没法和你们吃饭了。你帮我和哥哥还有丛涵学长他们说一下吧。”   虽然尤霓霓追星追得疯狂,但当它和现实生活出现冲突的时候,她还是可以理智地做出决定。   比如,就算今晚见不了江舟池,也可以等到开学再见。   可路程不一样。   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桐市,而下一次的见面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选择后者。   闻言,陈淮望的视线从马路对面收回,转而移到她的脸上,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见状,尤霓霓还以为是自己的解释不够有力,立马竖起手指,再三保证道:“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鸽你们!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来!真的!”   几秒后,陈淮望“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转身离开。   ……   这是……生气了?   不会吧,难道是她刚才那段解释没有一丁点说服力?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尤霓霓望着陈淮望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不安。   这时,路程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跟着她一起看背影,同时问道:“新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乱来?”   “……”   三句话里,没一句能听的。   尤霓霓整理好心情,回头,温馨提示道:“你可能不知道,为了你这顿饭,我放弃了和我哥哥同桌共餐的机会,所以你今天最好别惹我生气,要不然等着我的绝交通知书吧。”   看她表情认真,路程识趣地闭上嘴巴。   “走吧。”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管她现在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想,结果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于是尤霓霓决定暂时把爽约的事放一边,先陪路程来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家烤肉店。   至于其他的,等晚上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吧。   等所有菜上齐,在铁网烤架上发出悦耳的滋滋声时,尤霓霓再次向他确认道:“你大老远跑来真的只是为了吃顿烤肉?”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他刚才说的那个理由,严重怀疑他另有目的。   比如,打着来见她的幌子,偷偷带女朋友出来玩之类的。   路程不知道她的猜想,一听这话,笑了笑,一双桃花眼迷人,“怎么,不是专程为了你来,失望了?好吧,其实我是因为想你想得不得了,所以才来这里,以解相思之苦。”   “……才怪!”   尤霓霓懒得搭理他的骚话,继续问正事:“Aimee知道你来这儿吗?”   “不知道啊,要不然我刚才怎么可能和你说吃完就走。”   “……”   虽然和他认识了十多年,但尤霓霓是真的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么一顿哪儿都能吃的烤肉,居然不惜离家出走,简直快被他的诚意感动哭,干脆给他出了一主意。   她指了指收银台旁的胖老板,提议道:“这样吧,你去求烤肉店老板收你为干儿子,让他把独家秘方传给你,省得你以后来吃顿饭都和做贼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   路程给她夹了一块烤得正好的牛肉,头头是道地说着歪理论:“就是因为有这种做贼的刺激感,这顿饭才会这么香,让人一直吃了一次还想吃二次。”   “……”   尤霓霓踢了他一脚,却被他躲开,又听他问道:“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刚才在马路边和你说话的那人是谁?”   “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肉吧,不是专程来这里吃它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夹了一块烤得正糊的牛肉。   见她这么明显地回避这个问题,路程放下筷子,好像突然没胃口吃饭了。   他难过道:“以前你什么都和我说,怎么现在有小秘密了,是不是交了新朋友,就不要我了?”   “……”   这一次,尤霓霓成功踢到他,警告道:“好好说话,否则这片烤得最好的土豆归我了。”   嗯,真是一句毫无威胁力的威胁。   路程假装被她吓到,语气恢复正常,看她不愿意,倒也不勉强她什么,重新挑了个话题问。   “之前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自从尤霓霓搬来桐市,路程每天晚上都会和她打一通电话,就算这段时间手机被没收也保持着这个习惯,因为这种手段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用。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他愿意,就能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然而这一点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想到了。   因为尤霓霓回道:“Aimee让我最近别和你联系啊,好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妈的朋友?”   “你的啊。”   尤霓霓回答得不假思索,这下路程占了理,正打算好好教育她一番,谁知她又话锋一转,“可我也是Aimee的女儿啊,百善孝为先,我当然要听她的话。”   “……”   这话路程没法反驳,否则显得太不孝,只能扯了扯她头顶的小啾啾出气。   尤霓霓没拦着,吃了几口肉,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好奇道:“对了,你不是说大学之前不谈恋爱吗,怎么突然春心萌动,捅出早恋的篓子?”   闻言,路程收回手,叹了口气,像是被一种甜蜜的烦恼困扰着,看着她的眼睛很真诚,说道:“因为她太漂亮了,实在很难不春心萌动。”   “……俗气!”   路程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坦然收下这句评价,顺便反问:“难道你不看脸?”   “……我也俗气!”   这个问题真是直击尤霓霓的灵魂深处,却没什么好否认的。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就是颜控的事实,接着问了一个更俗气的问题:“有照片吗?我看看。”   路程并不介意和她分享,爽快地拿出手机,屏幕朝向她。   尤霓霓赶紧放下筷子,凑过去,可一看,哪有什么照片,没有亮起的屏幕上只映出她的脸。   她无语道:“你锁都不解给我看什么?看你屏幕有多干净?”   “哦。”   像是被点醒般,路程拿回手机,低头翻了翻相册,很遗憾地通知她:“没了,都删了。”   “……你删了干什么!”   “怕半夜翻相册不小心看见,忍不住做一些不健康的事。”   “…………”   真是奇了怪了。   春天不是明明还有好几个月才到吗,怎么一个二个都开始发春了?   面对他如此坦荡的理由,尤霓霓还能说什么,只能体贴道:“那待会儿的韭菜还有生蚝交给我吧,你别吃了,一根一颗都别吃,免得晚上欲火焚身,更睡不着觉。”   路程笑了笑,没再说话。   *   说是陪他来吃,结果最后尤霓霓吃得最多。   她由衷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要不然裤子扣子肯定已经解开好几颗了。   从烤肉店走出去的时候,正好七点,天刚擦黑。   把她送回去后,路程没有久留,连她家都没去,真的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吃完这顿就回去。   当然了,既然他是偷偷来桐市,那么尤霓霓就有义务替他保密,连程慈都不打算告诉,要不然下一秒肯定得传到Aimee的耳朵里。   于是,回家后,她一概不回答程慈提出的关于和江舟池吃饭的问题,美其名曰:“这是少女的秘密,我要一个人珍藏。”   程慈倒也不强求,只悠悠道:“行吧,以后追星经费别找我要了。”   “……妈妈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过先等我洗完澡好不好,出了一身的汗,好难受。”   在金钱面前,尤霓霓毫不犹豫地低下高贵的头颅,但是出卖路程还是不可能的。   洗澡只是她的一个借口,主要目的是为了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应该怎么才能凭空编造出一个和江舟池吃饭的故事。   幸好这点要求程慈还是没意见的,点头同意了。   一得到许可,尤霓霓便拿上换洗衣物,冲进浴室,洗完澡吹干头也没急着出去,而是打开手机,在“微信”和“通话记录”两个程序间来回切换。   今天下午的事就像根刺,一直哽在她的心头,让她过意不去,所以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特意给陈淮望发了好几条微信,还打了好几个电话。   可是都这会儿了,他也没有回一条微信,一通电话。   该不会真生她的气了吧?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打电话问问丛涵,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下意识以为是陈淮望打来的,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了,结果等看清来电显示,顿时冷静下来。   又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接通后,声音也是陌生的,说道:“你好,申通,请问是江舟池的圈外女友吗?你有个快递到了,是给你放在门卫室,还是你这会儿出来拿?”   尤霓霓正沉浸在失望里,没怎么听,直到快递小哥又说了一遍,她才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见还不到八点,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正好可以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挂断电话后,尤霓霓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又和程慈说了一声,出门拿快递了。   谁知道这一趟还真的来对了。   当她取完快递,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得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昨天那家药店外面的长椅上。   只见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小男孩,正在抽陀螺玩,可惜过程不太顺利。   因为每当他把陀螺放在地上,那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大哥哥便仗着腿长,往前一伸,轻轻松松踢倒他的陀螺。   ……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过后,小男孩的世界坍塌了,捡起陀螺,哭着回家找妈妈告状去了。   然而罪魁祸首毫无悔意。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又换了一个方向,重新面向另外一群正在玩竹蜻蜓的孩子,似乎准备把魔爪伸向他们。   ……   尤霓霓惊呆了。   在她的印象里,陈淮望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稍微走近了一些,试探性地叫了声:“陈淮望?”   有些轻的声音几乎被嘈杂的喧嚣淹没,但是该听见的人还是听见了。   于是随着话音落下,幼稚鬼的动作一顿,而后转过脑袋,仰头看她。   本就明显的下颚线条因为这个动作更加清晰,流畅利落得没有一丝赘余,只在喉结处稍作停顿,莫名流露出几分性感,模糊了少年和青年的界限。   确实是陈淮望。   尤霓霓心头的疑虑消除,放心地走到他的跟前,又发现他的眼睛有点不一样。   比以往亮一些,就像是刚被雨水冲刷过一般。   这些反常的表现通通指向一种可能性。   她皱了皱眉,低头凑到他的肩头,轻轻嗅了嗅,果然隐约闻到一点酒气,不刺鼻,反而和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完美融合。   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他喝醉的事实。   见他不像是能自己回家的样子,尤霓霓打消和他说正事的念头,先给丛涵打电话,想让他来帮帮忙,结果一直没人接。   只剩下李寂了,可她没手机号,只好问道:“你的手机呢?”   也许是酒精作用,陈淮望的反应慢了几拍,想了想才回道:“裤兜里。”   “借我用一下吧。”   “自己拿。”   “…………”   怎么还和她唱上了反调?   尤霓霓知道,和喝醉酒的人是没有办法正常沟通的,因此不跟他争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妥协道:“那你站起来。”   这一次陈淮望倒是听话,乖乖站起来,还自觉地抬起手,方便她找。   于是尤霓霓两只手分别揣进他的裤兜里,左右开弓,同时开找。   陈淮望没有提醒她,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只是低头,安静地看她,却发现她已经换下那条裙子,脑袋上那两个可爱的小东西也没了。   心里有些不甘,但又很快被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抚平。   就像野生莓果的美丽气味,清新干净,让人心情舒缓。   也让人想要独自占有。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陈淮望想也没想,直接落实,一只手环住姑娘瘦小的肩膀,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毫无预兆地把按向自己的怀里。   仿佛要将她永远藏起来似的,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望望强抱(?)成功!   望望:好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婆只看了几分钟就没了   看在望望这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在小剧场里弥补他的这个遗憾吧!(说好要炒冷饭,结果又莫名其妙憋出来一个新的小剧场?   *   这天,尤霓霓在家里收拾衣服,一不小心翻出来一条“历史悠久”的裙子,一时心血来潮,跑去换上,想要追忆往昔峥嵘岁月。   谁知道出来的时候,陈淮望正好回来,看见她身上的裙子后,脚步一顿。   尤霓霓知道这个反应代表他喜欢,于是炫耀道:“看得出来这是十年前的裙子吗?读书那会儿我超喜欢这条,只有重要场合才穿它,所以到现在都没舍得扔。”   这些年来,不管是身高还是外貌,她都几乎和学生时期一样,所以穿上以后,完全就是当年的模样。   只是她似乎忘了那时候的事,陈淮望却还记得,因为他当时想了无数种应该如何撕掉它的方式。   不过看在她这么喜欢的份上,今天就不撕了。   走过去后,陈淮望从后面抱住她,换了一种方式,问道:“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为什么要脱?穿着不好看吗?”   陈淮望挑眉,尊重她的选择。   最后,尤霓霓穿着皱巴巴湿哒哒的裙子,肠子都悔青了。   * 第21章   陈淮望心情不好的时候, 要么睡觉,要么抽烟, 很少喝酒。   今天他也不是特意借酒浇愁, 只不过去了以后,正好看见桌上有酒, 又正好喝了几杯, 然后等放下酒杯以后,就变成了这样。   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就是脑袋有点晕而已。   所以,当江舟池和李寂说要送他回去的时候, 他拒绝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吹风冷静, 却莫名其妙地来到昨晚的那家药店,莫名其妙地挪不动脚,干脆坐在昨晚的那张椅子上歇歇。   可是, 直到听见尤霓霓的声音,他才明白, 原来那些莫名其妙是因为他在怀念,怀念昨晚坐在这里,被她安慰的那些时光。   不过另外一位当事人并不知道其中曲折。   被抱住的时候, 她正好摸到手机,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一下撞在他的胸口上。   本来她的个子就不高,只够得到陈淮望的肩膀, 这样一来,相当于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几乎不留一点空隙。   新鲜空气被挤压,呼吸间便全是他身上的气息,而周遭的世界好像也跟着缩小,缩小到只剩下被他臂弯圈起来的那一方小小天地。   第二次被人这样当街抱住,尤霓霓依然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   尤其还是在对方是陈淮望的情况下。   简直堪比惊悚片。   于是,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僵着身子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脑子可以正常运转。   他这是……酒疯耍到她的身上了?还是单纯累了,站不住,想借她靠靠?   好像第一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喝醉酒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么一比较,尤霓霓果断把这个猜测当成结论,松了口气,没管他,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动作。   她打算先拿出手机,再推开他,以免他一个不高兴,不给她手机,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做好周全的计划后,尤霓霓照着计划行动,顺利完成第一个阶段的任务,准备迈向第二阶段,谁知这时抱着她的人忽然轻叹一声,听上去像是在遗憾什么。   有心事?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一顿。   尤霓霓停下动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这一声叹息激起无数涟漪,心想他怪不得喝酒,果然有问题。   难道是今晚在饭桌上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或者她哥哥出了什么事?   正胡思乱想着,那道略微沉哑的嗓音蓦地在头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而后,只听他缓缓说道:“你怎么这么小。”   “……???”   听不太出来是在嫌弃她,还是又在嘲笑她。   昨天还嫌他在“小不小”问题上太敏感的人或许没有想到,这才二十四小时不到,她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随着话音落下,上一秒还在脑子里乱窜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消失。   尤霓霓板着脸,停工的双手重新开工,突然翻脸不认人:“谁小?哪里小?你把话说清楚!”   察觉到她的挣扎后,陈淮望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却没有哄她,继续说实话:“哪儿都小。”   “…………”   其实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前,尤霓霓还觉得他喝了酒挺好,至少比平时可爱多了,任人摆布。   结果呢,马上惨遭打脸。   亏她还好心想要帮他一把呢,一句感谢的话没听见就算了,现在还反倒被他咬一口!   尤霓霓再一次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留下悔恨的泪水,推不开他,只好去掰他的手,同时警告道:“趁我现在还愿意和你好好说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叫非礼了!”   为了达到震慑人的效果,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凶巴巴的,否则他指不定以为她在开玩笑。   可陈淮望一听,眼前却浮现出今天下午她和别人开开心心抱在一起的画面。   对比极其鲜明的,甚至丝毫不加掩饰的区别待遇。   空气冷却。   原本被酒精暂时麻痹掉的坏心情逐渐复苏,点缀在眼睛里的微光也熄灭。   他的眼底恢复波澜不惊的平静。   就算喝醉了,陈淮望也知道,遭受到这样的“嫌弃”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因此,他不光放开手,不再缠着她,而且还和她拉开一定距离,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孤单的背影在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夜晚显得格外落寞。   ……   做错事的人还委屈上了?   尤霓霓简直哭笑不得,严重怀疑他喝的是带返老还童功能的酒,要不然怎么又突然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呢。   不过,她也是吃饱了没事干,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经过一番自我反省,尤霓霓想通了,拿着他的手机追了上去,决定不和他置气。   来到他的身边后,她问道:“你能自己回家吗?能的话,我就不打电话叫人来帮你了啊?”   不说话。   ……   尤霓霓改变了主意。   为了保险起见,不管他能不能自己回去,她都觉得还是找个人来看着他比较好。   于是她先用陈淮望的手指解锁手机,再拉住他的手腕,免得他乱走,不小心被车撞了。   而后,她打开通讯录,开始找李寂的电话。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她翻找名字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大致扫过他的通讯录,也就不难发现他手机上的联系人少得可怜。   哦,那个备注名为“大小姐”的号码还在通讯录的最上方,看上去给人一种“大小姐将会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错觉。   尤霓霓心情复杂。   等找到李寂的名字后,她赶紧拨了一个过去,听见“嘟嘟”声后立刻开始祈祷。   幸好这一通电话没有再石沉大海。   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被接起。   没等对方开口,尤霓霓便立马说明情况:“喂,李寂学长吗,我是尤霓霓,这人喝醉了,在街上耍酒疯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把他带回家?”   “我靠,丛涵,你他妈和狗抢什么骨头……小学妹,你等一下啊。”   李寂暂停通话。   电话那头似乎也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传来一阵忽近忽远的鬼哭狼嚎。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回来,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正送丛涵回家呢,赶过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他醉得厉害吗?要不我让江舟池过去?”   “啊?那怎么行!”   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尤霓霓还在想,怎么今天大家都喝醉了,等到后半句话一出,心里只剩下江舟池了。   她非常严肃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要是他被人认出来,肯定会引起交通混乱的!”   “哦,也是。”   李寂忙糊涂了,差点忘记一点,重新提议道:“那你现在方便吗,要不然我给你他家的地址,你先帮我送他回去,等我这边忙完,我再马上赶过来?”   尤霓霓想了想,觉得这样安排也行,反正她也不一定要进到他家,只要确定他安全回去就好。   这么一想,她便同意了这个提议,记下地址后,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回陈淮望的裤兜里。   等到抬起头来,周围的建筑环境已经变了个样。   ……   尤霓霓打电话的时候只顾着看来往的车辆,没怎么注意看路,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陈淮望带着走了好长一截距离。   再一看,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她家小区?   ……   怎么变成他送她了?   尤霓霓心里一阵奇怪,心想他该不会是担心她又在路上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吧?   不过,他都喝醉了,还会担心这种事吗?   ……   算了算了,这都不重要,别想了。   她怕自己又自作多情,及时停止这种无谓的猜想,望着陈淮望,半开玩笑地提醒道:“你是不是送我送多了,有点形成条件反射了?这里不是你回家的路哦。”   然而陈淮望没有解释的打算,反而从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似乎准备离开。   见状,她收起笑脸,下意识反握住。   陈淮望的脚步因此一顿,垂下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察觉这一点后,尤霓霓又连忙松开,把手背在身后,好像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挽留他,但既然现在已经这么做了,她也不想浪费,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问一个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的问题。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你今天是不是因为我放你鸽子的事,生我的气了?”   陈淮望眉眼微敛,没再保持沉默,而是回道:“没有。”   “真没有?”   尤霓霓朝他走近一步,紧紧盯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真正想法似的。   被这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着,似乎很难说出一些违心的话。   陈淮望避开视线,嘴唇微抿,干脆不说了。   嗯……看来是有了。   见他这样,尤霓霓的心里有了定论。   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就只剩下如何解决了。   尤霓霓不喜欢把矛盾留到过夜,于是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歉意:“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而且我也很想和哥哥吃饭啊,可是,我总不能把我朋友一个人扔在那儿吧。”   陈淮望还是没有说话。   道理他都懂,就是不想听。   只想被她哄。   或是当一个不要脸的幼稚鬼。   然而像尤霓霓这样四肢不发达,头脑很简单的小姑娘哪儿能猜到他这么别扭的心思。   见陈淮望不回答,她以为自己又碰壁了,实在没辙,只能放弃。   “如果你还是生气的话也没关系,毕竟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你下次也别再喝这么多酒了,知道吗?”   说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常心,和他道别:“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去注意安……”   “他对你很重要吗?”   骤然响起的话语吞没她未说完的尾音。   也许是太过突然,尤霓霓一愣,还张着嘴巴,没反应过来。   陈淮望低头,盯着脚边飘忽不定的影子,没有看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仿佛执意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这下她才明白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路程。   虽然不知道陈淮望为什么想起问这个,但这并不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于是她坦然面对,刚想开口,又被背后传来的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霓霓,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面闲晃什么?”   “……”   尤霓霓一听,吓得一边后退,拉开和陈淮望之间的距离,一边循声望去。   只见小区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辆黑色轿车,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尽管他已经不再年轻,可岁月并没有带走他年轻时候的英俊,反而沉淀成另外一种魅力。   要是换作平时,尤霓霓早就跑过去,甜甜地叫“爸爸”了,但眼下这种情况碰见他,只会让她莫名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心虚得她想跪下叫“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尤爸爸:让我来看看,是哪家的臭猪要来我拱我家的小白菜了!   今天也是一个紧跟潮流热点的小剧场233   *   情人节的前一天,正好也是春节假期结束的第一天。   晚上,陈淮望还在书房工作。   尤霓霓闲着无聊,又担心他太累,于是每隔一会儿就跑到他的跟前晃一圈,秀秀不用加班的优越感,让他放松放松。   等十二点一过,她又跑过来,假装心疼他,实则拉仇恨:“我的望望好可怜,情人节还要加班,我也没什么好祝福的了,那就祝你开工大吉吧!”   陈淮望没抬头,只说道:“最后一句倒过来再说一遍。”   倒过来?“吧吉大工开?”   陈淮望轻笑,没说话了,做好收尾工作后,连卧室都懒得回了,直接把她拉到腿上坐着,一边做坏事,一边公布正确答案:“大吉吧开工。”   “…………???”   *   【大吉吧开工】就是【大几把开工】!“大几把开工”大家应该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第22章   俩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大, 陈淮望沉默了一息,而后才抬头。   和与尤正柏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还手足无措的尤霓霓比起来, 第一次见他的人反倒从容很多, 完全不慌乱,甚至直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丝毫不闪躲。   倒是有点胆量。   尽管如此, 尤正柏还是看他不顺眼, 对尤霓霓说道:“上车,和我回家。”   “哦……”   一方面, 尤霓霓没有底气说“不”,另一方面, 她又放心不下陈淮望, 最后只能边走边三步一回头。   其实这个行为并没有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就是单纯担心而已,但在尤正柏看来,他俩就像是一对被狠心父亲拆散的小情侣, 此刻正在依依不舍地告别。   他冷哼了一声,升上车窗, 没有再多看陈淮望一眼,等小白菜一上车就让司机开车。   ……   家里的程慈不知道外面的事,见父女俩一起回来, 有点意外,又见跟在后面的女儿低着头,浑身散发出“我在反省”的信号,于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别担心。”   尤正柏笑着抱了抱程慈,又板着脸,对尤霓霓说道:“别和你妈妈使眼色,乖乖跟我来书房。”   “……QAQ”   如意算盘被发现的人哭丧着脸,脚步沉重地来到二楼的书房。   关上门后,尤正柏在书桌前坐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吗?”   说实话,“不知道……”   尤正柏也没生气,告诉她答案:“一,谁让你这么晚去见一个男生的?二,谁让你这么晚还穿成这样去见一个男生的?三……”   在教育女儿这件事上,他们夫妻俩一向管得很松,既不要求她学习成绩有多好,也不要求她以后能有多大作为,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   至于早恋的问题,之前没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一直都对周围的男生没什么兴趣。   现在看来,必须得定一定规矩了。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才行。   于是尤正柏一一和她列举她今晚做错了哪些事,可惜,第三点还没说完,正在门外偷听的人便突然闯了进来。   她一脸震惊道:“宝宝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妈妈说呢!那个男生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吗,人怎么样,长得好不……”   这些不正经的问题一字不落地落进尤正柏的耳朵里。   他黑着脸:“老婆!”   话音一落,程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随后,她看着尤正柏,眼眶泛红:“你凶我……”   “……不是,我没有凶你,我只是……老婆,你别走啊……”   程慈不听他解释,直接转身走出书房。   见状,尤正柏也顾不上教育犯错的人了,立刻追上去,哄老婆去了。   ……   原本尤霓霓还在等着暴风雨来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竟莫名觉得有点空虚。   在心底对程慈说了句“妈妈您辛苦了”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她忽然生出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管是路程从老远跑来找她,还是陈淮望的事,都像是做梦。   ……说起陈淮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到家,会不会又去欺负小朋友了呢。   尤霓霓越想越放心不下,拿出手机,打算问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还在生气,肯定不会回她的消息电话。   她只好作罢,决定看看视频转换心情。   睡前,又收到程慈发来的喜讯。   ——搞定!你爸爸不会来烦你了!   ——谢谢妈妈TAT   ——不用谢,和我说一说你的恋爱经过就好。   ……   *   昨天尤霓霓和李寂打电话的时候,丛涵也听见了,知道陈淮望“有难”,连家都不回了,吵着闹着要来看看他,犹如一条脱缰的野狗,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李寂只好带着他一块儿去找陈淮望。   结果到了以后,丛涵连人都没见着,第一件事就是冲去洗手间狂吐,吐完也没出来,而是抱着马桶,一觉睡到天亮。   这些事他本人当然不会记得,所以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什么地方后,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往卧室走,怒道:“陈淮望,你信不信我告你虐待父亲!我……靠,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通常睡到下午的人正坐在床上,好像在想事情,听见丛涵的吼声后,看了他一眼,脸上难得出现茫然的表情,问道:“我昨天喝醉了?”   “……不然呢。”   “……”   比起丛涵的完全断片,陈淮望好一点,至少脑子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其中最为清晰的一个画面是,他抱了香香软软的姑娘。   然后,被推开了。   一想到这儿,陈淮望的表情又霎时冷了下来。   丛涵看他阴晴不定,也不像是记得事情的样子,果断拿出手机,准备问问李寂是怎么回事。   可一按亮屏幕,上面显示的全是来自尤霓霓的未接来电。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有什么急事,赶紧拨过去,一接通便问道:“小学妹,你昨晚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听见“小学妹”三个字,陈淮望回过神,重新望向他。   尤霓霓不知道他俩现在正在一块儿,和他简单说了说昨晚的事。   丛涵一听不是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不过你昨晚怎么没来吃饭呢。陈淮望那小子又惹你不高兴了?”   “嗯?他昨天没有和你们说原因吗?”   “没啊。”   ……   居然没帮她解释解释?   真是太狠了。   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尤霓霓赶紧说道:“昨天我本来已经出门了,结果半路碰见了我朋友,他从C市过来找我,而且当天晚上就得走,我想着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所以只能放弃和你们吃饭了。”   原来如此。   丛涵敏锐地抓住重点,问道:“男生朋友?”   “对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对了,这次没吃着饭你也别难过啊,反正开学以后有的是和舟舟吃饭的机会。”   尤霓霓没听出他的异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他倾诉,“可是,陈淮望好像生我的气了。”   闻言,丛涵乐了,替她抱不平,音量提高,故意道:“我们舟舟都没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你又不是专程和他吃饭。别理他,等他气,看能气多久。”   ……   …………   ………………   对哦!她又不是和他约会爽约,就算要生气,也不应该是他啊!   纠结了一晚上的人瞬间被这句话点醒,终于想通,不再苦恼,这次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丛涵的说法。   达成共识后,双方愉快地挂断电话。   虽然丛涵不知道他俩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是陈淮望的问题,于是留给他一个“我就看你能忍多久”的眼神便潇洒离开。   另一边的尤霓霓生活节奏也恢复正常。   该吃吃该喝喝。   该赶作业也该赶赶了。   假期最后一天,尤霓霓终于肯务正业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先发了一条朋友圈。   ——同学们!中华民族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懂的人请带图私我![拳头]   几分钟后,消息列表上陆陆续续跳出好几个头像,纷纷带图来救济她。   原本尤霓霓以为这样应该科目齐全了,可等写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没有一张图和数学有关。   ……   看来大家都是懂得知难而退的人呐。   尤霓霓决定凭自己的实力,再空手套次白狼。   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次的配图是几张空白的数学试卷,配文为——救救孩子吧!   遗憾的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有人来救救数学试卷这个可怜的孩子。   为了把伤害降到最低,她只能胡乱写完选择填空,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好安心睡觉。   大悲大喜的国庆假期就这样进入尾声。   *   按理说,“长假后必迟到”是尤霓霓的人生准则之一。   她已经做好写检讨的准备,谁知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便被各种信息提示音吵醒。   她艰难地睁眼一看,发现手机已经被各种江舟池返校上课的消息刷爆了。   瞌睡顷刻间灰飞烟灭。   尤霓霓一个咸鱼打挺,火速起床洗漱,迎着还没升起的太阳,开启人生新篇章。   可惜不太顺利。   刚一路狂奔到校门口,便被一股来自衣领的阻力限制速度,随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一个小短腿跑这么快干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之前被陈淮望嫌“小”的事还历历在目,尤霓霓被迫停下,举起毫无攻击力的拳头,威胁道:“我警告你哦,最近别在我面前提‘短’‘小’‘矮’等具有人生攻击意味的字眼,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哇,好怕哦。”赵慕予倒是很配合她的恐吓,甚至重新措辞,“你一个大长腿跑这么快干什么。”   “……”   考虑到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尤霓霓不和她一般见识,正想回答她的问题,却被前面的女生抢了先——   “欸欸欸,你们知道吗,江舟池今天回来上课了!”   同道中人?   尤霓霓赶紧循声望去,还以为是友军,等看清说话的人,脸黑了一半,听完接下来的对话,另一半脸也黑了。   “动静那么大,能不知道吗。等着吧,今天学校周围肯定全是那些脑残粉。”   “每学期都搞这么一出,真是烦死了!你说他就不能请个家教吗,非要来学校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学习似的。还好意思艹学霸人设,不要脸。”   像桐市这样一个小地方,能出江舟池那样的大明星,大多数桐市人都是无比自豪的,但也免不了出现一些不受集体荣誉感“绑架”的人。   上述对话的制造者刚好属于这个范畴。   其中一个还是尤霓霓的死对头,名叫范未彤。   然而她们最初结下梁子并不是因为江舟池,而是因为俩人每次看上的墙头都是对家。   本来这没什么,只要井水不犯河水,爱喜欢谁喜欢谁,可坏就坏在有人追星追出了优越感,每次都特别瞧不起她的墙头,总爱冷嘲热讽。   日积月累,逐渐变成现在的针锋相对。   要是换作以往,尤霓霓听过就算了,可是今天江舟池都回来上课了,她居然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挤兑人,不是没脑子,就是存心给人添堵。   这年头,谁还不会阴阳怪气说话啊。   尤霓霓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轻哼了声,而后清清嗓子,以牙还牙。   “欸欸欸,你听说了吗,任泰平又上热搜了!每个月来得比大姨妈还准时,真是烦死了!你说他就不能低调处理感情吗,非要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爱捆绑同剧组女演员似的。还好意思艹纯情男孩的人设,不要脸!”   她的音量拿捏得恰到好处,保证前面的人能够清楚听见,又不至于影响其他人。   话音一落,三人果然停下。   范未彤率先转过身子,双手抱肩,朝她走来,嘴里不依不饶:“哟,人还没见着呢就这么急着跪舔,真不愧是你哥哥养的忠心看家狗啊。”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但作为一个文明的现代人,尤霓霓绝对不会像对方那样,一张嘴就乱咬人。   她挂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回道:“同学,你有话就说,我听着呢,别一直汪汪叫啊。”   “……你!”   范未彤一时语塞,气得猛地一下抬起手。   在身高体壮的范未彤面前,尤霓霓完全就是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仔,要是这一巴掌真落下来,就算没打着她,掀起的风也能把她吹到西伯利亚。   尤霓霓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动手能力暂时还没有跟上胆量,也不逞能了,适时躲在赵慕予身后。   虽然赵慕予在体型方面依然不占优势,可胜在自身气场强大,尤其当她没什么表情还不说话的时候,脸臭得和那些被人欠钱的高利贷并无二致。   最后,范未彤果然退缩了。   但并不是因为赵慕予,而是因为空出的位置正好让她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人。   早晨七点,天光稀薄,清淡地落在他的身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显冷漠,以至于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抬眸扫了眼那只不规矩的手,它便不敢再往下落半分。   范未彤的动作一滞,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被迫放下。   她没再作妖,拉着另外两人径直离开。   不知情的胜利者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的小聪明奏了效,心想狐假虎威的味道竟该死的甜美。   她神气地扬了扬脸,露出得意的笑容,谁知下一秒耳朵又被人揪住,听赵慕予警告道:“以后没那能力就少惹事,免得哪天被人打死。”   “有你在,谁敢打我啊。”   尝到甜头的人不以耻反为荣,讨好地挽着“老虎”胳膊,用脸蹭了蹭,一边乱撒娇,一边给她戴高帽。   然而赵慕予不吃这套,直接一巴掌朝她的后脑勺呼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谁敢打她。   “……”   这么不可爱的人真的是她的朋友吗?   尤霓霓捂着脑袋,日常怀疑人生,默默远离暴力源,这时三楼又传来一道的深情呼唤——   “霓霓,拿出你的速度与激情,三十秒之内冲上来开会!”   听是方遥雨的声音,尤霓霓还以为江舟池的事有了新进展,连再见都顾不上和赵慕予说,拔腿就往教室跑。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两个熟人。   其中一个在围观完全程后,摇了摇头,由衷感叹道:“赵慕予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暴力啊,真是心疼小学妹。”   说完,他又对身边的人恨铁不成钢道:“还有你,现在这个时代早就不吃默默付出这一套了好吗,你得主动去找小学妹邀功知不知道!”   陈淮望没回应,重新提步往教学楼走。   丛涵:“你又去哪儿啊!”   “邀功。”   “…………”   *   当尤霓霓火急火燎赶到三楼,发现走廊上并没有出现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状况,唯一的变化是高三(1)班的门口多出很多反复“路过”的路人,只为了能够看一眼江舟池。   可惜前后门都被关上,除非扒在门上,否则什么也看不见。   既然如此,尤霓霓也就没理由再去凑这个热闹了,脚步未留地直奔教室。   通常来说,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学校的学生大致上分为两类:一是家太远的,二是抄作业的。   但在三中,还有应运而生,极具个人特色的第三类——   追星的。   因此,尤霓霓一踏进教室,便看见方遥雨正站在窗边激情朗诵《致橡树》,双胞胎姐妹花则是一脸陶醉地跳着爱的华尔兹。   画面相当诡异。   她被吓得脚步一顿,一边迟疑着往座位走,一边问道:“你们怎么都疯了?”   闻言,三个人停下正在做的事,一起看向她,同时炫耀道:“因为我们和江学长一起上楼啦!”   江学长?   平时骚话连天的人居然演起了纯情校园偶像剧?   发疯石锤了。   尤霓霓叹了口气,正感叹着世风日下,下一瞬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叫道:“什么!你们居然和哥哥一起上的楼?”   换言之,他们至少相处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在脑子里转换完这个信息后,尤霓霓身上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踉跄着倒退几步,而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   戏有点过了。   但三个人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反正总能看见哥哥的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怎么能不难过。   错过千年等一回的吃饭机会就算了,结果现在连在第一时间看到他本人的机会也溜走了。   尤霓霓捶了下桌子,怒己不争:“不行!我不允许我自己输在起跑线上!”   “……那你去和刘博瑞商量商量,让他借你坐一会儿他的座位?我之前实地勘测过,那个位置是最佳观景台,一转身就能看见哥哥的座位,你只用等上课就好。”   刘博瑞是班上的体育特长生,常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闻言,尤霓霓灰暗的表情重新变得明亮。   为了防止后排的同学搞小动作,学校规定,上课期间不准关后门,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也不用担心被雷正平发现换座位的事。   虽然他严厉起来真的很可怕,但在学习以外的事上又很开明,总是给班上同学最大的自由。   比如,他们班没有座位表,大家都是自由选择座位,只要保证每周按向量(1,1)平移的规则换一次就好。   当然,如果上课经常和周围同学讲话的话,那就等着被拆散吧。   把这些不利因素一一排除后,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会借给我吗?”尤霓霓担心道。   “怎么不会。”张唯妙插了句嘴,“你俩一个是起床困难户,一个是上课睡觉专业户,之前还经常交流写检讨,你去和他好好说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   张唯笑继续鼓励:“对啊,你俩是有革命友谊的,去试试看吧,反正又不吃亏。”   “……嗯!”   被她们这么一鼓励,尤霓霓有了信心。   大步走到后门后,她对正在玩手机游戏的人说道:“小刘同志,今天我要为组织干一件大事,可否借你座位一用?”   “说人话。”   “……你能和我换下座位吗?我……我给你买新皮肤!以后帮你写十篇检讨也行!”   刘博瑞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嫌道:“麻烦。”   说是这么说,但俩人好歹共患难了无数次。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最后他还是很好心地把座位让给了她,开始收拾东西。   见状,尤霓霓心里一喜,立马回头,冲姐妹团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可惜,这份喜悦只延续到早自习之前。   因为雷正平来到教室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位置变化,问道:“尤霓霓,你跑到最后一排干什么,看得见黑板吗!不觉得前面全是人脑袋吗!”   “看得见啊。”   尤霓霓没听出来这是一句反问,还以为雷正平是真的关心她,于是一边从书包里拿课本,一边详细解释道:“我远视,坐后面看得更清楚。”   “你远视不去配眼镜,光靠着坐后面就能解决问题吗!赶紧给我换回来!”   “…………哦。”   出师未捷身先死,欲语泪先流。   尤霓霓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英勇就义”,心在滴血,又不得不照做。   十分不情愿地把刚拿出来的课本重新装进书包后,她回到原座位,谁知刚坐下,又被方遥雨撞了撞手臂,听她说道:“霓霓,大佬好像在找你诶。”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来猜猜望望是来邀什么功!   大家千万别学习油腻腻对待作业的态度!不过,真的好想有一个程慈这样的妈妈TAT羡慕油腻腻!   今天的小剧场有、、长!慢慢看!   *   最近微博上关于#分享一次你最成功的追星经历#的话题很流行。   尤霓霓果断参与,并喜提热评第一。   @小熊肥霓:和爱豆读同一所学校!而且说过话,吃过饭!爱豆还说很喜欢我!   没几天,#分享一次你最失败的追星经历#又流行起来。   尤霓霓继续参与,并继续喜提热评第一。   @小熊肥霓:和爱豆读同一所学校!而且说过话,吃过饭!爱豆还说很喜欢我!最后!爱豆成了我婚礼的伴郎:)   回复第二条的时候,陈淮望站在她的后面,正好看见,反省道:“不好意思,成为你追星路上的绊脚石了。”   “…………”   坐着的人转过身子,立马抱住他的腰,阻止他的离开,解释道:“网上的东西怎么能信!我就是骗赞的!你绝对是我追星路上的指明灯!启明星!”   “不是扫把星了?”   “…………”   上次尤霓霓骑扫把骑怕了,一听这话,连连摇头:“不是了不是了。”   陈淮望脸色有所缓和。   见状,尤霓霓还以为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谁知道晚上依然遭到了非人待遇。   事后,她累得连从他身上下去的力气都没有,欲哭无泪道:“不是都说了你不是扫把吗,怎么还让我骑……”   “岳父说我是拱了他家小白菜的猪。”   “所以?”   “小猪配骑。”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嗯?”   “你哪里小了!”   闻言,陈淮望笑着亲了亲她,为了奖励她的懂事,又身体力行地教了她一些新东西。   尤霓霓:“…………”   * 第23章   为了不影响学校和周边环境的秩序, 每次江舟池回来上课,通常都会提前很早到校。   于是丛涵一推开教室门, 便一眼看见正和旁边同学聊天的他, 气氛融洽。   虽然身份特殊,但除此之外, 江舟池和正常高中生几乎没区别。   这两年来, 他每天正常上课下课,从不搞特殊, 和同学们相处的时候也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和大家的关系并不生疏。   至于班上的同学, 也不会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明星, 更不会给他什么特殊待遇, 反正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唯独一件事比较特殊,那就是保护他的隐私。   在这一点上,大家格外团结, 从来不对外多讲他半句话,一下课就自觉关上门, 要不然老有人像在动物园里看大熊猫似的来围观他。   针对最后一条,丛涵深有体会,以至于开门的时候动作格外麻利, 生怕放进来几道可怕的视线。   顺利进入教室后,他径直走向江舟池的座位,邀请道:“舟舟,你吃早饭没啊, 陪我去买点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   说起江舟池这次回来上课,他的喜悦程度不比那些追星女孩低,因为这意味着他终于即将迎来期待已久的美好生活——   吃饭有人陪,说话有人理,抛梗有人接。   看似简单,不过以上三点,别想在陈淮望的身上得到哪怕半点的回应。   还是他的舟舟可爱。   而江舟池对于随意在学校走动这件事也不抗拒,毕竟被人围观和被人偷看不一样,而且,他多去外面走动走动,大家看得多了,说不定就麻木了。   于是他没有拒绝丛涵的请求,路过陈淮望身边的时候,还问了一句:“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陈淮望正在找东西,闻言,想了想,回道:“烟?”   “……有病!别理他,我们走!”   丛涵绝不允许江舟池走上歧途,果断强行将他拖走。   *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高三(1)班的门口仍有不少没死心的同学,锲而不舍地做着往返运动。   因此,当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趁着有人出来赶紧偷瞄一眼”是大家设想的最好结局,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比这个好一万倍。   见走出来的竟然是江舟池本人,女生们彻底沸腾,兴奋的叫声差点冲出喉咙,又在看见他比了个“嘘”后,硬生生咽回去。   她们连忙捂住嘴,红着脸,听话地点点头,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安静地目送他离开。   没有了尖叫的“通风报信”,还在教室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比如尤霓霓。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悲痛中走出来,听见方遥雨的声音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几秒后,她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开始输入对方说的话,并得出结论——   不可能。   尤霓霓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经过丛涵的一番指点,关于陈淮望生气的事,她已经看淡,却不代表陈淮望也想通了。   虽然和陈淮望认识时间不长,但比起一开始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她现在进步多了,至少对他不再是毫无头绪,而是多多少少摸清了他的一些东西。   就拿国庆节的事来说,别看他平时一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样子,一旦认真了,很难劝动。   所以尤霓霓猜他多半还在为了她放鸽子的事生气,绝对不可能来找她。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的正确性,她转过身子,顺着方遥雨手指的方向望去。   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班上的同学差不多基本到齐,为了交各科作业,这会儿正在教室里四处走动,将人的视野切割得支离破碎。   在不完整的画面里,她看见了陈淮望。   他站在后门门口,正低着头和刘博瑞说话,神色如常,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为了她而来。   亲眼确定后,尤霓霓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于是一口否定方遥雨的猜想:“没有找我,你看错了。”   “不会吧,刚才他真的在看你啊。”   方遥雨不相信自己的火眼金睛也有出错的时候,想在让她再好好确认确认,可尤霓霓说完就转回身子,准备继续哀悼自己那段逝去的绝美爱情。   谁知就在这时,门口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忽然抬头,朝她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便在半空中和他撞了个正着。   尴尬。   原本尤霓霓还想着应该就是不小心对视了一眼,却见陈淮望下颚微扬,好像是在示意她出来。   ……   居然真的是来找她的。   尤霓霓又被打脸了。   她没有猜到陈淮望来找她的原因,习惯性地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犹豫不决。   其实那天过后,她一直在等着陈淮望消气找她,可直到国庆节结束,他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这让尤霓霓有点不是滋味。   一方面,她认同丛涵的话,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不管怎么说,陈淮望都算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对于她放鸽子的事有权利生气。   只是,没有必要气那么久吧。   被这么一再冷落,说不难过当然是假的,她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犹豫再三,最终,尤霓霓还是选择了前者。   哼,她倒要看看陈淮望这次又要找她什么麻烦。   出去的时候,走廊上的人已经比刚才少了很多,只偶尔经过几个真正路过的同学。   在他面前站定后,尤霓霓也不看他,心想自己这次必须得拿出一点脾气来,便故意撇过脸。   她随便找了一个视线落脚点,拿出已经很久没用过的疏离,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淮望挑了挑眉,头一偏。   察觉到对方似乎企图看她的脸后,她又把脑袋转到另外一边,就是不给他看,自顾自地继续说:“早读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话,麻烦等到下课再说吧。”   就像是玻璃房里的那只玫瑰,姑娘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完完全全展示给外人。   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在闹别扭。   陈淮望隐约猜到了她为什么这样。   他轻扯嘴角,缓缓俯身靠近,大手捏着她的小小下巴,又舍不得太用力,将她不听话的脑袋轻轻掰正,平视着她的眼睛,哼笑道:“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也许是刻意压低声音的缘故,最后一个字说得带了点鼻音,微微上扬,像是一钩早春的月亮,牢牢地挂在人的心上。   然而还在赌气的人并没有心情欣赏,也暂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危险。   她只是望着陈淮望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黑眸,打了打他那只不规矩的手,掷地有声地回道:“当然是说给你听啊!”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和他玩欲迎还拒这一套,她下手很重,毫不客气,把他的手背都拍出红印了。   尽管如此,陈淮望依然没松开。   指腹下的触感细腻柔滑,让人上瘾。   尤霓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往后仰了仰脖子,这时,一两个同学路过,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被这么一看,她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学校走廊。   随时有老师出没的走廊。   ……   尤霓霓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抓紧时间,加强说话力度,警告道:“趁我还愿意和你好好说话,你最好快点放手啊!”   “不然又要叫非礼吗。”   “……”   熟悉的台词。   这个人……就算喝醉了,也一定要把这些细节记这么清楚吗!   听他如此自然地提起和那天晚上有关的事,看上去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尤霓霓反倒更生气了。   这几天堆积的、无处发泄的各种情绪找到出口。   她不挣扎了,控诉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心情好的时候就拿我寻开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我出气,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欺负吗!”   委屈的情绪在她琥珀似的眼睛里打转,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见状,陈淮望微微皱眉,放开手,不逗她了,而是认真问道:“我欺负你了?”   “……没欺负吗?”   “没有。”   “……明明就有!”   尤霓霓一口咬定是他的错,又觉得和他这样吵来吵去没意思,反正他也不会承认,于是不和他浪费时间了。   她调整了下呼吸,言归正传,重新拿出气势:“你要是不说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教室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子,打算朝教室后门走去,却又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准确地来说,是被那只手拿着的东西挡住去路,像是给她的。   她定睛一看。   居然是数学试卷。   昨天她在朋友圈苦求答案无果的数学试卷。   ……   这个剧情反转完全超出尤霓霓的设想范围。   她一愣,盯着那叠写满答案的试卷,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心情复杂,请确认道:“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顿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下意识伸手去接,心情犹如求子数年最后终于顺利怀上宝宝的母亲。   欣喜之余,又担心不是真的。   而事实证明,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   原本尤霓霓的手都快碰着试卷了,可在最后一刻,她又突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收这个东西,要不然显得她太没有原则了。   想起这一点后,她猛地收回手,警惕道:“你别以为这样做就能讨好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面对她的态度变化,陈淮望觉得好笑,反问她:“我是在讨好你吗?”   “……当然是啊,否则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帮我写数学试卷?”   陈淮望为她提供另一种可能性,“就不能是因为单纯想对你好?”   “…………”   尤霓霓一点都不感动。   因为这个回答完全就是在照搬她之前说过的话,还照搬得这么明目张胆正大光明。   真是不要脸!   尤霓霓唾弃这种行为,轻哼了一声,把头转向另一侧,故意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有所动摇。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顺着这个台阶下的时候,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耳熟的“小学妹”。   她暂停下复杂的心理活动,循声望去。   这一看,不得了了,尤霓霓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只见她心心念念的人正从尽头的楼梯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身姿挺拔,形象生动地诠释了“时尚的完成度靠脸”这句真理。   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瞬间摇身一变,变成了时尚单品,被他穿出一种校园偶像剧男主角的感觉。   尤霓霓看呆了。   她没想到和江舟池的第一次见面竟来得如此突然,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她都没有做好准备。   眼睛倒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眨不眨地盯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现实生活里真的有会闪闪发光的人。   不是电视里的特效,也不是因为外面的太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是真的整个人自带光芒,轻而易举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是永远明亮的存在。   也如同一阵和煦春风,吹走所有烦恼,让人一见到他,只剩下无限期待。   尤霓霓迟迟回不了神,耳边自带“风在吼,马在叫,霓霓在咆哮,霓霓在咆哮”的背景音。   这种亲眼看见他的感觉好像比做梦还不真实。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只不过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看他一眼,身上就已经插满丘比特射来的爱之箭,万一待会儿一不小心和他发生点什么,那她岂不是要直接叫救护车了?   对此,尤霓霓不禁有点担心,就这样陷入了没必要的苦恼当中。   幸好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   等到江舟池和她之间只剩一间教室的距离时,她突然清醒,意识到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如此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圣神时刻不该这样仓促!   为了给江舟池留下一个好印象,尤霓霓立刻收起脸上过于痴汉的表情,理了理头发,手忙脚乱地想着办法,却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实也没有给她预留太多思考时间。   眼见着对方越来越靠近,她一时情急,干脆躲在陈淮望的后面。   而后,她两只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掩耳盗铃似的,继续看江舟池。   ……   陈淮望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发疯,片刻后,开口道:“大小姐。”   嗯?   如今,对于这个只有他俩才懂的秘密称呼,尤霓霓已经完美适应,但实在舍不得从江舟池的身上挪开眼,只好象征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陈淮望眼睛微垂,睨了眼自己的衣袖,意有所指道:“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   闻言,尤霓霓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   ……   …………   ………………   呃咦,她怎么在咬他的袖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油腻腻:绝望,丢脸丢到哥哥面前了!   虽然我可以尽量保证更新和望望一样粗长,但是实在不能和他一样持久……爆更什么的可能一个月就昨天那么一次吧……   来看今天的甜美小剧场吧!   *   柠檬节这天,尤霓霓正在刷微博,嘴里时不时冒出来一句“我酸了”。   路过的陈淮望听见后,还以为她怎么了,扣着她的后脑勺,深吻了她一下,客观评价道:“甜的。”   ……嗯?   尤霓霓被他的一本正经可爱到,埋在沙发抱枕里大笑了一会儿,笑够了,又拉着他,和他好好科普了一下最近流行的网络用语。   礼尚往来,晚上,陈淮望也和她好好科普了一下最近流行的床上用语。   羞红脸的尤霓霓:“……我不是很想学这些东西!”   *   望望:不,你想。 第24章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 尤霓霓对自己无语了,白净的小脸唰地一下, 变得通红。   她赶紧撒手松口, 一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一边替他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看见她这么不优雅的一面。   ……   唉。   尤霓霓越想越后悔, 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江舟池完全走过来,干脆连半张脸都不露了, 充分利用陈淮望的身高优势,躲在他的身后。   这么重要的第一次见面, 她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是最好的自己。   可照目前的状况来看, 别说是最好的自己, 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她都没有做到。   比如,由于早上出门太急,她头发没来得及好好梳, 小发卡忘了戴,甚至连最关键的校服也忘了换成合身的那一套。   哦, 更重要的是,之前他在一个采访里说过,比起娇小型, 更喜欢高一点的女生。   ……   早知道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多放几个增高鞋垫了。   唉。   尤霓霓再次在心底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的这些不完美,她就更加丧气,耷拉着小肩膀,埋着小脑袋, 手指又不自觉地缠上陈淮望校服下摆,拉拉扯扯,以此缓解自身情绪。   至于陈淮望,拿她没办法,任她疯,权当自己身后长了一条尾巴。   不过,要说起尤霓霓的这份少女心思,恐怕连号称知心学长的丛涵都可能一时无法理解。   见她看见江舟池不但没扑上去,反而藏了起来,他有点意外,打趣道:“小学妹,你这是玩躲猫猫呢,还是想当陈淮望背后的女人啊?”   尤霓霓:“……”   察觉到衣服下摆的力度骤然停下后,陈淮望也不废话,懒懒的,直接一脚踹在丛涵的小腿胫骨上。   “……我靠!”   丛涵没料到他下脚居然这么狠,疼得抱着受伤的地方原地单脚跳,告状道:“舟舟,你看,平时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这样的场景江舟池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习以为常,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他胳膊肘向着丛涵,对陈淮望说道:“他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面对近在咫尺的真实的哥哥,有些感情真的很难压抑住。   于是,当江舟池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尤霓霓就忍不住了,踮起脚,露出一双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偷偷看他。   幸好暂时没人发现她。   丛涵一听江舟池的话,果然不气了,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一米八几的男生非要凹小鸟依人的造型,满足道:“还是舟舟对我好!”   ……   试问哪个追星女孩不羡慕丛涵呢!   看见这一幕的尤霓霓流下嫉妒的泪水,差点又想咬东西了。   这时。丛涵又话锋一转,话里有话,故意道:“不过要我说啊,这男生还是得像你一样,知道心疼人,这样才能讨女生喜欢,对吧。”   对!   尤霓霓猛点头,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诶,小学妹,你终于肯露脸啦。”   发现她探出半个脑袋后,丛涵连忙鼓励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舟舟吗,别害羞啊,赶紧把握住机会,多和他说两句话吧。”   闻言,江舟池的目光也转了过来,温和地看着她,没有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   四目相对的瞬间,尤霓霓如同被命运扼住喉咙。   好像……没办法呼吸了。   她的大脑再次被狗吃掉,平时信手拈来的彩虹屁一个都放不出来,又不想让江舟池失望,最后只能声若蚊呐地说了一句:“欢迎你回来上课……”   陈淮望眸光微闪。   被当作挡箭牌的他看不见尤霓霓的脸,只听得到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独特的柔软,以及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明亮亮的喜欢。   江舟池察觉他的神情变化,却没说什么。   他依然看着尤霓霓,笑道:“上次的视频我看到了,谢谢你。”   沉稳的嗓音比电视上的还要好听上几万倍。   尤霓霓的耳朵又要怀双胞胎了。   她紧张到失声,呆呆地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的那头小鹿撒开了脚丫子,正四处乱撞,撞得她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好一会儿,她才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等等,上次的视频?   尤霓霓沸腾的情感渐渐冷却下来,眼里流露出困惑。   她已经几乎忘了这事儿,以至于差点没反应过来江舟池指的是什么,想起来后,糊涂了。   陈淮望不是说拍着玩儿的吗,怎么又传到他那儿去了?   尤霓霓不解,抬头望着面前的人,正想问问,不料早自习的上课铃声抢先响起。   见状,丛涵知道他俩有情况,非常懂事地拉着江舟池,先带他回教室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陈淮望转过身子,看着她粉扑扑的脸,却没有解释视频的事,而是再次将试卷递给她。   “……”   通过刚才和哥哥的灵魂碰撞,尤霓霓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她无论看什么都觉得很顺眼。   这其中当然包括陈淮望。   于是她丢掉之前的不开心和顾虑,相信他是真心的,坦然收下他的这份好意,并目送他走进教室,而后猛地想起,视频的事还没问呢!   ……   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尤霓霓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会儿先抓紧时间,把数学试卷交到课代表那儿,还特别叮嘱他别把她的放在最上面。   李嘉逸正准备把作业抱去办公室,听见这话,停了下来,让她先把试卷放上来,去了办公室他再帮她调整位置。   尤霓霓照做,谢过他后,刚转身,又听他问道:“这不是你的字吧。”   对此,她倒是一点不避讳,诚实回答:“对啊,别人帮我写的。”   闻言,李嘉逸“哦”了一声。   怪不得国庆节第一天,他突然接到陈淮望的电话,说是要借他的数学作业复印。   原来是为了帮她啊。   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后,李嘉逸不禁对她肃然起敬,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霓霓却不知道这段背后的故事,还以为他是害怕被发现,挥挥手,不在意道:“没事啦,别担心,反正雷SIR又不会检查。”   李嘉逸当然不是在担心这个,但也没必要和她解释什么,点了点头,继续朝办公室走。   尤霓霓也连忙冲回教室。   走廊上已经充斥着朗朗读书声,她避开雷正平的视线,偷偷摸摸溜进去,安全坐到座位上,正想和方遥雨说说刚才的事,却率先遭到她的灵魂拷问。   只见她用书挡着脸,小声问道:“霓霓,你和大佬是去讨论什么人生问题了吗,怎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啊。你……你该不会还喜欢他吧?”   “……”   真不愧是逻辑鬼才,居然能把毫无关联的两句话糅合得这么自然。   现实的话题将尤霓霓从梦幻的世界硬生生扯了出来,她脸上的幸福表情骤然消失,很认真反问了一句:“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得造多大的孽,才会闹出这么深的误会。   然而很遗憾,对方并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   因为这话在别人听来,完全就是“啊……原来我对他的喜欢已经这么明显了吗,亏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的意思。   话音一落,前排耳尖的姐妹花把椅子往后一靠,语重心长地劝道:“霓霓,你要知道,有些问题你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我没问也没等啊!而且,他真的不是重点啦!”   见解释不通,尤霓霓又懒得解释了,心想说正事要紧。   于是她放下刚拿出来的语文书,转而握住方遥雨的手,迫不及待地和她们分享喜悦。   “重点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刚才我在走廊上看见哥哥了!还和他说了话!和他说话!天啊,我居然和哥哥说上话了,以后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刻在我的墓碑上!”   “……”   三个人互看一眼。   说实话,她们确实有点不太信,觉得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而尤霓霓正沉浸在刚才的怦然心动中,没有察觉他们的怜爱目光,直到雷正平的吼声响起——   “尤霓霓,不想早读就出来,别影响其他同学!”   “……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自从认识了陈淮望,尤霓霓随机应变的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提升。   等雷正平一吼完,她立马翻开语文书,跟着周围同学的节奏,开始一字一句放声朗读。   不光不会再被骂,正好还能寄托她那无处安放的激动情绪。   唯一不好的是,有点费嗓子。   半个小时的早自习上下来,尤霓霓的喉咙都快吼哑了。   方遥雨和姐妹花的耳朵也快被震聋了。   ……   早自习结束后,原本尤霓霓打算再去找陈淮望问问视频的事,但一出教室,发现走廊上乌泱泱的全是人,便识趣地退回教室,准备另外找机会。   这一找,一直找到课间操时间。   为了问道地理题,尤霓霓耽误了点时间,出教学楼时,广播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催命声。   “后面的同学,还有那些还在教学楼里的同学,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分钟以后音乐停下,在这个时间内没有到操场集合的同学,课间操结束后点名通报,并且扣班级操行分!”   喜欢瞎嚷嚷的教导主任是每所学校的标配。   不想被点评批评的人加快步伐,小跑着来到操场。   等到了班级所在位置,她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伸长脖子,往隔壁班的队伍最末端看了看,并一眼发现想找的人。   他站在一群男生中间,身形瘦削修长,安静地包裹在蓝白色的校服里,格外醒目。   虽然尤霓霓不是很想承认,但在看见江舟池之前,陈淮望确实是她心目中穿校服最好看的人。   尽管今天过后,他第一的位置将会面临严重威胁,但还是可以勉强和她哥哥排个并列第一,因为他们两个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感觉。   前者就是纯碎磊落的干净少年,后者则是随意散漫,还透着点不良,以至于身上的校服看上去更像是一种伪装,只为了能够混进学校,找出昨天打架临阵脱逃的人。   ……   她在想什么。   尤霓霓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紧朝队伍后面走去。   趁着雷正平正在和隔壁十二班的班主任聊天,她动作麻利地插在刘博瑞的前面,拜托道:“小刘同志,帮我打个掩护啊!千万别让雷SIR看见我!”   当然,就算她不拜托也没关系,毕竟她站在一群身形高大的男生堆里,本来就相当于自动隐身。   这时,斜前方的丛涵看见了她,意外道:“小学妹,你怎么跑到后面来了?”   尤霓霓指了指正在和别人说话的陈淮望。   丛涵懂了,转正身子,为待会儿的“偷听”做准备工作。   尤霓霓同样在为待会儿的质问做准备工作,却不料陈淮望一直和同学闲聊,全程没看她一眼,仿佛不知道她来了似的。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说这么多话。   直到广播操只剩下最后几节,他们的聊天才结束。   尤霓霓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想浪费时间研究了,直奔主题:“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广播里的音乐声还在继续。   陈淮望生得手长脚长,即使动作懒散,做起课间操来也赏心悦目。   听见她的控诉后,他倒没无视,挑挑眉,反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哼,明知故问。   尤霓霓并不介意被江舟池看到那段视频,因为那本来就是专程为他拍的。   她介意的是又被骗这件事。   于是她皱皱鼻子,不介意帮他好好回忆回忆,“你上次拍视频的时候,不是说只是为了看我有多好骗吗,没说要传给我哥哥啊。”   闻言,陈淮望认同似的微微点头,可下一句话又没有反省的意思,看着她,漫不经心,回道:“不过,我好像也没说不传吧?”   “……”   又玩这种文字游戏!   尤霓霓被他说得一噎,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正好这时做到体转运动,她灵机一动,借着旋转的惯性,朝他发射拳头攻击。   结果距离预估失败。   由于她没控制好力气,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当成竹蜻蜓,甩了出去。   ……   这下可好,脚下不稳就算了,还偏偏倒倒地直往敌方阵营栽去。   后面的刘博瑞见状,原本想扶她一把,看见旁边人的动作后,又作罢。   陈淮望伸长手,扶着她纤瘦的后背,给她支撑的力量,等她站稳后,似乎十分有原则道:“投怀送抱也没用。”   “……谁对你投怀送抱!不要脸!”   尤霓霓痛恨自己的没出息,没想到连做个区区的体转运动都要出洋相。   她气红了脸,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站好,打算二战,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令人心虚的冷哼。   “尤霓霓,你是来做课间操的,还是来打情骂俏的啊?是不是想尝尝爱是想触碰却被打断手的滋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追星狗为什么都很难拥有爱情吗,看看油腻腻就知道了:)   所有心思全在哥哥身上!哪儿还顾得上其他人!   这几天几乎都是通宵码字,今天又脑阔痛,实在没精力想小剧场了,所以发一个之前在weibo发过的吧TAT   故事发生在我迷上南韩rapper的时候,就想了一个主题,如果我把我最近喜欢的rapper安利给我文里的女主角们,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   尤霓霓(火速接过安利手机目不转睛看了起来并且意犹未尽):怎么办!!我听见了爱情苏醒的声音!!还有没有别的!!我枯萎的心灵需要被浇灌被滋润!!   陈淮望把灯一关,决定亲自浇灌滋润她。   尤霓霓:………………   * 第25章   这叫什么事。   之前没说话的时候看不见她, 偏偏在这种最要不得的时候突然出现。   扫把星怕是又在背着她散发该死的霉力了吧?   尤霓霓身子一僵,压根儿不敢回头, 没想通为什么雷正平好死不死看见的是刚才那一幕, 此刻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   千万不要误会她和陈淮望有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   可惜,老天又选择性耳聋了。   正祈祷着, 雷正平再次厉声道:“待会儿课间操结束你先别回教室, 在操场上留一下!”   “…………”   好吧,看来真的是误会什么了。   尤霓霓脸上的表情像玻璃一样哗啦啦碎掉, 长叹一口气,不敢说“不”。   再一看, 余光里, 另一位当事人还和刚才一样, 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一点儿没受影响,俨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也许是她看得太过用力, 陈淮望有所察觉,视线微转, 和她交汇。   强烈光照下,一切恍若曝光过度,连带着他投来的目光也有些模糊, 似乎没有包含太多情绪。   但尤霓霓还是看懂了。   那眼神没别的意思,就传达了一个信息——有事?   ……   她当然有事啊!   独自背锅的人更气了,起义失败的拳头蠢蠢欲动,却不敢再轻易出击, 免得又出事。   好在这时观察员丛涵听不下去,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安慰她道:“小学妹,你别理他。像他这种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的人,能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不能!”尤霓霓毫不犹豫地附和。   “对吧。”   说完,丛涵又扭头,教育身后的人:“你又发什么神经,就不知道让让人家小学妹?”   陈淮望眼睛轻扫同仇敌忾的俩人,自我认识很清晰,回道:“像我这种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的人,只知道什么叫得理不饶人。”   丛涵:“……”   尤霓霓:“……”   算了,她还是想想等一下应该如何面对雷正平吧。   和丛涵相视一哭后,尤霓霓认清现实,集中精神,准备迎接下一个挑战。   很快,课间操结束。   教导主任难得没有说太多废话,原地解散。   尤霓霓站在原地没动。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雷正平这才背着双手,走到她面前,好好理骂道:“尤霓霓,你是不是国庆放假玩疯了,这会儿还没把心收回来?”   “没有啊……”   “没有?那你说说你今天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早自习跑到最后一排坐着就算了,现在连做个课间操也要来最后一排站着,你就这么想要融入高个儿的世界?”   “不想啊……”   说了当没说。   雷正平不和她兜圈子了,换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你和刚才隔壁班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比起前面两个有气无力的回答,这次尤霓霓回答得中气十足,怕他不相信,多解释了几句:“我刚才就是没站稳,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没事跑到后面来干什么?”   “我……”   尤霓霓差点接不上话,幸好脑子转得快,就地取材,像模像样道:“我今天穿错了校服,站在前面害怕被人扣班级分。”   虽然说这话是迫不得已,但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还是有点心虚。   好在雷正平没怀疑。   因为他看了眼尤霓霓身上的校服,发现确实大了。   这一点让雷正平稍微相信了她之前的话,又一想,她这个人,除了爱迟到,倒没别的什么毛病,也确实不像是会早恋的孩子。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今天就放她一马,挥挥手,“行了,回去吧,不过下不为例,记住没有!”   “记住了!”   尤霓霓松了口气,正想赶紧跑,又听他补充了一句:“回去以后写一份检讨,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交代清楚,晚自习之前交给我。”   “……”   果然。   雷打不动的标准结局。   尤霓霓发誓,毕业以后她一定要问问雷正平,一个数学老师为什么这么热衷罚写检讨书。   应了一声后,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教学楼走去。   谁知踏上走廊,却看见高三(1)班的前后门都大打开着。   咦,她哥哥没在教室吗?   原本刚升高中那会儿,江舟池一直是正常参与课间操的。   可惜事实证明,这样不行,因为做操的时候大家光顾着看他,哪儿还有心思做正事。   为了不引起混乱,分散同学们的注意力,最后。学校决定,以后课间操他最好都在教室待着,除非负责国旗下的演讲。   见他不在教室,原本尤霓霓还想问问方遥雨,可回到座位,发现她也没在,只好问着前桌:“妙妙,小雨呢。”   “嗯?她啊,和后援会开会去了。”张唯妙正专注于手机,回答完,又关心道,“你没事吧,雷SIR又说你什么了?”   “唉,能说什么,反正逃不过写检讨的命运。”   听她情绪不高,张唯妙趁机给她洗脑:“所以就和你说啊,爱错了人,天天都得过清明节。”   “……”   尤霓霓注意到她在键盘上健步如飞的双手,果断转移话题,问道:“你在做什么?”   “搞今天语文晚自习要讲的PPT。”   见她从后面探过脑袋,好像想看,张唯妙赶紧用手捂住屏幕,摸摸她的头,“乖,别偷看。”   “……你是要讲什么天机吗,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比天机还刺激,等着晚上看我表演吧。”   “……”   这学期,语文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灵感,突然想起组织一个“五分钟演讲”的活动,让同学们把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做成PPT,并按照学号,在每节语文课上轮流上台分享。   不过说是演讲,实际上没有那么正式,他也不硬性规定主题,大家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而对于同学们来说,只要不上课,或者只要能够尽可能占用上课时间的活动都是好活动,所以对此他们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尤霓霓学号靠前,开学第一周就讲过了,内容毫无疑问,和追星有关。   这会儿听张唯妙这么一说,被她的故弄玄虚勾起兴趣,突然battle:“不刺激不是人哦。”   “OK!”   尤霓霓满意地在座位上坐好,心想肯定赢定了,却怎么也没料到,这次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等真正到了语文晚自习,她才发现,张唯妙刺激起来更不是人。   *   晚上六点,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们还在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争分夺秒抢球投篮,教学楼里的同学们则是准备上课了。   听见上课铃一响,靠门的同学把灯一关,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张唯妙早就站在讲台上了,见状,插上U盘,打开PPT,开始了自己今天的分享。   当投影幕布降下,台下的同学突然沸腾了。   只见上面出现了一张血淋淋的惊悚图片,背景是一个上吊的红衣男孩,配字——鬼话夜谈。   ……   外面天色已暗,教室里又一片漆黑,窗外还时不时吹来一阵凉飕飕的晚风,无意间营造出的氛围和PPT上的画面完美融合。   尤霓霓表情冻结。   胆小的人最听不得这种灵异故事了,当即决定,待会儿等张唯妙一下台,她就立马掐死对方!   至于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她果断戴上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试图用音乐声盖过张唯妙的讲话声,但很快又遇上新麻烦。   手机音量不能调太大,否则耳朵受不了,可太小又没用。   怎么办?   ……   先搜一首《金刚经》听一听压压惊好了。   *   打篮球归来的丛涵经过高二(12)班的时候,见里面黑黢黢的,好奇地瞥了一眼,结果刚好看见幕布上的画面。   于是他兴冲冲地跑回教室,第一个和陈淮望分享:“我操,小学妹他们班居然在讲鬼故事,好鸡儿刺激。”   闻言,睡觉的人抬起头,望向斜对面的教室,借着最后一点天光,隐约看见姑娘正埋着头,抵着课桌。   而后,他重新趴下。   丛涵:“……”   尤霓霓还在自我催眠中,本就极为敏感,手里的手机还突然震了一下,把她吓得够呛。   她猛地坐直身子,缓过来后,打开一看,是一条微信。   一条来自陈淮望的微信。   ——大小姐,聊天吗,五块钱一句。   ……   哼,这个人怕是自己上课上得无聊,到处找乐子吧!   尤霓霓不屑地冷哼一声,飞快打下回复。   ——不聊!   ——五块。   ……   哇,好气。   尤霓霓被他的无耻刷新下限,直接转账五百,心想既然他要玩,那就玩个够。   ——今天不聊满一百句你不是人!   ——嗯。   ——这种一个字的不算!   ——嗯嗯。   ……   突然卖萌?   ——你工作态度能不能认真一点?   ——收了钱不办正事吗?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赚的钱!   ——还有,你别以为我的钱好骗,我肯定不会白给你的!   ——要是你少说一句,必须赔我钱!   ——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携款逃跑了?   手速太快也是一个麻烦,因为说好的让陈淮望聊满一百句,最后反倒变成尤霓霓的自言自语。   在她终于得到对方回复的时候,耳边也响起了一阵掌声。   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台上的人已经讲完了。   于是尤霓霓提前终止了这段来得莫名其妙的聊天。   ——剩下的留着下次用!我要上课了!   见斜对面教室的灯重新亮起,陈淮望把手机扔进抽屉,继续睡觉。   *   这一段小插曲尤霓霓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把掐死张唯妙的决定记得牢牢的,等她一回到座位上,真的这样做了。   而这种灵异恐怖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   更惨的是,这周轮到尤霓霓所在小组打扫卫生,等离开教室,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还在上晚自习的高三生。   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幸好这种安静止步于校门口,因为外面挤满了外校学生。   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不言而喻。   这种情况通常至少维持半个月,之后稍微有所好转,但基本上还是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守着。   这个时候,三中本校学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很不应该,可一想到自己是和哥哥说过话的身份,尤霓霓内心的优越感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昂首挺胸,骄傲地从她们面前走过。   尽管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她。   然而这番装逼的行为还是遭到了报应。   原本尤霓霓走得好好的,结果不知是谁突然吼了声“哥哥”,引得所有人全朝一个方向跑去。   她脚步一顿,被这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让路,他们就已经猛地冲了过来,把她撞得东倒西歪,原地打转。   犹如一不小心掉进湍急的河流中。   头晕,无助,还有点想吐。   尤霓霓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自救,干脆放弃,心想等他们跑过去了就好。   谁知就在这时,她的手臂忽得被人拽住,稍一用力,便将她从人潮的漩涡中救了出来。   转而跌进另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着尤霓霓,让她当下就对这个“好心人”的身份有了答案。   她仰头确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性感的喉结,干净的下颌,最后,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果然是陈淮望。   不过,他怎么在这个时间点回家了?   陈淮望低头看她,皱眉道:“走路不看路?”   “……”   尤霓霓一愣,反应过来,从他怀里退出来,同时抽回自己的手,没回应他的话,只说了句“谢谢”,而后继续朝公交站台走。   该谢的不能不谢,但谢完以后,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   不对,差点忘了,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等想起这一事实的时候,尤霓霓已经上了公交车。   和上次想坐他身边却不敢不一样,这次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坐。   因此,上车后,她果断选择前面的座位。   谁知屁股还没挨着座椅,从她身边经过的人直接拎起她的书包,拉着她往后面走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诶?”   尤霓霓倒退着,走了好几步才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连忙伸手,随手找了一张座椅,死死扒着。   终于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而后,她转过头,不悦地看着对方,表明立场,坚决不从:“你干什么,我不要和你坐一起。”   见她一脸抗拒,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陈淮望没松手,缓缓道:“江舟……”   在能伸能屈这件事上,尤霓霓做得比自拍杆还要好。   没等他把名字说完,她便松开手,自发往后排走去,指着不同的位置,笑容得体,耐心询问他的意见,“你想坐哪儿?这儿行吗?还是再后面一点?或者靠窗?”   贴心得就像是商场里接待客人的导购小姐。   陈淮望眯眼看她,表情不明。   招数是他自己想的,也成功骗到了她,可好像并不怎么让人高兴得起来。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陈淮望喉咙里溢出一声不满的低哼,走了过去,选择上次的老位置。   尤霓霓没有看出他的情绪变化,自觉地坐在里面。   之所以听见“江舟池”的名字就改变态度,是因为她还以为陈淮望要给她透露什么内部消息,满心欢喜在他的旁边坐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像弹钢琴般地轻敲着。   结果等了好半天,对方也没说一个字。   ……   尤霓霓脸上期待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扭头看了看他,希望自己的注视能够起到一点暗示作用。   不巧的是,这时她的外套兜里突然传来一道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没办法,她只好暂时停下暗示工作,拿出手机,没想到竟然是路程打来的。   尤霓霓微微讶异,赶紧找出耳机戴上,接受他的视频邀请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手机偷回来了?”   “偷?”   路程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   找好角度架好手机后,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说道:“好好想想,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Aimee把手机还给你了?”   “我偷回来的。”   “…………”   尤霓霓忍住结束通话的冲动,问正事:“那她没有发现你来桐市的事吧?”   “发现了啊,还狠狠打了我一顿,你什么时候过来探望伤者?”   “骗鬼呢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尤霓霓才不信。   闻言,路程停下手上的动作,任由毛巾搭在头上,站起来后,撩起衣服下摆,给她看了看后背,反问道:“骗没骗鬼?”   画面突然被少年美好年轻的肉体占据,尤霓霓却无心欣赏,盯着那几道斜斜横在背上的交错的伤痕,表情错愕。   “你……”   刚开口,一只手忽然横在她的眼前。   尤霓霓吓了一跳,将手机扣在胸口,下意识往后一躲,还以为陈淮望要做什么,结果只是打开了窗户。   ……   见手机屏幕一片黑,路程问道:“怎么了?”   “啊?”   听见耳机的声音后,尤霓霓回过神,“没什么。”   她举着手机,重新坐好,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问道:“那真是Aimee打的?”   “还能有假吗。”   尤霓霓细眉微皱,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气愤取代。   她生气道:“看吧!非要吃牛魔王,现在好了,你……”   话没说完,又被陈淮望打断。   这一次,他没再开窗,而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像是打球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手机上的小毛球挂饰。   ……   这人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要被望望笑死了   每天都有人和幼稚鬼望望抢老婆!   然后,根据望望这种争宠求关注的劲儿,我非常自然地想到了一个小剧场——   *   陈淮望出差回来,原本以为一打开门就会收到来自某人的亲亲抱抱,结果直到走进客厅才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听见他的动静后,尤霓霓也没有要起身迎接他的打算,只是和他挥了挥手,极其敷衍。   想着晚上还长,陈淮望便没和她计较,结果洗完澡出来,她还在和苏糊煲电话粥,而且完全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见状,他干脆在沙发上坐下,把她抱到腿上,细碎的吻从耳后一直落到纤细白嫩的脖子上,含糊不清道:“还要多久?”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有点痒,尤霓霓一边躲,一边给他比了一个“嘘”,示意他先别出声。   陈淮望百无聊赖,不能动嘴,只好动手。   于是,没一会儿,尤霓霓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   她的睡衣扣子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 第26章   被这样三番五次的打断, 就算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路程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问道:“你和你同学在一起?”   “不是, 就是公交车上不听话的熊孩子。”   要不是知道陈淮望是从学校出来的, 尤霓霓都快怀疑他又跑哪儿喝酒了。   把那只捣乱的手拉下来后,她也没有松开, 而是紧紧地握住, 防止他再次乱来。   而后,她继续和路程正常聊天。   好在这一招奏了效, 陈淮望果然没再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只安静地盯着两人相交的手。   和她的人一样, 尤霓霓的手也小小的, 小得只抓得住他三根手指。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 陈淮望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节。   尤霓霓正专注于和路程说话,直到通话结束, 收回手,也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   放下手机后,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向着陈淮望,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她认真问道:“我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你怎么处处找我麻烦?”   陈淮望的视线仍落在被她松开的手上,“嗯”了一声。   “……”   尤霓霓没想到他这么坦诚,一时语塞,干脆自暴自弃:“我看我这辈子都别奢望能从你嘴里听见什么好话了!”   一听这话, 陈淮望倒是终于抬头。   也不知是窗外飞逝的光落进了他的眼里,还是车上灯的缘故,他看上去眉眼沉亮,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想和我过一辈子?”   “………”   这是重点吗!   尤霓霓生气,抡起拳头,这次准确无误地打在他的手臂上,不再像课间操的时候。   接着,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街景,不想和这么不可爱的人说话了。   幸好没一会儿公交车便到站了。   原本尤霓霓以为下了车,应该就可以和陈淮望彻底分开了,谁知道他还是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尽管他从头到尾没对她做什么事,也没说什么话。   但是,他的家明明在马路对面啊。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尤霓霓憋不住了,猛地停下,转身,和他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问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路灯橙黄,街道冷清,头顶飞蛾盘旋,   陈淮望的脸便在这晃动的暗影里忽明忽暗,加深轮廓。   听见尤霓霓的问题后,他脸色未变,如常道:“谁规定我不能走这条路吗?”   是没人规定,“那你走前面。”   闻言,陈淮望不动了。   “……看吧!你明明就有跟着我,还好意思说没有!”   尤霓霓将他的这个反应视为他尾随她的有力证据,有了底气。   指责完,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说吧,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原本她以为陈淮望一定又会编出什么新的理由,却没想到他竟微垂着眼眸,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穷小子,回道:“跟着大小姐有糖吃。”   语气听上去有些可怜。   “……”   也许是因为从他眼尾拖延而出的落寞过于真实,尤霓霓差点信了他的邪,甚至下一秒就想上前摸摸他的脑袋,真带他去买糖吃。   幸好及时清醒。   她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没想到他居然学会了苦肉计。   看他一点儿都不真诚,就像是又在逗她玩儿,尤霓霓有点生气,懒得管他跟不跟着,准备继续往家走,却在转身的时候,无意间扫过上次的那条小巷。   一个模糊的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忽得闪过。   随后,逐渐成形。   虽然这个可能性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可一旦出现,不仅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而且疯狂生长,最后占据她的整个思绪。   尤霓霓最终停下脚步,   她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要当面说清楚,于是叫停脑子的猜测。   而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身子,走到陈淮望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重新问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吗?”   所以才会提前下课,陪她坐公交吧。   找到这块关键拼图后,之前没想通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尤霓霓突然有点心情复杂。   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陈淮望绝对不算喜欢乐于助人的好人,但这和他是一个细心的人好像又并不矛盾,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矛盾体。   就像上次他喝醉了酒,也要坚持要把她送回家一样。   其实就是因为害怕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又想起自己一路上对他的态度,顿时感动又内疚。   而陈淮望没说话,以沉默回望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在她略带自责的注视下,他忽然倾身靠近,缓缓抬手,做了一件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捏她的脸。   姑娘的皮肤细腻脆弱,他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捏了捏,像是在掂量什么,思忖着,评价道:“脸皮是挺厚的。”   言外之意,怪不得能说出“为了保护我”这种话。   尤霓霓:“……”   这都捏得出来?   出于好奇,她也伸手,捏了捏另一边的脸颊,发现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果断拍掉他的手。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尤霓霓当他是默认了,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不过,在谢绝这番好意之前,她决定先满足陈淮望刚才的愿望,于是一把拽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   “走,大小姐请你吃糖。”   前面不远处的天桥下有一家冰糖葫芦店,开了二十几年,味道正宗,尤霓霓平时不怎么爱吃甜食,也会时不时跑来买几串。   陈淮望倒也没拒绝,任她牵着,最后被她投食了一袋子的冰糖葫芦。   期间,尤霓霓一直观察他的表情,看他心情应该还算不错,稍微有了一点底气,敢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瞅准时机后,她终于开口,认真道:“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也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但是以后你真的不用这样做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陈淮望看着她脸颊上浅浅的红印,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似乎蓦地莫名严肃起来。   好在这个结果在尤霓霓的预料之内。   她猜陈淮望可能是因为好意被拒绝了不开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不喜欢你送我,我是不希望你为了送我而逃课。”   闻言,陈淮望“嗯”了一声,“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   又是一声“嗯”。   ……   虽然回答和实际情况有些不符,但他都这样说了,尤霓霓也找不到理由再追问,见时间不早,只好和他挥手道别。   俩人在十字路口分开。   独自走了没几步,尤霓霓忽然看见出门买东西的程慈,一边朝她走,一边叫道:“妈妈!”   听见她的声音后,程慈循声望来,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刚从她身边离开的人,等她一过来便问道:“他就是陈淮望吧?”   尤霓霓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   位于小北街南面的住宅区称得上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隔着一条马路,左边是别墅区,右边是老式居民楼,当地人便戏称那条马路是“命运的三八线”。   陈淮望正朝马路右边走去。   上次在程慈的威逼利诱下,尤霓霓不得已,简单说了说和陈淮望之间的事,满足她的好奇心。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照片。   好在今天把这个遗憾弥补上了,虽然只一个背影和模糊轮廓,但程慈还是相当满意。   直到陈淮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收回视线,搂着尤霓霓的肩,语重心长。   “宝宝,听妈妈一句劝,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他近一步发展发展。你不趁着现在谈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以后长大了准后悔。”   “……”   尤霓霓知道自己的妈妈思想开放,但没想到这么开放。   哪有这样鼓励孩子早恋的啊。   她态度明确地拒绝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哥哥等着我去发现去爱呢,我哪儿有时间谈恋爱。”   闻言,程慈知道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没法改变,便没有再说什么,换了一个话题,奇怪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呢?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对于这番言论,尤霓霓并不意外,帮她回忆了一件事:“妈妈,你是不是忘了,对你来说,天底下所有长得好看的人眼熟。”   “……是这样吗?”   尤霓霓咬下一颗草莓,淡定道:“是的。”   “……”   回忆完,她还特别提醒道:“而且,你千万别在爸爸面前说这话,要不然他又该不高兴了。”   “……好。”   得到保证后,尤霓霓放心了,分了一颗冰糖葫芦给程慈吃。   走着走着,她又“啊”了一声,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原地蹦蹦跳跳,突然兴奋:“对了,我还没和你说我今天在学校看见哥哥的事!”   见她这么激动,程慈生怕她被手上的冰糖葫芦伤着,干脆帮她拿着。   最后,等她分享完喜悦,满满的冰糖葫芦也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了。   只吃了两口的人发现这个悲伤的事实后,不禁怒道:“妈妈!”   程慈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理由:“你和你哥哥的故事这么精彩,我听得一时没忍住嘛,明天妈妈再给你买十串!”   尤霓霓:“……”   *   虽然冰糖葫芦被偷吃,尤霓霓很伤心,但她必须得承认,她和哥哥的故事确实很精彩。   精彩得连大姨妈也想来凑凑热闹。   第二天,它突然造访。   按理说,像尤霓霓这种不贪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天天喝红枣枸杞西洋参的养生小能手,应该完全不知道“痛经”两个字怎么写才对。   然而事实是,她不但知道应该怎么写,而且每写一次就丢半条命。   这也说明,痛经本质上还是一件“三分天注定,七分全看命”的事,和养不养生没有太大关系。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这位可怕的敌人终于找上门来。   小腹隐隐传来坠痛感开始逐渐加强。   尤霓霓一手捂着肚子,背脊的弧度渐渐变弯,想要趴在桌子上,又怕被讲台上的雷正平误以为是在睡觉,只好难受地保持着要趴不趴的姿势。   很快,一旁的方遥雨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姨妈。”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说明一切。   作为一个不痛经的人,方遥雨无法想象她的痛苦,只能帮她想办法:“很难受吗,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拿点药?”   尤霓霓摇摇头,坚强道:“没事,我还能再忍忍!”   她握紧拳头,盯着贴在课桌上的江舟池,用他的美色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后又对方遥雨说道:“你先听课吧,别管我,免得被雷SIR看见了。”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讲台上紧跟着传来熟悉的怒吼——   “尤霓霓!站到后面去!别问我为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   “………”   人在台下坐,锅从台上来?   一听这话,尤霓霓还以为雷正平是真的看她不顺眼,殊不知雷正平早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而且用眼神警告了好几次,不料她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这才终于爆发。   见状,方遥雨赶紧帮她解释:“雷老,她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   方遥雨被问倒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毕竟这种场合,众目睽睽,好像也不太方便直接说出痛经的事吧。   雷正平看她支支吾吾的,更加肯定她俩互相串通好了,压根儿不信这话,“我看她就是不想上课,想开小差!赶紧起来,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哦。”   尤霓霓认命,身残志坚地往教室后面走去。   虽然只剩下半节课,但在这种状况下,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于是,听见下课铃声的瞬间,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座位,而是蹲在地上。   过来看她的三个人担心道:“很痛吗?”   “嗯……还行。”   缓了一缓后,尤霓霓稍微好受了一些,站起来,半弓着身子,一只手被方遥雨搀着,一只手扶着课桌,慢慢地回到座位,动作比八十岁的老婆婆还迟缓。   坐下后,见她们仨还围着自己身边,她笑道:“真的没那么严重,你们快去吃饭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你等一下要是实在难受,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啊。”   尤霓霓点点头,等她们走后,又拿出手机,在群里和赵慕予苏糊说了一声。   这时,讲台上的雷正平正好给同学讲完题,看她还没走,问道:“尤霓霓,你不去吃饭,还坐着干什么?”   刚才的事尤霓霓本来就觉得委屈,这会儿仗着来大姨妈心情不好,干脆不说话,继续趴在桌上。   见状,雷正平走到她的面前,用三角板敲了敲她的桌子,“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罚你罚错了,心里不高兴了?”   是。   这个回答尤霓霓当然不敢说。   雷正平没想到小姑娘脾气还挺倔,好笑道:“你说你不吃饭,最后害了谁,难道饿肚子的是我吗?行了,怄什么气呢,快去吃饭。”   听他又开始婆婆妈妈念叨,为了耳朵着想,只想安安静静歇会儿的人说出原因。   “我肚子痛,不想吃。”   闻言,雷正平反应过来,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冤枉了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谨慎问道:“那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   嗯,这大概是直男能够表达的最高的诚意了吧。   尤霓霓充分感受到了他对刚才那件事的抱歉,于是不气了,语气好了很多,回道:“不用,您去吃饭吧,我真的休息一下就好。”   雷正平没有放弃,继续提议:“那我带你去医务室躺一会儿,这么坐着多难受。不对,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尤霓霓哪儿受得起这么大的“礼遇”,生怕他越来越夸张,当下便同意了第二个提议,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边说着“走得动走得动”,一边坚强地直立行走。   幸好医务室就在教学楼隔壁,距离不算远。   和那些把医务室只当成是一个摆设的学校比起来,三中在这一方面做得还算比较好,至少医务室不至于小得多来几个人就挤得不得了,反而还有好几间病房。   去了以后,雷正平给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安排道:“你先躺着,我去食堂看看,让林老师早点吃完饭过来看看你。”   尤霓霓应了一声,目送他出去后,立马躺下,脑袋一沾到枕头,顿时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推门的声音,还以为医务室老师回来了,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   今天又是一个明媚得过分的晴天,清透的阳光洒了满屋。   空气里尘埃漂浮,又被开门时带起的一阵风吹散。   而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正朝她的病床走来。   ……   陈淮望?   ……   她这是做噩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这个人好喜欢找虐哦,每次来大姨妈都喜欢给文里女主也安排上,然后女主被男主捧在手心,我呢,独自疼痛落泪:)   今天的小剧场和昨天对应的!   又名油腻腻的报复!   *   路过书房的时候,尤霓霓看见陈淮望正在打电话,想起上次受的“屈辱”,果断走进去,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蹭他脖子。   陈淮望说话声未停,只挑了挑眉。   她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他没理由阻止,一手搂着她,任由她胡来。   见他居然没反应,尤霓霓不相信自己这么没魅力,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又趴到他的耳边问道:“老公,你还要打多久啊?”   还是没反应。   尤霓霓被打击到了,不自取其辱了,想从他身上起来,却忽然觉得身下有点不对劲。   低头一看,只见他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的睡裙底下。   “…………”   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   * 第27章   尤霓霓还是很困, 艰难地撑着眼皮,看了一会儿。   等到陈淮望在床边坐下, 她好像终于撑不住了, 耷拉下眼皮,重新闭上眼, 嘴巴却没闲着。   粉粉嫩嫩的唇瓣一开一合, 软着嗓子,像是在说梦话, 内容是抱怨他的不懂事。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连我的梦都不放过, 这不是摆明了和我哥哥抢名额吗, 我命令你赶紧消失, 让我哥哥来梦里见我……”   半梦半醒间,小姑娘说话总会无意识地拖着黏腻的鼻音,咬字有着小女生专属的可爱。   哪怕语气是抱怨的, 听上去也像在撒娇。   只可惜这段梦话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很快,尤霓霓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微弱, 直至完全消失,只剩下匀长的呼吸。   似乎又进入了梦乡。   她侧躺着,短发散落, 以秀挺的鼻子为分界线,上半部分被遮住,露在外面的只有柔软的嘴唇,小巧的下巴, 以及一点点肉肉的脸颊。   皮肤白里透红,被黑发一衬托,更为明显,不禁让人联想到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小馒头。   看上去就软软的很好捏。   但这些并不足以抵消她刚才的那番话。   陈淮望低哼一声。   看在她不舒服的份上,他暂时先不计较这件事,坐下后,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却发现她的额头上全是汗。   也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热。   再一看,脖子上也覆了一层,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   一路向下延伸的线条没入衣领,像是具有潘多拉魔盒的魔力,陈淮望眉眼微敛,移开视线,转而用手掌贴着她的脸颊。   隐隐热气透过薄薄的皮肤传出。   果然被晒得有些发烫。   见状,他打算拉上窗帘,但过程不是很顺利,因为起身的动作被突然搭在手腕上的手阻止。   低头一看,正睡觉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他的手,仿佛抱着玩具,还时不时拿脸蹭他手心。   蹭得人心痒痒。   不过尤霓霓确实是觉得热。   于是,当脸颊传来一阵凉意时,她忍不住想要留住这份舒服。   陈淮望看得皱了皱眉。   为了不惊醒她,这下别说是拉窗帘,就连手都没办法抽出来。   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任她抱着。   吃完饭回来的林医生正好看见这一幕,猝不及防,被硬塞了一把狗粮,而且还是早恋牌的。   尽管“女朋友生病不舒服,男朋友来照顾”这种事情在他来三中的一年时间里,已经看得够多了,早就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至于早不早恋的问题,他就是一个看病的,还轮不到他管。   所以,每当他遇见这种虐狗事件,一般情况下只会提醒一句“别在我的地盘做什么不和谐的事”。   今天同样如此。   在心底自我安慰一番后,林医生敲了敲门,提醒里面的人,单身狗来了,该收敛的就收敛一些。   接着,他走进去,帮陈淮望完成他没完成的拉窗帘,又将药递给他,叮嘱道:“待会儿等小姑娘醒了,就让她吃一颗。”   陈淮望接过药,“嗯”了声,眼睛却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   林医生:“……”   情人眼里无旁人?   得,他还是去睡他的午觉吧,不在这儿发光发热了。   *   还在梦里追星的人对一切一无所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睁开眼,首先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是一身校服,而后视线上移,她才看见校服主人的脸,最后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   陈淮望?   她到底是醒了,还是还在做梦啊?   迷迷糊糊间,尤霓霓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直到注意到自己和他的姿势。   她吓得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冷气,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猛地床的另一边滚去,结果一不小心,“嘭”地撞在床头上。   让人落泪的疼痛立刻从后脑勺扩散开来,顺便告诉她——   这不是梦,是真的。   ……   这下尤霓霓彻底清醒了,吃痛地皱眉,揉了揉脑袋,期间不忘骂他:“你你你你偷摸我的脸干什么!变态!”   “偷摸?”   对于这番指责,陈淮望并不打算收下,挑了挑眉,一边起身倒水,一边从容地颠倒是非,“需要我和你详细说说,你刚才是怎么抓住我的手,让我别走,叫我……”   “……停、停停!”   尤霓霓脸一红,听不下去了,对此倒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确实容易做出一些一反常态的行为,也容易变得很黏人。   所以,陈淮望刚才描述的那番“恶心”的事……的确像她做得出来的。   为了给自己留点脸面,尤霓霓果断转移话题,奇怪道:“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啊?身体不舒服?”   “嗯。”   “嗯?哪里不舒服?”   陈淮望把装了一半温水的纸杯放在床头,看着她,不紧不慢道:“你们班主任刚才上课叫你的名字,声音太大,吵到我的耳朵了。”   “…………”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尤霓霓微笑着,伸出无影小短腿,想踢他的膝盖,给他一点教训,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脚腕。   而后,他不过是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床沿拉到他的跟前。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人差点一时反应不过来。   尤霓霓呆呆地望着他,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却只听他说道:“吃药。”   “……哦。”   她乖乖地坐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纸杯,又摊开手心,等他把药倒在上面后,喝水咽下,又把纸杯放回到他的手里。   这一来一往得非常自然,完完全全一副被人伺候的大小姐作风。   尤霓霓却毫无察觉,反倒忽然发现床头还摆着几盒她最爱的旺仔牛奶,一摸,还有些温温热。   她很是意外,惊喜道:“这是你买给我的?”   陈淮望没有正面回答,脸上写着“不然呢”几个字,反问:“你觉得我会喝这种东西吗。”   ……什么叫“这种东西”。   尤霓霓不满意他的用词,想了想,捂着嘴巴,夸张道:“天啊,你好残忍,居然让我喝你的兄弟!知不知道什么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回应她的是一道没有起伏的平静视线。   见状,她识趣地见好就好,拆开吸管,插上,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全揣进校服兜里,一盒不能少。   陈淮望在一旁看着,没忍住,最后还是伸手捏了捏她得意洋洋的脸。   尤霓霓喝奶的动作一顿,瞪了他一眼,拍掉他作乱的手,又看了眼墙上的壁钟,见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赶紧掀开被子,准备回教室上课。   可刚一下床,好像隐约听见了赵慕予的声音。   *   食堂。   排队的时候,方遥雨一行三人正好站在赵慕予和苏糊前面,回头看见她俩后,趁空和她俩说了说课堂上的事。   末了,总结性感叹道:“霓霓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苏糊却听得直皱眉。   刚才尤霓霓只在群里说了不和她们吃饭,并没有说原因,这会儿听方遥雨这么一说才知道原因。   她赶紧问道:“那她现在是一个人在教室里吗?”   “哦,这倒没有。刚才我们碰见雷SIR了,他后来好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并且知错就改,把霓霓送去了医务室,说是让她躺着休息一会儿。”   