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般温柔》 作者:柳熙   文案:   ①因为母亲日渐过分的控制欲,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纪瑟瑟,一夜之间叛逆了。   故意去找靳文燊交朋友。   那个冷酷暴躁的男生,眉目间刻满凌厉,轻易无人敢招惹。   但这并不妨碍他倍受追捧,因为他家境优渥又帅得要命。   ②后来叛逆期过了,纪瑟瑟一心高考,提出分手。   突然间被渣的大魔王气红了眼:“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   纪瑟瑟:“抱歉,没有。”   勾唇冷笑,靳文燊定定看着她:“你行。”   ③纪瑟瑟拍摄的照片成功拿下年度摄影金奖,同事让她请客,一起去酒吧喝了不少酒。   回到公寓,发现原本出差的男人,竟然提前回来了。   纪瑟瑟心虚地凑过去,抱住他讨好,主动亲他。   男人冷着脸毫无回应,捏起她的下巴:“说吧,喝了多少?”   纪瑟瑟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不说也行,你别求饶。”   外娇内飒小仙女 VS 暴躁酷A大魔王   #校服到婚纱,1V1,HE。#   一句话简介:竟然敢骗我,你完蛋了。   立意:追逐梦想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纪瑟瑟 ┃ 配角:靳文燊(shen) ┃ 其它: ============ 第1章 001 你今天扎的丸子头很可爱。   海城的九月依旧炎热,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感觉到丝丝凉风。   纪瑟瑟坐在书桌前写物理作业,自从上了高二以后,因为要赶着在上学期学完所有课程,各科老师讲课进度很快,布置作业也特别多。   她的卧室门没关,妈妈宋纭端着一碗加蜂蜜煮过的苹果走进来,悄无声息地在旁边坐下。   “物理还没写完吗?”宋纭叉起小半块煮软的苹果,递到她嘴边。   “快了。”纪瑟瑟自己拿过叉子,右手快速写完几个数字,然后把苹果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吃着。   她家的水果,日常都是煮来吃的。因为宋纭开始养生,说女孩子吃凉的不好,即便是炎热的夏天,家里也从未吃过冰爽的西瓜。   将碗放到桌上,宋纭问道:“数学竞赛的习题写完了吗?拿来我给检查一下。”   纪瑟瑟放下笔,从书包里翻出奥数练习册递给她。   作为海城大学数学系教授,宋纭对女儿的学业一直抓得很严,每天都要亲自给她辅导。尤其是数学这门课,她已经把高中的课程全部给纪瑟瑟提前讲完了。   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纪瑟瑟的数学天分很不错,从小到大拿过很多奥数竞赛奖项。   前不久,她已经通过今年的全国奥数竞赛预选,将要和高三的学霸们一起去省里参加复赛。   “今天的题目难不难?你们老师……”宋纭正翻着练习册,忽然从书页间掉出一张浅蓝色的便签纸,她随手捡起来扫了一眼,话音一时顿在那里。   只见那张便签纸上写着一行字:纪瑟瑟,你今天扎的丸子头很可爱。   后面还画着一个笑脸。   那纸条上的字迹十分潦草,但风骨犹在,若是肯板板正正好好写,应该也算是笔好字。   “这是什么?”宋纭眉头紧皱起来,满是狐疑地撇过眼,盯着女儿的发型打量——黑亮细软的头发扎在脑后,窝成一个圆圆的小球,底下用黑色皮筋扎起来……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倒是因为头发全部窝起来,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有种少女独特的纤弱和柔美。   纪瑟瑟听到询问,转头看了一眼,瞧见那纸条上的字,莫名道:“这……”   “这是哪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宋纭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从你书里掉出来的,你不知道?”   纪瑟瑟连忙摇头:“真的不知道,我没见过这张纸条。”   宋纭嘴唇紧抿着,神情严厉地审视着她,似乎在打量她是不是在说谎。   半晌,将那张便签纸摆在桌上,她沉声道:“那你看看这个字,是谁写的?是不是你们班男生写的?”   喉头有些发堵,纪瑟瑟垂下眼帘,盯着那张纸条上的字看了一会儿:“我不认识这笔字,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一定就是男生。”   宋纭沉默着,微微缓和一口气:“瑟瑟,现在高二了,学习任务有多重,你自己知道。这个月底,马上就要奥数复赛考试,这可是关系到你高考和未来的大事!我希望你把全部心思都好好放在学习上,不要被那些不好的因素打扰。你明白吗?”   纪瑟瑟抿着嘴角,点头:“我明白。”   “那你好好学习吧,早点写完,早点休息。”宋纭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那张便签纸,起身走出去。   卧室门被带上了。   过了几分钟,纪瑟瑟听到宋纭在外面打电话:“喂,姜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说话声音不大,可她还是听到了。   细黑的眼睫轻颤一下,纪瑟瑟捏紧手中的水性笔,直攥得指节发白。   不知道那张纸条究竟是谁写的,能夹进她的书里,要么是同班同学,要么是找班里同学帮忙。好巧不巧的,竟然被她妈看见了。   纪瑟瑟也不知道怪谁好,只能怪自己倒霉。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红着眼圈,把那碗煮苹果推到一边,埋头继续写作业。   一个小时后,作业写完了,时间已近夜里十点。   收拾好书包,她走出卧室,顺着楼梯下一楼,看到宋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电视上播着一部纪录片,放出的声音很小。   “妈,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买什么,这么晚了?”宋纭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纪瑟瑟有些不自在:“卫生巾用完了,怕明天去学校来不及。”   想起这是月初,宋纭起身道:“你学习吧,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我自己去。”纪瑟瑟连忙道,“作业已经写完了,正好做题做得有点闷,出去透透气。我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便快步走到门口,换上运动鞋出门。   宋纭到底还是不放心,又跟过去叮嘱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纪瑟瑟应了一声,快步走出院子。   一出院门,她便小跑起来,一口气跑出胡同口。   她家这一片都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当年教委集资统一盖的教师居住区。虽然是个老小区,但是周围配套还不错,治安也挺好。   出胡同口没走多远,是个绿化挺不错的小公园,旁边有家24小时便利店。   纪瑟瑟去店里买了她常用的卫生巾,店员很贴心,用黑色塑料袋给装起来。付款的时候,柜台旁边摆的冰柜,里面有很多雪糕和冰淇淋。   没有丝毫犹豫,她从冰柜里挑出一盒最大的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从便利店出来,走到旁边的小公园,大理石铺面的台阶挺干净的。她随便捡一级台阶坐下,打开冰淇淋盖子,放在膝盖上托着,挖了一大勺,塞进口中。   冰冰凉凉,柔滑甜腻,酸甜的草莓和冰淇淋的香醇口感在唇舌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妙滋味,比煮苹果好吃一万倍。   纪瑟瑟慢慢吃着冰淇淋,感受着那种冰冰凉凉的滋味从口腔滑进胃里,一直透入肺腑,丝丝凉意将满腔躁意驱逐,那些堆积在胸腔许久的郁闷感觉这才渐渐消散下去。   过了一会儿,将那一大盒冰淇淋吃完一半,她有些吃不下了,漫不经心地搅着勺子,盯着茫茫的夜色发呆。   数着日子,明天可能就要来例假了,今晚吃这么多冰淇淋,少不了要肚子疼。可她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就像发泄一样,就是特别想吃。   正走着神,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骂骂咧咧的吵闹声和重重的拍球声。   “一中那帮龟孙子,胆子够肥的,竟然跑来抢我们的场地!早该削他们了!”   “去年校际篮球赛,他们输了比赛,这就把我们当成眼中钉了,天天挑衅个没完。”   “领头那孙子太他妈能逼逼了,还是燊哥牛逼,一拳就把他打趴下了!根本不带废话的!”   “不过刚才打的是有点重,那孙子脸都肿了……他该不会去咱们学校告状吧?”   “怕他?有脸就来!”   ……   纪瑟瑟抬起头,看到对面走过来四五个穿球服的高高大大的男生。   为首一人深蓝球服,右手戴着护腕,臂下夹一只篮球,他正抬手拨着额前汗湿的碎发,一双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散漫不羁地暼过来,显得过分冷漠而疏离。   好像是和她同班的那个,靳文燊?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一姐吗?”后面一个平头男生打量纪瑟瑟,笑嘻嘻道,“一姐,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纪瑟瑟每次都考班里第一,同时也是全级第一,班里同学们私下开玩笑都叫她“一姐”。   纪瑟瑟认出那个平头是同班的何平,天天跟着靳文燊鬼混,估计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纪瑟瑟有些不自在,连忙站起身,结果忘了摆在她膝盖上的那盒冰淇淋。   白色塑料盒掉下去,一下滚落台阶,好巧不巧的,正好翻扣在靳文燊的球鞋上。草莓果浆混合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淋淋沥沥的,洒了他一鞋面。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垂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球鞋,靳文燊微微蹙眉,然后撩起眼帘,瞥向那个罪魁祸首。   纪瑟瑟面色空白了一秒,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拿住。”   何平一脸的惨不忍睹:“燊哥这双球鞋可是全球限量版!”   纪瑟瑟看着靳文燊的球鞋,还有上面那一摊黏糊糊的冰淇淋,的确有些不堪入目。   她默了会儿,抿唇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鞋,要怎么赔你?”   抬头对上靳文燊的目光,男生的眸子黑亮亮的,微微上勾的眼尾显得极为傲慢,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似在琢磨着要怎么提要求。   纪瑟瑟不禁有些担心。   要知道,眼前这男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脾气冷酷又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轻易无人敢招惹,甚至连老师见了他都打怵。   他们这些男生,最宝贝自己的篮球鞋,可她却把冰淇淋洒到他的鞋面上……他应该不会和女生动手吧?   靳文燊打量她一会儿,开口道:“你觉得呢?”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纪瑟瑟犹豫着,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你先把鞋擦一下吧。”   “鞋是你弄脏的,不应该你擦吗?”何平在一旁起哄,其他人也等着看热闹。   竟然让她蹲下身去给靳文燊擦鞋?   纪瑟瑟转头看了一眼何平,没说话。   靳文燊忽然把篮球砸向何平:“要你多嘴?”   何平被砸得莫名其妙的,抱着篮球嘟囔:“怎么了,发什么火呀?”   靳文燊没搭理他,面色似乎有些不耐烦。   “算了,擦也擦不干净,你把鞋带回去刷一下吧。”他对纪瑟瑟说着,三两下踢掉球鞋,转身推着那几个男生往前走。   纪瑟瑟愣了,连忙喊道:“等一下!”   靳文燊脚步一顿,停在那里,回头看她。   穿着灰白色休闲T恤裙的女孩子身材薄瘦,及膝的裙摆下方,两条小腿又白又直。她的头发全束起来,扎成一个丸子,露出白皙漂亮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分明。   眼帘微抬,他问:“怎么?”   纪瑟瑟若是把这双男生球鞋带回家,只怕她妈会疯掉,这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她商量道:“靳文燊,能不能赔你点别的?我把鞋带回家,恐怕不方便。”   “赔点别的?”微微侧头,关节随即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靳文燊垂眸俯视着她,“你想赔什么?” 第2章 002 还行,挺帅的。   “你这双鞋多少钱,我可以赔你一半。”纪瑟瑟认真道。   后面那些男生都哄笑起来,议论纷纷:   “弄脏一只鞋,赔一半,没毛病!”   “燊哥这鞋不便宜吧?赔一半,也少不了小两千?”   “大出血啊一姐……”   听着他们的话,纪瑟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一双破球鞋,竟然这么贵?可是话已出口,她总不能再收回。况且比起把鞋带回家惹她妈怀疑生气,她宁愿出点钱解决这件事。   “钱我不需要,你不想刷鞋就算了。”两手揣在裤兜里,靳文燊盯着她打量一会儿,痞里痞气道,“至于赔什么,以后再说吧,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似乎已经耗尽所有耐心。   “哎!鞋不要给我呀!我正愁买不到呢!”何平连忙捡起地上的球鞋,快步追上去。   那一群男生闹哄哄的终于走远了,纪瑟瑟暗暗吐出一口气。   一下耽搁这么长时间,怕是回家要晚了。来不及多想,她连忙将冰淇淋盒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然后快步往回跑去。   回到家,宋纭果然急坏了,差点就要出门去找她。纪瑟瑟说她去小公园散了会儿步,总算搪塞过去。   第二天起来,洗漱的时候,纪瑟瑟把头发束起来,扎成一个丸子。宋纭看见了,走过来说道:“别扎丸子头了,女学生扎个马尾就行,干净又利索。”   缠皮筋的手一顿,纪瑟瑟想争辩一句,她不过是觉得扎丸子头比较凉快。可是对上镜子里宋纭的目光,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默默把丸子头拆了,重新扎成马尾。   等纪瑟瑟急匆匆吃完早饭,宋纭已经把她去学校的东西收拾好了——保温杯里倒满温度适中的热水,课间加餐的火腿玉米三明治用保鲜袋封好包起来,书包夹层的小包里装着准备好的卫生巾和两包纸巾,另外还有一盒止痛的布洛芬。   宋纭自己倒是不着急,她现在带博士生,有课的时候才会去学校,平时空余时间比较多。   “时间有点紧。”她看着挂钟,“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来得及。”纪瑟瑟连忙背上书包,跟她摆摆手,拎着保温杯就要出门。   “等等!”宋纭疾步匆匆走过来,将电子手表给她戴上,“怎么又没戴?”   “昨晚洗脸摘下来,忘记了。”   宋纭又叮嘱道:“好好戴着,千万别掉了。”   纪瑟瑟嗯了一声,自己把表带扣好,快步走出门。   自从父母离婚以后,宋纭自己一个人带她,经常会担心她的安全。于是给她买了这块电子手表,具有GPS定位功能,已经戴了好几年。   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宋纭都会在手机上查看她的移动轨迹,看她是不是在正常时间抵达学校之类的,担心她出意外。   纪瑟瑟知道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着想,只是被这样全天候监控着,感觉十分压抑。   出巷子口不远就是公交站,早晨六点五十坐上车,到学校正好七点二十,能赶上早自习。   