闻言,苏糊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赵慕予还是不太放心。   她知道尤霓霓生病的时候最需要人陪着,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也担心她饿肚子,于是吃完饭,买了一些她爱吃的小饼干,打算去医务室看看她。   还得去办公室帮老师检查作业的苏糊没办法一同前去,只好追加几样她最爱的面包,作为弥补。   最后,赵慕予提着满满一口袋的食物,独自来到医务室。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对里面的格局构造不太熟悉,等推开门,看清全貌后,有点意外,没想到这里看上去和医院差不多。   不光有好几间病房,而且为了保护每个人的隐私,每张病床之间都隔着四方帘子。   没人的时候就拉开,等躺了人再拉上,形成一个独立隐蔽的小空间。   虽然很人性化,但无形间给赵慕予增加了找人的难度。   她不知道尤霓霓的具体位置,也没办法打电话问或者直接大声叫名字,所以这会儿只能先一间间病房一张张病床挨个儿看。   幸好第一间病房情况比较简单。   放眼望去,只有一张病床的帘子是拉上的。   赵慕予径直走过去,隔着帘子,轻轻叫了一声“霓霓”。   可惜,这一声试探并没有得到回应,很快融进安静的空气里,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见状,她想了想,打算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然而脚步刚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得从帘子里伸出来,扣住她的纤细手腕,将她一把拉进去。   “啪嗒”一声,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零食散落一地。   赵慕予毫无防备,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也被人压在了身下。   房间里的光线被床帘挡去一半,亮度也跟着减半。   视野里,唯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清晰,可里面温柔褪尽,只剩一些暗涌的危险情愫。   看清对方的脸后,赵慕予脸色一变。   她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束缚里抽回自己的手,无果,只好用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抵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靠近。   谁知不但没成功,还被他拉下手,反剪着扣在身后,以至于最后整个人被迫挺胸迎向他。   亲密的动作让人无所适从。   赵慕予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冷声道:“松手。”   江舟池置若罔闻,一手撑在枕头上,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而后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颈侧,感受她跳动的脉搏,低喃着:“慕慕,我受伤了,你都不心疼我吗。”   干净的嗓音沾染情欲,变得暧昧蛊惑,挑动人的神经。   赵慕予却不为所动,别过头,躲开他的触碰,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回道:“关我什么事,放开我,否则……”   话没说完,便被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木鱼”打断。   她不敢再发出声音。   江舟池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身子一僵,笑着埋在她的颈窝,啃咬着她的肌肤,轻叹道:“我的慕慕终于肯听话了。”   这时,尤霓霓已经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明明她刚才确实听见了赵慕予的声音,出来以后却没看见对方的影儿,疑惑地望向陈淮望,问道:“你刚才听见有人叫我吗?”   陈淮望扫了眼隔壁病房落了一地的零食,平静道:“没有。”   “……难道是我听错了?不会吧,我可是出了名的顺风耳啊,怎么可能……”   尤霓霓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不相信,自言自语着,想要再亲眼确认确认,于是从陈淮望的身边绕过去,朝另外几间病房走去。   反正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听错了,又不麻烦。   结果没走两步,被人拎了回来。   ……   尤霓霓无语,回头瞪他,不高兴道:“干嘛。”   陈淮望指了指墙上的钟,“快上课了。”   “那你也不许拎我!这样太不尊重我的身高了!而且……”   她板着小脸,皱着眉毛,严肃地警告他,可话还没说一半,便被他直接拉出了医务室。   ……   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他对上课这件事抱有这么大的热情啊。   尤霓霓不解。   尽管如此,依然不能阻止她说话,一路上都在给他灌输尊重人的观念,直到走进教学楼,远远地看见一道足以拉响脑内警报的身影,她才闭上嘴巴。   又是肖骞。   尤霓霓总算发现了,有些人在你不认识他之前,生活里可能从来不会出现他的身影,可一旦认识,就会变得好像走哪儿都能碰见。   比如陈淮望。   再比如肖骞。   在过去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尤霓霓一次都没见过他,结果自从上次在梧桐林听见这个名字,对方就开始频繁闯入她的世界。   而且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撞上两回了。   见状,她想也没想,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子,一边拽着陈淮望的手调头,一边说道:“前方有障碍,我们换条路走。”   对于这个反应,陈淮望已经十分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让她这么慌张。   不巧的是,在他们完全消失在走廊上之前,还是被二百五张新看见。   他立马和身边的人打小报告:“骞哥,陈淮望在前面!上次他救的就是他旁边那个女生!”   闻言,肖骞抬头望去,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找到那道几乎被淹没的单薄背影,反应平淡,只问了一句:“初中生?”   “高中,高二(13)班的。”   肖骞“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什么时候喜欢这么幼齿的了。”   “不知道,可能一直都喜欢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爱情嘛,说来就来,哪儿管那么多。”   张新自然而然地往下接话,还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两句,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心想这好像不是重点吧哥?说好的报仇呢!说好的帮他们一雪前耻呢!   他被这不着边际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和身后的罗航范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哥在想什么。   另一边,尤霓霓也在打听肖骞的事。   等来到安全区域,确认没人跟上来后,她松开手,奇怪道:“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到处结仇,我看你也不像是爱惹事的样子啊。”   陈淮望轻瞥她一眼,“你可能看错了。”   “……哼,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就是死不悔改!   每次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一些不好的事情时,尤霓霓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她可能是吃多了没事干,才会害怕他被人欺负!   尤霓霓懒得瞎担心,扭头,走自己的路。   谁知刚踏上走廊,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附带一记急冲冲的声音:“我靠,你去哪儿了啊,老子到处找你。出大事了!”   陈淮望看惯他的大惊小怪,也深知他口中的“大事”通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并不好奇。   好心过来提醒他的人见状,觉得自己纯粹是在找虐,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万晴从实验转过来了,而且还转到了我们班上!”   闻言,陈淮望还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淡淡看他一眼,仿佛在说——哦,关我屁事。   见皇上不急,这下太监更急了,恨不得摇他肩膀,让他清醒一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被小学妹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一听这话,一头雾水的人终于有发言机会了,问道:“什么被我知道了怎么办?”   “…………”   这声音……   丛涵立马闭上嘴,视线往下一扫,终于看见尤霓霓,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后,他像个没事人,和往常一样,说道:“诶,小学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声儿啊。”   她一直都在啊。   是他一直看着陈淮望,没有注意到视野下方还有一个她吧。   对于这种身高造成的自动隐身现象,尤霓霓已经从一开始的“强烈抗议”成长为如今的“心平气和”,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见自己刚才的问题被无视,她又问道:“万晴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什么前女友哦,不要误会我们望望了!   对于“天啊,你好残忍,为什么要让我喝你的兄弟。”这句话,在油腻腻长大后,变成了“天啊,你好残忍,为什么要让我吃你的兄弟。”(?)   *   舟舟是个变态,是所有人面前的正人君子,木鱼一个人的色胚流氓0 0   哈哈哈哈感觉这一对好适合写禁欲系的文,想想都带感!   之前在评论里看见有人猜到了舟舟和木鱼的关系!我很欣慰!之前我还在评论里看见有人说木鱼喜欢油腻腻!你们想吓死我是不是!   油腻腻一定想不到,她的哥哥居然是一个斯文败类!更想不到,自己的好朋友还和他有一腿!   今天的小剧场也和她的哥哥有关!   *   江舟池结婚这天,全微博都在哭泣。   尤霓霓不光在微博上哭,在家里也哭,至于婚礼现场,更是哭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晚上回家,她还有些没缓过来,洗完澡,抱着枕头,去客卧之前,通知道:“今晚是我哥哥的洞房花烛夜,我要禁欲,你难受的话,先自己解决吧。”   陈淮望倒没阻止,还贴心道:“嗯,早点睡。”   她没起疑,谁知晚上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身上一沉。   睁眼一看,隔壁房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压在了她的身上。   尤霓霓:“……不是让你自己解决吗!”   “现在是凌晨一点。”   “所以呢!”   “你哥哥的洞房花烛夜已经过去了。”   陈淮望咬着她的肩头,嗓音低哑,通知道:“我的开始了。”   “…………”   这下尤霓霓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叫她早点睡了!   因为他打算搞一!个!通!宵!   * 第28章   丛涵在心底发誓, 以后他说话之前,一定好好观察周围环境, 尤其是肩膀以下的区域。   至于现在, 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折腾出的烂摊子吧。   他当即撇清关系道:“没有,谁也不是, 我瞎说的, 逗他玩儿呢,你别当真啊。”   尤霓霓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回答。   看他言辞闪烁的样子, 她知道肯定有猫腻,立马想到一种最俗套最常见的可能性, 于是扭头望着不搭腔的当事人, 问道:“是你的前女友吗?”   陈淮望低眸看她, 建议道:“你的想象力还可以更丰富一点。”   ……   尤霓霓转回脑袋。   好吧。   其实她刚刚一问完,就已经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   毕竟大家之前就是因为他没有交过女朋友,所以才会相信他是gay的传言。如果现在又冒出一个前女友的话, 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丛涵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见她不说话, 还以为她受伤了,帮着再次否认:“什么前女友啊,没有的事儿, 这种生物对他来说不存在。”   末了,他又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增加话里的可信度:“你也知道的,像他这样的人, 交不交得到女朋友都还是个大问题,怎么可还有前女友呢,对吧。”   嗯……有道理!   尤霓霓认同地点点头。   见状,丛涵松了口气,想着这一劫算是安全度过了,谁知下一秒又听她提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那目前的状况应该是他还在追她,可是还没有追到吧?”   丛涵:“……”   陈淮望闻言,久违地踢了踢她的脚够跟,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啊?”   尤霓霓没听懂。   陈淮望抬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朵,像是惩罚她的“听话”,低声不悦道:“让你想象力丰富一点,你还真敢往其他地方想,嗯?”   “……”   不然呢!   问他们又得不到明确回答,那她不是只能靠自己了吗!   尤霓霓不满地瞪着他,像只愤怒的小鸟。   她之所以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倒不是因为真的对那个万晴的身份感兴趣,就是好奇为什么丛涵会说,如果她知道了,看陈淮望怎么办。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肯说,不管她再怎么问,应该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不再自讨没趣,放弃追问,转而拽下那只还捏着她耳朵的手,发出郑重警告:“你下次再捏我的脸或者捏我的耳朵,小心我咬你!”   说完,一把抓起他的食指,张着嘴,“嗷”的一下,作势一口咬下去,想要吓唬吓唬他。   可惜哪有威慑人的效果。   只会让人觉得像是一只小奶猫往自个儿脑门上画了一个“王”,便企图冒充老虎。   然而小奶猫毫不自知,还觉得自己特威风,威胁完,甩甩头发,潇潇洒洒地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淮望收起脸上仅存的一点表情,冷淡地看了眼丛涵,而后迈步走向教室。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丛涵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赶紧追上去,主动认错:“好吧,我承认,这次确实是我的错,可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刚才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陈淮望脚步未停,语气比刚才更冷淡,回道:“哦,不好意思,那就是我的反应。”   “……”   丛涵定在原地,后知后觉,终于被这句话点醒。   对于毫不关心的人,没有反应确实就是陈淮望最大的反应了。   这么关键的一点,他怎么就忘了呢。   这下丛涵连强词夺理的资格都没有了,开始研究如何下跪才能求得他的原谅。   另一边,尤霓霓没急着回教室,而是先去了一趟高二(1)班,想要找赵慕予问问医务室的事,谁知走进教室,只看见苏糊一人。   看见她后,苏糊一脸意外,赶紧起身朝她走来,关心道:“肚子还痛吗?”   尤霓霓摇摇头,说了句“不痛了”,又问道:“木鱼呢,不在?”   “她不是去医务室找你了吗,你没看见她?”   果然。   尤霓霓有了底气,和她告状:“我就说我刚才听见了她的声音吧,陈淮望非说我听错了!不过我出来的时候,怎么又没见着她人呢,害得我还以为真的是我听错了。”   “可能一不小心刚好错过了吧。”苏糊没多想,安慰道,“没事,等她回来,我让她去找你。”   “嗯!”   尤霓霓应了一声。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着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却没想到一踏上走廊,忽然看见一直要找的人正从对面走来,赶紧跑了过去。   “木鱼木鱼!”   赵慕予回过神,抬头看了看,下意识拉了拉衣领,遮住脖子上凌乱不堪的痕迹。   尤霓霓没发现这个小动作,只觉得她看上去好像情绪不高,走过去后,问道:“你怎么了啊,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赵慕予冷哼一声,用手指戳她的额头,“我看你是巴不得我遇见不开心的事吧。”   “胡说,我哪有这么善良!”   熟悉的语气和动作打消了尤霓霓的担心。   而后,她好像被自己的话幽默到了,抱着她的手臂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完才想起正事,连忙问道:“对了,我刚才怎么没在医务室看见你啊?”   对于这个问题,赵慕予似乎早有准备,回答得很自然。   “我刚准备进去,结果碰见了化学老师,她让我帮她拿点东西,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而后又把装着零食的袋子塞进她的怀里,“拿回去慢慢吃吧。”   尤霓霓完全没起疑,还感叹道:“哇!生病真好,木鱼终于做个人了!”   这番调侃当然毫无悬念地以她被打作为收场。   最后,尤霓霓捂着受伤的脑袋,可怜巴巴地回到教室。   方遥雨这时也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看见她便问道:“霓霓,好点了吗?”   “嗯嗯,好多……”   谁知话没说完,几个女生忽然冲进教室,冲到方遥雨的课桌前,叫唤道:“会长会长!大事不妙了!哥哥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会不会是来勾引哥哥的!”   ……什么!居然想勾引她的哥哥?   尤霓霓一听,立马凑过去,插了句嘴:“什么转学生,男的还是女的?长得很好看?”   刚一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丛涵的话,问道:“等等,那个转学生该不会叫万晴吧?”   !!!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转向她,“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吗!快,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们!我们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   顶着她们渴望的激动的目光,尤霓霓压力很大,很不好意思地小声回道:“我知道的全在刚才那一句话里了……”   “……去去去!”   大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挥了挥手,不和她瞎说了,赶紧围坐在一起,召开紧急会议,高度重视并警惕这一时期出现的所有陌生人。   方遥雨充分利用自己的人脉,先找实验中学的后援会会长打听了一下消息。   没一会儿,对方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她。   首先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长发,小脸,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确实具有很大的竞争力和威胁。   接着,是一些和她有关的事。   原本看照片的时候,方遥雨还好好的,结果等看完下面的具体事件,突然变脸,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好奇死了,见状,连忙拿起她的手机,自行查看,而后保持着和她差不多的表情,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会员A:“什么啊,原来大佬之前追过她,还为了她和一个人大打出手,被学校记过警告啊。”   ……嗯?果然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尤霓霓立马竖起耳朵,没想到自己刚才瞎蒙真的蒙对了。   她就说他俩绝对有问题吧,陈淮望还好意思否认。   哼,这下被打脸了吧!   一想到丛涵支支吾吾的反应,尤霓霓就更加肯定这则情报的真实性,果断接着往下听。   会员B:“你们说大佬是不是就是因为被这段感情伤到了,才去喜欢男孩子的啊?哦,说不定连转来我们学校都是因为她呢,毕竟一看见她就会想起那些伤心往事。”   尤霓霓点点头,心想这话不无道理,所以通通才会不知道他转学的原因吧。   会员C:“看来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啊,我们千万不能轻敌了!”   对,千万不能轻敌了!   尤霓霓继续点点头,表示强烈同意这句话。   最后,是方遥雨的总结性发言:“要不是因为她,大佬也不会弯了,我们霓霓现在也不至于饱受爱情的折磨了!现在居然还想勾引我们哥哥!不能忍!”   会员们:“不能忍!”   “……”   这种时候,就不用捎上她了吧?   尤霓霓点了一半的脑袋忽得卡住。   虽然她也觉得不能忍,但理智一分析,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可是,小雨,照你上次的逻辑,不是说陈淮望和哥哥很熟吗。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以哥哥的为人,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朋友之前喜欢的女生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爱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啊。”   哦,说得也是。   那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尤霓霓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决定出一份力:“那……如果陈淮望追到了她,她就是朋友妻了,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再去抢哥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方遥雨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个傻孩子,想要把她拉回现实:“说追就能追到吗?要是真有这么容易,大佬之前至于苦追无果?”   当然至于。   以陈淮望那个臭脾气,不吓跑女生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如果还能追到,那才是真的有鬼吧。   看样子她这个爱情小精灵是时候出马,助他一臂之力了。   既能帮到他,还能帮到哥哥,这样两全其美,一箭双雕的事,何乐而不为。   尤霓霓信心十足,拍拍胸口,和她们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   虽然这番保证有说大话的嫌疑,但肯定不是空话。   因为说完以后,尤霓霓便迅速制定了一个初步计划,打算利用晚自习之前的时间,找陈淮望旁敲侧击问一问。   遗憾的是,还没开始就结束。   当她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准备将计划付诸行动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教室。   里面只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人,不见陈淮望的身影。   难道是出去吃饭了?   尤霓霓疑惑着,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半天,一直没人接。   没办法,她只好求助万能的丛涵。   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而且接电话的人十分热情:“晚上好啊,小学妹,很高兴为你服务,找我有什么事吗?”   ……   这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这么高兴。   就算见惯了他平时的夸张作风,尤霓霓这会儿也有点难以适应,消化了半秒才问道:“你们出去吃饭了吗?”   “没呢,正在操场打球。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想让我给你带点什么吃的?说吧,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买上来。”   “不是不是。”   尤霓霓继续被他周到的服务吓到,生怕他下一句话是给她摘星星,连忙问正事:“陈淮望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他?他好像去小操场了吧,反正没来打球。”   小操场?   得到这一个关键信息后,尤霓霓谢过丛涵便挂断电话,赶紧下楼找人。   六点的晚霞未落,天边却已经挂着半轮淡白的月亮,以及一颗启明星,三者构成秋天傍晚最常见的一副景象。   这个时间点,大家大多都外出觅食,或是在不远处的大操场打球散步,所以小操场上基本没人。   很快,尤霓霓在一棵梧桐树下的木椅上看见了陈淮望的身影。   十月中旬的梧桐叶开始渐渐枯黄掉落,薄薄地铺了一地,踩在上面就像是在踩薯片。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她蹦蹦跳跳地朝陈淮望跑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后,背着双手,微微弯腰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啊?”   陈淮望靠在椅背上,听见她的声音好像也不意外,只动了动右手,代替回答。   只见他的指间夹着一根烟。   在干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   尤霓霓收起脸上过于高兴的表情。   她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难得没有阻止他抽烟,反倒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唉。   昔日的爱慕对象突然转来自己班上,面对这种情况,只要是个人,应该都很难坦然应对吧。   她非常理解陈淮望此刻的心情,想要开导开导他,但是又不能正大光明地提他以前追万晴的事。   一来,这些都是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还不确定真假,这么贸贸然拿出来问他,不太好。二来,假如是真的,那不就是变相揭他伤疤,还在他伤口上撒盐吗,更不好。   综上所述,还是要循序渐进着来。   想了想,尤霓霓打算先问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问题,试探着开口:“你心情不好吗?”   陈淮望咬着烟,“嗯”了一声,凛冽的眉眼在蜿蜒上升的烟雾中有些模糊。   而后没了下文,好像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不远处的嬉笑吵闹声把寂静拉得天高地阔。   尤霓霓沉默着,往他身边挪了挪,开始打感情牌,“你看,我们最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说完,她率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   朋友?   陈淮望低哼一声,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打算顺着她的想法往下说,掸了掸烟灰,嗓音冷淡地反问了一句。   “所以?”   ……   这么明显的问题,难道还看不出来?   尤霓霓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放弃了暗示他的念头,直接问道:“你呢?我现在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没有一丝犹豫,一听就知道绝对是他的真实想法。   尤霓霓:“……”   不是?   居然不是他的朋友?   她这又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吗?   本来尤霓霓打算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顺理成章地说出那句“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说啊,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绝对帮你”。   如今看来,这句话可以算是胎死腹中了。   尤霓霓期待的小表情顿时荡然无存,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撇开其他的不说,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比起一开始的互看不顺眼,现在的她和陈淮望的关系算得上是更上一层楼了。   虽然没办法同他和丛涵几人的感情相提并论,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普通朋友吧。   结果他现在告诉她,并没有把她当成朋友?   原地踏步都没这么惨!   因此,意外之余,尤霓霓更多的是生气,气得站了起来,三连问:“为什么不是!你的择友标准这么高吗!还是我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   和她充满火药味的问题不同,陈淮望的回答言简意赅,但态度十分明确。   “我不和女生交朋友。”   “……为什么?”   “没兴趣。”   陈淮望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淡,“要么当我女朋友,要么当我老婆,没有第三个选择。”   四周树影沙沙,余晖收拢,光线逐渐向深蓝的色调过渡,他的脸便在缓慢降临的夜色里变得模糊,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声音却是清晰的。   偷藏着夕阳余温的晚风轻拂而来,吹得他清冷的声线似乎也带了点温度。   尤霓霓微微愣住。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那双引人着魔的眼睛。   好不容易回过神后,她拿出刚才的气势,继续教育道:“你这是重男轻女,性别歧视,还限制了自己的交友范围!”   陈淮望眼角微挑,对于她的这番控诉不置可否,没再回应,只低头抽了一口烟。   见状,尤霓霓重新坐回到长椅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生气逐渐变为无法理解,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好的来开导他,结果反倒给自己心里添堵。   得不偿失的人这下没心情再管他的感情生活了,郁闷道:“那我在你这儿岂不是成了黑户,连一个明确的身份都没有。”   “嗯?”   陈淮望的神情恢复以往的懒散,漫不经心道:“不是给了你两个选择吗,想当哪一个。”   “……当你妹行吗?”   尤霓霓没有骂脏话。   她是说真的。   闻言,陈淮望眉梢微抬,哂笑地勾勾唇角,轻轻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哼笑道:“行啊,先叫声哥哥来听听。”   “……”   啊——呸!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大家都是毒唯哈哈哈哈,一看见有异性靠近哥哥就恨不得手撕了她!这样不好!大家不要效仿!   #今天陆路鹿的针眼好了吗   #没有   *   这天晚上,尤霓霓难得主动要求在上面,一边前后摇晃,一边富有节奏地念念有词:“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俨然把他当成超市外面的摇摇车。   陈淮望:“……”   掐着她腰的手一用力,在她落下的时候往上一顶,没几下尤霓霓便不行了,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   作死的人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又要遭到非人的待遇,果断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讨好道:“霓霓的望望叫老公~”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一边到处找笑掉的头一边写这个小剧场   谢谢【崽崽王zx】【知暮】【小院子】【西柚泡泡】【哪都没有风】【我是大白大白大白白】【Anueao】【咩咩咩咩】【佛陀不渡】砸雷还有大家滴营养液~   这章还是发100个红包~   我也想写舟舟x木鱼,可是!我一想到还要想文名文案!我就萎了!要是你们能帮我想一个好的文名!我就开!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舟舟把木鱼按在浴室墙上,从后面把她操到哭的画面……(我先去反省了886 第29章   尤霓霓没有忘记自己今天中午在走廊上撂下的狠话。   见陈淮望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她说到做到,也不客气了, 直接张开嘴, 准备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给他一点教训, 谁知道他竟然突然移开手。   她应对不及时, 上牙齿狠狠磕在下牙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   尤霓霓不死心, 眼睛里只有那只手,像是一只小狗, 死盯着它, 一副不咬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最后, 她整个人往前一倾,终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   简直是锥心的痛。   要不是陈淮望适时伸手横在她的身前,这会儿她可能已经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尽管如此, 尤霓霓的情况依然没有好到哪里去。   也许是刚才咬得太过用力,她疼得眼眶迅速泛红, 脑袋也晕乎乎的,天上没出现的星星全都跑到了她的眼前,开始转圈圈。   在这样的特殊状况下, 横在胸前的那只手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于是,尤霓霓极其自然地它当成了类似栏杆的存在,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托付给它,宛如一个废人似的地趴在上面疗伤。   陈淮望看着疼得灵魂出窍的人, 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自觉。   本来他是不介意被她这样“利用”的,   可是很快,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少女的柔软就在手臂下方,只隔着层薄薄的衣物,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磨蹭肌肤。   陌生的触感如同一根细线,将思绪牵往不可控的方向。   让人心猿意马。   陈淮望敛哞,遮住眼底流转的暗光。   而后,握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用力,他扶起姑娘前倾的身子,让她好好靠着椅背,不再为她提供免费依靠服务了。   好在当后背挨着椅背的时候,四处云游的魂儿也终于回到尤霓霓的身体里。   尽管舌尖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她至少恢复了力气,怒瞪着“悲剧制造者”,含糊不清地指责道:“你你你这个人怎么敢做不敢当!不是说好了你再捏我就要被我咬吗!”   陈淮望扯着唇,声音有点哑,并不配合她。   “谁和你说好了?”   “……”   尤霓霓被问得一噎,认真回想了一下。   好吧,好像确实是她单方面宣布的,他从头到尾没有回应一句话。   这下她没话说了。   反正他总是这样钻空子。   尤霓霓争不过他,只好放弃,转而将记忆进度条重新拉回到这段小插曲之前。   她生气地确认道:“当你妹妹的话还算数吗!”   见她还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陈淮望反倒有些好奇她想做什么,扬了扬眉,算是默认了。   “哦!”   大概是余怒未消,这一声回应仍充斥着浓浓的不满。   神奇的是,下一刻她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   因为尤霓霓在低头沉思了几秒后,想通了。   虽然她当陈淮望的妹妹绝对是便宜了他,但是,比起没得朋友当,以及当没名没姓的黑户,这样的结果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所以,她决定先暂时接受这个身份,等办完正事再丢掉就好。   再抬头时,尤霓霓的脸上已不见刚才的不满,主动往他的身边挪了挪,和他紧紧挨着。   而后,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撑在身侧,歪头看他,按照他刚才提出的要求,讨好地叫道:“哥哥。”   闻言,陈淮望微微侧头,唇间咬着烟,烟雾遮挡视线,于是黑瞳微眯,看着她。   每当她带有目的说一些话的时候,明亮的眼睛总会从一对满月变成两弯小月牙,嗓音也总是甜得像是在蜜里浸过。   这些变化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陈淮望不喜甜食,却偏爱这副嗓子,喉结轻微滚动。   片刻,一声低沉的“嗯”从喉咙溢出,算是作为这声哥哥的回应了。   见他好不容易肯配合一次了,尤霓霓松了一口气,照着计划,先抛出一个前言:“我妈妈说,要是现在不谈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以后长大了肯定会后悔的。”   前后不搭的话题显得有些突兀,陈淮望知道她又在打歪主意,下颚微抬,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   按照剧本发展,他应该给出肯定的回答才对。   怎么又自由发挥了呢。   尤霓霓皱了皱鼻子,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一个头,不能半途而废,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终于勇敢迈出第一步,问出一个有用的,和核心主题有关的问题。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一说完这话,尤霓霓不禁在心底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这让她瞬间自信不少,便又补充了一句,更为明确暗示陈淮望。   “如果哪天你有想追的人了,别害羞,大胆告诉我!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可是我懂啊!你放心,只要我当你的爱情军师,保证你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番毛遂自荐并没有打动陈淮望。   他不为所动,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平静道:“不劳你费心。”   可尤霓霓一听,只当他是在客气,坚持道:“不费心不费心,这都是应该做的。你要知道,你的幸福,我的追求!”   或许是聊天渐入佳境,又或许是对自己有了信心,她渐渐没了顾虑,说完这句话后,下一句大胆的试探脱口而出——   “你觉得下周转来你们班上的那个万晴怎么样?”   谁知话音一落,气氛骤变。   察觉到空气莫名变得有些诡异后,尤霓霓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让你追她的意思,就是……就是问问,好奇而已。”   可惜还是晚了。   这番解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她的真实目的早在她说出上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暴露。   陈淮望终于明白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了什么。   他的表情霎时冷了下来,嘴角却牵起一道嘲讽的弧度,甚至嗓音含笑,一字一句问道:“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是吗。”   冰冷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倒为幽深的眼睛平添几分压迫感。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尤霓霓忘了为自己辩解,不自觉地有些结巴,如实回答:“对……对啊。”   嘴角的嘲讽加深,陈淮望耐着性子,再多问了一句,“理由。”   理由?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幸好尤霓霓记得要前言搭后语,轻松应对:“没什么理由啦,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想让你谈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啊,免得将来长大了……”   可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陈淮望转过目光,逼视她,嗓音微沉,“别让我问第三遍。理由。”   “……”   好吧。   看样子是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尤霓霓不敢再隐瞒,只好老实知道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把起因经过都一五一十告诉给了他。   只不过听到一半,陈淮望就没心情听了。   也不能再听她多说一个字,否则他下一秒可能会忍不住掐她脖子。   最后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后,陈淮望嗤出一声冷笑,从她身上移开眼睛,起身离开,走进渐浓的夜色里。   见状,还在说个不停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地闭上嘴,视线无意识地跟随他离去的背影。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尤霓霓被留在木椅上,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又踩到了他的雷区。   独自坐着思考了一会儿后,她“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是不是帮他追女生这件事又伤到他自尊了?   唉,也对,从之前“小不小”的问题应该就能看出来,他这个人很要面子的。   果然还是不应该这么直接才对。   尤霓霓幡然醒悟,追悔莫及,然而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要追上去吗?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之前的经验告诉她,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   还是等万能的时间发挥一点作用,稍微冲淡这一切后,她再见机行事好了。   *   尤霓霓却不知道,陈淮望今天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因为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他突然接到陈宗岩的电话。   当然了,他并没有接通,只是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亮又灭,灭了又亮。   最后,等对方耗尽耐心,断断续续亮起的手机终于消停。   但陈淮望知道不会就这样就结束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屏幕再次亮起。   这一次换了一个号码。   一个他没有办法再无视的号码。   陈淮望接了起来。   一道年迈慈爱的声音传来,关心道:“小淮,是奶奶,你最近怎么样啊,在新学校还习惯吗?”   “嗯,习惯。”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回答,好像没有要多说一个字的打算。   老人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太在意,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叹道:“奶奶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奶奶?”   说完,怕他拒绝,多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回来,那就让奶奶去看看你吧。”   良久的沉默后,陈淮望给出的答复也只有一个字。   “嗯。”   即便如此,老人依然很高兴,又拉着他说了一大堆才依依不舍地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后,陈淮望把手机扔进抽屉里,起身下楼。   当听见尤霓霓声音的时候,他心里正烦,一开始没什么心情搭理。   谁知道她似乎并不在意被无视,反倒一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   等陈淮望意识到这一点,莫名的,那些压得人有些烦闷的烦心事竟消失不少。   她总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存在,像是掌握了他的心情开关。   陈淮望认了,开始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直到她提起万晴。   语气不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意,而是真心想为他搭桥牵线。   而这么做只为了不想江舟池受到外界干扰。   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因此急速跌入谷底,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   她大概深谙“扔颗糖再给一巴掌”之道。   陈淮望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不是她的对手,也不想再被她左右情绪,干脆离开。   不巧的是,回教室的路上,遇见了肖骞。   这一次没有尤霓霓在场,也就没有人再紧张兮兮地拉着他,做贼似的躲起来了。   就像是没看见,陈淮望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肖骞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挑衅,回头说道:“对了,你女朋友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必须帮油腻腻说一句!她没开窍是因为她现在对望望完全没那方面的想法!希望大家不要逼她!让她顺其自然地成长好吗!   望望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她喜欢上他!   *   最近,尤霓霓发现了一个新玄学——不管她在看电视剧电影甚至是综艺,但凡陈淮望从她的身边经过,屏幕上的画面总会定格在吻戏船戏之类的暧昧戏上。   接连发生了好几次后,陈淮望终于在她身后坐下,抱着她,亲她后颈,说道:“虽然我最近工作有点忙,不过你有需求可以和我说,不用在这种东西上找寄托。”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陈淮望伸手摸了摸,咬着她的耳朵轻笑,“都这样了还说没有?”   “…………???”   老公总喜欢诬赖我怎么办,在线等,相当急!   *   望望伸手摸的哪儿就不明说了!   你看看你们!明明是你们要看小剧场,又要嫌望望老在小剧场开车!为了不让他x尽人亡,小剧场君决定离家出走了! 第30章   星期五。   早上, 尤霓霓一踏进教室,就听到来自张唯妙的热情呼唤——   “霓霓, 你知不知道, 有人在论坛写你和大佬的同人文!点击率还超级高!”   “…………我和谁的什么文?”   尤霓霓放书包的动作一顿,怀疑自己的耳朵瞎了。   张唯妙知道她这是逃避现实的表现, 不仅好心地重复了一遍, 而且还帮她把重点手动标出来。   “你,和, 大佬的,同人文。”   ……   嗯。   这次听得非常清楚了。   尽管如此, 尤霓霓还是不敢相信这么鬼扯的事居然真实存在, 无语道:“谁这么无聊啊, 为什么不写我和哥哥的,偏要写我和他的。”   莫名让人有一种乱伦的羞耻感!   旁边的方遥雨一听这话,在去上厕所之前, 提醒道:“霓霓,收起你那可怕的想法哦。哥哥演过的所有角色你都可以随便歪歪, 但是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写和哥哥本人的同人文。”   ……对哦。   她真是气糊涂了,差点忘记这一重要原则。   尤霓霓清醒过来,顿时为自己的僭越感到惭愧, 恭顺道:“好的,会长大人!”   张唯妙不懂她们的饭圈规矩,打了一个响指,夺回她的注意力, 继续没说完的话。   “霓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不得不说,那篇文写得还挺好的。你等着,我马上分享给你。你亲自品一品,弥补一下现实里的遗憾,说不定就没那么难过了呢。”   “……”   她哪里是不好意思了?   尤霓霓费解,兜里的手机很快响起一道微信提示音。   张唯妙把论坛链接发了过来。   抱着“我倒要看看这个不长眼的人能写出什么花来”的态度,她拿出手机,点开看了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文章名——《一噎情》。   发布者ID:沉溺夫妇大旗我来扛   ……   …………   ………………   匆匆扫了几行后,尤霓霓的眼睛和心理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不小的冲击。   为了手机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迅速退出网页,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时,终于参考完作业的张唯笑转过身来,加入她们的聊天。   关于万晴的种种事件她前几天已经听方遥雨说了,所以现在提出合理的怀疑。   “霓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转学生马上要来了,心里有点慌,所以雇了一个写手书写你想象中的爱情故事,希望借助舆论压力,让群众先站在你这边支持你?”   “……怎么可能!我现在是真心希望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的?”   “嗯!”   看她表情真挚,张唯笑相信了,不禁为这无私的爱情鼓掌,感叹道:“那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尤霓霓却不敢收下这句夸奖。   因为她连自己的任务都没有完成,根本和“了不起”挨不上边。   不过,说起这个,她好像还没有和方遥雨汇报之前的出战情况?   想起这件事后,等方遥雨上厕所一回来,她便主动交代道:“小雨,我对不起组织,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在上次的行动里我失败了。”   “什么行动?”   方遥雨一脸茫然地坐下,完全忘了那天紧急会议上说的事。   尤霓霓解释道:“就是为哥哥扫清演艺路上所有障碍的行动啊,你忘了?”   “……哦。”   想起来了。   不过方遥雨还是没怎么听懂。   原本她以为尤霓霓只是说说而已,所以并没有当真,更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意识到她不是玩玩,确认道:“你是认真的?”   “……难道你不是认真的?”   方遥雨被问住了。   她该怎么回答。   为了哥哥,把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拱手让人,方遥雨实在佩服她的这种“舍己为哥”精神,拍拍她的肩,心疼道:“霓霓,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么大的牺牲。”   “嗯?”   为什么大家的语气都表现出一副她很伟大的样子?   尤霓霓还没察觉自己的思维和她们不在一个频道上,觉得奇怪的同时,不忘谦虚回道:“我没做什么牺牲啦,都是一些举手之劳。”   下一秒,方遥雨又话锋一转,担心道:“可是,如果大佬知道你是因为害怕万晴勾引哥哥所以才帮他,他应该会不高兴吧。”   “……为什么?”   虽然他确实不高兴了,但尤霓霓还是想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本来他就想追万晴啊,我只不过是在帮他的时候,顺便帮了一下哥哥而已。”   “但你这样不还是等于在变相利用他吗?”   “……”   此话一出,尤霓霓表情一变,如同被狠狠敲了一棒,猛然清醒过来。   完了,陈淮望生气该不会是因为这一点吧?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尤霓霓意识到事情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仔细一回想,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原本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随时联系的关系,再加上现在又是特殊时期,这种情况也挺正常的。   可是现在听方遥雨一说,尤霓霓有点不安,打消了之前把一切交给时间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必须重视这个问题了,要不然到时候想挽救都挽救不了。   于是,下了第一节 课,她来到斜对面的教室门口。   结果又死在了开头。   前后守门员完全不给她开门。   要不是她跑得快,可能现在连一条缝的空间都没有。   尤霓霓一边用身体使劲儿抵着门,一边拜托道:“学长,我真不是为了看江舟池啊,你帮我叫一下陈淮望就好!”   “少骗我了!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了看偶像,嘴里没一句实话!”   “……”   尤霓霓突然很想知道他曾经到底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居然这么不信任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从这僵持不下的局面里解救出来。   “小学妹,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闻言,她赶紧转过身子。   结果一回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江舟池,唇畔含笑,目光温和。   ……   本来尤霓霓的力气就有点耗光,这下双腿更是没骨气地软了,扶着身后的墙才不至于坐在地上。   看来她还是得多向方遥雨学习学习。   以后不能再每见哥哥一次就颅内高潮一次了,弄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   不过,她哥哥又没在教室,关门干什么?声东击西?   见她看直了眼,丛涵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又来看舟舟啊?”   “啊?”   尤霓霓回过神,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连忙摆摆手,往旁边一看,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人。   “我……我找他。”   这话说得不是很有底气,因为她害怕被陈淮望无视。   但转念一想,这都过了三天了,他应该稍微消了一点气吧?不至于还是连话都不想和她说吧?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淮望确实连话都不想和她说,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推开她身后的门,走了进去。   ……   TAT   尤霓霓绝望了,没想到他不光完全没消气,而且好像还比之前更生气了。   见状,江舟池安慰道:“我进去看看他。”   “嗯嗯嗯!”   还是哥哥好!   尤霓霓双眼含泪,带着感激,重重地点点头。   一转眼,走廊上只剩下丛涵没走,留下来当爱情调解员。   其实这几天他隐约觉得陈淮望周围一直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却以为是因为他家里的事,所以没多问,哪儿知道原来问题是出在了尤霓霓身上。   见他俩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他赶紧问道:“陈淮望又惹你不开心了?”   尤霓霓打起精神,摇了摇头,主动承认错误:“这次是我惹他不开心了。”   丛涵一听,“哦”了一声,不在意道:“那没什么,这是你的特权,别放在心上,等他……”   当然,尤霓霓十分清楚,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不知情,当即自觉放出另一个爆炸性消息——   “我想撮合他和万晴在一起。”   “……”   靠。   这波操作有点猛啊,难怪陈淮望那么生气。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丛涵瞬间改口,这次真的很难再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公正道:“那确实是你的不对了。”   虽然没办法支持她,但还是可以和她聊一聊。   于是他又语重心长道:“来吧,和我好好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不开。”   尤霓霓叹了口气,把整件事的起因和他说了一遍。   丛涵越听越无法理解她们的粉丝心态,最后打包票道:“你们真觉得随便来个人就能拿下舟舟?那也太小看他了吧。放心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勾引对他有用。”   ?!   一直深陷在自责中的人一秒回神,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提高警惕,追问道:“谁?”   “……”   丛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打着哈哈混过去,自信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啊。”   “……”   尤霓霓真的信了,又听丛涵继续往下说。   “还有,陈淮望和万晴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是万晴从高中开始一直追他。我之前没和你说就是不想你误会,哪儿知道你还是误会了,而且还误会得这么离谱。早知道当初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   万晴追他?   尤霓霓疑狐,“怎么和我听的版本不一样?”   “鬼知道那些传闻是怎么传出来的,明明陈淮望连半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对此,丛涵也很纳闷,   “你知道的,他一向不理会这种无聊的事,所以不管外面传得有多离谱,他都没当回事儿。不过这次不一样了。现在连你都信了,他肯定不会再坐视不理,绝对要把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收拾一顿。”   “……啊?”   “哦,我的意思是,你别信那种鬼话,而且,就算你不喜欢陈淮望,也用不着把他推给别人。”   见她张了张嘴,好像想急着解释,丛涵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这次是因为误会他了才会这么做,我是说下次。”   “哦……嗯……我知道。”   尤霓霓是真的知道了。   这次的乌龙事件又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她终于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现在得想办法认错了。   *   晚上。   晚自习结束铃一响,早就蠢蠢欲动的同学们纷纷开始收拾书包,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家过周末。   除了尤霓霓。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方遥雨见状,问道:“霓霓,你还不回家吗?”   她点点头,随便编了一个谎话:“我等木鱼她们,待会儿走。”   方遥雨没起疑,继续收拾东西。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尤霓霓一个人,和作业为伴。   她难得有这么静下心来写作业的时候。   时间就在“沙沙沙”书写的笔下流逝。   等距离高三下课还剩最后几分钟的时候,尤霓霓合上练习册,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关教室窗户,打算离开了,却在无意间看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很是眼熟。   再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它走去。   她反应过来。   看样子她哥哥应该提前几分钟下课了。   于是,尤霓霓忘了来窗边的目的,不自觉地托着脸颊,目送他离开。   可就在车门拉开的瞬间,她眼尖地发现,车上还坐着一个人。   虽然被挡住了脸,但可以清楚看见穿了一身三中的校服。   见状,她赶紧往斜对面的教室看了看,确认陈淮望和丛涵都在里面。   难不成是李寂?还是其他同学?   尤霓霓的脑子里冒出可能性,还没从中挑选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下课铃声突然响起。   她回过神。   为了避免和放学的人错过,她赶紧收起思绪,不敢耽误一分一秒,抓紧时间,关上门窗,背上书包,来到教室门口等着。   丛涵第一个走出来,看见她后,和她打招呼:“还没走啊?”   说完,他又自个儿明白过来,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为她打气:“要是陈淮望知道你专程留下来等他,肯定会感动哭!加油!争取今晚就拿下他!”   “……嗯!”   尤霓霓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时,被他们谈论的人从教室里走出来。   而后,视他俩为空气,径直从他俩身边走过。   ……   尤霓霓不聊天了,赶紧追上去。   至于丛涵,就不跟上去了,给他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虽然整个学校里只有高三年级,但正值放学高峰期,楼梯上依然拥挤。   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的火车站台,一不小心就会找不到人。   尤霓霓只不过慢了几步,便差点跟丢人,再加上陈淮望腿长,一步抵她两步,她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出学校大门。   眼见着俩人间的距离再次逐渐拉大,尤霓霓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咬牙,加快速度,直接跑了过去,扯着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脚步。   陈淮望被迫停下,低眸看了看衣袖上的那只手。   目光冷淡,没什么情绪。   即便如此,尤霓霓也没放开,态度诚恳,语气真挚地和他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在高三这种紧要关头鼓励你早恋。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瞎撮合你和别人了,更不会再干涉你感情的事,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一口气说完后,她又歪着身子,强行挤进陈淮望的视野,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肯原谅我,以后……以后我的脸随便你捏!”   尤霓霓想,她的人生准则可能已经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陈淮望不说话”,逐渐变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陈淮望说骚话”了。   可惜,老天爷依然没有帮她一把。   陈淮望抬眸看她,而后一根一根掰开揪着他衣袖的手指,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毫不留情地走了。   ……   尤霓霓不死心,打算继续追上去。   然而这时突然冲出一辆逆行的电动车,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飞驰而过。   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猛地一退,结果没注意身后的街沿,一不小心被绊倒,摔在地上。   真是祸不单行。   原本尤霓霓想着就当是自己倒霉,认了,没想到骑电瓶车的男人反倒不肯善罢甘休,走远了还回头骂道:“走路不看路,没长眼睛啊!下次撞不死你!”   她一听,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僵在原地。   脚踝传来钻心的痛,莫名其妙的一通骂,以及前面那道头也不回的背影,三者加起来,终于让她的眼泪爆发。   尤霓霓越想越委屈,一边哭,一边寻找支撑点,想要站起来。   眼前却忽然一暗。   她抬头一看。   那道明明已经走远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见陈淮望背对着她,半蹲在她面前,低声道:“上来。”   尤霓霓一愣。   见身后的人半天没反应,陈淮望也没回头,只朝后面伸了一只手,算是威胁,催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一听,她立马回过神,搭上他伸过来的手,借着他的力,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真的反悔。   捞起扔在地上的书包后,陈淮望站了起来。   小小一只的姑娘是真的轻,即使加上了书包的重量,也完全让人没有负担。   让人有负担的是,她微凉的脸颊时不时蹭过他的颈侧,还有喷洒在皮肤上温热的呼吸。   陈淮望敛了敛神。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尤霓霓突然闷声闷气道:“我不要当你妹妹了,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做回大小姐。”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样你还会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委屈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才的哭腔。   陈淮望心软了。   其实刚才的每一个瞬间他都心软过,不管是走出教室看见她,还是被他拽着衣袖,更别提现在。   他舍不得她这样难过。   于是他打算开口接话,谁知下一秒又听见她念顺口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   “一般般的望望,一般般的拽,一般般的霓霓,望望甩都不甩。”   “……”   嗯。   大小姐的自愈能力果然不一般。   陈淮望抬头,望着远处的灯火腾跃,隐忍着的烦躁终于渐渐平息。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坏脾气,以及古怪的性格,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厌恶。   可是,她好像一点没被这些不讨喜的毛病吓跑,反而总像现在这样不厌其烦地哄他。   只有她。   这个发现足以驱走所有阴霾。   陈淮望轻扯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眉宇间的冷漠逐渐被带有温度的情绪覆盖。   而这些细微变化全被眼尖的人捕捉到。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她往前探了探脑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陈淮望察觉她的动作后,还以为她不舒服,同时转过头。   一道柔润的触感从脸颊擦过。   他的脚步一顿。   两道陌生的呼吸忽然交缠在一起,在这个并不浪漫的秋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啥提前更新?因为我设置错时间了=。=   除了不喜欢望望,油腻腻别的方面都挺好的哈哈哈哈   大家应该都能猜到同人文的幕后主使是谁吧!   望望的病并不是大家想的那种!放心!   #有一个爱耍赖撒娇的老婆是一种什么体验#   请看离家出走失败的小剧场君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   冬天,尤霓霓身体不太好,被陈淮望要求早起锻炼身体。   第一天,闹钟响起。   尤霓霓往身边人的怀里钻,蹭了蹭,说道:“不想离开老公的怀抱。”   第二天,闹钟响起。   尤霓霓拉起陈淮望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说道:“老公舍不得我,我要留下来陪老公。”   第三天,陈淮望猜到她又会赖床,连闹钟都没设,决定换一种不用起床的锻炼方法。   等天一亮,开始带她做床上运动。   而且,为了达到锻炼的效果,不仅姿势复杂,时间还比往常多出好几倍。   尤霓霓:…………明天谁再不起床谁不是人!   * 第31章   人生第一次发生这种意外状况, 尤霓霓大脑一时变得空白,压根儿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急剧缩小的视野里好像只容得下他的睫毛, 以及微垂的眼眸,   也许是角度的关系,这样看过去, 他的眼睛似乎没有了平日的淡漠, 反倒莫名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如同积攒了整个宇宙的璀璨, 将人的思绪和神智全部卷进去。   尤霓霓深陷其中,看得入神。   这时, 耳边蓦地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将她从美好的幻想里拉回到现实世界。   “亲够了吗。”   “……”   尤霓霓眨了眨眼, 飞走的理智仿佛也随着这一动作回到身体里。   她脸一红,一下子弹开,拉开两人的距离, 和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这不是她单方面的错, 但陈淮望这样一说,抢先占了理,她只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顺便在心底暗自庆幸。   还好没有亲到他的嘴巴,要不然她就真的晚节不保了。   陈淮望神色恢复正常, 没再搭腔,继续往前走。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下尤霓霓连他的身子都不敢碰了,背着双手,像只白天鹅,直挺挺地昂着脑袋,以示清白。   然而就这样坚持了一小段路后,她的脖子实在酸痛。   于是,高高扬起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下落,最终还是重新搁在陈淮望的肩上。   经过这一番以失败告终的尝试,尤霓霓不再逞强,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盯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当然了,关于不小心亲到陈淮望这一点,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偶然事件。   她更关心的是陈淮望的态度转变。   听他刚才的说话语气,好像没一开始那么冷漠了,而且终于愿意搭理她了。   也就是说,她的努力还是有用的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重拾信心,燃起希望,继续小心试探:“你是不是觉得我经常惹你生气?”   回应她的是一记低哼,仿佛在说,知道就好。   “……”   果然不会按剧本走。   虽然尤霓霓没想过能从他嘴里听见什么安慰人的话,毕竟这次确实是她自作自受。   但是,她还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说。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的。要不是因为情报有误,我才不会让你去追那个什么万晴呢,我觉得你俩一点都不配。”   “嗯?”   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些许愉悦,似乎被这话勾出了一点兴致。   尤霓霓看见胜利的希望,趁热打铁,说出真实想法:“她看上去太柔弱了,经不起你摧残。”   ……   愉悦消失。   陈淮望蹙眯着黑眸,把背上快要掉下去的人往上托了托。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动作幅度有些大。   尤霓霓毫无心理准备,只觉得自己差点被扔出去,吓得立刻闭上嘴巴,抱紧他。   稳了稳心绪后,她意识到好像偏题了,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认错。   “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而且,而且大小姐偶尔犯犯错,你应该多包容包容她才对啊,怎么可以不理她呢,她得多伤心啊。”   如今,她不但完美消化适应“大小姐”身份,而且运用得炉火纯青,俨然把它当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对于这个现象,陈淮望不予置评。   不过,偶尔犯犯错?   看来她的自我认识还是不怎么清晰。   见他依然不说话,尤霓霓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开始耍赖:“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哦!”   闻言,陈淮望回神,不逗她了,“嗯”了一声。   ……诶?   她没想到陈淮望居然回答了这句话,再三确认道:“真的?那这次的事就算是翻篇了啊!以后不许再提了!”   又是一声“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压在尤霓霓心上的大石头终于麻溜地滚开了。   她长舒一口气,“耶”了一声,身心俱松,又因为一时高兴过头,交叉垂放在陈淮望身前的双手忍不住环住他的脖子,拿脑袋蹭他,像是撒娇。   这是她表达喜悦的方式之一。   之二是给人戴高帽,为长远的将来打下良好的基础。   “我就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嘛,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相信,以后要是我又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你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遗憾的是,陈淮望的今日份配合额度已用完。   他毫不给面子地回道:“不一定。”   “……哦。”   看来他的这张免死金牌不太好拿啊。   尤霓霓脸上明亮的表情瞬间变得黯淡,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   她放弃了耍小聪明的念头,心想怎么还没到站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往站台的方向走,于是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淮望没说话,握着她纤细的小腿,抬起来,轻轻晃了晃,就当作是回答了。   尤霓霓低头一看。   原来她的右脚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   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家医院。   陈淮望背着她走过去。   到的时候,医院大厅里已经没多少人。   他们顺利地挂了个急诊,又顺利地很快轮到她进去看病。   在办公室坐下后,尤霓霓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医生便开始准备检查。   不过说实话,在忍耐疼痛这件事上,除了大姨妈,别的方面她算得上是非常娇气。   因此,当医生的手连碰都没有碰到她的脚,尤霓霓就已经下意识紧闭着眼,转过脑袋,埋在陈淮望的腰间,呜呜呜地假哭起来。   “……小姑娘,不至于吧?”   医生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抬头望向站在她身后的人,企图寻求认同。   然而失败了。   因为陈淮望并不觉得她的反应夸张,反而一手遮在她的眼前,为她挡去可怕的画面,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缓解她的紧张害怕。   医生:“……”   好吧,看来是他自己的问题。   医生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一边给她检查伤势,一边数落着陈淮望。   “现在知道心疼了?刚才怎么做什么去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哥哥当得太不称职了,走路的时候也不知道照顾妹妹,还好没有伤到筋骨,我给她上点药,明天应该就能消肿了。”   妹妹?   由于这次的事件给尤霓霓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她现在对这个称呼已经产生生理性抵触。   一听见这两个字,她当即抬起头,严肃否认:“我不是他妹妹!”   不是妹妹?   那不就是……   另外一种可能性在医生的脑子里浮现。   他立马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陈淮望,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你应该读高中了吧,怎么能和这么小的姑娘谈恋爱,万一闯了什么祸,你能担起这责任吗?简直太要不得了!”   说完,他又连连摇头叹道:“唉,真是看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的爱情了哦。”   尤霓霓:“……”   她知道对方误会了不止一件事,先澄清最重要的一点,发自内心地好奇道:“医生,我俩就不能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吗?为什么非要往男女关系上扯?”   单纯的同学关系?   闻言,医生在百忙当中抽空,同样递给她一个复杂的眼神,心想如果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哪儿会大晚上背着你,送你来医院啊。   真正单纯的只有你这个小姑娘吧。   尤霓霓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接着澄清第二件事:“而且,我也是高中生,不小了。”   “……”   哦,那这确实是他看走眼了。   医生承认错误,爽快闭麦,专心给她上药。   *   虽然从医院出来以后,尤霓霓的情况没一开始那么严重了,但她的脚还是一沾地就疼得慌,完全不能走路。   所以,这一次陈淮望没有再止步于小区门口,而是一直背着她走到她家门口。   程慈见她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也关机,在家急得团团转,一听见外面的动静,赶紧去开门。   谁知一打开,第一眼看见的是陈淮望,接着才是趴在他背上的尤霓霓。   以及她肿得像馒头的脚踝。   见状,程慈吓了一大跳,一脸担心:“出什么事了啊,怎么伤成这样?”   “没出什么事啦,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脚。 ”   在她的搀扶下,尤霓霓从陈淮望的背上转移到地上,解释道:“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看着吓人。”   程慈不放心,“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   尤霓霓重重地点点头,又望向身边的人,偷偷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作证,“对吧?”   陈淮望唇角微抿,良久才“嗯”了一声,听得出来并不是很想配合她说谎。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肯定。   一得到他的回答,尤霓霓便终止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谁知道话音一落,程慈突然发出邀请:“背了这个小胖孩一路,肯定累了吧,要进来喝杯茶,歇一会儿再走吗?”   “……妈妈!”   尤霓霓知道程慈打的什么主意,本想帮着拒绝,毕竟陈淮望应该不太喜欢应付长辈。   然而现实又给了她一大嘴巴子。   陈淮望竟然说了句“谢谢阿姨”,而后一点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拒绝?   他看上去明明一点也不像是会去别人家做客的人啊!   尤霓霓满头问号,又听程慈说道:“对了,你能再帮我把霓霓背到楼上去吗?我这身老骨头怕是抱不动她这只小猪了。”   ……哪有这样主动邀请男生去自家女儿房间的妈妈啊!   上一句话还没消化完,尤霓霓又被这句话呛得不轻,正想让程慈别再瞎安排,腰上忽然多出一股力道,而后她整个人腾空。   陈淮望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步伐从容地往楼上走去。   再一看,程慈不但没阻止,反而一直担心陈淮望,让他别伤着自己了。   ……   到底谁才是她的孩子?   尤霓霓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   还好她爸爸这几天出差没在家,要不然有得陈淮望好看。   哼!   就在尤霓霓在心底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时候,陈淮望已经抱着她来到楼上卧室。   美式田园风格的房间布置温馨,干净整洁,也随处可见追星的痕迹。   比如,床上躺着的江舟池的等身人形抱枕。   把怀里的姑娘放在床上,陈淮望重新走到门口,按亮卧室的灯,一回头,便看见这样的景象。   他轻轻挑挑眉,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发现他在看什么后,尤霓霓白净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难得在他面前表现出害羞的情绪。   她果断一骨碌滚到抱枕旁边,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塞进被子里,而后清清嗓子,岔开话题:“我妈妈就是这样,你别把她的话当真,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的。”   陈淮望没回答这话,而是问道:“周末有没有空。”   嗯?怎么他也转移话题?   尤霓霓一边疑惑,一边回道:“有啊,怎么了。”   “你不是要教我怎么追人吗。”   “……谁说的?没有的事!以后你的感情与我无关!”   尤霓霓以为他是在钓鱼执法,只为了检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于是想也没想,连忙摇头摆手拒绝,表明自己的立场。   却又听他说道:“如果我说我想学呢。”   ???   !!!   激动的情绪渐渐冷却,继而变得比之前还要激动。   尤霓霓立马手脚并用,从床头爬到床尾,望着他,好奇道:“为什么?你有想追的人了吗?”   “嗯。”   闻言,尤霓霓的眼睛更亮了。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半跪在床上,挺直腰板,拿出气势,双手叉腰,像之前被他要求的那样,要求道:“想让我教你也可以,先叫一声老师来听听。”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太便宜了他,临时加码——   “不对不对,你得说,老师,求求你教教我。”   虽然这个要求略不要脸,但尤霓霓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让他说这句话,而是为了逗逗他。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照做的人。   谁知道她又想当然了。   听完这个要求,陈淮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弯腰,和她保持平视。   明亮灯光下,漆黑的眼更显得深不见底。   而后,只见他薄唇轻启,缓缓说道:“老师,求求你教教我。”   明明嗓音冷淡,如同山间泉水,不掺任何浓烈情绪,偏偏听上去带着莫名的情欲色彩,如同曾经做过的无数个放纵的荒唐的梦。   ……   完了。   完了完了!   那些肮脏的、不健康的画面又开始玷污她的大脑了!   *   星期五早上。   高二(1)班的教室里一片混乱,完全不像是要早读的样子。   班主任一阵火大,又见赵慕予和另外一位数学课代表正在清谁没交作业,弄得大家更静不下心来,干脆把他俩赶出去,说道:“你俩出去清。”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却因为他的前后鼻音不分,变成了“你俩出去亲”。   全班爆发出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   从高一开始,他们两个就一起当数学课代表,难免被同学拿来起哄。   赵慕予并不在意,继续做正事。   等他们去办公室交完作业回来,正巧在走廊上遇见班上一个男生,他又拿这件事开他俩玩笑,调侃道:“赵慕予,你俩早上亲得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法式舌吻?”   对于这种打趣,赵慕予也通常不理会,倒是男生不好意思了,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骂道:“你他妈瞎说什么呢,滚滚滚。”   骂完,他又对赵慕予说道:“你别理那小子,嘴里没一句话能听。”   赵慕予本来就没当回事,礼貌性地笑了笑,正想回答,余光却瞥见江舟池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她脸上的笑容一敛。      课间操时间。   下课铃刚过,广播里便响起《运动员进行曲》。   苏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后面的人,见她拿着练习册和笔,问道:“你不下去做操吗?”   赵慕予点点头,“我去问几道物理题。”   自从江舟池回学校上课,她几乎没有再踏上过三楼走廊的另一端,连带着去高二(13)班的次数也骤然减少。   少到连尤霓霓这样迟钝的人之前都拉着她问她:“木鱼,你怎么最近都不来找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依然躲不掉。   原本赵慕予以为绕过了危险区域就安全了,却忘了危险区域的划分是由危险的人决定。   当她从物理办公室出来,正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忽然被人扣住手腕,拖进一旁的杂物间里。   这一次,赵慕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越来越肆无忌惮,怒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江舟池没有回答,膝盖压住她的腿,将她抵在门板上,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娇嫩的嘴唇,嗓音还算平静,问道:“他有没有碰过这里。”   他?   赵慕予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莫名觉得可笑。   “碰过又……”   还没说完,余下的话音便被狠狠压上来的吻吞没。   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后,江舟池单手钳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嘴上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粗暴,发泄似的啃咬她的唇瓣,长驱直入,搅动她的舌根。   狭小空间里的空气愈发稀薄。   到最后,赵慕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舟池终于肯放开她,转而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着专属于她的气息,以此平复心中的怒火,以及欲望。   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慕,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赵慕予躲他躲得更厉害了,但总有躲不过的时候。   晚自习放学后,她被直接带到他的车上。   此刻,这辆车正开往他的住处。   前后车厢隔着一层隔屏,而车里没开灯,外面的光线又被车窗阻隔,于是,这样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四周近乎一片黑暗。   江舟池正枕在她的腿上,似乎是在睡觉,又好像清醒着。   不过不管他在干什么,都不关赵慕予的事。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打算睡自己的觉。   可平静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感觉衣服里钻进了什么东西。   赵慕予被迫睁开眼,伸手,想要阻止那只不安分的手,却被他捉住,放进嘴里,细细轻咬。   她想挣脱,又听江舟池说道:“你朋友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   赵慕予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动作一顿,不自觉地握紧另一只手,没有说话。   见她这样在乎,江舟池轻叹:“怎么办,我有点嫉妒她了。”   这下赵慕予不再沉默,冷着嗓子,警告道:“你不准和她说半个字。”   闻言,江舟池笑了笑,忽然抬手,轻抚她还没消肿的嘴唇,而后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她,说的话却下流。   “如果它今晚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这一章这两个男的咋回事!怎么都在线发情呢!   我真的要被舟舟搞死了:)   然后……我发现我立flag总会被打脸……约会在下一章!看在这一章内容丰富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油腻腻:她们说我不喜欢你是我最大的缺点   望望:这是我的缺点   油腻腻(得意:~\(≧▽≦)~   于是,今天的小剧场和缺点有关!   *   最近,尤霓霓在网上看见一个#说一说另一半的缺点#的话题,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好像找不到陈淮望什么缺点。   ……   爱情使她盲目?   尤霓霓不信邪,最后终于在睡觉的时候灵光一现。   她握住每天晚上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罪魁祸首,控诉道:“你全身上下最大的缺点就是它!”   陈淮望就着她的手,把它放进它该待的地方,而后才回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我哪里夸你了?”   “最大。”   “…………”   *   油腻腻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哈哈哈哈   昨天还看见有小可爱给这一对取了一个CP名,叫“忘忧夫妇”,感觉也很好听!   写望望霓霓的时候,我:嘿嘿嘿嘿嘿好可爱好甜啊   写舟舟木鱼的时候,我:我的妈啊太变态太羞耻了   ……   可能我的灵魂被压抑太久了……写舟舟这对我完全就是在放飞自我……已经没有三观了……   这一对干脆叫谷欠夫妇算了,真的是太欲了= =   我要去好好反省反省了 第32章   也许是脑子里的画面太过不纯洁, 连带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渲染得有些旖旎。   在这样的氛围下,尤霓霓跪得直直的身子渐渐矮下去,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回道:“教……教教教。”   她严重怀疑陈淮望是故意的。   为了达到目的, 居然学会了充分利用自己的皮囊, 这个人现在真是越来越坏了!   当然,现在再来纠结这一点也没什么用, 反正她已经输了。   她恨!   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一脸懊恼,陈淮望眼底掠过一丝淡笑, 重新站直。   这时, 一阵敲门声响起。   循声望去。   程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 手里端着热茶甜点,一脸亲妈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打扰到了。”   尤霓霓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一点也不客气, 直接回道:“妈妈,我们正在聊正事。”   “妈妈来找你就不是正事吗?唉, 你看看你这孩子,有了朋友就忘了妈妈。”   “……”   为什么要给她塑造这种见色忘母的渣女儿形象?!   尤霓霓怒瞪自家母亲。   程慈当没看见,继续假装受伤的样子。   把木质托盘放在房间里的小圆桌上后, 她又对陈淮望说道:“你千万别见外,就当是在自己家。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慢慢聊啊。”   说完,自觉地走出房间, 顺便帮他们带上房门。   “……”   尤霓霓忽然觉得自己痛失母爱。   等程慈一离开,她走下床,单脚跳到小圆桌旁坐下,见陈淮望还站着不动,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坐呀。”   她想着陈淮望这一晚上都背着她,确实应该补充补充体力,于是在他坐下后,和他极力推荐道:“这些都是我妈妈亲自烤的,你试试,保证你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难吃的饼干了。”   话音一落,陈淮望抬眸看她,表情不冷不热,似乎不太认同她这么拆程慈台。   ……   好吧。   言归正传。   尤霓霓不浪费时间了,把话题拉回到刚才的事上,先给他加油打气一番。   “其实追人这件事吧,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反正我是觉得,像你这样早就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只要但凡稍微用点心,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追不到的女孩儿!相信我的眼光吧!”   末了,她开始打探情况。   “所以,你想追谁啊?”   考虑到个人隐私,她又立马补充道:“哦,要是你不想告诉我对方的具体身份也没关系,但至少得和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女生,这样我才能因材施教,为你量身定做具体方案。”   闻言,陈淮望垂下眼眸。   他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红茶,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似在思忖,而后回道:“你这样的。”   “……???”   她这样的?   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答案。   尤霓霓睁大眼睛,惊讶得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   好在她又很快消化好这个回答。   因为喜欢上和她同一种类型的女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大众女生才是大多数。   于是,她赶紧抽了张纸擦擦嘴巴,递给陈淮望一个“没想到你这么有眼光”的眼神,端庄地坐着,准备迎接他的夸奖。   “我是哪样的啊?”   陈淮望也不吝啬语言。   “矮,话多,花心,喜欢追星,爱讲歪理,反应迟钝。”   ……   …………   ………………   不得不说,他形容得十分精准。   也正因为太过精准,导致尤霓霓听后,心情不怎么美丽。   因此,陈淮望每多说一个标签,她的脸就黑一分,最后只差往脑门儿上贴个月亮就能直接去演包青天了。   等他一一说完后,尤霓霓果断从床头一把扯过四十米大刀的抱枕,扛在肩上,一副他敢再多说一句就拿刀砍他的架势,问道:“说!你是不是就想趁机骂我!”   陈淮望不以为意,反问一句:“什么时候说实话也算骂人了?”   “……”   这么不会说话!活该你追不到姑娘!   尤霓霓不高兴了。   虽然他是在概括描述一个群体的特点,并没有特指她,但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那个群体的一份子啊。   所以她还是听得生气,没好气道:“既然你喜欢的人在你眼里全是缺点,听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干嘛还喜欢她啊。”   “你觉得那些是缺点吗。”   不然呢?!   尤霓霓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用行为代替回答,因为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废话问题。   空气安静了片刻。   陈淮望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望向她的眼里装着认真,以及暂时还压抑着的情愫,而后给出自己的解释。   “对我来说,那些都是她的闪光点。因为它们,我才发现了她。”   嗯……?   听见这话的当下,尤霓霓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其次,她才觉得他终于说了一句像样一点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啊。   尤霓霓被他的真心打动。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陈淮望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决定原谅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重新给他出主意。   尽管听上去有些像在逗他玩。   “好吧,如果你真想追我这种类型女生的话,其实方法很简单。第一步,出道,第二步,成为我们的哥哥。然后就大!功!告!成!”   谁知刚一说完,陈淮望突然站起来,似乎打算离开了。   “……诶诶诶!”   玩笑开过头了?   可她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啊。   见状,尤霓霓赶紧拽住他的衣角,倒打他一耙:“你看看你,对喜欢的女生那么宽容,对我怎么就这么严格!我第一次当老师,难免没经验,你就不能多鼓励鼓励我吗!”   陈淮望没说话,静静地看她强词夺理。   气焰一点点被扑灭。   她非常熟练地乖乖认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哪儿错了。”   “我不该瞎说大实话。”   “……”   察觉捏着的衣角渐渐从手里溜走后,尤霓霓收起玩心,重新抓住,不开玩笑了。   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于是她说道:“这样吧,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这两天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等周末,周末我一定把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好不好?”   空气持续安静。   看他还是不回答,尤霓霓拿出老师的架子,教育道:“老师问你话呢,你好歹吱一声儿啊。”   陈淮望低头看她,平静道:“老师。”   “嗯?”   “学生的裤子快被你扯掉了。”   “……”   闻言,尤霓霓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她重新抓住的不是他的衣袖,而是裤兜,又因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导致这个动作看上去真的很像她在扒他裤子。   ……   …………   ………………   反应过来后,尤霓霓吓得赶紧缩回手,背在身后,迅速转移话题:“星期天,下午两点,城市广场不见不散!”   *   送走陈淮望,她的卧室又迎来程慈。   不过这次程慈上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看她的伤,再顺便,真的是顺便,和她聊聊今天的事。   尽管在尤霓霓看来,很像是刻意为之,因为她一开口就是——   “霓霓,你不觉得这个男生对你挺好的吗,看你受伤,不光带你去医院,还专程送你回家。除了你那几个小伙伴,谁还会这样对你啊。”   尤霓霓是个有一说一的人。   所以,对于这一客观事实,她并不否认,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   与此同时,又给出一个更符合现实情况的评价。   “有时候确实对我挺好的,但有时候又不好。不对,应该是说,大多时候都对我不好。”   本来尤霓霓想表达的中心意思是,陈淮望没有她想得那么好,谁知程慈一听,反而更激动了,深有感触似的握住她的手,和她分享经验。   “当年你爸爸追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所以?”   “所以你们就是下一个我们!”   哼,她就知道最后又会绕到这件事上!   尤霓霓不为所动,无情地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再一次表明立场:“妈妈,请你以后圈地自萌,切勿乱拉瓜,乱带蒸煮下场,谢谢配合。”   “好吧。”   程慈也不强求,只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本来还想和你说说,我想起来之前在哪儿见过他了,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感兴趣了。”   “……”   居然来这一招!   真不愧是她亲妈!她的弱点一戳一个准!   虽然尤霓霓很想硬气一次,可程慈抛出的诱饵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害得她毫不犹豫地举手投降。   她立马收起刚才的不良态度,冲程慈讨好笑了笑,没想到惨遭她的无视。   程慈说到做到,另择话题,问道:“对了,刚才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提示关机呢,没电了?”   “可能是吧,我看看啊。”   从现在开始,为了挣表现,尤霓霓决定高度重视她的每句话,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   一看,果然是没电了。   给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后,她正想继续追问刚才讨好无果的事,却发现赵慕予之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霓霓,你能不能别喜欢江舟池了。   ?   尤霓霓一愣。   在追星这件事上,虽然赵慕予不像苏糊那样总是鼓励她,吃她安利,但也从来没有泼过她什么冷水,更没有像这样直接干预过她追星。   难道出什么事了?   对此,她感到很是意外,也有些担心,立马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江家。   赵慕予跟在江舟池的身后,走进这个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的家。   如果以一个人住的标准来看,这套房子的面积有些过大,以至于显得十分冷清。   尤其是在这种孤单的晚上。   进去以后,江舟池做的第一件事是习惯性地按亮屋子里所有的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霎时驱走黑暗。   甚至亮得有些微微晃眼。   眼睛已经适应之前环境的人下意识用手挡了挡,想问问他是不是还怕黑,但忍住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放下书包后,赵慕予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赵母。   “妈,江舟池身体不太舒服,我得留下来看看他,今晚可能不回家了……不严重,就是小感冒,你不用来……嗯,我知道……好,我挂了。”   江舟池坐在沙发上,笑着看她打完这通电话,感叹道:“慕慕,你越来越会撒谎了。”   “托你的福。”   赵慕予冷冷地回了一句,而后朝厨房走去。   神经紧绷了一天,等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忽然觉得肚子很饿。   接到尤霓霓电话的时候,面条刚下水。   她拿起手机一看,正想把火关小,却被人从后面拥着。   江舟池接过她手里的筷子,身子微弯,下颚抵着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顾锅里的面。   赵慕予接通电话。   尤霓霓的声音立马传来。   “喂,木鱼,我刚刚才看见你给我发的微信。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别喜欢我哥哥了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一落,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江舟池在咬她,发泄不满。   因为贴得近,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电话那头说的话。   赵慕予微微皱眉,并不担心这些话会伤害到他,也没有因为他的行为产生顾虑,如常回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超级喜欢啊。”   “可你之前追的墙头不是没一个超过三个月吗?”   尤霓霓爽快承认:“对啊。”   “那你马上就快要不喜欢他了吧。”   “谁说的!我会爱他一辈子!一直支持他!”双标的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反驳。   一听这话,赵慕予被她的语气态度逗笑,放弃了对她的劝说,妥协道:“行行行,你爱吧,随便爱多久都行。”   尽管如此,仍旧没有消除尤霓霓的疑虑。   她没有被赵慕予带跑偏,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   “嗯,放心吧。”   能有什么事。   顶多就是被身后的人一直缠着而已。   好在听她这么一说,尤霓霓没有再怀疑她什么,而是警告道:“那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发神经了,害得我还担心你出事了呢。”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赵慕予关火,想拿碗,却被江舟池紧紧箍着腰,一步也挪不了。   她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懒得废话,直接抬手去掰腰间的手,语气微恼:“放开我。”   然而一点效果也没有。   江舟池依然抱着她不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闷声道:“慕慕,你是不是又打算躲着我了。”   也许是因为埋在她的肩上,低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沉闷,莫名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这一点的谷欠又写得我心痒痒呜呜呜   不过看见有些小可爱不太吃得消舟舟的狂野(?),所以我决定,把他关进小黑屋反省,短期内他都不会再出来吓人了!   但还是要说一下,他和木鱼都还是处!不是大家想的那么yin乱!   然后,我还忽然发现……望望和油腻腻好喜欢玩角色扮演哦……大小姐穷小子,哥哥妹妹,老师学生   今天的小剧场也走这个路线吧!   *   晚上,尤霓霓想睡觉,不是太配合陈淮望,一直窝在他怀里耍赖:“医生,我生病了,不舒服,不能做剧烈运动。”   陈淮望信以为真,停下来,摸了摸她额头,问道:“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   “不过你抱抱我就好了,你就是我的药!”   陈淮望继续手上的动作,为她治病,“想口服还是注射。”   “…………”   *   口服还是注射这个梗,是我之前在b站看弹幕看见的!污死我了!   为啥我还没写到约会……因为我前天写到凌晨五点才睡……昨天白天就一直打瞌睡,再加上看见了几条不好的评论(……)影响了我的心情,所以昨天码字不是太有激情,光是这么四千多点字都让我又写到凌晨四点TAT   不过也正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好好写约会! 第33章   尤霓霓之所以没有和陈淮望约在家门口那条马路见, 是因为星期天尤正柏正好出差回来。   上午,她和程慈一起去接他, 顺便在外面吃午饭。   一见面, 尤正柏就看出她走路不对劲,皱眉问道:“你的右脚怎么了?”   尤霓霓正想回答, 却被程慈抢了先。   她说道:“前天不小心扭伤了, 幸好当时还有一个男生在场,哦, 就是上次你在小区门口撞见的那个。又是陪她去医院,又是背着她回家, 对她特别好。”   ?   哪有这样的妈妈。   尤霓霓决定和她断绝半分钟的母女关系, 澄清的同时, 顺便告一个状。   “爸爸,我和那个男生就是普通朋友,我也没有喜欢他, 是妈妈喜欢他,还邀请他来家里玩。本来我是不同意的, 但是谁让家里是妈妈说了算呢,我只好妥协了。”   听着她俩的你一言我一语,尤正柏一路上的疲惫得到缓解, 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反而不悦地哼道:“看来我不在家,你们母女俩过得挺开心的嘛。”   闻言,程慈立马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上, 难过道:“哪里开心了。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都有黑眼圈了。倒是你女儿,每天吃好喝好,还胖了两斤。”   “……”   为什么老是要带她出场!   给她出场费了吗!   被泼了一身脏水的人不甘心,有样学样,果断挽着尤正柏的另一只手臂,为自己辩解道:“爸爸,我那是担心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得了焦虑性进食,才不是妈妈说的那样。”   被“左拥右抱”的尤正柏心里一阵愉悦,实在假装不下去了,头一次对陈淮望有了正面的看法。   感谢拱他家小白菜的猪,让他的家庭更加幸福稳定。   *   玩笑吵闹过后,三人来到之前定好的饭店。   进去之前,尤霓霓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万万没想到的是,出来的时候,之前她悟出的偶遇定律再次上线。   因为她竟然在走廊上撞见了肖骞。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卫衣和深色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依然阴沉沉的,距离她只有几步远。   ……   他俩的生活重合度就这么高吗,连这种地方都能偶遇。   一开始,尤霓霓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仔细确认一番,心如死灰,习惯性地埋着头,尽量伪装成空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尽管肖骞并不认识她。   反正对于老天爷最近给她安排的人生挑战项目,尤霓霓不是太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失望透顶。   结果,更失望的还在后面。   和肖骞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道陌生而阴郁的声音从头顶砸下。   “喂。”   多么熟悉的台词。   熟悉得尤霓霓差点下意识地回一句“第一,我不叫喂”,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心想这话应该不是冲着她说的。   于是她当做没听见,继续默默贴着墙壁,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这次脚步还没迈出去,她的衣服便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限制了她的行动。   “耳朵聋了?”   “……”   不是吧。   尤霓霓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茫然抬头,“你是在叫我?”   肖骞看上去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善:“不然呢,这走廊上除了你还有谁?鬼?”   “……”   这个人怎么这么凶,就不能好好说话吗TAT   之前的偶遇都是她在明,肖骞在暗,偷偷溜走就完事了,像这样正儿八经地打交道还是头一次,尤霓霓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   但好在这里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   万一待会儿真要有什么情况,只要她大叫一声“着火了”,包厢里的人肯定都会跑出来。   想好退路后,尤霓霓稍微有了点胆量,收起脸上的害怕,问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叫我干什么?”   肖骞松开她的衣领,转而靠着墙,减轻脖子的负担,看着她,说道:“没什么,就想和你聊聊。”   这么突然?   对于他的一言一行,尤霓霓还是没有丝毫头绪,只得继续问道:“聊什么?”   “你觉得陈淮望这个人怎么样?”   “……”   哈?   毫无铺垫的问题更是听得人一头雾水。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知道她和陈淮望认识?   看来不能装傻了。   尤霓霓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这一点,也不知道他是想听正面的回答,还是不那么正面的回答。   最后,她决定折中,模棱两可地回道:“还可以吧。”   不过肖骞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听完重复了一遍:“还可以?”   “……那就不太好吧。”   尤霓霓想了想,重新换了一个答案,同时观察他的表情。   发现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后,她第三次跳票,改口道:“挺好的,挺好的。”   这下肖骞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你他妈逗我玩儿呢。”   “……”   到底是谁逗谁玩啊!   尤霓霓无语,一时脾气上来,没控制好语气:“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那能不能直接和我说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啊。”   见状,肖骞冷笑一声,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怎么,不耐烦了?”   “……没有。”   这话让尤霓霓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表面上重新变得顺从,实际上已经在开始背地里辱骂他了。   她没想到位居三中危险人物排行榜榜首的人居然这么磨磨唧唧。   骂完,她又主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骗谁呢!   尤霓霓才不相信这话,又忍不住替陈淮望出头:“没关系?没关系你一直针对他干什么?”   “我乐意。”   “……”   哇,真是一个欠扁的回答。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尤霓霓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结束这段对话,幸好程慈的声音及时从不远处传来,催道:“霓霓,还站着干什么呢,快进来吃饭了。”   “来了!”   终于得救。   尤霓霓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而后从他的身边绕过,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他,朝包厢小跑去。   程慈的视线还落在肖骞的身上,等她过来后,问道:“那个男生又是谁,你同学?”   尤霓霓猛地摇摇头,一边把她往里推,一边带着强烈不满的个人情绪,回道:“就是我们学校里的一个大反派!”   最后的尾音随着关门声一同落进肖骞的耳朵里。   大反派?   哼。   看来他刚才对她还是太好了点。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骞出现得莫名其妙,问的问题也莫名其妙,等吃了一会儿饭,尤霓霓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居然和肖骞说话了。   而且没有被打。   更神奇的是,经过今天这么一接触,她发现肖骞这个人居然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   但愿不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就算是错觉也没什么,反正被打脸才是她的常态。   虽然这段小插曲不是太愉快,但好在并没有影响到尤霓霓的心情。   吃完午饭,尤正柏和程慈开车把她送到城市广场便去享受浪漫的二人世界了。   过马路的时候,尤霓霓突然收到丛涵的短信。   ——小!学!妹!听说你今天要和陈淮望约会!是真的吗!   听说?   用词这么谨慎。   除了陈淮望,他还从哪儿听说这件事。   尤霓霓停下脚步,手指飞快敲打手机键盘,为他还原事情真相。   ——不是我和他约会啦,是我为了帮他追女生,专程给他模拟的一个约会。   丛涵一看,心想这不是一回事吗,反正最后都会用在你的身上。   于是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说出找她的真正目的。   ——学长我冒着生命危险,决定和你说一个陈淮望的秘密,想听吗?   当然!   尤霓霓秒回。   ——乖巧坐等jpg   丛涵也回得很快。   ——其实他是一个路痴,很路痴的那种。所以,等一下他要是不小心做出找不到路或是迷路之类的蠢事,你千万不要笑他!给他留一点面子!   路痴?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尤霓霓眼睛“叮”地睁大,里面盛着满满的笑。   这种千载难逢挖老底的机会,她怎么不可能放过!   果断追问详情。   ——那他以前都做过哪些蠢事啊?   ——多了去了,反正他只记得经常走的那几条路,别的全不认识。最经典的一件事是,以前他来我家,至少来了十次,结果每次都还是会打电话问我应该怎么走怎么走。   ——对了,你千万别和他说是我说的啊!如果不小心暴露了,就推到李寂身上!   尤霓霓当然知道保护线人的重要性,立马回了一个“没问题”,顺便问了另外一个关键问题。   ——那他对城市广场熟吗?   ——不熟。   哦……那完了。   本着关心爱护学生安全的原则,一结束和丛涵的聊天,她就迅速给陈淮望打了一通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她问道:“你到了吗?”   “刚下车。”   “公交吗?”   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尤霓霓说道:“那你就站在那儿别动啊,我过来找你。”   接着,她朝城市广场附近的公交站台赶去。   周末的下午,阳光晃眼,人头攒动,找人似乎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幸好陈淮望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没一会儿,尤霓霓便在马路对面发现了他的身影。   周围穿梭来往的人潮犹如快镜头播放,唯有他静止不动,单手插在裤兜里,往那儿随意一站,浑身是清冽的少年感,夹杂着些许温柔。   莫名的,她想起中午肖骞问她,觉得陈淮望这个人怎么样。   当时她只顾着如何应付了事,搪塞肖骞,并没有怎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而现在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她好像突然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借用之前网上盛传的那首诗来形容,大概就是——   风在摇它的叶子,草在结它的种子,他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尤霓霓被自己的这个描述打动,慢慢停下脚步,挪不开眼。   当然,如果说话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想着,这时,马路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朝她看了过来。   隔着车来人往,尤霓霓对上他的眼睛,好似夏日镶着日光的云,熠熠生辉。   她顿时回过神来,笑着和他挥了挥手示意。   绿灯一亮,立马朝他小跑过去。   陈淮望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行动不太自然的右脚上,等她来到面前,皱眉道:“还很痛?”   闻言,尤霓霓低头,抬起右脚,在半空中随便踢了踢,又转了转,认真对待他的问题,而后回道:“还好,只有那么一点点痛了,不影响走路。”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开始摆谱:“但不管怎么说,老师我今天都算是带伤上阵。所以,要是你不好好表现的话,小心我用小皮鞭抽你!”   每当她得意的时候,陈淮望就忍不住想看她跳脚的样子。   于是他伸手,轻轻捏她的小肉脸,意味深长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尤霓霓:“……???”   过了好几秒,她反应过来。   “老师”和“小皮鞭”同时出现,好像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限制级的画面。   可是,这是她的问题吗?   尤霓霓有一种被人诬陷的感觉,红着耳朵,打掉他的手,怒道:“应该是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才对吧!无耻下流不要脸!”   说完,她扭头朝电影院的方向走去,心想果然他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美好的!   独自闷头朝前走了一会儿后,她又放缓脚步。   气归气,有些事情尤霓霓还是没有办法弃他于不顾。   比如,当看见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人群涌动拥挤,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冲散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抓起陈淮望的手,让他拉着自己的斜挎包带。   而后叮嘱道:“抓紧了啊,要是待会儿你走丢了,我可不会来找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脑袋已经转了过去,声音混进嘈杂市井声里,听上去似乎有些随意,但语气自然,就好像曾无数次和他说过这话。   陈淮望的视线从她的小脑袋缓缓转移到自己的手上,盯着看了会儿,开口说话。   “大小姐。”   “嗯?”   “你是在遛狗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今天是被老婆保护的一天   马上就要八点了!没时间说废话了!直接看小剧场吧!   *   事后,尤霓霓难得黏在陈淮望的身上不肯下来,反而抱着他撒娇:“我好喜欢你啊,望望。”   “嗯?”   尤霓霓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往他颈窝钻,也不解释,只一个劲儿重复说道:“就是……就是好喜欢你。”   陈淮望懂了。   看来她很喜欢今晚的姿势。   于是他翻了个身,把她重新压在身下。   尤霓霓一惊:“你干什么?”   “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   她又做错了什么?   * 第34章   关于听说约会的事, 其实和陈淮望没多大关系,全靠丛涵有一张爱胡说八道的嘴。   而这还得从中午说起。   原本他正在坐等吃饭, 结果他们家因为西红柿炒鸡蛋要不要放糖的问题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 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果断来到陈淮望家避难。   谁知道一打开门, 屋子的主人不但起了床, 而且一副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虽然平时没事就宅在家的人主动外出是一件稀罕事,但丛涵正专注点外卖, 没多想,只因为一向嘴欠, 随口调侃了一句:“哟, 你这是打算和小学妹约会去啊?”   陈淮望一阵沉默。   有这么明显?   见状, 丛涵反应过来,跟着沉默。   因为他没想到这样居然都能盲狙对,看来待会儿应该去买一发彩票了。   这下他外卖也不点了, 带着一肚子的问题,立刻围着陈淮望转, 展开查户口似的追问。   “你真和小学妹约会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瞒着爸爸!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表的白?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下一步……”   嘭——   突然响起的关门声直接简洁有力地终止这段没完没了的提问。   “……”   丛涵不甘心,觉得终止话题的权利应该握在他的手里才对,于是重新掏出手机, 打开微信,夺回主权。   ——不说拉倒!我自己去问小学妹!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问着问着,会不会抖出你什么糗事啊!   陈淮望当然没把这番威胁当回事。   但现在看来,姑娘的种种反常举动大概和他有关。   可怜蒙在鼓里的人还不知道自己被丛涵当成了“报复工具”。   在听见陈淮望的那句“你在遛狗吗”后, 她竟一时无言以对,心想不就是让他牵了下挎包背带吗,怎么就成遛狗了呢?   真是一个自尊心强,爱闹别扭,还老是容易曲解别人好意的敏感问题学生!   不过,既然她现在都收下了他这个学生,还能怎么办。   尤霓霓生怕过激的语言伤着他,敢怒不敢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紧紧拽着他的手腕,像是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没好气道:“这样总行了吧。”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平均年龄几乎在五岁左右。   作为拉高整个群体平均年龄的人,陈淮望不以耻反为荣,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尾音微不可察地上扬,似乎心情愉悦。   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看见他这个样子,尤霓霓又好像一瞬间不生他的气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牵着他往前走,同时没有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   过了这条街,就到商场了,里面的电影院是他们的目的地。   于是,趁着这会儿有空,尤霓霓开始疯狂输出知识,就此拉开非职业传道授业解惑生涯的序幕。   “在所有约会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项活动就是看电影了,你也知道,在电影院那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感情最容易升温。所以呢,我们今天就先从这个最简单的套路学起吧。”   “一般情况下,如果你邀请一个女生看电影,她又没有拒绝的话,就算成功一半了。原因很简单,她肯出来就说明至少对你也是有一点感觉的,否则压根儿不会答应。这个应该很好理解吧。”   “哦,还有还有,在看电影期间发生的每件事也很关键。比如,当你们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而女生又没有躲开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握她的手。”   嗯,也不排除那个女生压根儿没发现自己和男生碰到手的情况。   只是这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内,否则会增加她的教学难度。   “类似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毕竟感情这东西吧,很多时候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多说没用,你平时没事也自个儿多揣摩揣摩。我相信你这么聪明,肯定会举一反三的。”   尤霓霓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东西,直到觉得最基本的知识点讲得差不多了,才舍得停下来歇了一口气,暂时没想到还要补充什么,只在最后和他强调了最关键的一点。   “当然了,这些套路只是帮助你了解女生,并不代表你可以用它去糊弄人,最重要的还是得表现出你的真心,知道吗?而且,一切都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千万千万千万不能有太刻意的痕迹!要不然就会适得其反!”   讲解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正在电影院的扶梯上,马上就要抵达电影院所在楼层。   尤霓霓还面对着他,没有注意脚下,陈淮望反握住她的手腕,等她安全走出扶梯才松开,终于说了一句话。   “追星还教人怎么谈恋爱吗。”   嗯?   一听这话,尤霓霓停下教学,想了想,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确实,最好的爱情军师通常都是她这样的。   理论知识极其丰富,恋爱次数为零,实践操作经验更是一次没有。   但这并不能成为质疑她能力的理由!   尤霓霓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她打算和陈淮望好好理论一番,但转念一想,身为一个老师,她不能这么斤斤计较。   于是她非常大度地以德报怨。   “反正你今天要做的就是把我当成你喜欢的女生,试试看在实际生活里运用刚才的知识点,多练习练习,实践出真知,这样以后才不会在女生面前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末了,向他确认道:“大声告诉老师,能做到吗?”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仿佛在和小朋友说话,陈淮望挑了挑眉。   还真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了?   *   接下来,就是验收教学成果的时候了。   虽然是模拟约会,但毕竟是第一次和陈淮望看电影,而她的泪点又极低。   为了不在观影期间出现眼泪鼻涕齐飞的囧相,尤霓霓果断选择了一部泰国的爱情喜剧片。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相当正确。   电影开场后,尤霓霓完全沉浸在电影里,直到抬手擦笑出来的眼泪,右手不小心碰到陈淮望。   这让她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暂时分了一点注意力出来,立刻凑了过去,小声提醒道:“快,这个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闻言,陈淮望微微低头,按照她刚才说的做。   只不过她的手很小,握着几乎没感觉,于是修长的手指慢慢插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扣,干燥温暖的掌心相贴,完全包裹着她。   嗯,看来是认真听讲了的。   对于他的表现,尤霓霓很满意,赞许地点点头,打算收回手,可发现有点不对劲。   怎、怎么收不回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困惑,陈淮望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你不是让我多练习练习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抬头,直视前方,大屏幕的光映在脸上。   半明半昧间,表情也被模糊。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也不用这么认真啦,反正现在只是模拟,又不是实战,放松一点啊。”   尤霓霓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再次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陈淮望握得更紧了些,而后听他淡淡道:“平时不认真,什么时候认真。”   “……”   好吧。   这话和雷正平经常教育他们做作业要认真是一个道理。   尤霓霓无法反驳,忘了收回视线,还一直盯着他看,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有些冒汗,脸颊也烫得像铁板烧的铁板。   只要放两片肉就立马能发出“滋滋滋”声音的那种程度。   由此可见,在电影院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不光容易让感情升温,身体也很容易升温。   可是,她这个爱情军师未免当得太到位了一点吧,不光提供战略上的帮助,居然还附赠肉体上的技术支持?   正想着,陈淮望忽然转过头,和她的视线在黑暗中交汇。   见状,尤霓霓立马停下心理活动,眼神不解又警惕,无奈语言系统不幸出现故障,最后只能非常没气势地结巴道:“干……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作祟,他的眼底似乎点缀着零星笑意,又按照她刚才说的要学会举一反三,灵活变通,合理推测:“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在等我亲你。”   “……想!太!多!”   她才不稀罕看他呢!   “咻”的一下,尤霓霓猛地别过脑袋,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电影上。   结果真这样做了以后,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整个人在“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这什么沙雕电影”和“啊啊啊啊啊啊啊还要牵多久”两种状态之间来回切换。   精神都快错乱了。   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还能活着熬到电影散场实属不易。   等全场的灯亮起,尤霓霓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抽回自己的手,匆匆扔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你在电梯口等我别乱走”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逃命似的来到洗手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泼自己一脸冷水,给脸颊降温。   而后,她双手撑在盥洗盆上,开始自我反省。   扪心自问,她是因为被陈淮望牵了手才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她完全可以接受和他牵手这件事,但是不能一直牵着,要不然她总觉得别扭得慌。   这种体验好比在海洋公园和海豚互动,和它嘴对嘴亲一下没问题,可要是被它一个劲儿地亲,难免有一种“它是不是在整我”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   所以,总体来说,主要问题还是出在陈淮望的身上。   经过这么一番比较,尤霓霓顿时豁然开朗,总算找出自己不专业的原因,杂乱无章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心理和生理也全面恢复正常运作。   她决定,待会儿出去以后,一定要和陈淮望约法三章,免得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尤霓霓重新回到电影院前,正准备去约好的电梯口找陈淮望,却发现他被一个漂亮女生拦了下来,隐约能听清说话内容,大概就是想加他微信。   这种场景几乎不会在学校上演,毕竟了解他的女生大多不敢靠近他。   可眼下的情况不同。   对方是完全不认识他的陌生人,也就不会怕他,反倒被他的冷漠激出雄心壮志,拿出“我要用我的热情融化他这座冰山”的女主精神,对他穷追猛打。   陈淮望的表情看上去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似乎下一秒就会对她说“滚”。   唉,果然还是得她出马啊。   尤霓霓叹了口气,打算帮他一把,不料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发现了。   不远处的人这时微微抬眸,神色寡淡,眼睛里好像只她一人,话却是对面前女生说的。   “麻烦你离我远点,我家大小姐不喜欢我和陌生人说话。”   ……   …………   ………………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呢。   虽然莫名背了一个锅,但他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打他的脸吧。   看来她是时候闪亮登场,配合他的表演了。   于是,尤霓霓清了清嗓子,拿出大小姐该有的样子,挺直腰板,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伸手要他牵,娇气道:“望望,这里空气好差,我喉咙不舒服。”   言外之意,快点走吧。   闻言,陈淮望抬眉,冷硬的嘴角稍稍松动,绕开碍眼的人,迈步朝她走来,牵着她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女生一脸不甘心。   说实话,演这种狗血戏码还是挺过瘾的。   直到彻底消失在女生的视野里,尤霓霓才恢复正常,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意外道:“哇,没想到你还挺会演戏啊,是不是经常帮我哥哥……”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下,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家店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那家店外放了一块江舟池的人形立牌,低着头,正好是接吻的姿势。   简直就是为她们追星女孩量身定做的立牌!   此店不火,天理难容!   尤霓霓高兴地“哇”了一声,瞬间忘记要说的正事,一边激动地原地蹦跶,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递给陈淮望。   “你帮我拍一下!”   说完,她飞奔到立牌旁边,闭着眼,踮着脚,仰着脖子,噘成金鱼嘴,努力去够江舟池的嘴唇。   盯着再次落空的手,陈淮望的表情又慢慢冷下来。   他低哼一声,对着她随便“咔嚓”闪了几张,接着把手机直接扔回她的怀里,转身就走。   ……   这是什么态度?   尤霓霓被飞来的手机吓得快速眨了几下眼,像是接烫手山芋似的,手忙脚乱去接手机,心想看在他帮忙拍照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她准备好好欣赏和自家哥哥的初吻照。   谁知一看手机屏幕,傻眼了。   整张照片不论是构图还是光线,都很好,唯一不足的是——   脸呢!   她的脸呢!   为什么只拍她的大长腿!她的脸不配拥有姓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好气,但还是要帮老婆拍照   望望和油腻腻看的电影是《我很好,谢谢,我爱你》!B站可以看!一部老电影!(其实也不是很老……我大学时候出来的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呀,我觉得很好看,都看了好几遍了~   今天的小剧场也是看电影!   *   下雨天,就是应该和喜欢的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惨的是,选了一部悲剧。   结束的时候,尤霓霓哭得眼睛都肿了,枕在陈淮望的大腿上,伸手求安慰:“呜呜呜好可怜……望望快亲我一下,安慰安慰我……”   陈淮望帮她擦了擦眼泪,低头满足她。   被放开的时候,尤霓霓没那么难过了,可是,她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   “……我没让它亲我!”   陈淮望一笑,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需要降火的地方,“那你亲它?”   “…………唔唔唔?”   *   好喜欢看望望笑着做这种变态的事,让整件事更变态了!   这章算是从正文甜到小剧场了吧!舟舟也算出来打了个酱油了哈哈哈哈 第35章   望着陈淮望离去的背影, 尤霓霓拧着眉头,誓要为自己的初吻照讨回公道。   于是她立马追了上去, 生气道:“你不想帮我拍就直说, 干嘛拍成这样气我!”   陈淮望脚步未停,倒是很坦诚, 主动承认错误:“嗯, 怪我技术有限。”   “……”   尤霓霓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反驳, 毕竟他都这样说了,最后只好大步朝公交站台走去。   不料陈淮望忽得抬起手, 非常自觉道:“不牵了吗。”   “……”   看着比来时更加拥挤的道路, 尤霓霓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不是被陈淮望吃得死死的了?   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这辈子才会摊上他这么一个幼稚鬼!   管是不可能不管的,尤霓霓只能气呼呼地拽着他,走进黄昏的街头。   完全忘了要和他约法三章的事。   直到被他送回到小区门口, 尤霓霓依然没怎么消气,敷衍地和他道了个别, 准备回家。   谁知刚一转身,手腕一紧。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落入一具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一个毫无征兆的拥抱。   好一会儿, 尤霓霓才反应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你干什么!”   “举一反三。”   “什么?”   陈淮望抵着她的头顶,一本正经地假公济私, “你不理我,代表你生气了,应该哄你。”   “……”   一方面,尤霓霓为他的好学感到欣慰。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一心想着如何追女生的事,一时更生气了。   于是她挣扎着,想要退出他的怀抱,不满道:“谁、谁生气了!你快放开我!下次你再这样占我便宜,我可要收费了啊!”   谁知这话没有丝毫威慑力。   下一刻,一声低低的笑从头顶上方传来,挠得人耳朵痒。   尤霓霓甚至能感受到他喉结震动。   而后,她听见陈淮望大方道:“你可以占回来。”   “……”   刚听见这话的时候,尤霓霓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便宜占回来。   过了几秒,她突然发觉不对劲。   占他便宜不还是等于她被占便宜吗!   差点又上当了!   既然挣脱不开,尤霓霓只好拿头撞了撞他的胸口,又急又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狡猾!”   “嗯?”   陈淮望手臂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尾音里似乎蕴着几分威胁。   “……”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察觉目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太有利,尤霓霓果断改口:“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聪明!”   闻言,陈淮望微微一哂,终于松手。   一被放开,尤霓霓立马逃得远远的,等确保了自己的安全后,冲他做了个鬼脸,翻脸不认人。   “才怪!你就是狡猾!”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跑。   陈淮望没离开,还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被夕阳温柔包围的小小身影,眼底有光。   *   被他这么坑了一把,尤霓霓晚上觉都没睡好。   星期一早上,毫无悬念地起晚。   但不同以往的是,她今天没有任由迟到这件事随缘发展,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出门,一下公交就身残志坚地朝学校门口狂奔。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周是范未彤所在的班级值周。   就算翻墙摔断一条腿,她也绝不允许自己落在敌人的手里!   幸好尤霓霓的两条腿还算争气,帮助她掐着最后一点时间,让她有惊无险地穿过学校大门。   不过,周围同学看她的眼神为什么有点奇怪,还对她指指点点的?   ……   她又做什么要不得的事了?   尤霓霓陷入沉思。   检查着装,衣服裤子没有穿反。   检查头发,没有这儿翘一坨那儿翘一坨。   检查脸,没有口水印,没有牙膏残渍,干干净净的。   那是哪儿出了问题?   尤霓霓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想了,继续往教室走,却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方遥雨的声音。   “霓霓!好消息!好消息!”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脑子里自动弹出相应广告词,条件反射地顺着往下说。   “店铺装修,全场清仓大处理,两块钱不算多,去不了香港去不了新加坡,两块钱不算贵,不用回去开个家庭会。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随便挑,随便选。”   “……不是这个啦!”   方遥雨差点被她带跑偏,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一脸兴奋:“我听实验中学的会长说,你的情敌好像又不转来我们学校了!”   她的情敌?   尤霓霓望天想了想,花了几秒才想起这个称号对应的是谁,问道:“你说万晴?为什么?”   “这个倒没和我说。”   既然她都不转学了,方遥雨也就没理由再关心她更多的事,耸耸肩,回道:“谁知道她在瞎折腾什么呢,反正只要不来我们学校就好。”   也对。   尤霓霓赞同地“嗯”了声,没有再追问了。   理由和方遥雨一样。   既然已经不会影响她们的生活,那还理她干什么?   于是,无事一身轻的俩人非常默契地手挽着手,开开心心上学堂。   这份快乐一直持续到下午第一节 课前。   午休结束的时候,前桌张唯妙突然转过来,灵魂拷问道:“你们想好英语话剧要演什么了吗?”   ……对哦,英语话剧。   还在醒瞌睡的人双眼瞬间聚焦,差点忘了这档事儿。   国庆节放假前,英语课正好上到话剧相关的课程,英语老师非常应景地提出让他们演英语话剧的要求,自由分组,正好能趁着放假多练习练习。   最终表演的时间是在国庆回来后第三周的英语晚自习。   也就是下周三。   见时间所剩不多,尤霓霓一起加入讨论,掰着手指头,开始像报菜名似的报各种童话故事的名字,提出自己的建议。   “《白雪公主》《灰姑娘》《美人鱼》《卖火柴的小女孩》《三只小猪》……”   张唯妙越听越不对劲,不得不打断她一下:“霓霓,咱们成熟点。”   成熟?   尤霓霓突然来了感觉,“《一千零一夜》怎么样?这个够黄暴了吧!”   尽管成熟不等于黄暴,但方遥雨一听,用笔抵着下巴想了想,认可道:“我觉得可以。”   张唯笑跟票,“我也觉得OK。”   张唯妙:“……”   尤霓霓:“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吧!”   草率地选好表演剧本后,四个人又通过抓阄讨论分工,时间掐得刚刚好。   等角色分配完毕,正好上课。   铃声响起。   尤霓霓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刚拿出生物书,雷正平却走了进来,引起哀嚎声一片。   数学老师的占课理由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时甚至干脆不用理由。   他站在讲台上,等大家嚎够了,拍拍桌子,“行了,吼什么吼。以后这节生物课和周五的体育课互换,快下去上你们的体育课。”   话音一落,尤霓霓和方遥雨同时愣住,僵着脖子,转过头,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接着握着彼此的双手,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是的没错。   斜对面的高三(1)班这节课也是体育课。   这就意味着,她们每周至少能看见一次流汗水的性感哥哥了!   平时能逃则逃的人头一次这么期待上体育课。   遗憾的是,当她们火急火燎赶到操场,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直到结束热身活动都没有看见。   趁着体育老师去拿排球练习需要的器材,方遥雨四处打探情况,尤霓霓闲来无事,被隔壁三班的三个追星女孩邀请加入闲聊。   由于同为墙头草类型,而追哥哥的轨迹大多时候都基本重合,所以四个人的关系不错,平时有了新墙头也会彼此相互狂塞安利。   而最近她们几个人的喜好也是相当一致,全成了江舟池的粉。   看见她后,女生们关心的第一件事——   “霓霓!怎么样!和哥哥说话的感觉是不是赛过活神仙!”   “当然。”   一提起这个话题,尤霓霓想不骄傲都不行,甩了甩头发,故作不在意道:“这还用得着问吗。”   “慕了!”   “酸了!”   “哭了!”   ……   尤霓霓意识到自己得意过头了,赶紧补上商业互夸:“别这样别这样,你们也是很幸福的啊,可以和哥哥一起上体育课!”   然而此话一出,气氛更悲伤了。   三人忧伤捧脸,叹道:“唉,幸福什么呢。上周哥哥都没来上这课,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现。”   啊?   一听这话,尤霓霓愣了愣,接着不禁跟着一起忧伤。   因为她回想了一下,发现上周好像确实没在网上看见他上课的视频流出来。   如果今天还是不来上课,那她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被拖进坑里的人还在担心,拖她入坑的人反而已经恢复正常情绪,拿出手机,分享新的快乐:“对了,你们玩这个属性测试了吗?这几天在网上超火!”   “玩啦,我是哥哥的女友粉!”   “我是老婆粉!”   “哈哈哈亲妈粉在此!你们以后看见我都得叫我婆婆知不知道?”   闻言,两个人同时嘘了她一声。   亲妈粉本粉并不在意,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人,问道:“霓霓,你测没测啊?我猜你一定是女友粉!”   “嗯?”   毕竟是永远活跃在追星第一线的人,自然不可能错过这种事。   尤霓霓回过神,摇了摇头,回过神,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回道:“上面没我的属性。”   “没有?不会吧,我看上面属性挺齐全的啊,你是什么?”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尤霓霓比城墙还厚的脸居然诡异地红了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奶粉。”   空气静止。   因为她的话,其余三个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那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可口肉体。   在一阵沉默后,女生们果断为她竖起赞扬的大拇指,一脸钦佩。   见状,尤霓霓双手抱拳,发表获夸奖感想:“承让承让。要是我尤某人将来有幸能亲眼一睹哥哥的肉体芳容,绝对不会忘了在座的各位姐妹!”   谁知话音刚落,后脑勺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不痛,但“哎哟”声还是自动从她的嘴里蹦出。   谁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手!   尤霓霓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揉了揉脑袋,抬头寻找不要命的人,结果只看到一道背影。   修长而挺拔,透着一点淡漠和漫不经心,就像是雨后的一片晚霞。   除了陈淮望,还能有谁。   “……!!!”   三个人女生还不知道她和陈淮望的关系,看见这一幕后,表情震惊,赶紧问道:“霓霓,什么情况!你和大佬很熟吗?”   “不……”   怒火中烧的人正准备吼出“不熟”两个字,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拿出来一看,居然还是刚才对她“施暴”的人发来的微信。   ——想清楚了再回答。   ……   现在她连自由发言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虽然不高兴他的专制,但不得不承认,被这么一警告,尤霓霓确实不敢再乱说话了。   万一他这个小气鬼又闹别扭了怎么办?   这时,没等到回答的女生又突然说道:“不对!我想起来了!这几天论坛上不是有人正在写你和大佬的同人文吗!肯定有情况!”   “……”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早上被人用异样眼光看说不定也和这件事有关!   等她哪天有空,查出来那个ID为“沉溺夫妇大旗我来扛”的人是谁,非得好好教训TA一番!   至于现在,还是先解决好眼前的麻烦再说吧。   尤霓霓没想到同人文已经传播得这么广泛,痛心疾首道:“朋友们,我们好歹是在网上经历过各种风风雨雨的最强王者,怎么还相信那种胡编乱造的东西!”   说完,她又换上一脸愤愤的表情。   “而且,我怀疑多半有人故意在背后搞我,才弄了这么一出恶作剧,我已经私信版主删帖了,可就是一直不给我回复!气死我了!”   “有人故意搞你?”   听上去好像并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   于是女生立马收起八卦的心,果断站在她这一边,帮她出谋划策,提出合理怀疑。   “你们说该不会是范未彤吧?”   ……嗯?   这个猜测为尤霓霓打开一个新思路,她皱眉深思:“有可能?”   其他俩人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听完也纷纷点头认同:“我也觉得!”   刚说完,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吵闹声。   四个人立马循声望去。   只见原本还散落在操场各个地方的人如同河流汇流,全一同涌向操场入口处。   这下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她们互看一眼彼此,二话不说,摆出百米冲刺的姿势,气势足得仿佛能听见摩托轰油门的声音。   结果正当她们准备松开刹车狂奔的时候,体育老师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从不远处传来——   “十三班的集合!”   “……???”   不用集合的三人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哥哥。   ……   可怜霓霓,在线倒霉。   她气得拿自己头发出气,双手没个轻重地乱揉一通,揉成炸毛,一身怒气地回到班级所在位置。   同样不甘心的当然还有方遥雨。   她平时一直教育尤霓霓,看见哥哥的时候一定要淡定,千万不能表现出八辈子没见过哥哥的样子,否则既丢哥哥的脸,也丢自己的脸。   而她本人在这一点上一向做得很到位。   比如,她从来不会专程在教室门口蹲江舟池,或者,就算他突然出现在走廊上,她也不会立马冲出教室,只为了看他一眼。   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因为打篮球的江舟池可遇不可求,错过一次,谁知道下一次在什么时候。   等到终于解散,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另一端的篮球场早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见状,两个可怜人迅速拉着手,赶往人群中心,可挤破了头,也没有突破第一层人墙。   ……   “我们怎么这么多情敌啊!”   “因为哥哥值得!”   “……嗯?”   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让方遥雨措手不及,本来想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陈淮望在场,却又听她说道:“我去另一边看看!”   “好。”   俩人兵分两路。   不幸的是,尤霓霓几乎围着篮球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只能时不时地跳起来,断断续续地看。   动作就像是夏天下雨的池塘里跃出水面的鱼,也像是在跳蹦床。   总之,十分辛苦。   然而就是在这么惨的情况下,老天爷依然不肯放过尤霓霓。   当她又一次努力做跳跃运动的时候,旁边足球场上的男生不小心踢飞了球,直奔她的脑袋而来。   咻——砰——咚——   足球落地。   ……   尤霓霓的眼睛顿时变成两盘转圈的蚊香。   她有点懵了。   为什么最近她总是遭受这种肉体上的摧残!   这下她真成了脑子有包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位置远离哥哥视野,暂时没人注意到她,要不然真丢脸丢到了外婆桥!   在后脑勺持续不断传来的疼痛作用下,尤霓霓继续灵魂出窍。   也就没有看见拥挤的人群这时忽然自发分开到两边,让出一条路。   陈淮望逆光而来。   午后太阳正烈,为他的轮廓镶上一圈金边,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点神圣的意味。   他微蹙着眉,大步走到尤霓霓的面前,不顾旁人形形色色的目光,直接抬手,轻揉她受伤的地方,语气微沉:“球来了不知道躲开?”   男生身形高大,女生个子娇小,以至于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是他把她抱在了怀里。   不过尤霓霓正被尴尬立体环绕,无心留意这些,回神后,委屈地反驳了两句:“我哪儿知道球会从那个方向飞来啊……我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   由于视野全被挡住,导致她并不知道周围的状况,否则一定不会往他的怀里钻。   而现在的她只觉得丢脸,于是紧紧揪着陈淮望敞开的校服,把它当作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遮住脸,问道:“有没有人在看我?”   看她这样躲在自己怀里,陈淮望的表情有所缓和,哼道:“你觉得呢。”   “……”   呜。   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老婆这么傻,就应该好好藏起来   关于油腻腻说的“奶粉”,也是很早之前在网上看见的一个梗,大家应该都知道“奶粉”是什么意思吧!重点在“奶”!   *   晚上,尤霓霓刷微博,刷出一个#有个矮个子的女朋友是种什么体验#,立马拿去问陈淮望。   陈淮望正在阳台收衣服,完完全全的居家好男人,听见她的问题后,回道:“脖子痛。”   “……还有呢。”   “经常看不见她的脸。”   “……就不能给你带来一点好的体验吗!”   好的体验?   陈淮望没急着回答了,收完最后一件衣服,掐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放在洗衣机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一边亲她一边夸道:“如果我想在这里做,她不会拒绝我。”   “…………”   我的老公有特殊的栽赃技巧:)   * 第36章   尤霓霓心疼自己。   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抬头做人了。   不过, 还好陈淮望来得及时,所以应该没人看见她的脸。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如何在不露脸的情况下, 不着痕迹地转移到人少的地方。   嗯!   这让尤霓霓心里稍感安慰, 重新打起精神,望着他, 悄悄问道:“那你能把外套借给我吗?”   细软的乌黑短发随着抬头的动作滑落, 露出被遮住的耳朵。   莹白柔软的耳廓已经充血泛红,在光下是透明的绯色。   陈淮望神色一凝, 下意识抬手,又想起刚打过篮球, 手是脏的, 最后只能用手背轻轻碰了碰, 有些发烫。   尤霓霓一心观察周围环境,没有察觉这一动作,只知道一直没得到回复, 便着急地催他:“嗯嗯嗯?”   陈淮望敛起心绪,回道:“不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这个坏人!   这种时候居然不知道主动保护大小姐安全撤离!   思想觉悟太低!   没办法, 尤霓霓只能靠自己。   为了不被人看见脸,她的额头抵着陈淮望的胸膛,打算单手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再迅速蒙住自己的脸,最后用一副标准的掩耳盗铃姿势迅速跑走。   计划很顺利,过程却不太顺利。   刚进行到第一步,背后骤然响起命运般的吼声——   “尤霓霓, 你又在干什么!”   声音之大,气势之足,自带喇叭音效,听得原本还在庆幸自己没被发现的人表情一僵。   ……   这下好了,全都知道被球砸到的人是她了。   尤霓霓没想到她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被雷正平认出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很快,她又猛地意识到一个比暴露身份更为严重的问题,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转过身子,澄清道:“雷老,你听我解释,我……”   “什么都别说了!”   上次至少没有什么肢体接触,这次都发展成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甚至脱衣服了,还解释什么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   本来雷正平只是下楼散散步,哪儿知道会撞见这一幕,气得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斥道:“下课以后来我办公室!”   说完,他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背着双手,朝教学楼走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尤霓霓哭了,失去全世界一般,丧气地蹲在地上,烦躁地狂盘自己脑袋。   盘了一会儿,她又停下,抬头看另一位当事人。   原本她还以为陈淮望至少能安慰安慰她,却没想到竟在他眼底看见隐约笑意。   笑?   居然还笑得出来?   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事情,尤霓霓头都大了,见他反而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气得站起来,直拿手指戳他,怒道:“笑笑笑!回去等着收我的绝交通知书吧!从此我俩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嗯?”   对于她这番言辞激烈的控诉,陈淮望一个字都不打算认,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不耻下问,“我做错什么了?”   做……做错什么了?   尤霓霓正在气头上,闻言,原以为自己能罗列出一大筐他的错误,却不幸卡壳了,刚提上来的气也卡在嗓子眼。   看见她被球砸,第一时间跑过来关心她,是他的错吗?   好像不是。   任由她拉着他的校服遮脸而不制止她,是他的错吗?   好像也不是。   那是谁的错呢?   未必只能怪她自己太倒霉吗?   开什么玩笑。   人都是喜欢推脱责任的动物,尤霓霓当然也不例外,憋了半天气,终于硬想了一个罪名出来:“你刚才要是把衣服借给我,就不会被我们班主任看见了!这难道不是你做错了吗!”   话音一落,雷正平又来了个回马枪。   “尤霓霓,你还那儿打情骂俏是不是!赶紧给我分开!”   “……”   对!   她早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了!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尤霓霓彻底醒悟,从他手里抽回手,捂着脸,随便找了一个墙角,自闭去了。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等雷正平走了以后,方遥雨连哥哥都顾不上看了,和张唯妙张唯笑赶在第一时间关心她。   “霓霓,你没事吧?”   四周绿植茂盛,正好成为天然的遮挡。   只见角落里的人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臂弯间,听见她们的动静也没抬头,只传出一道沮丧的声音。   “我能没事吗呜呜呜……”   ……   也是。   还有什么能比在哥哥面前丢脸更丢脸的事呢。   三个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面前蹲下,更担心另一件事。   “雷SIR那儿你准备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   这话戳到尤霓霓的另外一个痛处。   她的脑袋微微动了动,露出一双眼睛,既无奈又无助,“本来之前雷SIR就怀疑我和陈淮望有一腿,我好不容易才把那条腿砍断,现在又长出来一条新的,他肯定不会再相信我了。”   “那要不然你……以毒攻毒?一进办公室就哭,说你和大佬是真心相爱的,求他不要拆散你们,你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会耽误上课?”   话一说完,张唯笑便被姐姐打了下嘴巴,听她训道:“你就瞎出馊主意吧!”   “……”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方遥雨突然大胆发言:“但我觉得这事儿吧,可能没我们想得那么严重?”   “哦?”   张唯笑被这不走寻常路的言论勾起兴趣,追问道:“弟子愚昧,还请师父指点指点。”   闻言,方遥雨和她们好好分析的一番,“你们想想啊,一般被老师发现早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不外乎就是请家长吗。问题是,咱们霓霓怕请家长吗?”   俩姐妹异口同声:“不怕!”   “那不就得了。”   “……哦!”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理儿。   张唯笑顿时豁然开朗,佩服她简单粗暴的思路,由衷赞道:“高高高,实在是高!”   而尤霓霓一听这话,更是犹如醍醐灌顶,心想对啊,大不了就是请家长,没什么好怕的嘛。   没了顾虑,她的表情“唰”地明亮起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同样为方遥雨的机智点赞:“听雨一席话,胜造七级浮屠!”   “不存在不存在。”   面对她们的崇拜,方遥雨不骄不躁,示意她们低调一点,最后提点了一句:“所以啊,霓霓,待会儿你去了办公室,先和雷SIR解释解释。如果他实在不相信,那就让他请家长吧。”   “嗯!”   做好心理建设后,尤霓霓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坦然面对雷正平了,于是渐渐走出自闭,坐等下课。   谁知上楼期间,又和陈淮望撞了个正着。   还好这次丛涵在场。   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好买水去了,没能亲眼目睹一场经典事迹的诞生,这会儿碰上她,赶紧问道:“小学妹,听说你又被你们班主任误会了啊?”   闻言,尤霓霓瞪了眼无情无义的人,还在生他的气,语气不满:“对啊,托某个扫把星的福!”   扫把星。   真是一个久违的称呼。   陈淮望扯唇轻笑,侧头看她,见她耳朵还红红的,长臂一伸,绕过碍事的丛涵,直接往她的外套兜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沉甸甸的。   尤霓霓低头一看。   是一罐冰可乐。   哼,现在知道讨好她了,早干嘛去了。   她消了气,尽量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并不打算领他的情,哼道:“不好意思,我不喝可乐。”   陈淮望挑眉,“谁说是给你喝的。”   “……你不给我喝,放我兜里干什么?”   “太重了,懒得拿。”   “……”   尤霓霓气得日常怀疑自己的耳朵,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理由。   不过,一听不是专程给她买的,她反倒不想还回去了,反正她可以正好拿来冰一冰发烫的耳朵。   于是她一拳打在陈淮望的手臂上,懒得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蹬蹬蹬”地上楼,带着冰可乐跑路,准备迎接真正的挑战。   在一旁围观完全程的电灯泡:素材get!   他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在微信上和一个名为【不知名写手】的人实时转播。   转播着转播着,忽然察觉不对劲,抬头,对上一道没情绪的视线。   ……   “爸爸这是为你好!”   陈淮望没说话,一脚踢在他身上。   丛涵:“……”   *   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和同人文的始作俑者失之交臂,跑到三楼的办公室后,先在外面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才敲了敲门。   本来雷正平还在和隔壁的老师说说笑笑,一看见她,一秒拉下脸,“咚”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进来。”   ……   看这架势,确实是一场硬战啊。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敢掉以轻心,垂着脑袋走过去。   雷正平也不和她扯东扯西,毕竟已经认定她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所以等她走到面前后,开门见山:“刚才那个男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三个字尤霓霓已经说累了。   她重重耷拉着肩膀,简直欲哭无泪:“真的什么关系都不是啊……”   “刚才你俩都那样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关系都不是?欺负我没早恋过是吧。”   ……   好吧,这个回答是有点过分了。   尤霓霓想了想,稍稍松口,补充道:“那也顶多就是朋友关系,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然而这次雷正平打死都不会再相信她。   见她不肯承认,他省去询问前因后果的步骤,也不想听她辩解,直接问道:“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没有的事,您让我怎么说?”   嘴还挺严。   雷正平依稀记得上次做课间操的时候,是在旁边的高三(1)班看见的他,于是冲隔壁的老师喊道:“老王,你们班的臭小子带坏我们班姑娘,和她早恋,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啊!”   “啊?我们班哪个臭小子?”   闻言,雷正平看了尤霓霓一眼,意思是,赶紧说名字。   不料尤霓霓继续保持沉默。   “怎么,还想保护他?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说,我就没办法查出来对方是谁?”   “……”   说得也是。   既然都这样了,尤霓霓也没隐瞒的必要,如实回道:“陈淮望。”   隔壁班主任:“谁?”   尤霓霓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隔壁班主任一脸笃定道:“你说陈淮望和这小姑娘早恋?不可能不可能,你绝对弄错了。咱们班谁都有可能早恋,就他绝不可能。”   “嘿,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见他说得这么绝对,雷正平莫名有一种被看低的感觉,“是他看不上我们班姑娘,还是我们班姑娘配不上他啊!”   “……”   这个提问方式好像不太对吧?   尤霓霓一头问号。   隔壁班主任更是一头问号,莫名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   眼见着两位老师在奇怪的方向越走越远,尤霓霓不得不站出来,再次为自己说话,打断道:“雷老,您能再听我多说一句吗?”   “你说!”   “……我想说的是,像我这样以学业为重的学生,怎么可能早恋啊。而且您也知道,距离产生美,我喜欢的都不是现实里的人啊。”   尤霓霓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指着一旁的柜子。   里面装的全是各科老师没收的小说漫画杂志画册,其中半壁江山都是她打下的。   “您看,这些曾经都是我的哥哥。每当我觉得辛苦,想要放弃的时候,是他们的优秀敦促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更好的人,您觉得我会背叛他们,和其他男生谈恋爱吗?”   把追星这件事说得如此正能量,堪称追星典范。   好在雷正平是个开明的,与时俱进的老师,再加上学校里本来就有一个明星,所以他对于追星一族没什么偏见,也知道适当的追星确实能带来一些积极影响。   听完她这一番高谈阔论,说好打死不相信她的人又有点动摇了。   因为她说的这些的确都是实话,毕竟平时也没见她像班上其他女生那样,为了学校里那几个几何外形稍胜一筹的小子疯狂过。   见他沉默,尤霓霓知道有希望,连忙乘胜追击,按照方遥雨刚才教的方法,开始放大招。   她重新低下头,换回卑微的态度,以退为进:“您要实在不相信我的话,就请我家长来吧,告诉他们我在谈恋爱。反正我也不过就是挨一顿打骂而已。”   雷正平:“……”   最后一句话不是摆明了在威胁他吗。   平时的家长会都是尤正柏参加,而他不笑的时候很是严肃,难免给人留下一种严父的印象。   所以,对于她会挨打的话,雷正平没有怀疑。   看她都把话说到了这种份儿上,他又好好掂量了掂量她刚才说的每句话,没发现漏洞,最后决定姑且再信她一次。   “写一份检讨,最迟明天早自习交给我。”   “……”   又是这个标准结局。   “还有,以后注意保持和男生的距离!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见类似的事情发生!”   “……嗯!”   “你别光口头上答应得好,必须给我落到实际行动上!”   “……嗯嗯!”   虽然在这场战役里,尤霓霓算不上毫发无损,但能争取到目前这个结果,她已经很知足了,心满意足地走出办公室。   然而刚踏上走廊,她又和一个最不想见的人迎面撞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尤霓霓想挖掉眼睛,脑内警铃大作,刚放松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   这下她没心思再想别的事了,尚未落下的脚后跟立刻换了一个方向,一点看不出刻意的痕迹。   然而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他拎着衣领,轻轻松松提了回来,同时听见他并不友善的声音,说道:“你他妈见着我跑什么跑,我会吃人吗?”   尤霓霓吓得缩了缩脖子。   吃人倒不至于,但是,“你会打人啊……”   “……”   肖骞表情略显烦躁,因为他无法反驳,只好说道:“那你别把自己当人。”   尤霓霓:……:)   品品,这新颖的解题思路,这独一无二的逻辑,简直绝了。   她还能回什么。   “哦。”   回答虽然简洁,肖骞倒没再说什么,松开她,又看了看她短发下露出的一点肌肤,问道:“你耳朵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头呢。”   ???   最怕大反派突然的关心。   尤霓霓立刻抱头,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下一句话会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让它有点事”。   不能怪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只能怪他这个人平时坏事做太多。   她提防道:“你干嘛关心我的头和耳朵。”   肖骞面无表情:“你再废话,我可能真的会打人了。”   “……”   这个人怎么这么暴躁呢。   尤霓霓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随后又想到一种可能性,恍然大悟的同时,震惊道:“刚才那球该不会是你踢的吧?天啊,你技术也太烂了吧!”   肖骞阴沉着一张脸,“再说一遍。”   “……”   尤霓霓立马闭上嘴巴。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再说一遍。   不过,他不是来和她道歉吗,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吧。   正想着,手腕忽然被扣住。   肖骞拉着她往楼梯口走,好像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还在想事情的人一惊,赶忙回过神来,想找个抓的东西,无奈周围只有光滑的墙壁,于是她的右手只能在半空中无用地扑腾着。   还好嘴巴是自由的。   尤霓霓以为他真的要打人了,赶紧对他进行劝导:“你你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学校,那么多人看着,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行吗?我我的耳朵和头都没事!”   然而毫无效果。   走廊上确实很多同学看着,可没一个敢上来帮她。   因此,路过高二(1)班门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朝里面大喊一声:“木鱼糊涂虫救我!”   巧的是,话音刚落,前面的人突然停下。   尤霓霓还在到处找救兵,没有注意,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哎哟”一声,还以为赵慕予或是苏糊真的出来救她了,连忙探头去看。   入目先是一双被蓝色校裤包裹着的长腿,接着视线上移,才看见脸。   在不算特别明亮的自然光下,那双总是散漫的眼睛透着冰雪初融时的寒意,冷然在眉间晕开。   是陈淮望。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知道同人文是谁在搞鬼了吧!   突然觉得,丛涵可以和这个不知名写手配个对哈哈哈哈   今天的小剧场灵感来自昨天的一条评论,比较隐晦!我尽量写得通俗一点!能看懂的都应该去反思!   *   尤霓霓躺在沙发上,拿着旺仔牛奶,冲刚洗完澡的人说道:“喝了你的奶,就怀你的崽。”   结果这话不知哪里刺激到陈淮望了。   下一秒,尤霓霓便见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沙发走,吓得赶紧坐起来,准备逃命。   可惜还是晚了。   刚一动,脚踝就被他抓住,一把拖了回来。   被强行拉着做了几次运动过后。   尤霓霓累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大白天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纵欲啊……”   陈淮望把她抱起来,依然精力充沛,“不是要喝我的奶怀我的崽吗。”   “…………这算哪门子的喝奶啊!”   不算?   陈淮望想了想,低头亲她,“那就用上面这张嘴喝?”   “…………”   她哪张嘴都不想喝这种意义的“牛奶”好吗! 第37章   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 陈淮望的出现无疑给尤霓霓带来巨大的安全感。   她安心许多。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又重新提了一口气起来。   因为俩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充满火药味, 似乎只要一点点火花就能瞬间引爆这紧张的空气。   见状,尤霓霓叹了一声。   唉。   差点忘了他们两个是死对头了, 谁也见不得谁。   更重要的是, 万一待会儿他俩突然打起来,最后肯定又会传成是为了她大打出手。   到时候她真的可以预定三中本学期绯闻女王的称号了。   这种备受瞩目的事, 尤霓霓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于是立刻一脸严肃地提醒道:“你们都冷静一点, 这里是学校, 千万别动手伤了自己伤了对方, 我真的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闻言,肖骞回头看她,滋她一脸清醒喷雾:“谁允许你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   这个人怎么也是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呢!   尤霓霓一哽, 不敢回嘴,只能冲他努了努鼻子, 以示不满。   然而这一行为落在陈淮望眼里,却变成亲昵的小动作,仿佛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心头升起一股烦躁。   靠着仅剩的一点理智, 陈淮望才不至于做出一些吓到她的举动,耐着性子,对她说:“过来。”   嗯?   尤霓霓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陈淮望的身上。   雷正平刚才发出的警告还在耳畔回响,她也再三告诫自己绝对不能一错再错, 因此连连摇头,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们班主任让我注意和你保持距离。”   本来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这算得上是正当理由。   谁知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见陈淮望眼底寒意加剧。   周遭空气凝固,温度骤降,   见状,尤霓霓赶忙换了一副口吻,可怜巴巴,改口道:“我过不来……”   手还被肖骞挟持着呢,怎么过去。   下一秒,陈淮望朝她走来。   尤霓霓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考虑不周。   要是肖骞还是不肯松手,那他俩岂不是注定要打一场?   幸好这时赵慕予如从天降。   听见尤霓霓的喊声后,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从教室走出来,打算看看是什么情况,却没想到会看见这幅对峙的景象。   她有些头疼,又没时间头疼,抢在陈淮望前面,径直走到肖骞的面前,问道:“你想干什么。”   见到赵慕予,尤霓霓当然很开心,可一听她的问题,顿时又被拉回现实。   原本她想告诉对方,不用浪费时间,问了也没用,他是不会说的。   却不料遭遇史上最快打脸。   因为肖骞竟然一字一句和赵慕予解释道:“这个人刚才被足球砸到了头,已经听不懂人话了,我要带她去检查检查有没有脑震荡。”   ……嗯?   尤霓霓先是惊讶肖骞的反应,再是惊讶他说的话。   带她检查脑震荡?   是她听错了吗?还是他说错了?或者是他故意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这个善良的回答完全超出尤霓霓的预料,以至于她觉得需要检查脑袋的人应该是肖骞才对。   赵慕予倒是一点不意外,“哦”了一声,冷静回道:“不需要,放手。”   尤霓霓:“……”   她知道赵慕予很刚,但不知道她竟然连肖骞都敢刚,提前做好她被拒绝的准备。   却不料肖骞居然又照做了。   她的左手重获自由。   ……   怎么回事,肖骞是遇上对手了吗,怎么能听话得完全没有一点大反派该有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还是她认识的木鱼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厉害得连肖骞这种危险分子都能收拾了!   尤霓霓被她这番猛如虎的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过赵慕予没废话也没解释,只对她说道:“回你的教室。”   “哦……哦……”   她还是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目瞪口呆地转过身子,动作机械地走出去一段距离。   直到听见文武的声音从后面的楼梯口传来。   “你们一二三四个人,都是哪个班上的,围在走廊上做什么,是不是准备来我办公室喝茶啊!”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猛地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连忙重重埋着脑袋,折了回去,一头冲到只说了一句话的人面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走。   要是把他留下来单独面对肖骞,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不过没走几步,陈淮望反客为主,扣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走廊的转角处,抵在墙角。   尤霓霓被挡得严严实实。   她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淮望,见他冷着一张脸,没头没尾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这个问题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刚才雷正平在办公室是不是也这样问过她?   虽然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尤霓霓想了想,猜陈淮望大概是想问她和肖骞的事,果断给出一个求生欲满分的回答。   “我和他没有开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信心满满地认为这是标准答案,以至于没有察觉陈淮望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与此同时,上课预备铃正好响起,尤霓霓更是顾不上其他了,一心急着回教室,只最后叮嘱了他一句。   “我们这节课是数学课,如果现在一起出去,很有可能会撞上我们班主任,所以我先走,你过几秒再出来,知道吗?”   说完,她从他手臂旁边探出脑袋,朝走廊上看了看,确定没危险后,火速冲回教室。   几秒过后,陈淮望还站在原地。   那句“我和他没有开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似乎也还盘旋在空气里。   她好像不知道,太过刻意的回答反而显得没有诚意,更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事。   *   教室里的人已经听说了走廊上的事,可惜尤霓霓回去的时候,刚好上课,一丁点多余的八卦时间都没给她们留。   毕竟是雷正平的课,攒了一肚子问题的仨人没一个敢开小差,抓心挠肺,硬生生憋了一整节课。   好不容易盼到下课,禁言封印终于解除,她们才开始七嘴八舌地发问。   “霓霓,你和肖骞又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和他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他不是八百年都不来学校上一次课吗,怎么突然盯上你了!”   尤霓霓知道躲不过这一劫,托腮叹气,对于以上问题,一口气统一回道:“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更算不上认识。至于他为什么突然盯上我这件事,我想大概是因为地球快毁灭了吧。”   “……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方遥雨理智尚存,不过张唯笑还没清醒,突发奇想:“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看对不对。”   “说来听听。”   “我觉得,肖骞之所以这么关注霓霓,肯定是因为看上了霓霓健康的身体,想要先取得她的信任,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约她出去,把冰冷的麻药注射进她的身体里,最后偷走她的肾脏!”   方遥雨和张唯妙二脸无语:“最近没少在微博上看顾北城你好狠吧。”   “……”   见听众反应不如预期,张唯笑当场修改自己的故事,提出再来一次的申请。   “我知道了!这次肯定对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吧。”   “肖骞不是看大佬不顺眼吗,结果最近他发现霓霓和大佬走得越来越近,于是抱着‘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哪里特别’的想法,故意接近霓霓,最后发现,哇真香,从此爱上霓霓,一发不可收拾!”   皇天不负有心人。   修改后的版本终于得到认可,俩人点评道:“嗯,这个比刚才那个稍微靠谱一点。”   ……哪里靠谱了!   尤霓霓听呆了,蠢蠢欲动的拳头从课桌下缓缓举起来,“我今天都这么惨了,你们还拿我开玩笑,是不是太久没有尝过社会主义军体拳的滋味了!”   见状,方遥雨赶紧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好啦好啦,我们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逗你开心开心吗。”   既然她不喜欢,那她们就不说了,换另外一种更实际有效的方法送温暖。   方遥雨建议道:“反正在弄清楚肖骞真正的目的之前,你能少出教室就少出,学校里一堆他的人,谁敢保证你会不会又撞枪口上了呢。”   张唯妙附和:“对!你平时要去哪儿都叫上我们,我们陪你一起!别一个人行动!”   唯独张唯笑一人,不但没有跟上节奏,还破坏了队形,危险发言:“可是,万一肖骞真喜欢上我们霓霓,咱不是成了霓霓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吗?”   “……”   三人把她暴打了一顿。   *   不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缓慢。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尤霓霓只觉得似乎过了大半辈子那么长。   现在,只要上完晚自习,过完另外小半辈子,她就可以和这多灾多难的一天说拜拜了。   “霓霓,吃饭了。”   这时,教室门口传来苏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尤霓霓回过神,应了一声,马上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小伙伴去外面觅食。   出去后,苏糊关心道:“听说你体育课被足球砸到脑袋了啊?没事吧?”   “有事有事有事。”   好不容易迎来会安慰她的人,尤霓霓当即哭丧着脸,扑进她的怀里,和她诉苦:“后脑勺都肿了一块包起来,痛死了。”   苏糊一听,果然心疼了,拍拍她的背,哄道:“这么严重啊,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尤霓霓摇摇头,坚强道:“待会儿出去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餐就好!”   闻言,赵慕予笑了笑,习惯性想拍她的脑袋,又想起她有伤,只好临时改成捏她的脸,道:“你的人生主旨就只有一个‘吃’字是吧。”   “亲亲,这边建议你加上‘喝玩乐’三个字呢。”   “……”   见她又开始瞎嘚瑟,赵慕予轻哼一声,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暂时放她一马。   三个人朝校外走去。   等在餐馆坐下,尤霓霓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赶紧问道:“对了,木鱼,你和肖骞以前认识吗,为什么你都不怕他啊?”   赵慕予回答得轻描淡写:“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问题儿童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怕他的暴力啊!”   一方面,尤霓霓觉得赵慕予这话说得没错,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在听过那么多关于肖骞可怕传闻的情况下,不管怎么说,面对他的时候都应该多多少少有点害怕。   而不是像赵慕予那样,完全看不出一丝恐惧。   就算胆大如她,依然有点奇怪。   赵慕予没在意,一边回复微信消息,一边解答她的疑惑:“那可能是我皮厚,不怕被打吧。”   “……”   这么回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尤霓霓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这一次没机会再问了。   因为下一秒赵慕予突然说道:“我有点事,先回学校了,你们慢慢吃啊。”   “啊?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回来再和你们说。”   赵慕予没有正面回答,留下这么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便走出餐馆。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尤霓霓又想起她之前奇奇怪怪的举动,若有所思道:“糊涂虫,我怎么觉得木鱼最近有事瞒着我们呢。”   苏糊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呀,瞒着我们多正常。”   “真的吗?”   在尤霓霓的观念里,朋友间应该无话不说毫无保留才对,现在听苏糊这么一说,发现自己好像落伍了,握紧拳头,决定跟上潮流:“那我也要藏一点小秘密了!”   说得像是小松鼠藏过冬的松果。   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丛涵的招呼声:“小学妹,这么巧,你也喜欢吃这家的牛肉面啊。”   一听这声音,尤霓霓莫名开心,第一时间回头,却只看见丛涵和李寂两个人。   也许是还抱着一丝期望,她又四处看了看,确认了一番,可依然没找到那道想见的身影,只好问道:“他没和你们一起吗?”   丛涵在她旁边坐下,回道:“陈淮望啊?他不吃,在教室睡觉呢。”   闻言,尤霓霓皱了皱眉,即使本人不在场,也忍不住教育道:“这个人挑食就算了,怎么还不吃晚饭,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是啊,早饭基本上也不吃,都快成神仙了。”   丛涵叹了口气,又话锋一转,“但这也没办法,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这样,喜欢自虐。”   心情不好?   尤霓霓敏锐地抓住这一重点,暂时放下上一个话题,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就是今天在走廊上和肖骞撞上的事儿。哦,你当时也在场吧。”   ……   她不光在场,准确来说,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尤霓霓沉默,而后问出长久以来的困惑:“他俩的关系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见一面都影响心情?”   “怎么说呢,你是不是觉得他俩就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   见她点点头,丛涵继续往下说,“要是真有这么简单还好办一些,可惜他俩之间牵扯了太多其他事,我也不好和你多说,反正你以后最好还是别和肖骞走太近。”   末了,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强硬,补充道:“当然,最后一句话只是我的一点小建议,不强制要求,毕竟你也有自由交朋友的权利对吧。”   然而尤霓霓并未察觉,还在想他的上句话,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我没想和肖骞走太近啊,是他非要来找我,我又打不过他,除了配合他,还能怎么办呢。”   肖骞非要来找她?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有点棘手。   丛涵认真想了想,给她提了个建议,“那要不这样吧,待会儿回了学校,你先去和陈淮望好好说说,让他知道你对他的一片真心,这样应该能稍微好点儿。”   “嗯!”   尤霓霓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必须马上做的人。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解决办法,她哪儿还能等到待会儿啊,和苏糊说了一声后,饭也不吃了,急忙往学校跑。   虽然李寂不认同丛涵的做法,但也不好当着尤霓霓的面拆他的台,等她走后才说道:“我说你怎么老是用这种方法骗小学妹。”   “我哪里骗小学妹了!陈淮望本来就是因为看见她和肖骞走得近心情不好啊!”   “自虐。”   “……”   简简单单两个字唤醒丛涵的记忆。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反过来咬了李寂一口,“一看你就没什么文学修养,居然连‘有时候夸张手法在一段故事里是必不可少的点缀’这点都不知道,我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语毕,端面去了。   李寂正想起身追着他骂,忽然觉得不对,扭头一看,对上苏糊的视线,像是看坏人一样看他们。   ……   完全忘记还有一个人了。   尴尬。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李寂顾不上骂丛涵了,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们没恶意,也不是真的想骗小学妹,就是……有时候夸张手法在一段故事里是必不可少的点缀。”   ……   靠,最后一句话什么鬼。   被洗脑的李寂在心底辱骂丛涵这条狗一万遍。   苏糊没有理他,默默换了一桌坐。   “……”   *   尤霓霓拿出追哥哥时的长跑耐力,一路不停地一口气跑回教学楼。   再踏上三楼走廊,直奔高三(1)班,在门口张望。   夕阳溢满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只有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伸直的左手横放在课桌上,背对着窗户,枕着手臂,似乎睡觉。   窗外黄昏正盛,晚风飘拂,吹起窗帘一角。   他趴在桌上,黑发凌乱,皮肤偏白,眉眼没了凛冽,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美。   就像是当余晖散尽,他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似的。   尤霓霓脚步一顿。   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因为她仅仅是看见了这一幕,便开始无缘由地心疼起了陈淮望。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尤霓霓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不忘关上门。   吃过几次亏的人总是非常小心谨慎。   更难得的是,她没有在江舟池的座位附近逗留,而是径直走到角落的位置,在陈淮望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坐下。   本来尤霓霓没想打扰他睡觉,但也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没一会儿,睡着的人便缓缓睁开眼。   纯黑的瞳仁恍若被雾气萦绕。   眼神安静。   见状,正在玩手机打发时间的人赶紧收起手机,换上笑脸,歪着头看他。   对上陈淮望的眼睛后,她和他小幅度挥了挥手,刚想说一句“你醒啦”,后颈却被一道陌生的温度和力度覆盖。   她的身子一僵,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   陈淮望似乎并未完全醒来,只循着本能,抬手,轻捏她纤细脖颈,毫无征兆地将她压向自己。   骤然缩短的距离吓得尤霓霓倏地睁大眼。   及时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伸手扒着课桌桌沿,梗着脖子,拼命往后退。   可不知是夕阳滚烫,还是少年气息炙热,明明还没有贴上他的唇,就已经被他的呼吸吻过千万遍。   缠绵悱恻,令人无法招架。   作者有话要说:   陈淮望路过厨房,无意间听见尤霓霓和人打电话。   她正抱怨:“我一年才做一次,而且每次都特别慢,花样还不多,最主要是,特别不持久!唉,总之体验感不是太好,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得去找新的了。”   晚上。   尤霓霓又被狠狠收拾了好几顿。   她哭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我今天是不是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陈淮望一边折磨她,一边帮她慢慢回忆:“一年才做一次,每次特别慢,花样不多,特别不持久,嗯?”   ……这些描述怎么怎么耳熟?   尤霓霓想了想,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怒道:“我说的是做美甲!”   陈淮望沉默了一会儿,“哦”了声,而后扣住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不是说了是美甲吗,怎么又来!”   “将功补过。”   “…………不需要谢谢!” 第38章   将晚未晚的暮色混淆了梦境和现实。   睁眼的瞬间, 陈淮望的视野里只有尤霓霓一人,坐在橙色夕阳里, 温暖得比夕阳还要令人眷恋。   也许是察觉了他的动静, 她忽然歪着头看他,一双干净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嘴巴也因为正准备说话而微微张开, 露出若隐若现的粉色舌头。   整个画面如同一剂兴奋剂,刺激着最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飞跑。   陈淮望喉结滚动。   此刻, 他只想封住她的双唇,啃咬她的唇瓣, 而后撬开她的齿关, 探入她的口中, 用力吮吸她的舌尖,惩罚它刚才那样明晃晃地勾引人。   直到她软着嗓子哭着求饶,他才会慢慢放过她, 轻舔被咬出齿痕的可怜嘴唇,哄着她再来一次。   关于如何亲她这件事, 他的脑子里有一百个下流的想法。   却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是在梦里,陈淮望依然舍不得吓到她,所以只能扣着她的脖子, 把她的脸压向另一侧。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嘴角。   尤霓霓最终没能敌过他的力量。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的时候, 隐约觉得那股钳制着脖子的力度渐渐变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达到了目的。   反正尤霓霓试着动了动,发现这好像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便一鼓作气,动作迅速地抬起头,挣脱开他的束缚。   幸运的是,成功了。   尤霓霓立马用手背捂着嘴,和他拉开距离,控诉道:“你这个男孩子怎么回事,大白天在教室里做春梦吗!羞不羞人!”   上次亲他脸颊纯属意外,但今天这种情况,应该算得上是有组织有预谋了吧!   陈淮望眼底的雾气散去。   这下是彻底醒了。   而后,他缓缓直起身子,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靠着椅背,一言不发地望着虚无的空气。   侧脸线条冷硬,夕阳也没办法融化。   远没有上一刻温柔。   好吧。   看来刚才那个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原本打算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人放弃了这个计划。   看在他是做梦的份上,这次她就不和他计较了,权当是抵消之前亲他脸的债。   尤霓霓收起话里的表演成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平复心情,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   见陈淮望好像没有要理她的样子,她郑重思考了一番,决定先用轻松一点的话题打破沉默的僵局,缓和缓和气氛。   她率先开口。   “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说,今天我和我们班主任好好解释了下,终于消除了他对我们的怀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后在学校里我们还是得保持一点距离,学校外面就随便了。”   “也谢谢你今天在走廊上的英雄救美哦。”   话语间是刻意的讨好,以及小心的试探。   面对这样的她,陈淮望好像总是撑不过三句话,又心软了。   他眸光微闪,转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终于愿意开口,意有所指:“睁眼说瞎说话吗。”   “……”   如今,尤霓霓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嘲讽,一秒听懂弦外之音,不满道:“我不美吗!”   “你觉得呢。”   她觉得?   那当然是——   “美!”   尤霓霓毫不谦虚,还用双手做出花托的形状,托着下巴,故意凑到他的眼前,露出一副似乎深受外形困扰的表情,借用综艺名台词,无奈道:“而且我美得令人羡慕,遭人嫉妒,让人憎恶。”   话音刚落,被拍了下脑袋。   本来这没什么,但偏偏好死不死正好碰到后脑勺的那块包。   尤霓霓痛得立刻惨叫了一声,眼泪都飙出来了,对上他的视线后,趁机卖惨:“看吧,你只顾着生我的气,都不关心我,连我脑袋肿了块大包都不知道。”   陈淮望的确不知道这件事,皱眉,“哪儿。”   尤霓霓拉起他的手,带他找到准确的位置。   柔软的头发下,确实有一块凸了起来。   陈淮望不说话了,帮她轻轻揉了揉。   见状,尤霓霓知道眼下情形对自己十分有利,把握住机会,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语气略带委屈,小声道:“还有,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是肖骞自己来找我的。”   她如实交代上次在饭店遇见肖骞的事。   末了,继续委屈:“我真的就只和他见过那么一面,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   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陈淮望沉默了一瞬,问道:“为什么之前没和我说。”   嗯?   尤霓霓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一点,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啊,而且,要是每件这种小事都和你说,那你岂不是得被我烦死啊。你不是最讨厌被人烦了吗。”   他确实讨厌被人烦,但是,“大小姐例外。”   一听这话,尤霓霓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有点开心,又有点满足,回道:“哇,谢谢你给我的特殊待遇哦,那我以后专挑你烦。”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生气了啊?   怀揣着一丝期待,尤霓霓确认道:“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那心情有好点了吗?”   陈淮望看着她,反问了一句:“我的心情什么时候不好了。”   “……”   不是吧,难道她又被丛涵骗了?   尤霓霓一时心情复杂,好在很快又想通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至少陈淮望不生她的气了,那这趟就不算白跑。   这么一想,尤霓霓心里平衡许多,却又怕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她再三强调一点。   “反正我这个人很讲义气的,我也知道,肖骞只是一个陌生人,你才是我的朋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无条件选择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更不用误会我和他有什么。”   谁知这段肺腑之言只换来三个字——   “我不是。”   嗯?   不是什么?   不是她的朋友?   尤霓霓一噎,没想到在这种感动中国的伟大时刻,他居然只记得要撇清和她的朋友关系,不禁怒火攻心,口不择言。   “那我去找肖骞当我的朋友!”   闻言,陈淮望蹙眯着黑眸,右脚勾着椅子,将她连人带座拉到身前,嗓音平静,语气却危险。   “你敢。”   “我不敢!”   尤霓霓眼睛不眨,立刻倒戈,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种丧权辱国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的好心情顿时减少一半,怒己不争,想着反正陈淮望已经消了气,便不再和他多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开始制定强国计划。   总有一天,她能变得硬气一点!   *   第二天。   尤霓霓到校时间比平时稍微早了那么一点,却没急着进教室,而是来到斜对面的高三(1)班。   前后门毫无意外地全被焊死。   她试着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只传出一句“暗号”。   ……   尤霓霓没料到戒备还这么森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这么保护哥哥感到高兴才对。   嗯!   思想上的转变让她心甘情愿放弃这一条路,转而拿出手机,一边朝教室走,一边发微信。   ——你到学校了吗?   几分钟后。   ——路上。   尤霓霓赶忙回复。   ——那你等一下到了,记得来我们班找一下我啊。   ——切记!如果到时候你看见我们雷SIR在教室的话,立马回你们班!别再靠近我们班半步!   而后,尤霓霓坐在教室里,不算太耐心地等着,因为她总忍不住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   幸好在雷正平来到教室之前,她终于盼到陈淮望出现,在第一时间跑出去,没说废话,直接递给他一个被塞得鼓鼓的口袋。   陈淮望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里面装着各种各样面包和牛奶。   他扬了扬眉,片刻后,重新抬头看她,唇角轻牵,语气随意道:“最近开始研究怎么喂猪了吗,大小姐。”   “……我倒是想喂猪呢,至少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哪像你,给什么都不吃!”   尤霓霓无视他的嘲笑。   因为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又得考虑到他挑食的毛病,最后她只好把常见的口味全都来了一套,心想不管再怎么着,总能选到一款他喜欢的吧。   这时,班上的一个同学从她的身后路过,好心提醒道:“霓霓,雷SIR来了。”   !!!   尤霓霓不敢再和他多说什么,抓紧时间警告他。   “我已经和丛涵学长达成合作共识,他会帮我监督你的!所以,上早自习之前,你要是敢不吃一口面包,不喝一口牛奶,我……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原谅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有营养的威胁。   毕竟要想在陈淮望的身上找到一个可以攻击的弱点,简直难于上青天。   说完,没等他回答,尤霓霓便把他往斜对面教室推了推,“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快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陈淮望却站着没动。   见状,尤霓霓还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问道:“怎么了?”   谁知竟听他说道:“如果吃了,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   哼,还真是会给自己争取好处。   尤霓霓知道,奖励式的教育方法在教育小孩子的过程中特别常见,所以并不排斥,满足他的要求,点头道:“有啊。”   “嗯?”   “奖励你……”   话没说完,雷正平的声音突然从前门传来——   “马上都快早读了,你们还在教室里乱窜什么,赶紧回自己座位上坐好!”   ……   完了。   尤霓霓吓得立马闭上嘴,第一反应是蹲下。   一秒藏起来后,她扯了扯陈淮望的裤脚,又是比口型又是挥手,示意他快走。   见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自己脚边,陈淮望一时没忍住,勾着嘴角,微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低声诱哄:“握手。”   “……”   训练宠物狗吗!   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尤霓霓“啪”的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手心上。   而后,她懒得理他了,保持着蹲姿,一边观察雷正平的动向,一边步履维艰地往座位走。   *   早自习结束。   张唯笑躲在书后,玩了一个早读的手机,等雷正平一出教室,立马转身,神神秘秘道:“霓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又在卖什么关子。   尤霓霓正在专心默写洋流分布及其性质,知道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几乎没好事,于是没抱太大期待,意思意思地问了句:“关于哪方面的。”   “你和大佬。”   果然。   “……那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先苦后甜,免得对人生失去信心,这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没问题!”   确认好顾客的需求后,张唯妙又凑近了几分,说道:“你之前投诉的同人文已经被删帖了。”   “真的?!”   尤霓霓一听,惊喜地抬起头,为自己刚才对她产生的偏见感到愧疚。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都算坏消息的话,真是无法想象好消息会好到什么程度!   对此,她充满期待,迫不及待地追问:“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   张唯笑抓起她的双手,使劲儿晃了晃,比她还激动,“不知道是哪位热心市民发起一个#沉溺夫妇今天在一起了吗#的话题,好多人每天去打卡!是不是一个超级大的好消息!”   说完,她又感叹道:“看到你和大佬的群众基础居然这么扎实,你一定很开心吧!”   “……”   开心,开心得都想哭了呢。   尤霓霓表情冻结,没想到她俩对好消息的定义差距这么大。   这纯粹就是在逗她玩儿好吗!   极其艰难地消化好这个“好消息”后,她“啪”地放下笔,站起来,活动手腕脚腕关节,准备打军体拳了。   不巧,体育委员这时突然出现,就像是火车车厢里推着小推车的乘务员,开始叫卖。   “运动会报名啦,运动会报名啦。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短跑,八百米、一千五长跑,跳高跳远三级跳,铅球拔河五十米迎面接力,心动不如行动,快来找我报……来,同学们把腿收收,让我过一下。快来找我报名啊。”   ……   对哦,下周四就是运动会了。   尤霓霓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她立刻放下个人恩怨,正在做准备活动的手顺势举起,踊跃报名。   “我我我!我要参加跳绳比赛!”   听见她的呼喊后,体育委员在她座位旁停下,“尤霓霓……女……跳绳比赛是吧……嗯……好了。”   记完她的名字,他又看了眼周围的人,“还有要参加的人吗?短跑长跑都还很缺人。”   众人齐摇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欢。   ……   生意惨淡的体育委员继续叫卖。   等他走后,张唯笑一脸新奇的表情,“咱们学校运动会还有跳绳比赛啊,这不是初中部的项目吗?”   “有啊。不过你每年只知道看帅哥跳高,不知道也正常。”   “……”   怼完自家妹妹,张唯妙又好奇道:“霓霓,你是为了你哥哥才参加的吗?”   “嗯!”   能让在运动会上万年打酱油的人主动参加,当然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因为按照去年的比赛规则,每个项目的冠军都有机会角逐最后的超级大奖。   而这个大奖里包含了和江舟池相关的东西。   就冲着这一点,尤霓霓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而且必须选一个有必胜把握的项目。   挑来挑去,只有跳绳最适合她。   解决好运动会的事,尤霓霓坐下,准备继续默写,可刚拿起笔,又觉得不对劲。   她刚才站起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   临近中午,尤霓霓依然没想起早上忘记的事,倒是想起要通知小伙伴一件重要的事,赶紧跑去三人微信群里吼了一嗓子。   [小熊肥霓]:盆友们!这段时间我不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啦!   [苏糊糊]:啊?为什么?   [小熊肥霓]:秘密![得意]   [小熊肥霓]:秘密!知道吗!秘密!@赵赵赵   [赵赵赵]:不想知道。   [小熊肥霓]:……   放眼望去,普天之下,能和赵慕予在不可爱这件事上一较高下的大概只有陈淮望了吧。   尤霓霓已经学会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如今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当然了,除了不怎么配合她之外,赵慕予在其他很多方面还是比陈淮望好很多的。   比如,她至少不挑食。   而这也是尤霓霓放弃和她俩吃饭的原因。   为了帮助改掉陈淮望的这个坏习惯,她痛下决心,决定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天中午都和他一起吃饭,直到他挑食的毛病稍微改善一些。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非要找虐。   中午放学。   地理老师又拖了几分钟堂,等尤霓霓来到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人挤人了。   幸好有丛涵为她指引方向。   当她端着餐盘,迷茫之际,听见丛涵热情的呼唤:“小学妹,这儿!”   她循声望去,发现还是上次那个靠窗的老地方,甚至就连空着的位置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一个月前。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她的心境了吧。   尤霓霓不禁生出无限感慨,回神后,走了过去,在陈淮望的身边坐下。   一看,他的餐盘里果然又只有一道菜。   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为了维护某人的自尊心,尤霓霓并没有告诉他们一起吃饭的真正原因,所以这会儿只能一边夹起一小筷子的青菜,非常自然地放在挑食鬼的餐盘里,一边和丛涵聊天,混淆视听。   她随便问了一句:“对了,我哥哥这次会参加运动会吗?”   看着突然出现的绿色可疑物,陈淮望没说话,直接把它们夹到丛涵的餐盘里。   尤霓霓:“……”   丛涵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回道:“会啊,好像报了一个跳高吧。”   “跳高?哇!好棒!”   每年运动会上的跳高几乎是大型花痴现场,不过最后的冠军通常由体育特长生包揽。   尽管如此,尤霓霓还是被勾起兴趣,说好的随便问问变成了走心提问,继续道:“我哥哥是不是从小运动神经就特别好啊?”   “倒也没有。”   “啊?那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和现在差不多啊,话少,很安静,大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呆着,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每次都是赵……都是别人帮他出气。”   被人欺负?   尤霓霓一听,秒变愤怒脸,恨恨地咬着筷子,积极道:“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他,我也会站出来保护他的!”   闻言,陈淮望挑青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嗤出一声冷哼。   但尤霓霓没有察觉,因为她又突然想起,丛涵之前说过,只有一个人的勾引对她哥哥有用。   当时的那个人指的是他本人,那现在呢?   她合理推测道:“不过,那个‘别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   每次都冒名顶替赵慕予做的事,丛涵良心不安,莫名觉得自己像狗血电视剧里抢占女主功劳的恶毒女配。   因此,这一次他决定多拉一点人下水,回道:“算是吧,陈淮望和李寂也都帮过。”   嗯?   由于这话,尤霓霓的视线重新落在陈淮望的身上,本想表扬他两句。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又把自己气到。   当发现挑食鬼第三次把青菜夹到丛涵餐盘里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尤霓霓忘记要维护他自尊心的事,点名批评道:“陈淮望!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多吃点蔬菜就这么困难吗!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都快被你逼成老妈子了!”   丛涵一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和他们一起吃午饭的要求。   反应过来后,老父亲倍感欣慰,并决定助尤霓霓一臂之力。   于是他换上一副“我就不信我今天还收拾不了你了”的表情,自信道:“让我来,小学妹。”   说完,只见丛涵凑到陈淮望的身边,附在他的耳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反正等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时,陈淮望已经将那些被嫌弃的青菜一一夹了回去,甚至还顺走表面的一层米饭。   而后,他皱着眉,默默盯着青菜们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斗争,最后十分不情愿地全吃了下去。   丛涵一脸得意。   ……   对于他的这一改变,尤霓霓很是意外。   高兴当然高兴,但同时她更加好奇,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啊?”   丛涵却露出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难得没有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神秘道:“男人的秘密。”   “……”   丛涵倒不是故意瞒着她,而是确实不方便和她透露。   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别的,正是——   你要是想让我和小学妹间接接吻的话,就尽管塞给我啊,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间接接吻是不可能的,就连被青菜碰过的米饭都是我的。   *   尤霓霓第一次和陈淮望接吻,是在他的车上。   明明刚亲的时候,她还好好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谁知等反应过来以后,已经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尚存一丝理智,伸手制止了陈淮望手上的动作,趴在他的肩上,气喘吁吁道:“不……不行!这样太快了!”   这就不行了?   陈淮望只好放缓手指的速度。   尤霓霓:“…………”   她说的是他俩的发展速度太快好不好!哪有第一次接吻就做的啊! 第39章   虽然不能告诉尤霓霓他说了什么话, 但好在丛涵临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好事忘了说。   为了转换转换她的心情,他赶紧拿出来秀了秀。   “对了, 小学妹, 你今天早上交给我的任务我可是圆满完成了!在我的监督下,陈淮望终于学会了吃早餐!而且还在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事件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浓墨重彩是因为, 当丛涵偷偷把爪子伸向那满满当当的口袋, 试图顺走两块面包的时候,不幸被发现, 并且差点被打断手。   当然,考虑到现在不是陈淮望的吐槽大会, 他这会儿并不打算告这个状, 准备留着下次再说。   而尤霓霓一听, 稍感欣慰。   挑食是挑食,早餐是早餐,一码归一码。   所以, 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   于是她放下筷子,拍拍陈淮望的背, 口头鼓励道:“要继续保持啊。只要你乖,给你买一条gai。你要不乖,头给你打歪, 知道吗?”   然后继续吃饭。   过了几秒,换成陈淮望放下筷子。   他的表情不算好,黑眸沉沉,盯着她, 问道:“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陈淮望倒是一点没客气,直接道:“奖励呢。”   ……   尤霓霓“哦”了声,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儿,脸上写着“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而后夹起自己的最爱,勉为其难道:“那就把我喜欢的花椰菜让给你吧。”   陈淮望看着她,没说话。   ……   还不够?   尤霓霓妥协道:“好吧,那就再把我最喜欢的胡萝卜一起让给你。”   不料情况好像还是没有好转。   ……   没办法,她只能再让步一次,最后一次:“那就再加上我最最喜欢的……嗯?”   谁知这次话没说完,便被陈淮望捏住了脸颊,似乎很不满她的敷衍态度。   尤霓霓怒瞪他。   瞪了一会儿,她又放缓语气,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应该给你什么奖励,可以吧。”   丛涵:“……”   他看不下去了,真诚发问:“小学妹,你平时见过那种全家上下一起出动,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哄家里小孩儿吃饭的场景吗?”   当然看过。   尤霓霓拍掉陈淮望的手,转向丛涵,点了点头,“怎么了啊?”   丛涵痛心疾首:“你现在对陈淮望就是那样,太太太太溺爱了!这样下去不行,真的,信我。”   “……我有吗?”   “有!非常有!”   “……”   真的吗?   这让尤霓霓不禁陷入沉思,开始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然而还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又听李寂突然问道:“对了,小学妹,你同学昨天没有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奇怪的话?”   尤霓霓回过神,没听懂他具体想问什么,“哪种话才算奇怪的话啊?”   结果没等李寂回答,丛涵便站了出来,直接终止这段聊天:“近猪者吃,近鸡者骚。别理他,小学妹,继续做你的事吧。”   “……”   *   说实话,尤霓霓真的万万没想到,监督陈淮望吃饭不光是一件体力活,更是一件脑力活。   一顿饭吃下来,她的体重可能会不增反减。   等到用餐时间好不容易结束,四个人又两两分组。   一组去操场打篮球,一组正常回教室。   后者在经过梧桐林的时候,正好起了一阵风,摇摇欲坠的梧桐阔叶簌簌抖落。   充满秋意的画面让尤霓霓突然萌发出一丝灵感。   “看着,老师今天教你一招新的啊。”   她一边说,一边仰着脖子,望着漫天飘舞的落叶,忽得跳起来,伸长手,准确地抓住其中一片,而后递给陈淮望,开始教学。   “听说如果能正好抓住落下的梧桐叶,就会和一路同行的人实现爱情。以后你和喜欢的女生走在一起,可以偷偷抓一片藏起来。”   听上去很美好,但是这种少女心满满的传说用错了对象。   陈淮望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看着。   叶子正处于绿色向黄色过渡的阶段,边缘还没有变成易碎的干枯,夹在课本里刚刚好。   他却不为所动:“现在的电视剧都这么迷信了?”   “……”   连她模仿电视剧都能看出来?   够可以的啊。   被他揭穿的人心里不服气,替自己挽尊:“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学的电视剧桥段,万一是我自己原创的呢!”   “你这不是承认了吗。”   “…………”   好吧,她确实是在效仿鬼怪小新娘。   不过从哪里学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所以尤霓霓并不认同他刚才的话,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反正是会给人带来憧憬希望的迷信啊,信一信也不吃亏嘛。”   闻言,陈淮望视线重新落在她的手上,盯着她手里的梧桐叶看了半瞬,而后终于接了过来。   和一路同行的人实现爱情。   似乎确实值得人迷信一回。   *   回教室的时候,班上还没什么人,清净的环境正适合做正事。   见状,尤霓霓脚步轻快地回到座位坐下,拿出本子,准备开始修改英语话剧的剧本。   可没过一会儿,一只手忽然从她的侧后方伸过来,搂住她的肩膀。   扭头一看,是苏糊和赵慕予。   俩人在她周围的空位上坐下。   笑容立马在尤霓霓的脸上绽开。   她一脸惊喜,正想问问她们怎么来了,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苏糊说道:“霓霓,原来你的秘密就是陈淮望呀。”   说完,又对赵慕予感叹道:“霓霓长大了,不会一天到晚只追着哥哥跑了,终于知道要对身边的男生好了。”   “……”   见苏糊表情暧昧,尤霓霓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什么,一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瞎说?   “难道我们刚才在食堂看见的都是假的?”   ……   虽、虽然被看见了,但尤霓霓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一脸正气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把他当成了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想的哪样?”   “就是……”   刚说两个字,声音戛然而止。   尤霓霓猛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好像掉坑里了,“哎呀”了一声,生气道:“糊涂虫,你怎么也学坏了呢!是不是木鱼教你的!”   哦。   一说起赵慕予,她又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立刻把矛头指向对方,顺便转移话题。   “对!木鱼,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直没出声儿的人:“什么。”   为了避免她逃避问题,尤霓霓决定给她一个提示,“就是关于昨天傍晚的事啊。别装傻哦。”   然而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弄清楚她想问什么后,赵慕予没有和她绕弯子,直接回道:“之前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狗,养在学校花园里,昨天它受伤了,我过去看看。”   “流浪狗?”   自从被皮卡救过以后,尤霓霓如今已经从怕狗一族变成爱狗一族,一听这话,完全没有怀疑,反倒被转移注意力。   “怎么会受伤,很严重吗?需不需要带去宠物医院看看?还有,你要是还缺什么狗狗用品,尽管给我说,我之前有认真研究过,很了解的。”   赵慕予见她这么热情,在心底叹了口气,捏捏她的脸,语气难得柔和。   “知道了。”   “嗯嗯。”   尤霓霓应了两声,又把话题拉回到一开始,好奇道:“不过,你们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说刚才那事儿吧。”   两个人不说话了。   ……   尤霓霓重新生气,趴在桌上:“你们不爱我了,只关心八卦,不关心我!”   苏糊哄道:“那也是关心你的八卦,别人的八卦我们还不爱听呢。”   “……”   尤霓霓无法反驳。   更生气了。   她决定自己开导自己,于是抽出被手压住的本子,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帮我改一改英语话剧的剧本,我就相信你们还是爱我的。”   苏糊失笑:“你啊。”   最后,当然是耍小聪明的人获得胜利。   *   托她俩的福,尤霓霓中午睡了个好觉。   醒来以后,正准备打起精神迎接下午的课程,结果突然间接到好几条新闻推送。   一看,瞌睡顷刻间灰飞烟灭。   她赶紧摇了摇身边人的手臂,着急道:“小雨!哥哥出什么事了,怎么去医院了啊!”   比起她的激动,方遥雨十分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回道:“别担心,就是去拍个片而已。”   哦……拍片啊。   一听不是什么大事,尤霓霓松了口气。   “拍什么片,医疗片吗?”   她瞬间从担心状态切换成彩虹屁状态,单手托着脸颊,一脸崇拜,由衷感叹:“哥哥现在的戏路真是越来越宽了!果然星途无限!”   “……”   方遥雨递给了她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语重心长道:“霓霓,虽然我非常欣赏你对哥哥的这种盲目喜欢,但是!咱们有时候闭眼吹也要有个度!我说的拍片指的是去医院拍X光片!不是拍作品!”   “…………哦。”   尤霓霓从自己虚构的美好幻想里清醒过来。   她自觉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重新发问:“为什么拍X光片?是哪里不舒服吗?严不严重啊?”   方遥雨简单解释道:“之前拍戏的时候,他左边肩膀不是骨折了吗,可能是旧伤复发了。”   可是说完,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激动,怒拍桌子。   “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气!你不知道,其实他昨天是先去医务室检查的,结果被人偷拍了!还发到了微博上!万一哪天营销号又拿着那几张照片大做文章,我非得把偷拍的人揪出来痛打一顿!”   闻言,尤霓霓跟着她一起生气。   “谁啊!这么不懂事!要是到时候真需要打人,你告诉我一声,我出一拳头!”   话音一落,张唯笑申请加入群聊,翘着椅子,身子往后一靠,和她们分享自己听到的八卦。   “我还听说啊,昨天医务室不止你们哥哥一个人。他进去没多久,很快又有一个女生进去了。”   这件事方遥雨当然也听说了。   但是,对于这种无凭无据捕风捉影的传闻,她只想说:“抱走哥哥不约,拒绝无脑黑。”   见她态度这么强硬,张唯笑开导道:“你也别这么抗拒这种事啦,反正你们哥哥不走流量挂,业务能力也不错,就算以后真的谈恋爱了,大多数人应该都可以接受啊。”   话题突然变得走心。   方遥雨试着想象了一下她假设的情况,而后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感伤。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到底可不可以真的接受这件事,还不是得真正到了那天才知道,现在说得再好听都没用。”   “也是。”   被“排挤”的尤霓霓:“……”   能不能带她一起玩啊!   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尤霓霓一头雾水,完全插不上话。   等她俩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找到说话的空隙,见缝插针:“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女生,什么谈恋爱,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作为一名专业的粉丝,消息居然还没有她一个吃瓜群众来得灵通?   对于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张唯笑只想得到一种解释——   “大概是因为你最近光顾着和大佬发展感情,一不小心忽略了你哥哥吧。唉,看来爱情追星果然不可能两开花啊。”   “……”   尤霓霓开始活动身体,军体拳准备:“你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屁股两开花!”   “……”   张唯笑非常识时务,见情况不对,立马认输,不翘椅子了,在座位上坐好。   *   听她俩这么一说,尤霓霓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出来,在网上到处看了看,却没看见她们说的事,问方遥雨,又只得到一个“远离生活关注作品”的回答。   没办法,她只能被迫停止追逐这场八卦。   幸好没过几天她便忘了这事儿,回归正常生活。   持续了一周的大晴天在周五的时候暂时画上一个休止符。   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本来就特别适合睡觉,再加上早起,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尤霓霓一边等公交车,一边站着打瞌睡。   正常情况下,这种情形通常不会在她的身上发生,除非早起。   很显然,今天属于非正常情况。   由于深知自己最近被雷正平抓了太多小辫子,为了能让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点,尤霓霓不得不在他的面前多挣挣表现。   其中,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交出一份令他满意的成绩单。   可惜,尤霓霓要想在短时间内提高分数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只能先从不迟到做起。   尽管这件事对她来说依然无限趋近于不可能事件。   小鸡啄了几分钟米后,公交车终于来了。   早高峰时期的车厢里又是人挤人。   冒着被挤扁的风险,尤霓霓步履维艰地往后面挪,好不容易才挤到稍微宽敞一点的后门,一头短发也在这一过程中不停和旁人的衣服摩擦,产生大量静电。   最后,又炸毛了。   正在四处张望找扶手的人暂不知情,直到头顶传来一股力道,像是有人在摸她脑袋。   她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除去上次牵错手,今天应该算是她第二次和陈淮望在早上的公交车上偶遇。   尤霓霓脸上一喜,露出大大的笑容,立马笑着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挑食鬼。”   陈淮望还在帮她安抚不听话的头发,听见这声早间问候后,垂眸睨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明朗,但声音听上去有点没精打采。   于是他没说话,微皱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度正常。   尤霓霓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一只手按着左小腹,另一只手拉下他的手,解释道:“别担心啦,我没有身体不舒服,就是刚才跑太急,有点岔气。”   闻言,陈淮望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哼:“又急着去见谁吗。”   “这还用问吗,当时是急着去见我们雷SIR了。”   尤霓霓没察觉他的语气变化,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一直踩他的雷,要是再不表现好点,我可能……”   说到一半,公交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还没来得及拉扶手的人整个人往前一扑,一头撞上陈淮望的手臂。   嗷,好痛……   她顾不上说话了,捂着鼻子,红着眼睛,重新看了看周围,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遗憾的是,上面悬挂着的扶手已经被抢占一空,没有多余的空位,而后门的扶手栏杆也被几个初中生紧紧抱住,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如果长得高一点还好,比如陈淮望,至少能扶着扶手栏杆上面一点的位置。   最可怜尴尬的就是她这样的。   作为一个永远没机会呼吸上层新鲜空气的底层人民,她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手伸出好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没有办法,尤霓霓只能把目光放回到陈淮望的身上,打算暂时拉着他的手臂。   然而刚一抬手,她又忽得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一个比拉手臂更两全其美的方法,果断放下手,转而将脑袋凑了过去。   “借我靠靠啊。”   话音一落,陈淮望只觉得自己扶着扶手的手一沉。   他低头一看。   眨眼间,多了一个手部挂件。   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让姑娘正好能把下巴搁在他的臂弯里,看上去就像是挂在他的手上,如同一只晒在晾衣架上兔子玩偶。   乖得让人只想抱在怀里好好疼她。   陈淮望眉眼微敛,不知道她成天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低声问:“舒服吗。”   “舒服啊。”   舒服得瞌睡又找上门来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耍无赖的意思,尤霓霓嘴角漾着笑。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笑。   不过,对于这个解放双手的好姿势,她真的非常满意,所以不但没有要改的打算,反而一边打盹,一边说:“你要是觉得手酸和我说一声啊。”   如果按照常规操作,这句话后面通常应该跟一句非常体贴的“我就帮你揉揉手”,或是“我就不靠着你了”。   但尤霓霓偏偏不走寻常路,非要另辟蹊径。   稍作停顿后,她把上句话补充完整,“我就换一只手靠。”   陈淮望没再搭腔,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灰蒙蒙的街景,扯着嘴角,眼底浮出一丝淡笑。   很快,公交车到了下一站。   一个熟人上了车,一眼便看见站在后面的陈淮望,兴奋地和他挥手示意。   等到好不容易挤过来,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在。   不过,这又是什么秀恩爱的新姿势?   他停下脚步,换上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上下打量俩人。   可惜尤霓霓正闭着眼,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还在自顾自地说:“对了,丛涵学长说你是小气鬼,连半块面包都不分给他吃。”   声音被浓浓的睡意压得软软的,语速也有些慢。   “做人不能这样小气的,知不知道?反正那些面包的保质期基本上只有两三天,你一个人又吃不完,与其扔掉,还不如给丛涵学长呢。”   丛涵:“……”   被她这样维护,他感动是感动,可是,这话怎么听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好像他成了什么垃圾回收站似的?   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落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继续教育他:“而且,丛涵学长平时对你这么好,你也应该对他好一点才对,怎么能老是欺负他呢。”   嗯,这话还差不多,总算顺耳了一些。   找到靠山的人扬眉吐气一回,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陈淮望的肩膀,对他无声说道:“听见没有!”   得到的回应当然是被无视。   好在丛涵一向不在意这些。   见尤霓霓渐渐没了声儿,好像睡着了,他一时眼馋,也想体验一下被宠爱的滋味,于是脑袋往前一伸,打算靠在陈淮望的肩上。   惨的是,连衣服都没挨着,一道没温度的声音便响起,平静道:“滚远点。”   “……”   操,这个不孝子未免双标得太明显了些吧!   珍爱生命的人缩回脖子,看了看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姑娘,再看了看被嫌弃的自己,很不爽。   他化悲愤为创作欲,压低声音,幽怨道:“桐市第三区动物保护协会提醒您,单身狗千万条,我是第一条!虐狗太规范,爸爸心里酸!”   “哦。”   “……”   作者有话要说:  丛涵,好惨一男的   丛涵:抱住可怜无助弱小的自己   *   最近,尤霓霓爱上了rap,看见什么都想freestyle一段。   非常初级的那种。   比如。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对着正在脱衣服的人表演,开始夸他:“你看这个腹肌,它又硬又挺,你看这个xx,它又粗又长。”   空气静止。   她刚才说了什么低俗色情词汇?   尤霓霓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   陈淮望走过去,把她压在身下,“那是又短又细的意思?”   “……你说的,我可没说。”   陈淮望“嗯”了一声,“你有一整晚的时间指出我错在哪里。”   “…………” 第40章   尤霓霓是真的困, 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等到差不多快要到站的时候,她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表扬似的拍拍一直给她支撑的手臂,对它说道:“谢谢你哦。”   最应该得到感谢的人反而没有得到半句好话。   陈淮望低头看她, 轻哼了一声, 表达不满,话里有话。   “大小姐连谢人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那是当然。   尤霓霓选择性忽略他的不满, 就当他是在夸奖她了。   于是她扬了扬脸,微笑着, 谦虚中透着得意, 回道:“还好啦。一般一般, 世界第三。”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   小肥脸又被捏了。   尤霓霓笑容僵住,开启咬人模式,偏过脑袋, 咬他的手。   见状,一直犹如空气存在的人活动了一下筋骨, 好像有了危机感,有点坐不住了,决定怒刷存在感。   被陈淮望无视他还可以勉强忍一忍,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应该习惯了。   可是被尤霓霓无视就大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给他撑腰并且会给他撑腰的人。要是连她都不站在他这边,那他以后还拿什么对付陈淮望!   这么一想, 丛涵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做出一点改变现状的行为。   比如,非常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尤霓霓果然停下咬人的行为,立马探首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他,一脸惊喜:“诶,丛涵学长,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啊?”   丛涵心里好受一点了,刚才无处安放的憋屈找到出口,惆怅道:“你俩那个的时候。”   “啊?哪个?”   “就是用特殊的姿势做一些拉仇恨的事情的时候。”   “……”   尤霓霓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这句句属实又句句不对劲的话。   幸好这时公交车停了下来。   到站了。   她闭上嘴巴,顺着涌动的人潮依次下了车。   谁知脚刚踩到地,四周突然刮起一阵妖风,伴随着烈烈的呼啸声,以及行人的惊呼声,将两旁的行道树吹得全往后倒去。   尤霓霓顿时被逼停脚步,整个人也如同被人打了一拳头,整张脸皱在一起,眼睛都睁不开了。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背过身子躲这阵风,下一秒,风好像又变小了。   她试探着睁开眼,却发现原来是陈淮望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半护在怀里。   丛涵不甘示弱,见状,也一步跨到她的跟前:“保护我方小学妹,别被妖怪抓走了!”   “……”   嗯。   “被人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尤霓霓难得享受一把被保护的待遇,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伸手推了推面前的陈淮望。   “我没事了,走吧。”   “不行!”   闻言,丛涵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一脸担心:“你这么可爱,要是被风吹进别人的怀里,别人不还了怎么办!”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陈淮望的手,又抓起她的手,叮嘱道:“好好牵着小学妹!”   尤霓霓:“……”   差点又信了他的邪。   针对丛涵这番过分夸张的言论,尤霓霓正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听陈淮望“嗯”了一声,似乎是认同丛涵的话。   而后她手腕一紧。   他真的牵着她走了。   就算风减弱了也没放开,直到来到学校门口才松手。   被放开后,尤霓霓赶紧把手背在身后,眼睛不太自在地四处乱瞟,也不知道在不自在什么,明明又不是第一次牵手。   为了消除这份不自在,她决定转移注意力,正好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说出来和他商量。   “对了,上次说好给你的奖励我已经想好了。我再给你上一堂课吧。不过这周我要排练英语话剧,可能没什么时间,下周周末怎么样?”   “英语话剧?”   丛涵一点热闹都不肯放过,竖起耳朵一听,立刻凑过来,好奇道:“你们要演英语话剧啊,什么时候?”   “下周三晚自习。”   “下周三?行,到时候就算逃课我也要去给你捧场!”   ……那倒不用。   尤霓霓连忙摆手谢绝他的好意:“不用不用!真的!我们就是瞎演着玩,别浪费了你的时间。”   好在丛涵也没坚持,只问道:“那你们打算演什么?”   “一开始本来想演《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蹭一蹭马云爸爸的热度,后来大家觉得不好操作,故事也不怎么有趣,想来想去,还是改成了《阿拉丁和神灯》。”   “啊……那我还是喜欢阿里巴巴一点,以前不是还有首顺口溜吗,怎么念来着。”   丛涵努力回忆,不经意间和她对视了一眼,而后有了感觉,一拍脑袋。   俩人非常默契地一同念道:“我叫阿里巴巴,身高一米八八,脸上有个疤疤,叫我一声爸爸!”   本来尤霓霓没想故意对着陈淮望说,但现实就是这么凑巧。   当她摇头晃脑,念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脑袋正好转向他那一边。   四目相接的那一霎,她莫名其妙心虚,条件反射,第一时间改口道:“叫你一声爸爸!”   丛涵:“……”   这该死的求生欲都快赶上他了。   没眼看。   丛涵充分发挥柠檬精的厚脸皮优势,继续发光发亮,问了另一个重点:“不过,你刚才说的上课是什么,你们要一起上课吗?什么课?能不能加我一个?”   尤霓霓:“……”完了。   就像好吃的食物喜欢留着最后再吃,劲爆的八卦丛涵也喜欢留着最后问。   就算没得到回答也不能打击他的热情,反而让他默默想象了一下他俩“上课”的画面,不禁老脸一红,感叹道:“你们平时玩这么大的啊,居然都扮演起老师学生来了。”   ……   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刚才听丛涵只问了关于英语话剧的事,尤霓霓还松了口气,本以为他没有注意到上课的事。   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八卦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见丛涵的思想越来越危险,尤霓霓知道不能再保持沉默,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陈淮望,但见他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打算,只好自力更生。   但是她应该怎么解释呢。   实话实说吗?   还是算了。   虽然上次看电影,丛涵给她发短信的时候她提过一嘴,可是当时她用的是“帮”而不是“教”。   二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一个女生“帮”一个男生追人听上去很正常,也让人完全可以理解。可一旦换成一个女生“教”一个男生追人,瞬间让人觉得这个男生是不是有点弱。   万一说出来又伤他自尊,那她又得哄着,岂不是亏大发了。   再三考虑之下,尤霓霓心想还是先稳一手比较好。   最后,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笼统的答案:“就……就讨论人生哲学之类的。”   谁知道这么似是而非的解释丛涵竟然好像懂了。   他“哦”了一声,加上自己的理解,重新演绎了一遍她的回答:“我知道,就是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那种课吧。”   说着说着,他又用手肘撞了撞尤霓霓,冲她挤眉弄眼:“想不到你还挺浪漫的啊,小学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丛涵做出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尤霓霓忽然被人拉到一旁,他的手肘落了空,整个人往旁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妈的。   再忍下去,他就真的不是人了。   于是丛涵怒告状:“小学妹,你看看他,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啊!你又不是他的,凭什么不让我碰!”   尤霓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缓过神后,她看了看被陈淮望拽着的手臂,觉得丛涵说得有道理,决定站在他这边,和他一起,向陈淮望要个说法。   “对啊!我又不是你的!凭什么不让丛涵学长碰!”   陈淮望看着一唱一和的俩人,没有说话,独自朝楼梯走去。   见状,尤霓霓开始自我反省。   是她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吗?   还是她把话说得太重了,伤到他了?   ……   在这样的重重顾虑下,这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声讨被迫画上并不圆满的句号。   尤霓霓放弃了,一脸无奈,对受害者小声说道:“丛涵学长,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小气幼稚敏感,你别在意,也别和他计较,原谅他一次吧。”   丛涵当然知道他小气幼稚敏感,所以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之前为了缓和她和陈淮望之间的关系,这种和事佬的角色不是通常由他扮演吗,怎么现在变成她了?   给人一种和陈淮望认识十多年的人是她,而不是他的感觉。   丛涵一时无法适应这种角色转变。   可惜尤霓霓这次没能顾得上关心他的心理变化。   因为说话的空档,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踏上了三楼走廊,来到高二(13)班的教室门口。   于是她没多想,很自然地和他们挥手说再见:“中午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丛涵心里五味杂陈,忽然觉得自己失宠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她精心呵护贴心保护的学长了。   至于她前后态度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丛涵只想得到一种可能性。   他立马将视线转向把他那天真可爱的小学妹毁掉的罪魁祸首,逼问道:“小学妹为什么突然这么护着你了!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背着我搞了什么情色交易?”   他相信,只有这种邪恶的肉体接触才会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这么大的效果!   然而陈淮望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对于这番不过脑的言论也不太感兴趣,轻描淡写回道:“需要背着你搞吗。”   “…………”   日哦。   又他妈被秀一脸。   可怜尤霓霓还不知道自己背上了情色交易的黑锅。   回到教室后,她正常上课。   一上午都很平静。   直到第三节 课的课间时间,她准备去趟洗手间。   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的三个人立马跟着她一起站起来,并且像是一堵墙似的,把她团团围起来,一副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架势。   ……   尤霓霓知道,她们这是在履行之前对她的承诺,但她还是受宠若惊,连连说道:“我就是去上个厕所,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三个人异口同声:“不行,安全第一!”   “……”   好吧。   见她们的态度如此坚决,尤霓霓不好再拒绝这份好意。   最后,她钦点了最没有事做的张唯笑作为这次微服私访的御林军。   谁知道一走出教室,正好撞上一个女生,将她拦了下来,说道:“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请问你能帮我转交一下这些东西吗?”   久违的送礼物环节。   久到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送礼物机器了。   本来对于这件事尤霓霓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一回想才发现,自从上一次被丛涵误会后,她的送礼事业好像就进入了瓶颈期。   接过东西后,她熟练道:“给李嘉逸吗?”   女生却摇了摇头,脸微红,娇羞道:“是给陈淮望学长。”   ?   尤霓霓手一顿。   什么时候她的业务范围宽泛到连陈淮望都归她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傍晚。   陈淮望只不过出门几天,回来以后发现家里成了狗窝,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洗碗槽里的碗也堆成山。   走进卧室,发现尤霓霓还在睡觉,正打算让她好好睡,一声“望望”突然传来。   他的脚步一顿,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问道:“不舒服?”   尤霓霓“嗯”了声,“这几天加班加得头疼。”   “那再睡会儿。”   “你陪我。”   尤霓霓往床沿移了移,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哼哼唧唧:“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的望望睡大觉。” 第41章   毫无高能预警的剧情变化打蒙毫无心理准备的两个人。   张唯笑最先反应过来, 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情敌。   听完对方的回答,她当即走到尤霓霓的身后, 用只有她俩才能听见的声音, 百度百科似的,开始给她详细介绍对方的具体情况。   “宋凝, 五班班花, 高中谈过四个男朋友,目前空窗三小时。前男友是校篮球队的中锋, 分手原因不明,但据说是她先提出来的。”   “……”   说实话, 关于这方面的八卦, 尤霓霓的了解程度确实比不过张唯笑,   不过,她还是想说,张唯笑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 连空窗的时间都能掌握得这么精准。   而且,空窗……三小时?   才三小时?   她没听错吧。   会不会太过了一点?   尤霓霓瞬间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尽量控制好脸上的表情,问道:“为什么偏偏找我帮你送?”   宋凝怕她误会, 赶紧解释:“我不太敢直接给他,听别人说你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就想请你帮帮忙。”   说完,见她没有像刚才那样爽快答应, 又担心道:“不可以吗?”   确实不太可以。   第一,尤霓霓不确定陈淮望会不会收,因为当时和他还不熟的时候,她去找李寂,也只得到一个送情书和代写情书的待遇。   第二,如果她帮了这个忙,又刚好成功了的话,那她以后别上学了,每天就当爱的邮差派送礼物得了,毕竟想追陈淮望的肯定比李嘉逸的多好几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才分手三小时就这么急着找下一个,万一到时候陈淮望被人说成介入她的感情怎么办?作为陈淮望的爱情军师,她怎么能够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必须好好帮他把关。   综上所述,尤霓霓拒绝了她的要求,“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没办法帮你这个忙。”   宋凝一听,表情黯淡下来,显然很失望。   她慢慢放下递礼物的手,想要死得明白一点,于是问道:“是因为你也在追他吗?”   “不是啊。”   “那是为什么?”   “因为人有三急啊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还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先不聊了啊,下次有缘再说。”   张唯笑听得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为了避免出现眼球翻不回来的情况,她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叫停了这段对话,而后二话不说,拉着尤霓霓往洗手间走。   尽管如此,她好像还是有些气不过,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吐槽。   “你说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你和大佬的关系,还要让你帮她送情书,这不是存心膈应你吗。得亏你现在还不是大佬女朋友,要不然非得被这骚操作气死。”   没这么严重吧。   作为当事人,尤霓霓远没有她那样情绪激动,反而安抚起她:“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被气死,那也太不值了吧。”   闻言,张唯笑逐渐冷静下来,看了她一眼,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同意她的话。   “没错!对待一段感情就应该像你这样!大气!自信!千万别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放在眼里!”   “……”   这下尤霓霓情绪激动了,真诚发问:“笑笑,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什么?”   “为什么你们老是觉得我和陈淮望有一腿呢,是不是忘了他是gay的传闻了?”   “没忘啊,可是之前不是还传他追过万晴吗,这就说明他还有直回来的可能性,和你当然也有发展的空间啊,我们不能扼杀一切可能存在的美好啊,对吧。”   “……那我和他就这么不像单纯的朋友关系吗?”   “啊?这个嘛……”   张唯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起哄只是觉得他俩相处的时候周围全是粉红泡泡,完全满足人的少女心,以至于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大叫“在一起”。   听完尤霓霓的话,她认真思考了下,勉强找出一个原因。   “大概是因为没有哪个女生和大佬关系这么好吧。就算你俩什么事都没有,可至少意味着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啊,这是多少女生羡慕不来的。”   特别?   这个词的完整版应该是“特别好欺负”才对吧。   尤霓霓撇撇嘴,平静的内心没有因为这个说法出现波动,听张唯笑继续往下说。   “既然自己得不到这种绝美爱情,那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又因为希望你和大佬能擦出火花,所以看你俩做什么都觉得是爱情。也就是俗称的粉红滤镜啦。”   原来如此。   这么一解释,尤霓霓懂了,正打算问问怎么样才能摘掉她们的粉红滤镜,却又听她打了个比方。   “这就好比哪天你看见你哥哥对一个女生很不一样,难道你不希望他们开花结果吗?”   “不希望!”   “……好吧,你就是典型的毒唯,像宋凝一样,觉得你都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可爱的CP粉来说,只希望世界充满爱,没有撕逼!”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和大佬来一段唯美的旷世奇恋吗?”   尤霓霓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又被她制止道:“算了!别说!我不想听了!给我留点幻想的空间!让我继续当一个有梦可做的柠檬女孩!”   “……”   *   俗话说得好,早起五分钟,消沉一整天。   正巧,这句俗话对尤霓霓特别有效。   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应该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实在困得不想去吃饭,可肚子又好饿。   要是能在梦里吃饱就好了。   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尤霓霓还是来到食堂,趁着排队的空档,脑袋抵着陈淮望的后背,能眯一分钟是一分钟,心想明天还是继续迟到好了。   一整天都睡不醒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丛涵看她这样,还以为她情绪不对,坐下后,关心道:“对了,小学妹,听说今天上午有人找你帮忙送礼物给陈淮望?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吧。”   “没有啊,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有点想睡觉。”   尤霓霓解释了一下,又好奇道:“不过你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听谁说的啊?”   见没办法把绕过这个问题,丛涵只好坦白:“好吧,其实是我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的。”   “……”   本来尤霓霓没想说这件事,但既然丛涵已经提了,那她只好和他们简单概括了一下事情经过。   末了,她格外多提醒了陈淮望一句:“反正你记住啊,以后看见她最好绕着走,要不然被人说成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找谁哭去。”   结果陈淮望压根儿没当回事儿,头也不抬,不在意道:“你。”   “……找我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能不哭就不哭啊!你又不是没人喜欢,何必去遭那份罪!总之千万别多看她一眼,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知道!”   了解完前因后果,丛涵决定主动担起避雷的责任,和她保证道:“小学妹,你放心,有我在,以后看见那人,立马拉着陈淮望掉头就走。但是你得先和我说说她长什么样。”   哦,对,他们还没见过宋凝。   想起这一点后,尤霓霓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等等,我看看她在不在这个食堂啊。”   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她赶紧倾过身子,凑到丛涵面前,用眼神示意道:“就是现在正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的那个女生,看见没看见没,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丛涵回头,勉强找到一个符合她描述的人后,一脸不屑:“没你好看啊。”   ……   嗯?这突如其来的夸奖?   尤霓霓一愣,正想谢谢丛涵胳膊肘往里拐,一道并不熟悉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对她说道:“霓霓,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吗?”   “……”   上午还叫她“同学”,这才两节课的时间,就变成了“霓霓”。   是去上了什么装熟速成班吗?而且还这么会挑时候,知道今天李寂没和他们一块儿吃饭。   虽然尤霓霓非常佩服她的自来熟,但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并不想成为她的跳板。   她正想说“不太方便哦”,身边却传来一声冷淡的“坐”。   ?   尤霓霓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立马扭头,瞪了陈淮望一眼。   不是都说了让他以后见着要绕着走吗!怎么还上赶着送上门呢!这个人逆反心理怎么这么重!   而宋凝一听,露出笑容,温温柔柔说了句:“谢谢学长。”   这一笑,连尤霓霓都差点看直眼。   如果抛开各种现实因素有色眼镜,她不得不承认,宋凝确实长得很漂亮,并且懂得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化了淡妆,在一群素颜的普通女高中生中更是格外醒目,是绝大多数男生喜欢的类型。   不过,现在并不是欣赏别人美貌的时候。   尤霓霓回过神,放在桌下的手偷偷用力拽了拽陈淮望的衣服。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反倒是她衣服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收到一条来自坐在食堂另一边的张唯笑发来的微信。   点开一看。   ——霓霓!撕她!大佬的官配绝不认输!   ……   还远程围观呢?   尤霓霓正在想应该怎么回复,又听宋凝和陈淮望搭话:“好巧,没想到你也喜欢吃苦瓜呀。”   随着话音落下,她打字的手也顿了顿,抬头瞄了眼。   经过她不懈的努力,挑食鬼的餐盘终于从孤零零的一种菜变成了两种菜。   不过陈淮望没说话,反倒是丛涵,十分自然地加入聊天:“他哪儿会喜欢这玩意儿啊。是小学妹想吃,可是餐盘装不下了,他帮她盛的。”   突然被cue的尤霓霓:?   一直置身于聊天之外的人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像是为了证明丛涵说得没错,他真的往她的餐盘里夹苦瓜,还说道:“吃饭别玩手机。”   “……哦。”   尤霓霓习惯性地应了一声,乖乖放下手机,吃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不是她在教育他吗,怎么反过来了?!   她又扯了扯陈淮望的衣服,以示不满。   然而宋凝好像并没有听出丛涵话里的深意,反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尤霓霓的身上,算是夸道:“霓霓胃口真好,真羡慕你吃这么多还不会长胖。”   没话找话聊吗?   其实尤霓霓不是太想回答这话,但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敷衍了一句:“哪里哪里,我也羡慕你吃这么少还能长这么高。”   谁知对方听了以后竟叹了口气,“长得高有什么用,连喜欢的男生都追不到。”   说完,她转向陈淮望,话锋一转,看上去很真诚地问道:“学长,霓霓都是怎么追的你啊?”   尤霓霓:“……”   果然是来套话的。   尤霓霓无言以对,这下总算知道被人利用的滋味,心情不是太好,心想陈淮望应该不会搭理这种无聊问题,于是打算主动结束这个话题,不料被打断。   “不用追。”   陈淮望突然开口,嗓音平静,语气很淡,甚至听不出应有的情绪,终于正眼看宋凝,说道:“她一看我,我就是她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   陈淮望生日。   尤霓霓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应该送他什么礼物,最后,来到他的公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他下班。   于是,当陈淮望回到家,一打开门,看见的是穿得清清凉凉的尤霓霓。   她开心道:“生日快乐啊望望!送你一个可爱的老婆!高不高兴!”   说完,又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补充:“老婆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不过只限今天哦。”   闻言,陈淮望一手搂着她,一手解皮带,扫了眼墙上的钟,“六个小时,吃得消吗?”   “…………”   从现在就开始了?也不用这么急吧! 第42章   又被秀一脸的丛涵难得身心愉悦。   经过多番尝试,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被虐的正确姿势。   而尤霓霓也终于明白陈淮望为什么会同意宋凝和他们一起坐了。   作为他的爱情军师,她觉得他完全可以出师了。   说话不好听的时候, 能气死个人, 说话好听的时候,又让人轻易忘记他之前的坏, 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他。   这下尤霓霓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当然想帮陈淮望赶走讨厌的人, 可是万一到时候又流言四起怎么办?   最后,她只能半开玩笑道:“没想到看你一眼的代价这么大啊, 那我以后得多注意注意了。”   陈淮望睨着她,轻哼一声。   谁知道话都说成这样了, 宋凝还是没有死心, 像是听不懂人话, 继续上一个话题:“这么说来,算是你追的霓霓了?看来之前那篇同人文也不全是凭空想象了啊。”   闻言,陈淮望没说话, 只看了她一眼。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很吵。   宋凝却硬是将他的眼神解读成另一番意思, 意外道:“你还不知道之前论坛上有人写你和霓霓的同人文吗?霓霓没和你说?”   尤霓霓:“……”   她不知道陈淮望早就知道同人文的事,而她之所以没有和他提起,是因为觉得他肯定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被宋凝这样拿出来说, 弄得好像是她刻意隐瞒似的。   尤霓霓努力让自己不生气,回道:“这种没凭没据,全靠个人臆想写出来的东西就没必要拿给当事人看了吧。”   膝盖中箭的丛涵:“……”   宋凝倒是没有反驳她的话,认同之余, 伤感道:“不过我们真的看得很开心啊。”   “……”   “之前还有人传那些都是你为了追学长,故意请人写的呢,所以听说你举报那篇帖子的时候,我还有点难过,以为你是不想和学长扯上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你这么做应该是为了保护他吧。”   “……故意请人写?我钱多吗?”   不对,她是钱多。   作为一个严谨的人,尤霓霓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重新换了一种说法。   “我傻吗,把钱用在那种事上。”   一听这话,宋凝好像终于抓到她话里的漏洞,叹了口气:“这怎么能叫傻呢。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当然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祝福你们啊。”   “……”   又在映射她不是真心喜欢陈淮望?   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挑拨离间!   尤霓霓气疯了,不知道为什么每句话她都能杠,现在只想塞她一嘴她最爱的苦瓜,堵住她的嘴。   忽然间,后背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像是在帮她顺气,而后她听见陈淮望不冷不热地开口,说道:“吃饭别说废话。”   “……哦。”   尤霓霓强迫自己从生气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应了声,低头扒饭。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比她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有用。   也许是听出了那句“废话”是在暗讽自己,宋凝终于闭嘴,脸一阵红一阵白,坐了没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一走,尤霓霓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畅许多,立马放下筷子,释放一直压抑着的情绪。   “气死我了!”   全程看完的丛涵也很气,忍不住替她抱不平。   “唉,小学妹,真是难为你了,因为这小子被迫和那种人打交道。”   闻言,尤霓霓先是偷偷冲着丛涵猛点头,而后换回正常表情,无奈道:“没办法,毕竟人气高也不是他的错啊。”   “……”   没必要这么夸吧。   丛涵瞬间觉得自己不如她会做人,开始反省。   可惜,尤霓霓很快破功。   因为当她重新拿起筷子,盯着餐盘里的饭看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还是很生气,而且越想越气,于是把气撒在陈淮望的身上。   “看吧!都怪你!非要让她坐下来!气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我少吃一口饭,就很有可能少长一厘米!从此这世上就少一个一米六的少女!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面对这番言过其实的控诉,陈淮望眉峰轻挑,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到她的面前。   尤霓霓没好气:“干嘛。”   “给不足一米六的少女解气。”   “……”   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尤霓霓倒是真想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一口。   她生气地推开陈淮望的手,为了那关键的几厘米,强迫自己继续吃饭。   最后,这顿午饭就在这样不愉快的氛围里结束。   牺牲睡眠时间来吃饭,结果遇上这种糟心事,吃完饭,回到教室,尤霓霓更想睡觉了。   谁知刚趴到桌上,张唯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激动道:“霓霓!怎么样怎么样!撕赢没有!”   她没有抬头,眯着眼,有气无力:“不知道……应该算是赢了吧……”   见状,张唯笑还以为她是中午手撕情敌撕累了,连忙替她捏捏肩膀:“辛苦了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啊,以后……”   秒睡的人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在梦里好好教训了陈淮望一顿,这才终于消气。   *   幸好这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到此为止,并没有再在接下来的半天里掀起什么波澜。   尤霓霓安心迎来周末。   而这两天的时间又基本都在排练英语话剧中度过。   上次在早自习上草草决定好演什么故事后,四个人后来又召开了第一次小组讨论会,结果发现人数不够,于是张唯笑又去拉了几个无组游民进来。   目前,他们小组总共有十个人。   等剧本一写好,接下来的四五天,大家一有时间就排练,最后终于能勉勉强强磕磕绊绊地演完整场,并秉持着“演技不够,道具来凑”的表演原则,特意去服装租赁店租了衣服。   当然了,这一点基本上所有小组都做到了,所以并不足以成为他们的优势。   时间一晃,来到周三。   中午,趁着午休时间,每个小组分别派了几个人去店里取回衣服。   一些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同学提前换上,想要看看效果,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在教室里“打打杀杀”、拼演技,让人一瞬间仿佛回到小时候披着床单过家家的光景。   去服装店选衣服那天,尤霓霓有事没去,所以这会儿也换上试了试。   原本她的运气不太好,在之前抓阄小游戏里抽中戏份最重的茉莉公主,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比起那些奇装异服,她的衣服还算正常。   尽管角色是公主,服装却没有遵循传统的公主裙样式,反而采用了分体式设计。   上身是高腰上衣,下身是灯笼裤,半透明的薄纱面料一衬托,看上去轻灵飘逸,充满异域风情。   换上以后,这身造型得到三个人的一致夸奖。   “好看!”   “很适合你!”   “我们小组的门面担当!”   ……   然而尤霓霓有点不太自在。   她一边扯着衣服下摆,想要遮住自己的肚子,一边上下自我打量着,担心道:“可是我这样会不会太性感了啊?”   “当然不会!”   张唯笑好奇心旺盛,忍不住在她的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此刻的尤霓霓在她眼里,和那些摆在橱窗里的精美洋娃娃别无二样,小小一只,想让人抱回家。   等摸够了,张唯笑这才针对她的问题危险发言,纠正她错误的自我认识。   “你这样多可爱啊,就像那些去迪士尼乐园,非要缠着妈妈买一套公主同款的小女孩一样。”   言外之意,压根儿不会让人往“性感”那方面想。   说完,她还征求另外两个看客的意见,寻求认同,问道:“对吧?”   在尤霓霓满是警告意味的小眼神下,张唯妙和方遥雨不畏强权,坚定道:“嗯!”   “……”   又在攻击她的身高了是吧!   一方面,张唯笑的话确实打消一点尤霓霓的顾虑,另一方面,她又必须为自己的身高平反。   于是她举起拳头,准备打人。   见状,张唯妙赶紧从抽屉里拿出零食,帮自家妹妹打圆场,揽着她的肩膀,热情道:“这位美丽的公主,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根辣条吗?”   还没回答,又被人抢了先。   张唯妙的话提醒了方遥雨,她走了过来,摸了摸尤霓霓柔软的肚皮,严格道:“公主今晚就暂时别吃饭了啊,饿一顿,要不然该有小肚子了。”   “……”   好吧。   作为整个小组的门面担当,她确实应该为了小组的荣誉牺牲一下小我。   尤霓霓吸气收腹,郑重地点了点头。   正准备去厕所换回正常衣服,雷正平的声音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   “没听见午休铃响了啊,还在吵什么吵,赶紧回座位坐好!整层楼就听见咱们班最闹!精力旺盛就下去楼下操场跑十圈!”   教室里瞬间安静如鸡。   为了不引人注意,尤霓霓再次化身武大郎,蹲着,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出现一阵骚动,吵吵闹闹,显然对于一个小时后的英语话剧很是期待。   不过兴奋归兴奋,饭还是要吃的。   没一会儿,同学们便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外出觅食了。   中午做了保证的尤霓霓只能留在教室里。   提前换好衣服后,她闲着没事,打算趴在桌上眯会儿,养精蓄锐。   迷迷糊糊间,隐约察觉有人进了教室,并且走到了她的身边。   尤霓霓半睁开一只眼,粗略地扫了一眼。   由于对方站着,她只看了个大概身形,误认为是陈淮望,安心地重新闭上眼,咕哝道:“你是又没去吃饭还是这么快就吃完了啊……”   “没去吃饭。”   ……   等等,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尤霓霓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咯噔一下,正处于休息中的大脑慢慢恢复运转。   虽然她这几天确实做到了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就算必须要出,也是成群结伴,没有单独行动,但是该来的好像总会来。   因为她忘了,她不出教室,并不意味着对方不会进教室。   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后,尤霓霓受到不小惊吓,清醒,瞌睡全无,猛地睁开眼,抬起头。   果然是肖骞。   只见他站在两个大组的过道之间,背对着窗户,面容有点被光线模糊,可浑身上下散发的阴沉气息还是很容易让人认出他。   乍一看,还以为是地狱使者来收魂了。   “我的妈呀”四个字手牵着手,在尤霓霓的脑子里跳起来小天鹅舞。   她努力保持镇定,假装没看见眼前还有个人,挠了挠脖子,自说自话:“怎么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呢,去楼下买点面包好了。”   说完,她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结局可想而知。   刚起身便被肖骞按着肩膀,被迫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   尤霓霓知道今天怕是逃不过去了,随手拿起一本书,卷成筒,作为防身武器。   而后,她往后靠了靠身子,仿佛离他越远就越安全似的,警告道:“你……你别乱来啊,要不然我和木鱼告你的状。”   虽然她暂时还没弄清楚他和赵慕予之间的关系,也不确定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关系,但是上次亲眼看见的画面不是假的。   在她看来,他确实很听赵慕予的话。   不幸的是,这一招好像在今天失效了。   肖骞并没有任何反应,长腿一跨,反坐在她前面的座椅上,面无表情:“上一个这样威胁我的还躺在医院。”   “……”   很霸道总裁小说的台词了。   说实话,尤霓霓怕他,但又不是太怕他。   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下,她决定先和他好好沟通试试看,说道:“你和陈淮望有什么过节,你就去找他解决,用文明的方式解决,找我有什么用,难道我是你们的什么纠纷调解员吗?”   一听陈淮望的名字,肖骞表情变了变,不爽道:“谁告诉你我找你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陈淮望?   尤霓霓皱眉,想不出第二个原因,“那你为什么找我?”   “和你道歉。”   道歉?   这么有礼貌的事,不太符合他的人设吧?   听完他的解释,尤霓霓更糊涂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上次踢球砸到她的事,恍然大悟,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事儿。   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劲儿怎么和陈淮望一模一样?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他这么人性的一面,以至于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我觉得你还是别做个人比较好,这样让人好不习惯啊。”   话音一落,围绕在肖骞四周的黑色空气瞬间加重。   “……我的意思是,我的耳朵没事,脑袋没事,整个人都好得不得了,谢谢你的关心,真的!”   看在他是好心的份上,尤霓霓主动认怂,忽然觉得他似乎并不像传闻里说得那么坏,至少这几次对她都还算不错。   他那些厉害的打架事迹该不会是花钱请人编造的吧?   这么一假设,尤霓霓对他的害怕又少了几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一定回答。”   “……你是不是对陈淮望有某种特殊感情啊?你总是来找我,其实也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吧?”   尤霓霓也不管他会不会回答,先把自己想说的说了,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多嘴说一句啊,既然你这么在乎他,就好好和他说啊,两个人一直闹什么别扭,又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调侃他,但是尤霓霓发誓,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因为通过这几次不算太细心的观察,她发现,肖骞对陈淮望的态度并不是一见面就要打架的那种看不顺眼,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想,也许丛涵之前说得对,他俩之间的关系的确远比她想得复杂。   遗憾的是,肖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从兜里拿出一罐牛奶,放在她的课桌上,角度新奇地嘲道:“一天到晚瞎想这么多,一定很费脑吧,多补补。”   “……”   是谁走漏了她喜欢喝旺仔牛奶的风声?   尤霓霓没接话了,出神地坐着想事情,却发现肖骞正在一直盯着她看。   ……   什……什么意思,还非得当着他的面喝一口才行是吧?   见他这样,尤霓霓毫无根据地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总觉得他为了送这罐牛奶,已经等很久了。   她生怕肖骞又执着在这件事上,果断拉开拉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可以了吧?”   现在的她只想让这件事赶紧翻篇,希望肖骞别再动不动就来吓她了。   出乎意料的是,喝完牛奶,肖骞没再说什么,就这样起身离开了。   ……   还真的是为了监督她喝牛奶?   尤霓霓望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哭笑不得,心想这位朋友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   等肖骞一走,她立马拿出手机,和陈淮望发微信。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学聪明了,知道发生这种事要主动汇报,要不然最后又落得一个被动的处境,到时候惨的还是她。   ——刚才肖骞给了我一罐牛奶,我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哦。   ——做得好吧。   半分钟后。   ——完了,肖骞是不是在牛奶里投毒了……为什么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吐血][吐血][吐血]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   陈淮望回复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她发送的速度,导致她闲得一不小心又犯了戏瘾。   结果好像又闯祸了。   这一次尤霓霓倒是很快收到回复,就是内容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撤回最后一句。   ——……哦。   虽然不明所以,但尤霓霓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撤回那句“如果我不在你身……”。   下一秒,又收到方遥雨的信息。   ——霓霓,我们现在打算直接去多媒体教室,你也差不多可以过去了哦。   ——[OK]   回完方遥雨,尤霓霓收拾了下东西,往多媒体教室走,而陈淮望收到她最后一条回复的时候,正好踏上三楼的走廊。   一转弯就是高二(13)班。   最后,俩人在教室门口迎面撞上。   眼前突然一黑,尤霓霓正在拉校服外套拉链的动作一顿,还以为是班上同学回来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路。   等看清面前的人后,一脸意外。   她没想到陈淮望这么快就回来了,问道:“你吃完饭了?”   陈淮望没说话,眼睛微垂,落在她的身上。   一抹薄荷绿跃入眼帘。   薄纱下,隐隐透出纤细的四肢,像是由最后一点夏日气息凝聚在一起,幻化而出的精灵,清新,充满生气,为这枯黄萧条的秋天带来一点生机。   接着,视线游走,滑过微微起伏的胸口。   再往下一点,就是那截露出的盈盈一握的腰肢。   小腹平坦,肌肤白皙,柔嫩娇气,轻轻一掐就会留下红印。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在上面留下印记。   沉睡的破坏欲开始苏醒,在血液里兴奋。   陈淮望眸色一黯,朝她走近,一点一点缩小彼此间的距离,直到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挡去走廊上可能投来的不安分目光。   而后,他抬眸,重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打算去参加幼儿园毕业汇报演出?”   达成“一天被攻击两次身高”成就的人:“…………”   谁幼儿园毕业啊!   会不会说话! 第43章   按理说, 尤霓霓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才对。   然而事实是,习不习惯是一回事, 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目前的状况显然是, 习惯,但绝不接受。   尤霓霓干脆破罐破摔, 挺直小腰板, 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啊!参加完今天的汇演,我就该小班毕业, 读大班了!所以,麻烦你让一让, 别成为我通往大班路上的绊脚石!”   说完, 她推了推陈淮望, 想要走出教室,却不料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腰间突然多出一股力道。   紧接着, 失重感袭来。   她整个人腾空了。   陈淮望掐着她的腰,轻轻一提, 把她放到了身后的课桌上。   准确地说,应该是放到了那一摞高高堆起的课本上。   毫无心理准备的人被吓得心脏咚咚跳。   地基不太稳定的书堆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性,她坐在上面, 就算一动不动,也摇摇晃晃。   为了安全起见,尤霓霓只能先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等稳住身子后, 想跳下去,又发现这件事实施起来有点难度。   一方面,她的脚和地面之间仿佛隔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她有点怕,另一方面,陈淮望挡在她的面前,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丁点可操作的空间。   别无他法,尤霓霓只能板着一张脸,控诉道:“你这个人又想干什么啊,快我放下去!”   陈淮望却没有和她拉开距离,反而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将她圈在怀里,诱哄道:“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穿成这样像话吗。”   清冷的嗓音里藏着几分温柔,仿佛真的在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对话。   ……   这又是什么问题?   尽管尤霓霓不太摸不着头脑,但也能很好地接住他的话,理直气壮道:“为了艺术献身,没有什么像话不像话!”   下一秒,又被陈淮望简单简单的一句话堵得死死的。   他淡淡道:“别把问题上升到这种高度。”   “……”   哼。   尤霓霓不服气被他这样否认,可转念一想,他说的不正是她之前担心的问题吗。   看来男生和女生看事情的角度果然不一样啊。   挺直的腰板渐渐弯下去,她有点动摇,坦承道:“好吧,其实我也觉得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但是我同学说了,就算我穿成这样,也不会有人想歪的,所以没关系。”   “她们在骗你。”   陈淮望一边一本正经地“诋毁”别人,一边低头,替她拉上拉链,直到完全遮住锁骨才停下。   再翻出衣领。   这下终于顺眼多了。   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他认真道:“不能就这样上台?”   “……当然不能!我这是团体作战,你存心让我当那颗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吗!”   穿着校服上台?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又不是去演小品!   对于他的态度,尤霓霓不是太理解。   虽然他俩同样不太满意衣服的尺度,可不同的是,她是穿这身衣服的人,自然有权利对它嫌东嫌西,陈淮望一直看它不顺眼是因为什么?   它哪里招他惹他了?   吼完,见他表情微变,尤霓霓又连忙调整语气,好好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你想一想啊,我怎么可能就这样上台呢,和整个小组的画风都不一样,而且我们话剧的时代背景是古阿拉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穿越去的,这么美的画面你敢看吗?”   陈淮望不说话了。   尤霓霓看见希望的曙光,再接再厉。   “我们的表演时间顶多十分钟,我穿这衣服也就玷污大家的眼球七八分钟,不算太过分吧。我保证,一下台我就立马穿上外套!”   七八分钟?   一秒他都嫌多。   可她理由充分,陈淮望没立场阻止她,只能问一句:“如果没做到呢。”   ?   怎么还讨价还价。   尤霓霓赶时间,凡事先依他,回道:“没……没做到的话,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说完,摇了摇他的手臂,软软地求他:“好了,你快放我下去吧,我同学还在等着我呢。”   说实话,这一招比说再多的话都管用。   陈淮望没再说什么,思忖了半瞬,把她抱了下来。   尤霓霓的好态度也到此为止。   虽然在衣服问题上,他们算是达成一致,但是在她看来,被他这样困在桌子上依然是一种屈辱。   不报复回来不是人!   因此,脚刚落地,尤霓霓便过河拆桥,趁机给了陈淮望腹部一拳,而后敢做不敢当,逃命似的飞奔到走廊,并且一路逃到多媒体教室。   在外面苦等她的仨人一见着她,松了口气,拉着她往里走,“你要是再不来,我们都快怀疑你又在半路被肖骞抓走了。”   上周肖骞来找她的事,尤霓霓已经和她们详细说了一遍,顺便想让她们评估评估,值不值得解除一级警报。   在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二比一,通过了解除警报的提案。   见她们差点误会,尤霓霓只能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解释自己的迟到。   幸好这些小磕磕绊绊没有影响正事。   晚上的英语话剧表演一切顺利,不顺利的是晚自习结束后的事。   因为当她们走出多媒体教室,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冒雨冲回教室后,方遥雨一边拍身上的雨水,一边担心道:“明天的运动会该不会要改期吧。”   尤霓霓立马反驳:“呸呸呸!运动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顺利度过这一劫的!”   “……”   遗憾的是,这个补丁打得有点晚,最后还是被方遥雨的乌鸦嘴说中了。   第二天,雨依然下个不停,运动会只能推迟到下周。   可怜双胞胎姐妹花精心准备了一大包零食,这下没了用武之地。   失望的同学们被迫正常上课。   *   高二(1)班。   上午第三节 课是计算机课。   下课后,赵慕予和苏糊正常回教室,结果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听见几个陌生人的对话。   “诶,你们看早上那个帖子了吗,大佬和13班那个女生的事。”   “看了啊。帖子里不是还说女生一直没同意和大佬在一起吗。要我说啊,两个人都这样了,没有谈恋爱也是在暧昧,要不然这女生也太婊了吧。”   “啧,果然人无完人啊,大佬其他方面那么厉害,怎么眼光这么差,居然被这种货色吊着,比之前传的那个什么实验校花差远了吧。”   “这有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是。反正……”   在对方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赵慕予突然转过身子,几步逼近,冷冷扫了她们一眼,“九年义务教育就教会你们在人背后随便乱议论别人吗。”   女生愣住,反应过来后,气焰不减,回怼道:“你谁啊,我们聊我们的天,碍着你了?神经病!”   说完,拉着同伴离开。   在苏糊的劝阻下,赵慕予没有追上去。她拿出手机,找人问了问是什么情况。   很快,得到好几张截图。   看完后,她的脸色更不好了,直接往高二(13)班走。   见状,苏糊连忙紧跟她的步伐,提醒道:“木鱼,你冷静一点啊,别吓到霓霓了。”   然而赵慕予不太听得进去这话。   她回道:“你知道我一直不太希望她和陈淮望走太近,现在闹出这种事,我还怎么冷静。”   “那你待会儿也别太凶啊。你不是不知道霓霓的性格,一旦把你当成朋友,就一股脑地对你好,对亲近的人也习惯了亲亲抱抱。”   赵慕予没说话了。   另一头,八卦小能手张唯笑也在为了这件事伤脑筋。   当时帖子一发布她就看见了,并且在第一时间联系版主删帖。   尽管帖子确实很快被删除,可还是有不少人截图保存了,而她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在私底下流传那些照片文字。   现在,她正在微信上和方遥雨张唯妙商量要不要告诉尤霓霓。   谁知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就看见赵慕予和苏糊走了进来。   前者气势汹汹,看得她们仨一阵心惊胆战,隐约猜到她的目的,想让她别冲动,又不好阻止她。   可怜尤霓霓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座位上捧着手机,看视频傻笑。   笑着笑着,忽然间,手机被人抢走。   她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还以为是雷正平,不料居然是赵慕予,意外道:“诶,你们怎么……”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慕予便把她直接拉到外面的走廊上,一句废话没说,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和陈淮望谈恋爱。”   尤霓霓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   还没弄清楚赵慕予为什么找自己,她又被新的问题砸晕脑袋,“没……没有啊。”   好不容易大脑恢复正常,她冤枉道:“我怎么可能谈恋爱啊!更不可能谈恋爱还不告诉你们啊!”   “那你喜欢他吗?”   ?   到底出什么事了?   尤霓霓看了眼苏糊,想要寻求帮助,却被对方用眼神告知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再说,只好如实道:“喜欢啊,就像喜欢你们……”   可说到一半,她还是想不通,“不是,你怎么了啊,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赵慕予没说话,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尤霓霓接过来,一看,是一些论坛的截图,而内容居然全是她和陈淮望的各种照片,甚至基本上都是一些有肢体接触的照片。   至于文字,更不用说了,完全扭曲事实。   她看得差点想摔手机,无语又气愤:“谁啊,无不无聊,又在这儿无事生非!”   赵慕予却反问:“那你觉得你和一个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是暧昧关系的男生这样搂搂抱抱像话吗。”   闻言,尤霓霓一愣。   原本她以为赵慕予找她只是为了提醒她这件事,顺便帮她一起骂一骂造谣生事的人,但现在听这语气,似乎更像是为了教训她。   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不敢大声说话了,讷讷道:“可是,我和路程不是也经常搂搂抱抱吗。”   大概是因为她几乎没什么异性朋友,所以和陈淮望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地代入了和路程的相处模式,或是和她们的相处模式。   一听这话,赵慕予终于明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语气没刚才那样急了,好好问她。   “你和路程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能和现在这种情况比吗。”   好像……“不能。”   “我知道你把他当成你的朋友,我也不是让你别和他来往,可有时候有些事你得把握好分寸,知不知道?可能你心里坦荡荡,觉得这样没什么,但是别人看见会怎么想。”   闻言,尤霓霓垂下脑袋,沉默了。   其实她心里很委屈,但又无法反驳。   因为她发现自己最近好像确实对陈淮望有点亲近过了头。   见状,苏糊赶紧把她搂进怀里,哄道:“没事没事,你知道木鱼本来就不会说什么好话,这么急冲冲跑来找你也是担心你,别难过啊。”   尤霓霓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在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回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以后不会了!”   *   坐在座位上的三个人还在焦急等待,见她意志消沉地回到教室,赶忙安慰她。   “霓霓,你别在意那些无脑黑。你要是被影响,那就上他们的当了!”   “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反正过几天热度就消了。为了这种事气坏自己多不值得,对吧!”   “来,喝了这罐奶,忘了糟心事!”   尤霓霓正在想事情,听见她们的声音后,回过神来,笑着回道:“我没事啦,不用担心。”   三个人不相信,确认道:“真的?”   “真的啊!我是那种受了委屈,不找你们求安慰,反而安慰你们的人吗?”   好像……不太是。   被她这么一说,她们放心了一点,又问道:“那大佬知道这事儿吗?”   尤霓霓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他一向不关心这种八卦。”   “你不告诉他?”   “告诉他干什么呢,又没办法让这件事不发生,只会多一个人烦心。”   “哦……也是。”   闻言,三个人不再多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给她留一点空间好好静一静。   而尤霓霓混乱的大脑也确实需要好好静一静。   看见那些不实消息的当下,她肯定是生气的,可是,就像赵慕予说的那样,如果她之前多注意一点,就不会让人有机可乘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不露出什么端倪,和陈淮望发了条微信。   ——为了社会的和谐稳定和发展进步,从今天开始,以后禁止一切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哦。还请多多配合。   虽然直到上课,尤霓霓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但她也没在意,毕竟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反正发完这条微信,论坛的事在她这儿就算翻篇了,她不会再去想,正常生活。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说好不会再去想的人很快又被打脸了。   下午的数学课。   正当全班都在安静地做课本上习题的时候,张唯笑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冒出一句“卧槽”。   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引发一阵笑声。   雷正平的脸一瞬间黑了。   幸亏没听出来是谁。   勉强逃过一劫的张唯笑不敢再乱来,一直安安分分坐到下课。   等下课铃响起,雷正平走出教室,她立马转过身子,狂拍身后俩人的桌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指着自己的手机,示意她们快看。   张唯妙也被她这奇怪的反应吸引过来。   最后,不明所以的三个人围着一部手机,一起看,就像是三个人分一碗粥似的那么可怜。   原本她们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八卦看,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技术贴,详细解析如何查匿名论坛发帖人的真实身份。   尤霓霓这种理科废逻辑废看一眼就头晕,非常爽快地退出围观,把手机让给方遥雨和张唯妙。   “你们看吧,待会儿给我总结一下就行。”   俩人心想张唯笑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让她们看这个,于是坚强地继续往下。   事实证明,坚持是对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技术贴,当然没什么好看的。   整个帖子的亮点在于,楼主没有通篇灌输枯燥的理论知识,而是通过一个具体的案例来教大家。   而亮点中的亮点是,案例里的主角正好是今早开贴黑尤霓霓的那位。   一步步扒下来,造谣的人身份逐渐浮出水面,一目了然。   方遥雨和张唯妙看到最后,二脸震惊,异口同声道:“霓霓,原来黑你的人是宋凝!”   ……?!   闻言,尤霓霓赶紧凑过去,重新加入她们的八卦队伍。   帖子下面已经有很多人回复了。   [不知名网友1]:这人还真是又蠢又坏,发帖黑人居然上真身,真以为在网上说话不用负责吗。   [不知名网友2]:原来是她啊。上周在走廊看见她找13班那女生帮忙递情书给大佬,估计女生没同意,她怀恨在心,故意报复人家吧。   [不知名网友3]:上周我也在食堂看见她们一起吃饭了,还以为是朋友呢,没想到……啧啧啧。   ……   [不知名网友10]:歪个楼,这个人深扒有惊喜,别的就不多说了,怕掉马。   ……   [不知名网友96]:感谢十哥!料确实很丰富!嗝~   [不知名网友97]:啊啊啊楼上的好心人可以私信告诉我吗!   [不知名网友98]:同求!   [不知名网友99]:怎么回事,就没有人想嫁楼主吗?   ……   等她们看得差不多了,张唯笑的心情也基本平复,可以正常说话了。   她拿回手机,崇拜道:“这位替天行道、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真是太帅了!这下不用再担心那些截图被到处乱传了!大家肯定都知道是假的了!”   既然她已经夸了人,方遥雨就不重复了,而是打开思路,提出一种可能性:“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大佬找人做的?”   张唯妙:“有可能。”   张唯笑:“非常有可能!”   尤霓霓:“……不会吧,他估计连帖子的事都不知道。”   “但是这个帖子出现的时间点也太微妙了,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和你认识的人安排的吧。”   一听,尤霓霓又稍微被说服,觉得这话说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等下一个课间的时候,去找找陈淮望,亲自和他确认确认。   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情,时间就总是过得特别慢。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尤霓霓第一个跑出教室,直奔斜对面的教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一个小特权。   虽然高三(1)班的前后两个守门员依然死死防守,但只要她报上名字,说出想做的事,基本都会给她开个门,或是帮她叫人。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没一会儿,陈淮望从后门走了出来。   尤霓霓先观察了一下他的情绪。   尽管大多数情况都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她还是试了试,隐约觉得他和平时比起来,有那么一点微不可察的变化。   比如,表情有些冷。   见状,尤霓霓只能小心翼翼地扔出一枚试探的小石子。   “那个……你知道论坛的事吗?”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陈淮望回答说不知道,并且反问她是什么事的话,她就随便扯个谎,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可惜她设想的可能性一个都没发生。   陈淮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淡道:“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   看来是知道了啊。   既然如此,尤霓霓也没理由再藏着掖着,解释道:“不是不和你说,主要是我觉得你对这些事又不感兴趣,更不会在意,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陈淮望薄唇紧抿,平静的眼底出现一丝波动,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   他低声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不在意和你有关的事?”   啊?   尤霓霓愣住。   她没想到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人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感到高兴的同时,她又有些愧疚。   高兴是因为,虽然陈淮望至今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朋友,但是,她付出的感情并不是单向的。   而愧疚又是因为,她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信任过他。   这次是这样,上次的同人文也是这样。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尤霓霓主动认错,说了声“对不起”,又做出保证:“我发誓,以后再出这种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和你说!”   还好这话有用。   陈淮望脸色稍缓。   见状,尤霓霓赶紧把握住机会,直奔主题:“那……那个技术贴是你找人做的吗?”   陈淮望却没有正面回答,更像是在和她商量条件,回道:“如果是我做的,以后还禁不禁止一切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了。”   ……嗯?   不是这么聊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老婆不让碰,不开心   没想到你们为了小剧场……还挺拼的   以后营养液破一次万,就送一个完整版小剧场!   好了,来看今天的吧!   *   尤霓霓来大姨妈,晚上没有办法从事某项运动,在陈淮望的连哄带骗下,用手帮他。   最后,身上全是咬痕,手上也弄得满手都是。   过了几秒,她突然哭了。   陈淮望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分,赶紧亲了亲她,一边哄她,一边帮她擦手。   尤霓霓趴在他的怀里,依然哭得很伤心,抽泣道:“我现在一看见这种液体就会想起营养液,我的营养液呜呜呜呜……”   *   望望:…… 第44章   其实今天上午她和赵慕予在走廊上说话的时候, 陈淮望远远地看见了。   当时丛涵也在场,一眼看出她们有问题, 好奇道:“小学妹做错什么事了吗, 怎么感觉像是正在被赵慕予教训啊。”   陈淮望却没怎么在意,只当她们是正常聊天, 直到后来收到尤霓霓发来的微信。   就像是被人莫名其妙兜头打了一棍。   现在, 挥下这一棍子的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脸认真, 对他说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的。”   陈淮望没表情地“哦”了声, 终于正面回答问题:“不是我。”   说完, 转过身子, 打算回教室了。   嗯?   尤霓霓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又突然变冷,情急之下,下意识伸手抓住他, 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她反复确认,不相信道:“真的不是你?”   陈淮望却没有回答, 只是盯着那只被她抓住的手,而后抬起,占据她的视野, 提醒道:“不是禁止肢体接触吗。”   “……这是必要的肢体接触!”   “没必要。”   “……”   原本刚才尤霓霓还有点不太确定,现在听完这两句话后,可以非常地肯定说,他又在闹别扭了。   她的表情僵住, 缓缓松开手。   尴尬和难堪同时涌向她。   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尤霓霓十分委屈,同时还觉得被他背叛了。   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她抿着嘴唇,低下头,眼圈慢慢变红,澄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当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的那一瞬间,作为当事人,尤霓霓反倒感到一阵错愕。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虽然上午被赵慕予教育的时候,她也觉得委屈,但是想哭的念头一次都没有钻出来过。   可是,现在被陈淮望这样冷漠地对待,甚至不被他理解,那些在心底藏得好好的负面情绪全被勾了出来,一点不剩。   和眼泪一起,止不住地往外冒。   对于自己不合时宜的脆弱,尤霓霓觉得有些丢脸,赶紧背过身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   谁知道越擦越多,以至于泪水浸湿整张脸。   一股无力感突然袭来。   就好像今天发生的事一样,不管她怎么做,都没办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总喜欢放大各种小事和情绪,尤霓霓越想越觉得憋屈,索性不擦了。   她自暴自弃,重新转过身子,面向陈淮望,抽噎着,坚持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木鱼说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样。你……你以为我希望发生这些事吗,我这么做也是不想别人乱议论我们啊,为什么又弄得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她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是想努力克制住大哭出声的冲动,殊不知这样一来,应该发泄出来的情绪全堵在喉咙。   最后,她哭得喘不上来气,眼皮红肿,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可陈淮望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话了,只看得见她哭得很伤心,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不断滴落,砸在人的心上。   驱走他眼睛里的冷漠,只留下心疼和自责。   第一次经历手足无措的慌乱,陈淮望还没办法做到熟练应对,现在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别哭了,是他不好。   然而在他伸出手之前,尤霓霓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反正该说的想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完了,再留下来和他僵持着也没有意义,就不在他面前丢人了。   这时,后门再次打开。   丛涵从教室里走出来,正好和她迎面撞上,刚想嘻嘻哈哈地和她打招呼,却发现她哭了,而且还哭得很厉害。   他很是惊讶,连忙拍拍她的背,问道:“怎么了小学妹,谁欺负你了?”   被这么一安慰,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波动起来。   尤霓霓看了他一眼,想回答,但又不能开口说话,要不然更加控制不住眼泪。   再一看,江舟池也在,眼神里还带着关心。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丑样子被他看见,尤霓霓更伤心了,立刻埋着脑袋,朝厕所跑去,打算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   丛涵一头雾水,只好拿另一位当事人是问:“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居然敢把小学妹弄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淮望盯着那道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没有说话,难得悉数收下丛涵的指控。   过了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回头看身后的俩人,皱眉,认真问道:“怎么哄人。”   “……”   这题对单身狗来说,有点超纲了。   于是丛涵只能继续辱骂他:“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我现在就发消息给小学妹,让她永远别原谅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欺负人!”   话音一落,被踹了一脚。   “……”   江舟池倒是能回答他的问题,可是答案没有参考意义,因为他说的是——   “好好亲她。”   “……”   *   回到教室的时候,尤霓霓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原本还等着她好消息的三大护法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个结果,三脸懵逼。   和她认识这么久,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她这会儿可能不想说话,于是什么都没问,任她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上。   本以为一两节课就好,谁知道这样情绪低迷的状态一直伴随着她。   直到下午放学,也不见有好转的迹象。   准备出去觅食的仨人摸了摸还闷闷不乐的人,问道:“霓霓,你想不想吃什么东西啊?我们给你带回来。暖呼呼的关东煮好不好?”   尤霓霓摇了摇头,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   三个人对视一眼,心想她今天看样子是要把忧郁路线走到底了,于是没有再说什么,离开座位,往外走。   其实尤霓霓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难过这么久。   明明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甚至压根儿就不应该放在心上才对。   大概是雨天使人忧愁吧。   唉。   尤霓霓叹了口气,侧着头枕在手臂上,望着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强行体验了一把“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滋味。   可是看着看着,眼前忽然晃过一道身影。   视野里的雨景有一瞬间被挡住,又很快恢复正常。   而就在这短暂的一明一暗交替间,她的身边多出一个人,十分自然地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尤霓霓的视线也十分自然地落在对方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外面光线昏暗,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窝,也将他线条锐利的侧脸柔化许多。   她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立马收回视线,二话不说,直接把脸扭向另一边。   眼不见心不烦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尤霓霓心里有点别扭。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看见陈淮望的那一瞬间,她才终于想明白刚才还困扰着自己的困惑。   原来她难过这么久并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本身,而是因为陈淮望一直没来找她。   而这一点在之前也有迹可循。   因为今天上午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她本以为陈淮望至少会追上来,却不料出来以后,连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所以,就算他现在来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尤霓霓更加生气。   气他一点都不关心她,更气仍对他抱有期待的自己。   还说什么会在意和她有关的事。   其实都是骗人的!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他过分,浑身上下都在对外发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信号。   陈淮望却迎难而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难得温和,问道:“还在生气吗,大小姐。”   哼,叫她爸爸都没用。   面对他的示好,尤霓霓不为所动。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他,因此,当感受到后脑勺传来一股熟悉的力度后,整个人果断往座位外面移了移,想要躲开他的碰触。   陈淮望倒也没有强求她说话,一只手拿着手机,从她的肩膀后方绕到她的眼前。   对于突然出现的物体,尤霓霓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不明所以,盯着屏幕看。   上面正在播放的是她昨天的英语话剧视频,也不知道是谁录的。   然后呢?   打算夸她昨天表演得好,以此让她消气吗?   哪有这么容易!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尤霓霓还是不出声儿,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听他说:“昨天的保证你好像没有做到,所以,我可以提要求了吗。”   昨天的保证?   她回忆了一下,一段对话声重新回荡在耳边。   ——我保证,一下台我就立马穿上外套!   ——如果没做到呢。   ——没做到的话,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   她昨天确实没有一下台就穿上外套,因为有同学穿错了,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问题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和她计较这种事?   而且,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个吗?   原本尤霓霓已经有点心软,做好了他再多说几句就原谅他的打算,却没想到等来这个结果。   这下她忍不下去了,猛地直起身子,却忘了陈淮望放在她身后的手还没有收回,不仅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而且还变成勾着她的脖子。   她没有防备,在这股无意形成的力道作用下,整个人往旁边栽去。   最后,倒在他的身上。   陈淮望低头看她,眉梢微挑,声音隐约有些哑,意有所指:“你可真会挑位置啊,大小姐。”   ……   意识到自己躺在了他的什么部位上后,尤霓霓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挣扎着坐起来,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她一边理了理头发,一边把话题拉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怒道:“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尽管很不想认这笔账,可话的的确确是她说的,又不能反悔,只能任他宰割。   被她碰过的地方还没有平静。   陈淮望垂眸,盖住眼底暗涌的情潮,沉默了半瞬,低声说:“别生气了。”   语气像是在讨好她。   ?   尤霓霓愣住,头顶的怒火瞬顿时熄灭一半。   这个回答完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因为她还以为陈淮望一定会趁机想出各种法子折磨她。   忽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内疚感。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放低姿态和人说话,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心疼,尤霓霓不太坚定的决心再次出现动摇。   一阵权衡后,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说道:“那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嗯。”   “错在哪里。”   陈淮望少有的听话,一板一眼,认真认错:“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   看来是真的知道错了。   见他态度诚恳,尤霓霓终于消了点气。   但是,在彻底原谅他之前,她打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小小以公谋私一下,开出让她完全消气的条件。   “那你以后得听我的话。”   “嗯。”   “不能动不动就生我的气。”   “嗯。”   “要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和我说,不能憋在心里,和我冷战。”   “嗯。”   哇,太听话了吧。   对于他一系列的良好表现,尤霓霓十分满意,最后再提一个要求,便准备收工。   “那你待会儿去帮我问问我哥哥,我今天哭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谁知听完这话,陈淮望不“嗯”了,冷睨了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   尤霓霓还坐在座位上,反应过来后,站起来,手撑在课桌上,提醒着快要走出教室的人:说好的不能动不动就生我的气呢!”   没反应。   ……   不会吧,这么快就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望望是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   这天,尤霓霓闲来无事,在家做饺子。   拿出擀面棍的时候,她犹如手握金箍棒,在空中胡乱挥舞一番,正好这时陈淮望走进厨房,于是她轻轻打了打他,美其名曰:“棍棒下面出好老公!”   进来倒水喝的人放下水杯,径直走向她,把她压在墙上,站着,从后面,开始折腾她。   尤霓霓:“……大白天的,又来?”   陈淮望“嗯”了声,扶着她渐渐站不住的身子,在她终于受不了的时候,低头亲了亲她的后颈,说道:“棍棒下面出好老婆。”   “…………”   他俩的棍棒是一个意思吗! 第45章 江舟池x赵慕予   星期天。   早上八点, 赵慕予还在房间里睡觉,赵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慕慕, 快起床了, 看看谁……”   不过话还没说完,又戛然而止, 应该是被人阻止了。   尽管如此, 赵慕予还是被吵醒了。   她皱着眉,不高兴地嘟囔了几声, 翻了个身,拉高被子蒙住头, 继续睡。   可没过一会儿, 隐隐约约间, 她好像又听见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不太明显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最后,在她的床边停下, 把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露出脑袋。   带着些许凉意的新鲜空气混着专属于某人的清冽气息,瞬时盈满所有感官。   然而一心只想睡觉的人连眼睛都懒得睁, 再加上意识本来就不怎么清醒,所以直接忽略了这一点,只当是赵母又看不惯她蒙头睡,进来纠正她来了。   纠正完, 对方也没有急着出去,似乎还在她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至于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不在赵慕予的了解范围内了。   因为她又睡了过去,直到十点多才终于睡醒。   洗漱完,她来到客厅,先是被摆了一地的名贵补品礼盒吓住,接着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谈笑声。   她一阵疑狐,探头看了看。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除了赵母,还有一道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片其乐融融,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赵慕予却看得脸色微变,原本打算去阳台的脚步改变方向,转而朝厨房走去。   江舟池最先察觉到她的动静,回头看她。   窗外枯黄的梧桐树在他身后摇晃,萧瑟的秋意带来几分清宁的禅意,他静静地站在其中,眼睛漆黑清澈,如同秋夜的星星。   随后,赵母跟着转过身子。   上一秒还挂在她脸上的笑容下一秒瞬间消失,开口就是一顿恨铁不成钢的比较。   “你看看人家小江,一大早就来了,还帮着我收拾屋子,择菜,你这个主人家倒好,睡到大中午才起床,你说你好不好意思。”   赵慕予回过神,收回落在江舟池身上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受尤霓霓影响太深,听见赵母的话,她的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回答竟然是“专注自家,拒绝捧一踩一”。   ……   对于这个现象,她不是很满意,抿着嘴唇,瞄了眼客厅的挂钟。   刚好是十点半,和“大中午”貌似还有一点差距。   果然,长辈的时间和晚辈的时间永远不是同一个北京时间。   但赵慕予没有反驳,打算安静离开,否则只会引来新一轮的战争。   谁知脚步刚一动,又被赵母叫停。   她说道:“你又想去哪儿啊,是我刚才暗示得不够明显吗,赶紧过来帮着小江一起择菜,我还得去把鸡处理一下。”   “……哦。”   赵慕予被迫留在厨房里,和江舟池一起挤在小小的水槽前。   她一边择豆芽,一边问道:“你来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的语气不太好,刚说完,便被赵母轻轻打了一下后背。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人家小江难得回来一趟,就不能来家里坐坐,来看看我和你爸吗?”   “……”   在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下,为了避免一直被“家暴”,赵慕予决定不说话了,只瞪了一眼导致她家庭不和谐的人。   江舟池却仿佛丝毫不觉得愧疚,眼底笑意明显。   等赵母走出厨房,他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低叹道:“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   听上去又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幸好赵慕予已经渐渐对这种栽赃陷害式的卖惨招数免疫。   她不为所动,发自内心地问了一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学期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为什么总来打扰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当你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吗。”   这话让江舟池敛起笑。   空气安静了半瞬,再次响起他声音的时候,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后悔。   “以前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结果呢。   事实证明,这样只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江舟池顿了顿,而后凝视着她的眼睛,模样认真,说道:“这是最后一年了,慕慕。等毕了业,我可能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时间,正大光明地陪着你,所以,你要乖一点啊,别躲着我了。”   闻言,赵慕予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咽回原本想说的话,只小声咕哝了句:“谁需要你陪了。”   大概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江舟池没再说话,笑意重回脸上,却不像刚才那样直达眼底。   这时,赵母重新回到厨房,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开始准备炒菜。   最后,这顿午饭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   饭桌上,赵母一边不停给江舟池夹菜,一边习惯性地絮絮叨叨着:“你一个人住肯定都懒得做饭吧,平时是不是也随便凑合着吃的?”   江舟池只笑,不说话。   见状,赵母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念得更厉害了。   “你看看你,本来就工作忙学习累,营养再不跟上怎么能行,这样下去身体迟早得垮。还好你现在搬回来了,以后只要没工作,周末都过来这边吃饭,晚上下了晚自习也来。你要是敢不来,我可是要生气的啊。”   伴随着她的唠叨声,江舟池饭碗里的小山也越堆越高。   久违的家庭温馨感让人怀念,   他笑了笑,回道:“好。”   赵慕予却是第一次听说他搬回来的事。   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她皱眉看他,问道:“你搬回对面了?为什么?好房子住得不习惯,打算回来忆苦思甜吗。”   话音一落,又因为说的话不太好听,手背挨了赵母一巴掌。   赵慕予:“……”   收拾完她,赵母帮着打圆场,解释道:“这孩子最近学习压力大,情绪不太稳定,你别理她啊,好好吃饭。”   可江舟池好像还是把那番话听了进去。   他放下筷子,眉眼低垂,反省道:“阿姨,你别怪慕慕,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和你们说一声就搬了回来。要是慕慕不喜欢的话,我待会儿就让人把东西搬回去。”   赵母一听,更是站在他这一边,立马让他打消这个想法。   “搬什么搬,来来回回折腾不嫌麻烦吗。不准再搬走了,就在这儿安心住下,这样我和叔叔还能帮你爸照顾照顾你,知道吗?”   闻言,江舟池没说话,只抬头看了眼赵慕予。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能不能留下来还得她点头同意才算数。   见状,赵母果断用眼神示意并威胁赵慕予。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毫无话语权的人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被迫低头妥协。   她回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住了,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说完,她三五两下匆匆吃完饭,起身离开这个不祥的饭桌,回到房间。   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结果几分钟后,江舟池也推开门,走了进来。   听见他的动静,赵慕予也没抬头,直接下逐客令:“我要写作业了。”   江舟池“嗯”了一声,却没有出去,反而同样拿出几本习题册,而后另外找了张椅子,拖到书桌前,和原本的椅子并排放着,自觉坐下。   画面熟悉又陌生,恍惚间,将人一下子拉回到遥远的旧时光里。   那时候,他们也总爱挤在一张书桌上写作业,还要比赛谁先写完,输的人就请对方吃一周的红豆面包,槐树街面包店的红豆面包。   虽然赌注听上去有些简单,可红豆面包是那家店的招牌,每次一出炉就被抢购一空,再加上每天限量销售,所以必须一直在店里等着才有可能买到。   赵慕予现在依然喜欢那家店的红豆面包,却没有小时候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去排队耐心等待了。   就像他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一样。   赵慕予深呼吸一口气,从久远的毫无意义的往事里抽离出来。   她走到书桌旁,把他刚翻开的练习册重新合上,一点不留情:“江舟池,你能不能别耍无赖,要做作业回你家去。”   “不想一个人待着。”   江舟池抬头看她,眼神干净,本来就让人舍不得拒绝他,更别提配上他的话了。   赵慕予知道,他最擅长用这种招数博取人的同情心了。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气人的是,对于这一招,她暂时没能免疫,只好又一次妥协。   算了,做作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一番自我开导后,赵慕予认栽,在他旁边坐下,拿出作业,把精力投入到正事上。   谁知没安宁多久,又听见身边的人叫她。   “慕慕。”   赵慕予正在专心解题,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   她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   从小她就有个坏习惯,每次思考问题的时候,总喜欢咬指甲,咬完了又要嫌自己的手不好看,还想了各种方法想要改掉这个坏习惯,可惜通通无果。   后来,她索性让江舟池监督她,一旦看见,一定要狠狠打她的手。   没想到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反倒奏了效。   那段时间,这个毛病确实好了不少,可惜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她也故态萌发了。   赵慕予“哦”了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放下手。   然而坚持了没几分钟,她的左手又不自觉地伸到嘴边。   这一次,江舟池没再提醒她,而是直接把她不听话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   偏低的体温让人一下子回过神来。   赵慕予的注意力第二次从题上转移到他的身上,心想他要是再这样干扰她,她真的要赶人了。   “干什么?”她问道。   “帮你纠正坏习惯。”   “不需要。”   赵慕予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可一根手指都还没抽出来,又听他漫不经心道:“慕慕,我肩膀的伤还没好,你再动,待会儿我又该去医院了。”   闻言,赵慕予立马停下挣扎的动作,下一秒,一脸懊恼。   恼他把她吃得死死的,恼自己拿他没有办法。 第46章   三大护法吃饱喝足, 开始往学校走。   谁知道刚一踏上走廊,正好看见陈淮望从她们的班上出来。   三个人的脚步同时停下, 非常默契地看了眼彼此, 而后争先恐后朝教室赶去。   最后,全都卡在门口, 一个都别想进去。   好在视线不受阻碍。   因此, 每个人都成功看见,那个一直趴在课桌上, 时间久到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长在上面的人,终于坚强地坐了起来。   张唯笑喜极而泣, 第一个吼出来:“霓霓, 大佬把你哄好了吗!”   尤霓霓正在发微信, 听见她的吼声,吓了一跳,抬头循声望去, 却发现她们正在门口“打架”。   就像是在玩谁先钻出1号洞口的游戏。   她好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为了你而战!”   “……”   要说聪明,还是方遥雨聪明。   见前门不通, 她也不死磕,果断退出战争,接着绕到后门, 轻轻松松走进教室。   跑到尤霓霓的面前后,她重新确认:“霓霓,你不难过了?想通了?还是大佬把你哄好的?”   尤霓霓沉默了几秒,非常不情愿地承认道:“最后一个原因。”   不过, 她宁愿没被哄好。   现在又该轮到她去哄人了。   无语。   尤霓霓想抱住可怜的自己,叹了口气,继续刚才打了一半的消息。   ——你看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禁不起夸呢!我刚才说那话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说到做到!没想到你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你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非典型的拔X无情穿上裤子不认人!   ——怎么,不回答是默认的意思吗?   ——你再不回我的消息!我现在马上冲到你的教室!哭给你看!   不到一秒的时间,   ——。   ……   回了不如不回系列。   尤霓霓皱眉思索,开始考虑要不要加一个“必须要认真回我”的附加条件,防止他再钻空子。   这时,相煎何太急的姐妹花终于成功进入教室,先后冲到她的跟前。   看见她情绪恢复正常,她们当然高兴,但同时还是很好奇,于是问道:“霓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开心了?大佬是不是帮你狠狠收拾了对方一顿?”   “他才不会帮我收拾对方呢。”   “为什么?”   因为——陈淮望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人!   这句话尤霓霓当然不敢说,随便编了一个合理的原因:“因为没有人惹我不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闻言,尤霓霓陷入沉思,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们解释事情始末,毕竟因为感到委屈而痛哭流涕好像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她想了一想,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只能打太极:“因为……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喜怒哀乐嘛。”   “好好说话!”   显然,俩姐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信。   “……”   尤霓霓被难住了。   还好这个时候方遥雨站了出来,帮她解围,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霓霓,你知道哥哥十一月底要举办一个生日见面会的事吧。”   尤霓霓赶忙接话:“知道!”   见她俩开始聊追星的事,姐妹俩倒是很有眼力价,猜到了她可能不想说,便没再强求她什么。   她们坐回座位上,做自己的事。   方遥雨的解围却没有到此结束,继续问道:“去官网注册好了吗?”   “注册好了!”   尤霓霓无比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候。   因为是十八岁的生日,意义不同,所以江舟池出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举办生日会这种活动。   不过,也正因如此,门票不对外出售,免费送给粉丝,领取途径是通过官网限时申请,总共只有1000个名额,所有加入了官网的粉丝都可以报名参加。   简单来说,又是一件拼人品拼手速拼网速,唯独不拼钱的事情。   尤霓霓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时候她成功申请到了生日会的门票,她绝对要冲到彩票店买彩票。   如果申请失败的话……那她只好找黄牛。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方遥雨知道了,因为她最讨厌黄牛。   又或者说是,绝大多数粉丝都应该抵制黄牛才对。   方遥雨还不知道她的打算,听完她的话,点点头,和她约定:“到时候相约‘一网情深’抢票!”   “……嗯!”   “一网情深”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知名网吧。   尤霓霓欣然同意她的邀约,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忽得亮起。   是陈淮望发来的微信。   点开一看,不是语音,不是文字,而是……一个视频?   甚至,封面定格画面居然还是江舟池的脸。   尤霓霓一惊,赶紧找出耳机,戴上。   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后,她颤抖着手,点开视频看了看。   一阵窸窣声后,陈淮望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是这只视频的拍摄者。   他问道:“有人想问问你,今天她哭的时候,是不是很丑。”   视频里,江舟池似乎正在看剧本,听见这个问题,微微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他说的是什么事,而后看着镜头,回道:“不丑。”   画面定格,视频结束。   在最后的01秒里,好像还能隐约听见陈淮望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过尤霓霓没细究,注意力全放在江舟池的身上,把视频意犹未尽,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意外和喜悦交织在一起,冲昏人的头脑。   虽然视频的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激动不已,以至于压根儿没注意到,陈淮望还漏问了一个“会不会不喜欢她了”的问题。   尤霓霓只知道,托他的福,她拥有了短暂的四十八秒的爱情,并草率不负责任地决定,以后不管陈淮望惹她生气多少次,她都会无条件地选择原谅他。   又一脸痴笑地看了几遍后,她终于想起要回复陈淮望,于是怀着感恩的心,敲下感谢的话。   ——呜呜呜呜呜望望[牛][啤酒]我还能再爱你一万年!   *   当张唯笑吼出那句“霓霓,大佬把你哄好了吗”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响彻走廊。   当然,这声音也毫不受阻地传进了斜对面的教室。   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丛涵连连感慨道:“小学妹班上真是人才辈出啊,怎么感觉每个人都继承了班主任的大嗓门。”   却没人理他。   看着不带他玩儿的俩人,没事做的他有点空虚,等到他们结束视频的录制,立马凑过去:“你们突然录这个干什么?”   依然没人理。   ……   丛涵:我常常因为没有恋爱的酸臭味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被“利用”了一把的江舟池还在想刚才的事。   片刻后,他看着陈淮望,感触颇深地叹道:“虽然是亲眼看见,但还是不太敢相信,这种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嗯?”   陈淮望正在编辑视频,没深思这个问题,随口一问:“哪种事。”   丛涵不甘心,继续怒刷存在感,帮江舟池回答:“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对女生好这件事啊!”   “这就算对她好?”   陈淮望皱眉反问,似乎并不认同这话,又或者是说,他觉得这个“好”的门槛有点太低。   丛涵却觉得他是还没有认清自己。   毕竟对于一个完全不知道情为何物的生物来说,能够开窍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不能要求太高。   于是丛涵说道:“怎么不算,你看你什么时候这么费心哄过姑娘开心。”   说完,他又拍拍陈淮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珍惜吧,儿子,像你这样的死心眼,这种心动的感觉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晚上。   高一高二年级下晚自习的时间,正好也是高三年级的课间休息时间。   尤霓霓又去找陈淮望了。   等他出来后,递给他一把伞,说道:“你没带伞吧,这把借给你用。等一下估计还会下雨。”   陈淮望扬眉,看了她几秒,而后接过那把粉粉嫩嫩,充满少女气息的雨伞。   尤霓霓好像没意识到二者的不搭,等他收下,没再说什么,准备回家。   谁知这时,丛涵突然出现,如同一只猎犬。   每当尤霓霓和陈淮望有什么互动的时候,他都会循着爱的味道,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找虐。   他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小学妹,我可以拥有一把爱的雨伞吗?”   “啊?”   尤霓霓有点为难,“可是我没有多的了,怎么办?”   理由很合理很充分,但丛涵还是无法接受只有陈淮望有这种特殊待遇。   因为这意味着他以后肯定会恃宠而骄。   到时候,要是再想逆风翻盘,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自我拯救,从现在做起!   想了想,丛涵一脸忧愁地叹道:“唉,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舟舟……”   本意不是为了要她的伞,而是让陈淮望别膨胀!   果不其然,话还没说完,尤霓霓便双手献上自己的雨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一个堂堂五尺少女,淋点雨没什么关系的!这把伞你拿去用吧!”   五尺少女?   陈淮望嗤出一声笑,一边拉下她的手,一边纠正她:“无耻少女吧。”   “……”   尤霓霓不顾他的嘲讽,再次抬起手,示意丛涵快收下。   陈淮望又没表情地看了眼丛涵。   在这道强烈到不容人无视的目光下,丛涵收回在危险边缘试探的腿,不逗她了。   “我开玩笑的啦,舟舟怎么可能没雨伞。”   “真的?”   “真的。”   话音一落,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   走廊上的高三学生纷纷回教室。   见状,尤霓霓暂时信了他的话,不再执着这个问题,和他们挥手道别,不打扰他们上课了。   等她一走,丛涵又挨打了。   *   周末。   为了兑现之前和陈淮望许下的承诺,历来习惯把作业留到最后一刻才做的人难得转性,在星期六就早早完成了所有作业,腾出周末一整天。   现在,只用等陈淮望来找她了。   考虑到他路痴的毛病,尤霓霓这次直接和他约在自家楼下见面,省去找他的麻烦。   距离约定时间还剩差不多半小时的时候,程慈把烘干的衣服抱进她的房间,见她还没走,一边叠衣服,一边不经意间问道:“宝宝,你喜欢在这个地方的生活吗?”   “喜欢啊。”   最近,尤霓霓有了一个新的小墙头,这会儿正在看他的视频。   听见程慈的问题后,她也没抬头,直接给出一个毫不犹豫的回答。   其实当初刚从C市搬来的时候,她还伤心好久,不太适应这个破破烂烂的三十八线小城市,可是后来慢慢有了新朋友,潜意识里也不再抗拒接受这里,于是逐渐发现它的好。   虽然在生活上不算太便利,比如每次网上出现什么网红店,她想尝试都必须去一趟C市,不过和稍显冷漠的大城市比起来,小城市大多民风淳朴,遇见的陌生人都带着善意。   出现这种差异大概是因为,小城市的人基本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当地人,没什么外来人员。   不像大城市,聚集着五湖四海的人。   程慈继续问道:“那假如让你在C市和这里选一个地方生活,你更喜欢哪里?”   “当然是这里!”   这个问题如果早问几年,尤霓霓可能还会左右为难一番。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纠结,回答得不假思索。   闻言,程慈叹了口气:“唉,要是路程知道你这么舍得他,肯定又要来找你问十万个为什么了。”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差点忘记这个麻烦鬼了。   尤霓霓果断无视这个现实问题,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啊?”   “当妈的了解一下女儿的心路历程还需要理由吗?”   ……还是需要的吧。   程慈也无视她的无声抗议,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过,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望望那孩子了。”   “望望”这个称呼是她之前无意间听尤霓霓叫了一次,觉得很好用,果断拿过来用了。   不过,程慈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尤霓霓反而不高兴了。   她当然记得,哼道:“你之前不是不告诉我吗,怎么现在又愿意说了呢。是不是又背着爸爸收了好看小哥哥的传单,想让我帮你保密!”   “你别诬陷我啊。”   “……那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程慈倒是很坦诚,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多变:“女人心,海底针嘛。”   “……”   尤霓霓永远说不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追究这个问题了,问正事:“那你是在那儿见过的他?”   “隔壁。四年前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那会儿他们一家人好像住在那里。”   隔壁?   尤霓霓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一个十分久远的困惑终于在今天得到解答。   怪不得他之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不过,他们那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正想着,又听程慈说道:“说望望,望望到。快去约会吧。”   尤霓霓回过神,下意识跟随她的目光,往窗户外面瞧了一眼。   透过树叶和枝桠间的缝隙,可以隐约看见陈淮望的身影,站在她家楼下,眼睛却盯着隔壁那栋已经空了很久的房子。   见状,她刚打算收回的视线定在半空中。   以往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最后汇成一个没什么根据的猜测,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陈淮望每次送她都只送到小区门口,难道是因为不愿意看见以前的家,怕触景伤情? 第47章   当尤霓霓急匆匆跑下楼的时候, 陈淮望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没有一丁点端倪。   要不是刚才看见了他的那番举动, 她恐怕真的会被骗过去, 以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既然他没有说的打算,那她还是不要主动提起比较好。   尤霓霓调整好心情, 蹦蹦跳跳来到他的面前, 还没开口,眼前突然多出一把粉色的雨伞。   是上次她借出去的那一把。   那天晚上她可能上课上得整个人都傻了, 没有觉得到这把伞有什么不对,这会儿白天她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让陈淮望打这把伞呢!   画面一定很美!   尤霓霓很遗憾自己没能亲眼目睹这样的绝美景象, 收下雨伞后, 问道:“你用了吗?”   “嗯。”   听上去不是太情愿。   因为陈淮望本来没打算用, 可后来收到她的微信威胁,说是如果他敢不打伞,直接淋雨的话, 到时候等着瞧。   等着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蕴含了无数种含义,确实起到了很好的威胁作用。   他只能照做。   闻言, 尤霓霓终于忍不住了,不光笑出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 说着风凉话。   “撑开伞的瞬间,是不是立马成为整条街上最靓的崽了!”   陈淮望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侧面回答她的问题, “被几个女生要链接了。”   “……”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笑声骤停,怀疑人生,“为什么我打这把伞的时候,没人找我要链接!”   这时,一辆轿车驶过,陈淮望把她拉到里侧,回道:“可能没看见你。”   尤霓霓“哦”了声,心想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于是没在意了。   可走了没几步,她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陈淮望的意思应该是,她太矮了,导致别人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吧。   ……   这个人!真是欠揍!   尤霓霓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藏在暗处的手蠢蠢欲动,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   却被陈淮望的手掌轻松包住,听他幼稚道:“赢了。”   “……谁和你玩石头剪刀布啊!”   她倒是没想到他还有开玩笑的兴致,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抽不动了。   尤霓霓叹气认命。   反正待会儿出了小区也要拉着他,这会儿就由着他吧。   *   今天尤霓霓的教学场所是位于郊区的主题乐园。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终于抵达。   所见之处到处张贴着乐园代言人的宣传海报,或是人形立牌。   而这个代言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舟池。   她选择这里的原因也不言而喻。   陈淮望脚步微顿,看了眼一脸兴奋买完票的人,一针见血,点明她的意图:“又假公济私?”   “……”   尤霓霓今天确实是以玩为主,教学为辅辅辅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玩也是约会里很重要的一项啊。   所以,即使被看穿真实想法,她也没有羞愧,总能把各种带着极其明显个人意图的行为合理化。   于是她睁眼说瞎话:“你别据小节嘛,反正教育的最高境界就是寓教于乐啊。”   说完,不给陈淮望说话的机会,直接拽着他往里走。   虽然乐园里好玩的项目众多,但尤霓霓没有纠结到底应该先玩哪个,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奔一个目的地——鬼屋。   这个项目也是江舟池在之前一个采访里极力推荐的。   更重要的是,在鬼屋的各个角落里,还藏了一些和他有关的小彩蛋,只要在鬼屋里找到荧光棒,出来以后就可以兑换奖品。   因此,这个游乐项目对追星女孩来说,更像是去鬼屋寻宝。   这也是尤霓霓鼓起勇气来这里的重要原因。   很快,他们来到一栋荒凉破败,令人毛骨悚然的建筑物前。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尤霓霓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耳塞,递给陈淮望,郑重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因为她待会儿进去以后,很有可能会被吓得叫破喉咙。   陈淮望却没有接,挑眉问:“你确定要玩这个?”   闻言,尤霓霓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得瑟道:“怎么,你害怕啊?”   他“嗯”了一声,“怕你殴打工作人员。”   “……”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把耳塞塞到他的手里后,抓紧时间排队。   虽然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但她还是想说,真不愧是她哥哥代言的乐园,连鬼屋都这么与时俱进玩出新花样。   居然还分单身狗专场和情侣专场。   尤霓霓想也没想,选择在前一个队伍的后面排着。   结果不幸在门口被工作人员拦下。   对方微笑道:“亲亲,这边是建议您选择情侣专场呢。毕竟那些单身的游客本来就够惨了,要是玩个游戏还要被情侣顾客秀恩爱,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比鬼更可怕的事呢。”   “……可是我们不是情侣啊。”   “那要分开进去哦。”   “……”   这么狠?   那还是算了。   反正这十几年来,她参与的众多活动都是单身类的,很难有机会选择情侣有关的,这次就尝试一下新的吧。   尤霓霓知难而退,决定听从工作人员的建议,换到了另一边。   由于一次只限两个人进入,前后间隔十五到二十分钟,所以他们还得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趁着这个空档,工作人员一边给他们发小手电,一边讲注意事项。   最后,特别提醒道:“记得千万不要殴打工作人员哦。”   “……嗯!”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们出发。   第一个场景是女高怪谈。   在青白色的灯光下,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被镀上一层阴森的色彩。   长而窄的走廊一片黑暗,仿佛看不见尽头,时不时路过一两个“鬼”。   而在两侧的教室里,坐着披头散发的女高中生,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   ……   四周安静得可怕,仿佛开了静音,听不见一丁点动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不得不说,现在的鬼屋越做越良心,布景逼真得让人完全忘了这只是一个游戏。   刚开始,尤霓霓还能独立行走,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默念“我不怕我不怕”,企图催眠自己。   可是越往里走,催眠的效果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鬼才不怕TAT   尤霓霓的双腿逐渐失去力气,败下阵来,想要拽陈淮望的衣袖,补充一点勇气,不料扑了个空。   她疑惑地抬头。   陈淮望神色如常,和她讨论历史遗留问题,意有所指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恐怖关头,还讲什么公不公平!   尤霓霓知道他说的是之前禁止肢体接触的事,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又没有办法不让他打劫成功。   在“被吓死才能拿到哥哥的礼物”和“被吓得半死就能拿到哥哥的礼物”之间,尤霓霓再三权衡,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恨恨道:“以后也随便你点灯放火,行了吧!”   终于达成目的的人愉悦应了声,非常大方地借出了自己的手臂。   尤霓霓忍住狠狠咬它一口的冲动,终于如愿紧紧抱住,内心的恐惧也因此减少不少。   停下的脚步再次前进。   她没有忘记进鬼屋的主要目的——   找荧光棒。   为此,尤霓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过程中时不时被闯出来抓人的鬼吓破胆,嗓子都叫哑了。   然而直到场景换到废弃的医院,她也没有看见荧光棒的身影。   正想着,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尤霓霓僵着身子,低头一看,发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脑袋。   她吓得原地高抬腿,生怕踩到对方,大叫了一声“妈呀”,一头扑进陈淮望的怀里。   过了半晌,颤声问道:“走……走了吗?”   “嗯。”   “那你为……为什么还不走?”   闻言,陈淮望一手轻抚她的头发,像是在摸宠物,淡淡道:“你这么热情,我怎么走得动。”   ……   明明他的声音很正经,没有一点让人浮想联翩的因素,尤霓霓的耳朵却莫名开始发烫。   热情?   她哪里热情了?   尤霓霓不解,抬头,本想问问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变高了。   片刻后,找到了原因,   她沉默着,松开紧紧缠在陈淮望身上的腿,恢复双脚站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我……我这是条件反射,你别误会。”   陈淮望低头看她,一向冷淡的黑瞳里有光流转,反问:“我误会什么了?”   “……”   明知故问?   尤霓霓突然发现,他这个人真是本事不小。   在鬼屋这种惊悚氛围下,居然都能制造出摩天轮里才有的粉红泡泡。   不过,只要不说话,就不会上当!   本着这个交流原则,尤霓霓果断闭上嘴巴,回归正事,重新找荧光棒。   幸好这次终于成功了。   很快,她在一个手术室里发现了传说中那一点“希望的光”。   尤霓霓被成功的喜悦冲昏头脑,一时忘了害怕,竟然放开陈淮望,一个人冲到手术室里。   谁知刚拿起来荧光棒,门突然“嘭”地关上。   让人有种中计的感觉。   她吓得缩了缩脖子,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赶紧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尤霓霓慌了神,紧紧捏着荧光棒,颤着嗓子,叫道:“陈淮望?”   没人回应。   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反应。   她心里有点毛毛的,正在犹豫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出去看看,忽然间,躺在角落病床上的“鬼”猛地坐了起来。   他拖着关节扭曲的身体,下了床,朝她踮脚走来。   ……   尤霓霓疯了,这下完全没时间犹豫,以最快的速度疯狂冲向门口。   一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发现是陈淮望的衣服,她松了一口气,赶紧重新抱住他的手臂。   “你刚才去哪儿了啊,我都快被吓死了。”   尤霓霓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周围环境,迅速拉着他往前走,生怕手术室里的“鬼”追上来。   可是迟迟没有听见回答的声音。   莫名的,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机械地转过脖子,回头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尤霓霓的呼吸骤停,随后被吓哭了,而且还是瓢泼大哭。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的陌生生物,嘴里的“妈妈”和“陈淮望”交替出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助茫然地看着四周,大脑打结,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见状,陈淮望知道自己玩过头了,一手摘下面具,一手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我在这儿。”   他没想真的吓她,只是觉得她大哭的样子太可爱了,和上次偷偷掉眼泪完全不同。   好在他的安抚有点用。   熟悉的声音和气味让人心安,尤霓霓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泪眼朦胧地抬头,小手摸摸他的脸。   有温度。   确认他真的是本人后,她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他骗了。   一时间,愤怒战胜恐惧。   尤霓霓不接受他的好意,重新一把推开他,自个儿往前走,靠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反倒闯出一片新天地,吓得连“鬼”都不敢靠近。   陈淮望觉得好笑,跟在她的身后。   在这样“鬼见愁”的气势下,她不知不觉顺利走到了出口。   出去的那一刹那,尤霓霓如获新生,第一次这么渴望光明。   外面的工作人员也被她的哭功吓到,连忙指着她手里的荧光棒,转移她的注意力,夸道:“哇,你真厉害,这个颜色的荧光棒第一次被游客发现呢。”   她果然被这话吸引,停下哭声,问道:“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礼……礼物呢。”   尤霓霓一边可怜地抽噎着,一边拿着荧光棒,先跟着工作人员去兑换奖品,打算待会儿再找陈淮望算账。   幸好彩蛋小礼物没有让人失望,是一封江舟池亲手写的信。   而且就这么一封。   也算是让她受伤的心灵得到充分慰藉。   同时也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想,要是还有下次,她可能还会继续花钱找罪受。   将信件小心地放进挎包最里层后,尤霓霓准备找人算账了,一看,陈淮望却又不在了。   她环顾四周,最后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他的身影,正在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走过来。   尤霓霓能够感受到,他的状态和刚才不同,于是暂时放下算账的事,问道:“怎么了?”   陈淮望低头看她,用指腹替她轻轻擦去还未完全干透的泪痕,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道:“出了点事,我先送你回去。”   出事?   “不是什么大事吧?”   “嗯。”   其实陈淮望不太确定严不严重,但现在只能这么回答。   尤霓霓一听,果然放心许多,“那你快去忙你的吧,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又想起他不认路,和他确认道:“你知道怎么去你要去的地方吗?”   见她一脸担心,陈淮望认真回答:“出租车司机应该知道。”   “……”   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看来应该真的没什么事。   *   虽然拒绝了陈淮望的提议,但尤霓霓最后还是被他以顺路为由,送回了家。   一打开门,便看见程慈拿着什么东西往厨房跑。   过了半分钟,她才出来,奇怪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和望望闹矛盾了?”   “没,是他临时有点事。”   尤霓霓换好拖鞋,正准备上楼,可狗鼻子突然间嗅到一丝垃圾食品的味道,脚步一顿,再一想程慈刚才的异常举动,瞬间明白过来。   她果断走到厨房,打开窗户一看,毫无意外地在阳台上发现一个外卖袋子。   尤霓霓一脸无奈,拎着袋子,走回客厅。   在他们家,家长和孩子在对待不健康食品的态度完全反了过来。   比如,尤霓霓才是那个经常转发“外卖,正在毁灭中国三代人”、“难怪癌症越来越年轻化了,拜托!别再吃了!”之类链接的人。   程慈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默默往客厅走,想要去外面花园避避风头。   可惜在这之前,尤霓霓已经把她拦了下来,对她进行教育。   “妈妈,你怎么又点外卖,这个月你都吃多少外卖了。不是和你说了这些东西不干净吗。”   “……”   每次点外卖必被发现也不知道是什么玄学,明明她还专门挑家里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点。   不过,事已至此,程慈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面错误。   方法就是,从尤霓霓的手里拿回吃了一半的外卖,并极力推荐道:“这家店的炸鸡特别好吃,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冒死点它了。你要吃吗?”   “……吃!”   只要她多吃一点,程慈就可以少摄入一点垃圾食品。   尤霓霓决定用牺牲自己,守护母亲的健康。   选好下饭综艺后,母女俩坐在客厅的茶几前,一起享受假期的悠闲时光。   吃着吃着,看着看着,程慈突然想起来,刚才只顾着藏外卖,还没来得及问她约会的事,便打听道:“对了,你们今天都去那个乐园玩了什么啊?”   尤霓霓专注在电视屏幕上,傻乐了几声后,回道:“只来得及玩了一个鬼屋。”   “鬼屋?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吓人的东西了吗?”   “没办法啊,这是哥哥极力推荐的一个项目,小雨早就去玩过了,我必须跟上组织的脚步!”   也正因为方遥雨去过,不敢再去第二次,尤霓霓找不到其他人,才只好骗陈淮望陪她。   程慈“哦”了声,这下理解了,开始关注另外一个重点。   一说到鬼屋,当然会自然而言联想到——   “那你岂不是吓得全程抱着人家望望?人家都还没女朋友呢,就被你这样占便宜,你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   “……”   尤霓霓看了她一眼。   程慈立马换了一个问题:“鬼屋好玩吗?”   闻言,她集中注意力,好好想了想。   好不好玩她不好说,唯一能肯定的是,“太刺激了。”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程慈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心想鬼屋当然得刺激一点才好啊,要不然还有什么玩的必要呢。   没听出异样的她开始和尤霓霓争夺最后一只鸡腿。   *   由于尤正柏不在家,吃完这顿外卖,闲来无事的母女俩一致决定去逛商场来打发时间,顺便解决晚餐问题。   谁知晚上回家,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尤霓霓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他站在一盏昏黄路灯下,灯光在他的脚下拉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和他作伴的只有盘旋在头顶的几只飞蛾。   孤零零的画面看上去莫名可怜。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尤霓霓毫无准备,以至于忘了和程慈打声招呼,直接丢下她小跑过去。   她用手指戳了戳发呆的人,问道:“你怎么来了,忙完了吗?”   听见她的声音后,陈淮望拾回神,好像没想过会遇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嗯”了一声。   尤霓霓没有察觉,“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等很久了?”   陈淮望知道她误会了。   他只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倒不是专程来找她。   这时,程慈也走了过来,同样误会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于是像上次一样,热情邀请道:“来找霓霓玩啊?去屋里聊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千万别冻感冒了。”   尤霓霓却不再像上次那样拼命反对这个提议。   因为她觉得陈淮望看上去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听完程慈的话,尤霓霓重新转过脑袋,仰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期待。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陈淮望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最后,这趟漫无目的的乱走就这样结束在这里。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尤正柏已经回到了家里。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便来到玄关,准备迎接外出的母女俩,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跟着她俩一起回来。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一换。   尽管这是第二次见面,但俩人间的气氛好像依然没有好到哪里去。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尤正柏单方面对他的气氛不太好。   当然了,这一点在一个有女儿的父亲身上很常见,程慈也十分清楚。   所以她没有说什么,一边拉了拉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尤正柏,一边对他俩说道:“你们上去聊你们的吧。”   程慈的动作已经代表一切,尤正柏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不准关房间门。”   “……”   她的爸爸又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事。   尤霓霓下意识瞟了陈淮望一眼,只希望别被他当成是不正常的一家人。   正想回答“当然”的时候,程慈抢答:“小时候你都没这样管过霓霓,怎么现在长大了还反倒管起她来了。要做一个开明的爸爸,好吗?”   “……”   这下好了,陈淮望肯定会觉得她不是程慈亲生的吧。   哪有这样卖女儿的。   为了避免程慈再做出或是说出什么不符合母亲身份的事和话,尤霓霓当即拉着陈淮望上楼,带他远离道德沦丧地。   期间还能隐约听见她教育尤正柏。   “收收你那坏脾气,万一吓得以后没男生追霓霓了怎么办?”   “我养着。”   ……   至于尤正柏还回答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被房间门挡在了外面。   关上门的瞬间,尤霓霓暂时松了口气,自顾自地朝里走。   可陈淮望还站在门口,视线在四周扫过一圈。   房间和他上次来的时候比起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多了一些新东西。   比如,墙上的海报加入了新成员。   再比如,床上的人形抱枕也多了一个,放在床的另一边,营造出左拥右抱的感觉。   前后好像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陈淮望轻哼一声,嗓音微凉:“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吗。”   “……”   尤霓霓正在喝水解渴,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水全喷了出来,被成功呛到,赶紧找纸擦嘴。   见状,陈淮望走了过去,帮她拍背顺气。   其实尤霓霓很想说,比起头天晚上爱上,第二天就爬墙的情况,这次真的不算快了。   而且,她还是喜欢江舟池的啊,没有变心。   可惜,就算把这些想法一五一十告诉陈淮望,他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等缓过来,尤霓霓想了一种更为通俗易懂的说法。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天底下的哥哥却是无限的!所以我必须抓紧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才可以尽可能多地把我的爱分给每一位哥哥!”   能把“脚踏多条船”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所当然的,大概只有她了。   对于她的强词夺理,陈淮望不予置评,只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像捏小猫脖子。   带着点警告意味,但力道不重,反倒有点痒。   尤霓霓毫无防备,“哎哟”叫出声,立马一边往窗边的小圆桌走,逃离他的魔爪,一边说道:“你别站着,过来坐吧。”   然而陈淮望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她的书桌前坐下。   视线落在摆放在上面的相框上。   除了一张全家福,还放着一张她和路程的合照。   似乎是在什么旅游地,明媚的阳光,茂盛的热带植物,若隐若现的彩虹,一切美好的存在全成了他们的陪衬。   照片里,路程站在尤霓霓的身后,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放在她脸颊两侧的双手比耶,尤霓霓则是双手抱肩,翻了一个白眼。   主题一目了然,相爱相杀的青梅竹马。   只不过放这照片并不是尤霓霓的意思,而是被路程强迫的,美其名曰,用另一种形式陪伴她学习,为她加油打气。   可是陈淮望不知道这段小插曲,静静地看着,手指轻敲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往小圆桌走的人没有察觉,只觉得身后好像没什么动静。   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陈淮望已经在书桌前坐下。   她的脚步一顿。   要是换成平时,她说完上上句彩虹屁以后,肯定会被他嘲笑一番,今天居然这么平静地结束?   太不正常了。   这让尤霓霓愈发肯定刚才在家门口冒出的想法。   他有心事。   被迫来到书桌前后,她懒得再去抬张椅子,直接双手反撑在桌沿上,稍一用力,跃坐在桌上。   悬在半空中的两条腿晃了晃。   她之所以同意陈淮望来家里坐坐,就是因为想和他好好聊聊,但她观察了半天气氛,又觉得他好像不太想说话,于是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东摸西摸了半天后,她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左耳里。   陈淮望眸光微闪,却没有出声,任由她发挥。   很快,一道女声从耳机里流泻而出。   一开始,陈淮望以为她只是想借此让他放松放松,可是等听清歌词后,明白了她的意图。   平静的眼底起了一点涟漪。   他低垂着眼,冷冰冰的唇角有了些许温度。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   快要结束的时候,尤霓霓忽然把脑袋凑到他的跟前,眼睛亮晶晶的,跟着一起唱出声。   ——把你的不快乐,卖给我,   ——然后抱一下,好不好。   而后,她朝陈淮望张开双臂,打算让歌词照进现实。   谁知他迟迟没反应。   一怒之下,尤霓霓干脆一把抱住他,非常阔气道:“我有的是钱,你有多少不快乐,我就买多少,所以,你别不开心了。”   少女的香甜气味唤醒人的思绪。   陈淮望微微回神。   明明耳机还没有摘下,音量也足以盖过其他声响,他却偏偏只听得见尤霓霓的声音。   温柔而笃定,仿佛在人的心上轻轻吹了一口气,掀起一阵波澜。   那些沉重烦闷的情绪被轻易赶走。   陈淮望眉眼微敛,终于想起回应她的动作,伸手,牢牢圈住她的腰,埋在她柔软的颈窝,被困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他说道:“没想到大小姐唱歌也跑调。”   “……” 第48章   下午。   把尤霓霓送回家后, 陈淮望来到了市医院。   在乐园的那通电话是简章打来的。   他接通的时候,简章语气不是太好, 不耐烦道:“陈宗岩打你电话没人接, 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你奶奶住院了, 让你待会儿去医院看看。”   当然, 这份不耐烦是针对陈宗岩。   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本来这没什么,真正让她不高兴的是, 十次里面,至少有九次陈宗岩都会故意夸大事实, 严重到好像马上就要下病危通知书似的。   次数一多, 简章也就懒得再当这个传话筒了。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 他的这一招可以算是屡试不爽。   因为在和老人家有关的事上,陈淮望总是认真对待,所以就算知道是狼来了的故事, 他还是每一次都会去探望老人家。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真的,   比起到时候再来后悔没有及时赶到, 现在被骗一骗倒显得没什么关系了。   进了医院大楼后,陈淮望按照简章给的病房号,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找到了生病的老人家。   一拉开门, 便看见陈宗岩坐在病床前,正给老人家削水果。   而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面色红润,看上去健健康康的,丝毫不见一点生病该有的憔悴。   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后, 病房里的俩人纷纷看向门口。   见到他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陈宗岩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得不自在,放下手里的水果和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老人家说道:“妈,我出去抽根烟。”   老人家随便回了一句,没说别的什么话,因为她光顾着看陈淮望,已经顾不上他了。   她高兴道:“你总算肯来见奶奶了啊,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陈淮望应了一声,走了进去,仔细确认她的身体状况。   见状,老人家倒是有点愧疚,主动承认错误:“其实奶奶没有生什么病,只是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奶奶就是想见你了,你不怪奶奶骗了你吧?”   对于这个结果,陈淮望已经提前设想过,所以这会儿并没有感到意外。   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后,他放下心来,在床边的空椅上坐下,重新拿起一个苹果,一边低头削皮,一边语气温和地回道:“不怪你,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闻言,老人家终于松了口气,好好看了看他,一脸心疼。   “你看看你,怎么又瘦了一大圈呢,最近是不是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唉,当初你要搬出去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同意,都怪你爸,非要听……”   说到一半,想起他不爱听这话,老人家及时止住,重新换了一个话题。   “那你不如搬来和奶奶住吧,就住高三这一年。反正从小都是奶奶带你,你也爱吃我做的饭,趁着现在奶奶还能动,再好好照顾照顾你。”   陈淮望知道她的好意,没有直接拒绝这个提议,反倒和她半开玩笑。   “奶奶,距离产生美。你要是和我住一块儿,你心目中的乖孙子可能就不存在了。”   老人家被这话逗乐。   恍惚间,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总爱逗她开心的孙子。   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惋惜这一切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知道他不愿意,老人家便不再强求他,只问道:“那奶奶每个月给你打的钱你用了吗?那些都是奶奶自个儿的钱,和你爸没关系。”   陈淮望将削好的苹果在盘子里切成小块,递给她,正想回答,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   人还没进来,一道充满担忧的声音倒是抢先响起。   “妈,你没事吧,怎么不小心摔倒了呢,有没有让医生给你好好做一个全身检查啊?”   随后,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而后一愣。   她好像没想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等走进来看清后,惊喜道:“诶,小望也在啊。你奶奶一直念叨着想见你,今天可总算把你盼来了啊。”   陈淮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回答上一次问题,说道:“用了。”   老人家也像是没看见她,回道:“用了就好,要是不够,记得和奶奶说啊。”   “嗯。”   看他俩旁若无人地聊天,被无视的俞方有点尴尬,只能催着还站在门口的人。   “小骞,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看看奶奶。”   肖骞站着没动。   显然,他也没料到陈淮望会出现在这里,这下总算是弄清楚俞方让他来的原因了。   于是他连门都没进,直接走了。   见状,俞方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笑着帮他打圆场:“这孩子估计是刚才坐车晕车,身体不太舒服。妈,我先去看看他啊,你和小望慢慢聊着。”   说完,她连忙追了出去。   肖骞还没有走多远。   为了不被里面的人听见,俞方压低声音,喊道:“肖骞,你给我站住!”   走廊上的人停了下来。   俞方立马走过去,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肖骞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也不看她,只望着窗外的绿树,讥讽道:“你急急忙忙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挣这个表现吗。”   “什么叫帮我挣表现,妈妈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你要是现在不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好一点,到时候她不认你这个孙子怎么办?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奶奶,让你对长辈好一点,难道我还有错了吗?”   话说得很好听,肖骞却不吃这套,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啊,妈,我真的没办法像你一样这么想得开,可以管一个一直不怎么待见你的人叫得这么亲热。”   说完,他绕过俞方,这次不顾她的阻止,直接朝一旁的楼梯口走去。   病房里。   其实刚才听见俞方声音的那一瞬,老人家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似乎不太乐意见着对方。   等俞方出去后,她更是直接抱怨道:“都说了让她别来,怎么就是不听,挺着那大肚子到处跑也不嫌累。”   陈淮望没有接这话。   又和她聊了一会儿其他话题后,看她好像有些累了,他便准备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当他从病房出去的时候,一眼看见站在走廊窗边的俩人。   陈宗岩正一手搂着俞方的肩,似乎在安慰她什么,至于具体的谈话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陈淮望也不感兴趣,没有多看一眼,关上门,往电梯口走。   这时,一直用余光观察病房动静的人看见了他,和俞方说了一声后,连忙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陈宗岩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一聊,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主动开这个口。   最后,嘴里冒出来的又是以前那些翻来覆去说过的言论。   好话当然没有,反而指责他的不是。   “你还要和家里闹多久。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吗,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妈的事,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相信。”   闻言,陈淮望停下脚步。   如果所谓的“对不起”指的是“没有在婚姻期间和其他人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他确实做到了。   可是,这个“对不起”的定义未免有些狭隘。   又或者说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的生活,他只能这样避重就轻地反复告诉自己,以此得到一些心理安慰。   时间一长,连自己都忘了原本的真相是什么,只记得那些以假乱真的谎言。   半晌,陈淮望转过身子,目光落在走廊的另一头。   俞方正在认真观察他们的动向,好像很关心他们在聊什么,被发现后,又急忙移开眼睛,装出一副到处乱看的样子。   都说本性难移。   偷惯了的人果然永远改不了偷偷摸摸的毛病。   陈淮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收回视线,反问:“那你觉得她有做对不起我妈的事吗。”   陈宗岩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有回头看。   这样的质疑不是第一次了。   他无奈叹气。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你俞阿姨破坏了我和你妈的感情,但这件事真的和她没关系,是我和你妈本身感情就出了问题。而且,她和你妈是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妈的事。”   最后一句话陈淮望听笑了。   他吊着嘴角,神色渐冷,语气里满是嘲讽。   “没想到你都这个岁数了,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看来这辈子遇见的全是讲义气的朋友?那你可要好好珍惜了,就算哪天被捅了刀子也千万别喊疼。”   说完,没等他回答,陈淮望便转身离开,懒得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关于陈宗岩的辩解,这些年来,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但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大人之间脆弱多疑的感情,因为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旁人能够说清的,就算他是他们的儿子也同样如此。   