上午第一节 是语文课,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纪瑟瑟觉得班主任姜老师的目光,时不时就朝她打量。   她心中猜测,八成是因为宋纭昨晚打的那个电话,也不知道她妈跟姜老师说什么了?   这个疑问,在下午的活动课上,有了答案:姜老师宣布调座位。   开学已经一个多星期,新学期伊始,的确应该调座位。只是纪瑟瑟坐的这一排,大家都整体向北移动,只有她一个人被调到南边。前后左右的同学,全都换了。   纪瑟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那张纸条,她妈怕周围有人影响她学习,所以给姜老师打电话,要求给她调座位?   不知道班主任会怎么看待她,纪瑟瑟觉得有些难堪。   因为心情不佳,她整个下午都是低气压,直到旁边的新同桌悄悄推过来一颗糖:“瑟瑟,给你吃糖。”   新同桌是个叫冯佳的女生,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十分俏皮可爱。   看到桌边那颗蓝色晶莹的薄荷糖,纪瑟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严肃了,她还没跟新同桌打招呼。   连忙缓和面色,她捏起那块糖,朝冯佳笑了一下:“谢谢。”   大概是因为和全级第一坐同桌,冯佳原本还有些拘谨,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下午后两节是活动课,换好座位以后,有的住校生回宿舍洗衣服去了,有的男生去操场打球,还有一些爱学习的同学留在教室里做作业。   纪瑟瑟拿出一张奥数卷子,一边扫着题目,一边撕开糖纸,把那颗蓝色晶莹的糖球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包裹住味蕾,清爽的感觉直冲脑门。   “这糖什么牌子?”她转头问冯佳,“薄荷味很冲。”   “Lumi家的,劲儿挺大吧!”冯佳笑,“我每次犯困的时候,来上一颗,立马提神醒脑!”   “挺好的,我也得常备上一包。”   女孩子的友谊来得很快,因为一块糖便熟识起来,尤其是同样喜欢薄荷糖这种“小众口味”,一时间聊得还挺投机。   “你在做奥数题吗?”冯佳探过头来打量,感叹道,“好厉害,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做习惯就好了,都是套路。”   “你的化学卷子写完了吗?能不能给我对一下答案?”   纪瑟瑟找出已经做完的卷子,递给她。   双手接过卷子,冯佳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让我来看看全级第一的标准答案。”   “最后一题不敢保证,那题太难了,我也不确定。”   “没关系。”冯佳嘟囔着,“化学老师怕你全都会了,去抢他的饭碗。”   纪瑟瑟忍不住笑了,摇摇头,继续做题。   很快对完答案,冯佳欣喜道:“还行还行,错误率不高。”   她把自己做的不一样的答案圈出来,基本不用怀疑,肯定是她做错了。慢悠悠地改着错题,她又问道:“最近很火的那个仙侠剧,你看了吗?男主角超级帅!”   纪瑟瑟没问剧名,反正不管什么剧,她都没看:“我妈不让看电视剧。”   “我妈也不让,我偷偷看的。”冯佳笑着,悄悄从书包里摸出手机,低下头连戳带滑,然后将屏幕递过去,“这就是男主角,是不是很帅?”   纪瑟瑟停下笔,看了一眼,只见那仙侠剧的男主角一袭黑衣,发丝飘逸,眉目间刻满凌厉,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样子。说不上好不好看,反正不丑,男明星似乎都长得差不多。   “还行,挺帅的。”她点点头。   冯佳满足地收起手机,一边神秘兮兮道:“好多女生都说靳文燊跟这剧的男主角长得很像呢,说他比男主角还好看。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回头近距离欣赏一下。”   “谁?”纪瑟瑟笔一顿,“靳文燊?”   “是呀,你不觉得他和刚才那个男主角很像吗?”   纪瑟瑟摇摇头,刚摇到一半,她又停住了,问冯佳:“你要近距离欣赏?怎么个近距离法?”   “当然是回过头,正大光明地看呀!”抬手指指她的后桌,冯佳笑得一脸得意。   回头看一眼靠窗那张乱糟糟地摆着几本书的桌子,此时正空着,座位上没有人。纪瑟瑟有些愣:“靳文燊坐你后面?”   “是呀!”   “那我后面是谁?”   “何平。”   纪瑟瑟:“……”   教室里的座位一共四大列,北边三列各有七排,但是最南边这一列因为靠近教室前后门,所以只有五排。   纪瑟瑟长得不算矮,坐在第四排,到最南列这边就成了倒数第二排。   调座位的时候,她没仔细看座次表,没想到竟然和靳文燊、何平他们坐在一起。   要是让她妈知道了,恐怕又会嫌弃她周围的同学学习太差,又要给她调座位?   心里闷闷的,她的小腹忽然一阵抽痛,疼得她皱起眉毛,手心里冒出涔涔冷汗。   “怎么了?”冯佳见她脸色和嘴唇发白,关切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右手握拳紧压住腹部,待那阵抽痛终于缓和过去,纪瑟瑟嘘声道:“可能例假要来了,我去趟卫生间。”   冯佳一脸了然,连忙拿起她的保温杯:“我去帮你加点热水。”   纪瑟瑟道谢,然后从书包里摸出卫生巾和纸巾,揣进宽大的校服衣兜里。   到卫生间一看,果然。她处理好以后,没精打采地回到教室。   “你也痛经啊?”冯佳同情道,“快放学了,一起去吃饭吧?吃点热乎的,肚子还舒服一点。”   “我不去了。”纪瑟瑟摇头,她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   冯佳安慰地拍了拍她,然后自己吃饭去了。   小腹一阵阵抽痛,纪瑟瑟疼得难以集中精神,试卷也做不下去了。她两手抱臂趴在桌上,有些后悔昨天晚上的任性,不该吃那么多冰淇淋。可是后悔也晚了,她咬着牙,迷迷糊糊的,后来竟然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晚自习的铃声把她吵醒了,冯佳已经回到座位上,悄悄问她:“好点了吗?”   纪瑟瑟点点头,爬起来坐好,揉揉眼圈,拿起笔继续做卷子。   不一会儿,班主任老姜过来了。按照惯例,他每节晚自习都会来班里转一圈,主要是管纪律,让学生们尽快进入学习状态。   他们这一届学生,高考实行3+3模式,语数英必考,另外三门学科,学生可以自选。   纪瑟瑟所在的一班是理化生班,也是学霸最多、竞争力最强的一个重点班。另外还有史地政班、理化地班、史政生班,这几个大类。   其他选择比较冷门的学生,比如理生地、史化生,则实行走班制。平时待在行政班里,按照课表去别的班上课。   华英国际学校虽然是个私立高中,但是海城本地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不管是教学条件还是师资力量,比起公立的市重点一中都不遑多让,甚至更好。   多少达官贵人挤破头想把孩子送进这里上学,只是入校的条件极为苛刻。要么孩子学习超级优秀,要么家长有钱有势,也不是随便谁交学费就能上的。   纪瑟瑟当初来这个学校,是因为华中离家近,妈妈不想让她住校。反正凭她的成绩,一中和华中随便挑。   “铃声响多久了,有些同学还在那里说话,作业都写完了?”老姜背着手溜达,一边又开始敲打,“别以为进了一班就万事大吉,等到月考的时候,要是被别班的超过去,某些同学脸上恐怕不太好看。”   原本还有些嗡嗡嗡的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再没人敢多说话。   从教室后排转到南边,看到最后两张桌子空着,老姜沉着脸问:“这是谁还没来?”   没人敢回话,也没人愿意当坏人。   老姜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正要自己去讲台上看座次表,忽然从后门外跑过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闯进后门。   是靳文燊和何平。   一进门看到老姜,他俩都有些愣,杵在那里没动。   老姜板着国字脸,抬手往楼道一指:“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第3章 003 仙女怎么到我们这儿下凡来了?……   老姜气哼哼地走出教室。   靳文燊和何平只好跟上去,八成要去办公室挨训,一时间教室后面低声议论纷纷。   老姜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泡上一杯浓茶,至少能训半节课。   一班虽然是理化生重点班,除了那些学习顶尖的学霸,往往还有些校董的子女,比如靳文燊、何平之流。他们家里往往都有钱有势,要么给学校捐过楼,要么能给学校疏通各种关系之类的。   老姜作为班主任,平时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大少爷大小姐”。管又不好管,骂又不敢骂,只能三不五时地找他们做思想工作,催着哄着让他们老实一点,多学点习。   大家都在猜测,老姜这次抓到靳文燊和何平这两个刺头,会不会训上一整节课?   结果没想到,不过两分钟,何平就回来了。   他从后门进教室,四下扫了一圈,只剩靠近门口那两张空桌。瞧见靠走廊那张桌子的桌洞里塞着自己的书包,他用脚拖出来凳子坐下,一边悄声跟旁边后排的男生道:“谁帮忙搬的桌子?谢啦!”   “我找人给搬的,请客啊别忘了!”隔着走廊,旁边最后排的男生叫周旭东,一头天然卷,满脸八卦,“你和燊哥干吗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别提了,燊哥的车子被偷了!吃顿饭的功夫,也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偷撬走了。”何平随便拿本书扇风,“我们报警来着,等了半天。”   周旭东了然:“难怪老姜这么快就放你们回来了。”   正说着,靳文燊也回来了,他似乎刚去洗过脸,额前碎发湿淋淋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随手将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丢到课桌上,他拧开一瓶冰水,仰头灌了几口。   目光落到何平前面那个女生身上,看清那是纪瑟瑟,靳文燊顿在那里,握着水瓶,半晌没动。   何平拽着他的T恤,低声道:“快坐下,别让老姜看见了。”   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靳文燊盖上瓶盖,拉开凳子坐下。   随手翻开一本崭新的化学课本,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问何平:“什么时候调的座位?”   “今下午啊,老姜说的时候,你没听见?”   “没。”靳文燊扫一眼坐在斜前方的女生,很快便移开视线。   他和何平、周旭东都是校篮球队的,下午活动课有练习,一下课就跑了,没想到回来竟然调了座位。   四下借了一圈卷子,何平开始抄作业,好歹也是待在重点班里,作业还是要做的。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翻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在这宁静的夏夜里,平淡又忙碌。   纪瑟瑟正在聚精会神地算一道奥数题,完全没有注意过后面发生了什么。等她终于把题做完,下课铃响了。对照答案,她做对了,只是看看时间,竟然用了半个小时,速度有点慢。   怀疑自己是不是方法不太对,她正琢磨着有没有更简便的算法,旁边冯佳忽然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   纪瑟瑟转头看她,露出疑问的表情。   冯佳快速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亮给她看:帅哥回来了!   她用手指头,悄悄指指自己后面,然后脸就红了。   纪瑟瑟回头扫了一眼,只见那位让人脸红的帅哥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压在臂弯里,长臂伸着,连睡觉的姿势都嚣张跋扈的。   何平刚刚抄完化学卷子,抬手拍靳文燊一下:“燊哥,你化学卷子写了吗?下了晚自习要交!”   靳文燊被他拍起来,满脸的不耐烦:“你帮我抄一份。”   “别呀,哥!”何平把自己刚抄好的化学卷子塞给他,“我可不敢再帮你写作业了,上次差点没被加菲整死!一百多个单词,整整抄了一百遍!我都快要抄吐了!”   靳文燊没再逼他,慢腾腾地坐直身子,从桌上那一堆书里翻找出他的卷子。   正准备开工,外面走廊里忽然跑过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探头在一班后门那边张望一会儿,瞧见坐在离后门最近的靳文燊,他旁边的窗子还开着,不由一脸欢喜。   “姚玥,你们怎么来了,找我吗?”周旭东正松松垮垮地歪在座位上,侧坐在那里跟何平吹牛,冷不丁瞧见外面的两个漂亮女生,不由眼睛一亮。   何平也跟着回头看,笑嘻嘻道:“哟,这不是校花嘛,仙女怎么到我们这儿下凡来了?”   一身短短的小裙子,头发挑染着几缕幽蓝色,戴爱心形钻石耳钉的姚玥十分漂亮。她随意地扫了眼他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走到靳文燊窗边,双颊泛红,笑容甜美地打招呼:“嗨,燊哥。”   “昨天忘带手机了,谢谢你借我打电话。”她说着,把一杯包装精美的奶茶放到他桌上,“这是给你的奶茶,是你喜欢的抹茶口味。”   “连燊哥喜欢什么口味都知道,校花怎么这么用心?”何平拖着怪腔怪调的笑声,满满的都是意味深长。   周旭东也跟着酸起来:“姚玥,你怎么只给燊哥送奶茶?我们兄弟好几个人呢!”   “你们又没借我手机。”姚玥撇嘴,饶是她这个向来心高气傲的小公主,被那些男生揶揄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漂亮的小脸粉扑扑的,快速瞟一眼靳文燊,似乎有些不安。   目光散漫地看着桌上那杯奶茶,靳文燊面色十分冷淡,开口道:“拿走,我不要。”   姚玥怔住,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一下红到耳根。   “我……我就是想感谢你一下。”她嗫嚅道,“谢谢你借我手机。”   “不需要,拿走。”靳文燊并不领情,冷着脸满是不耐烦。   “靳文燊,你怎么这样啊?”和姚玥一起来的小姐妹丁晓璐挽着她的胳膊,忿忿道,“阿玥特地去杨记买的奶茶,排了好久的队,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   不等她说完,靳文燊冷嗤一声,拎起那杯奶茶,随手扔出窗外,然后嘭地一下把推拉窗关上。   大概是被摔到地上的奶茶溅到身上,丁晓璐和姚玥惊叫着向后跳开,然后羞怒交加地瞅了一眼窗子里的人,红着眼圈急匆匆地跑走了。   目睹这一切的冯佳连忙转回身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妄想看帅哥了。   何平也有些意外:“人家姚玥好歹也是校花,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靳文燊没搭理他,拾起一支中性笔,漫不经心地在那里抄化学卷子。   何平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不巧上课铃响了,他怕被老姜逮到,只好闭上嘴。   乌泱泱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翻书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纪瑟瑟左手撑腮,强撑着坐在那里,小腹胀痛越来越强烈,疼得她鼻尖上冒出一层细汗。   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她低下头,从书包里摸索出布洛芬药盒,准备吃一片。   冯佳看到了,同情地抚着她的背:“还疼啊?”   纪瑟瑟默默点头,拿起水杯拧盖子。可那杯盖太紧,她又疼得使不上劲儿,拧了半天也没拧开。   “我来吧。”冯佳拿过杯子,结果拧得脸都红了,还是拧不开。   “大概是热胀冷缩了。”纪瑟瑟拿过杯子,她这保温杯质量挺好,是她妈妈精挑细选出来的,保温能一整天,缺点就是一旦拧紧了就不好打开。   她从桌洞里拿出抹布,正想垫在杯盖上再试试,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修长劲瘦的大手。   纪瑟瑟怔了一下,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靠窗的男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目色冷淡而疏离,上挑的眼尾却极具侵略性,桀骜又不驯。