可惜,现在再来追究他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已经没有了意义。   因为简筠已经回不来了。   *   尤霓霓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算不上天籁之音,可是,也不至于跑调吧。   这么说她真是太过分了!   好歹她也是女生啊!   遭到陈淮望的嫌弃后,她皱皱鼻子,差点习惯性地给他一拳,又及时想起他这会儿情绪不好。   看在他今天这么让人心疼的份上,这一次她只能不和他计较了。   尤霓霓不情不愿地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下一秒,她又察觉不对劲。   原本她只是打算简单抱一抱,传达完自己的心意就放开,可照现在的架势下去,恐怕要抱到天荒地老了吧。   因为陈淮望好像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依然紧紧抱着她。   尤霓霓觉得奇怪,想侧头看看他,又碍于他的脸埋在她的肩上,什么都看不见。   ……   不会吧。   尤霓霓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于是没急着推开他,而是大胆猜测道:“你……你该不会在哭吧。”   闻言,陈淮望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在她心中这么脆弱。   虽然今天在医院里遇见的事情不算愉快,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感到伤心或是难过。   因为最难受的那段时期已经过去了。   从以前的愤怒,到现在的麻木,以后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他都可以坦然面对。   如果非要说今天的事对他产生了什么不良影响,或许只有一点——   他厌倦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再和陈宗岩的家庭扯上半点关系。   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的原因。   可现在看来,被尤霓霓这样误会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   反而既能被她抱,还能被她哄。   于是陈淮望不打算解释了,想让她继续担心,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故意哑着嗓音,低声问道:“哭了有什么安慰吗?”   一听他的声音确实和刚才有所不同,尤霓霓果然上当了,甚至没顾得上思考他说的这句话本身是什么意思。   这下她慌了神,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免手足无措,只能连忙拍拍他的背。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这样我还能帮你想想解决的办法,千万别闷在心里,也千万别哭啊,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哭鼻子的男生呢。”   陈淮望挖好了坑,只等着她跳进来了。   “要我教你怎么哄吗。”   “……”   居然还自带教程?   尤霓霓手一顿,想了想,忽略奇怪的地方,虚心请教:“怎么哄?”   “给他做一顿饭。”   “……你还没有吃晚饭吗?”   “嗯。”   ……   搞半天,原来是饿哭了啊。   尤霓霓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   反正这个要求没什么难度。   “那你想吃什么?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啊,我们家每个人都厨艺平平,你这么挑食,不一定吃得惯,而且……”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咳!”   门口传来尤正柏的声音。   紧随其后响起的是几道突兀的“咔嚓”声。   ……   尤霓霓立马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程慈正一脸歉意地调整相机,感觉她的视线后,第一时间和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啊,忘了关声音,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别放在心上,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   怎么可能当她不存在!   尤霓霓终于松手,和陈淮望分开,不高兴道:“妈妈,你又在做什么坏事!”   “记录我的心动瞬间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慈:恶作剧之吻死忠粉   水落石出的一章(?) 第49章   说实话, 在陈淮望出现之前,尤霓霓从来不知道, 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隐藏的CP爱好者。   本来他俩也没做什么不符合年龄身份的事, 两位大人的突然出现却为整件事平添上几分见不得人的色彩。   这种尴尬程度应该和“约爸妈一起看电影却不幸碰上激情戏”旗鼓相当吧。   ……   真是见鬼了。   听完程慈的话,尤霓霓连忙从书桌上跳下来, 东摸摸脖子, 西摸摸耳朵,浑身不自在。   一时间, 她竟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莫名诡异的气氛,只能苍白地解释道:“妈妈, 你怎么老是扭曲事实啊, 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个拥抱只是鼓励的拥抱。”   “我没说不是鼓励的拥抱啊。”   “……”   没办法,尤霓霓只好换一个攻击点:“那你刚才进来怎么都不敲门。”   明明之前还教育她爸爸要学会尊重孩子,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 就不知道尊重了呢!   谁知又被倒打一耙。   “我们敲了的啊,是你自己太投入了, 没听见声音吧。”   “……”   是吗。   尤霓霓朝尤正柏投去求证的视线。   不料在场的四个人里,就数他的表情最不好看。   尤正柏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程慈为了挽救他的形象, 特意带着他上来送水果。   对此,他本来是拒绝的,因为他猜到了肯定没好事。   没有为什么,就是身为一个父亲的直觉。   无奈程慈威逼利诱, 一定要他出面,没办法,他只好跟着一起上来。   结果呢。   果不其然,撞见刚才那一幕了吧。   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引起他的极度不适。   尤正柏越想越不高兴,“咚”的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果盘,心想还好他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因此,庆幸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拿出岳父看女婿的架势,开始一一数落陈淮望的不是。   “你和我家霓霓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吧,像刚才那样抱着合适吗?还好你们现在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也这样,你想过会对她造成……”   尽管在上来之前,他被程慈再三警告,管住嘴,迈开腿,只做事,别说话。   但是,在亲眼看见自家女儿被一个男生那样抱住后,他怎么可能还控制得住自己的嘴呢。   而面对尤正柏的这番指责,陈淮望一句话没反驳,全盘接受,听得很认真。   尤霓霓却左右为难。   她知道,尤正柏是她身边所有人里,唯二不戴粉红滤镜的人,她应该好好珍惜才对,不应该打击他的信心,泼他冷水。   可是,她又不能昧着良心,就这样让陈淮望被冤枉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尤霓霓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把陈淮望护在自己的身后,主动自首道:“爸爸,是我先抱的他。”   “……”   尤正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想到自家女儿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一脸痛心地看着她。   一直没出声儿的程慈倒是露出满意的表情,冷不防冒出一句:“老公,我怎么记得咱俩以前还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你明着暗着抱了我好几回呢?”   “……”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   每句话尤正柏都无法反驳,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偷偷拉了拉她的衣服,让她给自己留点面子。   程慈接收到了他的求饶信号,便没再往下说,转而对陈淮望客客气气道:“刚才那些话你别在意啊,你叔叔就是见不得他女儿对除了他以外的异性好,没有恶意的。”   说完,拉着尤正柏走出房间,把独处空间还给他俩。   出去后,她继续教育道:“老公,你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尤其你还是一个父亲,以后……”   尤霓霓:“……”   她发誓,以后她再也不把陈淮望往家里带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尤霓霓换上笑脸,对受苦受累的人说道:“走吧,下去给你做饭吃。”   却被陈淮望勾住衣领。   他回道:“我没哭。”   言外之意,不用做饭哄他了。   倒不是客套,而是因为他刚才说那话原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多抱她一会儿而已。   尤霓霓被迫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可是你确实没吃饭啊。”   “吃了。”   “……”   前后转变得这么快,不得不让尤霓霓怀疑——   “是不是我爸爸妈妈让你太有负担了?其实我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说完,她又突然想起,这个“奇怪的东西”不正是陈淮望本人吗。   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程慈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吧。   看来以后得减少他俩的见面次数才对。   正想着,又听陈淮望说道:“他们都很好,没给我负担。”   ……嗯?   在见识了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之后,还能说出这种客套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尤霓霓知道他辛苦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要回家了吗?”   似乎有点不舍。   闻言,陈淮望眼睫微垂,半敛的黑眸里仿佛停泊着月亮,带着莫名的诱惑。   “需要我留下来陪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   尤霓霓最讨厌他一本正经说这种容易让人上头的话了,白净的脸颊和耳根一起变红。   一时间,她忘了要对他好的事,收起耐心,使劲儿推着他往外走,催道:“走吧走吧,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我送你出去!”   陈淮望不再逗她,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为了不引起注意,尤霓霓刻意放轻脚步声。   尽管如此,程慈还是在第一时间闻声赶来,见他俩往门口走,一脸失望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不玩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拽着陈淮望,加快步伐,快速逃离这片危险区域,生怕又生出别的事。   平安来到外面的世界后,尤霓霓放开手,临别前,叮嘱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还是先打电话吧,别再独闯狼窝了。”   陈淮望“嗯”了声。   于是她又挥挥手:“那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直到陈淮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尤霓霓才转身往回走,脸上的笑也从脸上褪去。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   作为国家一级坑女儿民间表演艺术家,程慈还在和尤正柏分享刚才拍的美照,表情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外孙女有多可爱。   听见客厅外面传来的动静后,她探头看了眼,本想邀请当事人一同欣赏,却看见一道垂头丧气的背影,正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后,尤霓霓一头倒在床上。   没一会儿,响起一道敲门声。   她应了一声。   程慈推开门,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突然没精打采的?”   闻言,尤霓霓没有说话,只意思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作为回应,而后继续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程慈大多时候看上去都不像是个靠谱的母亲,但每当有什么正经事的时候,她还是能为人指明方向,毕竟人生阅历摆在那儿。   这么一想,尤霓霓决定拿着自己的问题,咨询一下程慈。   于是她坐了起来,叹了口气,丧气道:“妈妈,我觉得陈淮望今天不是太开心,但是他什么都憋在自己心里,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我当成他的朋友?”   说完,又苦恼地补充了一句:“本来我想安慰安慰他的,可是他一句话不说,就算我想安慰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为什么要安慰他?”   “啊?”   尤霓霓没听懂这话,抬起头,不解道:“他心情不好,难道我不应该安慰他吗?”   程慈摸摸她的头,耐心教她:“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需要安慰。既然他不说,那就说明他想要的并不是周围人的安慰啊,至少不需要口头上的安慰。”   不需要口头上的安慰?   她似懂非懂,追问道:“那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啊,也不用纠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的心事。这种时候,你只用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这么简单?有用吗?   尤霓霓半信半疑。   因为对她来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必须和人倾诉,所以不太理解这种安慰法。   程慈也知道,以她的思维模式,可能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于是拿出实际案例,加以说明。   “你刚才那样就做得很好啊。不信你回想看看,你主动抱了他以后,是不是觉得他整个人的状态比一开始好了一点?”   好像……确实是哦。   听到这儿,尤霓霓终于抓到了一点感觉,眼睛里的迷茫渐渐散去。   她的表情重新变得明朗起来,正想继续和程慈深入探讨一番,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程慈帮她拿了过去。   一看,是路程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把手机递给她后,程慈走出房间,不打扰他俩聊天了。   接通后,路程一眼看出她脸上残留着的惆怅,问道:“怎么了,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尤霓霓重新趴在床上,没理会他的打趣,有气无力道:“眼睛不好就去看医生,千万别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见她不愿意说,路程便没有多问,开始追究她最近犯下的一个滔天大错。   他承认道:“是,我确实眼睛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和你做朋友了。”   被突然攻击的人:“……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你说呢。”   “……”   尤霓霓还真的说不出来。   见她一脸茫然,路程也是真的生气了,恨不得这会儿能穿过屏幕,好好收拾她一顿。   他公布她的罪行。   “我不联系你,你就不知道主动联系我是吧?咱俩都几天没通过电话了。”   嗯?   闻言,尤霓霓回过神,终于正眼看他,不相信道:“我们已经几天没联系了?不可能吧,我怎么觉得昨天刚和你通过电话呢。”   “……”   路程眯了眯眼,嗓音略低,隐隐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尤霓霓,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滋润了。”   尤霓霓:“……”   这种感觉很熟悉。   要不是隔着手机,现在的她恐怕已经被路程直接用手肘卡着脖子,拖着往前走了。   尤霓霓知道这次是自己的错,所以没有和他一争高下,见他的脖子上还淌着汗,似乎刚运动完,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嘈杂人声时不时偷蹿入耳机,再钻进她的耳朵里。   于是她果断转移话题,感叹道:“你们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这么晚了,大街上还那么热闹。”   你们大城市?   怎么听上去让人这么不舒服。   路程依然黑着脸,表情没有好转,提醒道:“别忘了,你也是C市一份子,现在只是暂时住在桐市而已。”   “哦……”   尤霓霓确实差点忘了这一事实,见话题转移失败,索性回归最初的问题。   “那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有联系我?”   “在我妈面前挣表现。”   “挣什么表现?”   “不想告诉你。”   “……哼。”   小气鬼。   她还不稀罕听呢。   尤霓霓撇撇嘴,表明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   路程心情好了一点,又问道:“你们下周四开运动会?”   “对啊。”   她点点头:“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还是不想告诉你。”   “……”   既然什么都不告诉她,那这通电话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专门吊她胃口的吗?   尤霓霓才不想让他得逞,气鼓鼓道:“那我去洗澡睡觉了!古!德!拜!”   “等等。”   “干什么?”   原本尤霓霓还以为他知道错了,结果听他问道:“谁把你书桌上的相框扣下去了?”   嗯?   她回头看了看书桌,发现和他的那张合照果然被扣在了桌上。   难道是陈淮望?   算了,这不重要,反正她的回答都是——   “哼,不告诉你!”   说完,按下结束键。   视频中断,画面跳回到聊天界面。   路程盯着手机屏幕,眼底的光和它一起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   睡前,尤霓霓躺着刷微博,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手一松,手机“啪嗒”,砸在脸上。   见她一动不动,似乎被砸傻了,陈淮望帮她把手机拿开,继续看书。   尤霓霓回过神,把手机举到他的眼前,指着上面的一条微博,说道:“天啊,望望,我真是太脏了!我居然把这句‘老公,摇了我吧’看成‘老公,插了我吧’!你说我到底想在什么!”   “想老公插你。”   “……你怎么能这么粗俗!”   “那应该怎么说?”   “想老公和我爱爱。”   闻言,陈淮望放下书,关灯,把她压在身下,回道:“好。”   “…………” 第50章   星期一早上。   一进学校大门, 方遥雨便看见走在前面的尤霓霓和张唯笑,赶紧追了上去, 搭上两人的肩。   “霓霓, 你今天怎么又来这么早啊?”   尤霓霓正和张唯笑聊天,听见她的声音后, 没有回答, 而是一只手伸进衣兜里,神秘兮兮道:“小雨, 给你看个大宝贝!”   ?   这糟糕的台词。   如果换成一个男生对她说这话,方遥雨百分之百会认为对方是想性骚扰她。   收起不纯洁的想法后, 她问道:“什么?”   尤霓霓没说话了, 故意放慢动作, 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而后递到她的眼前,自带音效:“当当当——”   方遥雨定睛一看。   下一秒, 她原地起跳,发出土拨鼠尖叫, 赶紧接过那封信,里里外外反反复复地看了个遍。   与此同时,嘴巴也没歇着。   “天啊啊啊啊啊霓霓!你太厉害了吧!那天我眼睛都快找瞎了也没有看见荧光棒, 又不敢再进去第二次!你是怎么找到的!中午借我复印一份啊!”   对于她的反应,尤霓霓很满意。   由于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她忘了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遥雨,所以特意早早到校。   看来今天确实早起得值啊。   她骄傲地扬着脸, 接受完这份暴风夸奖后,撩了撩头发,以一副“哎呀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的欠扁样,轻描淡写地回道:“大概这就是神的指引吧。”   方遥雨慕了,在线祈祷:“求求十一月对我好一点吧!”   张唯笑不追星,所以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问道:“你和谁去的鬼屋啊,霓霓?”   “……”   尤霓霓的笑容瞬间卡壳。   而还沉浸在兴奋里的人一听这个问题,立马回神,显然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分出一点注意力,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期待她的回答。   又到了她“最爱”的睁眼说瞎话环节。   身经百战的人很快调整好表情,煞有其事地回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尽管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可嗷嗷待哺的两个人竟奇迹般地没有感到失望。   话音一落,同时“哦”了一声——   “大佬啊。”   “……”   有这么明显?   尤霓霓不解,表情再次崩盘,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却被方遥雨和张唯笑双双无视。   她俩继续好奇道:“和大佬去鬼屋是不是特有安全感?”   这一题尤霓霓会答。   而且是诚实回答。   虽然在陈淮望的陪同下,她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但这并不足以抵消他吓人带来的不良影响。   于是她果断否认:“才不是呢,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只会吓人。”   “吓人?原来大佬这么幼稚啊。”   尤霓霓一听,还以为她们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忿忿道:“对啊!”   结果下一秒又惨遭她们的背叛。   俩人居然唱起了的双簧。   方遥雨稍息立正站好,拿出早间新闻主持人的范儿,开始报道新闻。   “惊!一高校大佬竟频频在学妹面前展现不为人知的一面,在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呢?下面请看本台前方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张唯笑一手握成拳头,举到身前当话筒,一手摸着耳朵,假装里面塞了耳机。   等方遥雨一说完,她立马接过话头。   “好的,各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两位主人公就读的三中。据我们掌握到的情报,目前俩人还是纯洁的校友关系。就此事,我们采访了女主人公,接下来让我们听听看她是怎么说的吧。”   “……”   在瞎编乱造这件事上,尤霓霓算得上是个中好手,但有时候也不得不对她俩甘拜下风。   不过,她能说什么?   尤霓霓一把推开递到跟前的拳头话筒,一脸冷漠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还有,如果以后你们再造谣生事,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追求正义真相的张记者不惧威胁。   她本打算继续往下说,不料话音一落,毫无征兆地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   “小学妹,你们一大清早就玩这么嗨啊。”   激情演绎情景剧的三个人:“……”   在一阵不安的沉默后,“主持人”和“记者”率先回头。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所以楼梯间的光线不算充裕,再加上陈淮望和她们之间还隔了几级台阶,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身上的距离感和不易亲近的冷漠。   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看她们,眼睛里似乎只有那个不敢回头的胆小鬼。   这让两个人稍微松了口气。   刚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先撤漂,谁知这时丛涵又热情提议道:“你们要不要顺便采访一下男主人公?”   “……不了不了!”   闻言,张唯笑和方遥雨吓得重新提起一口气,连忙摇手谢绝他的好意。   要是知道本尊就在她们身后,就算给她们十个尤霓霓,她们也不敢当着陈淮望的面开这种玩笑。   说完后,俩人你推我我推你,非常默契地丢下女主人公,独自畏罪潜逃了。   尤霓霓:“……”   尽管惨遭抛弃,但她心里十分清楚,现在不是计较她俩不讲义气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   于是她准备紧跟她俩潜逃的步伐,无奈书包忽然被人从后面拎住,动弹不得。   陈淮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旁边,嗓音低沉,兴师问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   她就知道。   不该听见的果然全被听见了。   见自己躲不过这劫了,尤霓霓只能直面惨淡的人生。   她坚强转过身子,力挽狂澜,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做人啊,目光不能这么短浅。这句话的重点明明是后面的‘好心人’,我是在夸你呢。”   丛涵立马附和:“对啊,摆明了是在夸你。这世上除了小学妹,谁还会觉得你是好人啊。”   陈淮望轻瞥他一眼。   尤霓霓没察觉,注意力还放在丛涵的那句话上。   怎么听上去就像是在骂她的眼光不行呢?   她认真细究了几秒,最后觉得应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没再放在心上。   抬起头后,她想起另外一个重要问题,好奇道:“对了,你们运动会参加什么项目没有啊?”   丛涵踊跃回答:“我报了一个四百,4x100的接力,还有一个一千五!”   尤霓霓“哇”了一声。   她知道丛涵平时爱打篮球,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一个运动健将,眼睛里写满佩服。   惊讶完,她又扭头问陈淮望:“你呢,什么都没参加吗?”   这个问题丛涵完全可以代答。   “他?运动会那天没有直接在家睡觉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别指望他还会参加什么项目。”   ……也是,是她天真了。   尤霓霓的如意算盘落空,迅速转移目标,和丛涵商量道:“那……如果到时候你有什么项目得了第一,最后的抽奖环节又正好抽中了和我哥哥有关的东西,你可不可以卖给我啊?”   “卖?”   一听这个字眼,丛涵不乐意了。   “小学妹,咱俩现在都是什么关系了,你怎么还能用这么生分的词!别说是抽奖抽中了,就算是没抽中,只要你想要,我都能直接让舟舟再给你准备一份!”   “不行!”   话虽感人,但是尤霓霓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提议。   “哥哥这么正直努力,作为他的粉丝,我怎么可以走后门,给他抹黑呢。我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加油打拼才对!”   “你要怎么打拼?”   尤霓霓双手握拳,斗志满满:“在跳绳比赛里取得第一名!”   “……”   真是一个远大的抱负!   丛涵为她鼓掌。   这段对话的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结束的时候,正好走到尤霓霓的教室门口。   于是她和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句“中午见”,便准备进去收拾那两个弃她于不顾的塑料同学了。   谁知刚撸起衣袖,她的面前忽然横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   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对钥匙扣。   虽然是鬼魂的造型,但是比昨天鬼屋里的那些“鬼”可爱多了。   尤霓霓往前的身子退了回来,“诶”了一声,依稀记得在乐园里见过。   她看了看陈淮望,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惊讶的表情里带着点困惑,意外道:“给我的吗?”   还没回答,再次被丛涵抢了先。   原本他已经朝自家教室走了,察觉不对劲后,八卦雷达瞬间开启,赶紧重新折回来,没想到还真的有问题,张口就是一顿胡说。   “我靠,你准备的这是什么定情信物啊,这么简单,能不能上点心!”   ……   定情信物?   尤霓霓刚伸出去的手立马停在半空中。   虽然她知道这是丛涵的玩笑话,但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搞不好真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于是她谨慎确认道:“这是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啊?”   “送的。”   “谁?”   看她这么戒备,陈淮望轻哼一声,表情不是太好,回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   …………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尤霓霓的手又是一顿,默默望着陈淮望,露出一个心塞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看来这个梗今天怕是过不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的确是一位好心人送的。   作为鬼屋最受欢迎的周边之一,鬼魂钥匙扣是非卖品,只作为奖品使用。   可昨天从鬼屋出来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见她哭得实在伤心,怕她兑换了彩蛋小礼物还是止不住哭,于是特意送了一对给陈淮望,说是让他拿着去哄哄女朋友。   只不过他昨天忘了这事儿,晚上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   见她还是没反应,陈淮望蹙眉:“不要?”   “要要要!”   尤霓霓回神,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于是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一把胡乱抓过钥匙扣。   下一秒,她又还了一个回去。   “你也留一个吧。”   “别别别,他最不喜欢这种东西了,给他也是浪费,还是交给我……”   见状,丛涵连连阻止道,可话还没说完,她手里的钥匙扣就已经被陈淮望拿走了。   被秒打脸的他:“……”   陈淮望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淡淡看了一眼“自取其辱”的人,而后朝教室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丛涵怒了:“小学妹,他刚才是在和我炫耀吗!”   应该……不是吧。   不就是一个钥匙扣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是,他的行为确实不对。   尤霓霓抱歉地冲丛涵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你要是想要的话,下次我再买一个送给你。”   “那你要偷偷给我,不能被陈淮望发现了。”   “为什么?”   “我怕他嫉妒我。”   “……好。”   尤霓霓假装信了。   和他约定好后,她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了两罐牛奶。   不用问也知道是哪两个人送的。   她“哼”了一声,丝毫不领情,在座位上坐下后,怒拍桌子,直接点名批评不敢看她的俩人:“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张唯笑吓得一抖,赶紧转过来。   “霓霓,我们刚才那是本能的求生反应,毕竟你和大佬熟,我俩又不熟,在那种情况下只能先走一步了,要不然多尴尬啊。”   方遥雨点点头。   “对啊,你别生气了,等星期四开运动会,我让我同学专念你的稿子怎么样?不是说被选中稿子数最多的人,最后也能参加抽奖活动吗?”   “……”   为什么今天老是出现这种考验她定力的诱惑?   尤霓霓坚定的决心出现一丝动摇。   说不心动当然是假的,好在她最后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恶魔,忍痛拒绝:“不用了,我相信,就算你不和你同学打招呼,我的稿子也会成为被选中最多的那一个。”   张唯笑和方遥雨立马拍马屁:“嗯!我们也相信你!”   不过尤霓霓难得没有被忽悠过去,哼道:“别以为你们这样就能掩盖你们刚才的‘罪行’,我还没有消气。”   “请说出你的原谅条件。”   “到时候运动会上,王老要是又让我帮她带小孩,你俩得帮我!”   “……OK!”   *   签下不平等条约后,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就是坐等运动会的到来了。   幸好这次没再出什么岔子。   和上周的阴雨天比起来,星期四当天的天气好得出奇。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最后上演了一场秋高气爽。   由于开幕式八点钟才开始,而且是初中部高中部一起参加,所以这会儿全校师生都还在教室里坐着,等广播里的通知,依次下去候场,免得出现拥挤混乱的状况。   谁知道快要轮到他们班下去的时候,方遥雨突然收到一条不好的消息,“蹭”地站起来。   “霓霓!哥哥在校门口被一些外校的人围住了!快!救哥行动!刻不容缓!”   尤霓霓正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写广播稿,一听这话,立马弃文从武,放下笔,和她一起冲出教室。   不幸的是,刚踏上走廊,一股神秘的力量忽然限制了她的行动。   回头一看,又是陈淮望。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别拦着我去拯救我哥哥!”   陈淮望扣着她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只回道:“别跑。”   怎么能不跑!   再不跑!她哥哥就要被外校的那些女生吃掉了!   尤霓霓皱起眉头,不说话了,直接用力地动了动手腕,试图挣脱开他的束缚。   可惜,无果。   没办法,她只好寻求旁人的帮助:“丛涵学长,你快帮帮我!”   然而这次丛涵也帮不了她,难得站在陈淮望这一边。   因为他知道,陈淮望是怕人太多,到时候发生什么安全事故才这样做。   在这种情况下,丛涵能做的只有消除她的担心,于是安抚道:“放心吧,舟舟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他的身边也有人保护他,不用你去救他。”   ……那也用不着抓着她不放吧。   尤霓霓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看着方遥雨渐行渐远。   当她以正常偏慢的速度走出教学楼后,校门口早就没了江舟池的身影。   是好事,也是坏事。   她恨恨地瞪了陈淮望一眼。   这时,丛涵说了句“我去走方块队了”。   闻言,尤霓霓还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不料手腕上的力量依然没有消失,好像对方并不急着走。   她奇怪道:“他不去吗?”   “他没有参加。”   ?   尤霓霓有点意外。   像她这种身高的,没有参加方块队还情有可原,毕竟她无论站在什么位置,都会造成“凹”现象,以至于从来都是坐在看台上帮大家看包的命。   可陈淮望为什么没资格参加?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道:“真是白瞎了你的长相和身高!”   “小学妹,这种时候你就别夸他了。”   “……”   她哪有夸他?   走之前,丛涵又交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你也不走方块队吧?那正好,你帮我好好看着他啊,千万别让他溜出学校去了。”   “……嗯!”   尤霓霓被迫从丛涵的肩上接过老妈子的担子。   等他离开后,她和陈淮望一起走向看台,在班级对应的位置坐下。   见他们班没坐几个人,尤霓霓怕他无聊,大人不记小人过,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安排道:“你先和我坐吧。”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相机,提前为待会儿的拍摄做准备。   原本她不是一个仪式感很重的人,对记录生活点滴更是没有兴趣。   发生转变是在去年的初中同学会上。   当她听着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过去的趣事,可是说来说去又只有那么几件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人的记忆是有限的。   所以,她现在渐渐学会了有意识地记录生活。   不管是用文字的方式,还是照片视频。   虽然有些事情在当下看来稀松平常甚至不起眼,但她相信,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这段平凡的岁月一定会是所有回忆里最闪闪发亮的存在。   如果不趁着现在好好记录下来,等到将来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东西可怀念的时候,肯定会埋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知道多留下一点关于它的记忆。   尤霓霓庆幸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不算太晚,不过,她的相机怎么好像出问题了?   盯着黑屏的相机,她觉得奇怪,捣腾了半天,还是没有解决好。   忽然间,伸出一只手,帮她摘下镜头盖。   问题消失了。   尤霓霓:“……”   陈淮望收回手,轻拍她的脑袋,嗓音里听不出嘲笑,关心道:“第一次用相机吗,大小姐。”   “……谁说的!我会拍!真的会拍!”   尤霓霓大声反驳,却见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哂,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见状,她立马板着脸,严肃警告道:“你最好收起你那怀疑的眼神哦!”   刚说完,广播里随即传来“下面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13)班”。   这下尤霓霓顾不上和他争论了,赶紧拿着相机站起来,靠在看台栏杆上,认真拍下每一个瞬间。   紧跟其后的是高三(1)班。   举牌的当然是江舟池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尤霓霓想起正事。   开学这么久了,她连一张和江舟池的合影都没有拥有,这件事难免让她感到难过。   好在现在不失为一个机会,尽管距离远了点。   趁着他还没走远,尤霓霓赶紧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拿出手机,找准角度,自拍了好几张。   原本她想过让陈淮望帮忙,但鉴于之前在电影院的惨痛经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直到队伍走到操场的另一端,尤霓霓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把刚才拍的照片一一翻给陈淮望看,不死心地证明自己的实力。   “看吧看吧!这绝美的构图,这恰到好处的光线,绝对可以说明我是真的会拍,而不是……”   在夸自己这件事上,尤霓霓毫不嘴软。   可就在她说得正起劲的时候,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霓霓。”   ……   一听这声音,尤霓霓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立马扭头看了看。   而后,她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   一个本应该在两三百公里之外的人,此刻居然正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上,笑着看她。   这比他上次的出现还让人意外。   尤霓霓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眨了好几下,努力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路程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张开手,为她提供另外一个更简单有效的确认方法。   “别眨眼睛了,过来抱一下我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   好了,不用确认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只有路程才说得出来。   尤霓霓回过神,“呸”了他一声,一边站起来,准备朝他走去,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谁知刚起身,一股来自衣角的力量阻止了她前进的脚步。   低头一看,是陈淮望的手。 第51章   这个小朋友又在闹什么别扭?   尤霓霓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还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闻言, 陈淮望薄唇微抿。   上次合照的相片只要扣过去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呢。   不想看见她抱其他人,也不想看见她对别人好, 这种话要怎么和她说才不会让她觉得他有问题。   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不行吧。   就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左右她的决定一样。   几秒后, 陈淮望松开手,低敛着眼, 遮住眼底交织的复杂情绪,回道:“没什么。”   嗯?   这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吧。   尤霓霓不相信他的话, 有点担心, 又碍于路程还在等着她, 没时间多问,只好拍拍他的肩,叮嘱道:“我先去问问我朋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好好坐在这儿等丛涵学长回来啊。”   说完,背上包, 朝路程走了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点。   当尤霓霓来到路程的面前,原本向她张开的双臂已经垂放在身侧。   可她并没有察觉这一变化,还处于惊讶当中, 好奇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走进来的。”   “……”   尤霓霓已经可以想象他刚才是如何欺骗门卫大爷的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能戳了戳他的手臂,嫉妒道:“你就顶着你这张脸到处招摇撞骗吧!”   路程却没有配合她的玩笑, 脸上的笑也没了。   显然,对于尤霓霓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抱他这件事,他还耿耿于怀。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被重视的人不高兴了,说道:“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   她的态度怎么了?   她不是一向这样和他说话的吗?   尤霓霓一头雾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虚心请假道:“小的愚昧,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路程没说话,只往下看了看。   见状,尤霓霓以为踩着他的脚了,连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却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直到好一会儿过后,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和她计较忘记抱他的事啊。   弄清楚原因后,尤霓霓张了张嘴,又闭上,有苦说不出,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他和陈淮望到底怎么回事,连闹别扭这种事也要争个你高我低吗?   真当她是幼儿园大班班长啊,哄完这个哄那个!   尤霓霓哭笑不得。   抱怨归抱怨,该哄的她还是不敢不哄。   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她赶紧伸手,一把抱住路程,半埋怨道:“谁让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又不给我多留一点安排的时间,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好不好。”   谁知道这话不但没有缓和气氛,反而火上浇油了。   路程把她的手从腰上拉下来,继续不高兴:“嗯,为了给你惊喜,没有提前告诉你就过来,是我不对,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   好吧。   原谅她到现在还没有消化好路程的突然出现,毕竟这才九点钟不到,一时间难免脑袋转不过来。   尤霓霓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端正站好,积极认错。   “不不不,是我不对,居然没有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你肚子里面能撑船,就别和我生气了。大老远跑来,干嘛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啊,对吧。”   路程没说话了,用行为代替回答。   这次终于可以对她做上次视频通话时就想对她做的事了——   捏她的脸。   见他心情好了一些,尤霓霓松了口气。   等路程捏够了,她把他拉到远离陈淮望的空位坐下,重新挑了一个安全的问题。   “你今天该不会凌晨五点就出门了吧。”   “差不多。”   闻言,尤霓霓是真的感动了,奖励似的拍拍他的背,“辛苦了辛苦了,晚上带你去吃牛魔王。”   说完,又想起他上次说的挣表现,心想他这次应该不是背着Aimee偷偷过来的,于是问道:“你们学校这两天也开运动会吗?”   “嗯。”   “那你这次打算玩几天啊?”   “星期天回去。”   尤霓霓“哦”了一声,随口说了句:“那你星期五晚上过来也不迟吧,为什么来这么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觉得桐市就这么一丁点大,两天的时间足够玩了,用不着待这么多天。   结果这番体贴的关心落进路程的耳朵里,硬生生变成另外一种意思。   他扫了眼不远处的人,回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想早点看见你,多和你待两天,不行吗?还是你嫌我坏了你的好事?”   “……”   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   她能有什么好事可以让他破坏?   尤霓霓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知道他的语气不对劲,于是瞪着他,踢了他一脚。   “你再这样阴阳怪气说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路程躲开她的攻击,没有再往下说。   走方块队的环节逐渐进入尾声。   接下来就是校长在主席台上啰嗦废话的时间了。   他听得睡意顿生,整个人靠在尤霓霓的身上,嗓音里带着一丝舟车劳顿的疲惫,嫌道:“你们校长讲话好无聊,还不如找个地方陪我睡觉。”   “……你倒是想得美!我还有比赛在身呢,想睡觉回我家去!”   校长讲话无聊这一点尤霓霓可以无条件地承认,但是其他的免谈。   路程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另外一个要求,“我们必须在这儿待着吗,不能到处走走?”   尤霓霓又指了指操场上乌压压的人,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个事实。   “开幕式还没有结束呢,走哪儿去,你是想我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被点名批评是吧。”   再说了,丛涵还没有回来,她的肩上还担着老妈子的担子呢,得把陈淮望看好了才是。   哦对……陈淮望。   尤霓霓差点忘了这件事,赶紧扭头看了看。   见他已经回到自己的班上,戴着耳机,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观看开幕式,她放心了。   可惜这份放心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下一秒她又觉得陈淮望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上去特别孤单,很想要过去陪陪他。   无奈现实不允许。   现在的她只能盼着开幕式快点结束,到时候丛涵就能回来陪着他了。   幸好又唠唠叨叨了几分钟后,校长终于肯闭麦了。   运动会正式开始。   踩着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各个班级的同学陆陆续续回道班级所在的休息区域。   看台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尤霓霓站了起来。   她一边观察操场上的情况,一边和路程说道:“待会儿你先假装是其他班的同学,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啊,千万别被我们班主任看见了,要不然他又要误会我在早恋了。”   又?   路程抓住这个重点词,皱眉问道:“你之前还和谁被误会过?”   “……这是重点吗!”   见雷正平上了看台,尤霓霓没时间和他解释了,赶紧把他往隔隔隔壁班拉了拉,再三提醒他。   “我先回班上,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或者随便走走也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路程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怕什么。”   尤霓霓相信他的能力,从他手中抽出袖子后,握紧拳头,为他加油打气,“你的社交能力这么强,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说完,扭头往回走,在拥挤的人群里艰难移动。   原本她还想找陈淮望说两句的,却不幸被回来的三大护法团团围住。   刚才在操场的时候,她们就一眼发现了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并且密切关注着他俩的一举一动,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以前听她提起过这位竹马。   然而她们万万没有想过会看见真人,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虽然他不远万里来找霓霓确实是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但是她们还是想说——   “霓霓!你的心太大了吧!居然当着大佬的面和其他男生卿卿我我!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对啊!就算他是你的竹马,也不能这样吧!”   “你是没看见,大佬一个人坐在旁边,不能拥有姓名的样子有多可怜!”   ……   没有这么夸张吧。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想一次性回应她们的话,又听见丛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学妹,刚才和你在一块儿的男生是谁啊?”   “……”   显然,丛涵也看见了。   尤霓霓转过身子,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小声道:“就是上次害我错过和哥哥共进晚餐的罪魁祸首。”   “哦……”   丛涵恍然大悟。   陈淮望的头号情敌啊。   不过,两个人的亲密程度就连他这个局外人看了都觉得有点不舒服,陈淮望这个吃醋狂魔居然还能忍着,实在是不容易。   尤霓霓不知道丛涵的想法,见他回来了,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有他在,陈淮望应该不需要她了吧。   这么一想,尤霓霓也就不过去和他说什么了,直接对丛涵说道:“那你好好看着陈淮望哦,我带我朋友在学校里到处逛逛。”   “去吧。”   丛涵忍痛答应下她的请求,而后来到陈淮望的身边。   这种时候,他就不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了。   只说大实话。   他叹道:“唉,看来真是撒娇男生最好命啊。像你这么不可爱的人,要么早点出手,要么提前认输,否则到时候很难收场的。”   陈淮望没搭理丛涵,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话。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   丛涵抬头问:“回去了?”   陈淮望还是没回答,径直走下看台。   很快,他的身影被下面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吞没,不知去向。 第52章   用三罐牛奶堵住三大护法的嘴后, 尤霓霓准备去找路程,不料一转身, 和雷正平正面撞上。   ……   莫名的, 她感到一阵心虚,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还没想好是应该打声招呼, 还是直接走过去, 便听雷正平说道:“听说你这次参加了一个跳绳比赛是吧,好好跳啊。”   ……哦, 原来是为了鼓励她啊。   虚惊一场。   见不是路程的事被发现,尤霓霓松了一口气, 以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 积极回应道:“好!谢谢雷老!我一定会为班争光的!”   雷正平拍拍她的肩, 没再说什么,背着双手,踱步到班级后面巡逻去了。   等他离开, 尤霓霓这才敢继续做刚才被打断的事。   不过她原本还以为路程四处晃悠去了,却没想到他依然站在她安排的位置上, 而且被一群女生团团围住,估计在要他的联系方式。   旁边路过的女生里也基本上没有一个不多看他一眼。   都快赶上她哥哥的人气了。   看来确实不用担心他。   这样的场景尤霓霓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 心想还是陈淮望让人省心啊。   为了不打扰那些勇敢追求爱情的女生们,她不打算过去了,正想从看台的另一边下去,结果这时路程好像看见了她, 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而后,对身边的女生说道:“我没有骗你们吧,我真的只是来找朋友,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   尤霓霓能够明显感受到,此话一出,无数道不太友好的视线朝她齐刷刷飞来,如同一把把小刀。   在心底把路程骂了一万遍后,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过。   可惜那些女生并不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仍旧视她为眼中钉,执意认为她就是来坏事的。   其中还有几个女生单方面认识她,见状,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那你们一定不是男女朋友。”   听她语气这么笃定,路程知道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正在和我们学校的大佬那什么啊。”   ……   那什么?   又背地里泼她脏水是吧,而且还说得和真的一样。   刚过去,尤霓霓就听见这句话,一时心情复杂。   第一次亲眼见证一场谣言的诞生,她难免情绪激动,双手握拳,想让她们把话说清楚,但又不想和她们结下梁子。   最后,她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同时用眼神示意路程赶紧跟上来,别废话了。   等下了看台,出了操场,周围的环境才终于变得稍微清净一点。   被吵得闹哄哄的脑子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对于女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尤霓霓就当没听见,所以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她只想着路程应该还没吃早饭,于是决定先带他去学校的小卖部买点东西垫肚子。   路上,顺便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我带你逛一圈学校,你就回家等我吧。起来这么早,又坐那么久的车,就别跟着我在学校里瞎折腾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见她又急着赶他走,路程脚步减慢,情绪略微低落:“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碍着你了。”   “当然啊!”   尤霓霓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回答得不假思索。   “虽然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没看见那些女生全都对你虎视眈眈,恨不得能直接扑倒你吗。到时候万一她们兽性大发,一窝蜂涌上来,我可保护不了你啊。”   理由充分合理,可路程还是存有一丝怀疑。   “就因为这个吗。”   “对啊,不然呢……”   尤霓霓还是没听出他的异样,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道。   只是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消散在空气中。   因为她在不远处发现了肖骞的身影,并且正朝她迎面走来。   ……   虽然如今见着他,她不至于东躲西藏,但也绝对不可能主动和他打招呼,该做什么做什么。   当然了,看见他的当下,脚步还是免不了习惯性地一顿。   于是尤霓霓定在了原地。   原本她以为随着上次事件的告一段落,他俩之间应该可以算是重回陌生人的关系。   就是那种就算在路上偶遇也会装作没看见对方的理想陌生人关系。   然而事实又一次证明,是她想多了。   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肖骞并没有直接从她旁边走过去,反而停了下来。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两眼路程,接着盯着尤霓霓,面无表情,冷不丁冒出一句:“脚踏两条船?”   “……”   什么鬼!   尤霓霓被这话吓得够呛,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小小的困惑。   说实话,她情愿被肖骞胖揍一顿,也不想听见他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毕竟和他不太搭,同时令人消化不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肖骞的眼神里带着一点鄙夷,好像十分唾弃她的行为。   尤霓霓冤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   她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   可是在这之前,肖骞已经离开,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   算了。   反正她今天遇见的怪事也不少,多这一件不算什么。   尤霓霓决定咽下这口气。   她闭上嘴巴,正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道路程跟着一起添乱。   他突然开口说:“霓霓,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没有啊!”   尤霓霓终于意识到这一路上出现过的言论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她赶紧回头看路程,解释道:“你别听他们乱说,我和陈淮望的关系就像我和你一样,就是朋友,不可能谈恋爱的。”   虽然她不再像上次那样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但是这个回答似乎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路程皱眉问:“为什么不可能,和我谈恋爱不好吗?”   “……当然不好啊!你这种游戏人间的男生会让女生没有安全感的!”   尤霓霓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结果他还有理了。   “那不正好吗,反正你也是见一个爱一个。”   “……咱俩的性质能一样吗!”   尤霓霓不背这个黑锅。   她对那些哥哥确实是见一个爱一个,可也顶多就是在心里爱一爱,从没有做出过什么实际举动。   尽管限制她行为的是一些现实因素。   而路程被她这么一质疑,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认真问道:“如果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呢。”   闻言,尤霓霓一愣。   只喜欢她一个人?   没必要吧。   她不知道路程为什么突然纠结起了恋爱的问题,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既然他提出了这个假设,那就好好想一想吧。   尤霓霓根据他假设的情况,慎重思考了一番,结果答案不变。   “那也不行。”   她一脸严肃地分析道:“你想啊,以后还那么长,路上还有那么多风景等着我去看呢,我可没办法保证只喜欢你一个人。如果真和你谈恋爱了,到时候就算你不出轨,我也会出轨的。”   “…………”   倒是渣得明明白白。   路程气得牙痒痒,又不能说她哪里错了,和她大眼瞪了几分钟小眼,最后不想和她对牛弹琴了。   他从后面用手肘轻轻勒住尤霓霓的脖子,把她往前面的小卖部带。   尤霓霓:“……”   这年头,说实话还有错了吗。   *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学校没什么可玩的了,从小卖部出来后,路程居然主动提出回去的要求。   对此,尤霓霓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好不容易把他这尊大佛送走后,她一身轻地蹦跶回看台。   路过高二(1)班的时候,被苏糊叫住。   “霓霓,听说路程来学校找你了?”   一听她的声音,尤霓霓停下脚步,点点头,没想到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苏糊却感叹道:“哇,他也太有心了吧,一大清早就赶过来给你送惊喜,你一定很感动吧。”   感动肯定感动,但也仅此而已。   在其他方面,尤霓霓很难和苏糊产生更多的共鸣,反倒提出一点别的看法:“可我怎么觉得他每次搞这种惊喜,到最后都没什么好事发生呢。”   上次是害她错过和哥哥吃饭,这次又给她带来那么多“敌人”。   但苏糊只知道上次的事,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还没放下呢,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怎么没看见他人呢,已经回去了吗?”   “嗯!我把他赶回我家了!”   尤霓霓看了看四周,小声诉苦:“你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女生看我的眼神有多恐怖,好像我抢了她们男朋友似的!他再不走,我都变成她们的公敌了!”   苏糊一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在抱怨什么。   尤霓霓又问道:“木鱼呢?”   “回教室拿东西去了吧。”   她“哦”了一声,提醒道:“对了,她参加了八百米是吧,比赛的时候,你记得叫上我哦。”   “好。”   结束和苏糊的短暂交流后,尤霓霓回到自己班上,却没有看见陈淮望的身影。   不知道上哪儿玩儿去了。   看来果然有了丛涵学长就不用她陪了啊。   这种不被他需要的感觉让尤霓霓稍感失落,肩膀微微耷拉下来,眼睛里的光也暗下去。   幸好她的自我调节能力一级棒。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的心情指数恢复正常值,在座位上坐好,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打算重新投身写稿事业。   结果刚写两个字,丛涵的声音又从看台下面传来。   “小学妹,陈淮望没去找你?”   闻言,尤霓霓立马抬起头,循声望去。   隔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她只看见丛涵一个人站在下面,赶紧起身走到栏杆前,蹲着问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刚才你没走多久他就跟着走了,我还以为是去找你了呢。”   啊?   尤霓霓愣住。   见状,丛涵又连忙补了一句。   “你别担心啊,我就是以为你俩在一块儿,随便问问。再说了,他那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会被谁拐走吗。我猜他多半是翻墙出去了,要不然就是在教室里睡觉,反正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尤霓霓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怎么放心。   等丛涵离开后,她心神不定,最后拿出手机,给陈淮望打了几个电话。   没人接。   发短信发微信。   没人回。   总是这样。   尤霓霓有点生气,想了想,打算再去小操场还有教室找找看。   结果还是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现在只剩下旧实验楼没有去了。   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在学校里面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尤霓霓朝楼梯口走去,谁知经过自家教室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里面有道熟悉身影。   她的脚步一顿,立马退回来确认。   清透的日光铺满整个教室,视野明亮开阔,让人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的人。   他坐在她的座位上,鲜明的轮廓被柔化,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深刻,正望着虚无的空气尘埃,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算是找到人了。   尤霓霓长长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原处。   只不过庆幸了还不到半分钟,又被别的不良情绪支配。   她气冲冲地走进去,站在陈淮望的面前,把刚才堆积的担心通过说话的方式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你怎么老是害人担心!”   “手机发明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别人找到你!你不想接就挂断,好歹让我知道你是不想接,而不是因为各种危险的情况没有办法接!”   “还有,你不回你的教室,坐在我们班干什么,思考人生吗!”   这是尤霓霓第一次这么严肃和生气地和他说话,因为她是真的害怕他出什么事。   可是这番激动的言论好像并没有在陈淮望那里激起什么涟漪。   他依然冷静,“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   “我在思考人生。”   “……”   尤霓霓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更生气了,怒道:“思考什么人生!”   陈淮望缓缓抬头。   即使阳光这样强烈,也无法驱走他眼底的阴霾。   良久,他开口说话,声线平缓,又像是压抑着各种情绪,望着她,说道:“我在想,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才会彻底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   尤霓霓刷微博,看见了一个冷知识,觉得很有趣,和陈淮望分享:“望望,你看,港台地区使用的部分繁体字是有区别的!”   陈淮望看了一眼。   只见微博上举的例子写着——   (台湾):里面 够了 为什麽   (香港):里面 够了 爲什么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你不觉得这个例子很耳熟吗。”   耳熟?   尤霓霓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觉得哪里耳熟。   直到晚上。   她被陈淮望压在身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腾了遍,最后抱着他的手臂求饶:“呜呜呜呜里面……够了……”   求到一半,她一愣。   原来耳熟指的是这个??? 第53章   如果没有那么喜欢她, 或许那句藏了很久的话早就说出来了。   然而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所以,陈淮望只能不断地反复自我提醒, 要有足够的耐心, 等她自己愿意,而不是逼她做决定。   而上一秒的失控是因为, 他一直以为, 这段时间的相处或多或少起了点作用,只不过她一向反应迟钝, 暂时还没有察觉到那些变化而已。   可是,直到刚才看见她对路程的一举一动, 他才知道, 她依然把他当成朋友。   只是把他当成朋友。   可惜尤霓霓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这些想法, 更不可能听得出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反倒觉得他在推卸责任,好气又好笑。   “你自己跑到这里藏起来, 还要怪我找不到你吗!”   意料之中的反应。   陈淮望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别处, 知道她听不懂,也没想过让她听懂。   就算听懂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见他不说话了, 尤霓霓不知道他是在反省,还是在赌气,因为他现在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了。   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不是有误,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   熊熊燃烧的怒火逐渐熄灭。   等到冷静下来, 尤霓霓这才想起自己找他的初衷是为了关心他,而不是指责他的不是。   意识到这一点后,能屈能伸的人咬咬牙,忍住打脸的痛,伸出右手,主动求和。   “对不起,我应该好好和你说,不应该凶你的。可是,你也有错啊,对吧?所以这次我们就算扯平了,握一握手就忘掉刚才的事吧,嗯?”   尾音带着一丝轻微鼻音,像讨好,又像催促,似乎急着把这不愉快的一页翻过去。   结果没反应。   没办法,尤霓霓只能和他翻旧账。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和我说,不能憋在心里,和我冷战吗,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   陈淮望平静的眼底出现一点波澜。   他知道,他没有立场为了路程的事生她的气,谁让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但是,他又不想这么快原谅她。   更何况,这只手还碰过别人。   于是陈淮望依然没有回应她的动作,只睨了眼,问道:“洗手了吗?”   “…………”   尤霓霓以为他嫌她脏,强行拉起他的右手,完成这场“握手言和”的仪式。   而后,在他的旁边坐下。   吵闹过后的空气总是安静得让人稍感不适。   不过不管怎么说,上一件事应该可以算是翻篇了吧?   尤霓霓清清嗓子,重新问道:“你为什么跑到我的位置上坐着?”   “晒太阳。”   “……”   确实,这个时间点,她的座位是晒太阳的最佳位置。   可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这个理由!   见他不愿意说,尤霓霓想了想,直觉问题应该出在了最开始,果断问道:“刚才在看台上面的时候,你拉我的衣服,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又不方便当着我朋友的面说?”   半晌,陈淮望“嗯”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   “你朋友的坏话。”   “…………”   尤霓霓没顾得上计较这话,犹如被打通任督二脉,思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难道你不高兴是因为我朋友来了?”   “哦,还有,上周你来我家,我书桌上的相框也是你扣过去的吧?”   “嗯。”   ?   原本尤霓霓只是试探性一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坦荡荡地承认了,弄得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追问道:“为什么?”   陈淮望很坦诚:“不想看见他。”   “……”   这又是什么不讲道理的理由?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   虽然以上几句回答听上去都很像玩笑话,但她知道,陈淮望是认真的。因为她能够隐隐感觉到,他不太喜欢路程,要不然她刚才也不会刻意隔开他们两个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明白的是,他和路程明明连认都不认识,应该还谈不上喜不喜欢吧。   作为路程的朋友,尤霓霓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不在场的他平反两句。   “他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讨厌他?这对他来说多不公平啊。”   不料火上浇油。   陈淮望低哼,“你再说下去,只会让我更讨厌他。”   “……”   好吧。   小气鬼,惹不起。   尤霓霓紧抿嘴唇,沉默了几秒,又忍不住问:“可他现在已经走了啊,你还是不高兴吗?”   陈淮望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尤霓霓不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了,立马举手投降。   尽管为路程平反失败,好在她终于知道了陈淮望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也算是有所收获。   她稍微放心了一点,这才有空管兜里震个不停的手机。   体育委员发来的催命微信已经快要炸掉它了。   见时间不早了,尤霓霓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说道:“我要下去参加跳绳比赛了,你要下去吗?”   话音刚落,她又立马补充一句:“哦,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让你下去给我加油的意思,我是看丛涵学长好像在到处找你。”   唯一下去的理由被她亲自否掉,陈淮望刚动了一下的身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见状,尤霓霓懂了,也没勉强他什么,临走前,郑重警告道:“坐我的座位可以,但是不许在我书上乱涂乱画啊!一经发现,手打断!”   说完,匆匆跑出教室。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弄清楚真正的状况,可陈淮望的心态已经逐渐趋于平和。   这是大小姐的超能力。   他拿起笔,重新翻开桌上的书,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   *   下午五点,今天的所有比赛项目基本上进行得差不多了。   操场上的人逐渐散去。   高一高二的同学放学回家,高三的苦逼狗们留下来继续上晚自习。   尤霓霓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地在陈淮望面前晃了一圈,炫耀道:“不要羡慕我哦。”   炫耀完就跑。   不过说实话,习惯了走夜路,大白天回家还有些不习惯。   而且,往常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中,迎接她的通常都是程慈的一声“宝宝回来啦”,还有吵闹但又让人安心的电视声。   可是尤霓霓今天一打开门,第一感觉是家里空空荡荡的,格外安静。   既没有路程的身影,也不见程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平时的放学时间早。   尤霓霓觉得有些奇怪,一边走到各个房间的门口看了看,一边喊道:“路程?”   没人回应。   “妈妈?”   还是没人回应。   最后,等到尤霓霓把家里找了个遍,依然没找到半个人影的时候,她果断放弃了,决定借助万能的手机解决问题。   先是给路程打了几个,无果,又拨通程慈的电话。   接通后,她连忙咽下刚喝进去的凉白开,问道:“妈妈,你和路程出去玩了吗?”   “路程?路程来桐市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见吗?”   程慈“哦”了一声,“我今天和你爸爸在外面爬山呢,没怎么注意看手机。”   “……”   尤霓霓还以为她是忘了回复,没想到是因为忙着过二人世界。   罢了。   她识趣地挂断电话,不当电灯泡了,又给路程打了一个过去。   幸好这次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接通。   尤霓霓赶紧问:“喂,你又去哪儿溜达了,怎么没在家啊?”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半晌才懒懒散散地回她:“我回C市了。”   一听这回答,尤霓霓首先注意到的是他那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好像正在睡觉似的。   接着,她才注意到他说的话。   回……回C市了?   尤霓霓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我吗,为什么突然回去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冷哼道:“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想和我多待两天,结果才见一面就走了。果然是男生的嘴,骗人的鬼。”   路程闭着眼,轻笑了一声。   “反正等你下学期回了C市,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两天了。”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说话的语速有点慢,说完后却迟迟没得到回应,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霓霓?”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声音。   尤霓霓的笑僵在嘴角,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就是他说错了,确认道:“我下学期就回C市了?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空气里的轻松氛围瞬时荡然无存。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不知情,路程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想解释,结果半天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抓了抓头发,骂了句脏话,和她认错。   “霓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胡说八道。这事儿我也就是刚才听我妈提了一嘴,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你先别急着难过啊。”   尤霓霓也很想冷静下来,但她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关节泛白。   怪不得上次程慈突然问她喜欢这里还是C市,原来是在试探她吗。   既然他们那个时候就有了决定,为什么不告诉她?   是不是觉得她一定会反对,所以干脆等到不能改变的最后一刻再来通知她?   受负面情绪的影响,尤霓霓现在很难做出客观的判断,想问题也不受控地朝着最坏的方向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回道:“嗯,我没事。”   路程一听,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更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电话已经挂断。   再打过去,一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尤霓霓无法接受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的事实,决定再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   结束和路程的通话后,她重新给程慈打了一个电话,没有立马质问她,而是问道:“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程慈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做的坏事暴露了,如实回答:“昨天冰箱里最后一罐牛奶其实是我喝的,不是你爸爸。”   “还有呢。”   还有?   “前天晚上我背着你点外卖了。”   “就这些吗?”   “应……应该就只有这些了吧。”   程慈目前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这两件事,下一秒又听她问道:“我们下学期就要搬回C市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   闻言,程慈一惊:“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重要吗?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准备能瞒多久瞒多久?”   “当然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却被尤霓霓打断。   “不管事情是什么样,反正我们要搬家是事实,不是吗?”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试探。   程慈没听出来,只知道她现在在气头上,于是先安抚她,“霓霓,你别急,等我们回来好好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尤正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是啊,霓霓,你别急,爸爸妈妈没想骗你,你先乖乖在家等我们回来好吗?”   然而尤霓霓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安慰的话了,只知道程慈刚才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搬家的事是真的了。   心底最后一簇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她的手脚一下子变得冰凉。   从小到大,尤霓霓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一个开明的妈妈,以及一个虽然严厉却很爱她的爸爸。   在他们家,大人和孩子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家庭矛盾。   也正因如此,她更无法接受被他们欺骗的事,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崩溃。   她带着哭腔,气愤道:“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的话了,你们都是骗子!”   说完,也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直接掐断电话,一边哭,一边把他们通通拉进黑名单。   就像是被确诊的癌症患者,尤霓霓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面对突然被倒计时的人生,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团糟。   其实比起被程慈骗,她更难过的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件事。   当初从C市搬过来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并不能完全感受到“分离”两个字的重量。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快乐很简单,只要认识了新的小伙伴,就能迅速融入新的环境,忘掉之前的伤心难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成长路上的所有喜怒哀乐全留在了这座小城市里,她对它有太多的不舍了。   其中,最最不舍的当然是陪着她走过大半个青春的朋友们。   朋友。   这个词的出现让尤霓霓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于是她赶紧擦擦眼泪,翻出通讯录,给苏糊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糊涂虫……”   刚一开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一下子冲到喉咙口。   尤霓霓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糊听她声音不对,担心道:“怎么哭了啊,出什么事了?”   搬家的事尤霓霓想当面和她们说,所以这会儿只抽噎着,问道:“我……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睡一晚……”   要是换成平时,苏糊绝对一口答应下来,无奈这次有特殊情况。   她为难道:“不好意思啊霓霓,我奶奶最近住在我家,晚上都是和我睡,可能不太方便。你问过木鱼了吗?”   “没……没有……”   “那你要不然先去木鱼家,我待会儿过去找你们?”   “那……那我等一下再和你……和你说……”   “好,你也别哭了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们在呢。”   尤霓霓哭着应了一声,挂断后,又给赵慕予打电话。   结果话还没怎么说清楚,就被她命令,立马打车过去她家。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是被欺负了,再也没有人这样站出来保护她,尤霓霓就哭得更厉害了。   就这样一路哭到赵慕予家。   老式居民楼的楼道昏暗狭窄,尤霓霓努力擦干眼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   “木鱼,我……”   瞥见那一抹属于校服的蓝色后,尤霓霓理所当然地认为开门的人是赵慕予,心里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了,开始放声大哭。   可是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清了门后的人。   屋内的灯光从他的身后弥漫出来,看上去就像是舞台上的梦幻光效。   尤霓霓相信,这一定是她悲伤过度出现的幻觉。   要不然她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54章   江舟池的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意外。   他过来开门是因为他以为是赵慕予忘了带钥匙, 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尤霓霓。   没有人和他说她会来。   空气安静了半秒。   江舟池很清楚这样的见面意味着什么,本来想说两句, 赵母的声音却在这时忽然从厨房传来。   “是霓霓来了吧。快进来坐啊, 别站在门口。”   ……   其实除了幻觉,尤霓霓还抱着另外一丝侥幸心理, 那就是敲错了门。   现在看来, 她必须得认清现实,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不过, 她的心情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还是因为负负得正, 又或者是她的大脑压根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这件事, 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甚至成功止住了哭意。   唯一的强烈情绪波动只出现在看见江舟池的那一瞬间。   回过神后,尤霓霓还有多余的精力找借口, 冲里面的人说道:“阿姨,我刚才买的东西好像落在便利店了, 我先回去拿,待会儿再进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看江舟池一眼。   准确来说,她是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面对他。   就好像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 近得让人一时间无所适从。   因此,回应完赵母的招呼,尤霓霓便打算离开了。   结果一转身,正好和上楼的人迎面撞上。   赵慕予刚拐过楼梯的弯,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着和她招了招手,刚想问她怎么不进去,往后延伸的视线突然落在江舟池的身上。   她的动作表情顿时僵住,脸色一白。   见状,尤霓霓只想冷笑一声。   自嘲的冷笑。   之前那些被当做谣言的传闻,还有赵慕予的种种反常表现,全都通通涌现在她的眼前,就像是急着看她笑话,嘲笑她这么久才发现不对劲。   不管是这件事,还是回C市的事,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偏偏她从来没有当回事儿。   所以,要怪只能怪她太过相信他们了吧。   赵慕予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只不过是出去帮尤霓霓买洗漱用品,压根儿就没想过本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人会突然跑来她家,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让尤霓霓来。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赵慕予知道时机的重要性,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和她解释道:“霓霓,你别误会,我没有想骗你,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他很快就不会有联系了。”   尤霓霓却没说一句话。   她现在需要的是这种无济于事的解释吗?   当然不是。   比起“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哥哥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她更在意的是,赵慕予瞒着她这件事。   现在的尤霓霓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番。   于是她就当作没看见赵慕予,对她的话也置若罔闻,紧贴着墙壁,从她的身边径直走过,似乎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然而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好像想起什么,忽得开口,说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你别跟上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霓霓。”   赵慕予近乎哀求地叫了她一声,想要伸手拉住她,却被她躲开。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冷静,冷静得一点不像她。   赵慕予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无力地垂下手。   等尤霓霓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她回头看了一眼江舟池,一丝厌恶从眼底极快地闪过。   她冷冷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让你少来我家?弄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慕慕,你怎么说话呢!”   赵母听门口一直有人说话,又不见有人进来,于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正好听见这句话,赶紧教育她。   “小江是想着你今天跑步受了伤,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你……”   可没等赵母把话说完,赵慕予便转身下了楼,抓紧时间去追尤霓霓了。   虽然被警告不要跟上去,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不管。   在小区门口发现尤霓霓的身影后,为了不被察觉,赵慕予放慢脚步,就这样远远地跟在她的后面,确保她的安全。   *   陈淮望接到江舟池电话的时候,正好上完第一节 晚自习。   丛涵正在他座位旁边骚扰他,见他接起电话后,脸色不太对,赶紧凑过去。   虽然只勉勉强强听了一个大概,但凭借着强大的脑补能力,他还是基本上还原了整件事。   等陈淮望挂了电话,他确认道:“舟舟和赵慕予的事被小学妹发现了?”   陈淮望在等江舟池发电话号码,盯着屏幕,“嗯”了一声。   “……那小学妹呢,没事吧?”   说完,丛涵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没事。   于是他重新问道:“小学妹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号码也发来了。   陈淮望便没再回答他,按照号码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接通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她在哪儿?”   *   从小区出来后,无处可去的尤霓霓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她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不光接连遭到最信任的人欺骗,现在就连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爱好也受到了致命打击。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再来一场狂风暴雨才对?   尤霓霓停下脚步,站在街沿上,丧着一张脸,双眼无神地盯着灿烂的夕阳看了一会儿,而后认清短时间内不会下雨的事实。   也认识到自己脑子不太正常的事实。   她叹了口气,重重垂下脑袋。   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她果断走了进去,买了几罐啤酒,几袋零食。   人生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的人,就连想发泄情绪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只能模仿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桥段——借酒消愁。   结好账后,尤霓霓在外面随便找了张空桌,谁知刚坐下,突然接到苏糊打来的电话。   她知道应该是赵慕予派来的,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一接通,便传来苏糊着急的声音。   “霓霓,你现在在哪儿啊,我过来找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尤霓霓的语气很平静,发自内心地平静。   可是苏糊很少听她这样说话,微微一愣,最后还是停下了穿鞋的动作。   她放弃了和尤霓霓当面交谈的计划,坐在自家门口,退而求其次,问道:“那你和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尤霓霓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拉开啤酒拉罐,喝下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果然又苦又涩。   皱眉缓过这股难受劲儿后,尤霓霓轻轻捏了捏易拉罐,反问了一句:“糊涂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当然不是!”   苏糊在第一时间否认了。   刚才赵慕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和她简单说了说情况,所以她听懂了“这件事”指的是什么,保证道:“霓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苏糊确实不知情,顶多就是比她多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而已。   闻言,尤霓霓“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继续问道:“那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吗,不如趁今天一起说了吧。”   “……”   苏糊见她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一时有点无措。   最后,她叹道:“霓霓,木鱼没有及时告诉你她和江舟池的关系,这事儿肯定是她不对,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否认她整个人啊,对不对?你知道木鱼最不想看见你难过……”   道理尤霓霓都懂。   更知道没必要做出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   可惜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只记得一些糟糕的事情,很难想起对方的好。   因此她对这话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迁怒到苏糊的身上,觉得她是在帮赵慕予说话,打断道:“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没有的话,那我就先挂了。”   她现在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说的话了,甚至觉得离开这里好像也挺好的。   *   等陈淮望从学校赶过去,尤霓霓已经醉倒在便利店外面的塑料椅子上了。   即便如此,喝醉之前发生的事,她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谁是仇人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比如,赵慕予想送她回家,她就紧紧扒着椅子不松手,赵慕予想用她的手机给程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她,她就死死捏着手机不松手,甚至还咬人。   总之,就是和赵慕予反着来。   赵慕予:“……”   尽管喝醉以后,她终于变回了以前的性格,但好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毕竟赵慕予原本还以为她喝醉了就能好控制一点,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后,陈淮望扫了眼桌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眉头紧皱,一手扶着尤霓霓快要从椅子扶手上滑下去的身子,抬眸看赵慕予,不悦道:“你就这样让她喝?”   尤霓霓:“!”   一听这声音,她立马抬起头,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一把抱住陈淮望的腰,和他告状:“望望,你……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个坏人赶走,她老在……老在旁边烦我,我不想看见她!”   遗憾的是,这份依靠没有让她安心太长时间。   虽然她的大脑晕晕乎乎,但是并没有停止运转,很快她便意识到,陈淮望和她哥哥从小就认识。   也就说,他肯定早就知道她哥哥和赵慕予的关系。   想起这一点后,尤霓霓猛地推开他,气呼呼地趴在桌子上,背对着他,生气道:“我不要和你说话!你也是一个骗子!”   见她醒了,陈淮望无暇他顾,低头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她的眼角还是红红的,明显刚才哭过。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骗我……”   尤霓霓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好好想了想这个严重的问题。   谁知道“骗我”两个字一直在她的嘴巴里打转,偏偏愣是没有转出一丁点儿下文来,最后反倒把自己念睡着了。   ……   确认尤霓霓是真的睡着后,赵慕予松了口气,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打算送她回家。   上车前,陈淮望却提醒道:“你想看她待会儿跳车吗?”   “……那我另外坐一辆车。”   赵慕予关上车门,重新走到街沿上。   陈淮望没再阻止她,只扔下一句“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他很不公平吗”便上了车。   赵慕予刚抬起的手定在半空中。   *   从来没喝过酒的人突然喝得大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头痛欲裂。   尤霓霓抬起无力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喉咙干得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想喝水,又困得睁不开眼。   由于意识还不够清醒,连带着有关于昨天的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一时间,她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以为这会儿是在自己家,于是习惯性地叫了两声“妈妈”。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床上不舒服地哼哼唧唧了半天后,尤霓霓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很。   最后,她半睁着眼,脚步不稳地走出房间,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厨房,打算自个儿找水喝。   可当她一把打开门的时候,竟迎面扑来一股湿润温热的水汽。   厨房?水汽?   不对吧?   尤霓霓皱了皱眉,终于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睁眼,视野里全是一派烟雾缭绕的景象,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而起,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而在这片似梦非梦的朦胧中,她竟然看见了陈淮望。   他不着寸缕,站在花洒下,自上方喷洒而出的水流在肩上汇聚,再顺着裹了层漂亮肌肉的匀称骨骼一路往下,途径窄瘦的腰线,饱满的臀和大腿。   每一寸饱含力量的肌体都充斥着青春的荷尔蒙,看得人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   …………   ………………   这又是什么不知羞耻的春梦啊。   尤霓霓还以为自己醒了,没想到居然还在梦里,更没想到自己的梦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她拍拍红透的脸颊,即使是做梦,也不允许自己多看一眼,强行挪开视线后,打算离开这个可耻的梦境。   不料刚转过身子,一不小心一头撞在没关的门上。   伴随着一声“哎哟”,疼痛感顿时从脑门儿还有鼻尖扩散。   尤霓霓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不过,怎么连做梦都有惩罚啊。   太严格了吧。   她吃痛地揉了揉受伤的地方,自认倒霉,正想继续往外走,脚步却忽得一顿,猛然间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梦里……恐怕不应该出现痛觉这种东西吧?   ……   不会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尤霓霓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僵着脖子,不敢置信地转过脑袋,重新确认刚才看见的画面。   哗啦啦的水流声已经消失了。   可是人还在那儿站着。   和刚才一样。   半秒后。   “啊啊啊啊——”   尤霓霓这下被刺激得彻底清醒过来,甚至忘了喉咙的干涩,扯着嗓子大声尖叫,迅速抬高视线。   隔着氤氲的水汽,她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破口大骂:“你这个禽兽变态淫魔!”   相比起她的过分激动,陈淮望倒是一脸平静,动作不慌不忙,似乎一点儿不介意被她看了个遍。   他扯下挂着的浴巾,一边慢条斯理地围在腰间,一边朝她走去,顺便提醒道:“大小姐,吃亏的人好像是我吧,你叫什么。”   “……”   嗯?   好……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   刚才看见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尤霓霓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自我唾弃,自我辱骂道:“我这个禽兽变态淫魔!” 第55章   昨天傍晚, 赵慕予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出租车上。   窗户半降,残留着黄昏余温的晚风灌进车厢, 温度正好, 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春天。   尤霓霓本来有些难受,被风这么一吹, 终于舒服了些。   她挠了挠脖子, 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确认周围环境。   谁知一扭头, 便看见陈淮望的脸,在还没有完全降临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刚才那些不开心的事瞬间重回尤霓霓的大脑。   她努力撑起靠在陈淮望身上的身子, 和他拉开距离, 控诉道:“你这个骗子!又想带我去哪里!别以为我喝了酒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你要是敢对我乱来, 看我怎么收拾你!”   骗子?为所欲为?乱来?   哦哟,要不要搞得这么吓人啊。   老实的司机师傅一听这些词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 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穿校服的俩人。   只可惜没看出什么蹊跷来,倒是广播电台这时正好放到未成年人犯罪的新闻。   于是他默默调大广播的音量, 希望能够起到一点警示作用。   然而没一个人理他。   陈淮望抬起右手,轻松握住尤霓霓举起来示威的拳头,把她快要撞向车门的身子拉了回来, 说的还是那句话。   “我骗你什么了。”   而尤霓霓依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好在这次她没有再把自己念睡着,但也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因为她发现陈淮望确实没有骗她,只不过没有主动告诉她而已。   找不到有力证据,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喝了酒,现在脑子不清醒,说不过你。反正,反正你最会玩这种语言游戏了!”   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陈淮望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大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哄她。   “不是难受吗,再睡一会儿。”   是有点难受。   不过再难受她也不睡了。   尤霓霓动了动脑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同时,有理有据地曲解他的好意。   “等我睡着,你就好把我卖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喝的是啤酒,不是假酒,脑子还没有受损好吗!”   陈淮望动作未停,垂眸睨了她一眼。   原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有回应的必要,却见她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似乎真的就是那样想的。   这么没有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今天发生的事有关。   为了消除她的不安,陈淮望只能打一次脸,回了句:“你还没有那么值钱。”   “……哼。”   尤霓霓当然没听出话里的安慰成分,只觉得他又在讽刺她,却又没办法反驳。   是啊。   像她这样爸妈不疼,朋友不爱的人,的确没多少价值。   好不容易稍微忘掉的伤心事又被提起,惹得尤霓霓忧郁复发。   这下她不仅不挣扎了,就连被卖一事也妥协了,自暴自弃地靠在陈淮望的身上,咕哝道:“卖吧卖吧。要是能卖个好价钱,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也算是做好事积德了……”   睡意在有节奏的轻拍下渐渐袭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了声儿。   陈淮望的手一顿,拭去她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眼泪。   现在他已经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希望她一觉睡醒后,能够重新开心起来。   *   由于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晚霞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星星的夜空。   陈淮望背着还在熟睡的人往小区里面走。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当他一只脚刚踏进小区大门,原本趴在他背上睡得好好的人突然惊醒,环顾四周,觉得有点眼熟。   随后,她意识到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立马强烈抗议道:“我不要回去!”   说这话的同时,她还拼命蹬着两条腿,动作幅度大得像是恨不得直接能从他的身上跳下去。   陈淮望怕她摔下来,只能暂时调头,朝远离小区的方向走去。   等她差不多睡着后,又再重新折回来。   谁知每次当他快要靠近小区大门的时候,她总能瞬间醒过来,仿佛在身上装了雷达似的,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激动地抗议。   就这样尝试了数次,并且次次都以失败告终后,陈淮望不做无用功了,把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脚一沾地,尤霓霓慌了。   虽然酒还没有醒,但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不讲理,害怕因为不听话而被他丢下,赶紧冲他张开手,想要重新让他背。   陈淮望却没有理会她的耍赖。   他把她不安分的手拉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好好问她:“你不回家想去哪儿?”   语气很正常,可落进尤霓霓的耳朵里,更像是责骂。   于是她没有说话了,只埋着脑袋。   没一会儿,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水泥地上。   陈淮望不知道哪句话又碰到了她的伤心事,见状,赶紧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重新搂进怀里,毫无原则地哄道:“好了,不想回家就不回,别哭了。”   嗯?   这是不会丢下她的意思吗?   尤霓霓抽抽鼻子,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泪,这才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儿……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说完,她从陈淮望的怀里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全然忘记刚才在出租车上对他的种种不满,可怜巴巴道:“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   果然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对他这样。   不过,不管她的讨好是出于什么目的,陈淮望都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最后,他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喝醉酒的人情绪总是大起大落,没有一个中间值。   得知自己不用回家,更不用露宿街头后,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尤霓霓便重新换上笑脸,蹦蹦跳跳地走在街头,甚至每遇见一根电线杆就上前抱一抱,仿佛都是她的好朋友似的。   这样的状态在进入陈淮望的家后达到巅峰。   明明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没有,偏偏她一进去就不停地“哇”,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房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感兴趣,这儿东摸摸,那儿西碰碰。   就像是一只刚从动物园放出来的,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各种好奇的小猴子。   哪里还找得到一点伤心难过的影子。   陈淮望怀疑又被她骗了。   给她倒了一杯水后,他进了卧室,把里面的床单被套换了一套新的,任由客厅里的人发疯。   结果出来的时候,小疯子已经累倒在沙发上,看样子又困了。   因为没有换洗的衣物,陈淮望只能帮她简单洗漱了下便把她抱进被窝里,让她舒服地呼呼大睡,而后关灯,半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本以为充满无数意外的一天总算可以结束了。   殊不知充满无数意外的新一天又开始了。   半夜。   尤霓霓起来喝水,回房间的时候经过客厅,看见沙发上面躺了一个人,想也没想,直接走过去,和他挤在一块儿,抱着他,蹭了蹭他的脖子,喃喃道:“我什么时候把你落在这儿了?”   显然,她把他当成了家里的人形抱枕。   至于陈淮望,从她出房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醒了。   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以为她走错了,正想起来看看,却没想到直接被她压在了沙发上。   软软的呼吸吹拂在耳边,完全就是在挑战人的忍耐力。   ……   陈淮望一手搂着她,防止她摔下去,一手撑起身子,打算从沙发上下来,把她重新抱到床上。   不料刚一动,她的手脚突然缠了上来,整个人还一直往他怀里钻,好像不让他走。   ……   真会折磨人。   被她这样抱着,陈淮望压根儿动不了,只能压下那些不干净的念头和欲望,叹气认栽。   权当锻炼定力了。   *   当然了,对于自己昨晚的“种种恶行”,尤霓霓肯定是一件都想不起来的。   眼下她也工夫没去想这些事。   自我检讨完,她又开始为自己一不小心开了荤的眼睛默哀。   说实话,就算她和路程关系这么好,她也顶多看过他小时候的裸体,而且还是通过照片。   像今天这样,近距离亲眼目睹一位成年男性的肉体,是她人生中第一次。   于是尤霓霓又把矛头重新指向已经走过来的人,严肃教育道:“你好歹也算是被我看光光了,怎么还这么淡定!太不自爱了吧!”   “不然呢,哭着让你对我负责?”   ……倒也不至于。   她就是觉得他的反应太奇怪了。   不过,他这个当事人都这么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个旁观者如果太激动,是不是显得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这么一想,尤霓霓果断换了一个更有价值的问题:“那……那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呢!”   她脑子里有关于昨天的记忆还停留在便利店门口。   挂了苏糊的电话后,没过多久,来了几个小学生,看见她穿着校服还喝酒,一直围在她身边,试图拯救失足的她,吵得她吨吨吨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   小学生们:“……”   最后,她用奇多妙脆角大辣条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就是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连赵慕予来找她的事都没了印象,更别提陈淮望了。   原本陈淮望打算出去了,闻言,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他微微俯身,用那双还蒙了层氤氲水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暧昧:“你昨晚哭着求我的事全忘了?”   “……”   顺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从尤霓霓的领口掉了进去,有点凉,激得她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所有感官被独属于他的气息占据。   尤霓霓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   她居然敢独自夜闯陈淮望的家?   怎么可能!   尤霓霓不相信自己真的这么禽兽变态淫魔,垂死挣扎:“证据都没有的事,你少骗我了!肯定是你觊觎我的美貌,把我骗回来的!”   结果不幸求锤得锤。   陈淮望又朝她靠近几分,将她抵在洗手台上,勾勾唇角,懒懒道:“需要我重新做一遍你昨天对我做的事,帮你恢复记忆吗?”   “……” 第56章   热气还未完全散去的浴室里空气稀薄, 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迷了心智。   尤霓霓就差点迷失在这极度撩拨人的氛围里,幸好寻找支撑的双手忽然碰到身后冰凉的洗手台。   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她知道, 陈淮望肯定是在给她下圈套。   因为她相信自己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毕竟她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   况且,她、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怎么还当真了呢。   抓住这个漏洞后, 尤霓霓有了底气,想要推开陈淮望, 又碍于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最后只能用手背抵着他的肩膀, 把他使劲儿往外赶。   “我……我要洗脸了!你快出去穿衣服!光着身子不怕着凉吗!”   只可惜, 就算她使出浑身的劲儿,对于陈淮望来说,力气还是小得可怜, 丝毫不构成影响。   最后,俩人间的距离连一毫米都没有改变。   尤霓霓停下来歇气, 同时怒瞪他,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着凉了可别赖我啊!”   陈淮望却没说话,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见红晕从她的耳根一直蔓延到纤细的锁骨,甚至还有逐渐往领口下面延伸的趋势。   克制了一晚上的冲动又开始在身体里四处流窜了。   他敛了敛神,终于不逗她了,把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 免得她摔倒,而后给她说了说牙刷毛巾的位置便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刹那,尤霓霓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   她转过身子,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好好缓了缓。   之前她只听说过男生早上会晨那什么勃,第一次知道原来言行举止也会被影响。   但是,哪儿有陈淮望这么不分场合时间对象勾引人的人啊!   真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变了吗。男生和女生一样,要学会保护自己,要不然很容易吃亏的。   还好她是个正人君子,不管面对多大的诱惑都能稳得住。   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会把他欺负成什么样!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于是抓紧时间洗漱,打算待会儿出去以后好好提醒他一下。   谁知一抬头,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面这个丑女生是谁?   身上的校服被睡得皱皱巴巴,像咸菜,一头短发乱七八糟地翘着,眼睛也肿泡泡的。   真的是……太丑了。   尤霓霓被丑得赶紧移开视线,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打开水龙头,泼了自己一脸冷水。   幸好脸上没有口水印,算是保住了她那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清晨的阳光遍布客厅的每个角落。   当尤霓霓洗漱完出去的时候,陈淮望还在卧室里没出来,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看样子大人应该都去上班了。   尤霓霓背着双手,想溜达去窗边晒晒太阳,过程中却忽然被客厅里的一个展示柜吸引。   里面放着各种奖杯奖牌。   其实昨晚她已经抱着这个柜子乱舞了一番,只不过这段记忆暂时还没有在她的大脑里恢复数据。   所以这会儿看见后,尤霓霓果断改变参观路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居然全都是一些和摄影有关的奖项。   她有点意外,随后又想起之前丛涵好像说过,当时文武缠着陈淮望去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哦,对,人体艺术摄影。   ……   先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玩笑话,重要的是,难道陈淮望真的会摄影?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尤霓霓立马站直身子,扭头问道:“之前丛涵学长说你参加摄影比赛的事是真的吗?”   陈淮望已经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正往厨房走,听见她的问题后,“嗯”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好像没有多说的意思。   可是尤霓霓有多问的打算。   “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平时一点儿没看出来你有这种艺术细胞……哦!你以后该不会要选择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吧,还是只是当成业余爱好?如果是当成职业的话,那你大学应该选……”   她被勾起好奇心,连忙朝他走过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嘴里说个不停。   陈淮望也没打断她,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后,靠在墙上,耐心地等她问完才开口说话,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他回忆道:“以前在我们家,凡是能看见的相机都是碎的。我爸说,没出息的人才玩这些。”   尤霓霓一听,不服气地反驳:“谁说的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出色的摄影师,难道他们都是没出息的人吗!”   闻言,陈淮望轻笑,“嗯,我妈当时也是这样回他的。”   “然后呢?”   “然后,他把相机砸了,说,你之所以能看见那些摄影师是因为他们成功了,背后还有更多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失败者,你能保证你儿子成为金字塔尖上的人吗。”   陈淮望的情绪没有一点波动,嗓音也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尤霓霓却听得火冒三丈。   如果站在父母的角度,或许可以理解这番话,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没办法靠这个养活自己。   但是,连试都没试一下,为什么要这样直接否定他,年轻不就应该多尝试吗?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这话没道理,闷闷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没听见她的声音,陈淮望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两只手攥成拳头,像是想打人似的,于是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好笑道:“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怎么能不生气!   虽然有点不礼貌,可尤霓霓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一个人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是一件多难得的事啊,你爸爸怎么能这样打击你呢!太过分了!”   陈淮望只微微一哂,没有接话。   见状,尤霓霓又问道:“那你现在是打算放弃了吗?”   “还没想好。”   嗯?   还没想好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皱眉思索,微波炉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打断她的思路。   从里面拿出热好的牛奶后,陈淮望往外面的餐桌走去。   她跟着走了出去,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面前已经放着一杯牛奶和她平时最爱的南瓜吐司面包。   尤霓霓又被他的细心弄得一愣一愣的。   陈淮望却屈指轻叩桌面,说道:“好了,该你了。”   “什么?”   “昨天怎么回事。”   ?   尤霓霓还没有从上一件事里回过神来,一听这话,心想他刚才讲相机的故事就是为了和她“以事换事”吗?   倒是公平,让人没有办法不说。   她撕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闷闷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下学期要搬回C市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我妈妈居然一直瞒着我,我一气之下,就……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万万没想到,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居然是陈淮望。   真是命运弄人啊。   尤霓霓叹了叹气,又听陈淮望问道:“这就是你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   好吧。   现在过了最生气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尤霓霓承认,她或许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难道不值得生气吗?”   “听了他们的解释再生气也不迟。”   尤霓霓张张嘴,又闭上,放弃了在他这儿寻求安慰的想法。   男生思考问题总是这么理性,她还是独自承受吧。   没人说话的餐桌上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尤霓霓喝完牛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这阵沉默才被打破。   陈淮望坐着没动,只冲她扬扬下颚,示意她去开门。   “……”   哪有这样使唤客人的。   尤霓霓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起身往玄关走。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原本她以为是外卖之类的,等门一打开,看清外面站着的人后,僵在原地。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尤正柏和程慈。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陈淮望打电话让他们来的。   程慈一见到她,一边叫着“霓霓”,一边流着眼泪。   