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纪瑟瑟正诧异,靳文燊却忽然抢过她手里的杯子。   拎到自己身前,右手扣住杯盖用力一拧,修长的骨节齐齐发力,一下就拧开了。   然后他又长手一伸,将杯子递到纪瑟瑟面前。   旁边的冯佳和何平都看愣了。尤其是何平,看看靳文燊,又扭头看看那个杯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纪瑟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好心。不过她的保温杯经常拧不开,以前也都是同桌的男生帮忙拧的。   “谢谢。”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回身去,喝了点水,温度不烫,随即把药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心理作用,感觉肚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翻开本子拿起笔,旁边冯佳悄悄推过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啊啊啊啊啊!帅哥也有暖的一面!我又可以了!!!   纪瑟瑟无奈地摇摇头,把纸条给她塞回去,继续做题。   晚自习上到九点半,终于放学了。   冯佳是住校生,提前好几分钟就收拾好东西,声称要回去抢着洗澡,下课铃刚响就跑得没影儿了。   纪瑟瑟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到校外公交站等车。   站牌旁边有块电子屏,每一班公交车的站点和车辆位置都有显示,她坐的127路还差3站。   等车的时候很无聊,但也是一天中,难得的空闲时间了。   纪瑟瑟放空脑海,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发呆。只见黄红的车灯拉成一道道光,还有远处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用F13的光圈,再延时两秒,拍起来应该很好看。   要不是相机坏了,她真想拍上一张。   “燊哥?你怎么来了,坐公交车?”   “车子丢了。”   “哦,对。我听东子说了来着,那小偷可真不长眼!报警怎么说的,能找回来吗?”   “差不多吧。”   “我们要去万盛那边打台球,燊哥你去不?嗳,车来了!一起吧!”   “不了。”   随着一辆公交车停在站点,乌泱泱的一群学生挤上去,车门拖着刺耳的刮擦声阖上,然后喷着尾气,沉甸甸地开走了。   纪瑟瑟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靳文燊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瘦高的男生身姿颀长,两手揣在裤兜里,墨蓝制服上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明明是和其他学生一样的白衬衣黑裤子,穿在他身上却有种狂放不羁的意味。   除了和认识的人点头打招呼,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似乎对那些偷偷红着脸看他,然后又低声悄笑的小女生们颇为不耐烦。   公交车先后又来了两辆,站台上的学生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纪瑟瑟和靳文燊还站在那里。   看看电子屏,127路车还差一站,纪瑟瑟转头看向车来的方向,恰好对上男生的目光。   直勾勾的,肆无忌惮的,带着些冷傲,却又清澈透底。   两个人相互看到了,又是同班同学,还是前后桌,甚至他还帮她拧过杯盖,不说话似乎有些奇怪?   于是纪瑟瑟开口问道:“你也等127路?” 第4章 004 你看我干什么?   靳文燊看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的鞋……”纪瑟瑟想起昨晚的事,又问道,“想好要赔你什么了吗?”   “还没。”靳文燊言简意赅。   见他寡言少语的,不愿说话的样子,纪瑟瑟也没再搭话。   抬腕看看时间,今天车来的有些晚,要是再晚十分钟,恐怕妈妈就要给她打电话了。   正想着,127路终于来了。这路公交车跑沿海线,晚上人不多,车上有很多空座。   纪瑟瑟随便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靳文燊则一直走到最后一排。   从学校回家大概要半小时车程,纪瑟瑟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随着车身摇摇晃晃,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忽然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   她翻出手机,看到是她爸纪均山打来的电话。   “瑟瑟,这周末大休吗?”   “不呀,小休。”   大休就是周六中午放假,小休就是周日中午放假。自从上了高二以后,学校抓得很紧,一月只有一次大休,平常都是小休。   “那就周日下午吧,带你去吃好吃的。”纪均山笑道,“爸爸前几天出差,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纪瑟瑟忍不住期待起来。爸爸送她的礼物,肯定是好东西。   虽然父母已经离婚了,但是纪均山对她的关心,一点都不比宋纭少。只要他有空,隔三差五便会来看望她,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雨雪天会接送她上下学,还会记得每一个节日给她送礼物。   但凡别人有的,她都有,甚至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就像为了补偿她似的,离婚以后的父母两人,反而对她越发上心了。   纪瑟瑟能够理解父母因为彼此生活理念不同而离婚,她尊重家长的选择,只是那份难过,过了很久才得以释怀。   毕竟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她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还有一对关爱她的父母,也还好。   关掉手机,她刚要塞回书包里,忽然车身猛烈跳动起来,噔噔噔剧烈颠簸着,最后随着一记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堪堪停到路边。   车上十几名乘客原本都困顿疲乏,这一下都警醒起来,纷纷瞪大眼睛,看向最前面的司机。   司机跳下车去检查,掀开车盖叮叮当当一顿敲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他又上来了,满脸无奈:“离合器坏了,车走不了了,真不好意思。”   不等乘客们开始抱怨,他又连忙补充:“下一班车很快就到,顶多十分钟,大家可以免费乘坐下一班,对不住了。”   司机师傅态度好,再说车坏了也没办法,谁都不想的。乘客们纷纷下车,除了小声嘀咕几句,也没人再多说什么。   纪瑟瑟下车看了看,距离她家大概还有一站路多点,十分钟也就走回去了。于是她没等车,背着书包往回走。   没走多远,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她回头看,是靳文燊。   纪瑟瑟脚下一顿,问道:“你不等车?”   靳文燊边走着,漫不经心道:“还有一站路。”   “银都花园站?”   “嗯。”   他腿长步子也大,说这话便已走到她旁边。   纪瑟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在同一站下车,怎么以前坐公交从未见过他?难道是新搬来的?   忽然想起他的自行车好像丢了,可能他以前都骑车上学,不坐公交。   随便什么原因,都和她没关系。纪瑟瑟放慢步子,想等他走过去再走。结果不成想,靳文燊也放慢步子,并排着和她散步似的,问道:“你也在下一站下车?”   “嗯。”纪瑟瑟向旁边挪开一点,和他隔开一些距离。   “你也住在银都花园?”靳文燊转头看她,“邻居?”   “不是,我住在银都花园西边的教委小区。”   作为全市有名的豪华高档小区,银都花园里面都是跃层式豪宅,一套房子要好几千万。不过隔着一条马路,上世纪九十年代盖起来的建委小区,就显得有些破败了。   “就隔着一条马路。”靳文燊颔首,“那也是邻居。”   不习惯这样和男生并排走,也不想和他当什么邻居,纪瑟瑟道:“我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先走了。”   说完她便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往前走着,将那位“邻居”甩在后面。   “嗳。”靳文燊叫了一声。   纪瑟瑟装没听到,反正又没叫她的名字。   “纪瑟瑟。”   脚步一顿,这下不能装没听到了,她回过头:“什么事?”   “明早的公交,大概几点坐车?”靳文燊两手抄兜,看着她,“以前没坐过,怕迟到。”   即便和他不怎么熟,纪瑟瑟也知道他和何平那些“少爷们”都是迟到专业户,平时不逃课就是老实了,什么时候这么有时间观念了,还怕迟到?   “六点五十有一班,再晚就迟了。”她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纪瑟瑟刚进院门,便见宋纭从屋里迎出来:“怎么回来晚了?”   “路上公交车坏了,还差一站路,我走回来的。”   宋纭听得皱眉:“你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就是了。”   “又不远,走走挺好的。”纪瑟瑟进门换鞋,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上楼换衣服,套上宽松的T恤裙,将穿了一天的校服丢到脏衣篓里。   “来喝点汤吧。”宋纭端着托盘上来,将小半碗银耳汤摆到书桌上,“今天肚子又疼了?”   “嗯,还好。”纪瑟瑟坐到书桌前,端起碗,热乎乎的银耳汤带一点微甜,喝下腹中十分熨帖。   宋纭坐到旁边床上,又叮嘱道:“药有依赖性,尽量能不吃就不吃。”   “今天只吃了一片。”纪瑟瑟喝完汤,翻开书包往外拿书,准备开始学习。   水杯压在书上面,她先把水杯掏.出来,转头道:“妈,给我换个水杯吧。这杯子太紧了,总是打不开。”   “打不开?”宋纭拿过杯子,用力拧了一下,是有点紧,“这杯子保温好,将就着用吧。”   “可是不方便。”纪瑟瑟抿唇道,“尤其是装了热水以后,再打开就难了。女生基本都拧不开,只能找男生帮忙。”   宋纭闻言顿了一下,然后道:“明天先用着吧,我去买个新的。”   纪瑟瑟点点头,翻开书本开始做题。   宋纭放下杯子,拿起旁边的书,一本一本地翻看着,不像在检查作业,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大概是在找,还有没有昨晚那种纸条吧。   纪瑟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笔尖却因为用力过重,在纸面上按下一个黑乎乎的墨团。   她妈妈这是在干什么?在怀疑她吗?怀疑有别的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传纸条?怀疑她早恋?   她都说过了,没有早恋,没有!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   为什么要这样当面翻检她的书,这样羞辱人?!   纪瑟瑟心里憋着一股气,很想和宋纭理论一番。可是看到桌上那只盛银耳汤的空碗,想到妈妈照料她的那些辛苦,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慢慢消化掉所有的郁闷,不去想那些令人难受的事,纪瑟瑟埋头做题,一言不发。   等宋纭检查完作业,又和她顺了一遍今天的奥数题遇到的几个难点,时间也差不多了,该睡了。   纪瑟瑟简单冲个澡,然后关上卧室门,爬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   想起手机还没充电,她又爬起来,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插上充电线。打开手机扫了几眼,发现微信上有个小红点。今天刚刚加成好友的同桌冯佳,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瑟瑟,到家了吗?   ——明早帮我带一份早点行吗?我想吃校门口公交站旁边那家的煎饼果子!从宿舍楼跑到校门口太远了,呜呜[可怜][可怜]   下面是一个红包。   应该是给她的早点钱。   纪瑟瑟看看时间,已经夜里11点半了。她想了想,回了个“好”,然后收下那个五元钱的红包。   刚要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忽然手机一震,屏幕显示,冯佳回复:谢谢亲爱的![可爱][可爱]   纪瑟瑟回了一条:你还没睡?   冯佳:我们宿舍一起看鬼片呢[哈哈大笑.jpg]   纪瑟瑟:……   纪瑟瑟:我睡了。   冯佳:晚安[亲亲]   纪瑟瑟没再回复,关机睡了。   第二天早上,为了帮冯佳带煎饼果子,纪瑟瑟提前十五分钟出门。因为那家店还挺火爆的,每天早晨都有一群人去排队买早点。纪瑟瑟也吃过他家的煎饼果子,确实挺好吃,只是每次排队至少要等十分钟。   果然,等她坐公交车抵达校门口,那家店外面已经排了四五个人。   纪瑟瑟等了半天,终于赶在早自习铃响之前抵达教室,总算没迟到。   冯佳一看到她,眼睛顿时亮起来,等待投喂的小仓鼠一般迫不及待地接过她的香喷喷的早点,一边殷勤地向纪瑟瑟道谢。   “不客气。”纪瑟瑟微微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准备早读。   今天是英语早读,英语老师一般不来,所以大家都比较放肆。有偷偷吃早点的,有借着早读四处聊天的,还有埋头抄作业、趴着补觉的。如果是语文早读,班主任老姜看着,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早自习开始五分钟,后排的何平才姗姗来迟。他一坐下,嗅嗅鼻子,目光投向前面偷偷吃煎饼果子的冯佳。   “我说姐妹儿,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他嚷嚷道,“在教室里吃煎饼果子,你不知道我还没吃早饭?”   冯佳刚刚吃完最后一口,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咽下去,然后从自己的桌洞里摸出一个肉松饼,递给何平:“给你垫垫?”   “你吃香喷喷的煎饼果子,让我吃干巴巴的肉松饼?”何平满脸嫌弃。   “不吃拉倒!”   冯佳刚要把肉松饼拿回来,就被何平抢去,拆开袋子,一口就吞了,边吃还不满足:“姐妹儿,还有吗?”   “没了,就剩一个。”   何平露出一脸“你个吃货,我就知道!”的表情,没好气地摇摇头,又找别人讨吃的去了。   闹泱泱的早读结束后,冯佳要去卫生间,纪瑟瑟站起身给她让道。何平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在座位上,只见靳文燊靠在窗台上,右手撑着太阳穴,正漫不经心地盯着她打量。   对上他的目光,似乎他已经盯了她很久似的,纪瑟瑟有些诧异。避开他的目光,她正准备坐下,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却见他还在那里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她问道。   靳文燊反问:“你早晨没坐公交车?”   “坐了。”   “你坐的几点的车?”   “六点三十五,怎么了?”   靳文燊蹙眉:“你不说是六点五十的车吗?”   “六点五十,或者六点五十之前的车,都不会迟到。”纪瑟瑟有些纳闷,“怎么了,你今早没赶上车?”   薄削的唇抿了抿,半晌,靳文燊干巴巴道:“赶上了。” 第5章 005 《琵琶行》   上午前两节是语文课,学习《琵琶行》。依照老姜的要求,讲课之前要先把课文背过,别管懂不懂。   所以早自习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背诵这首诗,老姜肯定要默写。   果然,上课铃一响,老姜夹着课本走进教室,将泡着半斤茶叶的杯子放到讲桌上,第一句话就是:“找个同学上来默写《琵琶行》。”   说完他便扫视一圈,下面的学生们纷纷埋下头状如鹌鹑。   “班长上来吧,其他人在下面写。”   教室里顿时一片放松,班长卫坤也是语文课代表,他站起来,面色从容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开始默写。   