尤正柏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上去像是一整晚都没睡。   本来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冷静,尤霓霓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抗拒和他们说话了,现在程慈这样一哭,把她对他们最后的那一点埋怨也冲走了。   一想到他们昨天一定没少担心她,自责内疚就纷纷涌了上来。   尤霓霓不闹别扭了,抱着程慈一起哭了起来,嘴里还一直说着“对不起”。   画面看上去可怜又好笑。   尤正柏知道母女俩算是和好了,松了口气,把两个人搂进怀里,等她们哭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开着玩笑:“你俩是在这儿上演母女相认的苦情戏码吗。”   一听这话,程慈和尤霓霓对视一眼,破涕为笑。   尤正柏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这位闹脾气的小公主,愿意跟我们回家了吗?”   尤霓霓擦擦眼泪,不忘正事:“那你们先说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尤正柏就知道她忘不了这事儿,好好和她说了说。   “搬回C市是因为爸爸生意上的事,你妈妈没有及时告诉你就是想着你舍不得离开,所以想再等等看有没有不用搬走的方法,哪儿知道路程那小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有不用搬走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   见她一脸失落,程慈连忙说道:“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这里,到时候让你爸爸先回C市,我陪你在这里住着,等你高考完再回去。”   尤霓霓当然不可能同意这个提议。   她怎么能够因为自己而让他俩异地呢。   于是她摇头拒绝了,只提出一个条件:“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们不能再瞒着我了,要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有多点时间好好准备。”   “好,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提前和你商量。你也不能再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嗯!”   虽然解决好了矛盾,但尤正柏一想到昨晚的担惊受怕,就忍不住教育道:“看吧,明明一句解释就能说清楚的问题,你还闹离家出走,昨晚还醉成那样,你……”   结果还没说完,便被程慈打断道:“好了,霓霓都知道是误会我们了,你就少说两句。”   “……”   有了女儿,忘了老公,尤正柏心里委屈,只能转移话题。   “那咱们回去吧,别站在别人家门口团聚了。”   哦……差点忘了陈淮望!   走之前,尤霓霓赶紧重新回到客厅,打算和陈淮望说一声,却没见着他人。   再一看,卧室的门关着。   难道是为了给他们一家人留出谈话空间,特意回了卧室?   尤霓霓走过去,试探地敲了敲门。   门果然很快被打开。   见她眼睛又红红的,但表情明朗,陈淮望问道:“谈好了?”   尤霓霓点点头,认真感谢道:“昨天谢谢你照顾我,如果下次你遇见了什么困难,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十倍奉还!”   听上去像是威胁人。   陈淮望眉梢微抬,“嗯”了声,把她的手机递给她。   尤霓霓没多想,接了过来,最后问道:“对了,昨天我来你家,你爸爸妈妈没有说你什么吧?”   “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这么叛逆?   尤霓霓先是一愣,而后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这确实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之前那个关于他为什么没有住在她家隔壁的问题好像也得到了解答。   不过,从上次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想回家的吧,否则不会看上去那么落寞了。   这么一想,尤霓霓管不住嘴,多说了几句。   “虽然你爸爸对你很严厉,但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说说,你看我和我爸爸妈妈不就和好了吗。真的,相信我,离家出走一时爽,以后回家火葬场。”   她认真开导人的样子让人有点不忍心把她从虚构的世界里叫醒。   好在陈淮望心比较狠,照说不误:“谁离家出走了?”   “……”   不是离家出走?   尤霓霓一噎,从语重心长的老妈子角色里抽离出来,“那你怎么一个人住,你爸爸妈妈呢?”   “离婚了,我跟着我妈,不过她前年去世了。”   “哦……”   也许是他说得太过轻描淡写,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尤霓霓只当是一句普通的回答,没有细想,习惯性地回应了一声。   可嘴巴还没完全闭上,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上一句话的信息量有多大。   ……   尤霓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毕竟这种和家庭有关的事并不是旁人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就可以起到安慰作用的。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淮望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拍了拍她的脑袋,倒是没和她客气什么,而是明确道:“我只接受身体安慰,不接受口头安慰。”   尤霓霓知道他这是故意开玩笑,却笑不出来。   不过,既然他想岔开话题,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上前一步,踮脚紧紧抱住他。   “谢谢你今天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放心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你永远都不会孤军奋战。”   *   回家的路上,尤霓霓有点心不在焉,兜里的手机又一直在震动。   她拿出来看了看。   谁知一解锁手机,首先跳出来的画面是和程慈的微信聊天界面,而且上面显示她俩一共视频通话了……八小时零十分三十一秒?   尤霓霓一惊,问道:“妈妈,我昨天发酒疯,和你视频了这么久?”   “不是啊,是昨天你睡了以后,望望用你的手机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不用担心,还知道我们不放心你单独在一个男生家里,所以特意开了视频通话,好让我们可以一直看着你。”   本来程慈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见她睡得正香,便打算结束通话,可尤正柏坚决不同意,硬是盯着手机守到天亮。   而尤霓霓一听,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那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我接回去,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我们倒是想啊,问题是,你气还没消,就算把你接回来,你照样还是会走啊,不是吗。”   哦,也对。   尤霓霓认可这个理由,又听程慈继续说。   “再说了,昨天我在视频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人家望望正在调整视频角度,结果你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像是一只树袋熊似的缠着他。你说你这么舍不得他,我又怎么忍心拆散你们。”   “…………”   跳到陈淮望的身上?   她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那陈淮望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是真的了? 第57章   尤霓霓突然有点良心不安。   但转念一想, 陈淮望又没找她负责什么的,应该可以体谅她是喝多了才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吧?   嗯, 他这么善解人意, 一定可以体谅的!   强行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尤霓霓心里好受一些了。   于是她退出和程慈的聊天界面, 打算看看刚才是谁找她, 却发现手机上基本全是路程的未接来电,以及微信短信。   程慈看见了, 提醒道:“哦对,你快给路程回个电话吧。本来他昨天还想赶过来的, 被他妈拦住了。还好你没出什么事, 要不然他肯定会自责死。”   ……   真是发脾气一时爽, 收拾烂摊子火葬场。   她发誓,她以后一定争取理智对待每一件事。   尤霓霓赶紧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等结束通话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以后的事了。   刚想去洗个澡, 程慈又推门走了进来,和她说了下今天帮她请假的事, 顺便问道:“我还以为你昨天会去找木鱼她们,怎么最后跑到望望家去了?”   另外一件伤心事被提起,尤霓霓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   现在冷静下来后, 她可以坦然承认,昨天和家里吵架的事是她冲动了,把情绪发泄到苏糊身上也是她的不对。   唯独对赵慕予的态度还是和一开始一样。   想了一想,尤霓霓还是把昨天在赵慕予家发生的事和程慈简单说了说。   同时, 她也好好反省了一下。   只不过当局者迷,她依然看不出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只能靠旁观者的点拨。   “妈妈,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发那么大脾气?”   饶是程慈平时见惯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听完背后的原因还是免不了一阵惊讶,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连她都这么意外,更别提尤霓霓了,所以,当时出现那种反应也情有可原。   不同的是,程慈可以很快调整好心态,站在客观的角度帮她分析问题。   “首先,你得明白,虽然你们是朋友,但是她没有义务告诉你她的所有事。其次,我觉得你可以先听听她的解释,万一就像我们一样,不是故意隐瞒你呢。”   “当然了,如果是故意隐瞒,那么不和你说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伤害影响吗?”   尤霓霓沉默了。   第一句话似乎和苏糊之前说的那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谋而合了。   见她不说话,程慈以为她不认同,于是又替她另外想了一个办法。   “或者你换个方式想想看,对你来说,是这件事更重要,还是她这个朋友更重要。如果因为这件事失去她这个朋友,你是觉得无所谓,还是觉得可惜后悔。”   好一会儿,尤霓霓才回道:“好,我知道了。”   *   星期一。   尤霓霓一去学校,就被三大护法团团围住。   “霓霓,你上周五怎么没来学校啊?”   “对啊,给你发微信也没回,出什么事了?”   “而且你知道吗,运动会最后的大奖是哥哥的生日会门票!”   要是没有发生星期四的事,尤霓霓听见最后一句话,肯定会立马跳起来追问最后的大奖得主是谁。   可惜记忆是无法抹除的。   由于不能说出实情,尤霓霓只能抱歉地看了方遥雨一眼,而后解答她们的疑惑。   “我下学期可能要转学了,周五没来上学也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   三个人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方遥雨追问:“怎么这么突然啊,是要搬回C市吗?”   尤霓霓点点头,放下书包坐下,本想趴在桌子上,结果一眼看见上面还贴着江舟池的贴纸。   一时间,趴也不是,不趴也不是。   最后,她在桌上垫了本书才解决这个问题,忧愁道:“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变化了。”   三个人知道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见状,她们不传播负面情绪了,赶紧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人生终有一别嘛,等毕业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旅行啊。而且回大城市也挺好的呀,什么都很方便,以后我们还有省城的朋友了呢!对吧?”   “对!”   一听“省城的朋友”,尤霓霓哭笑不得,收下了她们不惜自黑也要安慰她的心意。   张唯妙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   “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决定,那就只有改变自己的心态啦。与其为了将来还没有发生的事难过,还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的生活呢,否则到时候两头都没有顾好,只会让你更难过。”   这话算是说到了重点。   尤霓霓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终于真正地受到鼓舞,重新振作起来。   她坐直身子,望着她们,双手握拳,眼神坚定道:“好!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过!争取不留一点遗憾!”   “嗯!”   见安慰起了一点作用,仨人的心情跟着一起放松了些。   正好这时早读预备铃响起。   原本大家打算准备早读了,结果张唯笑不忘初心,无论说什么事都得八上一卦。   考虑到难过的应该不止她们,她又问道:“霓霓,大佬知道这件事吗?”   “嗯?”   尤霓霓正在找书,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回道:“知道。”   “那他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尤霓霓手上的动作一停。   她回想了一下那天早上陈淮望听完这件事以后的表现,而后看着张唯笑的眼睛,如实回答:“没反应。”   “……没反应?怎么可能!我相信他一定在心底暗自决定,以后要考C市的大学!与你重聚!”   “……”   见自家妹妹又开始想当然地胡说八道,张唯妙敲了敲她的脑袋瓜,说了一句公道话:“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连他做什么决定都知道。”   张唯笑撇撇嘴,不高兴地反驳:“这种人之常情的事,不用当蛔虫就能知道的好不好。我们都这么难过,大佬能不难过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   可是,陈淮望是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尤霓霓愈发肯定了这一点。   得知她要搬走的消息后,丛涵突然进入茶饭不思的状态。   他用筷子戳着白米饭,伤感道:“明明和你就只剩下最后半年相处了,怎么现在连这么一点时间也要被抢走啊,天理何在!”   本来之前尤霓霓没觉得陈淮望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现在看见丛涵这样,她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才应该是正确的反应吧?   见对面的人依然神色如常,尤霓霓忍不住问道:“我要走了,你都不难过吗?”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丛涵一听,加入声讨队伍:“对啊,你居然还吃得下去饭!还有没有良心!”   一旁的李寂不小心中了一枪。   陈淮望没理丛涵,抬头看了眼尤霓霓,给出的回答很理性。   “你迟早都会离开这里,难过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下学期就走和高三毕业再走还是有很大区别啊。本来高中毕业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更别说上了班,肯定更是各忙各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联系只会越来越少,还有可能好几年都见不了一面。”   “就算是这样,你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淮望收回视线,低着头,反问:“以后你忙工作就不追星了吗?”   “当然要追!”   尤霓霓回答得不假思索,而后发现掉进了他的圈套。   好吧。   忙确实是借口。   如果真的想见一个人,无论多忙,都抽得出时间。   尽管如此,尤霓霓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他见惯了分离,又或者是因为他平时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所以才可以这么平静地面对这种事吧?   这么一想,她稍微释然了一些。   而丛涵对于这种事比较有经验,听完他们的对话,自信道:“小学妹,你别看他现在无所谓的样子,等下学期见不到你了,他就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不至于不至于。”尤霓霓回过神,连连摆手。   确实不至于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她没想过让陈淮望后悔什么的,毕竟她知道自己对他来说还没有那么重要。   丛涵却不这么认为。   他肯定道:“至于至于。”   说完,又对陈淮望说道:“从现在开始,好好珍惜和小学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尤霓霓:“……”   她是不是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吃完饭,尤霓霓没急着回教室,而是拿着手机,记录生活去了。   谁知道下次回来的时候,学校会变成什么样,她得趁着这会儿有时间,好好记下现在的样子。   当然了,既然要记录,那就要记录得充分彻底一点。   所以,除了学校,她还打算利用周末,把桐市经常去的地方也好好拍一拍。   虽然只有一个季节的画面,但总比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好吧。   想着想着,尤霓霓抵达第一个目的地,却发现陈淮望一直跟在她的旁边。   她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回教室。”   “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   有点耳熟。   好像是刚才丛涵教育他的话?   尤霓霓没想到他把这话放在了心上,有点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控制好面部表情,脚尖踢着地上的枯树叶,轻哼道:“你不是不难过吗,为什么要珍惜?”   陈淮望的视线落在她不安分的右脚上,忽得半蹲下,一边替她重新系上快要松开的鞋带,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难过和珍惜是两回事。”   ?   这又是什么歪理。   尤霓霓还没从他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又被这话说懵了,低头看他,一动也不动。   松松垮垮的鞋带很快便在陈淮望的指间变成漂亮牢固的蝴蝶结。   而后,他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被摇晃的斑驳光影混淆,唯有声音清晰真实,说道:“不难过是因为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珍惜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   自从有一次喝醉酒,被陈淮望好好收拾了一顿后,尤霓霓再也不敢随便喝酒了。   但是工作上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   这天,单位聚餐,领导都在场,不喝多是不可能的。   结束的时候,尤霓霓不敢回家了,抱着同事兼大学同学哭道:“大美女行行好,收留我一晚上吧TAT”   说完,想起她有老公不方便,只好转身抱着另一位同事兼大学同学哭道:“小美女行行好,收留我一晚上吧TAT”   说完,又想起她最近刚刚谈恋爱,也不方便。   最后,尤霓霓只能绝望地走出饭店。   陈淮望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一上车,尤霓霓立马不带歇气地背九九乘法表,证明道:“我很清醒!没有喝醉!”   陈淮望捏了捏她的耳垂,冷静拆穿:“你清醒的时候,好像没办法背得这么流利吧。”   “……”   无奈之下,尤霓霓只能睡遁。   陈淮望也没吵她,反而认同她的做法,“嗯,睡吧,待会儿回家就没时间睡了。”   “…………” 第58章   尤霓霓愣住。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自找罪受。   陈淮望不难过吧, 她觉得不受重视,他难过了吧, 她又得想方设法安慰他。   “没事没事, 我一定和你常联系。你看我和路程这么多年还不就是这么过来了吗。以后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有空也可以……算了,有空也别来C市找我, 还是我来找你吧。”   尤霓霓赶紧拍拍他的肩膀, 用实际案例向他证明距离不是问题,却忘了不能提路程。   好在陈淮望这次没有和她计较这件事, 注意力放在最后一句话上。   他在意道:“还没走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   尤霓霓拍他肩膀的手一顿,转而戳了戳他的手臂, 心寒道:“你看看你, 又在咬吕洞宾了吧。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我明明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心学习。”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无理取闹,陈淮望任由她动手动脚,没说话了。   不过尤霓霓也没教育他太久, 还得抓紧时间做正事。   刚打开相机,她又想起身边有一个专业人士在, 于是连骗带威胁地让他帮忙拍照,自己则捡了根树枝,负责在旁边指挥。   最后, 她验收了一下指挥成果,很满意,挥着树枝,像个导游似的, 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前进。   因为有陈淮望在,她的记录之旅稍微做出一点调整。   绕过开水房,拐个弯,不远处就是自动售卖机了。   尤霓霓眼睛一亮,背着手,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看着陈淮望,得意道:“给你说个秘密。”   “嗯?”   “刚开学那会儿,有一天中午,你和丛涵学长走在这儿,正在说我哥哥返校的事,当时我为了偷听,一不小心撞在了你的身上,这事儿你一定不知道吧。”   如果她脸上的得意能收敛几分,陈淮望肯定会配合她说“不知道”。   偏偏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小脸得意洋洋地扬着,被日光笼罩,让人移不开眼。   陈淮望忍不住逗她,想看她失望,于是回道:“知道。”   “……知……知道?怎么可能!”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表情果然瞬间垮了下来。   但她还是觉得陈淮望是在骗她。   因为她自认为当时藏得很好,不相信自己会被发现。   谁知下一秒又听他说道:“九月十九,星期三。”   ?   又在瞎说一些什么话。   一开始,尤霓霓没听懂,直到继续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她睁大双眼,一脸意外地望着陈淮望。   虽然她记不住具体时间,没办法核对,但他既然能这么流利地说出日期,肯定是因为真的知道。   这下尤霓霓不质疑他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讶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陈淮望挑挑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   “大小姐第一次对我投怀送抱,不应该记清楚一点吗。”   “……哼。”   就知道没有好话听。   尤霓霓选择性地忽略他的措辞,没有再说话,而是停下脚步,站在故事开始的地方,回顾过去的时光。   从最初的看不顺眼,到现在的无话不谈,之前发生的每件事仿佛都还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间,原来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快乐和不快乐啊。   一时间,尤霓霓忽然生出无限感慨,抬头望着身边的人。   “如果没有这件事,说不定我俩现在还不认识吧。人和人的相遇真神奇啊,谁能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呢。”   感受到她的视线后,陈淮望侧头看她,见她眼睛里落满温柔的光,难得没有再把“朋友”一词单独拎出来否认。   可尤霓霓没想到的是,更神奇的在后面。   刚说完,她的余光便一不小心瞥见非常大尺度的一幕,惊掉下巴。   只见距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上,一个男生正把一个女生压在墙上,做着严重违法学生手册的事。   ……   我的老天爷。   尤霓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拉着陈淮望躲在树后,仿佛他俩才是做坏事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学校撞见这种事,真是道德沦丧。   这让她不禁想起前几天的悲惨遭遇。   “自从看了……”   尤霓霓回头,刚说几个字,忽然停住,上下打量了陈淮望两眼,最终没有说下去,而是跳过关键词,直接往后说。   她连连摇头道:“我的眼睛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纯洁了!”   明明是她自己闯进来看见的,可是每次说起这件事,她总是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陈淮望扯着嘴角,极其自然地撩起衣角,为了解决她的苦恼,很好心地提议道:“再看一次说不定就负负得正了。”   “……!!!”   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尤霓霓被他的大胆吓到,连忙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身后却突然传来文武的呵斥声——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在这里干什么!都跟我到教导处去!”   “……”   还没缓过来的人又这个动静吓了更大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和陈淮望被发现了,立马循声望去。   而后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亲小嘴亲得难分难舍的情侣不幸被当场抓获。   等他俩被文武拎着往教导处走后,尤霓霓拍拍受到惊吓的胸口,转过身子,用新鲜的血淋淋例子,郑重教导道:“看见了吗,这种早恋还是不要谈比较好,要不然就是这个下场。”   结果没等来陈淮望的回答,反倒听见一道惊悚程度不亚于文武的声音。   “尤霓霓,你吃了饭不回教室,又在这儿瞎晃悠什么。”   “……”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尤霓霓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换上标准假笑。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在雷正平面前挣了点表现回来,千万不能功亏一篑了。   冲陈淮望使了个“我先走你垫后”眼色后,她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像模像样地说道:“中午吃太撑了,到处转转,这就回教室。”   说完,赶紧溜。全程没敢回头。   一回到教室,尤霓霓先是看了看雷正平有没有跟上来,而后给陈淮望发微信。   ——我们雷SIR没找你谈话吧?   几秒后。   ——找了。   ——???你怎么不跑呢!他找你说什么了?   ——借打火机。   …………   浪费表情。   尤霓霓不理他了,翻出相册,开始欣赏今天的战果。   然而看着看着,她渐渐忘了初衷,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陈淮望拍的照片……也太好看了吧!   必须给他配一个好装备了!   *   找几个追星前线的姐妹问了问相机的事后,尤霓霓火速下单,然后安心午睡。   谁知道一觉醒来后,中午的事有了后续。   因为广播里响起的不是眼保健操的音乐声,而是两个人念检讨的声音。   已经摆好眼保健操姿势的同学们纷纷停下,热烈讨论了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母胎solo张唯笑更是听得感触颇深,像个老阿姨似的叹道:“唉,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一个比一个猛,都快把我们这些前浪拍得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说,爱情就这么美味吗。”   方遥雨随口回了句:“你去吃吃就知道到底是屎还是糖了。”   “……”   话糙理不糙。   一听这话,张唯笑连忙转过来,采访道:“说起来,咱们都是初恋初吻俱在的单身贵宾狗啊!你们就没想过你们以后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吗?”   “不用想了,我肯定是渣女。”   这个问题尤霓霓之前和路程讨论过,这会儿第一个回答。   而这清新的发言引起张唯笑的高度重视,视线立马锁定她,“为什么?”   “你们想啊,我以前爱的哥哥多优秀啊,才最多留住我三个月,现实里的人肯定比不过我的哥哥们吧。也就是说,我的恋爱不仅短命,而且我中途很有可能会精神出轨。”   “……那确实是哦。”   张唯笑赞同她的观点,而后愤慨道:“没想到你是这种霓霓!简直和我前几天看见的一条评论一模一样!”   “什么评论?”   “我今天有点爱你,明天说不清楚。”   嗯……好像还真的挺符合她的情况?   不听不知道,一听,就连尤霓霓本人都觉得有点没良心,于是很有自知之明道:“这么看来,我还是别谈恋爱比较好。”   方遥雨却觉得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这种事哪儿是你说了就能算的啊。当你真正遇见了喜欢的人,难道你忍得住不下手?”   应该……忍得住吧?   对于这种假设,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无论怎样回答,好像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尤霓霓想象不出自己到时候的反应,所以没法回答,只能问:“忍不住怎么办?”   “直接上啊。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开心最重要。合则聚,不合则散,别想这么复杂。”   “或者你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先和你表白,你就说,我也喜欢你,但是不确定能喜欢你多久,可能随时都会变心。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   “……”   这又是什么馊主意!   怕不是想她被别人打死吧!   方遥雨说得很轻松,尤霓霓却听得心情复杂。   张唯笑也难得没有附和她的话。   “霓霓,你别听小雨的。”   她捧着尤霓霓的脸,强行转移她的视线,让她看着自己。   “你现在之所以有这种担心无非两个原因,要么不够喜欢对方,要么就是自己吓自己。等你以后真正遇见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每天腻在一起都嫌时间少,哪儿还有工夫担心这担心那。”   “……”   尤霓霓被她的认真唬住,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认真,细细思考她的话,发现好像确实比方遥雨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点点头,回道:“以后等我有机会实践看看,再来和你反馈结果!”   “好!等你的好消息!如果实验对象是大佬的话,那就更好了!”   “……”   *   晚自习。   赵慕予没有和苏糊出去吃饭,而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一桌子的课本出神。   忽然间,她听见一道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有时间坐在这儿发呆,都不知道来找我吗,我都等你一天了。”   话音一落,赵慕予先是一愣,而后连忙回头,见真的是尤霓霓,脸上带着不相信的表情。   “霓霓……”   说实话,尤霓霓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她伤到了。   在赵慕予前面的位置坐下后,她佯装生气道:“哪有人道歉像你这么没有诚意的啊,才来找我一次就不找了。”   见她不再像上周那样讨厌自己,赵慕予有种不真实感。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回道:“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那你也要多试试看啊,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还有那么一点点吧。”   尤霓霓用手指比出一丢丢的距离,而后张开手,“抱我一下就好了。”   赵慕予知道她这是在彼此台阶下,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她,认真地和她道歉。   “对不起,霓霓,我真的没想过伤害你。”   尤霓霓拍拍她的背,“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啊,这件事明明就是我的不对。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你的原因,我不应该冲你发那么大的火。”   程慈说得对,就算她们是朋友,也没有义务告诉对方所有的事。   想通这一点后,尤霓霓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有点羞愧,反而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话。   原本她打算等赵慕予一来找她,她就马上和她和好,结果一直没等到人,她只好主动一点了。   可是赵慕予一听这话,立马松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她。   尤霓霓当然看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不高兴道:“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就不能善解人意一次吗!”   当然可以。   只是前后转变这么大,赵慕予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   毕竟尤霓霓能够原谅她,她就已经很意外了,压根儿没想过她还会说出这种话。   见她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的样子,尤霓霓索性如了她的愿,抱怨道:“不过你确实有件事对不起我!非常对不起我!”   “嗯?”   “你害我失去了一个好不容易喜欢了超过三个月的哥哥!”   尤霓霓一手托着脸颊,纠结道:“我现在总觉得喜欢他就像是在抢好朋友的男朋友。”   “……”   赵慕予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只能避重就轻地打消她的顾虑。   “你不用担心这些。等他毕了业,我们就不会有联系了。”   话音一落,尤霓霓差点又下意识问出一句“为什么”,幸好及时止住。   她想起之前赵慕予让她别再喜欢江舟池的事,再加上她现在又是这个反应,让人不难猜到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   于是尤霓霓没有深入追问的打算,改口道:“既然我们已经和好了,那你就别再把这件事怪在我哥哥身上哦。虽然我现在不能爱他了,但是我还是不想看见他难过。”   这是她唯一能帮她哥哥做的事了。   不过赵慕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岔开话题,问道:“你已经确定下学期就走吗?”   尤霓霓点点头。   周末的时候,她已经和苏糊好好沟通了一番,想必苏糊也把这个消息和她说了。   赵慕予摸了摸她的脑袋,送上迟来的安慰。   “没什么好难过的,反正以后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回去以后,也别抗拒新环境,你性格这么好,一定可以很快融入进去,到时候路程肯定会陪着你。要是……”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还没走呢,你怎么就开始说这些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尤霓霓忍住眼泪,捂住耳朵,不和她聊天了,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   赵慕予知道她在刻意逃避这个问题,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叹气。   如果不从现在开始说,让她提前适应甚至麻木,等真到了分开那天,她指不定会哭多久。   *   虽然和赵慕予把话说开了,但是江舟池十一月底的生日会,尤霓霓最终还是没有参加。   最近的她正忙着全身心投入新的“爱情游戏”。   经过一段混乱时期后,她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的“追星”和“学习”。   时间就在这两点一线间飞快流逝。   十二月中旬,学校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来了一个仪容仪表大检查,全校大部分男生的头发都不符合标准,被要求剪成板寸。   于是,周末的时候,尤霓霓的朋友圈几乎被各种“辱骂”理发师的言论刷屏,其中夹杂着几条“辱骂”学校的评论,说是以后学校里全是劳改犯了。   晚上七八点,她又刷到了丛涵发的朋友圈。   简简单单几张表情包。   ——每次理完发,理发师都能给我一种新丑法jpg   ——感觉每次理发都是一次赌博,而我,从未赢过jpg   ——剪之前想换发型,剪之后想换脸jpg   尤霓霓大概能够想象丛涵发这条朋友圈时怨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完,她又叹了口气,惋惜陈淮望逃过一劫。   上次一大检查完,她就立马给陈淮望发去贺电,却被告知他的头发符合规定,不用整改。   其实她还挺想看陈淮望剪板寸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经得起考验吧?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遗憾,放下手机,坐在书桌前,双手撑着脸颊,只能靠想象弥补这份遗憾。   谁知没一会儿,忽然收到丛涵的微信。   ——小学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又在卖什么关子?   尤霓霓回过神,想了想,回道——坏消息吧。   ——坏消息?那会剧透啊。还是按照我的节奏来吧。   尤霓霓:……   ——好消息是!我今天把陈淮望骗来理发了!坏消息是!本来我想帮你偷拍几张的,结果不幸被发现!如果你想现在就看的话,只有靠自己的努力了!   ——![抱拳]   回复完丛涵,尤霓霓重燃起希望之火,二话不说,立马给陈淮望打电话。   一接通,她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喂喂喂,听说你剪头发啦?”   陈淮望已经和通风报信的人分开了,一个人走在只有路灯相伴的路上。   少女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驱走了一点夜晚的孤寂。   他轻牵嘴角,“嗯”了一声。   尤霓霓一听,兴奋了,挖了一个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坑,故意道:“没图没真相,你先发张照片来看看。”   陈淮望当然没有上当,回道:“没照片。”   “你现在拍一张不就有了吗。”   “不想拍。”   “……为什么?你现在连这么一个小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了吗?”   尤霓霓开始卖惨,却不料被他回了一句:“太丑了。”   !   就是丑才有看头啊!   面对这种千载难逢的翻身把歌唱的机会,尤霓霓一秒都不想多等,甚至主动退让一步,“你不想拍照也行,咱俩视频吧!”   见她这么执着,陈淮望脚步一顿,站在十字路口,问道:“真的想看?”   “嗯!”   红灯跳转绿灯。   陈淮望没有犹豫,选择了左边,却没有满足她,反而和她商量起了条件。   尤霓霓非常主动地咬住诱饵:“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给我看!”   “唱歌。”   “……”   这又是什么魔鬼要求。   该不会又在整她吧?   尤霓霓沉默了,开始权衡有没有必要为了一张照片牺牲这么大,反正星期一上学也能看见。   几秒后,她得出结论:相当有必要。   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看见剪坏头发的陈淮望,然后好好嘲笑他!   而且,其实唱歌也没什么,尤霓霓只不过怕他是在趁机逗她,于是再三确认道:“那你不许骗我,我唱了就要给我看哦。”   “嗯。”   ……   真要唱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得到他的保证后,尤霓霓清了清嗓子。   由于上次被他说跑调的心理阴影还健在,所以这次她学聪明了,专门选了一首原唱都跑调的歌——《春风亲吻我像蛋挞》。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跑调了。   在这样的心理建设下,尤霓霓顺顺利利演奏完整首歌,还以为可以如愿以偿了,谁知电话那头传来两个字——   “继续。”   “……”   好吧,他们事先确实没有约定好具体唱几首。   尤霓霓吞下这口气,又一连唱了好几首不容易出错的儿歌,终于被他打断。   “下来吧。”   嗯?   陈淮望停下脚步,望着那扇被绿树掩映的窗户,说:“给你一个当面嘲笑我的机会。” 第59章   反应过来后, 尤霓霓连外套都来不及穿,直接穿着睡衣冲下楼。   一打开门, 陈淮望果然站在台阶下。   真的剃了一个板寸。   可是, 这也太酷了吧。   他明明完美消化了这个不友好的发型,整个五官更为立体, 青涩的少年感被削弱, 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侵略性的荷尔蒙。   尤其是他这会儿站在黑夜里,脸上又没什么表情, 骨子里的叛逆劲儿似乎全显了出来。   让人不禁想起在修车铺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哪里丑啊。   看见的画面和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尤霓霓一不小心看呆了, 定在自家院子门口, 挪不动脚。   很快, 陈淮望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头朝她看来,唇角轻扬, 身上的冷冽褪尽。   好一会儿,尤霓霓才回过神来, 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望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她气愤道:“你这哪儿是给我当面嘲笑你的机会啊,分明就是想让我当面夸你!真是太狡猾了!”   十二月的夜晚已经呵气成霜。   见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 陈淮望一边脱外套,一边回道:“就这么想嘲笑我吗。”   “废话!结果你居然敢传播虚假消息!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尤霓霓正沉浸在被欺骗的愤怒中,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把关注点重新放回到他的头发上。   左看右看, 她还是觉得很新奇,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奇道:“扎手吗?”   陈淮望刚拉开拉链,没回答,只低下头,让她自个儿试试。   尤霓霓也没和他客气什么,直接上手,摸了摸。   触感硬硬的,很像仙人掌的刺,戳得掌心有点痒,让人忍不住想盘一盘。   过完瘾,她满意地收回手,感叹道:“这下好了,等明天去了学校,不知道又有多少少女要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了。”   不料话音刚落,肩上多出一件衣服。   她的注意力被稍微转移了。   衣服里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仿佛被他抱在怀里。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后,尤霓霓微微一愣,想要脱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   她解释道:“我不冷啦。”   “我热。”   “……”   好吧。   尤霓霓从来都犟不过他,只好收下他的好意,但又不忍心他在寒风里站太久,于是提议道:“那进屋说吧。”   “说什么。”   “说正事啊。难不成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看你的新发型吗?”   当然不可能啊。   最后一句话尤霓霓是用反问的语气说的,却得到一个和她本意完全相反的回答。   “嗯。”   ……   又被打脸了。   尤霓霓一直以为他还有别的事要说,没想到他的目的这么单纯,替他感到不值:“那你直接和我视频多好啊,何必跑这么一趟,多麻烦。”   陈淮望不以为意。   他毫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坦承道:“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找了个借口见你吗。”   嗯?   尤霓霓不知道这是玩笑话还是什么,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好这时突然蹿出一只小狗,摇着尾巴,从他们中间大摇大摆穿过去,打破僵局。   她回过神,指着小狗潇洒的背影,说道:“你看,这么虚伪的话连狗狗都听不下去了,它正在用菊花瞪你呢。”   陈淮望知道她这是没话找话聊,也没再说什么,松开手,“回去吧。”   “……哦。”   闻言,尤霓霓不再开玩笑,把衣服脱下来,踮脚,一边重新穿在他的身上,一边叮嘱道:“那你也要快点回家啊,大晚上别在外面瞎晃悠。这么重要的阶段,感冒了多耽误事啊。”   谁知话音刚落,刚才那只小狗又一次从他们中间穿过。   陈淮望平静地陈述事实:“这次好像是在瞪你。”   “……”   *   和尤霓霓想的一样,星期一的校园果然充斥着各种和发型有关的话题。   张唯笑闲着无事,还统计了一下全校理发最成功的人,最后恭喜她道:“霓霓,目前大佬稳居第一,你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获奖感言?”   “……”   她准备什么获奖感言,又不是她得第一。   尤霓霓推开她的“话筒”,表示拒绝她的采访。   虽然没有获奖感言,但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她倒是有一点想法。   只不过直到跨年那天,她才有机会把想法付诸行动。   当天晚上,在尤正柏还有程慈的陪同下,尤霓霓来到陈淮望家楼下。   她想把上次收到的惊喜还回去。   本来她一开始是打算等电视里的跨年节目开始倒计时再出现,可想了一想,又觉得和他一起倒计时好像比较有意义。   纠结了一小会儿后,她最后还是提前了十分钟上楼。   尤正柏和程慈则在小区外面,边吃宵夜边等她。   敲门的时候,尤霓霓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家里没人,毕竟制造惊喜最怕当事人临时有事了。   幸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门很快便被打开。   尤霓霓抱着一个大箱子,听见开门的动静后,立马从箱子旁边探出脑袋,开心道:“新年快……”   最后一个“乐”字被惊讶吃掉了。   因为开门的人是丛涵。   见是她,丛涵同样很惊讶:“小学妹,你怎么来了?”   把门完全推开后,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瞬间明白了。   他赶紧接过箱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你这大晚上的跑来,该不会就是专程为了给陈淮望送新年礼物吧?”   一听这话,尤霓霓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跟着走进去后,又在外面的阳台看见了李寂的身影。   这下她更愧疚了。   她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抱歉道:“怎么办,我不知道你们也在,没准备你们的礼物,下次补上可以吗?”   “补什么补,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又不重要,别放在心上。”   这话绝对是丛涵的真心话。   因为他和李寂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着陈淮望一个人在家太冷清,所以特意陪他跨年,哪儿想过会被塞狗粮吃啊。   把箱子放在桌上后,丛涵冲正在阳台聊天的人吼道:“陈淮望,小学妹来看你了,快滚进来!”   也许是隔了一面玻璃门的缘故,等他吼完,过了一两秒,阳台上的人才听见。   陈淮望回头,看清客厅里的人后,有点意外。   他掐灭手里的烟,走了进来,问道:“又离家出走了?”   尤霓霓:“……”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形象?   围观群众等不及了,拍了拍箱子,催道:“什么离家出走啊,人家小学妹是来给你送新年礼物的,赶紧过来拆礼物吧。”   闻言,陈淮望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丛涵。   见桌子上真的有一个箱子,他看了看尤霓霓,似乎是在向她求证这话的真假。   这下尤霓霓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为了不让他失望,先降低他的期待值:“我瞎买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陈淮望没说话了,径直走过去,打开箱子。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她会送什么,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箱子里面除了一台单反,四周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镜头盒子。   丛涵没和他抢第一眼,等他看完以后才凑过去,然后震惊了。   除了之前的摩托车,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手笔的礼物,双手忍不住颤抖:“我靠,这么多镜头,全是钱啊!”   李寂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鄙视道:“能不能别这么俗气。”   丛涵没理他,后悔了,“小学妹,我可以收回刚才那句话吗?其实我还是很想要你的礼物。”   “好啊,等开学了给你。”尤霓霓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她一直秉持着“人不识货,钱识货”的理念,反正贵的肯定是好的。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给他们说了。   见陈淮望一直盯着箱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看不出来喜不喜欢,尤霓霓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赶紧补充了一句。   “你千万别有压力,我送你这些不是想逼你重新开始摄影,我就是觉得你应该需要一个相机,你不用也可以的。”   “怎么能不用!必须要用!”   丛涵说得非常坚定,还推荐道:“快让陈淮望带你去山上拍拍萤火虫!”   “萤火虫?”   尤霓霓对这话没有丝毫怀疑,反倒被勾起兴趣,好奇道:“这个季节还有萤火虫吗?”   “当然有,但是很难拍,所以才更有意义啊。”   这么厉害?   “那拍到以后岂不是可以像转发锦鲤那样许愿了?”   “想许愿?这还不简单。”   丛涵从茶几上随手拿起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燃,“许吧。”   ……   她就是开开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配合她了,尤霓霓没道理不配合他,于是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闭上眼,假装许了一个愿望,而后吹灭那一簇火苗。   “好了。”   丛涵松手,把打火机塞进她的手里:“谁的打火机谁负责实现你的愿望,拿着去找陈淮望吧。”   “……”   她是不是又被骗了?   尤霓霓拿着打火机,一动不动,微笑着眨眨眼。   李寂看不下去了,担起打假卫士的担子,拆穿道:“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萤火虫,别听他鬼扯。”   闻言,丛涵不慌不乱,见招拆招。   “我刚才说的是萤火虫吗?哦,那可能是我一时脑抽,一不小心说错了。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我真正想说的是,让陈淮望待会儿带你去天台拍烟花。正好试试相机。”   烟花?   这句话尤霓霓完全可以自行判断真假,转向陈淮望,期待道:“可以吗?”   陈淮望看了眼乱怂恿人的丛涵,回道:“不可以。”   “……为什么?”   “对新相机不熟。”   “没事啊,随便拍拍也可以的,反正就是我们内部欣赏嘛。”   尤霓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以后我们哪儿还有机会一起看烟花啊。”   陈淮望没说话了,片刻后,转身进了卧室。   ……   这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不解地望着丛涵,试图从他那儿得到解答,却不料他摆了一个大功告成的姿势。   没一会儿,陈淮望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羽绒服,给她穿上。这还不够,又替她围了一条围巾,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   尤霓霓低头打量被裹得像头熊的自己,由衷问道:“我们这是去抢银行吗?”   “穿着吧,白天刚下了雪,天台上很冷的,反正衣多不压身嘛。”   丛涵很随意地安慰了她几句,而后一手搭在李寂的肩上,一手舞着可乐瓶子,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激动道:“噢噢噢去看烟花喽。”   “……”   尤霓霓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同意去拍烟花的意思。   高兴归高兴,但她看见丛涵这么兴奋,忽然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问道:“我怎么觉得是丛涵学长自己想看烟花呢?”   “终于发现了吗。”   “……”   好吧。   被利用就被利用,反正满足一下他的少女心又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最后,四个人一起来到天台。   当他们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外面便陆陆续续响起“砰砰砰”的爆竹声。   上去以后,只挂着轮明月的天上已经很热闹了。   小城市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也很少有高楼大厦,于是视野开阔。   只见一朵朵色彩绚烂的烟花在晴朗雪夜热烈绽放,代替消失的星星,将夜空照得煌煌如白昼,美得人忍不住屏息。   尤霓霓以前顶多趴在自家窗台随便看看,离烟花这么近还是第一次,看得合不拢嘴,甚至仰着脑袋,三百六十度,转着圈看。   转晕了,才扶着陈淮望的手臂停下来歇会儿。   她好奇道:“你们以前都来这里看吗?”   “那得看是多久以前了。”   这句话丛涵说得似乎有些惆怅,好在他下一秒就恢复了,又开始忽悠她:“你不是想许愿吗,对着烟花也是可以的。”   “……是吗?”   “你不信啊?那我许给你看。”   丛涵真的开始许愿。   见状,尤霓霓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跟着他一起许愿。   这么美的夜晚,似乎无论做什么蠢事都值得被原谅。   这一次她心甘情愿上当,闭上眼睛,比刚才更虔诚,把心里的愿望毫无保留地告诉漫天烟花。   陈淮望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睁眼才移开视线,重新望向远处起伏绵延的山峦。   尤霓霓没有察觉。   许完愿望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见她这次这么认真,丛涵知道她当真了,试探道:“小学妹,如果问你许的什么愿,你肯定不会说的,对吧?”   尤霓霓收回目光,点点头,表情神秘:“等以后实现了,我再告诉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丛涵并没有失望,反而凑到她的耳边,悄悄道:“我猜和陈淮望有关。”   闻言,尤霓霓一脸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她赶紧瞄了瞄陈淮望,生怕被他听见。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才放心,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丛涵也卖起关子,学她的样子说道:“等以后你的愿望实现了,我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尤霓霓一愣,而后笑了笑,说了声“好”。   她的愿望确实和陈淮望有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见陈淮望,总会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十六岁的少年是众神追求的花朵,而十七岁的少年根本轮不到我,唯有宙斯才能享受”。   可是十八岁的陈淮望啊,珍贵得不属于上述诗句描述的任何一种情况。   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即使世间所有美好词汇堆砌在一起,作为他的注脚,也无法将他的少年意气描绘出千分之一。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这样纯粹肆意又无畏地看这世俗风光。   这就是她的愿望。 第60章   离开桐市之前, 全班给尤霓霓办了一个欢送会,害得她哭成了狗。   临别的时候, 雷正平最后一次叮嘱她:“去了新学校就好好学习, 千万别把迟到大王的称号带过去了啊。”   尤霓霓哭着点头答应。   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刚回去的那几个月, 尤霓霓过得不太好。又或者说是, 她故意不让自己好过。   就像赵慕予之前预料过的那样,她下意识地抗拒新环境。   尽管有路程陪着, 新同学对她也很友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始终记挂着桐市的人和事, 她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在那半年里, 对来她说,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只有陈淮望考上理想大学这件事了。   更让她开心的是,他没有放弃摄影。   为了这一临时的决定,除了文化课, 他还必须得另外准备艺考。   虽然时间过于仓促,但被上帝开了全景天窗的人总会受到好运的眷顾, 所以艺考最后当然是圆圆满满地收场。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张唯笑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还特意给她打了一通电话炫耀。   “看吧霓霓, 我就说大佬会考C市的大学吧!他果然来找你了!”   尤霓霓刚和陈淮望打完电话,正处于同样的兴奋中。   可她没被喜悦冲昏头脑,一听这话,找回理智, 反驳道:“笑笑,你清醒一点,他来C市是因为最好的艺术院校正好在这里,仅此而已,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管不管。”   张唯笑选择性地无视她的解释,强行把他俩锁上,并吞下钥匙,最后提醒道:“反正大佬去了你的地盘,你就应该好好照顾他,要不然小心被大学里那些女生趁虚而入!大学可不比高中!”   尤霓霓知道她是好心,可惜对于这种话,她通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而且,就算她想照顾陈淮望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回了C市,尤霓霓就被压在了学习的五指山下。   本来她对学习一向都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随缘态度,再加上转学前,她的成绩好歹还能勉勉强强混个中等。   因此,一开始,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只要每天不迟到就是好样的。   直到经历了第一次月考,她发现自己变成了吊车尾,这才醒过来,认清现实的残酷。   现在,唯一能让尤霓霓有一点点优越感的只有追星这件小事了。   在得知她之前读的是桐市三中后,大家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你在学校见过江舟池吗”。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深藏功与名,谦虚地回几句,免得拉太多仇恨值。   实际上,她心里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岂止是见过,她还说过话呢。   可是,这有什么用啊,高考又不能加分。   ……   一想到这个现实问题,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人又蔫了。   在一群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霸同学中间,她完全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废柴下去。   一方面,她还是稍微有点羞耻心的,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代表着桐市,绝对不能拖它的后腿,必须要努力学习。   于是,长这么大,尤霓霓第一次感受到学习的压力,而且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实在难得。   而这种压力随时时间递增,并在升上高三以后达到最高值。   每天她忙得昏天黑地,连觉都没怎么好好睡过,更别说和陈淮望见面,睡前回一回积压了一整天的消息算是她唯一的轻松一刻了。   所以,即使陈淮望来了C市,他们之间的交流还是基本上靠手机完成。   这样的高压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六月八号那天,踏出教室的那一刻,尤霓霓彻底解脱,走路带风,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整条街上最酷的崽。   还没走出学校大门,她就已经开始忍不住畅想美好未来了。   原本她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高考完第二天回一趟桐市,和好久不见的小伙伴好好狂欢一下,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师宴正好安排在明晚,卡在中间,而且后天他们一家人还要和路程一家人去旅游。   如果要回去的话,时间太紧,玩也玩不痛快。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把回桐市的计划推迟到旅游结束以后。   而陈淮望呢。   尽管在同一个城市,见上一面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最近忙着拍摄期末考试要交的作品,应该没空见她,所以她直接把和他的见面时间排在了最后面。   对于这个满满当当的新安排,尤霓霓很满意。   谁知道一出学校大门,好不容易重新规划好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因为她竟然看见了陈淮望。   尤霓霓出来得算早,所以外面还没有什么学生,全是焦急等待的家长。   陈淮望站在其中,似乎等她有一阵子了,点了支烟打发时间。   即使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他也是人群里最醒目的存在。   不过,看见他的瞬间,尤霓霓并没有朝他飞奔而去,而是脚步一顿。   她压根儿没想过陈淮望会来。   虽然他们每天都有联系,但是像这样的见面机会在这分开的一年半里并不常见,上一次似乎还是寒假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这会儿见到他,尤霓霓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觉得他好像变得成熟了,又好像还是以前的少年。   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靠近。   明明她和路程不管多久没见都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啊。   怎么回事?   尤霓霓站在原地,还在寻找出现这种奇怪现象的原因,不远处的人已经看见了她。   他掐了烟,朝她走来。   看见这一幕后,尤霓霓把盘旋在心头的不明情绪压了压。   等陈淮望过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笑着和他招了招手,问道:“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课吗,怎么来了?”   陈淮望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好好看了看她。   她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一些,整个人也瘦了不少,唯独脸上的婴儿肥一如既往,依然紧紧跟随她。   陈淮望想抱她,但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回道:“礼尚往来。”   “……”   尤霓霓想起来了。   去年陈淮望高考的时候,她正好放假,于是特意回了一趟桐市,和他们好好庆祝了一番。   但她那是没事做啊,和他能是一种情况吗?   尤霓霓板着脸,忍不住又开始瞎操心,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你怎么能逃课呢。虽然大学管得宽松,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   陈淮望挑眉,提醒道:“大小姐,这个世界上除了逃课,还有一种东西叫请假。”   “……哦。”   好吧。   欠缺考虑的尤霓霓闭嘴了,一边给路程发微信,一边重新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陈淮望说了一个地名。   尤霓霓一听,是她一直想去的一家餐厅,激动得原地蹦跶了一下,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向着快乐出发吧!”   她迫不及待地往外面的马路走,却又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牵着陈淮望走,于是只能叮嘱道:“这里人多,你要好好跟着我哦。”   说完,尤霓霓又想起另外一个好消息,和他确认道:“对了,我听丛涵学长说,你们学校最近和美国好几所艺术院校有交流合作项目,你们院长还有教授都推荐你参加?”   陈淮望盯着空落落的手腕,“嗯”了一声。   “哇,我果然是慧眼识珠!”   尤霓霓没察觉他的异样,背着双手,脚步轻快地一蹦一跳。   就像是自己一直看好的一块宝藏终于要开始发光发亮,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了,她有些自豪。   “那你什么时候走?以后飞黄腾达了要记得苟富贵,勿相忘这句话啊!”   陈淮望抬起视线,望着她开心的背影,一脸平静,回道:“我没说要去。”   ?!   话音一落,尤霓霓脸上的喜悦暂时消失。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子,重新走到他的面前,不太理解地皱皱眉:“为什么不去?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见状,陈淮望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却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另外问道:“暑假打算怎么过。”   尤霓霓知道他这是故意转移话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再劝劝他,但转念一想,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用不着她在旁边指手画脚。   于是尤霓霓只好放弃这个话题,转而回答他的问题。   “我后天要和路程去马尔代夫玩,回来以后,再去桐市见木鱼糊涂虫,还有小雨她们。接下来应该就是去看我哥哥的演唱会吧。反正我要把这一年半里缺失的快乐全都补回来!”   她说得很开心,陈淮望也听得很认真,只是直到最后也没听见想听的。   他垂下眼睫,低声问:“我呢。”   嗯?   尤霓霓立马停止兴奋,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安排里把所有人都算上了,唯独少了一个他。   于是她知错就改,赶紧拍拍他的肩,保证道:“放心吧,我肯定会给你带很多纪念品回来的!”   然而这点补偿并不足以弥补被忽略带来的伤害。   陈淮望紧抿着唇,没再说话。   尤霓霓知道这次是自己的疏忽,见他不出声儿了,歪头观察他的表情,赶紧加码:“不够吗?那你还想要什么,说吧,我都满足你!”   闻言,陈淮望眼波一闪。   原本他没打算在今天和她说这些。   但忽然间很想赌一把。   沉默半瞬后,陈淮望重新抬眸,夏日浓荫映在眼底,却遮不住其中的渴望。   他想要的很多。   想和她在春天接吻,夏天做爱,秋天牵手,冬天拥抱。   更想要——   陈淮望看着她的眼睛,在一树的蝉鸣里,低沉地开口:“想要你喜欢我。” 第61章   早春的四月似乎处处充满生机和活力, 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就已经忙碌起来。   位于城东某小区的一套公寓内却还安安静静。   客厅里的小狗也在熟睡当中。   直到七点半。   三个卧室同时响起闹铃, 这种宁静才被打破。   其中, 那间朝南的卧室传出的闹铃声唱出每一个上班族心声——   “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好,可是再睡公车赶不了。让我再睡, 逃不了早起的折磨……”   闹铃的主人被吵醒, 闭着眼睛到处摸手机,好不容易按停。   趁着还没有完全醒来, 她赶紧抓住感觉,试图把被打断的梦接起来, 继续往下发展。   可是没一会儿, 房间门又被推开。   一个鸡窝脑袋探了进来, 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催道:“霓霓,快起床了, 要不然又该赶不上班车了!”   这道声音的出现终于让尤霓霓睁开了眼。   但也仅此而已。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出神地望着空气, 整个大脑还被刚才梦见的画面占据,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梦境,甚至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见状, 按照以往的经验,熊啾啾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不得不求助外援。   “晚晚!霓霓又掉线了!快来帮帮我!”   很快,另外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女生。   她已经洗漱完毕, 换好衣服,正在绑头发,听见求救声后,径直走进尤霓霓的卧室。   成功交出叫醒服务的接力棒后,熊啾啾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立马抓紧时间搞自己的事。   而何归晚一向动手不动口。   进了房间后,她没说一句话,直接打开衣柜,选好衣服,把还在发呆的人从床上拽起来,替她换上,又拉着她来到卫生间。   整个过程中,尤霓霓犹如行尸走肉般,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没有灵魂,任她操控。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当尤霓霓站在洗手台前,目光触及眼前的镜子,发现里面的人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少女的时候,突然惊醒,终于从久远的年少往事里抽离出来。   她深叹了一口气。   何归晚正在帮她挤牙膏,听见这声叹息后,看了她一眼。   “醒了?”   尤霓霓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牙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伤感道:“晚晚,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我居然都快二十四了,太可怕了吧。”   对于她的感慨,何归晚没有附和没有安慰,而是冷静地提醒她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周你再迟到,你们主任应该又要找你谈话了。”   “……”   十八岁的尤霓霓应该没有想到,二十四岁的她仍旧没能摆脱“迟到大王”的称号吧。   还在悲春伤秋的人被成功点醒。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立马开启暴风刷牙洗脸模式。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室友们对她的不离不弃中拉开序幕。   不过,除去室友关系,她们仨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大学室友,又因为毕业以后刚好进了同一家电视台的不同部门,所以现在还是同事。   原本作为三个人里唯一的本地人,尤霓霓完全可以住家里,无奈自从她工作以后,她的父亲母亲便过上了无牵无挂的浪漫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旅游。   比起当一个留守儿童,她当然更愿意和同学住在一起。因此,单位分配住处的时候,她果断拉上熊啾啾还有何归晚一块儿。   至于她自己的那套房子,现在正被路程霸占着,她平时有空才会偶尔回去看看。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相当明智。   要不是有她俩,尤霓霓恐怕每天早上都会陷入“我为什么不能早起哪怕一分钟”的自我悔恨中。   最后,三个人顺利搭乘单位班车。   今日份的上班不迟到难题在惊无险中被成功攻克。   下一个难题是,待会儿去食堂吃什么。   公交启动后,尤霓霓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打瞌睡,一边聚精会神地想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忽然间,一旁的熊啾啾发出一声激动的呼声。   这样的动静很常见,尤霓霓没睁眼,问道:“怎么了,你哥哥要来C市宣传了吗?”   她和熊啾啾两个人不仅名字格式一模一样,就连命运都出奇地一致。   尽管一个是墙头草,一个是喜欢一个明星喜欢了长达十年的痴情崽,可她们共同热爱着追星这件事,而且当初都一心想进文娱部,当娱乐新闻记者。   结果刚进台里,还没看清文娱部长什么样,就分别被民生新闻栏目组还有法制栏目组借走。   当然了,这种“借”就和学生时代上厕所找同学借手纸是一个道理。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有借无还,再借不难。   幸好她们两个现在在各自的部门也待习惯了,没再执着当娱记。   反正喜欢的明星来台里做采访录综艺节目,她们都能在旁边围观,要是和节目工作人员关系好,还能去休息间打打招呼合合影,也算是圆梦了。   听完她的问题,熊啾啾回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   尤霓霓一下子打起精神,双眼放光,追问道:“我哪个哥哥要来录节目了?还是哪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年纪追星,可以说是上有老下有小。   熊啾啾却又再一次否认她的猜想:“都不是啦,是你一直追的那个神秘的纪录片导演!听说他回国了,今天还要来台里谈项目。这事儿陶姐应该早就和你说了吧?”   “……哦。”   原来是这件事。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的兴奋渐渐冷却。   除了那一声“哦”,再无下文。   ?   怎么是这个反应?   熊啾啾以为她脑子没转过来,摇了摇她的肩膀:“他不是从来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吗,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你今天就能见到真人了啊!快嗨起来!”   “噢噢噢,好嗨哦。”   尤霓霓很配合地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看上去很正常。   要是她的脸上没有写“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几个大字就更好了。   熊啾啾:“……”   好在六年的同居生活足够让她们充分了解彼此。   比如,光是从尤霓霓每天早上起床的反应,熊啾啾就能推断出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如果是抱着枕头傻笑,昨晚多半在梦里和哥哥卿卿我我了。   如果是抡起拳头狂揍枕头,多半是正准备和哥哥卿卿我我,却不幸被闹钟吵醒。   以上两种情况比较常见。   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情况,那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脸无欲无求,灵魂出窍。   这种时候,只存在一种可能性——   熊啾啾小心试探道:“霓霓,你昨晚是不是又梦见你的初恋了?”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眼睛稍微聚焦。   她放下双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侧头看身边的人,幽幽道:“啾啾,你这话涉嫌人生攻击。”   “……啊?”   “你明明知道我没谈过恋爱,哪儿来的初恋。皇帝的初恋吗?”   ……   好像是。   熊啾啾想起这一血淋淋的事实,不戳她痛处了,重新问道:“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啊。平时你不是顶多掉线十分钟吗?”   尤霓霓张张嘴,欲言又止。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   虽然是六年前的事,但是每一次梦见,她醒来以后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而且,她发现,梦里的人已经有些轮廓模糊了。   她好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尤霓霓很遗憾当初没有留下一张关于他的照片,这会儿发自内心地回道:“我在想,到底是至尊宝的月光宝盒好用,还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好用。”   熊啾啾却只当她又在说胡话。   她害怕地拍了拍何归晚的肩膀,小声道:“晚晚,霓霓好像疯了。”   何归晚一个人坐在她俩的前面。   闻言,她没回头,只说道:“女记者因无法承受早起压力精神失常,勉强算一个新闻。放在‘线·索’上面,看看有没有人要写吧。”   “线·索”是电视台内部的APP,每天的爆料热线和新闻选题都在上面更新。如果当天领导没有派活的话,大家就自行在上面挖掘蹲守自己认为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熊啾啾欣然同意:“好!”   ……   尤霓霓回过神,实力认证:“何归晚,好狠一女的!”   毫不夸张地说,何归晚绝对是她认识人里的唯一一个可以和赵慕予比谁更绝情的女生。   有时候她甚至比赵慕予还要冷漠一百倍,因为卖惨对她压根儿不管用。哪怕是真惨,也不一定可以引起她的关注。   年纪轻轻的尤霓霓早早认清了这个现实,不找虐了,继续想早餐问题。   八点半,班车抵达单位。   尤霓霓打完卡,和今天搭档的摄影师大哥打了声招呼后,来到食堂,如愿吃上热腾腾的小馄饨,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在组里,她主要负责社会底层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所以每天基本上都在各个小区或是城乡结合部之间奔波,时不时接几个热线新闻,去乡下采访采访哪家的猪又越狱了,哪家的果园又被偷了。   今天她的任务还算轻松,就是跟进一下之前一小区住户和物管纠纷的后续情况。   当然了,这种轻松只相当于没日没夜的加班而言。   等尤霓霓采访完,回到台里,整理资料,剪完片子,再交上去审核,还是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没吃午饭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打算去楼下的食堂觅食续命。   按下电梯后,她眼巴巴地盯着面板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很快,叮——   从三十楼下来的电梯停在十二楼。   尤霓霓收回视线,等电梯门一打开,立马迫不及待地朝里走。   然而脚步还未落下,又停住。   看清里面的人后,她僵在电梯外。   “诶,霓霓,好巧!”   这时,陶佳敏看见了她,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把将她拉进电梯,向身边的人介绍。   “陈导,这就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那小姑娘,从你大学时期就开始关注你的各种消息了,完全就是你的超级迷妹!”   尤霓霓无暇顾及这话,目光还停留在许久未见的人身上。   当初的干净少年已经长成成熟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站在亮得刺眼的灯光下,身形挺拔,气质矜贵,眉眼间不见曾经的懒散,只剩冷静理智。   梦里模糊的轮廓好像重新变得清晰。   又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似乎对她并不在意,听完陶佳敏的话,才掀眼睨了她一眼。   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唯有冷淡的嘴角牵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是尤霓霓最熟悉的,嘲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油腻腻:我再也不是望望的大小姐了TAT 第62章   陶佳敏是纪录片频道的编导之一, 也是台里的老员工。   刚工作那会儿,尤霓霓为了多打听一点陈淮望的事, 有事没事就往他们部门跑, 慢慢的,她把陈淮望当成偶像追的事也渐渐在台里传开。   有一次, 她又去楼上打探消息, 结果正好被路过的陶佳敏撞见。   她很少看见有小姑娘对纪录片有这么大的热情,于是和她聊了聊, 没想到共同话题还挺多的。   时间一长,俩人的关系自然亲近了起来, 上个月还一起去看了演唱会。   至于追陈淮望的误会, 尤霓霓倒没想过澄清。   一来,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追星,只当她是多了一个墙头,不会有人怀疑她的真实动机, 平时有了什么最新消息还会主动告诉她,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二来, 反正又传不进陈淮望的耳朵里。就算传到他那儿去了,也顶多是一句话带过,不可能暴露她的名字。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直接把她当面介绍给他,同时罗列她以前做过的种种事。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这大概就是盲目自信必须要付出的惨痛代价吧。   看着陈淮望脸上的表情,尤霓霓回过神来,心里很清楚, 这个笑代表着什么。   他一定是觉得她现在这么喜欢他这件事很可笑吧。   明明当初是她推开他的。   尤霓霓知道自己没有委屈的资格,只是有点后悔上了这部电梯。   可陶佳敏不知其中缘由,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淮望看,还以为她要“兽性大发”了,不得不附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道:“霓霓,擦擦你的口水,矜持点。”   在把她单纯当成迷妹的情况下,这个调侃显得十分合理。   尤霓霓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既然以前没有否认,现在也就没理由撇清关系,于是她只能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作为回应,而后从他的身上移开眼睛,按下食堂对应的楼层数。   见状,陶佳敏果然没起疑,还煞有其事地帮她解释道:“看,小姑娘是真喜欢你,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淮望已经收回视线,嘴角的那一点弧度也没了。   全程没说话的万博南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一眼看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家老板没耐心应付这种客套话,果断站出来,替他挡下,回道:“大部分人都先爱上我老板的脸,没想到这位小姐居然先爱上了他的才华,还真是难得啊。”   尤霓霓没有心思判断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忙着关注另一个重点。   追陈淮望的人很多吗?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被他吸引是一件多正常多容易的事啊,要想不喜欢他才难。   所以,他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这些年来,尤霓霓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反正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心里和眼睛都有点难受。   幸好这时电梯门非常善解人意地打开了。   电梯抵达食堂。   尤霓霓松了口气,和陶佳敏打了声招呼后,几乎是逃走般,脚步匆匆地跑出电梯。   “诶……”   望着她的背影,这下陶佳敏终于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了。   之前尤霓霓的一系列反应她都可以用“第一次见到偶像要注意形象管理”来解释,唯独眼下这个反应好像有点说不通。   就算是不好意思,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离开吧,毕竟见面机会难得,肯定是能赖多久赖多久啊。   难道是因为偶像的反应太冷淡,打击到她的追星热情了?   不过这位大导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啊,她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陶佳敏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暂时不想了,聊了点其他话题,恢复气氛。   陈淮望没怎么听。   重新合上的电梯门切断他的视线。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尤霓霓揉眼睛的动作上,像是想把跑出来的眼泪赶回去。   那一瞬间,陈淮望知道自己又输了。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   今天,尤霓霓是三个人里第一个结束工作的人。   由于每个人的工作量不一样,导致下班时间没办法统一,所以她们仨晚上几乎都是分开回家。   走出电视台的时候,电视上的时间正好跳到七点整。   月亮已经爬上来,天却还没有完全黑透。   轻柔的春风裹挟着夕阳的温度,穿过大街小巷,为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带去少许惬意。   尤霓霓站在大门口,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正想着是走一段路散散步再坐公交,还是直接回家,忽然瞥见路边停了辆十分眼熟的车。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路程。   她弯腰敲了敲车窗。   路程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听见这动静后,降下车窗。   “路过?”   “接你下班。”   “……”   尤霓霓故意没这么问,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去,只能认栽。   她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在他求表扬的目光里,不但没有感动,反而戳穿他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路程不介意被她说成是黄鼠狼,但介意她自我贬低,“别这么骂自己。”   “……”   尤霓霓不和他玩文字游戏,直奔主题:“说吧,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路程也没绕弯子,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为了庆祝你上班满十六个月,我决定贡献出我宝贵的时间,让你请我吃顿好的。”   “……”   十六个月?   他以为是在养孩子吗?   尤霓霓白了他一眼,发现他越长大越不要脸。   放着豪宅不住,非要搬进她的公寓里就算了,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结果他倒好,变本加厉,现在居然还经常开着豪车蹭她的饭。   脸呢!   冤大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嫌弃道:“为了花我的钱,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上班的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我每个月那么点工资,全败在了你身上!”   明明是在骂他,路程却不以耻,反为荣:“怎么这话听上去感觉像是你在包养我?”   “哦,是吗。”   尤霓霓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他,微笑道:“那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可以称作‘鸡’同‘鸭’讲?”   “…………”   浪漫情怀被铮铮铁骨彻底打败。   路程伸手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亏你还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就这么当着人民群众的面乱用成语吗。能不能解点风情?”   尤霓霓不为自己辩解什么,顺水推舟,“如果人民群众可以有点良心,不再压榨新闻工作者,别说是解风情,解数学题都行。”   路程没有表态,松开手。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这番话并没能感化他。   晚上,尤霓霓还是被他狠狠敲诈了一笔。   吃完饭,她捧着瘦骨嶙峋的钱包,心痛地回到公寓。   熊啾啾已经下班了,正在客厅里教训乱咬拖鞋的BoBi。   BoBi是她养的西施犬。   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她赶紧暂停教育工作,急匆匆地跑到玄关,次要目的是迎接回家的人,主要目的是想问:“霓霓,听说你今天在电梯里偶遇那位导演了?”   尤霓霓点了点头,换好拖鞋,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捞起正缩在墙角面壁思过的BoBi。   见状,熊啾啾连忙凑过去,好奇道:“怎么样怎么样?他的颜值和才华是成正比还是反比?”   尤霓霓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把BoBi放在腿上,握住它的两只爪子,一边教它打拳,一边平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了。”   ……啊?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熊啾啾的预料范围。她很是不解:“为什么?他真人很幻灭吗?”   尤霓霓摇头,“不幻灭,很好看。”   比以前还要好看,她差点没忍住抱他的欲望。   熊啾啾一听,更无法理解了,奇怪道:“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呢?”   因为……他本人回来了啊。   尤霓霓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喜欢了。   好在这个时候,墙头草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可以让她理直气壮地说:“我爬墙还需要理由吗!”   “……”   确实不需要。   熊啾啾无法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她不说话了,尤霓霓知道自己勉强躲过一劫,和BoBi互动了一会儿后,回了房间。   洗完澡,她早早地钻进被窝里。   原本她想要好好睡一觉,可一闭上眼睛,今天在电梯里发生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   尤其是陈淮望的冷漠。   ……   不能想了!   尤霓霓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扰乱人心的画面从脑袋里赶出去。   却不幸失败。   就这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十二点,依然十分清醒。   而后她终于意识到,如果不把堆积在心里的东西清空,今天晚上别想睡了。   想了想,尤霓霓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黑色头像,把压了一整天的情绪转换成文字,噼里啪啦发送出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个小气鬼!   ——当陌生人就当陌生人吧,为什么又要动不动嘲笑我!   ——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可笑吗!   ——好吧,可笑就可笑,我也觉得可笑。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缠着你。反正今天终于见了你一面,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和自己宣战。   按下发送的瞬间,尤霓霓有种空落落的感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每一条发送出去的消息后面都没有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说明她还没有被对方拉黑。   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个微信号陈淮望在六年前就已经弃用了。   从当初的焦急等待回复,到现在的不抱任何希望,尤霓霓早就看淡了,也适应了这样自说自话。   如今,对她来说,这个微信号更像是她的树洞,装着她的开心和不开心。   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我知道 第63章   入夜后的市区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 四处霓虹闪耀,人潮涌动。   而在热闹的中心, 有一处宁静地。   大片的绿色后面藏着砖红色的老别墅, 几乎看不清全貌,只有偶尔吹过一阵风, 掩映其间的雕花阳台才害羞地探出一角。   这样的画面在春天的夜晚显得静谧而沧桑。   当然, 如果老别墅能够“表里如一”一点,那就更好了。   虽然从外面看过去, 它一派灯火通明,好像很有生气的样子, 实际上里面空空荡荡, 安安静静。   放眼望去, 只有几件必要的家具,看上去没什么生活气息。   显然,房子的主人刚搬进来不久。   不过俗话说得好, 人气不够,朋友来凑。   等他洗完澡出来, 楼下的客厅里已经坐着两位客人了,正在喝啤酒聊天,如同在自己家。   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声响后, 其中一个人立马放下啤酒罐,循声望去。   阔别六年的见面总有太多话想说。   尤其是对于一些本身话就很多的人来说,更是打开话匣子。   一看见他,丛涵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似的, 开始突突突地扫射,控诉他的没良心。   “靠,你还知道回来啊?真的,陈淮望,老子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人,去美国这么多年,联系我们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就不想爸爸吗!”   熟悉的嚷嚷声倒是让人有些怀念。   陈淮望嘴角轻扯,扫了他一眼,回答一如既然的简洁。   “不想。”   “……”   李寂的反应和丛涵截然不同。   他对陈淮望没有那么多的怨言,看见他以后,站起身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判。   丛涵觉得自己被衬得特别不大度,于是暂时收起个人情绪,学着李寂的样子,站了起来,也想和他抱一下,表示对他的欢迎。   却被陈淮望避开。   他径直从丛涵的身边走过,在沙发上坐下,拉开一罐啤酒。   “……你这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针对爸爸!”   丛涵很是心寒。   他和李寂大学都学的计算机相关专业,现在一个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开做软件开发,另一个在一家游戏公司开发游戏。   前几天得知陈淮望回来的消息后,原本他俩想在第一时间和他聚一聚,无奈最近一直忙着加班,直到今天才稍微有了一点时间,终于没有熬通宵,晚上十点多就下班了。   结果呢,居然换来这个结局。   罢了。   这几年的感情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被嫌弃的人踉跄着后退,跌坐在沙发上,继续喝闷酒。   正常交流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他的份,只有交给李寂。   他和陈淮望聊了聊彼此的近况,期间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这次回来还打算回美国吗?”   陈淮望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半干的黑发有些凌乱,平静的眼底似乎受了影响,起了点波澜。   听见这问题,他捏着易拉罐,思忖了半晌,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看情况。”   “还看什么情况啊。”   丛涵不满意,插了一句嘴:“你今天去电视台,没看见小学妹吗?”   空气突然安静。   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这是不能提的禁忌话题。   李寂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和说话没遮拦的人使了个眼色。   丛涵接收到了他的警告,但明显和他不在同一频道,不耐地问道:“你眼睛不舒服?”   “……”   李寂不使眼色了,直接一点,用瞪的。   这下丛涵终于看懂,不过依然不配合他的工作。   “我又没说错,你瞪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天真地以为他回来是为了报效祖国,孝敬我俩吗?别傻了。能够让他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回心转意,除了小学妹还有谁……”   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丛涵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重点,猛地拍了下大腿,赶紧重新转向陈淮望。   “不对,小学妹不是没和你联系吗,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在美国被哪位高僧指点了,终于把你从牛角尖里拽了出来?”   话音一落,桌上的手机开始呜呜震动。   陈淮望眸光一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看。   丛涵的注意跟着被转移。   他看了一眼,奇怪道:“这都多少年前的手机了,你怎么又翻出来用了。最近打算拍手机的发展史?”   还是没人理他。   陈淮望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一条条的微信消息像广告里的彩虹糖似的,不停地往外蹦。   最后,这段自说自话结束在那句“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上。   他眯了眯眼。   霎时间,回暖的空气又骤降几度。   丛涵不知道陈淮望一个人在和谁较什么劲儿,踢了李寂一脚,让他去打探打探。   李寂果断拒绝了。   好在很快,熄灭的屏幕再次亮起。   微光映亮陈淮望的眼睛。   ——其实,不给我时间,把你这个小气鬼给我,我也可以开始新生活的。   *   发完微信,情绪得到充分发泄,尤霓霓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幸好这一晚没有再做什么青春年少的梦。   第二天醒来,她躺在床上,又试着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发现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看来昨天的忧郁已经和她无关了。   这让尤霓霓有了一点信心。   她顿时浑身充满干劲儿,一个咸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开启元气满满的新一天。   没一会儿,熊啾啾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   她准备去洗漱,却瞥见客厅里有一道熟悉身影,脚步一顿,赶紧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霓霓,你是在梦游吗?还是我在做梦啊?”   尤霓霓正一边刷牙,一边给BoBi倒狗粮,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   ……   熊啾啾一点都不好。   她保持着受惊状态,冲了过去,担心道:“霓霓,你受什么刺激了?别吓我啊!”   “……”   卷起的风吹得尤霓霓差点睁不开眼。   她同样被熊啾啾的反应吓了一跳,有点摸不着头脑,懵逼地眨了眨眼,回道:“没……没受什么刺激呀。”   “那你怎么独立起床了?”   哦,原来是说这件事啊。   尤霓霓明白了过来,拍拍她的肩,“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打算好好做人了。”   昨天伤感伤感就够了,要是今天还萎靡不振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毕竟之前的六年都这么过来了,没道理因为一点意料中的小插曲改变生活节奏,改变人生状态。   这就是她想通的事。   熊啾啾一听,似懂非懂,“是不是你们主任昨天又找你谈话了,让你决定间歇性踌躇满志?”   “嗯……差不多吧。”   尤霓霓觉得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错,于是没解释,跑去卫生间漱口了。   除了想通这一点,还有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等着她解决。   几天后,尤霓霓终于得空,有机会去做了。   趁着晚上下班还有一点时间,她赶紧提着几大袋的现磨咖啡,像个外卖员似的,去楼上的纪录片部门送温暖。   上去的时候,开了一天会的人正好从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其中几个和她关系不错,年龄也相仿的女生一眼看见她,连忙走到她的身边,佩服道:“哇,霓霓,你的追星雷达也太灵敏了吧,我们还没通知你呢,你怎么就知道陈导来了?”   嗯?   陈淮望也在吗?   尤霓霓放下咖啡,朝会议室张望了一下,问道:“他来多久了,大概什么时候走啊?”   “下午就来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会出来。”   “哦……”   那应该不会撞见吧?   尤霓霓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口袋,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又听对方问道:“对了,霓霓,那天在电梯里的事我们都听陶姐说了,她一直想问你来着,当时你跑什么跑啊?”   这个话题正好就是她想说的。   闻言,尤霓霓不再犹豫,决定速战速决,佯装苦恼道:“唉,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尴尬?”   她点点头。   “为什么?你那天没洗头吗?”   “……”   人间真实。   尤霓霓被口水呛了一下,幸好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否则真要被带跑偏了。   她赶紧解释。   “不是啦。是因为我早就不喜欢他了,结果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发生了电梯里那事儿。和前墙头共处一室是什么滋味你们应该能够想象吧。虽然没有感情了,爬墙也不是我的错,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之前没有澄清是因为这件事不会给远在美国的陈淮望带来什么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项目谈下来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肯定会经常进出电视台。万一在这期间,有一些好心的同事想要帮她挣表现,时不时在他面前提起她,他肯定会很烦吧。   她不想给他带来什么困扰,所以还是及时撇清和他的关系比较好。   可是听完她的解释,几个人都觉得太过突然,面面相觑,确认道:“你真不喜欢他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嗯!”   尤霓霓加重语气:“真的不喜欢了,要不然上次看见他,我早就找他要签名合影了,怎么可能还躲着他呢。”   说得也是。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忍不住惋惜。   “他好不容易回国,你也好不容易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也太可惜了吧。”   “对啊,我还没和你说这几次和他接触下来的感受呢,不吹不黑,比传闻里更厉害更有魅力!”   “对对对!你要是看见他工作时候的样子,肯定会重新喜欢上他的!我今天刚好偷拍了几张,要不发给你看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劝她不要和男朋友分手呢。   尤霓霓被她们的认真弄得哭笑不得。   她只好反过来劝道:“不用不用。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追星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没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啦,反正最乖的永远是下一个。”   见她铁了心要脱粉,看样子应该是找到了新墙头,几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含泪祝福。   “好吧。祝你和新墙头幸福,以后有空还是要常上来看看我们啊。”   “没问题。”   圆满完成任务的人最后叮嘱道:“那你们记得帮我和其他人说一说,以后千万别再在他的面前提到我哦。”   “好。”   尤霓霓抱拳,谢过她们的往日恩情,打算离开。   只不过脚步刚一动,一声淡嘲忽得从头顶落下,嗓音偏冷,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原来尤小姐的喜欢这么随便吗。”   “……”   大型红杏出墙被抓现场。   惨。 第64章   原本万博南走得好好的, 没想到自家老板突然停下,更没想到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得已, 他只好跟着一起停下脚步。   毕竟他跟在陈淮望身边这么多年, 还从来没有见他计较过谁喜欢他谁又不喜欢他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过这位记者的全名, 他怎么知道对方姓什么呢。   奇怪的地方不止一两点。   本着严谨的工作态度, 万博南又在旁边当起了观察员,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隐秘地来回扫视。   最后, 他得出结论,觉得自家老板有点不对劲。   当然了, 这位“前粉丝”更不对劲。   不过至于具体是哪种不对劲, 他暂时还说不上来, 决定再观察看看。   而尤霓霓没有察觉万博南的打量,注意力全放在那一声“尤小姐”上。   说实话,她没想过陈淮望会主动和她说话。   虽然生疏的称呼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可好像并没有盖过整件事所带来的熟悉感。   久远的记忆又被唤醒。   不知怎的,尤霓霓突然想起当年在教室门口骗丛涵说她喜欢陈淮望的场景。   谁能想到, 几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她骗同事说她不喜欢陈淮望。   看来命运果然是个轮回啊。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的真心话被陈淮望听见呢。   尤霓霓在心底叹了口气。   见她一脸惆怅,围观群众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们同样没想到陈淮望会突然出现, 一时间有种“共同犯罪”的心虚,傻在原地。   但和当事人一比,似乎算不了什么。   这种时候,谁不走谁尴尬。   于是几个人很快恢复过来, 纷纷朝尤霓霓投去同情鼓励的目光,而后识趣地散去,不参与这场粉丝和偶像的虐恋情深了。   不过,尤霓霓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关于陈淮望回国以及和台里有合作的事,早在一开始,陶佳敏就和她说过了。   她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所以,那天在电梯里看见他,她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只觉得有点猝不及防,以至于当时的表现不是很自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经过这几天的缓冲,她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和状态。   况且,对她来说,说陈淮望坏话被当场抓包不应该是家常便饭吗?   高中她都没有怕过,现在肯定照样可以应付过去。   曾经的成功案例摆在眼前,给了尤霓霓一点底气。她握紧双手,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打算拿出以前胡说八道的看家本领。   遗憾的是,当她转过身子,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就已经流产了。   陈淮望站在她的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够看见他的脸。   办公室的灯不比电梯里明亮,他眉眼间的冷漠似乎因此被削弱,不再占据所有注意力,让人可以为其他事腾出一些精力。   上次尤霓霓光顾着伤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这会儿才发现,他好像比原来还要高一些。   投下的暗影将人完全笼罩其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压迫感。   尤霓霓瞬间怂了,像漏气的皮球,渐渐没了底气。   算了,还应付什么应付,反正最后肯定说不过他,直接离开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么一想,尤霓霓毫不犹豫地改变主意,一句话没说,很干脆地扭头走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扭头逃走才对。   然而在一些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幕更像是甩脸色。   “哟呵,这位小记者脾气还挺大啊。”   尤霓霓转身的瞬间,万博南的观察工作也结束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连连发出感慨:“所以我一直说粉丝靠不住吧,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不喜欢你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唉,没意思。”   结果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回头一看,自家老板还站在原地。   见状,万博南还以为自己忘了什么事,赶紧折回去,问道:“怎么了,老板,还不回公司吗?”   陈淮望盯着他看了半瞬,没说话,走了。   “……”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万博南一脸懵。   *   一走出去,尤霓霓直奔电梯口,按下按键。   很快,电梯升上来。   她立马跨进去,等电梯门完全关上,才放松下来,靠在电梯壁上发呆。   而发呆的结果是,她后悔了。   她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和陈淮望说话的机会呢。   虽然单是说两句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但是陈淮望难得肯搭理她,她刚才就那样走掉,他会不会以为她不想和他说话啊?   冲着最后一点,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胡乱揉了揉短发。   要不要回楼上和他说清楚?   还是去停车场等他?   尤霓霓陷入纠结当中,整个人像大阪烧似的翻了个面,换成用额头抵着电梯。   于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的脑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电梯壁,如同一把榔头,一副要把电梯砸出个窟窿的架势。   画面有点惊悚。   万博南被吓了一大跳。   “……”   这位记者小姐又在发什么疯?   他不太理解,用眼神请示自家老板,希望可以坐下一趟。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陈淮望看着电梯里的人,微微皱眉。   姑娘薄薄的皮肤总是经不起折腾,额头已经红了一块儿。   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尤霓霓还不知道这一切。   听见“叮”的一声,她才回过神,以为一楼到了,赶紧理了理头发,站直身子,恢复正常状态,免得吓到外面的人。   谁知一抬头,刚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又立马收了回来。   陈淮望和他的助理怎么站在外面?   她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这会儿是在几楼。   ……   哦,是她忘记按楼层数了。   尤霓霓服了自己。   见陈淮望已经走了进来,她没时间再换部电梯坐,只能默默退到角落里,给他们腾出位置。   就当是老天爷听见了她刚才的心声,决定多给她一次机会吧。   这样想的同时,尤霓霓开始组织语言,决定冒着被无视的风险,主动找陈淮望说话。   几秒后,她想好了,往陈淮望的身边挪了挪,望着他,针对他刚才的话,郑重回答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有随便过。”   反正都不喜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闻言,万博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理解她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过他的反应并不在尤霓霓的关注范围内。   她的眼睛里只有陈淮望。   可惜最后只得到一句不冷不热的“嗯”。   ?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吗?   尤霓霓有点不太满意,想问清楚。   不巧的是,在她开口之前,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这一次停在了二十七楼。   正值下班高峰期,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会儿便将原本空荡荡的电梯填满。   尤霓霓几乎快被一波波不断涌进电梯里的人潮吞没,这下无暇说话了,重新缩回角落,双手挡在胸口,作为最后的挣扎,避免被压扁。   反正身高不占优势的人在这种人多又拥挤的场合,通常逃不过被压成肉饼的悲惨命运。   要是觉得闷得慌,就踮着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对此,尤霓霓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的电梯格外挤,也格外慢,几乎每层楼都会停一下。   渐渐的,她有点受不了,伸长脖子,想看看还剩几层楼才能解脱,眼前却忽得一黑,像是有谁挡在了她的面前,如同一堵墙。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尤霓霓小小地“诶”了一声,微微抬起头。   一路向上的视线经过充满诱惑色彩的喉结,干净的下颌,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再也移不开。   原来是陈淮望把她护在了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尤霓霓身子一僵。   她重新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鼻息间全是陈淮望的味道,清冽好闻,久违得让人想落泪。   这样算犯规了吧。   明明应该为了他的主动感到高兴才对,然而尤霓霓压根儿笑不出来。   这种相处模式如果放在六年前,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现在不是六年前。   虽然那天在电梯里被他冷漠对待,她的心里不是很好受,但她完全可以接受和理解,因为那才是他该有的正确反应。   现在这样,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不,是很不安。   尤霓霓想不到陈淮望突然愿意对她好的理由,除非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的事。   而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有了新生活,才会释然吧。   之前想了那么多的台词通通作废。   尤霓霓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也贴在电梯上,避免碰到他。   而后,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给我发喜帖?先说好,我没那么大气,是不会祝福你的。当然,你可能也不需要我的祝福。”   电梯里人多,她的声音又小又轻,稍不留神,就会被其他声响盖过去。   然而陈淮望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只觉得荒唐。   他眼眸半垂,看着她不开心的嘴角,低声问:“你觉得我会和其他人结婚吗。” 第65章   六年前的夏天。   ——想让你喜欢我。   当陈淮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尤霓霓还沉浸在马上要吃香喝辣的喜悦里,没有听懂他真正想说什么, 所以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喜欢你啊。”   “不是朋友的喜欢。”   不是朋友的喜欢?   那么只剩下……   尤霓霓表情僵住。   陈淮望的认真让她忽然慌了神, 不愿意再往下想,急忙为他的反常找借口。   “你、你是不是最近要完成什么恋爱作品, 急需一个女朋友?还是和室友打赌赌输了?或者是学校布置的奇葩任务?没事, 你好好和我说,只要理由充分, 我肯定会帮你的。”   这样的反应在陈淮望的预料内。   不过,想象和实际看见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见尤霓霓一脸慌张,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猜到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但还是想问:“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吗。”   尤霓霓哑然。   这不是什么接不接受的问题。   哪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告白的啊,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尤霓霓手足无措,想哈哈笑两声, 推推陈淮望的肩膀,说一句“别开玩笑了”, 或者“少骗人了,我这么聪明,才不会上你的当”, 缓解缓解气氛。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大脑一片空白,又好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驶过一辆电动车。   陈淮望看见后, 连忙伸手,想把她往里拉一拉,却被她下意识躲开,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尤霓霓没有察觉,还在一心想着应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最后,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   于是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我……我突然想起我们班主任让我们考完试先别急着走,她有事和我们说,今天就不和你吃饭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跑去,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又像是急着逃走,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行人或是车辆。   陈淮望站在原地。   看着尤霓霓匆忙离开的背影,他没有追上去,垂下扑空的手。   无疾而终的告白如同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盛夏阵雨,尚未在人间留下一点痕迹,转眼便被太阳蒸发干净。   陈淮望知道自己这次赌输了。   却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至少她没有明确拒绝他,不是吗?   *   在看见尤霓霓的朋友圈之前,这个理由是陈淮望最后的希望,维持了三天。   可现在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   界面一直停留在尤霓霓刚发的那条朋友圈上,写着“路程终于接受我的表白啦!告别单身,从我做起!以后不接受其他人的告白了哦~”。   配图是两个人在海边并肩看夕阳的照片。   看上去开心又浪漫。   好像一点不在乎之前的事。   一点不在乎他。   甚至迫不及待和他划清界限。   那就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好了。   *   离开那天,陈淮望没让任何人来送他,一个人去的机场。   一路上,不管是他的心情,还是路况,都特别平静。   唯一的波动出现在飞机起飞的瞬间。   也许是超重感带来的不适让人有片刻的松懈,压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在陈淮望的脑海里忽然闪过。   这几天,他刻意不让自己想,如果他那天没有说那句话,他和尤霓霓现在会是什么样。   或许他还能像以前一样,一直陪着她,伤心难过有她安慰。   所以,后悔了吗?   好像没有。   他早就说过,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男女朋友,要么是夫妻。   没有中间值。   与其不明不白地待在她的身边,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他的贪心、不安和妄想通通还给她。   反正他习惯了一个人。   反正他早就该认清,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会成功。   比如,努力让他不喜欢她。   比如,努力让她喜欢他。   *   仓皇逃走后,尤霓霓整个人还处于混乱当中。   陈淮望喜欢她?   尤霓霓不否认陈淮望对她很好,但关于喜欢的事,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一个不可能事件。   但偏偏这个不可能事件已经发生了。   所以,她没必要再去纠结它的真假,现在更应该关心的问题是,她喜欢陈淮望吗?   尤霓霓不知道。   虽然她可以分析别人的爱情问题,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可真正轮到自己就熄火了。   毕竟她只喜欢过明星,没喜欢过身边的人,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以至于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更何况她一直把陈淮望当成朋友,压根儿没想过如果他作为一个异性,她对他会是什么感情。   朋友的喜欢和异性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在接下来几天一直困扰着尤霓霓,就算到了马尔代夫也无心玩耍,整天心不在焉。   第三天,傍晚,路程终于看不下去了,来到她的房间,把床上躺尸的人拉起来,说道:“出来玩还这么不开心,怎么回事。趁哥哥今天有时间,赶紧把你的心事说来听听。”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想通才算数,别人开导没用。   于是尤霓霓没领他的情,重新倒在床上,叹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他这是被鄙视了?   路程手撑在床沿上,看着她的脸,问道:“真不说?”   尤霓霓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好吧。   路程不强求她,但也没离开,窝在窗边的沙发上玩手游。   玩着玩着,屏幕上方突然跳出来一条微信。   他皱眉,退出游戏,点开微信看了看。   ——程哥,最近你可得把你家小青梅看好了,听说你们班还有三班的小子最近打算告白了。两个人还打赌谁会追到她,输的人去学校操场裸奔。   路程冷笑一声。   看来他之前的警告都成了耳边风。   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了。   “你手机呢。”   “不知道……床头柜上吧。”   这几天尤霓霓根本就没碰过手机。   路程扫了眼床头柜,看见后,拿起来递给她,“解锁。”   尤霓霓伸出一根手指。   成功解锁。   而后,路程打开微信,编辑好朋友圈内容,选择只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可见,发送。   其中当然也包括陈淮望。   对此,尤霓霓一无所知。   她一点都不关心路程对她的手机做了什么事,依然抱着枕头,思考人生难题。   她知道,这次的事只有两个结果,他们要么成为陌生人,要么成为恋人,总之不可能再做朋友。   她不想和陈淮望成为陌生人。   可是,难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答应他的告白吗?   如果这样做的话,陈淮望会开心吗?   一方面,她想让他开心,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万一最后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喜欢,到时候对他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这么一想,尤霓霓觉得她还是认真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较好。   突然顿悟是在回C市的前一晚。   也是公布高考成绩的前一晚。   那天晚上,路程看了一部关于酒店的恐怖片,觉得尤霓霓一个在房间里太危险了,果断决定舍身陪她睡一晚。   不过当他去的时候,尤霓霓正在睡觉,不知道他来了,醒来以后,起床找水喝,经过浴室,见里面的灯亮着,以为自己忘了关。   结果进去的时候,路程正好洗完澡,正在穿裤子。   见状,她一点也不惊慌失措,十分淡定问道:“你又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   路程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反倒被吓了一跳,“你想看我就直说,趁我洗澡偷看算什么英雄好汉。”   嘁。   她连陈淮望全裸都看过,还稀罕他这种什么重点都没有露出来的半裸吗。   尤霓霓很是不屑,准备出去。   然而刚一转身,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进浴室,走到路程的身边,对他又摸又抱。   路程:“……”   虽然他很高兴尤霓霓这么主动,但还是被她的奇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奇怪道:“你一到晚上就兽性大发吗?”   尤霓霓放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睛里闪着光,开心道:“我终于知道了!”   终于知道朋友和异性的区别了!   和陈淮望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跳是不一样的!   她是喜欢他的!   误打误撞醒悟后,尤霓霓比高考解出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还高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口告诉陈淮望这件事,可打他的电话却提示已关机。   没电了吗?   没办法,她只好先给他发微信。   ——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的喜欢。   ——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还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但那都是追星的事!