伴着黑板上嗒嗒嗒的清脆声音,下面也是一片忙碌的沙沙写字声。老姜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来转去,看下面的同学写的怎么样。转到谁身后,谁就背后一紧。   走到何平和靳文燊那边,瞧见他俩偷偷翻课本,照着书抄,老姜抬手敲敲何平的桌面:“你俩怎么回事?这叫默写?”   何平挠挠头,讪笑道:“还没背熟。”   老姜知道他俩的尿性,能老老实实背课文才怪。他冷哼道:“你俩把这首诗抄十遍,回头送我办公室去,当着我的面背。”   说着,他又抬头扫视众人:“还有谁没背过,一样抄十遍。什么时候背过了,什么时候去找我。”   教室里顿时又一片紧张,尤其是坐在后排的,悄悄叹气,就差惨嚎了。   能背过的同学,很快便默写完了,纷纷抬头看黑板——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   卫坤在黑板上默,写字要慢一点,不过他也快要写完了。   只见那黑板上的一行行粉笔字写得十分好看,每一锋笔画都劲挺有力,又如行云流水般洒脱自然。   正所谓“字如其人”,卫坤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清瘦高挺的少年十分俊俏,冷白的肤色,长长的睫毛,天然有种矜贵的气质。   作为一班的“班草”,同时也是“校草”级选手,卫坤同学不仅相貌好,学习也很好。尤其是语文这门课,他的成绩便是整个年级的最高分,乃是老姜最心爱的得意弟子。每次考试结束以后,他的作文便被各班老师抢去复印,下发给自己班里的同学们学习瞻仰。   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在大多数同学还在苦恼着怎么用比喻句、排比句去努力装饰空洞乏味的作文的时候,卫坤的文章已经臻入化境,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举一反三深入浅出,纯任自然,璧坐玑驰。   在一班这种理化生班,即便对语文这门课不是那么特别重视,但是卫坤的语文分数能考得比某些学霸的数学分数还高,这就令人叹为观止了。更何况,人家的其它科目也不差,学习成绩总是稳坐全班前三的交椅。   于是乎,卫坤同学这么优秀,暗恋他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看着站在黑板前面那个清俊挺拔的少年的背影,难得能有这样光明正大看他的机会,坐在下面的女生们都使足了劲儿盯着他看。   纪瑟瑟也正抬头看着,不过她盯着的不是黑板前的人,而是那黑板上的字。   不得不说,卫坤的字写得真是好,不过……她怎么觉得那字迹似乎有些眼熟呢?   每一撇捺的末尾都向上翘起,看着,怎么有点像那张夹在她练习册里的纸条上的字?   难道那个夸她扎丸子头好看的人是卫坤?   不能吧……毕竟她和卫坤不熟,高一整整一年都没说过几句话,根本没什么来往。   大概是她看错了,毕竟字写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她正琢磨着,卫坤已经默写完毕,回座位,老姜走上讲台开始讲课。纪瑟瑟也没再多想,翻开课本认真听课。   默写结束,大概是觉得安全了,何平悄悄摸出手机,藏在课本下面,看游戏直播。   “卧槽,这一波对狙可真6!”   “开挂尼玛呀!这些黑子可真能喷!打不过就耍赖,真特么没品!”   “要吃鸡了,燊哥,你快看!”何平小声嘀咕着,把手机推到右边,一扭头却看到靳文燊连看都懒地看,正左手撑腮,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探头去瞧,只见那纸上一行行的,写的都是《琵琶行》第一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你干吗呢?”何平满是不解。   “老姜不是让抄十遍?”   “你还真抄啊?”何平有些惊讶,什么时候他燊哥这么听老师话了?   说着,又纳闷:“不是,你怎么光抄第一句?”   靳文燊开始抄第二句,漫不经心道:“这样抄得快。”   看看他认真抄诗的燊哥,再看看自己的手机,何平莫名的,竟然有了一丝惭愧的感觉。他挠挠腮,悄悄把手机收起来:“那……那我也抄吧。”   两节课很快过去,到了课间操时间,学生们像出巢的蜜蜂一般涌向操场。   每班学生分成两列,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三个年级千多名学生很快铺满整个操场,看起来还挺壮观。   纪瑟瑟个头一米六七,在班里女生中算是个头比较高的,所以做操的时候,她排在女生队伍最后面。冯佳和她是同桌,个头也不矮,就站在她前面。   然后做操的时候,纪瑟瑟就看到冯佳时不时地回头,时不时地回头,有时还笑着朝她眨眼睛。   觉得她有些奇怪,纪瑟瑟问:“怎么了?”   冯佳趁着体转运动的时候,悄悄朝她右后方努嘴,小声道:“看帅哥!”   纪瑟瑟也向右后方转身,平时没注意,这时才发现,原来卫坤就站在她的斜后方,是男生那一列的倒数第四个。   原来冯佳时不时地回头,就是为了看卫坤?   昨天还对着靳文燊痴迷不已,今天就换成别人了,女人善变说得不假。   做完操以后,学生们三五成堆往教学楼走去,冯佳亲昵地挽着纪瑟瑟的胳膊,拉着她慢腾腾地落在人群后面,前面就是卫坤和另外几个男生。   “瑟瑟,你说到底是卫坤帅,还是靳文燊比较帅?”冯佳小声说着,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花儿一样,两眼灼灼有神。   纪瑟瑟无语道:“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去卫生间。”   她抽出手臂,快步向一楼卫生间走去,冯佳连忙快步跟上去,一边嚷嚷:“哎,等等我呀!”   等她们出来以后,爬楼大军已经过去,楼梯上重又空闲起来。只是纪瑟瑟例假第二天,肚子还有些疼,爬楼梯比较慢。   一班教室在四楼,来回爬两趟楼再加上做操,真够受的。   九月的天到底还是热的,外面太阳越升越高,白花花的晒到窗台上,靠窗的学生们纷纷拉上窗帘关闭窗子,催着前排的同学开空调。   纪瑟瑟倒是不怕热,就是有些渴。她拿起杯子,结果拧了半天,又拧不开了。   “你这什么杯子啊?”冯佳拿过去,一边用力拧着,一边嘟囔,“我怀疑它是一体的,根本没有开口!”   后排的何平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一边拿书扇风,一边嘲笑道:“你们女生就是力气小,连个杯子都拧不开。拿来吧,我给拧。”   他说着,拿过纪瑟瑟的杯子,两手一扣,正准备发力,忽然看到旁边的靳文燊正淡眉冷目、目光凉凉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传达了一个意思:你能拧开?   何平纳闷:我为什么拧不开?   靳文燊目光一凛:你敢拧开试试?   何平:试试就试试!   两人目光交流了一番,何平左手握杯右手握盖,用力一拧,杯子打开了。然后他十分绅士地将杯子还给纪瑟瑟,扬起眉梢瞅了瞅靳文燊,说不出的得意。   狭长的丹凤眼轻睐着他,靳文燊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莫名就感觉背上有点冷,何平忽然间得意不起来了。因为靳文燊很少笑,等他笑了,接下来就该揍人了。   “哥,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结果靳文燊一上午都没搭理他。   等到中午放学,学生们急匆匆地涌向各个餐厅,也有不少吃够了学生餐厅的,三五结伴去学校外面的美食街觅食。   靳文燊、何平、周旭东一起往外走,半道再加上史地政8班的司晨,四个人凑齐了,一块儿去吃饭。   他们四个惯常在一块儿玩,也是处得比较好的几个兄弟。何平十分臭屁地自封他们几个是华中F4。   “北街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据说酸菜鱼是一绝,去尝尝?”何平提议,“我请客!”   “不去。”靳文燊冷淡道,“去二餐随便吃点。”   “去吧。”何平搭着他的肩,“你不是喜欢吃酸菜鱼?”   “今天不想吃鱼。”靳文燊甩开他的手。   司晨别看长得白白胖胖,心思却十分细腻,一眼瞧出不对劲,打量道:“你怎么惹着阿燊了?”   虽然都上高二,但是他的年龄要比何平他们大一岁。之前高一的时候,他踢足球摔断腿,在家养了大半年,后来便留了一级。   “哪有?我俩好着呢。”何平又搂上靳文燊的肩,腆着脸,“是吧,燊哥!”   靳文燊斜他一眼,又是一声不咸不淡的笑。   何平顿时就麻了,小心翼翼道:“哥,我错了还不成?你这是生什么气啊?”   “燊哥,别搭理那孙子!”周旭东在一旁幸灾乐祸,“一个酸菜鱼就想把人打发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真要赔罪,怎么不得请我们吃顿火锅?”   “火锅也行,走走走!”何平连连点头。   “你们去吧。”靳文燊却不领情,两手抄兜,径自往二餐厅方向走。   他不去,其他几人也不想去了,勾肩搭背地跟着他一起去二餐。作为学生餐厅里边的“贵族餐厅”,二餐属于特色餐厅,中餐、西餐、泰国菜、日本料理等等,各种风味都有。   随便点了几个炒菜,他们找张桌子坐下,边吃边聊。   “到底怎么回事?”司晨问何平,“你怎么把阿燊惹恼了?”   “我哪知道?今早晨还好好的来着,做完课间操回来就不对劲了。”何平边啃排骨边嘟囔,“该不会是因为我把一姐的杯子拧开了,没让你拧?”   啃了一半的排骨吧嗒一下掉到桌上,他抬起头,正对上靳文燊冷幽幽的目光。   咽了下口水,何平问道:“燊哥,你……该不会是喜欢纪瑟瑟吧?” 第6章 006 不能跟二逼在一起,白痴会传染……   “你说什么?”靳文燊撩起眼帘。   何平打量他的神情,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可是又忍不住想要八卦:“你喜欢纪瑟瑟?”   慢条斯理地搁下筷子,靳文燊好像没听清一般,又问道:“喜欢谁?”   “纪……纪瑟瑟?”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我猜的!”何平理直气壮,“要不你怎么一上午都不搭理我?”   “你猜错了。”靳文燊向后靠到椅背上,疏眉冷目,漠无表情。   “猜错了?”何平有点迟疑。   “燊哥喜欢纪瑟瑟?怎么可能?”周旭东直摇头,“他连姚玥那种前凸后翘的校花都懒得多看一眼,怎么会看上一姐那种干巴巴豆芽菜似的书呆子?”   何平开始琢磨:“万一他就好这口儿呢?”   “那就说明他品味不行。”周旭东搓着下巴摇头。   何平:“你觉得燊哥品味咋样?”   周旭东又摇头:“人家姚玥送的奶茶都让他扔了,这种事儿可不好说。”   何平唔了一声,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靳文燊听不下去了,白他们一眼:“你们两个快滚吧!”   司晨在一旁笑:“说正经的,下周五篮球赛就要开始了,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玄。”周旭东边吃边道,“一中和三中那帮孙子都不是吃干饭的,下手一个比一个黑。而且今年高三的都想进锦标赛拿名次,不然评不上国家二级运动员,高考连参加体育单招的资格都没有。不能参加体育单招,那就只能考普通体育大学,那档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我说周少爷,你一个考不上大学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人,和他们比什么?”何平调侃道,“篮球赛随便打着玩玩就行了,难不成你还真要去当什么运动员,打一辈子篮球?”   “滚!你才考不上大学!”周旭东没好气地笑了,又道,“不过比起做生意,我还是喜欢打篮球,先去打着玩儿两年再说。”   靳文燊道:“你爸退休还早,用不着你去操心家里的生意。你要打篮球就好好打,这次比赛,谁赢还不一定。”   “哎,燊哥。”何平忽然想起一件事,“纪瑟瑟不是还欠你一只鞋,她赔你了吗?”   一时之间,靳文燊转头看着他,两只胳膊端起来,没说话。   “我说何平,没听见我们正说篮球赛呢?你脑子里怎么净想着女生那点事儿?”周旭东鄙视道,“恐怕不是燊哥看上纪瑟瑟了,是你看上她了吧?”   “那倒没有。”何平笑嘻嘻道,“纪瑟瑟太高冷了,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劲。我还是喜欢比较娇气可爱一点的,会撒娇的那种。”   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靳文燊站起身:“吃完了,走吧。”   说完也不等他们,自己率先走了。   吃过午饭,回宿舍睡午觉的大都是高一的学生,上了高二以后,午睡便成了一种奢侈的妄想。   纪瑟瑟趁着午休时间,先把上午布置的语文作业和生物卷子写完了,然后又刷了几道奥数题,直到临上课前二十分钟才趴下眯了一会儿。   下午课是一节物理、一节化学,为了赶进度,老师都讲得飞快。课前若是没有预习,很难跟上进度;课上若是走神,再回来恐怕就听不懂了。于是老师在讲台上噼里啪啦爆知识点,下面的学生们一边听讲一边笔走游龙地记笔记,一下午忙得跟打仗似的。   后两节是自习课,学生们忙着做作业,或者小声讨论问题,努力消化一天的课程。   靳文燊和何平、周旭东他们是校篮球队的,要去操场那边参加训练。   带他们的胡教练四十多岁,曾经在国家队任副教练,带出过不少明星选手,是华中花重金聘请来的特级教练。   前几年的时候,华中的校篮球队屡屡输给一中、三中那些市重点院校,自从去年胡教练来了以后,立马就打了一个翻身仗。   华中对体育运动尤其是篮球这一块也非常重视,力求打造成文化体育双飞的一流学校,所以胡教练也提高要求,对校队的队员们要求越发严苛。   “没吃饭是怎么的?都给我跑起来!来回上下三十趟,超过五分钟罚一百个俯卧撑!”胡教练掐着秒表,叉腰站在看台前面。   二十多名队员跑上跑下,在每层台阶七八十公分高的操场看台上奔命一般上窜下跳。   “我操,不行了!老胡怕是想累死我!”何平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抱怨,“阿东,我今天要是英勇就义了,哥哥桌洞里那一套海贼王全留给你!”   “滚!那本来就是我的!”周旭东没好气地骂道,“你闪一边儿去,别挡道!”   好不容易做完体能测试,何平虽然在五分钟内完成任务,但因为是最后一名,还是被老胡罚着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差点把他气吐血。   周旭东他们去把球筐抬过来,分好组,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投篮训练。   不知不觉就听到放学铃,远远地看到教学楼那边蜂拥而出的学生大军,他们都冲去餐厅吃晚饭去了。可是篮球队这边还有半小时的加训,要晚半个小时才能吃饭。   老胡溜达了一圈,跟队长高阳叮嘱几句,然后也吃饭去了,留下一群队员苦哈哈地在那里练球,痛并快乐着。   虽然饿着肚子很难受,可是这时候,教学楼那边有不少女生会来操场这边看球。@泡@沫   原本跑得松松垮垮的队员们,一旦发现球场边上有妹子出现,立马一个个抖擞起精神,跑跳拼抢,动作迅猛得像一头头龙精虎猛的猎豹。   “队长!咳咳!你媳妇儿来了!”   “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又来虐狗!艹!”   “苏婧薇你不地道啊,说好给我介绍女朋友,这都大半年了,我女朋友在哪儿呢?”   ……   球场边的一群女孩子笑弯了腰,中间最漂亮的那个是苏婧薇,也是校篮球队长高阳的女朋友。她每天下午都会来球场这边,臂弯里抱着高阳的外套,手上拿着提前买好的水或者饮料,等着高阳一起去吃饭。   球队里的队员们大多都是单身狗,纷纷叫嚷着受不了,常常打着各种名义叫高阳请客,声称是虐狗的补偿。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女朋友,臂弯里抱着我的衣服,拿着水看我打球。”何平酸溜溜的,眼睛一直往球场外边瞄。   周旭东把球砸向他:“你不用瞅了,再瞅也没用。那些女生不是来看队长的,就是来看燊哥的,反正不会看你。”   “扯犊子!我不比你帅?”何平不干了,一下球没接住。   “老子家里有矿。”周少爷把头发一甩,他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是长得也不丑,再加上家境殷实,追他的女生的确不少。   “你家有矿了不起啊,我家还有船呢!”大概是对自己的逗比属性认识不深刻,何平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大家明明都差不多,别人都有女生追,就他没有。   正说着,队长高阳过来了,不过不是找他们的,而是找靳文燊。   半路截住一个球,高阳随手拍着:“阿燊,给你介绍个妹子,最西边穿紫色开衫的那个,是高一级花,漂亮吧?”   打球出了一身汗,靳文燊撩起眼帘,往球场外边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小姑娘挺不错的,和婧薇一个社团,每天来看球就是为了看你来的。”高阳有些无奈地笑,“婧薇让我跟你说一声,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不了,没兴趣。”靳文燊拒绝得毫不留情。   “别呀,兄弟!”高阳拍他一巴掌,“你就当是去走个过场,吃完饭再拒绝也不迟,不然我没法交代啊!再说了,人家小姑娘哪里不好了?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天天拿着水在那里等你,我就不信你眼瞎看不到?”   靳文燊还真没看到,不耐烦道:“你就说太丑了,我看着吃不下饭。”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也不管训练结没结束。   “哎,我桌都定好了啊!”高阳傻眼了。   何平早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凑上去道:“队长,我可以啊!燊哥不愿去就算了,我看那妹子挺可爱,我挺喜欢。”   “那……行吧,叫上阿东一起。”高阳无奈道,“叫不来阿燊,好歹找你们两个歪瓜凑数。”   “不是,队长,我怎么就歪瓜了?”周旭东也听见了,十分不满。   高阳连忙转移话题:“你们说,阿燊到底怎么回事?从来没见他找女朋友,他该不会是个弯的吧?”   “队长,你牛!”周旭东朝他竖大拇指,“回头我就告诉燊哥,你说他是弯的。”   “你说吧。”高阳冷笑,“明天我就跟教练说,你主动要求加十组训练!”   周旭东连忙抬手比划个下跪的姿势:“哥,我错了!”   “燊哥不能是弯的吧?”何平还在那儿琢磨,“我俩一个初中的,我记得他初二那会儿有几个女朋友来着,就是谈不长,每个没几天就散了。后来他就说女生没意思,每天跟我一块打球,跟我出双入对的……嘶!”   突然倒吸一口气,何平一脸危机:“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周旭东和高阳扭头就走,不能跟二逼在一起,白痴会传染。   晚上训练到八点多,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才回教室。何平一回来就忙着抄作业,靳文燊连作业都懒得抄,直接趴桌上睡了,一觉睡到放学。   “燊哥,走了。”何平推他一把,“我叫司机来接,顺道送你回去?”   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靳文燊显然没睡醒,冷着脸一身低气压。捞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看到前面的纪瑟瑟已经收拾好书包,起身走了,他淡声道:“不用了。”   说完他便起身,踢开凳子,拎着外套走了。   晚上的127路公交车,人不算多。只是后排的双人座位都有人坐着,纪瑟瑟不想和陌生人同坐,便在最前面,司机背后那个座位坐下了。   后面又上来几个学生,靳文燊也上来了。他大概也不想和别人同坐,索性便站在后车门边,一手拉着吊环,一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因为低头的姿势,他额前的发丝落下几缕,细密的睫毛在车窗外的橘色路灯映照下,遮出淡淡的暗影。青葱的少年英姿挺拔,别有种劲松修竹般的气质,他不过散漫随意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却像块磁石一般引人瞩目。   坐在他后面的两个小女生不住地打量他,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红着脸悄声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那个面皮比较白净的小姑娘站起来,佯作不经意地走到靳文燊旁边。   “那个……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女生背对着车厢的人,悄声问着,顺带摇摇她的手机,粉红色的手机壳十分可爱。   撩起眼帘扫她一眼,靳文燊冷着脸理都没理,转过头去,继续看他的手机。   小姑娘闹了个没脸,一时间耳根都红透了,连忙急匆匆回到座位上,再没敢抬起头来。   纪瑟瑟坐在最前面,别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到了银都花园站下车,她走到后车门,靳文燊已经下去了。两个人在同一站下车,也不好装看不见,纪瑟瑟摆摆手,跟他打个招呼,然后便自己回家了。   宋纭已经买好新的保温杯,是按扣的那种,这下再也不用担心拧不开水杯了。   第二天用着果然不错,想什么时候喝水,就什么时候喝水,也不用再麻烦别人拧盖子。   教室里的饮水机在最后面,纪瑟瑟趁着课间,去后面接水。一半凉水一半开水,兑在一起喝着正好。   她拿着杯子往回走,顺便喝了一口,目光不知道怎么就对上了靳文燊,一口水没咽好,差点呛到。   他又在那里看她。   掩着口咳了好一会儿,咳得脸都红了,待嗓子里的呛感下去,纪瑟瑟已经回到座位上,问靳文燊:“你有事?”   话刚问出口,她便想起自己弄脏他的鞋的事。见他总盯着自己,大概是怕她忘了?   “你的鞋,我还没赔你。”她斟酌道,“要不你送去店里清洗吧,我付清洗费。”   “不用。”靳文燊道,“已经送给何平了,他自己会清理。”   纪瑟瑟哦了一声,心里琢磨着,那是不是就不用赔了?   不想,靳文燊又道:“不过,你还是要赔我的。因为你,我损失了一双鞋。”   “赔什么?”纪瑟瑟有些担心,他该不会想讹她吧?   又一想,他作为校董家的儿子,家境那么富裕,应该不至于贪她那点钱吧?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靳文燊漫不经心道:“不用你赔钱,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纪瑟瑟点点头,正要转回身去,却听他又问:“你今天早晨,坐的几点的公交?”   “六点五十。”   “你不是坐六点三十五的车吗?”靳文燊扬起眉峰,面色颇有些不满。   “我那天有事,早走了一会儿,平时都坐五十的车。”纪瑟瑟一边说着,一边诧异,“你管我几点坐车干什么?” 第7章 007 这个男生是谁?   靳文燊捡起一只笔,有些不自然地拿在手上转了几圈:“我没有公交卡,每次坐车还要先去换钢镚,不太方便。”   似乎想清楚原因,他抬起眼帘看着她:“想跟你坐一趟车,你帮我刷个卡,我可以给你转账。”   原来是这么回事,纪瑟瑟了然:“我也没有公交卡,用手机支付就行。”   “现在公交车都这么高级了?”靳文燊有些意外,“怎么支付,微信扫码?”   “不是,用支付宝,上面有个‘城市交通’功能,你把那个功能开通就可以了。上车扫一下,自动扣款。”   “城市交通?”靳文燊摸出自己的手机,不会用电子产品的老大爷似的胡乱拨弄着,一边蹙眉,“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找到?”   他说着,把自己的手机摆到课桌前面那一摞书本上,支付宝界面打开,已经点进“蚂蚁森林”。   纪瑟瑟凑过去看,帮他点了几下:“在这里,把这个开通。你输入密码,确认一下就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目光落到手机下面的本子上,只见那信纸上写着一行行字,似乎是写的《琵琶行》。   想起老姜让他和何平把诗抄十遍的事,没想到他的字竟然写的很不错,纪瑟瑟不禁多打量一眼。   只是那字曲画弯钩的,每一个竖笔都拉得挺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好像那张夹在她书里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也是这样?   之前还觉得那字有些像卫坤写的,这会儿又觉得,似乎更像靳文燊的笔迹?   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纪瑟瑟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被那张纸条弄得神经兮兮的,看谁的字都眼熟。   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毕竟男生写的字都差不多,潦草起来张牙舞爪的,看起来都一个样。   因为低头的姿势,两个人距离很近。她纤细白皙的左手就落在他视线之下,食指上有一枚红色的纤巧小痣。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水果香,靳文燊瞥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按照她说的,弄好手机,他抬起眼帘道谢。   “不客气。”纪瑟瑟坐直身子,转回身去。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了,下午放假,这周末小休。   纪瑟瑟回到家,宋纭已经做好三菜一汤,等着她吃午饭。   虾仁西蓝花、地三鲜、南瓜焗排骨、红枣银耳汤,还有白米饭。简简单单,但是荤素搭配,用宋纭的话说就是有营养。   “先喝点汤。”宋纭给纪瑟瑟盛了小半碗银耳汤,“这周作业多吗?”   “还好,大部分已经写完了。”纪瑟瑟端着碗喝汤,热乎乎的带一点微甜,喝下腹中十分熨帖。   宋纭也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又叮嘱道:“下周四就要去省里参加复赛,你做完作业,赶紧再练几套预测题。去年试题简单,今年应该难了。”   “知道了。”纪瑟瑟放下碗,拾起筷子默默吃菜。   “你别光吃菜,排骨也要吃一点。”宋纭道,“我炖了一上午,肉都炖烂了,味道应该不错。”   纪瑟瑟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自己碗中,看到坐在对面的宋纭面前只守着一碗汤和小半碗米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妈,你也吃点肉吧,光喝汤哪有营养?”   “早晨吃得晚,这会儿不饿。”宋纭又给她夹一块南瓜,“我在家里零打碎敲的,随便吃点就饱了,你不用管我。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吃吧,吃完去写作业。”   大约从去年开始,宋纭十分注重养生,下午六点以后就不吃东西了。早午饭也吃得不多,说是要少食多餐,有利于健康。   她不仅自己注意,同时还要求纪瑟瑟饮食要清淡。平时的饭菜都少油少盐的,追求健康,自然就没什么口感。   纪瑟瑟没滋没味地吃着菜,忽然想起跟她爸约好下午见面的事,便跟宋纭说了。   “你爸不知道你下周要考试?还带你出去?”宋纭忍不住埋怨,不过看到纪瑟瑟眼中的期盼,还是同意了,“早去早回,别跟你爸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了!”纪瑟瑟开心地笑了,快速吃完饭,跑上楼去做作业。   下午四点钟,纪均山的车准时停在门口,滴滴按了两声喇叭。   纪瑟瑟早已经换好衣服,背着小背包跑下楼,边穿鞋边跟宋纭摆手:“妈,我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宋纭正倚在沙发上看书,头也不抬道:“你自己去吧,早点回来。”   纪瑟瑟应了一声,快步跑出门。   院子外面,纪均山的牧马人停在那里,他已经下车,拉开副驾驶门。   “爸!”纪瑟瑟笑着扑过去,抱住她爸的胳膊。   “上车吧。”纪均山揉揉她的头,替她关上门,然后自己坐上驾驶位,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妈最近怎么样?”   “还好,就是吃饭比较少。”纪瑟瑟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抱怨,“我妈做饭越来越难吃了,连点油花都没有,除了水煮就是清蒸,我快被她养成出家的和尚了!”   “你妈也是为你好,吃着健康。别太挑剔了,你妈伺候你不容易。”   纪瑟瑟抱着胳膊,忍不住哼道:“我哪敢挑剔?她不挑剔我就是好事了。”   纪均山笑着摇了摇头:“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   “必胜客!”纪瑟瑟早想好了,中午故意留着肚子,“我要吃榴莲披萨,还有炸鸡和冰淇淋!”   父女俩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去了万隆广场。终于吃到可口的美食,纪瑟瑟心满意足。   只是纪均山太忙了,连续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他手头上的案子。   以前的时候,纪均山和宋纭一样,也是大学里的教授,教法律的。他们夫妻两人本是大学同学,后来一起进海城大学教书,一教就是十多年,双双评上教授,又有个学习好又漂亮的女儿,一家人生活十分和乐。   只是大学教授的薪水,到底有限。眼看着周围的亲戚朋友们纷纷买豪宅开豪车,送儿女出国留学,纪均山便坐不住了。最后不顾宋纭反对,他毅然辞去大学里的工作,下海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纪教授的声名,在律政界广有盛誉,听说他下海了,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专门找他打官司。他的事务所蒸蒸日上,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但是难免的,在外的应酬也越来越多,经常大半夜喝得烂醉才回家。   宋纭为此生了气,屡番沟通无果,最终她以“道不同不相为谋”,坚持和纪均山离了婚。   纪瑟瑟那时已经读初二,心思也敏感。她能理解父母之间那个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纵然心下难过,也没有反对。   如今父母离婚已经三年多,除了一家人不住在一起,其它似乎没什么变化。纪瑟瑟能够感觉出来,其实她妈还在意她爸,她爸更是心里眼里只有她妈。   所以纪瑟瑟并不担心,她觉得早晚有一天,父母肯定会复婚。   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勺冰淇淋,看到坐在对面的纪均山终于放下电话,纪瑟瑟问道:“爸,你不说有礼物吗?”   “哦,差点忘了!”纪均山站起身,“在车上,我去拿。”   不一会儿,等他回来,瞧见他手上拿的盒子,黑漆漆的底色衬着几个白色醒目的字母,莫不是佳能MARK 3?   纪瑟瑟心头怦怦直跳,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她的礼物,仔细打量着,迫不及待拆开包装,还真是!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单反!”她惊喜万分,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了。   “你原来那个相机不是坏了。”纪均山笑呵呵地坐下,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捻在手上转着,但是没点燃,“前几天去日本出差,顺便给你买个新的。店员说这款最好,镜头之类的我不懂,需要什么样的,你自己看着配。”   纪瑟瑟开心地连连点头:“谢谢爸爸!我老爸真好!”   瞧见女儿喜欢,纪均山像喝了蜜似的,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许多,又叮嘱道:“回去藏好,别让你妈看见了,不然又要数落你,连我也落不着好。”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又响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让他快去。   纪均山挂了电话,满是歉意道:“瑟瑟,爸爸有点急事,不能送你回家了。一会儿你自己打车回去,行吗?”   “星期天也不休息啊?”纪瑟瑟抱着相机,担心道,“爸,你别累着。”   “没事。”纪均山笑着拍拍她的头,“我去趟公安局,见个当事人。”   “那我跟你去吧。”纪瑟瑟想跟她爸多待会儿,“等到了公安局,你去办事,我自己去坐公交车,那边离家近。”   “行。”   父女俩说好了,收拾东西去开车,一路上又说了一些学习的事,很快便到了公安局。   纪瑟瑟在大门口下车,有些不舍地跟她爸摆手。   “快回去吧,注意安全。”纪均山叮嘱道,“下周好好考试,争取拿个奖回来,爸爸请你吃大餐。”   纪瑟瑟点点头,转身往公交站走去。她不急着坐车,坐在站台旁的木椅上摆弄新到手的相机。   