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喜欢你的!   ——如果你的告白还算数的话,等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   第二天回国,尤霓霓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找陈淮望,却被他的室友告知他去了美国。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去美国?什么时候的事?”   “走了快一周吧,他没告诉你这事儿吗?”   一周。   他们已经错过这么久了吗?   是因为她没有接受他,所以他才离开的吗?   一想到陈淮望当时肯定很伤心,尤霓霓就觉得心疼,恨自己没有早点开窍。   她急忙问道:“那你知道他的新联系方式吗?还有他去了美国哪所学校?”   闻言,室友面露难色,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走的时候也没让我们去送机。”   尤霓霓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过对方后,她赶紧给丛涵打电话,却得到差不多的答案。   她没想到连丛涵都不知道。   看样子他真的铁了心要和国内断联系。   是希望她别去找他吗?   尤霓霓的心不断下沉,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   程慈一直等着她的好消息,看见她回来,意外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约会吗?”   听见她的声音,尤霓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   见状,程慈赶紧走过去,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问道:“别哭别哭,和妈妈说说怎么了?”   “我被甩了……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还没接受告白,就被告白对象甩了……”   “被甩了?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想通后,她把之前的事和程慈说了,程慈也知道她今天要去告白,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然而尤霓霓正被悲伤情绪笼罩,没有听见这话,抬起头,抓着程慈的手,一股脑地自说自话。   “我又没有拒绝他,只是没有马上接受而已,他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还骗我说不会去美国,其实早就把签证办好了吧!”   “而且他怎么这么狠心,连一点消息都不肯让我知道。我……我祝他学业有成,最好早日成为着名摄影师,这样我至少还能知道一点他过得好不好……”   说到最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好在程慈大概听懂了,等她倾诉完毕,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尽管没什么用。   最后,哭累的人在她怀里睡着了。   在梦里,尤霓霓还不忘自我安慰,没事,只要三个月,她就可以原地满血复活了。   反正她这么花心又博爱。   反正,她只有一点点喜欢他而已,再加上他们平时根本不联系,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冲淡。   *   一开始,尤霓霓真是这样想,谁知道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递减就算了,居然还有递增的趋势。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长情。   尤霓霓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索性不再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当是买了一盆植物,随它自由发展,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大二暑假,她回了一趟桐市,找赵慕予还有苏糊玩。   晚上,三个人一起挤在苏糊的小床上。   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走出当初的悲伤,至少可以平静地提到他的名字。   尽管如此,有些事她依然放不下。   在摇头风扇的咯吱声里,尤霓霓忽然惆怅地问道:“你们说,陈淮望还会回来吗?”   苏糊想了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觉得会。”   尤霓霓受到鼓舞,“真的吗!什么时候?”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苏糊还没想好,只好交给赵慕予。   她说道:“等他有了新的生活,幸福得不想再计较以前受过的伤,就回来了。”   “……新生活?幸福?那不就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吗!”   尤霓霓“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行!我还没有当面和他说我喜欢他呢,他怎么能想通!”   明明他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哪怕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好。   尤霓霓越想越不甘心,郑重决定道:“我要去美国找陈淮望!”   赵慕予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不看好她:“美国这么大,你怎么找?”   “去每一所和Z大有合作的艺术学校挨个问!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好吧。只要她有这个耐心和时间。   遗憾的是,事实证明,光是有耐心和时间还不够。   三个月后。   尤霓霓在群里发出哀嚎。   ——我被拒签了!我恨美国!   半年后。   尤霓霓在群里发出危险发言。   ——我又被拒签了!我要杀了美国!杀了签证官!   *   就这样,直到陶佳敏给她说陈淮望回国的消息,尤霓霓还在和美国签证死磕。   收到消息那晚,尤霓霓失眠了。   她的耳边一直循环播放当年赵慕予说的那句“等他有了新的生活,幸福得不想再计较以前受过的伤,就回来了”。   所以,他这是想通了吗?   尤霓霓不敢问,宁愿他还在美国。   可惜老天爷非要让她认清现实。   陈淮望第一天来台里,就让她和他撞个正着。   现在在电梯里更是如此。   直接让他用实际行动让她死心。   可是,那句“你觉得我会和其他人结婚吗”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从遥远的往事里回过神。   她觉得?   她对他过去六年的事一无所知,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最初,尤霓霓没反应过来这话的真正用意,以为陈淮望是真的在问她的看法。   于是她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然而下一秒,尤霓霓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猛地抬起头,望着陈淮望,眼底交织着复杂情绪,声音因为紧张和忐忑微微发颤,“你……”   还在等我吗? 第66章   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让尤霓霓心底那簇快要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   但转念一想, 她又觉得这个可能性漏洞百出。   如果陈淮望真的还在等她,那么为什么没有一回国就来找她呢?   而且, 那天在电梯里, 他不是还嘲笑她来着吗?   难道是因为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这个理由更说不过去。   要知道,她之前专门拜托过丛涵, 千叮咛万嘱咐, 请他在陈淮望联系他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陈淮望, 她对他的感情。   丛涵也确实帮她转达了。   尽管没有什么效果,但和完全不知情是两回事吧。   可是, 如果他没有等她的话, 那他现在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无数的顾虑伴随着欣喜, 一起涌向尤霓霓,让她陷入纠结。   下降的电梯在这时停了下来。   一楼终于到了。   拥挤的人潮如同泄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外涌去, 为新鲜空气腾出空间。   尤霓霓呼吸顺畅许多,却没了一鼓作气问下去的气势。   陈淮望和她重新拉开距离。   万博南“趁虚而入”。   刚才进电梯没多久, 他就被人潮冲到电梯的另一个角落里,被迫和陈淮望分开,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人少了点, 立刻冲过来“护驾”。   “老板,你没事吧?”   他硬是挤到两个人的中间,关心中带着点埋怨,说道:“这电视台的电梯真是太不像话了, 简直就是给人钻空子用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还特别意味深长地看了尤霓霓一眼。   眼神充满张力,一点儿也不掩饰地谴责她故意趁乱偷吃陈淮望豆腐的行为。   “……”   吃陈淮望豆腐?   好吧。   尤霓霓第一次遭遇这种有色眼光,没想到自己还有当色狼的潜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表现得谦虚一点还是羞涩一点。   然而现实也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纠结。   见电梯里的人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再不抓紧点,就要去地下停车场了,而他们应该也要回公司,尤霓霓只得把心里的问题暂时放一放。   至于其他的,留着下次再说吧。   毕竟他们分开的时间是在一起时候的三倍,要想一下子回到从前明显不太现实,而且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   反正今天能够和陈淮望说上话,还被他这样护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万博南还在一个劲儿地说话,尤霓霓不好出声打扰,于是直接侧着身子,贴着电梯壁,艰难地从他和角落之间留出的空隙往外钻。   眼见着就快走出去了,手腕却忽得被人扣住。   尤霓霓脚步一顿。   她微微转过脑袋,视线先是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接着顺着对方的手臂向上。   陈淮望没看她,正在和万博南交代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不解,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动作上,没有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出了电梯。   而后,陈淮望松开手。   尤霓霓不明所以,但没有说什么。   因为她原本以为陈淮望至少会给出一个他这样做的理由,或是有别的话对她说,所以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一边往外走,一边等他开口。   结果直到出了电视台,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的身后。   这下尤霓霓更不明白了。   最后,她终于没能沉住气,调了个头,走到陈淮望的面前,主动问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拉着我不让走吗?”   陈淮望停下脚步。   旁边正好是一棵枝叶茂盛的悬铃木,他站在树下,五官在投下的树影里明灭不定,也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   尤霓霓的脸上写满迷茫,“我又怎么了?”   他抬眸,盯着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的人,很认真地计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反正最乖的永远是下一个,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他还在纠结的是这个?   尤霓霓一噎,没想到他绕那么的大圈子,就是为了要一个解释,有点意外,又觉得好笑。   不过,他这个罪魁祸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倒是给她充足的底气。   于是她板着脸,佯装生气道:“我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之前对我那么冷淡,我以为你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只好先和你划清界限啊!”   闻言,陈淮望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他才不自在地“哦”了一声,紧绷的唇线缓缓松了下来。   虽然听上去很像没事挑事,但他真的以为尤霓霓说的都是真心话,怕她又不要他了。   只不过尤霓霓并不知道他内心的不安,反倒第一次因为他的小气感到开心。   其实他一点都没变吧。   还是以前那个爱闹别扭,需要人哄的幼稚鬼。   意识到这一点后,之前还困扰着尤霓霓的种种不安顷刻间灰飞烟灭,眼前的迷雾也逐一散去。   她忽然释然了。   是啊,陈淮望已经回来了,她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才对。   于是尤霓霓抛开顾虑,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理直气壮地大胆提要求:“哦什么哦。以后你不准再对我那么冷淡了,知道吗?”   她总是擅长趁乱忽悠人。   只可惜从来没有把陈淮望成功忽悠进坑里过。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陈淮望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重新迈开停下的脚步,对于她的耍赖应对自如,平静道:“看你表现。”   “……”   看她表现?   什么意思?   那他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尤霓霓的思路好不容易清晰了一点,这会儿又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回过神后,她赶紧跟上他的步伐,提前放出大招,追问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呢,也要看我的表现吗?”   曾经最渴望听见的一句话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   陈淮望假装不为所动,“嗯”了一声。   “……为什么?!”   尤霓霓只是试探性一问,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拒绝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原本她还想着要循序渐进,不打算太快谈这个话题,这会儿被这么一打击,急得直接开始逼婚。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而且,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我看你一眼,你就是我的了吗?”   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歪着脑袋,探到他的身前,用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淮望,试图唤醒他的回忆。   却被他握着肩膀,转正身体,听他没感情地提醒道:“别看我,看路。”   “……”   在资本主义国家待了六年果然不一样,居然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尤霓霓没想到他软硬都不吃,心顿时凉了半截,实在想不到他拒绝她的理由,尤其是在他还喜欢她的情况下。   可是想不通又能怎么办,各种方法都试过了。   最后,她放弃了,瞪了陈淮望一眼,而后一个人气呼呼地往前走。   夜晚的街头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带来充满温度的嘈杂声。   陈淮望眼里有细碎笑意和光。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尤霓霓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日混沌的心难得在喧嚣中找到片刻宁静。   六年前,丛涵确实和他说过她喜欢他的事,可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丛涵的安慰,又或者是为了骗他回国,所以没有当真。   直到前段时间,他无意间发现她发的那些微信。   尽管如此,不真实感依旧存在。   但他还是回国了。   为了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同情他,更不是失恋找寄托。   哪怕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他也想要试试看,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来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尤霓霓还没消气,见他还没走,不满道:“你又不和我谈恋爱,还跟着我干什么。别说是为了送我回家啊,你连路都不认识。”   陈淮望确实是为了送她回家。   不过既然路已经被她堵死,他也不硬闯,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伸出一只手。   尤霓霓一脸警惕:“干什么?”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握手算哪门子表现的机会啊。”   “别把我弄丢了。”   “……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这么乐意当一个路痴?   尤霓霓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当然,嫌弃归嫌弃,一听有可以表现的机会,她比谁都高兴,立马牵着陈淮望的手,生怕错过。   可是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   他刚刚不是才拒绝了她的表白吗,现在居然又跑来勾引她?   ……   高手,真的是高手。   尤霓霓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无奈被他吃得死死的,没办法拒绝他,于是只能“歌以咏志”。   她非常有目的性地唱道:“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轻柔的声音被车辆的呼啸声碾得不太清晰。   然而该听见的人还是听见了。   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等尤霓霓唱完,问了一个很走心的问题。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的比唱的好听?”   “……”   又在拐着弯笑话她唱歌跑调是吧!   哼。   好在尤霓霓现在脸皮够厚,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脸红,想也没想,回道:“没有,我只唱给我喜欢的人听。”   末了,补充重点:“你是第一个。” 第67章   第一个吗?   虽然这话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但陈淮望还是不可避免地因此动摇。   说他勾引她,她的一言一行又何尝不是在勾引他呢。   陈淮望的目光随便落在马路对面的某一处, 没有看尤霓霓, 否则一定会被她眼睛里的春天迷惑,克制不住亲她的欲望。   而后, 他还算冷静地回道:“听起来, 被你喜欢好像不算一件太好的事。”   “……”   居然又告白失败了。   陈淮望该不会不喜欢她了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尤霓霓接连踢到铁板, 不禁陷入自我怀疑中。   可是没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她只好又收起思绪, 拉着冷血无情的人上了车。   电视台的下班高峰期和普通上班族的下班高峰期不是同一个时间段, 所以这会儿的公交车上没有太多人。   为了迁就陈淮望, 尤霓霓选择了后排的位置。   坐下后,她想了想,没忍住, 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嗯?”   这一次,尤霓霓没再放任问题留在心中, 决定趁早解决好。   “既然你现在都知道我喜欢你了,还不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就不怕我哪天心灰意冷了, 不喜欢你了吗?或者不怕别人把我抢走吗?虽然比不过你,但我还是很抢手的!”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她为了营造出一些激烈的紧张感,临时编造的。   陈淮望一听, 眼睫微垂。   尽管只是在假设,但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他坦诚道:“怕。”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是不是在美国待太久,思想变得太开放,只想和我玩玩,不想对我负责?还是为了惩罚我当年没有立马答应你的表白,不想这么快便宜了我?”   要是换成高中的时候,以她对陈淮望的了解,肯定不会出现第一种担心。   但现在不一样。   中间空白的那六年发生了什么事尤霓霓一无所知,所以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想事情,免得最后被打脸。   她继续往下说:“如果是因为第二个理由的话,那还好,我可以接受,谁让我当年不知道好好珍惜,你吊吊我的胃口也是应该的。”   说完,尤霓霓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才接着说:“至于第一个理由,只要你现在和我说清楚,不要骗我,我……我可以考虑看看。”   陈淮望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否定了她的所有猜测。   “都不是。”   都不是?   尤霓霓更想不明白了,“那是什么?”   沉默半晌,陈淮望看了她一眼。   是他没有安全感,容易猜疑,想要她更多的喜欢,直到确定她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他,他才敢迈出那一步。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吗?   其实更像是保护她。   被她丢下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如果还有第二次,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些话要怎么和她说呢。   陈淮望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她患得患失,于是只能给她一个避重就轻的答案。   “是我的问题。”   “不过,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我都只想和你一起经历。”   “哦……”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尤霓霓当然还是听不懂,喜悦的泡泡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在笑意从眼睛和嘴角泄露出来之前,她连忙扭头看向窗外,轻哼道:“谁要和你结婚了。”   虽然疑惑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但现在那些问题好像显得不重要了。   只要陈淮望还喜欢她,那就足够了。   *   公交站台距离小区只有几百米。   下车后,尤霓霓慢悠悠地走着,整颗心被满足感填得满满的。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海桐花的淡淡香气。   和陈淮望这样牵手走在街头,是她这几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现在居然真实发生了。   尤霓霓觉得自己更应该知足一点。   被四月的晚风吹了一路,来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终于稍微想通了些,渐渐接受了陈淮望不会轻易和她在一起的现实。   她自我安慰着,这也没什么。   看她表现就看她表现吧。   反正她对自己有信心,一定会顺利通过考核期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们就要分开了。   其实已经说了再见,但尤霓霓还站在单元楼门外,不肯上去。   忽然间,她想到今天她的两位室友都将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到深夜,于是在陈淮望转身之际,邀请道:“你……要上去坐坐吗?我室友很晚才会回来。”   说完,好像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太自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着。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还没有吃饭。你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其实是因为舍不得和他这么快分开。   以前读书的时候,这种舍不得的情绪似乎也会时不时冒出来,只可惜当时的她没有当回事,也从来没有挽留过。   闻言,陈淮望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但没有拒绝。   *   三个人平时忙工作,没什么时间收拾家里,好在虽然算不上整齐有序,可至少干净。   只是一进屋,首先看见的是放在客厅里的人形立牌。   见状,尤霓霓赶紧解释道:“这是啾啾的哥哥,不是我的。”   刚才在电梯里,她已经和陈淮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两位室友。   然而解不解释都一样。   陈淮望相信她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他继续往里走,裤腿却突然被什么咬住了。   低头一看。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正一屁股坐在他的拖鞋上,四只爪子抱着他的小腿,仿佛在cos树袋熊。   尤霓霓看见后,又赶忙过来收拾新的烂摊子。   “这也是啾啾的狗狗,叫BoBi,比较容易沉迷男色,堪称行走的‘指男针’。要不是遛过它几次,我都不知道我们小区里原来有那么多好看的男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淮望的表情又不太好看了。   但尤霓霓没注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BoBi从他的拖鞋上抱起来,而后放在阳台上,严肃教育道:“不可以和姐姐抢男人哦。”   “呜……”   BoBi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呜咽一声,歪着脑袋不看她,闷闷不乐地趴在地上。   尤霓霓已经习惯了,没有心软。   教育完BoBi,她又赶紧回到客厅,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做饭了。   然而当她站在冰箱面前的时候,突然从美好的梦幻世界回到现实当中,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她只会煮冷冻水饺汤圆,又不会炒菜,拿什么给陈淮望吃?   尤霓霓枯了。   想了几秒,她决定寻求场外援助。   ——快!一分钟之内,我要你之前做过的快手菜所有资料!   在她认识的人里,会做饭并且会秒回她消息的对象只有路程了。   虽然他俩同为厨房小白,但路程稍微比她有点天赋,只要她回被他霸占的公寓,通常都是他负责一日三餐,所以还算靠谱。   谁知消息刚发送出去,尤霓霓忽然听见一道脚步声,生怕露馅,吓得马上把手机放在围裙兜里。   而后,她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打陈淮望的主意。   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吧?   不过她是谁。   没有道理的事她也能瞎掰个道理出来。   尤霓霓为自己不会做饭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转过身子,对厨房门口的人说道:“你这么挑食,我怕我做出来的东西你不爱吃,要不然你来做吧?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陈淮望只是过来看看她,听完这话,眉梢轻挑。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习惯还是一点没改。   他没有回答,只是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慢条斯理地摘下袖扣,放在桌上,随意卷起袖口,走进厨房。   正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   尤霓霓看懂了这是同意的意思,心里一喜,赶紧脱下身上的围裙,帮他围上。   这时,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应该是路程回消息了。   尤霓霓没急着看,等把米饭在电饭煲里煮上后,这才站在陈淮望的身后,两只手绕到他的前面,探进兜里摸手机。   尽管理由充分,可是整个行为还是更像从后面抱他。   陈淮望正在处理食材,睨了眼那一双不安分的手,尽量让自己别分心,十分中肯地建议道:“你占便宜的招数可以再高明点。”   ……   被发现了?   看来万博南真是独具慧眼啊,她确实有当色狼的潜力。   被揭穿后,尤霓霓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干脆破罐破摔,直接紧紧圈住他的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背。   “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抱抱你怎么了。”   陈淮望动作一顿。   知道她爱撒娇,但不知道原来她还爱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   他微微一哂,同样直白地表达:“影响我做饭。”   ……   哎呀。   尤霓霓难得抒抒情,没想到又被他一下子毁了气氛,气得拿脑袋顶了顶他,气呼呼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会什么?”   “吃。”   嗯。   陈淮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看了看厨房门,示意道:“出去吧。”   “……哦。”   尤霓霓知道又被他嫌弃了。   不过反正她刚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于是没再执意留在厨房里,回到房间,开始捣腾自己的事。   *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陈淮望发现她没在客厅,又见其中一间卧室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一看,她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他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吃饭了吗?马上马上。”   尤霓霓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听见敲门声,回头冲他招招手:“正好,快过来一下。”   陈淮望走了进去。   她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处都是追星元素,唯一的不同是,这里面有他存在的痕迹。   比如,墙上挂着一块软木板,上面贴着和他有关的新闻。   至于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旺旺周边产品,应该只是因为她单纯爱这个品牌。   等他过来,尤霓霓递给他一张公交卡大小的卡片,最上面写着“表现卡”,下面画着几行方框。   她解释了一下。   “我觉得你不能让我没有期限地等下去,总要给我有一点盼头,所以,以后我每表现好一次,你就要给我盖一个印章。等我集齐十个,你就不能再拒绝我了。或者至少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说完,也不管陈淮望同不同意,把印章递给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方框,指挥道:“今天算一次,盖吧。”   看来她已经彻底接受现实,并且从中找到了乐趣,开始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作为消遣。   陈淮望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随她胡来,接过印章,在她指定的位置盖了一朵小红花。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   她盖上盖,把印章放进陈淮望的裤兜,拍了拍,交代道:“这个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啊。是不是有一种当皇帝用玉玺的感觉?”   嗯?   陈淮望不好扫她的兴,勉为其难回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尤霓霓当他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高兴,放他一马,把卡片夹在手机壳里后,起身往外走。   “吃饭啦吃饭啦。”   她早就饿了。   然而她原本以为陈淮望只是随便做做,谁知一出去,竟然看见桌上摆着炒土豆丝,油焖春笋,糖醋排骨,小白菜豆腐汤,惊讶得合不拢嘴。   虽然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这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居然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比点外卖的速度还快。   回过神后,尤霓霓递给他一个崇拜的眼神,立马摸出手机拍照留念,嘴巴也没闲着,夸道:“你太贤惠了吧,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吗,以后谁嫁给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音一落,她又“哦”了声,反应过来,“那个人应该是我。那就先提前恭喜一下我自己吧。”   好像忘了刚才是谁在公交车上拒谈结婚问题。   陈淮望知道她又在见缝插针展开语言攻势,勾勾唇角,不接话了。   拍好照,尤霓霓赶紧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也很好。   她果断捧着饭碗,大口扒了两口饭,咽下后,终于想起来问道:“你在美国都是自己做饭吗?”   “很少。”   平时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做饭了。   不过尤霓霓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懒得做,应了一声,没空说话了,专心吃饭。   很快,满满的一碗饭被她消灭干净。   要不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尤霓霓已经添第二碗了。   她揉着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在椅子上,遗憾道:“要是你住我隔壁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天天蹭你的饭了。”   陈淮望庆幸道:“还好没住你隔壁。”   哼。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   洗碗的工作当然由她负责。   坐了一会儿,尤霓霓开始做正事。   谁知刚把碗筷放进洗碗槽,她就隐约听见陈淮望好像在打电话,于是没急着完成这项工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等他挂了电话,问道:“你要走了吗?”   陈淮望点点头。   “那我送你出去,正好去楼下遛遛BoBi。你等我一分钟,我去找牵引绳。”   遛狗。   陈淮望想起她刚才的“指男针”言论,往外走的脚步一滞,看了眼角落里的BoBi。   虽然刚刚才被警告不能骚扰他,但是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   BoBi不顾外界的反对,时刻准备着迎接他的宠爱,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立马摇着尾巴朝他飞奔而来。   于是,当尤霓霓找到牵引绳,打算给它拴上的时候,却没在阳台找到它。   再一看,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客厅里,而且陈淮望正蹲在地上,摸着它的脑袋,好像在和它说些什么。   尤霓霓发现他好像特别招狗狗喜欢,见状,走了过去,结果一人一狗立马停止交流。   ……   对此,她合理怀疑道:“你俩是不是在背着我说我坏话?”   陈淮望站起身,非常坦荡荡地“嗯”了一声。   “……”   太嚣张了。   无奈尤霓霓拿他也没辙,给BoBi拴好牵引绳后,拿上钥匙,出了门。   她先陪陈淮望到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打车。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周末的缘故,半天没等来一辆空车。   百无聊赖之际,尤霓霓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有点羡慕,又有了不单纯的想法。   她望着身边的人,忽然说道:“诶,你头发上好像有东西,你低一点,我帮你弄掉。”   陈淮望完全没起疑,很配合地微微弯下腰,让她的手够得着,却没有看见她脸上得逞的笑容。   尤霓霓哪里是为了帮他理头发,分明是又想占他便宜了。   趁他低头,她连忙踮起脚,“啵”的一下,飞快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还美其名曰——   “给你一点甜甜,让你整夜都好眠。”   她又唱了起来,可这次陈淮望难得没有嘲笑她的歌声,愣了一下。   嘴唇的温度还留在额头,让人久久回不了神。   尤霓霓却没敢看他的反应。   说实话,这么霸王硬上弓,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和害羞。   用光色胆,她没了刚才做坏事的勇气,赶紧继续做正事。   好不容易看见一辆空车,正准备伸手招停,却被忽得拽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   克制冷静终于被瓦解。   陈淮望单手揽着她的腰,埋在她香软的颈间,不再想其他,放任自己沉沦在她清甜的气息里。   她还和当年一样狡猾,总喜欢出其不意,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进攻。   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可是尤霓霓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被这番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意思,反正先无条件认错再说。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见色起意,趁机吃你豆腐。下一次我一定会先征求你的同意,再对你做这些过分的事。”   “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也许是因为离得近,说话的时候,陈淮望的嘴唇有意无意扫过她的耳廓,声音没有被晚风吹散,在她耳边低哑地说道:“你还可以对我做更过分的事。”   “……”   比……比如? 第68章   尤霓霓的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浮现出“更过分”的画面。   幸好在演绎到不和谐桥段之前, 及时清醒过来。   她怀疑陈淮望又在勾引她,拿出柳下惠的风范, 义正言辞拒绝他之余, 不忘为自己的表白事业添砖加瓦,叹道:“算了, 我俩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 就做更过分的事,那显得我太随便了。”   说这话的时候, 尤霓霓其实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觉得自己是在以退为进。   结果陈淮望完全没反驳。   听完, 他似乎认为这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揉揉尤霓霓的头发, 认真地自我反省:“嗯,是我欠考虑了。”   “……”   果然只是随便逗逗她!   希望落空,尤霓霓一秒变脸。   她推了推陈淮望的肩膀, 挣开他的束缚,不让他抱了, 和他拉开距离,催道:“好了,赶紧回去吧, 别耽误BoBi寻找爱情了。”   态度说变就变。   陈淮望被迫放开她,轻声哼笑,“卡呢。”   “要卡干什么?”   尤霓霓还在生闷气,语气不太好。   可是下一秒, 她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掰开手机壳,拿出小卡片,双手递上。   陈淮望接了过来,拿出印章。   见状,尤霓霓还以为是自己的正直感动了他,凑上前,期待道:“是要给我发小红花了吗?”   “态度恶劣,取消之前发的。”   “……什么?哪有给了还收回去的道理啊!”   弄清楚他的真正意图后,尤霓霓脸色一变,趁他还没动手,迅速从他手里夺回小卡片,像是护崽似的护在怀里,一脸提防地看他,不满道:“你这个小气鬼真是坏得很!”   “嗯?”   上扬的尾音里满是威胁意味。   尤霓霓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立马改口:“我这个小色鬼真是坏得很!”   呜TAT   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陈淮望的心像是浸在蜜里,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崽和她重新揽进怀里。   尤霓霓瞬间消气。   这大概就是陈淮望给她的一点甜甜吧。   她埋在他的胸口,好好抱了抱他,现在终于理解大学时候,那些在宿舍楼下抱一两个小时都不愿意撒手的情侣是什么心情了。   真的,完全,不想分开。   但总要分开。   尤霓霓决定当那个狠心的人,忍痛说道:“好啦,你快回去吧,别再考验我的定力,要不然我真舍不得放你走了。”   陈淮望“嗯”了声,没松手。   “……”   *   好不容易送走他,尤霓霓在小区里被难得没有发情的BoBi溜了好几圈。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回去洗了个澡。   当然了,这种累只是身体上的。   当尤霓霓躺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整个人还是幸福得冒泡泡。   这种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的喜悦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于是她立马跑去三人群里吆喝了一番。   十点多了,大家应该都忙完了。   [小熊肥霓]:盆友们,忘了和你们说,陈淮望回国了~!   很快,苏糊回复。   [苏糊糊]:波浪号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俩已经……?   [小熊肥霓]:没有没有,就是一起吃了顿饭,还没有到生米煮成熟饭的程度啦[害羞]   [苏糊糊]:可以一起吃饭也很不错了啊!那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吧?   问到重点了。   可惜尤霓霓本人也没办法太肯定。   [小熊肥霓]:应该算吧?其实他上周就回来了,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还对我有点不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问题是,我和他表白,他又没有接受,说是要看我表现[右哼哼]   [赵赵赵]:对待你这种有前科的人,确实应该谨慎一点,多考察考察没什么错。   [小熊肥霓]:……你又含血喷人!我有什么前科!我都没谈过恋爱!   [赵赵赵]:就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才更要谨慎。虽然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但感情通常都是没得到的时候是最好的,万一到时候你追到手没两天就腻了呢。   ……   她是这种人吗?   尤霓霓很生气被赵慕予这样说,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无法反驳。   难道陈淮望也害怕她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要看她的表现?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确应该好好表现。   尤霓霓躺平任嘲。   [小熊肥霓]:好吧,那我以后少说话多做事,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个靠得住的人!   [苏糊糊]:嗯!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把生米煮成熟饭!   [小熊肥霓]:好!You believe,I believe![拳头]   赵慕予的逆耳忠言没能打击她的热情,反倒给她提了一个醒。   尤霓霓开始反思自己平时做得不好的地方。   结果反思着反思着,思路跑偏。   等加班的人回来的时候,她还抱着BoBi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傻笑两声。   见状,熊啾啾走过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打了个响指:“霓霓?”   傻笑的人回过神,抬头看了看,见是她,惊讶道:“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已经快一点了。”   “……”   什么?!   尤霓霓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果然快凌晨一点了。   她居然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久?   虽然上班以后的休息时间不怎么规律,但和以前上学一样,她基本不会熬夜,能早睡尽量早睡。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   尤霓霓被自己的发呆能力惊到,赶紧放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BoBi,和熊啾啾说了声晚安,准备回房间睡觉。   可是熊啾啾并不放心。   她觉得尤霓霓最近整个人的状态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阴云密布,比七月的天气还飘忽不定。   这让她有点担心,毕竟这些表现和一些心理障碍疾病很相似。   熊啾啾想和她聊一聊,于是跟在她的身后,问道:“霓霓,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影响到你的精神状态了?”   嗯?   尤霓霓没看出她的担心,但听出了这个提问方式很耐人寻味,反问道:“没有呀,怎么突然这么问?”   “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上周不是心情不太好吗,可是今天又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觉得有点奇怪,还以为是工作把你逼疯了。你没事就好。”   听完这话,尤霓霓恍然大悟地“哦”了下,这才明白过来熊啾啾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她今天确实表现得比较亢奋,有这种怀疑很合理。   尤霓霓一脸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别担心,我的一切不正常都是因为爱情在作祟。”   “……”   说完,转身走进房间。   熊啾啾一听,更担心了,但见她准备休息,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暂时收了话头。   结果没过几分钟,她在浴室里,突然听见尤霓霓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哀嚎。   ……   看来她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尤霓霓的哀嚎不为别的,而是她现在才发现,她竟然忘记要陈淮望的联系方式!   原本她还想在睡前和陈淮望说说话,这下还说什么说。   她懊恼地一头撞在枕头上,只能退而求其次,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我好可怜啊,为了想你,居然这么晚还没睡。   ——你一定都在做梦了吧!   ——晚安,狠心的人!   可惜,尤霓霓这次猜错了。   陈淮望同样没睡。   她的吻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夜好眠。   尤其在看见这些消息后。   如同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原本压抑得好好的感情一旦被重新开启,有很多东西就会变得不可控。   也许根本用不着集齐十个印章,他就已经先败给了自己的欲望。   他想每分每秒都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天亮就去找老婆 第69章   记者没有周末, 没有节假日。   所以,第二天, 尤霓霓照常上班。   只不过今天的她是一个人在战斗, 因为昨天熊啾啾和何归晚都加了班,上午可以不用去台里。   毫无意外, 早上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叫醒她的艰巨任务交给了BoBi。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尤霓霓终于顺利且匆忙地出了门。   谁知刚出小区,她竟然在大门口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赶着投胎似的的脚步立即停止前进。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的幻觉。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 他不再是一身充满距离感的笔挺西装, 而是换回了普普通通的短袖长裤。   然而普普通通的只有衣服, 人一点都不普通,反而如同一个发光体,光是站在那儿, 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就引得路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过他的眼睛只有一个人。   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条纹衬衫, 搭配白色牛仔短裙,色彩清新,让人想起刚过去的樱花季。   现在, 那朵忘记凋谢的樱花正朝他跑来。   来到他的面前后,尤霓霓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接我上班吗?”   凌晨的渴望在看见她的瞬间似乎变得更难以抑制了。   陈淮望“嗯”了一声。   可是尤霓霓听了这回答,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更多的是担心,“哪有你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万一我从其他门出来怎么办,难道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   他很少全凭一腔冲动做一件事,这一次算例外。   因为他一心只想着见尤霓霓,以至于什么都没有考虑,等天一亮,就直接来找她了。   结果等下了车,他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不认路,完全找不到她住在哪一栋。   原本对于大多数的正常人来说,第一次去一个新地方,白天和晚上就是两种感觉,更别提本来就没有什么方向感的人了。   最后,他只好在小区门口等着。   有一种守株待兔的感觉。   幸好兔子来了。   见他不说话,尤霓霓多少猜到了答案,知道他肯定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出口的情况。   她露出无奈的表情,叹气摇头。   幸好她平时走惯了这道门,也幸好她今天要上班,要不然他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的傻望望啊。   要不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尤霓霓真想摸摸他的脑袋,好好教育教育他,现在只能抓紧时间,拉着他往路边走,问道:“你的车停哪儿了?”   “我没开车。”   “没开车?”   周末应该不限号吧。   尤霓霓的脚步再次停下,“为什么?”   “你不是晕车吗。”   “哦……”   她确实对小车容易晕车,而且车越好越晕,因此以前上学她都坐公交,除非遇见一些特殊情况。   还好现在已经好多了。   但她没想到陈淮望还记得她的这个习惯,还以为他昨天没开车是因为有万博南在场,有些话不方面当着第三人的面说,所以才会和她坐公交。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尤霓霓整个人甜蜜蜜,美滋滋道:“没关系啊,我晕车也是有针对性的。如果是和你一起坐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也没什么,今天就打车好了。”   说完,她准备找出租车了。   陈淮望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巴,上面贴着电视台的台标。   他问道:“不坐那车?”   “不坐。”   尤霓霓摇摇头,“车上基本都是认识的人,到时候我还要挨个儿解释和你的关系,太麻烦了。”   闻言,陈淮望不说话了,表情明显比上一秒黯淡许多。   “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身份。”   见状,尤霓霓知道他肯定又觉得她这么做是因为不肯承认他,于是有理有据地解释着。   “你想想,要是他们问起来,我应该怎么介绍你?总不可能说我在追你吧。这样他们会觉得你不和我在一起,还一大清早来送我上班,明显是在吊着我。”   “如果说你只是我的朋友也不行,我俩一看就很可疑,肯定没人会信。”   “所以,还是坐出租车吧,简单省事。”   尽管她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了,可生活还是没少给她出难题。   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同事的“温馨提醒”——   “霓霓,快跑起来,司机师傅开始倒计时了,马上就要开走了!”   一听这声音,尤霓霓回头看了看,发现说话的是几个和她同一时期进电视台的女生,关系一般,平时也没见她们这么热心过。   出于礼貌,她还是冲她们挥了挥手,回道:“没事,你们先去吧,我今天不坐班车。”   然而事实证明,她们的热心确实别有意图。   其实她们刚才一出小区,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尤霓霓,而是陈淮望。   所以,即使时间紧迫,也依然阻挡不了她们八卦的心,从尤霓霓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多问了一句:“这位是?”   电视台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陈淮望或是认识他,对他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这一点尤霓霓可以理解。   不过,和她说话的时候,可以稍微看她一眼吗,一直盯着陈淮望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有点不太高兴,总感觉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惦记上了。   于是她全然忘记刚才是怎样纠结如何介绍陈淮望的,直接宣誓主权:“我的男朋友。”   话音一落,陈淮望看了她一眼。   一丝意外裹着喜悦的光从他的眼底掠过。   见状,几个女生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没什么好说的了,和尤霓霓随便客套了几句便离开。   乍一看,似乎是尤霓霓胜利了,但她有种心虚的感觉。   毕竟是谎言换来的,赢得也不算光彩。   为了最小化这种心虚,就算知道陈淮望在看她,尤霓霓也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她只理直气壮地说道:“话已经说出去了,你看我也没用。而且,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提前适应一下角色,不算说错话吧。”   她以为陈淮望会不高兴她刚才那样做,于是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也就没有看见他脸上的阴霾逐渐消散。   陈淮望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她和别人宣誓主权呢。   只可惜尤霓霓不知道,正一边说着,一边招手拦车,顺便转移话题。   星期六的早上不会出现出租车供不应求的情况。   很快,一辆空车停在他们面前。   坐上去后,尤霓霓和司机说了电视台的地址,这才放下心来,有时间好好关心关心陈淮望了。   她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要送我上班啊,是因为正好要去台里开会吗?”   却被陈淮望否认。   “不是。”   “……啊?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送我上班而已?”   尤霓霓没想到他的目的这么单纯,有点意外,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太意外。   毕竟这种事情陈淮望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永远记得,高二那年冬天,仅仅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他竟特意来她家楼下找她,给她看新发型的事。   ……   等等,他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吧?   原本尤霓霓只是想回忆回忆他以前做过的事,却意外产生了新的困惑。   只不过没等她问出口,陈淮望的声音突然响起,夹在清晨的微风里,打断她的思路。   他回道:“为了见你。”   闻言,尤霓霓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又因为这话愣住。   她扭头看陈淮望。   他的“任性”真是再一次超出她的想象。   尤霓霓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过去无数个想他想得失眠的夜晚忽然变成了一颗颗的星星,把曾经灰暗的日子点缀得闪闪发光。   能够被他喜欢真是太幸福了。   身在福中终于知福的人心情舒畅,弯着嘴角,拿肩膀撞了撞陈淮望。   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语气却故作为难。   “看来你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啊。唉,这可怎么办呢。霓霓虽好,但千万别沉迷,也千万别让我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啊,要不然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严重自夸的言论将陈淮望眼底的笑意勾出来。   他喜欢看她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叹道:“这张脸肯定很值钱。”   嗯?   这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吗?   虽然夸得突然了一点,但对尤霓霓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这下她更开心了,正想和他客气客气,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上面应该有很多金子吧。”   “……”   原来是在暗讽她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就知道在嘴甜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对陈淮望抱太大期待!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转而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   良久,她突然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惯坏的。”   陈淮望侧头看她,见她埋着脑袋,滑落的短发挡住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点异样。   他知道她指的是今天早上的事,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因为这根本算不上对她好。   是她太容易满足了。   不过陈淮望没有解释什么,只反握住她的手,给出的回答像是安抚她,又像是承诺,为她撑腰,给她充足的底气。   “怕什么,惯坏算我的。” 第70章   原本尤霓霓还有点惆怅, 一听这话,微微一怔。   等理解透彻陈淮望想表达的意思后, 她激动地抱着他的手臂, 凑到他的身前,确认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不许反悔!”   她一脸兴奋, 整个人似乎被快乐因子围绕。   确实太容易满足了。   事实再一次印证了陈淮望刚才的想法。   他被这种情绪感染,早就冰雪融化的眼底蕴着温和的笑意, “嗯,不反悔。”   说完, 还主动提议道:“需要录音当证据吗?”   “那倒不用, 我相信你的为人!”   尤霓霓拍拍他的肩膀, 以示信任。   这下她没有烦恼一身轻,身体忍不住随着外面的洒水车音乐声左摇右摆,结果动作幅度有些大, 放在腿上的帆布包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正忙着高兴的人没工夫管它,可发出的窸窣声响引起了陈淮望的注意。   他的视线往下一扫。   见是尤霓霓的东西落了, 正想帮她捡起来,动作却忽得一顿。   因为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的裙子。   原本陈淮望刚才没觉得她今天的衣服有什么问题,现在才发现, 不仅有问题,而是还是大问题。   由于她这会儿正坐着,本来就在膝盖上方的短裙随之往上缩了几寸,变得更短了, 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在清晨的日光里直白地诱惑人。   陈淮望眸色一黯,但没说什么,只继续未完成的动作,捡起脚边的帆布包,而后重新盖在她的腿上。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尤霓霓摇摆的身子暂时停下。   她回过神,看了眼帆布包的位置,瞬间明白过来。   看着故意不看她的人,尤霓霓隐约猜到了他在在意什么,忍不住逗他,明知故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穿得特别青春靓丽?”   陈淮望还是没有看她,随意应了声。   尤霓霓笑了笑。   如果是平时,她当然不可能穿成这样上班,今天纯属特殊情况。   而这种特殊情况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于是她凑到陈淮望的耳边,小声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我今天要去一所大学微服私访,所以故意穿得像个大学生。”   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声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撩拨着最原始的冲动。   不过陈淮望知道这只是她的无心之举,尽量不去在意,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   微服私访?   不就是暗访吗?   他微微皱眉,终于看她了,问道:“你一个人?”   尤霓霓点点头,知道他是在担心她,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安抚道:“放心吧,这种微服私访我以前也做过几次,不会有什么危险,那种用生命调查真相的微服私访是晚晚他们部门负责的。”   可惜,这番话并没能让陈淮望的担心减少一丝一毫。   既然是暗访,无论如何肯定都会存在一定的危险,哪有绝对安全的。   只不过他无权干涉她的工作内容,于是不再说什么。   见状,尤霓霓有点后悔和他说实话了,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这时目光忽然触及他的耳朵,刚好给她提供了灵感。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太热了吗?”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好奇地用手捏了捏。   耳垂还是偏低的体温,耳廓却有些微微发烫,而且被她这么一碰,更红了。   这让尤霓霓自然而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恍然大悟,突然体会到了逗人的乐趣,又凑近几分,悄悄问道:“你的耳朵是敏感带吗?”   这回明显是有意撩拨。   陈淮望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低声问道:“谁教的你这些。”   “没人教我啊。”   尤霓霓有种被他轻视的感觉,不服气地扬了扬脸,回答得理所当然:“这些都是我对你的本能反应,哪儿用得着别人教我。”   就像人遇见危险会下意识保护自己,她和陈淮望在一起的时候,对他做出的种种举动也是本能反应。   谁让她一面对他,那些黄色废料就开始不受控地涌进她的脑子里呢。   虽然在追星过程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那些都是有条件的,比如某个造型、画面或是行为戳中了她的点。   不像在陈淮望的面前,随时都想和他亲亲抱抱。   她想逗他开心,也想看他因为她而出现某种反应却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看来昔日的纯洁早就随着时间流逝一去不复返了吧。   尤霓霓在心底叹气,觉得自己堕落了。   但是,她不介意更堕落一点。   “怎么了,你想教我什么吗?可以留着等我们以后在一起了再教。线上线下床上床下都可以。”   闻言,陈淮望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也许是他眼神里的情愫太过直白炽热,以至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能让人止不住地心脏狂跳。   有色心没色胆的人怂了,很有自知之明道:“我这样算不算语言性骚扰你?”   “知道就好。”   “……”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好吗!   空气里危险暗涌,尤霓霓敢怒不敢言,装作观察路况,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下车之前,她终于记得要陈淮望的联系方式了。   存好手机号,正好抵达目的地。   眼见着距离打卡时间只剩最后五分钟了,尤霓霓没时间和他好好告别,匆匆说了句“我先走啦”便下了车,拿出速度,往台里冲。   可是刚踏上台阶,她隐约觉得没对劲,停下脚步,往台阶下面一看。   果然,那辆出租车还停在路边,没急着走。   陈淮望坐在车里,正望向她所在方向。   距离并没有削弱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舍和渴望。   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尤霓霓读懂他。   她莫名想起了BoBi。   每次她们三个人出门,如果有谁忘记和它说再见,它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蹲在玄关,望着她们。   有时候,这种一声不吭的懂事比哭着要糖吃更要让人心疼。   尤霓霓一秒败下阵来。   其实他才是红颜祸水吧,严重影响她工作。   她顿时把打卡的事抛在脑后,想也没想,连忙折回去,走到陈淮望的面前,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次好好说道:“乖乖在家等我电话,别再不听指挥乱行动了啊。”   陈淮望如愿得到想要的回应,脸上重新有了表情,唇角带笑,认真答应下她的要求。   她的喜欢终于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产物。   他也好像有了真实感。 第71章   这次去大学暗访是因为尤霓霓前天接到了一个爆料。   对方是F大的学生, 举报的是近期学校里出现的不文明现象。   爆料称,学校里有一个专门负责发布兼职信息的部门, 叫勤工俭学部, 成立的最初目的主要是为了方便同学们平时找兼职工作。   出发点是好的,无奈总有些人喜欢钻空子。   比如, 群里一位自称是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人。   一开始, 他确实介绍的都是一些正经兼职,可最近总是时不时打着介绍兼职工作的旗子, 实际上是暗示女同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这种情况基本集中出现在周末两天。   虽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不存在谁强迫谁, 但是让大学校园沦落成明码标价的风月场所, 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尤霓霓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确认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昨天她已经进了兼职微信群, 现在就等着对方发布兼职信息了。   吃了早饭,她先回办公室,趁着等待的空档化一化妆。   九点多, 群里开始陆陆续续跳出新消息。   尤霓霓时刻关注着,一开始还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 谁知道直到下午快五点,对方才出现。   看见消息的时候,她激动得补口红的手一抖, 赶紧放下口红,拨通兼职信息后面留下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张老师吗?”   对方应了一声, 尤霓霓接着往下说:“我刚才看见您在群里发的家教兼职,现在还缺人吗?”   “家教啊,真不巧,刚才已经有人报名了,你就晚了一秒。”   “啊?这样啊……”   尤霓霓保证,从发布信息到打通电话,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十秒。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找到了人。   很显然,对方在撒谎。   尤霓霓觉得有戏,表面上遗憾道:“那我再等等其他兼职吧,打扰您了。”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又补充道:“不过我手上正好还有一个其他的兼职,还没来得及发在群里。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详谈。”   “真的吗?”   尤霓霓当然是欣然同意,装作语气兴奋道:“真是太谢谢张老师了!那我们是在哪里见面呢?”   “来我办公室吧,就业指导中心二楼左边那间。五点半之前,过时不候啊。”   “好,没问题。”   F大离电视台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时间上应该很充足。   尤霓霓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她揉了揉过度表演的脸颊,戴上装了针孔摄像头的耳钉,前往约定好的地点。   结果刚站起身,从靠窗的方向传来一道中年男声,叮嘱道:“凡事小心点,有情况先和我商量,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行动了啊。”   说话的是他们组的组长,也是她刚进台里带她的师父,王定胜。   “知道啦知道啦。”   赶时间的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匆匆回了一句便跑了出去。   距离五点半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尤霓霓顺利抵达目的地,先在走廊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听见敲门声,说了句“进来”。   尤霓霓首先自报家门:“老师好,我是刚才和您联系做兼职的经管系学生。”   张涛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一边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什么商品,一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谢谢。”   坐下后,尤霓霓直奔主题:“刚才您在电话里说还有其他的兼职,具体是做什么呢?”   对方也没废话。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南亚集团不是在我们学校设立了一项奖学金吗,今天晚上学校领导要和集团的人吃顿饭,你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跟着吃吃喝喝就行。”   ……那不就是陪吃陪喝吗?   原本尤霓霓还以为他会委婉一点,没想到证据来得这么直接,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种直接大概也侧面反映了他的猖狂吧,就像是没有任何顾虑。   她“哦”了一声,谨慎确认道:“是只用吃吃喝喝吗?”   对于这一点,张涛倒是没有隐瞒欺骗,直言不讳:“那可不一定,当然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反正只要你做得好,工资肯定比你做其他兼职多,至少这个数。”   说完,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尤霓霓一看,心想这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少的钱。   难怪有人经不住诱惑。   见她不说话了,好像有点犹豫不决,张涛又问道:“你现在大几了?”   嗯?   尤霓霓回过神,随便说了一个“大三”,结果反倒成了对方的突破口。   “大三啊,那马上就要找实习了吧。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把这个兼职想得简单一点,就当作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企业的人,对你以后找工作也有帮助啊,对吧。”   她假装认同地点点头。   “当然了,你放心,我介绍兼职都是以自愿为原则,从来不强迫人。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但最迟不超过六点。另外,我也不敢保证这个机会肯定就是你的。要是中途还有其他条件比你好的人同意做,我肯定会优先选择她,毕竟你这身高……”   “……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我做!”   尤霓霓没想到身高居然成了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备受打击之余,又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   她绝不可能让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积极提供补救方法。   “身高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穿高跟鞋,而且吃饭不都坐着吗,应该不太会注意这些吧。”   “也是。”   念在她这种清纯挂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张涛勉强忽略她的这个小缺点,“行吧。那你抓紧点时间,六点半在西门集合,到时候会有车送你们过去。”   你们?   看来这次参与的人不少啊。   这两个字让尤霓霓不禁在心底暗自琢磨了下,嘴上不忘回道:“好,我这就回宿舍换鞋子。”   从办公室出来,她赶紧想办法解决高跟鞋的事。   幸好大学外面有一条商业街。   尤霓霓随便选了一家店,又随便选了一双鞋,换好后,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给王定胜打电话,和他汇报目前掌握到的情况。   果不其然,又被他说了一顿。   “不是和你说了,有情况先和我商量,商量!你怎么又自己做决定了?你是不是……”   还好尤霓霓非常有自知之明,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非常迅速地把手机拿得远远的。   等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一些,她才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好好解释了一番。   “师父,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专业的记者了,要是什么事都要提前和你商量了才能行动,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那也太依赖你了吧。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   王定胜懒得说她了,“算了,反正你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就是为工作牺牲一下自我,说不定还能得到一面锦旗呢。我们栏目也正好沾你的光,火一把。”   “……”   尤霓霓知道他在气头上说气话,打算换一个话题,精打细算道:“那我买高跟鞋的钱可以报销吗?我这个月本来没剩多少钱了,还多一笔额外开销,我……”   “……”   还真会见缝插针抓重点。   王定胜被她念得脑袋疼,不想听她唠叨这事儿,赶紧打断道:“报报报,别再说了。”   “真的吗?谢谢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这次的专题!绝对不会丢您的脸!”   这句话王定胜听过无数遍,已经免疫了,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便挂断电话。   *   送完尤霓霓,陈淮望回了家,谁知一进去,就看见丛涵正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   自从上次来了他家,丛涵就看上了这个地方,时不时往他这儿跑。   给出的官方理由是,怕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儿太孤单。   听见脚步声后,丛涵没抬头,只说道:“你这一大清早该不会又去找小学妹了吧?你说说你每天这么瞎折腾累不累啊,直接让小学妹搬过来不就好了吗?”   他当然会让她搬过来,只不过不是现在。   陈淮望没有理会,径直朝楼上走去。   没得到回应,丛涵这才探头看了看,见他正在上楼,怒其不争:“靠,你又要工作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周末啊!”   “睡觉。”   “哦……这还差不多,赶紧睡吧睡吧。”   丛涵没再说他什么,重新倒在沙发上,在楼下自己玩自己的。   回国以后,陈淮望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一直逼着自己连轴转。   现在他不仅见到了想见的人,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不甘也没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于是这一睡,直接睡到晚上。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被一个电话吵醒。   原本陈淮望以为是尤霓霓打来的,结果拿起手机一看,是沈原。   一位近几年来势头正劲的新锐导演,拍的都是一些无关爱情的冷门小众片。   二十岁那年,他凭借一部名为《解瘾》的情色电影在圈子里名声大噪,电影风格大多黑暗沉重,最擅长的就是通过一个近乎扭曲的故事来反映或是揭露某种社会现象。   也因为这一点,导致他的一大半作品都无法在大陆地区上映,因此受众群体基本上都是在海外。   从前年起,他开始逐渐回归国内市场,就算拍商业片也有自己的特色和灵性,获奖无数。   俩人三年前在叙利亚认识。   准确来说,应该是陈淮望在叙利亚被沈原救了一命。   当时陈淮望已经从摄影转向纪录片,但摄影作品在市场上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屡次刷新自身最高成交价。   所以当沈原在回国的前一天晚上,邀请他一起投资创办电影公司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直接把身上的钱全给了沈原。   不是为了赚钱,只当是还他恩情。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沈原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便将公司由最初的五个人扩大到现在员工超过两百人的规模。   虽然没办法和那些老牌电影公司相提并论,但他们也有自身的优势,发展迅速,投资制作的好几部电影最后都在上映期间成了黑马,目前还和众多重量级导演达成了合作协议。   陈淮望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想了想,还是接通。   沈原立马问道:“喂,在哪儿呢。”   “家。”   “……你真不来?你应该知道小梧桐请我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原口中的小梧桐说的是盛栖桐,盛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出道即巅峰,十八岁就斩获影后桂冠。   如今四年过去了,她也早就跻身一线,成为国民度最高的年轻女演员。   可惜陈淮望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来。”   “……”   沈原不死心,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出包厢,挂了电话,又换成视频通话,重新打过去。   他打算面对面感化陈淮望。   谁知道屏幕一片黑。   ……   将就了。   沈原努力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继续说道:“人家听说你回国了,专程飞过来,就为了见你一面。你不想过来吃饭也行,但至少让人家看看你的脸,和你说两句话吧?就像现在这样视频。”   陈淮望懒得举手机,正想放在枕头上,却动作一顿。   画面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沈原的身后一闪而过。   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那套,可是脚上的帆布鞋已经换成了高跟鞋。   走三步,崴一下。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陈淮望无暇顾及沈原,注意力全放在那道小小的身影上。   只不过笑意还未完全抵达眼底便已消失殆尽。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突然搭上她的肩,醉醺醺拉着她往安全通道走。 第72章   傍晚, 六点半。   周末的大学总是热闹得像过节,似乎全校的人都出动了。   其中, 大部分聚集在临近商业街的校门口, 人声鼎沸,商量着晚上的娱乐项目。   尤霓霓提前了几分钟来到学校西门, 见张涛已经到了, 身边还站着好几个打扮或青春或成熟的女生,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赶紧走了过去, 默默混进人群里,听见张涛正在打电话催人。   又等了一会儿, 剩下的几个女生才匆匆赶来。   随后, 张涛清点了一下人数, 确认所有人都来齐了,没有废话什么,指着路边停着的两辆轿车, 让她们随便选一辆坐。   大家有条不紊地上了车。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没有人讲话。   但是整体气氛并不凝重,相反,还很轻松。   因为车上的人要么玩手机, 要么玩自拍,总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紧张或是不安,仿佛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甚至乐在其中。   唯独尤霓霓一个人心神不定。   这么一对比, 她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心想这样不行,显得太不专业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   等抵达终点的时候,尤霓霓自认为比一开始好了很多,至少基本上差不多可以淡定应付今晚可能面临的各种状况。   可惜,现实总是不断打她的脸。   刚下车,尤霓霓又小小意外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吃饭的地点竟然是C市最着名的一家高级餐厅。   在这里,一顿饭动辄成千上万乃至十几万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有钱还不一定吃得到。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着这些人的腐败。   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顺便捡到一些其他新闻。   怀揣着这个新希望,尤霓霓和其他人被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包厢。   里面暂时还一个人都没有。   大约七点钟左右,人模狗样的社会败类才开始陆陆续续进场。   见状,尤霓霓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等所有人都入座后,认真环顾了一圈四周,把这些人的脸好好记录下来。   唯一的遗憾是,她不太分得清哪些是企业的人,哪些是学校的人。   好在这不影响什么。   接下来就只用老老实实等到饭局结束就行了。   张涛没有特意交代她要怎么怎么做,所以尤霓霓决定低调行事,在饭桌上不过分出风头,也不过分沉默,否则同样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或是注意。   至于喝酒这件事,她的基本原则是能躲则躲。   如果实在是躲不掉的话,只有勉强喝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需要尤霓霓随时注意和解决。   比如,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正在摸她的大腿。   虽然对于这件事,尤霓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产生一些不适感。因为她原本以为至少会有点缓冲时间,没料到饭局刚开始没多久就来了。   她差点下意识躲开,幸好及时忍住了这股冲动。   当然了,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这个老男人吃她豆腐。   尤霓霓先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正常用餐,而后端起酒杯敬左手边的老男人。   过程中,她的手一抖,不小心洒了一些酒出来,弄脏了自己的裙子。   她惊呼了一声,趁机往后退了退,诚恳地和老男人道完歉,又一脸歉意地说道:“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幸好老男人又被左手边的女生吸引,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去处理。   见状,尤霓霓赶紧站起身。   这种高档包厢除了有专门用餐的区域,还有娱乐区域,洗手间什么的当然也包含其中,不用特意到外面去。   幸运的是,她去的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有人了。不幸的是,里面隐隐传出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引起极度不适。   尤霓霓听得直皱眉,整张脸写满“嫌弃”。   她连忙收回伸向门把的手,这下有了合理的理由去外面,于是二话不说,走出包厢,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都说做社会新闻记者总会见识到各种人性的丑陋面,但是大多时候,尤霓霓对这句话的感触不算太深,毕竟她平时基本上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尽管如此,肯定还是有感触深的时候。   比如此时此刻。   每次做这种题材的报道,尤霓霓就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觉得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一想到陈淮望,这种极端想法又好转了许多。   她现在格外想见到他。   ……   不对,这会儿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尤霓霓赶紧收起可能会让她变得脆弱的想法,重新集中注意力,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下,又一一确认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而后才拿出手机,和王定胜发微信,汇报目前的情况。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行了,差不多了,回台里吧。   尤霓霓也觉得该拍的画面都拍了下来,于是这次没有再和王定胜争论什么,回了个“好”。   她不准备回包厢了,打算直接离开。   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这时洗手间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种惊悚感不亚于“上课偷玩手机班主任却突然出现”,尤霓霓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里。   缓过来后,她看了看,发现进来的正是刚才坐在老男人左边的女生。   以刚才在车上的状况来看,对方肯定不会和她寒暄什么,所以尤霓霓只是微微冲她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招呼了。   结果她竟然听见了女生的声音。   “你哪个学院的?”   嗯?   问这个干什么?   尤霓霓停下朝门口走去的脚步,不知道她的意图,但没有忘记说谎要前后一致的要点,回道:“经管。”   “怎么感觉以前没在学校见过你。”   ……   遇到同学院的了?   尤霓霓不怕被她揭穿,临危不乱,淡定地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翘太多课吧。”   对于这个回答,女生没起疑,也有可能只是随口说一说,没想过要揭穿她什么,继续问道:“第一次接这种兼职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限量名牌包里拿出一款限量粉饼补妆,言行举止间完全找不到一点学生气,甚至比好一些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上班族还要成熟老练。   尤霓霓差点因此分散注意力,想了想,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既然来了,就别装什么纯情了,拿到钱才是正事。”   “……”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开导她,但尤霓霓一听,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之前台里其他同事也做过类似的专题,内容大概是一个被包养的大学生被原配派来的人打进了医院。   新闻本身不算什么新鲜事,最主要的是,在后续采访中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当小三的女学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认为这是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尤霓霓大胆推测,参加这种饭局的女生里应该没有几个是因为真正缺钱,又或者是像张涛说的那样,想要多认识一些企业的人,这样有利于以后找工作。   大部分人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   而且,正如上述新闻的女学生,今天参与这些事的女生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她们既没偷也没抢,只不过其他人选择靠体力脑力赚钱,她们选择靠身体罢了。   然而尤霓霓还是忍不住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又或者是为了探寻更多的可能性,希望她们做这些事是有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于是她问道:“你做这个只是为了赚钱?”   “不然呢,趁机攀上有钱人吗?”   说这话的同时,对方还瞟了她一眼,不管是语气还是行为,都透露出一丝嘲讽,就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有时间做白日梦,还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   是啊,她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现实生活不是霸总小说,就算真的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也没必要靠做这种事来赚钱。   尤霓霓再一次清醒。   随着话音落下,女生也补完了妆,没有再在洗手间里逗留,忙着去赚更多的钱了。   尤霓霓同样没在洗手间久待,抓紧时间离开。   虽然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是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所以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   谁知重新踏上走廊没多久,她隐隐察觉有人跟在她的身后。   尤霓霓大概猜到了是谁,因此没有回头看,只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借着摄像头确认身后的情况。   一看,果然是那个老男人。   印证完心里的猜想后,尤霓霓放下手机,依然没有轻举妄动,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没一会儿,老男人加快脚步,从后面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一旁的楼梯间拉。   对此,尤霓霓并没有反抗或是挣扎,直到进去以后。   楼梯间的灯光不算暗,但是没什么人经过,也没有摄像头,而且隔音效果还很好,特别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揍人。   尤霓霓早就想动手了。   一进去,她立马甩开老男人的手,先是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朝他的胯下踢去,又在他疼得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脱下一只鞋,像是在游乐园玩打地鼠的游戏似的,毫不客气地狂打他。   老男人本来就喝多了酒,连路都走不稳,这会儿更是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求饶。   然而尤霓霓一点儿都没觉得解气。   因此,她不仅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嘴巴里还说个不停。   “你这个死变态!臭不要脸的老东西!社会败类!刚才在饭桌上吃我豆腐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追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救命?你还敢喊救命?再喊小心我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当沈原推开楼梯间的通道门,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话,脚步下意识一顿,不禁觉得下面有点疼。   看清里面的景象后,他更是觉得陈淮望真是想太多。   这……还用得着他出手吗?   出手帮倒在地上的人还差不多。   尤霓霓还在专心打人,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老男人的同伙来了,猛地转过身子,举起手里的高跟鞋。   气势汹汹,一副来一双杀一对的架势。   见状,沈原赶紧举起手,做投降状,表明来意,叫停她的危险动作:“喂喂喂,小姑娘,你别乱来啊,我不是坏人,是陈淮望让我来的。”   一听“陈淮望”三个字,尤霓霓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而后,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意外的表情,结巴道:“沈……沈原?”   “你认识我?”   一听这话,沈原同样意外,“陈淮望和你说过我?那他怎么没有和我说过你。”   “……”   这该怎么解释。   虽然尤霓霓对于他和陈淮望之间的交情还不知情,不过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她当然单方面认识沈原,也知道陈淮望回国后去了他的公司,   但是她总不可能这样说吧。   想了想,她回道:“我看过您的电影。”   哦,原来如此。   见没有什么八卦可挖,沈原不再追问这件事,再次推开楼梯间的门,示意道:“走吧。”   “去哪儿?”   “难道你还想在这儿待着?”   “……”   尤霓霓的状态还停留在收拾败类的阶段,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穿好高跟鞋,跟着他走出楼梯间,又在他的陪同下,搭乘电梯,来到餐厅的一楼大厅。   不过她以为沈原只是送她下楼而已,等走出大厅,和他道了谢,便准备打车回台里。   却被沈原阻止道:“陈淮望让我看好你,他马上就到了。”   “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推测道:“估计是因为刚才我和他视频通话的时候,一不小心看见你了吧。”   ……啊?   那也太巧了吧。   尤霓霓没想到她的行踪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暴露的。   也不知道陈淮望有没有看见老男人搭她肩,还有把她拉进楼梯间的画面。   哦……应该是看见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赶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尤霓霓的心里高兴又忧伤,知道自己待会儿可能又要好好哄人了。   而沈原的心里只有忧伤。   好好的一个晚上,什么生意没谈成,全用来帮陈淮望看人了。   唯一的收获大概只有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存在。   沈原和陈淮望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感情的事,也没有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异性,或是见他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过。   一次都没有。   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陈淮望要么是性冷淡,要么是同性恋。   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沈原忍不住多打量了尤霓霓两眼,试图从她的身上找出吸引人的闪光点。   刚才在电话里,陈淮望只让他去楼梯间把她带出来,别的什么都没说,所以他对尤霓霓还一无所知,目前对她的身份有两种猜测。   陈淮望的地下情人,或是陈淮望某个亲戚家的小孩儿。   他个人比较希望是第二种。   正想着,一辆路虎停在面前。   说曹操曹操到。   见状,沈原收起心绪,尤霓霓也回过神。   俩人同时望过去。   不过陈淮望只回应了其中一道视线。   他没有下车,只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隔着被璀璨灯光照得亮如白昼的夜色,看着尤霓霓的眼睛,嗓音难辨喜怒道:“上车。” 第73章   晚上八点钟, 大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大家都在尽情享受着美好的周末时光。   车上却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没有开窗的车厢里近乎一个密闭空间, 隔绝外界所有的热闹嘈杂。   四周的空气极度安静, 但重量不容忽视,压得人连呼吸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尤霓霓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易开口说话, 一边默默摘下耳钉, 放进包里,一边偷偷瞄了几眼驾驶座上的人。   偏偏他的脸几乎隐匿在夜色中, 而窗外一盏盏的路灯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成了迷惑人的存在。   她只能在明暗交替之间捕捉陈淮望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尤霓霓想了想, 决定先用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试探一下。   “你找得到去我们电视台的路吗?我要先回一趟台里, 整理整理今天拍的东西。”   “嗯。”   惜字如金的回答不冷不热, 但至少肯搭理人,说明还有弥补的机会。   见试探的结果不算坏,尤霓霓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稍作停顿后,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这次陈淮望没说话了。   ……   果然生气了。   见状, 尤霓霓叹了口气。   她发现了,生气的陈淮望比闹别扭的陈淮望难哄多了。   后一种情况只需要她抱一下就能缓和,前一种情况还必须得找到他生气的原因, 好好认错才行。   然而她只能够感受到陈淮望的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在视频里看见其他人对她动手动脚,吃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尤霓霓倒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过程又不重要, 只要她可以毫发无损地回来不就好了吗?   这么一想,尤霓霓打算和他说一说这次暗访的具体工作内容,好让他更好地理解,她今晚遇见的事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没有办法避免。   首先,她简单说明了一下前因后果。   “这次暗访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大学生的爆料,说学校的官方兼职群里有人借着介绍兼职的名义,让学校里的女学生陪酒陪睡,所以我今天去学校里确认了一下,发现情况属实。”   接着,进入正题。   “你可能觉得录下和介绍人的对话就行了,可是,只要校方到时候直接说一句‘他是临时工,言行和本校无关’就可以打发民众,推脱责任,大家也拿他们没办法啊,对吧?”   “为了让他们找不到借口,我必须得掌握更多的证据,证明学校对这些事知情并且允许才行。这也是我今晚参加饭局的原因。”   “不过你也知道,在那种场合,肯定免不了和那些人发生一些肢体接触,但是我很快就跑出来了,所以真的没什么,你也别因为这事儿生气了好不好,就当我是在拍戏吧。”   其实有什么。   尤霓霓到现在还觉得恶心,却担心陈淮望真的是因为她被吃豆腐不高兴,不想再火上浇油,于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故作轻松。   说完以后,她紧张地等待着回应,希望这番解释可以多少起到一点正面作用。   尽管这个回应很有可能只是一阵沉默。   尤霓霓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没想到竟然听见了陈淮望的声音。   他反问道:“没跑出来呢。”   问题出乎尤霓霓的预料。   她一听,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过这件事。   见她不说话,陈淮望也没看她,仍然直视着前方路况,又平静地问了一遍。   “万一没跑出来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才不想让她当什么伟大的正义使者。   他希望她的工作普通平凡,不需要每天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可惜这个假设不可能成立。   所以,当她还在庆幸这一次的成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担心她下次再遇见类似的情况,一个人究竟还能不能应付过来了。   尤霓霓不知道他的担心,这次反应了过来,回道:“怎么可能跑不出来,好歹我……”   然而话没说完,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由于惯性,她整个人往前倾,撞上陈淮望护在她胸前的手,而后又被安全带一下子拉了回去。   尤霓霓有种玩云霄飞车的感觉,坐着缓了缓才回过神,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   路灯终于不再不停跳跃,她也终于可以看清陈淮望的脸了。   虽然大部分依然被一片黑暗笼罩,但可以清楚看见紧绷的下颚线条,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怎么可能。   轻描淡写甚至胸有成竹的四个字让陈淮望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看来她还压根儿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淮望收回手,一双黑眸却仍盯着她,冷声道:“你考虑过被下药的情况吗。”   “……”   尤霓霓张了张嘴,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好像……确实没有考虑过。   应该说,她考虑过,但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场已经提前谈好的交易,那些人不至于再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强迫人,于是又很快排除了这种情况。   现在回想看看,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如果她刚才没有及时逃出来,又被那些人知道了她不愿意“卖身”,说不定真会用强的。   ……   等等,原来陈淮望生气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担心她遇见危险?   尤霓霓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认清真正的问题所在后,她反倒丧失了能言善辩的技能。   其实王定胜也老是说她想问题太过简单,没什么危险意识,因此很少交给她暗访的任务。   她本人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偏偏她每次暗访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以至于她没有太把这话当回事儿,反而觉得自己运气好。   现在陈淮望的态度终于让她知道重视这件事了。   尤霓霓无法反驳他的话,不自觉地垂下脑袋,手指在座椅上画圈圈,低头认错:“好嘛,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做事一定会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再也不冲动了。”   说这些不是为了哄人,是她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陈淮望能相信她的保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不为所动,但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说道:“如果没做到呢。”   “……”   画圈圈的手一顿。   尤霓霓马上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见胜利就在前方招手,为了表现出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她不惜用饭碗作为赌注,竖起手指,承诺道:“如果没做到!我就立马辞职!换一份工作!”   这个保证还算是说到了点上,萦绕在陈淮望四周的低气压逐渐散去。   车厢里空气重量似乎也轻了不少。   希望的曙光越来越亮,尤霓霓重拾信心,往他的身边挪了挪,悄悄去牵他的手,再次试探道:“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陈淮望垂眸,睨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在她得逞的时候,“嗯”了一声。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悬着的一颗心跟着落回原处。   她松了口气。   既然陈淮望不生气了,也没有吃醋,那她终于可以实话实说,放心大胆地吐苦水了吧。   尤霓霓早就攒了一肚子的话,憋不住了,立马吐槽道:“不过你不知道今天那个老男人有多恶心,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我!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摸?   陈淮望以为她只是被搂了下肩,闻言,黑眸微眯,抬高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摸你哪儿了。”   “这儿!”   尤霓霓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指了指不能被裙子完全遮住的大腿,顺便解释了下楼梯间的事。   “但是你放心哦,我绝对不可能让我自己吃亏,所以刚才他把我拉进楼梯间的时候,我趁机痛打了他一顿!打得他趴在地上求饶!”   她的报复大获成功,可陈淮望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的大掌覆上那片被别人碰过的肌肤,轻轻摩挲,像是想要擦去残留在上面的看不见的痕迹,继续问道:“还有哪儿。”   掌心温热,指尖却有些凉。   温度差不太明显,但还是激得尤霓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不是应该帮她一起骂人才对吗,怎么他也开始摸她了?   听他的语气不太对劲,还在痛快发泄的人清醒过来,赶紧止住话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错了。   也许陈淮望不是不在意她被人吃豆腐,而是在关乎生命安全的问题面前,他暂时没工夫追究吃豆腐的问题?   这个可能性让尤霓霓犯了难。   她现在只想打自己的嘴巴,心想早知道就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了,比如被摸了下手之类的。   当然了,她也只能想一想罢了。   毕竟今晚在饭桌上发生的事到时候肯定会在新闻里放出来,就算她想隐瞒都没有办法。   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变重后,尤霓霓瞬间回过神,连连摇头,回答道:“没有了,就只摸了下这里,顶多五秒!”   谁知道陈淮望的动作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还变本加厉。   明明一开始他的手还在裙子外面,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进裙内,逐渐滑向她的大腿内侧。   ……   刚才不是还很严肃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画风了?   尤霓霓当然不讨厌和他之间的亲密行为,只不过现在时间地点完全不对。   他这样做根本不是因为情到深处的情不自禁,更像是在惩罚她。   于是她立刻按住陈淮望的手,强行制止他的动作,试图用玩笑话驱走车厢里的暧昧空气,奇怪道:“今天不是满月啊,你怎么兽性大发了?”   没反应。   ……   软的不行只好换硬的了。   尤霓霓改变策略,一边把他的手往外拽,一边说道:“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先专心开车,有什么等下次再说啊,我还急着回去加班呢。”   闻言,陈淮望抬眸看她,趁她分心,手又朝里探了几分,用实际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还不够专心吗?”   “……”   不是这个开车啊!   他的手指仿佛带电,被碰过的地方全都变得酥酥麻麻,这种感觉再顺着大腿一路蔓延至小腹,挤走人的理智。   这对尤霓霓来说很陌生。   她有些招架不住,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按住他的手也慢慢松开。   在陈淮望越来越过分的时候,她的喉咙间不小心逸出一声娇吟。   ……   飘走的七魂六魄瞬时通通归位。   尤霓霓被吓得半死,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到万分羞耻,转过脑袋,把脸埋在椅背上,同时紧紧抿着嘴唇,生怕再叫出声来。   然而身下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消停的打算。   这下尤霓霓有点气不过了,觉得这都是陈淮望的错。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换更硬的。   于是她抬起头,指责道:“你……你这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这么色情!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小动作!还有,快点把手拿出来!”   还好这一招更硬的招数奏效了。   陈淮望没有再无休止地欺负她,不介意当一次趁人之危的小人,开出放过她的条件。   “以后不准再接这类新闻了。”   原本他不想干涉她的工作,但现在不得不干涉。   尤霓霓一听,“为什么”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突然灵光一闪。   她及时反应过来,聪明了一回,挺直腰板,和他讨价还价。   “不好意思啊,我的男朋友才能管我。请问你是吗?” 第74章   车内的空气安静了半瞬。   听了尤霓霓的话, 陈淮望的手一顿。   他低敛着眉眼,似乎在思考, 隔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她, 说道:“我答应你,你就答应我吗?”   嗯?   怎么感觉她在逼良为娼?   见他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 尤霓霓放弃了趁机占他便宜的想法。   还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比较好。   于是她不再顾忌陈淮望那只胡来的手, 倾过身子,一把抱住他, 叹道:“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要说她有多敬业,似乎也谈不上。至于那种不惜为工作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 在她的身上更是大多时候呈隐性。   毕竟像她这样胸无大志的人, 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杰出青年记者, 也没想过把它当成事业奋斗。   一直以来,她的工作态度都很明确。   只要每个月认真不敷衍地完成基本任务量就行,能不多做争取不多做, 而不像其他打了鸡血的同事那样,恨不得一天就把一个月的量做完。   听上去有点不思进取, 不过尤霓霓不介意被陈淮望知道这些。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好,但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热爱这份工作。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被调回文娱部,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为了工作不顾一切, 我还没有那么无私。”   陈淮望埋在她的颈间,没说话。   尤霓霓以为他终于动摇了,再接再厉,提议道:“再说了, 像今天这样的任务其实很少见的。如果以后再出现,我一定提前和你报备,做好各种安全措施才行动好不好?”   半晌,耳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不好。”   “……”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尤霓霓自认为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做了说了,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很是失望,想要推开他,却没推动。   她有点委屈:“我都让了你这么多步,你怎么就不知道让让我。”   话音一落,手机铃声响起。   一看,是王定胜打来的。   估计是见她这么久还没回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尤霓霓接通电话,编了一个迟到的理由,先应付过去。   挂断后,她没时间浪费了,暂时放下没讨论出结果的问题,说道:“看吧,领导来催我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只能自己打车回去了啊。”   闻言,陈淮望松开手。   他还是没说话,但至少终于肯开车了。   尽管一路上他俩都没有再说过话。   只不过尤霓霓不说话是因为她没辙了,毕竟她肯定不可能答应陈淮望的要求。   好在她知道,陈淮望一向都很尊重她,这次这么执拗也是因为担心她出事,所以她没有生气。   下车之前,就算会被无视,尤霓霓也还是特意叮嘱道:“你别又在楼下默默等我哦,我可能得明晚才忙得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结果她又判断失误了。   陈淮望并没有无视她,在她转身之际,突然开口道:“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真的?”   虽然只是考虑,可这已经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尤霓霓一点也不贪心,高兴又满足,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丝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之词,把他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这下陈淮望是真的动摇了。   他忽然觉得,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   其实照节目播出的时间,明天上班再弄也来得及。   尤霓霓之所以这么急着回来,一来是因为她想快点做出来,早点曝光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二来,这类选题的新闻发布要经过各个领导的审核,最好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这一做,就是一整夜。   等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着窗外的熹微天光,尤霓霓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拿起牙刷杯子,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又到食堂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最后回到办公室,抓紧时间打会儿盹。   眼见着马上就快进入梦乡了,身子却突然被人摇了摇,随后听见王定胜的声音。   “霓霓,别睡了,赶紧剪一个预告片出来。”   尤霓霓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道:“剪预告?怎么了?”   “F大的校长被爆出来贪污了。”   贪污?   一听这个消息,尤霓霓立马清醒不少,接过王定胜递过来的手机,看完以后,更惊讶了。   报道里的人不正是昨天吃她豆腐的人吗?   居然还是校长?   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   王定胜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欣慰道:“不过现在爆出来正好,也算是帮我们预热了。你剪好预告片先给我看看。”   尤霓霓回过神,应了一声,但没急着行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王定胜干脆道:“想说什么就说。”   其实尤霓霓的心里还有一个纠结的点。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了口:“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给饭局上那些女生马赛克处理。”   “怎么,还想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可是被这么一问,尤霓霓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圣母了。   王定胜没有帮她做决定,只说道:“你要是觉得她们只是暂时迷失了自我,会珍惜你给的这次机会,那就帮她们打马赛克吧。”   会珍惜吗?   尤霓霓不禁陷入沉思,同时想起昨晚在卫生间和那位女生聊天的情景。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了明确的答案,不再纠结,点了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   *   中午一看见新闻预告,路程就给尤霓霓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她当时好像正忙着做其他事,没顾得上接。   虽然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工作量没有那么重了,但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地坐着玩。   等尤霓霓忙完所有工作,想起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已经可以下班了。   这会儿,她正一边往电视台外面走,一边处理堆积的未读消息,最后给路程回了个电话。   自从高二搬回C市,他俩之间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毕竟各自都有工作要忙,而且想见随时都能见,所以通常来说,打电话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   接通后,没等对方开口,尤霓霓便抢先说道:“你今天别想压榨我啊,我要回去睡觉。”   路程哼道:“你心里可不可以阳光一点,别把人想得那么坏行不行。”   她这么不阳光还不是拜他所赐!   鉴于以往的惨痛经历,尤霓霓没有轻易听信他的话,倒想看看他有多阳光。   “好啊,你不压榨我,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送你回家。”   ?   未免太阳光了点吧。   尤霓霓半信半疑,又听他说道:“我看见你了,下来吧。”   闻言,她的视线立马投向台阶下面,果然一眼看见了路程的车。   这让他的话有了可信度。   尤霓霓不再怀疑,趿着一双拖鞋跑了过去,却没发现后面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同样等了她很久。   打开车门坐上去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今天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路程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没和我说昨晚的事。”   “……”   一听这话,尤霓霓知道他肯定看过新闻了,也知道他良心发现的原因了。   她收起脸上过于明朗的表情,系好安全带,不在意道:“和你说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能帮我出卖色相吗?”   “嗯。”   至少可以在现场确保她的安全,帮她挡下那些人的骚扰。   尤霓霓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和认真。   原本她只是随便说说,听完回答,先是一愣,回神后,拍拍路程的肩膀,很感谢他这么讲义气。   “行吧,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给你留一个名额。”   路程没有被她转移注意力,继续确认道:“那些人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当然没有,我现在好得很。”   尤霓霓也继续转移话题:“不过你现在要是能先送我回家,那就更好了,我真的快困死了。”   说完,打了一个大哈欠。   路程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见状,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他启动车子,采取就近原则,把她送回那套被他霸占的公寓。   而对于尤霓霓来说,回哪儿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快点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就好。   她靠在椅背上,打算小眯一会儿,然而刚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她居然把陈淮望忘了?!   当这个重点从尤霓霓的脑袋里闪过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一脸懊恼,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惜没人接。   还在工作吗?   尤霓霓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想起刚才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里都没有他的,觉得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换了一种方式。   她编辑好信息,发送到昨天刚问到手的新微信号上。   ——忙完了记得给我回一个电话哦。   被这么一吓,就算发完了微信,尤霓霓也没了睡意,握着手机,等待陈淮望的回复。   遗憾的是,直到她回到家里,依然没等到半个回复。   虽然尤霓霓心里清楚,他可能没那么快忙完,但她还是忍不住和手机玩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好像这样就能瞪出回复似的。   最后,玩得瞌睡又上头了。   路程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走过去,问道:“又在等举报电话?”   “嗯?没有啊。”   “那你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打算吃了饭再睡?”   这话让发呆的人从手机屏幕上回过神,想起了刚才的迫切需求,摇了摇头。   “等我睡醒了再吃。”   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尤霓霓决定先不管了,站起来,伸着懒腰走进卧室,洗了个热水澡后,倒头就睡。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觉能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却高估了自己的扛饿能力。   将近凌晨两点左右,她被硬生生饿醒。   尽管如此,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还是拿起手机,确认陈淮望有没有回消息打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尤霓霓一脸失望地垂下举着手机的手。   该不会没看见微信吧?还是用意念回复了?   ……   尤霓霓拥着被子,胡思乱想着,想要再打一个电话试试看,又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再三纠结之下,她果断地放弃了这个难题,打算先解决好温饱问题再说。   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她下了床,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谁知一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一看,路程居然还没睡。   尤霓霓走了过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等着成仙呢?”   路程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她的声音后,扔下手机,站了起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等着伺候你。”   伺候她?   尤霓霓没听懂,慢了几拍,跟随他的脚步走向厨房。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路程便出来了,手里还端出来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陶瓷砂锅。   诱人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的鼻尖凑,刺激着味蕾和神经,肚子也叫得更欢了。   这下她理解路程说的那句伺候她是什么意思了。   饥肠辘辘的人丢失理智,被这味道完全控制住大脑,不自觉地顺着香气,一路走到餐桌旁。   刚想坐下,却被路程踢了踢椅脚。   “去拿碗筷。”   “哦……”   尤霓霓咽了咽口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厨房,拿上两副碗筷,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拉开椅子坐下。   等待喂食的同时,她由衷佩服道:“你也太神机妙算了吧,怎么猜到我会被饿醒的,而且时间还掐得这么准?”   这还用得着算吗。   路程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人,替她盛好半碗肉半碗汤,大方公布神机妙算背后真正的原因。   “你饿着肚子睡觉的时间从来没超过四小时。”   “……”   原来如此。   