MARK 3这一款是今年新出的佳能旗舰机,速度快、画质高,每秒16次的快门,简直是拍野生鸟类的绝配。她肖想这一款梦中情机很久了,都没敢跟妈妈提,没想到老爸不声不响就给她买了。   开心地摆弄着镜头,她想拍张照片试试效果,于是举到眼前,照着路边随手一拍。   随着快门咔嚓一声响,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纪瑟瑟抬头一看,竟然是靳文燊。   他没穿校服,蓝牛仔裤白T恤,骑着一辆山地车,单脚撑在地上,正回望着她:“纪瑟瑟?”   似乎有些意外,他长腿一蹬,车子随即向后滑动,停在她面前。女孩子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又漂亮,细瓷一般的肌肤像牛奶般柔润,腮上带一点婴儿肥,令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注意到她手里的相机,他扬起眉梢:“你拍我?”   纪瑟瑟怔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新买的相机,刚才想试一下,没想到你过来了。”   “你喜欢摄影?”   纪瑟瑟嗯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我车子找回来了。”靳文燊拍拍车把,“公安局找我结案,过来提车。”   “找回来就好。”纪瑟瑟客套一句,转头望电子屏,看公交车到哪儿。   “你回家吗?”靳文燊道,“我载你吧,正好顺路。”   话刚说完,他就发觉自己大概是蠢:他的山地车根本没有后座。   除非让她坐在前面横梁上,可那样的话,他扶着车把手,就等于把她抱在怀里了。   纪瑟瑟倒是没有多想,摆手道:“不用了,我坐车就行,你先走吧。”   靳文燊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骑车走了。   纪瑟瑟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宋纭一边唠叨她回来的太晚了,一边催着她赶紧洗手吃饭,吃完赶紧去学习。   下午吃了不少零食,纪瑟瑟一点都不饿,随便喝碗粥便上楼做题去了。   宋纭收拾好厨房,洗干净手,上楼去检查作业。   一进卧室,她便看到床上的新相机,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又是你爸给你买的?他不知道你快要考试了?”   纪瑟瑟原也没想瞒着她妈,她的卧室,她妈一天收拾好几遍,想瞒也瞒不住。   “我爸说了,等考完试再玩。”她边写边道,“我又不玩游戏,就偶尔拍拍照片,谁还没点爱好?”   大概是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宋纭面色缓和了几分,坐到床边,拿起相机左右打量。   “你爸可真能花钱,一天天的,就知道买东西哄你。”宋纭絮叨着,语气却是好了许多。   正说着,忽然间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异常尖刻道:“这个男生是谁?”   纪瑟瑟被她吓了一跳,忽然间想起什么,顿时心下一沉。   她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只见宋纭手中的相机已经打开了。显示屏上是一张照片: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骑山地车的少年,白T牛仔裤,青葱又俊美。他正回望着镜头,英气逼人的面庞,眼神湛亮而喜悦。 第8章 008 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笑过了。 ……   纪瑟瑟心头一惊,她都没注意,竟然把靳文燊拍进照片里。若是发现,她早就删掉了。   “这男生是谁?”宋纭冷着脸,面色极其严厉,俨然是生气了。   纪瑟瑟本想说不认识,可那照片骗不了人,靳文燊那眼神,明显是认识她的。   “是一个班的同学。”她解释道,“下午我爸有事,不能送我了,我就去公交站等车。在那想试试新相机,恰好他从那边过,不巧就拍到了。”   “那可真是巧啊。”宋纭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是真的,我没说谎。”忍不住红了眼圈,纪瑟瑟咬着嘴唇,哑声道,“我没骗你。”   宋纭打量她一会儿,又低头看相机里的那张照片,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他叫什么名字?”   “靳文燊。”   “你和他很熟吗?”   “不熟,说话不多。”纪瑟瑟垂下眼帘。   “不熟,说话不多?”宋纭目光严厉地审视着她,“说话不多,他看到你会这么高兴?眼睛里都藏不住喜悦?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和他早恋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两手垂在身侧,止不住有些颤抖,纪瑟瑟抬头盯着宋纭,再也压抑不住生气,“他在大街上碰到同学,不应该高兴,难道他应该仇视我?他眼睛里不应该是喜悦,难道应该是厌恶?在你眼里,难道就没有正常的同学关系,跟谁走近一点,那就是早恋?”   “要不是早恋,要不是对他有好感,你拍他照片干什么?你拍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拍他!”   “我什么时候故意去拍他了?那只是个意外!我已经解释了,可你不愿相信,那你还问我干什么?既然你已经有了定论,那我无话可说!反正你那么刚愎自用,永远都只相信自己的猜测,你根本就不信我!”   眉头越皱越深,宋纭脸色铁青:“你这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妈!你还有没有一点尊重!”   “你是我妈,我应该尊重你,那你有没有尊重过我?!”两行眼泪滑落下来,纪瑟瑟没忍住哭了,“我说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相信你的女儿,难道就那么难?我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让你天天这么怀疑我?!”   宋纭张了张口,看到女儿哭了,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她刚想缓和几句,可是纪瑟瑟已经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她。   “你出去吧,我还要学习。”纪瑟瑟哽着喉咙,硬声道,“作业我自己会检查,学习我也会自己抓紧,不需要你一遍又一遍地督促!”   宋纭愣了一会儿,抬手悄悄抹了把眼眶,然后拿着相机,转身走出卧室。   听到身后轻轻的关门声,纪瑟瑟默默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用力眨了下眼睛,她抬手抹干净脸,然后回到书桌前坐下,继续埋头做奥数题。   翌日早晨起来,纪瑟瑟一出卧室门就看到摆在窗台上的相机。她打开看了看,毫不意外,里面那张照片已经删掉了。   宋纭还像平时一样,准备好有营养的早饭,将水杯里装好温度适中的热水,在门口摆好新洗干净的帆布鞋。   纪瑟瑟默默洗漱,默默吃饭,默默背上书包,临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穿鞋。看到那双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小白鞋,她忽然鼻子一酸,堵在心口的那一股怨气,一下子就那么散了。   回头看了一眼宋纭,她低声道:“妈,我去上学了。”   宋纭没有看她,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纪瑟瑟却心情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地走出胡同,去马路边等公交车。   隔很远就看到一个大高个站在站牌那里,身上穿着华中的校服,是靳文燊。   因为他,害的她和妈妈吵了一架,纪瑟瑟不禁有些烦他,也不想看见他。   到了站牌那边,她离靳文燊远远的,不想搭理他。   靳文燊却朝她那边走过去,毫不见外道:“六点五十一了,今天这一趟车有点晚。”   纪瑟瑟瞥他一眼:“你的车子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还坐公交车?”   “被小偷弄坏几个零件,送去修了。”   纪瑟瑟转过头去,没再搭理他,等公交车来了,上车以后,更是离他远远的。   靳文燊显然已经感觉出来了,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似乎有些不解。   到了学校,投入到一天的紧张学习中,纪瑟瑟渐渐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忘到脑后。早晨临出门的时侯,她跟妈妈打过招呼,妈妈也回应她了,她觉得这点小矛盾就算过去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想错了。   晚自习第二节 ,老姜过来找纪瑟瑟,带她去了办公室。   偌大一间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不在,老姜把门关上,和颜悦色地拉过来一把椅子,让纪瑟瑟坐下。   “这周就要去竞赛了吧?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一边问着,一边提起保温壶,给自己的水杯里加满热水,厚厚的茶叶在水杯里上下翻卷。   “准备的还行,能不能拿奖就不敢保证了。”纪瑟瑟有些诧异,不知道老姜找她来干什么。   老姜笑道:“我听周老师说,你学的很不错,三等奖肯定没问题。要是能拿一等奖前几名,进了奥赛冬令营,说不定就能保送。今年高三的肯定要拼命,你才高二,不着急。这次先去历练历练,等明年就有经验了。”   纪瑟瑟点头:“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这当班主任的,能培养出一个全级第一,还能参加奥赛拿奖,脸上也很有光啊!”老姜笑呵呵道,“你不知道,周老师天天想把你调到他们班去。仗着他是教数学的,就怕我把你耽误了,天天埋汰我呢。”   纪瑟瑟也弯起唇角,露出一丝笑。   端起杯子吁溜一口茶水,老姜慢悠悠道:“瑟瑟,晚上叫你过来,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老师您说。”   “卫坤前几天找我,说想补补数学,问我能不能给他找个数学成绩好的同桌。你也知道,卫坤成绩不错,各科都挺好,就是数学这一门有点平庸。我琢磨着,也就你这水平才能指导他一下。你觉着,和他坐同桌怎么样?”   “卫坤?他数学不算差吧?”纪瑟瑟有些诧异,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调位?   她本能的感觉不对劲,眉毛紧皱起来:“老师……是不是我妈给您打电话了?”   见她自己猜到了,老姜也没再隐瞒:“你妈下午过来一趟,问你和班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担心你是不是早恋了。我猜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已经跟她说清楚了。靳文燊这小子虽然没个正形,但他也不是那种混的,从来不会在课堂上扰乱纪律。我相信,他也不会打扰你学习,对吧?”   纪瑟瑟怎么都没想到,她妈竟然找到学校里来了,一瞬间脸红到耳根,她连忙点头:“真的是误会,跟靳文燊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师,您千万别听我妈胡说。她就是爱胡思乱想,神经太紧张了。”   “没事,当家长的都爱操心,我能理解。”老姜点头,“毕竟你是全级第一,这么好的成绩,你妈心理压力大,也是难免的。要是我家孩子能有你这么优秀,我也得天天紧张兮兮的,生怕哪里有坏孩子,带坏了他。”   纪瑟瑟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她妈又跟姜老师提要求,要给她调座位,让她跟好学生坐在一起。   大概是觉得为难,老姜只好找借口说卫坤数学不好,让她去帮忙。可是卫坤即便数学没那么优秀,成绩也是130多分。   “老师,我不调位,现在坐的位置就挺好。”纪瑟瑟紧抿着嘴角,十分难堪,“我会回去跟我妈说,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都是小事。”老姜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既然你不愿意调座位,那就先坐那里吧。回去好好学习,调整心态,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相信你。”   这一番话里的意思,纪瑟瑟不愿去多想。她站起来道谢一声,然后快步转身离开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安安静静的,外面是漆黑幽蓝的夜空,里面是一间间明亮的教室。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平淡又和乐,可她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轻轻吸了吸鼻子,纪瑟瑟垂下眼帘。   其实她应该感谢姜老师,感谢他能提前跟自己沟通一下,而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给她调座位。   毕竟单独给她一个人调座位,太扎眼了。没人知道原因,便少不了各种猜测和流言。   她不畏惧流言,只是为自己母亲的做法心寒。没有一点点尊重,宋纭把她这个女儿,当成自己的掌控物了。   纪瑟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直待眼角的潮红落下去,面容重新恢复平静,再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这才返回教室。   “老姜找你干什么?”同桌冯佳八卦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问我竞赛的事。”纪瑟瑟淡淡道,“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哦哦!”冯佳连连点头,一脸钦佩,“你这周就要去参赛了吧,好厉害!加油!”   纪瑟瑟嗯了一声。   “对了,瑟瑟……”冯佳朝她那边靠过去,嘿嘿笑道,“明天早晨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带个煎饼果子?他家真的太好吃了,煎饼又脆又香,一想起来就流口水,难怪他家生意那么好!”   纪瑟瑟想了想,问道:“你从宿舍走到校门口,要多久?”   “大概要十分钟吧,女生宿舍真是太远了!”冯佳低声抱怨着。   纪瑟瑟心情不佳,也懒得再伺候她,不客气道:“你也知道他家生意好,排一次队至少要十分钟。为了帮你买煎饼果子,我从家里坐公交车,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出发,比你还多五分钟。让我帮你带,并不方便,你要想吃就自己去买。”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冯佳一时间愣在那里,脸刷地红到耳根。   她连忙松开拽着纪瑟瑟的袖子,小声道:“瑟瑟,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没有想到这样会让你很不方便。真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   纪瑟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坐在后面的靳文燊右手撑腮,状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早已将前面两人的对话听个清楚。他抬起眸子,打量着左前方女生的侧脸。只见她眉目低垂,唇角紧抿着,怎么看都是不开心的样子。   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笑过了。   放学回家,下了公交车,纪瑟瑟不想回家。一想到回到家,要面对宋纭那充满置疑的目光,她就觉得窒息。   背着书包走到小公园,很多金桂银桂已经开花了,在夜色里暗香浮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闻着花香,慢慢地四处溜达着,忽然听见身后走过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靳文燊。 第9章 009 你们学霸谈恋爱,都这么刺激的……   怎么到哪儿都有他?纪瑟瑟皱起眉,面色有些不耐烦。   “你跟着我干什么?”   两手揣在裤兜里,靳文燊慢慢走到她面前,垂眸打量她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看到他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破事儿。   纪瑟瑟感觉十分糟心,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些距离,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我看你进了小公园,时间这么晚了,恐怕不安全。”靳文燊提醒道,“你早点回家吧。”   纪瑟瑟不想回家,也没搭理他,转身自顾自地走了。   她从小在这边长大,这个小公园少说也逛了千八百次,再加上不远处就是这一片的派出所,晚上也有警察巡逻,所以还是挺安全的。   不过靳文燊却似乎不放心,又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纪瑟瑟有些心累,转头看着他:“你能别跟着我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还欠我债,我怕你会逃跑。”   纪瑟瑟停下步子看着他,一脸无语:“你的鞋多少钱,我赔你。”   “不要。”   狭长的丹凤眼轻睐着她,靳文燊下巴微扬,漫不经心道:“我可不是你随便用钱就能收买的人。”   “……”纪瑟瑟默了会儿,忍耐道,“那你想怎么样?想好要赔你什么了吗?”   正说着,有一对穿着运动衣出来夜跑的中年夫妻从旁边经过,那男的还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好几眼,脸上笑眯眯。   没跑出多远,就听他跟他妻子感叹:“年轻真好!”   纪瑟瑟不禁有些尴尬,待他们走了以后,塑胶小路上重又安静下来,她一脸严肃道:“你要是没想好,那就赶紧回去想,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靳文燊站在路灯下面,橘色的灯光将他过分凌厉的眉目间增添了几分柔和。   孤傲的唇角略微勾起,他淡声道:“我想好了。”   “那你说吧。”纪瑟瑟暗暗沉下一口气,不知道他要怎么刁难她。   不等靳文燊开口,忽然一阵嗡嗡嗡的震动声,是她包里的手机。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她妈打来的,询问她到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纪瑟瑟翻开书包,挂断电话,手机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她抬起眼帘:“说吧。”   “你家长找你?”靳文燊蹙眉,似有些担心。   “不是,你说吧。”   “那行……我是校篮球队的,你知道吧?”靳文燊有些不太自信地询问了一句,毕竟人家学霸一门心思学习,哪里会在意他这种学渣?   轻咳了一声,他又道:“下周五,我们就要参加比赛了,今年的高中联赛。我要求你到时候去看我打比赛,给我抱着衣服,还要给我拿着水。”   纪瑟瑟听得皱眉,果然刁难的不轻。   就算她一门心思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不是傻子。去看男生打篮球,还给拿水拿衣服,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事吗?   “那不是你女朋友应该干的活吗,来找我干什么?”她抬眼打量靳文燊,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没女朋友。”靳文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纪瑟瑟脑海里有些乱,忽然间想起他的手机,想起压在手机下面的本子上那些字。还有很多细节,比如他问她坐公交车的时间,找各种理由,莫不是想和她一起坐车?   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夹在我书里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吧?”   “什么纸条?”靳文燊一愣。   “不是你写的,夸我扎丸子头好看?”纪瑟瑟满眼怀疑。   “我什么时候写的?”狭长的丹凤眼目光陡然凌厉起来,靳文燊扬起眉梢,“哪个王八蛋给你写纸条了?”   “纸条在哪儿呢?你拿来我看看,是哪个龟孙子这么大胆?”原本清俊的脸庞戾气横生,靳文燊很不淡定,“还敢夸你扎丸子头好看?谁让他看的?特么的上学不好好学习,天天到处瞎看什么?我要是找出他是谁……”   “靳文燊。”纪瑟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秒静音。   靳文燊杵在那里,像座雕像。   纪瑟瑟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半晌,抬手挠了挠鼻尖,靳文燊有些不自然道:“我……我是有那么点,就是觉得你……嗯,挺好的就是。”   话说完,他都没敢看纪瑟瑟,耳根却悄悄红了,抬头打量着旁边幽香的桂花,目不转睛的,好像想数清有多少朵花似的。   纪瑟瑟已经看出来了,这傻大个大概是真的喜欢她。她忍着惊讶,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难怪宋纭一看到那张照片,就怀疑她和靳文燊早恋。大概是靳文燊的眼神太直白了,就算她没发现,她妈却敏感得很。   只是某个人单方面的喜欢,这也算早恋?她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凭什么要被自己的亲妈那样怀疑?   一想到宋纭去学校找姜老师,连带老师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异样,纪瑟瑟就感觉憋闷得厉害。   就仿佛“早恋”这两个字是原罪一样,只要沾染上这两个字,那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不管她怎样辩白自己,他们都不肯相信。心中像是压着一团火,纪瑟瑟感觉又委屈又愤怒,心凉透骨。   定定看着靳文燊,她暗暗咬牙,不是怀疑她早恋吗?那不如就恋吧,不然岂不是白担了虚名?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下定决心,一脸郑重道:“靳文燊,我们交往吧。”   正数到第一百九十七朵桂花的靳文燊刷地一下转过头,整个人都懵了:“什么?”   “我说,”纪瑟瑟仰头看着他,耐心道,“我想当你女朋友,你要不要?”   薄削的唇紧抿着,靳文燊站在那里没动,但是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却像陡然间打开的夜幕一般,眼神越来越亮,灿烂得像是满天的星海,里面是藏不住的震惊和压抑不住的惊喜。   良久,他听见自己轻声说:“要。”   得到他的肯定,纪瑟瑟点点头,一脸平静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吻我了。”   说完,她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靳文燊强撑了许久的镇定,差点碎掉。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橘色路灯下面,对面的女孩子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套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带点婴儿肥,皮肤细腻的牛乳一般,细密黑亮的眼睫像两把小刷子,翘挺的小鼻子下面,淡红的小嘴巴像朵柔嫩的花儿一样。   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亲上去会有多柔软。   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一圈,他有些迟疑地迈前一步,走近她身前,微微低头,近距离打量着她。   纪瑟瑟等了半天,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不亲我?”   她这还责怪上了?   靳文燊强忍着那股燥热的冲动,定定看着她,低声道:“纪瑟瑟,我知道你今天不开心,只是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跟我在一起。我都接受,没问题。但是我能看出,你现在并不喜欢我,所以我不会吻你。我可以等,等你真的喜欢上我,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我才……”   不等他说完,唇间忽然一凉,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嘴。   是纪瑟瑟。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很快退开。   看着他那雕塑一般凝固的俊脸,她一脸平静:“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为什么不喜欢?”   感觉像在梦境一般不真实,靳文燊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过了好久,他梦呓似的问道:“你们学霸谈恋爱,都这么刺激的吗?”   纪瑟瑟有些不解:“怎么了?”   耳朵后知后觉的开始发红,靳文燊错开她的视线,佯作镇定道:“谈恋爱不是先从牵手开始的吗?然后才能拥抱,最后再那什么,要循序渐进。”   “你懂的还挺多?”纪瑟瑟拿眼瞧他。   靳文燊顿了一下,连忙道:“没有,我也没什么经验,都是听别人说的。”   “你以前没交过女朋友?”纪瑟瑟不太相信。   像他这种男生,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是长相好家境又富裕,还会打篮球,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的,像是会发光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没交过女朋友?   果然,靳文燊连忙解释:“有是有过几个,不过那都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有些慌乱地暼了一眼纪瑟瑟,他又补充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女朋友,就是在一起玩了几天,我就只拉过手。”   说着,他还举起三根手指,一脸郑重道:“是真的,我发誓!”   纪瑟瑟看着他傻兮兮地举着手,像一头急于表忠心的毛茸茸的大狼狗似的,忍不住有些好笑。   瞧见她眼睛里露出的笑意,靳文燊也发觉自己有些蠢,连忙放下手,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努力表现出一副冷静淡定的样子。   “那个……”两手揣回裤兜里,他试探着问道,“既然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那要不要去看我打球?”   担心会被拒绝,他又补充道:“不用你给我拿衣服,也不用拿水,就去看我比赛就行了。”   “什么时候比赛?”   “下周五下午。”   “去不了。”纪瑟瑟道,“我周四要去省里参加奥数竞赛,周六下午才能回来。”   靳文燊哦了一声,也不算失望,毕竟今晚上已经有这么大的惊喜了。他连连点头:“你这是大事,那你先好好考试。”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催促道:“你该回家了,我送你。”   纪瑟瑟转身往回走,瞧见他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问道:“你打算见家长吗?我妈现在肯定在对面路口等我。” 第10章 010 可是我在乎。   见家长?   靳文燊脚步一顿,耳根又开始发烫:“那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再走。”   纪瑟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跟他摆了摆手,迅速离开小公园。   靳文燊站在那里,目送她过马路,看到对面的路灯下,果然有一位围着披肩的中年妇人正在等她,那应该就是她的妈妈。   眼看着人家母女俩走了,空荡荡的大街上重又变得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他依旧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抬手轻轻摸了摸唇,忍不住去回味那个异常甜蜜却又转瞬即逝的吻。   他猜的没错,真的很软。   甜甜的,带着一种水果的清香。   纪瑟瑟一路走回家,都没有搭理宋纭,直到宋纭先沉不住气,冷着脸问:“大晚上的,你干吗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就像没听见一样,进门换上拖鞋,纪瑟瑟提着书包上楼梯。   宋纭忍不住生气了,又追上去:“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我问你干吗去了?”   右手攥紧书包带,纪瑟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手表我戴着,你不是有GPS定位吗,没看到我在小公园?”   宋纭顿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在手机上看到定位,也知道纪瑟瑟肯定是因为她去学校的事而生气,不想见她,所以才躲去小公园。纪瑟瑟从小就这样,一不高兴了就会去那个小公园里生闷气,直到气消了才回家。   今天这事,是她太冲动了,一生气就没控制住。所以她在路边等着,也没去小公园找人,以免闹得更僵。   暗暗叹了一口气,宋纭缓声问道:“你去小公园干什么,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   “我去干什么?”纪瑟瑟扬起嘴角,笑得嘲讽,“当然是去早恋了。”   说完她便转身,继续往楼梯上面走去。   “瑟瑟!”宋纭又气又急,连忙追上去,“你别跟我赌气,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你去学校找我老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先跟我谈谈?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   “我还不是担心你!”宋纭脸色发白,急声道,“我要是不去,哪里知道那个男生学习吊车尾?你跟那种渣子生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渣子生?”纪瑟瑟听着刺耳,忍不住反驳,“什么叫渣子生?难道学习成绩不好,就是渣子?不论人品素养性情能力,只看学习,只要这人成绩好,他就是宝石?别人不好,就是渣子?”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纭:“妈,你也是大学教授,是老师,难道你平时就这么看待你的学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纭连忙道,“我是怕他学习不好,又不务正业,怕他会影响你!”   “所以你就让老师给我调座位,是吗?”纪瑟瑟沉默了一会儿,冷笑,“学校是你家开的吗,你想调就调?我老师是你的手下吗,你的话就要听?”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宋纭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时间又气又急,“你跟那些坏学生坐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纠正她妈的思想,纪瑟瑟红着眼圈,默然道:“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影响我,那我大概是个废物。”   宋纭还想再说几句,纪瑟瑟已经走进卧室,握着门把手,将她妈堵在门外:“座位我是不会调的,你不用再说了。