虽然听了解释,好像少了一些神秘色彩,但尤霓霓还是很佩服他的观察力。   于是她夹了一只鸡腿,放进路程的碗里,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道:“来,奖励你的,以后也要继续这么懂事哦。”   “做梦吧。”   “……”   果然夸不得。   尤霓霓二话不说,把鸡腿抢了回来,咬了一大口,咽下后,又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鸡汤,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这汤的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她又喝了好几口。   虽然还是没想起在哪儿喝过,但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好奇道:“你什么时候会炖鸡汤了啊?”   “我妈炖的,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哦……怪不得味道那么熟悉。   尤霓霓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意外”变成“感动”。   “果然还是Aimee爱我!我必须要发条朋友圈好好炫耀一下!”   重点炫耀对象当然是她那位在外逍遥的亲生母亲。   说完,尤霓霓立马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打算自拍一张和鸡汤的合照作为朋友圈配图。   然而就在她准备按下拍照键之际,路程忽然入镜。   她的摆拍表情一变,转过脑袋,挥了挥手,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提醒道:“你让开点,别破坏了照片的整体美感。”   路程却坐着没动,为自己争取合理的福利。   “好歹我也算是搬运工,没资格获得你的感谢吗?”   “……”   好吧。   尤霓霓无法反驳,看在他今天做了不少良心事的份上,同意让他入镜。   “咔嚓”一声,拍好照片,编辑好文字,上传到朋友圈。   完成这场必要的感谢仪式后,她放下手机,继续大快朵颐,却又听路程问道:“对了,你上次问我菜谱干什么?”   “菜谱?啊……没什么,就是那天我本来想做几道菜,后来发现是我想多了。”   路程“哦”了声,“真巧,我也想多了。”   “你怎么想多了?”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制造惊喜,结果回来一看,什么都没有。”   闻言,尤霓霓用一种“我该说你什么好”的眼神看着他,微笑道:“我要是想给你制造惊喜,还会找你问做法吗?你傻还是我傻?”   “你傻。”   “……呸。”   尤霓霓懒得和他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实质性好处。   趁着现在正好有时间,她把另外一件正事拿出来说了说,问道:“那你还要在一个傻子的地盘赖多久?”   “怎么,吵不过就拿房主人的身份压我?”   “……谁拿身份压你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只有你才会做好吗。”   “那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   总算问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   尤霓霓为他好好解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俩的幸福着想啊。万一以后我交了男朋友,或者你交了女朋友,让他们知道我们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男朋友。   一听这个词,路程神色一凝,但声音听上去还是和平常一样,半开玩笑:“你不是一向活在当下吗,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考虑这么遥远的事了。”   “遥远?哪里遥远,说不定我明天就有男朋友了呢。”   尤霓霓知道被他看不起了,好在她对未来充满信心,不服气地回道:“反正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我带他看望你这个孤寡老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   路程没说话了。   ……   怎么回事,该不会现在就被吓到了吧?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尤霓霓咬着筷子,正想问问他怎么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她的。   她被打断思路,扫了眼屏幕。   看清来电显示后,尤霓霓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等了一晚上的人终于联系她了。 第75章   被梧桐树掩映着的红房子难得热闹。   李寂正在布置客厅, 丛涵则是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把外卖一一转移到盘子里, 为今晚的聚会精心准备着。   时隔六年的重聚必须得是大排场。   大约晚上八点, 丛涵终于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开门声。   他举着锅铲,兴冲冲地跑到玄关, 打算迎接今晚的第一位女主角。   可等看清门口的景象, 他的脸上只剩下失望,不高兴道:“怎么又是你一个人, 小学妹呢?”   陈淮望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   丛涵:“……”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虽然惨遭无视, 不过丛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淮望这个样子了, 反倒莫名觉得浑身舒畅。   他估摸着俩人可能又闹别扭了, 于是没再追问,回到厨房,接着做正事。   没过一会儿, 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江舟池来了。   听见这番动静后,丛涵再次举着锅铲, 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结果最后又是以希望落空收尾。   他继续失望道:“你怎么也是一个人,你家赵慕予呢。”   好在江舟池没有无视他, 回道:“倒时差。”   “……”   无言以对。   丛涵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们两个谈恋爱的人怎么弄得和我们单身狗一样凄凉!亏我还让鸡儿把房子布置得这么好看……罢了!直接喝酒得了!”   既然两个姑娘都不来,他也懒得再做作地装盘了,把剩下的外卖直接就着塑料餐具端出来。   好在对于几个男人来说,这并不影响什么, 毕竟吃饭不是重点。   喝酒聊天才是。   这些年来,几个人各忙各的,难得聚齐一次,就算平时也有用微信联系,可隔着手机屏幕的交流怎么比得上当面相处。   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忘了时间。   唯独陈淮望,好像一直置身这场聚会之外。   尽管其他人问他问题他还是会回答,然而更多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地喝酒,反正不会主动开口。   这样的状况简直和高三那年迎接江舟池回桐市的聚会一模一样。   见状,丛涵越发肯定了刚才的猜想,心想陈淮望这个小气鬼八成又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找气受。   不过他现在正忙着开心,哪里有工夫管这些有的没的,果断无视了。   最后,这场久违的聚会持续到凌晨才收场。   当热闹渐渐散去后,专属于午夜的寂静重新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房子里降临。   丛涵一向没有李寂那么自觉,聚会结束也不离开,似乎又打算在这里赖一晚上。   好在如今不像学生时期,每个人的酒量都或多或少练了出来,区区几瓶酒,还不足以灌醉他们。   主人家似的送走两位客人后,丛涵暂时还不想睡觉,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准备一人饮酒醉,却发现陈淮望正坐在外面的花园抽烟。   于是他也走了出去。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陈淮望开始打电话。   室外的空气沁凉,也很安静。   丛涵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了下来,拉开啤酒罐,随后并非本愿地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哼,之前不是还拽得很吗。漫漫长夜,终于忍不住了吧。   *   一听见手机铃声,尤霓霓立马接了起来。   “喂?”   她一边朝阳台走,一边轻声问道:“你这么晚才忙完吗?”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尤霓霓脸上的笑容变小,拿过手机看了看,确定还在通话中,又放回耳边,“喂”了几声,可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难道是不小心拨到了她的号码?   尤霓霓疑狐,挂断电话,回到客厅,重新坐在餐桌旁,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白高兴了一场。   还不如一直没接到他的电话呢。   她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路程问道。   “没什么……”   尤霓霓摇了摇头,回答得有气无力,继续填饱肚子工程。   谁知没过多久,安静的手机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次是微信。   而且还是丛涵发来的微信。   ——陈淮望把你吵醒了吧?他喝醉了,不用管他。   虽然自从陈淮望去美国后,尤霓霓和丛涵之间的联系少了不少,但是感情并没有因此变淡,平时也会偶尔聊聊天。   只是丛涵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关于陈淮望的消息。   那时候她以为丛涵是觉得她对不起陈淮望才这样,十分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问过几次以后便没有再问过了,免得他为难。   而这样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改变,以至于尤霓霓看见这条消息的当下,第一反应是意外。   她还活在过去的模式里,没想到丛涵会主动和她聊陈淮望的事,但现在也顾不上问原因,更关心陈淮望的情况。   ——他醉得很厉害吗?   某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毛病还是没变。   他看了眼一旁清醒着的人,敲下言过其实的回复。   ——看上去有点严重,估计晚上睡觉会很痛苦。要是我今天白天不上班,还能留下来照顾他,但是……唉,算了,等他自生自灭吧,你也别管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然而尤霓霓怎么可能不管。   她忘了以前在丛涵身上栽过的跟头,想也没想,义无反顾地揽下了照顾陈淮望的重任。   ——我不上班,我来照顾他吧,你把他家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鱼儿已经上钩,丛涵慢慢收线,背着陈淮望,发了个具体地址过去,而后坐等鱼儿出现。   在这期间,他本打算靠着玩游戏打发时间,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尤霓霓发的那条朋友圈,激动得瞬间坐直身子。   他点开照片看了看,一眼认出路程。   在高三那年的运动会上,丛涵见过他一次,对他还稍微有一点印象,也知道他和尤霓霓的关系。   ……   等等,难道这就是惹陈淮望不高兴的导火线?   丛涵很有求知欲望,直接把手机拿到当事人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你给小学妹打电话是不是因为这条朋友圈啊?”   末了,补充了一句:“人家既没有搂搂抱抱,又没有卿卿我我,一看就知道只是朋友而已,有什么好吃醋的。”   陈淮望没看他,只掸了掸烟灰,正好落在他的手腕上。   “……我靠!你个不孝子,居然敢这么对爸爸!”   丛涵被烫得赶紧缩回手,拍掉残留在手上的烟灰,又拿啤酒罐冰了冰,顺便教育他。   “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底气生小学妹的气。那时候你一声不吭就走,她也很可怜的好不好,还大病了一场,半条命都没了。我去医院看她,结果她还以为我是去告诉她你的消息,一看见我眼睛都亮了。说真的,以前她追舟舟都没有露出过那种期待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随便编了一些话骗她,幸好她信了。听说她后来……”   大病一场?   闻言,陈淮望脸色微变,注意力全放在这一点上,已经听不见丛涵后面说了什么。   他收回视线,终于正眼看丛涵,打断道:“为什么之前没和我说。”   “说什么?”   “她生病。”   “……”   见他贼喊捉贼,丛涵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听见我提小学妹三个字就直接挂电话的,啊?”   陈淮望一听,陷入沉默。   过去六年,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事,他确实刻意屏蔽所有关于尤霓霓的消息,却没想到会错过这些。   见他不说话,丛涵以为他知道错了,反正想骂的也骂完了,于是换了种方式,苦口婆心地劝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折磨,所以你别再觉得小学妹对不起你了。人家不就是晚了几天答应你吗,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这事儿一码归一码。   陈淮望敛起心绪,不打算和不知情的人讨论太多,抽完最后一口烟,掐了烟头,起身朝里走。   这次丛涵没有再追上去,继续坐在花园里,喝自己的酒。   *   问完地址,尤霓霓飞速冲回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见状,路程皱眉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她点点头,“嗯嗯,有点事。”   “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尤霓霓拒绝了他的提议,随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不用系鞋带的鞋,一脚蹬上,打开门的同时,叮嘱道:“你别等我啊,早点睡。”   话音随着关门声一起落下。   她没再给路程说话的机会,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抓紧时间下楼。   直到坐上出租车,和司机师傅报地址的时候,她才有工夫确认丛涵发来的消息,照着念出来。   刚开始,尤霓霓并没有看出其中的特别之处,望着窗外的街景,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淮望。   等出租车已经开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她忽然察觉刚才念的地址有点耳熟,连忙拿出手机,重新打开和丛涵的对话框,仔细确认。   ……   真的是她曾经在那个树洞微信号上提到过的梧桐别墅区。   陈淮望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   是巧合吗?   一连串的疑惑跟随着尤霓霓一同抵达目的地。   给她开门的是丛涵。   见状,她省去了问候的步骤,问道:“陈淮望呢?睡了吗?”   “刚上楼,估计睡了吧。”   丛涵领着她往里走。   一走进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气球和鲜花的装饰。   尤霓霓吓了一大跳,毕竟这完全不是陈淮望的风格,好奇道:“今天有人过生日?”   “不是,是舟舟今天来C市了,大家一起小聚了一下。”   其实最初的打算是大聚,不过谁让两位女主角都没有到场呢。   一想到这个遗憾,丛涵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本来陈淮望说你也会来,还特意去你们电视台接你下班,哪儿知道你最后又没和他一起回来,是临时有事吗?”   聚会?接她下班?   这番解释不但没有让尤霓霓豁然开朗,反而加深了心里的疑惑。她微微拧起眉头,回道:“我没事啊,一下班就回家了。”   陈淮望完全没和她提聚过会的事,至于接她下班,她更是不知道。   好在尤霓霓并不是毫无所获,冷静下来后,从中提取出另外一个重点。   如果陈淮望今天真的来电视台接她的话,那么应该看见了她上路程的车,所以后来才会不接她的电话?   之前的疑问好像全都有了答案。   尤霓霓第一次经历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有点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就因为没有及时解决,才会越拖越严重,变成现在这样。   她待会儿一定要和陈淮望好好说说,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质问”她,不准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准直接定她的罪。   见尤霓霓不说话,丛涵知道她应该在想事情,也没催她,趁空顺便修正了一下之前的说法。   “对了,他刚才给你打电话除了喝醉,大概还因为看了你发的朋友圈,受刺激了。”   朋友圈?   一听这话,尤霓霓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丛涵。   她并不认为那条感谢朋友圈有什么不妥,所以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一时间,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对此,丛涵完全可以理解,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然了,我个人是真的没觉得你那条朋友圈有任何问题,不知道陈淮望那小子在介意什么。难不成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一个异性朋友也没有吗。”   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尤霓霓也很认同,但还是忍不住自我反省。   她没有办法做到把责任全部归到陈淮望的身上,最后低头叹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应该忘记考虑他的感受。”   “这哪儿能怪你。”   听完她的话,丛涵一脸痛心,纠正她的观念。   “小学妹,你听我一句劝,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惯着陈淮望,他才会觉得自己没错。这样真的不行,你得早点治治他的这些坏毛病,要不然以后有得你受。”   “……”   这么严重吗?   面对丛涵的好意,尤霓霓不好拒绝,只能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可是,当她面对陈淮望的时候,这些道理全都变成泡沫。   她实在很难控制住恨不得每件事都想顺着陈淮望心意的心。   然而丛涵不知道她的为难,看见她点头,就当她同意了,这下可以放心离开,不再占用俩人宝贵的相处时间。   “那我先回去了,麻烦精就交给你了。他的房间是二楼最里面左边那间。”   “好。你路上小心。”   送走丛涵,尤霓霓关好门,又把一楼的灯一一按灭,这才独自朝二楼走去。   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她轻轻推开。   里面只开了一盏不算太亮的小灯,让人勉强可以看清房间的全貌,但更多的细节还是隐匿在昏暗的夜色里。   比如那张床,以及躺在上面的人。   尤霓霓以为陈淮望已经睡了,害怕吵醒他,于是动作轻手轻脚,就像做贼似的,却很快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她的脚步一顿,站直了身子。   他在洗澡?   喝醉的人怎么可以洗澡呢,万一摔倒了或者晕倒了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工作的时候见过太多的真实案例,尤霓霓不可避免地担心他。   最后,她不自觉地改变前进的路线,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叫道:“陈淮望?”   无人应答。   她又提高音量,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刚才的担心加深了几分。   尤霓霓不敲门了,转而拧了拧门把,发现没锁,在进去之前,提醒道:“我进来了哦。”   话音一落,“卡嗒”一声。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76章   浴室的灯比外面卧室亮上好几度, 随着缓缓打开的门倾泻一地。   可尤霓霓依然眼前一片黑。   她正好站在陈淮望投下的暗影里,面前的光也完完全全被他挡住。   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水蒸汽却还没有完全散去, 在他的身后像薄雾般袅袅升起,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将尤霓霓带回六年前的某个早上。   不同的是, 这次陈淮望没有再一丝不挂, 而是穿好了衣服,身上气息清爽干净, 在空气里扩散,倒是看不出一丝醉意。   看来她又被丛涵骗了。   好在尤霓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气得跳脚。   很快, 她回过神, 仰着脑袋, 十分努力地想要读懂陈淮望脸上的表情。   但和以往一样,这样的观察基本上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尤霓霓不做无用功了,在他的注视下, 抓紧时间,解释自己的来意:“丛涵学长说你喝醉了, 我害怕你晕倒在浴室里面,所以才……”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淮望突然朝她走近几步。   俩人间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距离这下更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几乎是紧贴着彼此。   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尤霓霓的脸颊上。   她对这一切毫无心理准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在她以为陈淮望又要对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际,鼻子忽然被捏住。   ……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尤霓霓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反应过来后, 赶紧用嘴巴呼吸,免得把自己憋死,同时打了下他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陈淮望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你能憋多久气。”   “……???”   好吧。   是她错怪丛涵了。   都说眼见为实,这下尤霓霓不得不承认陈淮望喝醉酒的事实。   毕竟幼稚鬼发酒疯的时候不会大吵大闹,只会做出一些幼稚至极的举动。   这一点尤霓霓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于是不和他计较,反倒松了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强迫他坐下后,扔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重新朝浴室走去。   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干毛巾,在陈淮望的面前站定后,把毛巾搭在他的头上,开启疯狂手动摩擦模式。   她知道陈淮望嫌吹风机太吵,不爱用,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帮他擦干头发。   幸好陈淮望没有抗拒,乖乖坐着,任由她瞎折腾。   尤霓霓尽情发挥。   最后,原本好好的头发被她这么乱揉一通,全都乱七八糟地翘着,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始作俑者一看,一不小心笑出声。   可怜被害者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听见她的笑声,注意力从她胸口那只刺绣的小猫转移到她的脸上,抬头看她。   尤霓霓第一时间察觉,并且立马紧抿着嘴唇,止住了笑意才低头回应他的视线。   不过,也许是角度的关系,又或者是不明所以,他眼睛里的凛冽被隐去,只剩下无害的茫然,再配上一头毛躁的头发,完全就是刚洗完澡的BoBi翻版。   虽然每次都把陈淮望比喻成小型犬有点不太好,可她总是忍不住在心底把他俩联系起来。   尤霓霓看得整个人蠢蠢欲动。   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可能已经把持不住,开始好好蹂躏陈淮望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用手指代替梳子,顺毛似的,替他好好安抚了一下张牙舞爪的头发。   陈淮望似乎很喜欢被她这样对待,搂着她的腰,重新低下头,方便她操作。   对此,尤霓霓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奇怪,因为她原本以为陈淮望肯定会或多或少说到昨天还有凌晨发生的事,却没想到他居然只字不提。   当然了,不提不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反而更像是在刻意回避。   她想了想,试着打破沉默的局面,语速配合着手上的节奏,轻轻问道:“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明知故问。   而尤霓霓也确实是在明知故问。   她知道陈淮望生气的原因,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要不然他每次遇见这种事只会憋在心里。   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   不过尤霓霓有信心,因为她发现,和清醒的时候比起来,喝醉酒的陈淮望更好说话。   只要连哄带骗,他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不开心的事,像个小朋友似的。   然而陈淮望今天真的还没到醉的程度。   就算现在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他也顶多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已。至于意识,完全清醒。   所以,一听尤霓霓提起不愉快的事,他的情绪立马发生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表现是,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   幸好尤霓霓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见他不说话,她蹲了下来,两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凑到他的跟前,他往哪儿躲她就跟着往哪儿挪,玩捉迷藏似的,非要捉住他的视线才罢休。   陈淮望躲不掉,只能让她得逞。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不逗他了,好好和他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生气,也不能和我冷战?”   陈淮望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句当然不例外。   生气归生气,该履行的承诺还是要履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然而对于一向习惯自行消化所有事的人来说,要想一下子说出隐藏的心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淮望依然没说话,只是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嗓音沉闷,问道:“为什么和他住在一起。”   ……嗯?   尤霓霓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路程后,如梦初醒。   对哦,陈淮望好像一直不喜欢路程来着。   大概是因为间隔时间太久,她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听陈淮望这么一说,她才重新恢复记忆,想起来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路程充满敌意。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原因,甚至还觉得他莫名其妙针对路程。   现在回头看,所有的事全都一目了然。   如愿听见陈淮望亲口说出为什么不高兴的同时,尤霓霓顺便弄清楚了当年的困惑,没想到他的吃醋史原来可以追溯到这么久以前。   她有点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下不再明知故问,把误会从头到尾和他解释了一遍。   “我没有和路程住在一起,照片里的房子是我的,只是一直被他霸占着而已,因为我平时都住单位公寓,很少回去。”   “昨晚我也不是故意无视你,只是那时候我正好在和路程打电话,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没多想,直接上了他的车。要是知道你在,我肯定会跟你走的。”   解释完,尤霓霓话锋一转,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你是我不对。这种错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显然,她已经忘记刚才答应过丛涵的事,又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末了,她把最重要的一点单独拎出来,着重强调道:“如果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和路程真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就算不信大海没有水,也要相信我和他没有一腿!”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笃定,好像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陈淮望终于抬眸,直视她的双眼。   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地确认:“真的只是朋友吗?”   “当然是真的啊!”   尤霓霓还不知道他在意的事情,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肯定道:“周围认识我俩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我不可能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拆穿的谎话吧。”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一瞬,扣紧她的手指。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涩意,低声问道:“高中毕业那年,你在马尔代夫发的那条朋友圈忘了吗。”   在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陈淮望不是没想过问她这个问题,但每次好像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听她讲述和别人的故事,又或许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因为每回忆一次,就意味着他要被迫重新见证一次她的喜悦。   可他不可能永远逃避,现在不得不面对。   而尤霓霓一听,第一反应是——   朋友圈?怎么又是朋友圈?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发朋友圈的人,平时的主要活动区域都在微博。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微信杠上了,又没有办法不管,只能根据陈淮望的提示信息,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六年前究竟发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朋友圈,居然值得他在意这么多年。   遗憾的是,这次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尤霓霓打算直接翻翻手机确认,结果在衣服裤子兜里找了一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手机在包里,而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干脆直接问他:“我那时候发了什么朋友圈?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淮望薄唇微抿,似乎不太想回答。   见状,尤霓霓也没勉强他,心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得了。   谁知刚起身,她的手腕忽得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淮望往下一拽,而后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陈淮望没有说话,只是枕着她纤薄的肩膀,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想让她离开。   尤霓霓还以为他误会了,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去楼下拿包,马上……”   可话没说完,她突然没了声儿。   “等等。”   忽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绕回到上一个话题,确认道:“我在马尔代夫的时候,正忙着思考和你的人生大事呢,连手机都没时间玩,哪有心情发什么朋友圈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虽然尤霓霓的记性算不上多好,但特殊时期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忘记。   比如,她清楚地记得,高三毕业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过微博和朋友圈,毕竟每天光顾着为爱情流眼泪,哪有时间经营这些社交软件。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个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你记错,那就是路程又用我的手机做坏事了。你不知道,以前他总是趁我不注意,在我的手机上动手脚,有一次还……”   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尤霓霓一一列举出以往的实际案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   各种情绪在陈淮望的眼底交织。   他没心思再听后面的话,放轻手上的力度,抬起头,盯着她的脸,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   被这么一问,尤霓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睫毛飞快地眨了几下,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说什么吧。”   陈淮望不说话了。   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困在当年的情绪里,从来没有跳出来想过其他可能性,又或者说是不敢奢望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这六年来遭受的痛苦只不过是他在作茧自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她说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在骗他。   陈淮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更多的还是释怀。   终于释怀。   然而尤霓霓还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变化。   见陈淮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她心里有点没底,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淮望没有回答,视线仍停留在她的脸上。   四周光线昏沉,窗外的月亮在摇曳的梧桐叶间浮沉。   尤霓霓看不懂他的眼神,再三确认自己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后,食指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压低头,故意说道:“你再看我,我会以为你在等我亲你哦。”   六年前,她在电影院收到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陈淮望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喉结滚动。   半晌,他“嗯”了一声。   “我在等你亲我。”   等很久了。 第77章   什……什么东西?   尤霓霓完全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 为了缓解气氛,才说的那句话, 没想过会得到这个回应。   反应了几秒后, 她缓缓抬高脑袋,和陈淮望重新拉开距离, 还以为他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于是看着他的眼睛,提醒道:“亲了就是我的人, 我的男朋友了,这样也要我亲吗?”   陈淮望这次没有犹豫, 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太过严防死守, 尤霓霓已经形成惯性思维, 以至于面对他的突然绿灯放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倒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想明白, 奇怪道:“你不是说过要看我表现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答应我了?”   陈淮望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说到底, 她的患得患失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见她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陈淮望一边自我反省,之前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边摸了摸她的短发,就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顺着她的话,编了一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   “因为你今晚表现得很好, 这是给你的奖励。”   ?   她今晚……有过什么特别表现吗?   不就是帮他擦了擦头发,顺便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做过哪些“混蛋事”,并且还没回忆起来吗?   该不会这也能算表现得很好吧?   听完解释,尤霓霓更糊涂了,不知道他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也完全猜不到让他改变心意的原因。   毕竟她之前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都没用,没道理在一件不愉快的事还没解决的时候,他反而想通了吧,根本说不过去。   ……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哦,对,酒后乱性。   尤霓霓差点忘了这个重要前提。   想起这点后,她稍微能够理解陈淮望了,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劝劝他,和他认真交代清楚后果。   “要不然还是等你明天睡醒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吧?你现在喝醉了,做事情容易冲动,万一清醒以后后悔了,说我趁人之危,那我多冤……”   本着为他人人生负责的原则,尤霓霓提出良心建议。   然而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消失在被陈淮望封住的唇间。   怎么可能还等得到明天。   没必要的瞻前顾后耗尽他的最后一点耐心。   陈淮望不希望她再东想西想,轻抚她头发的大手顺势落在她的后颈上,稍一用力,便将她压向自己,直接用实际行动打消她的各种顾虑。   不过他没有做得太过分,仅仅是双唇相贴,蜻蜓点水般地碰了她一下。   正如尤霓霓刚才说的那样,只是亲了亲。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惊得丢了魂,仿佛她遭到了强吻,而刚才那句要亲他的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即使现在已经被放开,她也没有缓过来,眼睛瞪得比窗外的月亮还圆。   陈淮望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样,小小一只,这会儿坐在他的腿上,更是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自制力在酒精的侵蚀下愈发脆弱,好似一不留神,就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   他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扰乱心智的存在,重拾耐心,靠在沙发上,给尤霓霓充足的时间回神。   好一会儿,发呆的人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眼睛聚焦,开口说道:“你……”   谁知道几秒过去了,这句话依然停留在最初的“你”字上。   见她迟迟说不出话来,陈淮望慢慢引导她,好心地帮她把整句话补充完整,为自己贴上标签。   “我是你的人了。”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嗯?”   陈淮望眉梢微抬,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不再接话,似乎打算把话语权全部交给她,让她尽情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尤霓霓失忆了。   她想说什么来着?   ……   陈淮望刚才的主动打乱她的节奏,导致她这会儿整个思绪乱成一团,完全没办法从混乱的大脑里找出想要的信息。   最后,尤霓霓放弃了回想上一秒想说的话。   她决定着眼于当下,确认道:“那……我们现在这样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听她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信,陈淮望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轻轻摩挲,重新靠近她,双眼凝视她,认真提议:“或者还需要我再做点其他实质性的事情?”   “……不用了!”   尤霓霓果断拒绝。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自己心里的不确定究竟从何而来,但她清楚比接吻还实质性的事情是什么。   说完,她又低着头,胡乱猜测,补充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可能因为现在正好是大晚上,容易给人一种做梦的感觉?”   陈淮望黑眸一沉,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脖子。   尤霓霓疑狐。   抬头的瞬间,他正好迎上去,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张说丧气话的小嘴,就像是品尝一道可口的甜点似的,用舌尖描绘她的唇,温柔地轻舔。   刹那间,尤霓霓只听得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说不紧张当然不可能,但她没有避开的打算,僵硬的身子在陈淮望轻柔的动作里渐渐放轻松。   她慢慢适应,只在他加重力道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却被陈淮望误以为是想逃走。   还捏着她脖子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脑勺,阻断她的退路,动作也变得粗暴,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挑逗,直到听见她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才退出来,啃咬她的嘴唇。   “亲”和“吻”之间差距立马体现出来。   初学者完全招架不住,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任他随心所欲。   这一次,当尤霓霓重获自由的时候,除了没缓过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被抽空了。   原来接吻还是一个体力活啊。   她累得没空说话,睫毛被沁出的眼泪浸湿,气喘吁吁趴在陈淮望的肩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相比起来,陈淮望游刃有余得多。   就算放开她,他也没有停止,细碎的吻一路向下,在她精致美好的锁骨上留下齿痕,才满意地抬起头,问道:“真实了吗?”   对上他的视线后,尤霓霓隐约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言外之意,如果她还是觉得不真实的话,他不介意再让她多体验几次。   ……   说实话,短时间之内,尤霓霓是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于是她也顾不上追究刚才的事,回过神,连忙不迭地狂点头,违背意志地回道:“真实真实,非常真实了!”   陈淮望重新低头,似乎放过她了。   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喘气空间后,尤霓霓松了口气。   只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忍不住小声控诉道:“不过,你说你这个人做事怎么不讲究循序渐进。”   陈淮望的嘴唇在她的颈侧游移,闻言,轻笑了声,没有反驳她的这番控诉,反而用实际行为证明她说得对。   “搬过来和我住。”   “……啊?”   尤霓霓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一听这话,立刻从旖旎的气氛里抽离过来。   他这是急着赶进度?   明明之前还不紧不慢,现在的速度却快得像是坐了火箭,一副今天晚上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次性做完的架势。   谁顶得住啊!   尤霓霓觉得自己应该保持理智,不能跟着他乱来,坐直身子,委婉表示道:“我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几分钟就同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哪里快了。   似乎带着一点报复意味,陈淮望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低哑道:“我已经等你八年了,大小姐。”   尤霓霓吃痛地皱皱眉,还没来得及教育他,又被他的话说得失神。   大小姐。   久违的称呼终于在真正意义上给了她真实感。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这三个字,尤霓霓就莫名觉得踏实,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是啊,陈淮望已经喜欢她这么久了,她还在不安什么呢。   拨开各种顾虑形成的迷雾,尤霓霓看清事情的本质。   这下她不再纠结,慢慢适应身份的转换,却忘了回答陈淮望的问题,一边不安分地玩着他的领口,一边说道:“那你和我说说,六年前我到底在朋友圈发了什么,居然值得你在意这么久。”   时间空白了几秒。   陈淮望放过被他拿来出气的耳垂,回道:“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真的?”   “嗯。”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尤霓霓不怎么相信,还是有一丝疑虑。   然而她没有继续追问。   反正到时候她自己翻翻手机就知道了。   尤霓霓不再执着这件事,推了推他的肩膀,催道:“那你快去睡觉吧,要不然天都该亮了。”   陈淮望应了一声。   本来尤霓霓还以为他真的很难受,想着要好好照顾他呢。   现在看来,白跑一趟。   算是好事也算是坏事。   说完,尤霓霓打算从他身上跳下去,谁知屁股还没离开他的大腿,整个人突然腾空。   拖鞋也掉了。   她“诶”了一声。   陈淮望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后,在她的身边躺下,搂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抵着她的脑袋,低声道:“睡吧。”   不用问,尤霓霓也能明白这是要她陪着一起睡觉的意思。   好在她知道陈淮望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所以没有扭扭捏捏地拒绝。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平时她都是抱着抱枕睡觉,像这样被人抱着还是第一次。   既然是第一次,当然也就避免不了由此的产生一连串连锁反应。   比如,她无法入睡,一直在陈淮望的怀里动来动去。   过了好一会儿,尤霓霓依然毫无睡意,又见身边的人好像一点儿不受她的影响,便轻声问道:“陈淮望,你睡着了吗?”   换来一声“嗯。”   “……”   尤霓霓还在想刚才在出租车上遗留下来的问题。   关于陈淮望为什么住这里。   大三暑假,有一次她坐错了公交车,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全是梧桐树的安静街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桐市,于是立马和陈淮望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如果他们还能在一起的话,以后一定要住在这里。   当然,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愿望很有可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所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事实证明,不抱希望才是最大的希望。   谁能想到,陈淮望回国以后的住处竟然正好是她当时提到的地方。   这让尤霓霓没办法不多想。   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想了想,还是好奇道:“你是不是看见我以前给你发的微信了?”   陈淮望不意外她会发现这件事,也没有否认,毕竟线索是他主动提供的。   果然。   尤霓霓顾不上关心他是什么时候看见了,又为什么不告诉她,此刻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那……我发的那些没皮没脸的肉麻话你也全都看见了吗?”   她知道,陈淮望没看见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万一有些消息因为时间太久,他没收到呢。   尤霓霓紧张等待回答,却听他反问了一句:“什么肉麻的话。”   嗯?   难道真的没看到?   尤霓霓一听,在心底小小地窃喜了一下,可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淡定,哄小孩入睡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回道:“没什么没什么。好了,我不吵你了,快睡吧。”   如愿保住面子后,她见好就收,闭上嘴巴。   结果这时陈淮望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哦”了声,举例说明:“你是说‘陈淮望,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这种话?”   “……”   “还是‘时间是良药这句话是骗人的吧,都这么久了,我还是这么喜欢你,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栽在你的身上了’?”   “……”   好啊,又逗她玩!   由于太过肉麻,尤霓霓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没想到他现在居然直接当着她的面念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对她公开处刑好吗!   她听得手指脚趾全蜷缩在一起,却见陈淮望没有停下的打算,于是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凶巴巴地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失去你可爱的女朋友,就不准再往下说了!”   看来她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闻言,陈淮望挑了挑眉,不再复述那些让她羞耻心爆棚的话,继续睡觉。   然而说好不吵他的人安分了没一会儿,又开始不听话地乱动了,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捏捏他耳朵。   总之,让人很难静下心来睡觉。   陈淮望缓缓睁开眼,看着她,问道:“睡不着?”   尤霓霓有点心虚,“嗯……”   “要我帮你吗?”   “怎、怎么帮?”   “做一些消耗体力的事。”   “……”   尤霓霓双眼一闭。   下一秒,立马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第78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意突然袭来, 装着装着,最后尤霓霓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 身边空荡荡, 眼前也一片黑。   房间里的窗帘仍然不留一丝空隙地合着,遮挡光线, 让人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   但非常适合睡觉。   于是, 尤霓霓沉重的眼皮渐渐重新闭上,手却习惯性地伸向一旁的床头柜, 想要拿手机,结果摸了半天, 什么也没摸着。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楼下, 只好垂下手,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数字闹钟。   已经十点多了。   陈淮望应该去公司了吧。   对于一个记者来说,手机长时间不在身边其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不过尤霓霓想任性一回, 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望着虚无的空气发了一会儿呆。   等到意识完全清醒, 她才伸了伸懒腰,坐起来,走到窗边, “唰”的一下,拉开窗帘。   明晃晃的阳光霎时照亮大半个屋子,带给人好心情。   然而尤霓霓还没来得及拥抱它,注意力忽然被身上的衣服夺走,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陈淮望的睡衣。   看样子应该是他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帮她换的。   至于她来时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见状,尤霓霓再一次被他的细心完全收买。   虽然丛涵再三提醒她,千万不要太迁就陈淮望,可事实上,她才是被惯坏的那个人吧。   有时候,陈淮望对她的体贴程度连她本人都自叹不如。   尤霓霓感动又骄傲,一边挥着长出一大截的衣袖,一边走进浴室,洗漱干净,换好衣服,打算去公司找陈淮望,当面表扬他。   不幸又或者幸运的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取消。因为当她来到客厅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花园里的俩人。   另外一道背影很好认。   又是沈原。   不过他刚到没多久,主要目的是为了声讨陈淮望,所以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公司的工作狂居然也有旷工的一天?”   自从前天晚上分开,沈原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任何解释,原本还想着今天去公司好好问一问他,结果人压根儿没来。   得。   既然主人公不出现,沈原干脆决定亲自跑一趟,反正还能顺便和他说说明天去苏州谈项目的事。   然而对于这样的调侃,陈淮望通常不做任何正面回应,毕竟也没什么好回应的。   况且,他猜到了沈原的来意,更没理由拐弯抹角,于是非常好心地建议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旁敲侧击不适合你。”   “……”   爽快人。   当事人已经主动发话,沈原也不再试探,放开了说。   “人家小梧桐千里迢迢跑来看你,没见上面就算了,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多可怜啊。于情于理,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应该帮她讨一个公道吧。”   而这所谓的公道自然是——   “老实交代,前天晚上那个小姑娘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淮望的视线落在葱葱郁郁的绿植上,正想着要不要趁夏天到来之前,在院子里栽几株尤霓霓爱的栀子花,一听这话,回过神。   一个完全在预料范围内的问题。   他神色如常地回道:“男女朋友关系。”   “……”   沈原怀疑自己听错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想象和亲耳听见总归不一样。   这会儿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意外,心想就算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他可能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赶紧确认:“你是认真的?”   这话略带质疑。   陈淮望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没有不高兴,而是真诚地反问:“我现在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倒也不是。   沈原正想回答,却被余光里突然出现的人转移注意力。   尤霓霓同样如此。   看清花园里的俩人后,她拿包的动作一顿,没想到陈淮望还没走,更没想到沈原也来了。   按理说,她应该出去打声招呼才对。   但鉴于她和沈原的第一次见面不算美好,再加上他俩看上去像是在谈事情,她想着自己还是暂时别露面比较好,于是打算悄悄离开客厅。   谁知这时沈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往屋里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谁没做好心理准备谁尴尬。   沈原难得有被别人尴尬到的时候,默默移开眼睛。   这发展速度真是绝了。   经过一番精彩的脑补后,他放弃了上一个话题,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的人,由衷感叹道:“你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陈淮望似乎猜到了原因,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头看了看。   这回轮到尤霓霓尴尬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露出标准假笑,不太自然地和他挥了挥手。   见状,陈淮望没留下一句话,直接朝客厅走去。   沈原再一次被晾在一旁。   望着那道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见色忘友”之类的事居然也会发生在陈淮望的身上。   不过感慨归感慨,沈原的心情倒不像上次被冷落那样失望,反而感到庆幸。   庆幸这世上终于有了值得陈淮望留恋的存在,而这个存在足以让他和过去那些近乎不要命的生活方式划清界限。   最后看了眼就连背影都透出满满幸福的人后,沈原心底的不确定消失。   他没再留下来当电灯泡,径直从花园离开,准备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单方面失恋的人。   *   尤霓霓没有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只知道自己一出现,沈原就离开了。   等陈淮望走到面前后,她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认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他正好要回去了。”   陈淮望盯着她眼圈下面十分明显的睡眠不足的象征,一句话带过刚才的事,而后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原因有很多,尤霓霓从里面挑了一个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需求说。   “饿了……”   她的语气和神情显得十分可怜,仿佛被饿了很多顿似的,陈淮望挑挑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肉,“想吃什么?”   “鸡蛋羹!”   尤霓霓毫不犹豫,甚至像是预谋已久地说出答案。   “就这个?”   “嗯!”   真是好养活。   陈淮望松开手,接下她的订单,走进厨房,开始解决她的温饱问题。   身为只会吃的饭桶,尤霓霓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准备用陪伴当做补偿。   只是陪着陪着,她渐渐忘了初衷,双手托着脸颊,安静地望着陈淮望的背影发呆。   半开放的厨房里光线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落地窗,如同相框,保存着窗外青翠茂盛的景色。   然而画面并非静止不动。   陈淮望站在流理台前,不紧不慢地搅拌着蛋液,筷子撞击瓷碗内壁发出的清脆声响充当背景音,树影也时不时跟随风的节奏簌簌晃动。   惬意得就连匆匆流逝的时光都放慢脚步。   尤霓霓享受其中,偏偏这时脑子里忽然蹦出凌晨的事,让她一时间没了闲情逸致。   她想起了那个未解决的问题,连忙找出手机,翻了翻以往发的朋友圈,却没发现一条值得陈淮望在意的内容,因为基本上全是追星相关。   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记错了?   尤霓霓拿不定主意,思索无果后,干脆不想了,反倒觉得,既然所有的事都因朋友圈而起,那么结束也应该在朋友圈才对。   这么一想,她果断把念头落到实处。   谁知发出去没多久,手机突然开始嗡嗡震动。   一看,是程慈打来的。   “……”   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   尤霓霓叹息着摇了摇头。   想她刚上班那会儿,每天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得身心俱疲,想要一点点安慰的时候,也没见她的这位亲生母亲这么积极地关心过她。   她认命,拿上手机,走到客厅才接通电话。   果不其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   “宝宝,你刚才发的那张照片是望望吧?!”   尤霓霓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风,于是没急着回答,故意吊她胃口,不满道:“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吗?”   “当然关心啊。我已经让你爸爸买好机票了,明天就回来好好关心你,大概下午两三点到。晚上你就回家吃饭吧,记得带上望望啊。”   ……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尤霓霓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自暴自弃地“哦”了声。   这一“哦”,顺带默认了刚才没回答的问题。   程慈一听,这下没有疑问了,十分满意地结束了本次通话。   “……”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尤霓霓不得不服,挂断电话后,一气之下,准备找陈淮望告状,结果微信不断弹出新消息。   全是关心她感情问题的。   她一看,傻了,定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她只一心想着要给陈淮望一个名分,完全忘了考虑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下好了,又坑了自己一把。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往餐桌走,一边一一回复大家发来的贺电,其中还混了几条以为她又有新墙头的别致发言。   至于陈淮望,情况比她稍微好一丢丢,因为只用处理一人份的骚扰。   而这个人当然是丛涵。   他紧跟程慈的脚步,一看见朋友圈就给陈淮望打了通电话,被接起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想好怎么谢谢爸爸了吗?这次我可是又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什么。”   陈淮望的注意力还放在客厅的人身上,回答得心不在焉。   见他好像还不知情,丛涵更来劲儿了,语气十分欠揍地问道:“不是吧,难道你没看见小学妹发的朋友圈?”   闻言,陈淮望没说话了,直接退出通话界面,打开微信看了看。   最新的朋友圈正好是尤霓霓刚发的那条。   简简单单的一句“恋爱ing”配上他的背影照,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不过也不需要别的。   陈淮望重新拿起手机,说了句“挂了”便无情地挂断电话,对于丛涵刚才的明示没有一点表示。   丛涵:“……”   *   当尤霓霓飞快处理好各位好心人士的关心,重新回到餐厅的时候,鸡蛋羹已经蒸好了。   她赶紧在陈淮望的旁边坐下,还不知道朋友圈被曝光的事,开动之前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嗯。”   “真乖。”   尤霓霓一听,倍感欣慰,笑眯眯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夸完他,又好奇道:“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手上的工作都忙完了吗?”   陈淮望没管她胡来的爪子,回道:“帮你搬家。”   “……咳咳咳!”   由于话题转得有点急,尤霓霓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仅脸上的笑容僵住,还不小心被口水呛到。   虽然她没有忘记这件事,但她以为陈淮望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被他拍背顺气缓过来后,尤霓霓赶紧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介意路程,担心我以后又和他一起鬼混,所以才想让我搬过来?”   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不可能,可这并不是主要因素。   于是陈淮望否认了她的这个猜想。   尤霓霓更想不通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搬过来呢,我们之前那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担心陈淮望是被眼前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不得不把现实问题摆出来。   “而且我必须要提醒你哦,不是我夸张,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所以我个人不太建议你在感情初期就接受这种残酷的考验。”   “不能看见你更痛苦。”   陈淮望看着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眼底,以至于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差点忽略他的在乎和不安。   然而尤霓霓还是听得一愣。   毫不遮掩的感情就这样直白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拾回神后,立马握着陈淮望的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搬。”   这下她纠结的问题从“到底要不要搬过来”变成了“什么时候搬过来”。   想了想,尤霓霓还是决定和他商量一下。   “不过今天就搬的话有点突然,我的两个室友可能以为我在躲债,而且晚上我还要和我同学吃饭,明天呢,我妈妈又要回来了,这几天没什么时间收拾行李,等周末我再过来好不好?”   这里说的同学当然指的是从高中就对她的感情生活表现出过度关心的三大护法。   在刚才收到的消息里,她们仨的发送时间几乎可以算是并列第一,内容也差不多,都是让她有空出来聚聚之类的话。   至于约她的真实目的,尤霓霓看破不说破,心想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定在了今天。   幸好陈淮望在时间上没什么要求,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尤霓霓放心了,继续吃早餐。   三五两下把满满一碗鸡蛋羹解决干净后,她没有再在这里逗留,收拾收拾便准备回去了。   一来,她想趁着白天还有点空,能整理多少东西整理多少。二来,她知道陈淮望肯定还有正事需要处理,不想再占用他的时间。   陈淮望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没有挽留,只提议要送她,却被拒绝。   尤霓霓把他按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认真叮嘱道:“下次别再因为我反倒耽误了自己的事,要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说实话,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优先考虑和她有关的事已经成了陈淮望的本能反应。   他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却被尤霓霓当成了一个好时机,趁机切断他的退路,抢先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以后要说到做到啊。”   说完,她低头亲了亲陈淮望,而后松开手,和他道别。   “好了,我走了,你也快去忙你的吧。”   *   晚上,尤霓霓准时来到约定的餐厅。   三大护法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一看见,立马和她招手示意。   虽然方遥雨几个人见过尤霓霓当年的可怜模样,但那时候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多问一句都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于是她们一直憋着。   一憋,就是六年。   这倒没什么,最折磨人的是,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害得她们还以为他俩的故事就这样了,完全没奢望过能等到峰回路转的一天。   等尤霓霓坐下后,张唯笑省去问候,递给她一杯水后,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来,喝口水就赶紧说说你和大佬到底是怎么回事?”   “……”   目的性也太强了点吧。   尤霓霓拿水杯的手悬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轻哼道:“你现在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了?好歹也装装样子,先假装关心我几句再问这些事情吧。”   “哦,是吗,还有这流程?”   大学期间,每年回桐市,她们都会约出来见面。现在进了社会,虽然各自都有工作要忙,见面机会少了很多,但并不影响什么,相处还和上学时候一样。   所以张唯笑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只好转向张唯妙,求助道:“姐,交给你了,正好是你最擅长的客套社交。”   话音一落,张唯妙一巴掌拍过去,没理她,把菜单递给尤霓霓后,说道:“别听她胡说,先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方遥雨点了点头,认同道:“嗯,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   这该死的默契。   被她们这样审问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难为她们“不忘初心”,持续关注她的这段感情这么多年。   闹够后,尤霓霓也不再吊她们的胃口,把完整的前因后果和她们说了一遍,毕竟她今天就是为了满足她们好奇心才来的。   谁知听完整个故事,张唯笑反倒收起了之前的兴奋。   她莫名感到难过,托着脸,猜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大佬当时该有多伤心,才会跑到美国去。”   嗯?   尤霓霓觉得她可能忘了什么,小声提醒道:“我也很伤心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   结果张唯笑不但没安慰她,还顺便替当年的自己喊冤。   “千错万错,都是因为你上学那会儿不听我的劝,才走了这么多弯路!还好现在顺利走到了终点,要不然我看你上哪儿买后悔药去!”   “……”   尤霓霓被说得哑口无言。   算了,躺平任骂吧。   她没反驳,又听方遥雨问道:“不过大佬为什么突然回国了?而且六年里他完全没有联系过你,按理说情况应该很严重才对,怎么又这么快和你和好了呢?”   诶,对哦。   这话提醒了尤霓霓。   她想起自己好像没有问过陈淮望这些问题,记在心里后,回道:“等我回去问问他再告诉你。”   “哦,那也不用。”   方遥雨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倒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然而总有不放过任何消息的人。   明明没她什么事,偏要过来凑热闹,积极道:“我用我用!到时候记得告诉我!”   话音一落,又被赏了一巴掌。   张唯妙收回手,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最后一个发出感慨:“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大佬是一个这么长情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看上去越冷漠的人,其实对待感情越认真。付出一次,就是一辈子。”   张唯笑的口吻老练得如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雨的过来人。   说完,她又搭着尤霓霓的肩膀,感叹道:“唉,我们霓霓真是捡到宝了。”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尤霓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后,不满道:“为什么又变成陈淮望的表彰大会了?我这几年的坚持难道不值得你们歌颂吗!”   “值得值得。”   张唯笑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当做敷衍的奖励,而后转移话题:“对了,你竹马最近谈恋爱了吗?”   “你说路程?应该没有吧。”   尤霓霓没想到她会提到路程,表情变得暧昧,好奇道:“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好他这一口了?”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单纯好奇他知道你谈恋爱以后的反应而已!”   “反应?他能有什么反应,到现在都没和我说一句恭喜呢。”   没反应?那就是最大的反应了。   张唯笑了解情况了,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举起酒杯,终止了往事回忆,开始展望未来:“没事,有我们恭喜你!祝你和大佬早生贵子,一年抱俩!”   早生贵子?   和刚把初吻交出去的人说这些好像有点太快了吧。   一想到早生贵子的过程,尤霓霓的脸颊不禁悄悄浮出可疑的红晕,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拿出已恋爱人士的威严,郑重警告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别搞黄色!”   不明所以的仨人:“……”   到底是谁在搞黄色? 第79章   晚饭结束后, 见时间还早,张唯笑本来提议再去看一场电影, 谁知刚走出餐厅, 她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又不太确定, 于是赶紧用手肘撞了撞尤霓霓, 语气激动。   “霓霓,那是大佬吗?”   嗯?   闻言, 不止是尤霓霓,方遥雨和张唯妙也全都立马顺她的手指方向望去。   马路对面正好是C市的一家知名饭店。   大堂内灯火辉煌, 即使地处繁华地段, 依然是最醒目的存在。   而比这还要吸引人注意的是正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虽然距离和夜色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他的脸, 但尤霓霓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似乎天生适合黑色,宽阔的肩膀把衬衫撑得笔挺有型,和冷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身形一如当年,骨子里的散漫劲儿没有变过。   确实是陈淮望。   在被发现之前, 尤霓霓收回视线。   现在这样遇上纯属巧合,因为她并没有和陈淮望说过吃饭地点,况且他的身边还跟着万博南, 所以她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她只是唱着回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么巧啊。”   这下张唯笑从好奇模式切换到花痴模式,靠在尤霓霓的身上,重新认真观察陈淮望,仿佛十八岁的怀春少女, 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好,大佬不但没有长残,还比以前更好看了。”   嗯……这倒是实话。   尤霓霓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   这时,紧随其后收回视线的方遥雨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宣布道:“好了,散了吧。”   ?   “散什么,不是说去看电影吗,不看了?”   尤霓霓没听懂这话,但张唯笑听懂了,配合道:“还看什么电影,我们很懂事的好不好,你赶紧去和大佬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我们允许你见色忘友一次。”   “……”   原来如此。   这话听上去很贴心,可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非单身人士,尤霓霓怎么好意思再拉仇恨。   她立马表明立场:“你们未免把我想得太恋爱脑了吧,而且他是来谈工作的,不是专程来接我,我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音刚落,张唯妙扯了扯她的衣服,提醒她:“霓霓,大佬是不是在看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马路对面。   一看,明明刚才已经快上车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察觉了她的存在,正望向她。   有些东西即使距离再远也无法磨灭。   比如他眼神里包含的感情。   张唯笑抓住这个漏洞,反驳道:“好了,现在是专程来接你了。咱们下次再约吧。”   “诶……”   一听这话,尤霓霓赶紧回头,却发现自己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一说完,张唯妙便立马一拖二,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俩人离开,就这样抛弃了她。   ……   在她的感情事上,她们三个人总是积极得不像话。   这让她感动又不敢动。   不敢动是因为这时她的余光瞥见陈淮望正朝斑马线走去,看样子是打算过来找她了。   这下尤霓霓是真的没办法再去追三大护法了,老老实实站在斑马线另一端等着。   *   对于这场偶遇,陈淮望同样很意外。   不过他原本没想要过去找尤霓霓,只是单纯看看她而已,毕竟今晚是和她和她同学的聚会。   结果在他上车之前,她的同学突然走了,留她一个人。   见状,陈淮望以为她们的聚会结束了,于是改变了主意,让万博南先回去。   正准备开车门的万博南一听,一脸懵逼,又不敢问,只能一边应了声,一边目送自家老板离开。   他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但并不清楚两人过去发生的事,以至于一开始看尤霓霓的眼神依然像是看死缠烂打的脑残粉。   直到这会儿亲眼看见自家老板过去找她,他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可能曾经有点什么。   而尤霓霓则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马路对面的人走过来后,她收回视线,迎上去,首先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不是丢下工作过来找我的吧?”   话语间隐约带了点质疑的意味。   陈淮望轻挑眉梢,反问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经不起诱惑?”   诱惑?   尤霓霓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和这种词语扯上关系。   一时间,她信心爆棚,忘了正事,拍了拍他的手臂,得意道:“没事。就算你真的没有经得住诱惑,那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魅力太大。”   陈淮望很配合她,“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尤霓霓突然清醒了,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对,被诱惑的人明明是你,怎么最后背上见色忘友黑锅的人是我呢,而且这下连你的助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了,好像我不是什么正经女生似的,成天只知道妨碍你。”   这话主要是为了控诉世道不公,陈淮望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前半句话上。   “见色忘友”四个字很好地解释了她的同学刚才为什么突然离开,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帮尤霓霓洗清“罪名”,能做的只有摸一摸她的脑袋,作为补偿,顺便夸道:“你有三个好同学。”   “嗯?”   话虽没错,但尤霓霓被他夸得没头没尾,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谁知道陈淮望不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还转移了话题。   他一边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仿佛认识路似的,一边问道:“坐公交还是地铁?”   “……走这边。”   尤霓霓一眼看出他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前进,在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之前及时拉住他。   最后,又变成了她牵着陈淮望走。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忘记上一个问题,不死心地追问:“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陈淮望勾了勾嘴角,猜到了她没那么容易放弃。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见色忘友”的事。   就像尤霓霓不希望他因为她耽误了工作一样,他同样不希望他的占有欲让她感到厌烦,也知道就算谈恋爱也应该给彼此足够的个人空间,所以大多数情况都在尽量克制。   可总有克制不了的时候。   思忖片刻后,陈淮望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你不觉得我对你过度依赖,一直黏着你,占用了你太多时间吗?”   一听这话,尤霓霓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担忧,而后语气强烈地回道:“当然不觉得啊!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不黏着我,那去黏谁?”   这个回答算得上是标准答案,但陈淮望的顾虑好像依然存在,又补充了一个条件。   “等时间一长,你可能就会觉得烦了。”   见他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尤霓霓好笑又心疼。   这种担心不是通常都发生在女生的身上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反着来了呢。   想了想,这一次她没有再否认,而是点头认同道:“嗯,有道理。”   话音一落,不出意外地对上一道略带威胁和不满的眼神。   尤霓霓脸上的笑容扩大,不逗他了,望着前面一对相互搀扶的老人,慢悠悠地说出后面半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你还追上来黏着我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觉得烦。”   这话说得不算直接,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陈淮望听懂了。   他的顾虑被彻底打消,低头对上她的视线,表情缓和,语气却故作客套,回道:“辛苦你了,还要被我黏这么久。”   “哪里哪里,这都是身为你女朋友应尽的义务,不足挂齿。”   对于这种即兴的情景表演,尤霓霓应对自如。   说完,她又叮嘱道:“不过以后别再担心这些了好吗?谈恋爱应该开开心心才对。”   陈淮望点头答应。   尤霓霓放心了。   她知道,陈淮望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而这种不安或许来自过去的种种经历,又或许是因为他太过珍惜这段感情,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能做的不多,唯有好好爱他。   *   解决好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问题后,尤霓霓一身轻,走路带风。   走着走着,她又忽然想起程慈交给她的任务。   为了不打乱陈淮望原本有的计划,她没有直接说吃饭的事,而是先问道:“对了,明天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   谁知道还真的有。   “明天晚上?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苏州了。”   “苏州?你要去出差吗?”   “嗯。”   “……”   闻言,尤霓霓的表情瞬间变暗,脚步也慢了下来,不说话了,好像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似的。   陈淮望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来得有些仓促,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提醒她:“不是让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吗,后悔了?”   尤霓霓确实后悔了。   不过她不是后悔让陈淮望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是后悔自己今天上午走得太洒脱。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她当时肯定会选择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工作也好啊。   尤霓霓耷拉着肩膀,摇了摇头,小声否认道:“没有后悔……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其实不算突然,因为出差的事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陈淮望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直到今天上午沈原亲自找上门来。   遗憾完,她又赶紧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五晚上。”   那就是要离开四天的意思。   好吧。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有办法改变结果,只能在有限的过程中争取无限的福利。   勉强接受现实后,尤霓霓重新振作起来,踮起脚,搂着他的肩膀,豪迈道:“走,今天再去你家睡一晚!”   对此,陈淮望什么都没有说,任由她推着走,仿佛默许了她的行为,又或是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尤霓霓却误以为他是有所期待,反而没了继续下去的底气,不想让他空欢喜一场。   一方面,她真的很想去,毕竟能和他多相处一分钟是一分钟。   另一方面,她又放不下心中的顾虑,担心如果她在的话,晚上陈淮望休息不好,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状态。   再三纠结之下,尤霓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弊大于利的提议。   她放下手,乖乖认错:“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好在陈淮望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指望她的贼心和贼胆成正比,微微一哂,把偏航的话题拉回正轨,问道:“明天晚上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尤霓霓不打算说出实情了。   虽然她的心里很不舍,但同时又感到庆幸,因为他正好可以躲过明天的晚饭。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路上,尤霓霓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期间不忘岔开话题,开始畅聊他出差回来以后要如何补上这几天的空缺。   气氛重新恢复轻松愉快,时间也溜得快了。   没一会儿工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想到陈淮望待会儿还要打车离开,尤霓霓没让他把自己送到单元楼下,在小区大门外停了下来。   换成平时,接下来又是最困难的说再见环节,但她今天难得果断。   为了不让不舍的情绪无止境地蔓延,尤霓霓决定速战速决,没有扯太多的废话,只说了几句必要的叮嘱便和他挥手道别,把他送上出租车。   直到看不见车影,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   她知道,这种事早晚都会发生,而且就算陈淮望明天不出差,他俩也不可能随时黏在一块儿,可一想到即将和他分开长达四天的时间,她还是不免感到忧伤。   刚谈恋爱就要面临万恶的异地问题,无论换成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就这样,尤霓霓没精打采地走进单元楼。开门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灯。   看样子她的两位室友已经下班了。   当开门的动静传进屋里,第一次冲出来迎接她的是BoBi,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扑向她,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跳。   热情得尤霓霓有些招架不住。   换好拖鞋后,她弯下腰,正想把它抱起来,谁知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没有感情的命令。   “BoBi,回来。”   原本BoBi已经打算做她的掌上明珠了,一听主人发话,不敢不从,只能呜咽一声,停止蹦跶,扭头跑回客厅。   尤霓霓:“……”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收到熊啾啾消息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回家会是这个下场。   还好她做好了接受严刑拷打的心理准备,于是继续往里走。   一进去,果不其然,坐在沙发最中央的人正双手抱肩,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而一旁的何归晚则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处理工作,看上去丝毫没有听八卦的欲望。   显然,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被人强迫。   见状,尤霓霓竖起手指,首先承认错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昨晚我只是单纯去他家里照顾他而已,没想到事情最后莫名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你就说说你的脑子还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   怎么还人生攻击了呢。   看她表情松动了一些,尤霓霓在她旁边坐下,附和道:“是是是,我这个脑子真是一无是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它计较了。”   “哼。”   幸好熊啾啾不是不讲理的人,看在她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决定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如实交代你俩认识的起因经过发展高潮,我可以考虑原谅你一次。”   哪知这个要求难住了尤霓霓。   她倒想如实交代,只不过——   “那些事你基本上都知道,确定还要再听一遍吗?”   “我知道?怎么可……”   闻言,熊啾啾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以为她在敷衍了事,可下一秒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不会吧,难道他就是你那念念不忘的初恋?”   尤霓霓点了点头。   尽管得到了明确的回答,但熊啾啾还是有种不真实感,连忙追问:“然后呢!他什么时候回的国,你们又是怎么和好的?”   这下问题被简化,尤霓霓只用和她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听完后,熊啾啾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正如方遥雨几人一直设想的那样,她同样认为尤霓霓的这段感情逃不过无疾而终的结局,谁知道现在竟然happy ending了。   她既激动又感动,一把握住尤霓霓的手,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把脑子里储存的祝福语一股脑拿出来说了一遍。   尤霓霓听得哭笑不得。   好在熊啾啾总算消气了,她也算是做了件正事。   就在尤霓霓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件事应该可以圆满收场的时候,又听她突然问道:“对了,小花说照片里的人是你的偶像,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脱粉了吗,从哪儿搞的照片?”   “……”   小花是纪录片部门那几个和尤霓霓关系好的女生之一。   由于熊啾啾之前没见过陈淮望,看见照片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可纪录片部门的几个同事一眼就认出来了,还以为她知道内幕,趁着中午吃饭,拉着她好好问了问。   她这才知道,原来照片里的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导演。   而尤霓霓从她的提问方式听出了她的不知情。   同为追星狗,她深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极有可能引起熊啾啾的强烈不适,但又不能不说,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道:“我自己照的……”   “……你照的?那照片里的人岂不就是你的男朋友?”   “对啊……”   ……   重新理了理整件事的思路后,熊啾啾终于把“尤霓霓的初恋情人”和“尤霓霓的偶像”之间划上了等号。   最后知道真相的她枯了。   今天她一直只当那张照片是尤霓霓随便配的图,和别人解释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结果到头来,是她自己弄错了?   熊啾啾没想到“偶像变老公”的情节居然在现实生活里真实存在,而且就发生在她的身边。   一时间,她羡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人生赢家的肩膀猛摇晃,以此宣泄内心强烈的情感。   被晃得头昏眼花的人:“……”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话还会引起她本人的强烈不适,瞬间觉得自己失策了。   然而摇着摇着,一件差点被她忘在脑后的事忽然重新冒出来。   尤霓霓赶紧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说道:“我这周末可能就要搬出去了,你还不好好珍惜和我最后的相处时光吗?”   “……什么!?”   果然,一听这话,熊啾啾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俩确定关系还不到一天就决定同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是有点。”   对于这个问题,尤霓霓倒不回避,大方承认其中容易让人担心的部分,同时给出自己的解释。   “可后来我又想了想,我们现在已经过了需要靠神秘感新鲜感维持感情的阶段,住在一起只是为了每天能够多和对方相处一些时间。这样想的话,好像又不觉得有多快了。”   “哦……”   如果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的确会显得太过草率,但他俩情况特殊,那些按部就班的正常恋爱规则对这段感情不适用。   这么一想,熊啾啾理解了。   她叹了口气,认同道:“也是。你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确实应该抓紧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见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尤霓霓很欣慰。   “不过你是周末搬吗?那你这两天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到时候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还有,你放心,房间我们给你留着,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住!对吧,晚晚。”   “嗯。”   何归晚没抬头,回答一如既往地略显冷淡,但并没有削弱带给尤霓霓的感动。   她呜呜呜地抱住熊啾啾,感谢道:“谢谢你们……”   “诶,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啊。”   见状,熊啾啾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之余,不忘讨要小小的福利:“要是你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有空了帮我写一个偶像变老公的攻略?”   “……”   *   第二天,尤霓霓一去台里,又被好几个同事围着问了一遍昨天的事。   但这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还在家等着她的程慈才是她真正要面对的最艰巨的挑战。   光是上班期间,她就收到了不下十条程慈发来的微信,而且每条内容毫无新意,全是提醒她今晚回家吃饭的事。   这下尤霓霓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下班后,她老老实实回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光顾过的家。   客厅里的程慈密切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一听见开门的声响,她立马跑出来迎接,结果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有点失望。   尽管如此,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一边朝门口张望,一边不死心道:“望望呢,是不是还在后面没跟上来?”   “不是,他没来。”   “……没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日子挑得不好呗。他今天正好出差了。”   虽然说的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但尤霓霓的语气一点儿也听不出遗憾的成分,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   程慈知道她在得意什么,捏了捏她藏不住笑的脸,不满意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能重新换个时间,你也少跑一趟。”   “换……换时间?”   受到重大打击的人笑容瞬间消失,怒道:“妈妈,你能不能别这么现实!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难道就不值得你盛情款待一次吗!”   程慈松开手,回答得云淡风轻。   “盛情款待什么,你还没嫁出去呢,别太把自己当外人了。”   “……”   好吧。   强扭的瓜不甜。   尤霓霓收回正准备穿拖鞋的脚,重新穿上鞋子,叹道:“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说说我俩的事呢,不过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回来,那我去隔壁Aimee家好了,她肯定会很欢迎我。”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妈妈怎么可能不欢迎你回来啊。”   只不过有陈淮望更好而已。   程慈一边连忙把她往回拉,一边朝楼上喊了一声:“老公,咱们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快下来吧!”   “……”   唉。   她的妈妈对陈淮望是过分热情,而她的爸爸对陈淮望又是过分冷漠。   要是他俩能中和中和各自的感情,取一个中间值就好了。   尤霓霓有点无奈。   吃完晚饭,她又陪着两人出去散了会儿步,聊了聊天,见时间不早,也懒得回公寓了,决定今晚就在家里睡。   不过吃饭的事并没有划上圆满的句号。   晚上和陈淮望打电话的时候,尤霓霓特意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和他讲了一遍。   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强调程慈有多偏爱他,至于尤正柏对他的态度,她一个字都没提。   在如愿得到他充分的安慰后,她终于心理平衡了,又和他腻歪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结束通话。   谁知刚挂断电话,身后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尤霓霓回头一看。   卧室门没关,路程站在门外,斜倚门框,盯着她看,也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   她惊讶道:“诶,你怎么也回来了?”   “来看看你这个行动派。”   行动派?   这又是什么鬼称呼。   尤霓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就当他是在恭喜自己,于是不和他计较,还好心开导他,   “唉,我也没想到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我居然还能跑在你的前面,但是你也别因此自暴自弃啊。当柠檬精对身体不好。”   随着尾音落下,路程正好走到她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捏她的脸。   “……干什么,说不过我就动手吗?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尤霓霓边说边举起拳头,做好战斗准备,却被路程一只手制伏,失去战斗力。   他松开捏她脸的手,握着她的拳头晃了晃,嗤笑道:“检查检查你的脸有没有被自己打肿而已,这么暴力干什么。”   “啊?”这回尤霓霓没有听懂,“我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脸打肿?”   路程和她翻旧账:“我记得当年好像有个人信誓旦旦地和我说,绝对不会和陈淮望谈恋爱?”   “……”   有吗?   尤霓霓对这话依稀有点印象,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以前好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过说过并不代表一定要做到。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放过几乎狠话呢,对吧。   于是她勇敢面对曾经口出狂言的自己,总结失败的经验:“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人生是变幻莫测的,有时候千万别把话说太死,免得哪天被自己打脸了都不知道。”   路程很少看见有人能够出尔反尔得如此理直气壮,找不到反驳的话,又或者说懒得再反驳。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松开另一只还握着她的手,半坐在身后的书桌上。   尤霓霓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往下说:“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现在有男朋友了,那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早点搬回你自己的房子?”   闻言,路程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嘲道:“怎么,他急着让你和我划清界限?”   “当然不是!”尤霓霓一口否认,“他才不是这种小气的人呢。”   虽然这话她说得很骄傲,实际上却没什么底气,毕竟以前上学的时候,陈淮望没少因为路程和她闹别扭。   可是,那些都是事出有因。   她相信陈淮望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她掌握好分寸,他肯定能理解她和路程之间的感情。   听她这样护着陈淮望,路程不想再自讨没趣,回道:“知道了,明天就搬出去。”   “……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啦,我就是提醒提醒你,又不是赶你走。你要是还想再多住一段时间就住吧,反正我最近都不会回去。”   “不用了。”   路程只是觉得没有多住的必要了,可尤霓霓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赌气,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一阵懊恼,又赶紧找补回来。   “我真的不是赶你走,只是觉得我们平时应该多注意注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啊。对我来说,你和陈淮望一样重要,所以以后你千万别问我‘如果我和陈淮望掉进水里,你救谁’这种烂问题。”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点开玩笑调节气氛的意味。   路程轻牵嘴角,算是配合她,顺便泼了她一脸冷水:“等你学会了游泳再担心这些也不迟。”   “……”   见她吃瘪,路程的表情好了一点,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了。”   “哦……”   尤霓霓应了一声。   她总觉得路程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原因,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不过在他走出房间之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住他,问道:“对了,高三毕业那年,我们去马尔代夫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用我的手机发了什么不该发的东西?”   闻言,路程脚步一顿。 第80章   虽然四天不算短, 但好在平时工作忙碌,时间便在这快节奏中匆匆流逝。   这在无形中降低了分开的难熬程度。   星期五, 陈淮望下了飞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见屋里隐隐透出灯光, 他以为又是丛涵不请自来, 结果刚进去,突然从厨房的方向窜出一道人影, 跳到他的面前,兴奋道:“Surprise!”   昏昏欲睡的夜晚仿佛被这一声大喊叫醒。   比起收到惊喜的人, 制造惊喜的人似乎情绪更为激动, 脸上的喜悦在灯光下不加掩饰, 看得人的心情跟着好起来,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陈淮望的脚步停住。   刚才还在电话里和他商量明天搬家计划的人转眼便出现在他的面前,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他感到意外, 问道:“怎么提前过来了?”   “我这两天正好有空,就开始陆陆续续把东西搬过来啦。哦, 我还给你准备了晚饭,再给我两分钟,很快就能吃了, 是不是很开心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隔多天终于见到了他,尤霓霓今天好像格外积极,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朝里走, 活脱脱一贤内助。   可没走两步,又察觉陈淮望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他还站在原地。   尤霓霓以为他在不高兴她瞒着他的事,又折了回去,拉着他一起走,同时不得不舍弃良心,把队友供了出来。   “钥匙是丛涵学长给我的。”   言外之意,要算账的话别漏掉他了。   然而陈淮望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视线还落在她的身上,追究道:“这也是他给你的?”   “嗯?”   尤霓霓低头一看,见他指的是她穿的围裙,解释道:“不是啊,这是我自己的。家里没围裙,我只好暂时用一用我家崽崽的周边了。”   说到这儿,她好像很心疼似的,两只手捧起围裙下摆,用脸颊蹭了蹭少年的脸:“对不起啊,妈妈不是故意让油烟伤害你的。”   这还不够,蹭完又嘟着嘴巴,打算用亲亲弥补错误。   谁知还没亲下去,一股力道突然阻止了她,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道黑影伴随着一个吻落了下来。   尤霓霓睁大眼。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吃醋呢。   回神后,她拿小气鬼没办法,只能积极努力地回应着他,尽管对于接吻这件事她依然有些陌生。   没想到误打误撞。   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陈淮望没有怎么折磨她,很快结束了这个吻。   只可惜尤霓霓没有珍惜机会。   她还保持着手捧围裙的姿势,低头时一不小心正好对上围裙上面那双纯洁的眼睛。   ……   她的脸色一变,猛地抬起头,翻脸不认人,认真地控诉道:“你怎么能当着我崽崽的面对我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结果可想而知。   这番控诉并不会起到什么正面作用,只会换来一个比刚才过分一百倍的吻。   尤霓霓被亲得腿软,再次被放开的时候,差点站不稳。   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心想再这样下去该出事了,只好本着能伸能屈的原则改变作战策略,一只手抵着陈淮望的胸口,提醒他。   “今晚的菜单里没有包括我本人,所以你有什么不好的冲动最好及时打住哦,赶紧在位置在坐好吧,我要去忙了。”   说完,她飞快溜进厨房保命。   幸好陈淮望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哼笑了声,并没有跟上去。   尤霓霓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小会儿,确定外面的人已经冷静下来后,她才一一端出对于一个人来说过于丰盛的六菜一汤。   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卖相好得完全不像是出自她的手。   陈淮望一眼看穿。   “外卖?”   “……这可不是普通的外卖,是我亲自去店里打包的,每一道菜里都包含着我浓浓的爱!”   由于她的厨艺烂得深入人心,就算她想不要脸地假装这些全是她做的也没办法,于是在承认的基础上,尤霓霓稍微美化了一下。   这次陈淮望没有拆穿她,很给她面子地动筷子尝了几口。   尤霓霓很满意,在他的旁边坐下,歪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工地监工似的监督他吃饭。   等这一切结束,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一点之前,尤霓霓终于爬上了床。   虽然困得不行了,但她还是坚持没有睡,一边强忍着睡意刷微博,一边等陈淮望洗完澡。   听见里面水流声停下,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要的动静,于是提醒道:“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哦,吹风机我放在了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安静了半瞬后,浴室里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尤霓霓继续放心地玩手机,直到看见他出来,才放下手机,做好就寝准备,乖乖躺好。   灯一关,整间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多亏了上一次同床共枕的经验,这一次她熟练许多,一感觉到陈淮望在身边躺下,立马钻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抱着他,仿佛他会跑走似的。   难得热情是好事,但这个行为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   “怎么了?”   陈淮望察觉出她的异样,有点意外,想开灯看看她的脸,却被她抱得更紧了。   尤霓霓完全埋在他的胸口,像是故意把自己藏起来。   见状,陈淮望没有强求,任由她抱着,下颌轻抵着她的头顶,低声问道:“受什么委屈了?”   尤霓霓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看来问题有点严重。   陈淮望深思了片刻,这次没再一味地提问,而是效仿她的思维,语气肯定,了然道:“哦,那就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结果话音一落,怀里的人身子僵了僵,似乎真的被说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犹豫着开口,说道:“朋友圈的事其实不是你记错了,对不对?我问了路程,他全都和我说了。你为什么要假装没有这回事?”   自从那天晚上从路程口中得知了六年前的真相,这两天她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问陈淮望,毕竟他之前的回答已经表明了他想让这件事翻篇的态度。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她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   闻言,陈淮望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找到了她特意制造惊喜的原因。   难怪她今天晚上有那么多反常的举动,原来是知道这件事了。   和她的低落比起来,陈淮望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嗓音如常,回道:“因为不关你的事,当时是我弄错了。”   “可是,如果没有那条朋友圈,你也不会去美国吧。”   虽然朋友圈确实不是她发的,但陈淮望总是因为她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痛苦也是事实。   尤其以他的性格,既不会主动交新朋友,又不常和国内的老朋友联系,遇见事情全都自己扛,一个人在美国肯定特别孤单。   尤霓霓没办法忽略这一点。   不过陈淮望好像压根儿没把她说的这些回事儿,开导她似的,又换了个思路回答:“如果不去美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尤霓霓一听,更难过了。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安慰她,让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或许她最应该和陈淮望说的不是那句告白,而是这句道歉吧。   对此,陈淮望有些伤脑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这么擅长反省,而且锲而不舍,似乎非要他和她计较计较才肯罢休,于是只好按照认错道歉的流程,假装承认她的错误,确认道:“那你以后还会再犯吗?”   “当然不会!”尤霓霓的声音稍微有了一点力气。   “嗯。”   陈淮望亲了亲她的额头,圆满收尾:“原谅你了。”   “……”   就这样?   太随意了点吧。   原本严肃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个样。   尤霓霓拿脑袋撞了撞他的胸口。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显得这些问题根本不算什么,更弄得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太小题大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因为他没当回事儿,和他这么一聊,她好像也没一开始那么憋得慌了,想通了一些事。   比如,比起懊恼过去,珍惜当下和将来才是正事。   这么一想,尤霓霓不再迷茫,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充满斗志地保证道:“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绝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以及盲目的喜欢!”   盲目的喜欢?   虽然用词稍欠考虑,但碍于今天情况特殊,陈淮望不打算纠正她了,哄道:“好了,睡吧。”   “嗯!”   尤霓霓知道,无论她如何努力,在喜欢这件事上都无法超过陈淮望。   她能做的只有比喜欢更喜欢他一点,这样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追上他吧。   在心底种下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后,尤霓霓放开了他,老老实实睡在自己的枕头上。   殊不知踩雷了。   陈淮望一晚上心情都很平静,此刻却被她这个“过河拆桥”的行为刺激到,低哼了声,一把将她重新拉回怀里。   “嗯?”尤霓霓不解,“要抱着吗,这样睡你会难受吧。”   “不会。”   ……   那好吧。   尤霓霓没有再劝他,自个儿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真的打算睡觉了。   谁知就在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她突然想起残酷的现实,提醒道:“对了,如果我妈妈知道你回来了,到时候肯定会各种邀请你来我家吃饭。要是你不好意思拒绝,或者没空的话,就告诉我,让我来……”   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儿。   看样子是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见状,陈淮望摸了摸她成天只知道瞎琢磨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其实今晚的这番谈心并不在他的预料内,因为之前对她有所隐瞒就是担心她会自责。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刚才那些话不全然是为了安慰她。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想过放弃她,又或者说是放过自己。   可想又有什么用。   他可以克制住回国找她的欲望,却没办法控制因她而跳动的心脏。   所以,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其他任何事他都可以不计较。   *   大概是因为睡前提了一嘴程慈,尤霓霓当天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全是关于程慈利用各种手段逼她把陈淮望带回家的。   醒来后,她依然心有余悸,每天想尽办法躲程慈。   没想到的是,现实居然和梦境完全相反。   也不知道程慈是不是想通了,之后都没有再和她提过要见陈淮望的事。   尤霓霓当然更不会主动提这件事。   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吃醋才刻意阻止陈淮望和程慈见面,只是觉得就现阶段而言,太过热烈的情感可能会给他造成一定的心理负担,所以她决定暂时把见面的事往后放一放。   没了外界压力,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安稳地过着。   立夏过后,雨水不断,气温还没来得及上升便又跌回早春。   直到小满天气才渐渐转热。   原本稍微闲下来的工作也随之重新忙碌起来。   五月下旬,尤霓霓连续加了快一周的班,严重睡眠不足,幸好终于在倒下之前得到了半天时间的调休。   结束上午的工作后,她连饭都懒得吃,只想快点回去,路上顺便和陈淮望发信息说了说这事儿。   不过没收到回复。   她也没在意,一到家,洗了个澡就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当陈淮望开完会,看见她发来的消息的时候,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他知道,尤霓霓发这条消息的次要目的是为了提醒他到时候别吵醒了她,但回去后,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卧室看看。   一打开门,果不其然出现了预想画面。   只见床上的人又舍弃了枕头,整个人不规矩地横躺在床上,被子也踢到了地上。   比起每天早上叫尤霓霓起床,纠正她睡觉的坏习惯才是真正考验人的事。   因为她睡觉的时候动作幅度总是大得像是在和人打架,也难怪每次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喊自己腰酸背痛。   这个景象无论看多少次,陈淮望都无法习以为常,有些无奈,走了进去,打算调整她的睡姿。   谁知刚把她重新放回到枕头上,突然醒了。   尤霓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他,又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啊”。   听她声音,陈淮望以为她还要睡,正想放开她出去,却见她突然伸出一只手。   看样子是不打算睡了。   借着他的力气,尤霓霓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但整个人似乎还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一言不发地靠在他的身上,双眼失焦地盯着空气发呆。   虽然外面艳阳高照,但夏天的气息在卧室里还不算太明显,时不时吹进一阵微风,还算凉爽。   陈淮望垂头看了眼放空的人,按照以往的规律,猜测道:“饿了?”   “嗯……”   “想吃什么?”   闻言,尤霓霓的眼睛渐渐重新聚焦,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表情十分渴望地说道:“冰镇西瓜……”   果然好养活。   陈淮望点了点头,让她在家等着,他去买。   然而刚起身,尤霓霓忽然抓住他的衣角,好像终于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   她并不打算坐享其成。   一来,最近她忙工作忙得昏天黑地,每天回家除了洗澡就是睡觉,都没怎么和陈淮望好好说过话,当然要补回来。   二来,每一次逛超市都是她大丰收的日子,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基于以上两点,尤霓霓决定亲自前往超市选购西瓜。   最后,原本十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被硬生生延长到一个小时。   当他们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收获满满。   成果全交给陈淮望保管。   至于尤霓霓,一只手牵他,另一只手则拿着今年的第一支雪糕,悠闲自在地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原本氛围宁静惬意,附近学校的下课铃声却在这时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安宁。   很快,第一个冲出学校大门的男生打响晚饭之争的第一炮。   紧接着,整条街逐渐被蓝色的校服填满,空气变得热闹嘈杂起来。   搬过来快一个月,尤霓霓还是第一次撞见这种盛况,不禁有些感慨,咬了一口雪糕,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马上又要高考了吧。”   尽管高强度的学习每天折磨着这些学生,却也盖不住他们身上的年轻活力。   这和周围的社会人士形成鲜明对比。   托他们的福,尤霓霓久违地再次感受到这样青春洋溢的气息,瞬间有种重回学生时代的错觉。   而在这种错觉里,最为清晰的一幕是这几年都不愿回想的那个下午。   好在如今她可以坦然面对了。   尤霓霓的眼睛“咻”地亮起,连忙拽了拽陈淮望的手,望着他,开心道:“说起来,你的告白六周年纪念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谁知道这次陈淮望并没有配合她,反问道:“失败的告白也用得着纪念?”   “……哪里失败了!明明是大获成功好吗!”   尤霓霓的笑容消失,严重怀疑他又在故意戳她的脊梁骨,举起和他紧紧握住的双手作为成功的证据,不服气地反驳。   而后,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商量着:“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好好庆祝呢……请你吃一顿好吃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吸引了,陈淮望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反对,不太满意这个提议,挑剔道:“就这样?”   “不够吗,那你还想要什么?”   回答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一阵熟悉感才袭上心头,和六年前的对话重叠。   这给了尤霓霓一些灵感。   难道这次他也想要那方面的东西?   比如……那个什么?   毕竟忍了这么久,应该很辛苦吧。   尤霓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于是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扭扭捏捏地说道:“你尽管狮子大张口吧,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肉体上的,我都满足你。”   见她突然害羞起来,陈淮望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轻笑了声。   想要的倒没有,因为那时候没有得到回应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   不过,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好像又太辜负她的期待。   想了想,陈淮望找到了一个替代品,回道:“晚上睡觉别踢人了。”   “……”   尤霓霓自认为暗示得够明显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提了这么一个煞风景的要求,一时间心情复杂,半天嘴里才蹦出一个“哦”。   陈淮望眼底的笑意加深,却没再说话,只牵着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被夕阳拉长的两道影子在纷乱的水泥地上始终重合。   长街尽头的天空开始变得热闹。   归巢的倦鸟衔来一钩半透明的月亮,以及几颗闪烁的碎星星,点缀在浪漫的玫瑰色晚霞四周,落脚时惊起一阵虫鸣蝉响。   夏天已在路上。   而四季在他身旁。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年前望望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全有了,也算是给了当初一个交代,所以正文就在这里结束啦   前面还有两章别看漏了~   然后,关于番外,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就在评论里说吧,这几天我先修出版稿,修完就写   顺便请大家赐油腻腻和望望一个出版书名!如果采用了,实体书晋江币都给你!   最后,祝即将高考的小朋友一切顺利~   *   感恩大回馈,本章所有2分评发红包,再抽三本叶叶胡来的实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