我还要学习,没有时间和你吵架,你不要影响我考试的心情。”   宋纭站在门口,眼圈红了,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难受。   纪瑟瑟硬着心肠关上门,等了好久,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走下楼去。   轻轻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抬手抹干净脸,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书桌前,强打起精神,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物理卷子都是计算题,结果忘了带计算器。纪瑟瑟翻找出手机,想用手机里的计算器,滑开屏幕看到很多微信消息提示——   冯佳:瑟瑟,你到家了吗?   冯佳:对不起哦,之前没考虑到让你帮我买早点很不方便,是我太懒了,你别生气QAQ   冯佳: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哭哭]   冯佳:瑟瑟再爱我一次T^T   ……   纪瑟瑟有些纳闷,不是已经跟她说没事了吗?只好再打字:没关系,我不生气。   冯佳几乎秒回:啊啊啊!太好了!瑟瑟我还担心你讨厌我了呢,嘻嘻~   冯佳: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可爱][眨眼]   纪瑟瑟:好。   冯佳:比心~爱你哟!   纪瑟瑟没再回复,关掉微信。   被冯佳这么一闹腾,原本有些憋闷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纪瑟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凶了?对冯佳也是,对她妈也是。如果她说话语气好一点,也许就不会和宋纭吵起来了,其实她也有错。   翻开试卷做了几道题,感觉注意力难以集中,纪瑟瑟干脆不做了。   拿出父亲新给她买的单反,她用绸布蘸着清洗液,小心又仔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换上一个广角大光圈,用最近的对焦拍了几张书桌上的小木槿。   夜里新开了两朵小花,淡粉的色泽秀丽清新,轻盈可爱,虚化背景以后,拍起来十分好看。   按着快门又拍了几张,来回翻看着,看着看着,莫名又失去了兴致。   默默坐了一会儿,纪瑟瑟关掉相机,拿起水杯去楼下倒热水。路过宋纭房间的时候,看到她门缝底下黑漆漆的,没有亮光。   往常这个时间,还不到夜里11点,宋纭会坐在床上看一会儿书,等到纪瑟瑟学完习,才会睡觉。   可她今天睡得很早。   纪瑟瑟看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悄悄端着水杯上楼去了。   第二天起来,一切如常。   就像母女俩以往闹矛盾一样,吵完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彼此都会粉饰太平。   纪瑟瑟吃完早饭,去坐公交车,远远地就看到靳文燊已经等在站牌那里。   对上她的目光,靳文燊扬起眉梢,孤傲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看到他眼中升腾起来的神采,纪瑟瑟这才想起来:她昨晚一冲动,已经变成他的女朋友了,还把自己的初吻送给了他。   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什么,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怎么感觉不太想见他呢?   总不可能是难为情吧?   用了一秒钟,纪瑟瑟快速整理好情绪,面色如常地跟他打招呼。反正已经这样了,一切随缘吧。反正早恋这种事,总是幼稚的,说不定哪天就散了。   站台上除了他们,另外还有一位提着菜篮子,赶早市去买菜的老伯。   大概是顾忌着还有别人在场,靳文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很快公交车来了,六点五十这一班,时间还早,车上人不多。   纪瑟瑟走到后面靠门口那一排坐下,这边是双人座,可是靳文燊却并未跟着坐过去。而是拉着吊环,就站在她前面不远处,摸出手机随意拨弄着,时不时地扫她一眼。   纪瑟瑟有些无语。   人家男女朋友,不都应该坐在一起吗?亏她还挑了个双人座。   就算他不想跟她坐一起,明明车上还有那么多空座,他却非要站着,也是够怪的。   戴上耳机听英语,纪瑟瑟懒得再看他。   到了学校以后,从公交站下车,纪瑟瑟已经走出老远,回头一看,靳文燊依旧拖拖拉拉地落在后面。   感觉十分纳闷,她便故意放慢速度,直到靳文燊终于赶上来。   “你怎么不走了?”靳文燊问道,“早读快要开始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躲着我呢?”纪瑟瑟抬眼瞅着他,“坐车也不跟我坐一起,走路也离我远远的。怎么,过了一夜,后悔了?”   “当然不是!”靳文燊连忙道,“我是担心被人发现,怕对你影响不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是无所谓,怎么都行。可你是好学生,还是全级第一,盯着你的目光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我们在一起了……我也不想让你变成别人的谈资,不愿意别人用异样的目光去看你,我想你好好的。”   纪瑟瑟怔了一下,心里热热的,竟然有些感动。   她摇摇头:“没关系,随便他们怎么讲,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四下打量一圈,见没人注意,他边走边道,“我找你索赔,让你去看我打篮球,不过是想接近你一下罢了,没想过你竟然真的会和我在一起。”   侧头看着她,他一脸认真:“既然你是我女朋友,那我就要对你负责。不说让你变得更好,至少我不能拖累你。不能影响你学习,我有数。”   纪瑟瑟默默看着他,一时间又感动又好笑。   这是去男德班进修过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吗?谁能想到驰名华中的刺头大佬靳文燊同学,脾气冷酷又暴躁,眉目间刻满凌厉,轻易无人敢招惹,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样?   “你笑什么?”靳文燊扬起眉梢,斜眼瞅她。   纪瑟瑟怕再忍下去会笑场,摆了摆手:“没什么,那我先走了,你殿后吧,男朋友。”   说完她便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跑去教学楼,再晚真的要迟到了。   靳文燊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她的背影,将“男朋友”三个字在舌尖滚了好几滚,心里甜的,说不出的心花怒放。   整整一个上午,不管上什么课,他都面带微笑,连周旭东不小心摔裂了他的手机屏,都没有一丝不悦。   “屏裂了?裂的好。”靳文燊笑得风轻云淡,“早就想换个新的了。”   周旭东一听就腿软,连忙求饶:“哥,我下个月的零花钱已经提前透支了,我爸说再要钱就打断我的腿。”   “没事,我自己买。”靳文燊扬起眉梢,“你的耳机不是丢了吗,我顺道给你配一副。”   “谢谢哥!”周旭东感恩戴德地回去哭去了。   何平在一旁受不了了,小心翼翼道:“哥,你别笑了,我害怕……你这是咋了,春天已经过去了呀,这眼瞅着马上就要下雪了。”   “下雪好啊。”靳文燊和颜悦色道,“等下雪了,我给你买副手套,里面带毛那种,暖和。”   “光戴手套,脖子冷啊……”何平试探道,“要不再买条围巾?”   “买。”   “那帽子……”   “买。”   何平感觉晕晕乎乎的,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谢主隆恩”? 第11章 011 班里男生就他好看,不撩他撩谁……   直到中午放学,靳文燊才终于恢复正常,冷下脸来,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哥,你这才对嘛,上午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何平笑嘻嘻道,“那啥,你中午要不要请客?上次那家湘菜馆还没去呢,他家的酸菜鱼真的老好吃了!”   “请客可以。”靳文燊道,“去二餐。”   “为啥要去二餐?”何平不太乐意,嘀咕着,“你上午不是挺大方的吗?”   “爱去不去。”靳文燊懒得搭理他。   “去去去!”不去白不去。   于是几个人一起去了二餐,这次换了个陕北风味的窗口,肉夹馍、臊子面之类的,各人来了一套。   正吃着,旁边桌上过来几个女生,是冯佳她们宿舍的三个姑娘,还有纪瑟瑟。   别人不知道,靳文燊却知道,纪瑟瑟喜欢二餐的砂锅,每天中午都在这里吃饭。她最喜欢金针肥牛锅和番茄牛腩锅,大概是喜欢吃牛肉,当然有时候也会吃点别的。   “嗨,一姐!”何平笑着打招呼,“HEllo,小仓鼠!”   “你才是仓鼠!”冯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从被他发现她桌洞里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何平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仓鼠”。   纪瑟瑟对上靳文燊的目光,却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好像和她根本不熟一样。   见过能装的,没见过这么能装的,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她搞“地下情”了。   纪瑟瑟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微微一笑,开口道:“靳文燊,我想吃肉夹馍。”   手里拿着吃剩一半的肉夹馍,靳文燊不得不看向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其他人也都一愣,屏住呼吸,满眼诧异地看向纪瑟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cue那位。   白皙漂亮的脸庞平静又自然,纪瑟瑟又问:“你在哪买的?”   靳文燊干巴巴道:“最东边窗口。”   纪瑟瑟哦了声:“那我去买一个。”   众人这才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靳文燊却又站起身:“我去……”   话说一半,他又愣生生拐了弯:“我去,忘洗手了,我去洗洗。”   看他走去水槽那边,何平看得一愣一愣的:“燊哥刚才不洗了手吗?”   周旭东懵着脸,也不会了:“大概是有洁癖吧。”   “哦……”   等靳文燊回来,刚坐下,周旭东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就变了脸色,抬头看靳文燊:“高阳在校外和一中的打起来了。”   靳文燊目光一沉,站起身踹了凳子就走。   纪瑟瑟去买了一个纯瘦的肉夹馍,等她回来,旁边桌上几个人都不见了。看那桌上的饭菜,明显还没吃完。   “他们人呢?”   “打架去了!”冯佳小声道,“听说高阳在外面和一中的打起来了,他们一听就走了。”   打架?   纪瑟瑟第一反应,某些人该不会受伤吧?好歹也是她的人,脸上要是挂了彩,那可就不好看了。   想了想,她又问:“高阳是谁?”   “校篮球队的队长啊,瑟瑟你不知道吗?”另一个女生顾小芸热心科普,“他是高三12班的,长得又高又帅,打篮球也特别牛,是咱们校队的超强前锋。可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和他一个班的苏婧薇,挺会打扮的,还是咱们学校啦啦操社团的社长。”   纪瑟瑟哦了声,吃着肉夹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靳文燊在球队里打什么位置?”   “后卫!”顾小芸是个八卦通,满眼兴奋道,“他的三分球超级帅!等明年高阳毕业了,他应该就是下一任队长!”   冯佳在旁边咦了一声,盯着纪瑟瑟打量:“瑟瑟,你最近怎么这么关注靳文燊?”   “就是!”顾小芸也燃烧起八卦之魂,露出一脸促狭,“你刚才还跟他说,想吃肉夹馍。我的天!我还以为你在撩他呢!”   “就是在撩他啊。”纪瑟瑟一脸淡定。   冯佳刚吃了一口小馄饨,差点呛到,转头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纪瑟瑟若无其事道:“班里男生就他好看,不撩他撩谁?”   “你可真敢!”顾小芸忍不住给她竖大拇指,“靳文燊帅是真的帅,可那脾气太吓人了,看上去好凶的样子。我听说校花姚玥去跟他表白,给他送奶茶,结果他直接把奶茶给扔了!我的妈!”   “没错,我亲眼目睹的,姚玥都气哭了呢!”冯佳也忍不住吐槽,“瑟瑟,你可别去招惹那个大魔王,远处看看就行了。”   纪瑟瑟嗯了一声,继续吃肉夹馍。   顾小芸还在那嘀咕着,似乎有些担心:“过几天就是高中篮球联赛,他们这会儿去打架,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受伤就不能参加比赛了。”冯佳沉吟道,“别人还好说,高阳已经上高三了。如果不能参加这次联赛,那他恐怕就拿不到运动员资格。到时候不能参加体育单招,大概只能去上个普通体校。”   “有什么不一样吗?”纪瑟瑟不太了解。   “当然不一样。”冯佳解释道,“体育单招能上名牌大学,比如T大和B大,需要有二级运动员证才能参加考试。要是拿不到运动员资格,就只能参加普通高考,上普通体育大学。”   纪瑟瑟大概懂了,那果然是不一样。   吃过午饭,她们回教室,该补觉的补觉,该学习的学习。   纪瑟瑟回头看了一眼靠墙那张空桌,莫名的有些担心。某些人该不会真是个打架狂魔吧?事情若是闹大了,影响比赛可怎么办?   想着等靳文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叮嘱他一句,以后不许打架。   结果直到晚上放学,他都没回来。   第二天是周三,纪瑟瑟没去学校上课,她要去省里参加奥数竞赛。   收拾行李的时候,宋纭跟着忙前忙后,什么都想让她带着,生怕她漏了东西。纪瑟瑟有些无奈,她一共就去四天,带几件换洗衣服足够了,她妈却恨不得把家搬过去。   “要不我送你去吧。”宋纭焦虑道,“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我开车,带上电炉和锅,去了可以给你做饭。”   “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定居。”纪瑟瑟把一些没用的东西又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扣上盖子,拉上拉链。抬头看到宋纭有些憔悴的脸庞,她这阵子,明显的瘦了,一时间又忍不住心软起来,缓声道:“学校统一安排的,去了有带队老师,还有专门的大巴车接送,不用担心。”   宋纭叹了口气,帮她提着行李箱,搬下楼梯,然后穿上外套:“那我送你去学校。”   纪瑟瑟没再拒绝。   到了学校门口,大巴车早已经等在那里,和她一起去省里参赛的其他七八个学生都是高三的,带队老师也是高三的老师。   从海城去省城大概要三个小时,一路上也没闲着,带队老师就在车上给他们上了两节考前冲刺课,重点讲解各种解题思路,顺带加油打气。   这次数学竞赛完全参照CMO模式,一共六道题,周四周五考两天,总分126。全省大概有三百多个学生参赛,最后只有全省前三名才能进决赛,也就是CMO的冬令营,竞争可谓非常残酷。   相比其他高三学生,纪瑟瑟是最轻松的一个,毕竟她才读高二,压力要比他们小很多。   最终考试成绩出来,纪瑟瑟做对前五道题,第六题做对前两问,总分118,全省排名第五。   还有一位高三的男生考了121,全省第三,成功晋级冬令营。   除了他们两人,其他参赛队员还有两个三等奖,带队老师快要高兴疯了,因为这是他们华中建校以来的最好成绩。   周六上午颁奖结束,一行人返回海城,正好这周末是大休,纪瑟瑟便直接回家了。   宋纭早已经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脸上喜气洋洋的,别提多开心了。   “今年不过去试试水,你就能考全省第五,明年肯定能进决赛!”她给纪瑟瑟夹了很多菜,忍不住畅想,“等明年你进了冬令营,好好考,只要能拿到名次,B大T大都会抢着要你保送。那时候你就轻松了,连高考都不用参加。”   纪瑟瑟嗯了一声,面色淡淡的。她不过是正常发挥,所以也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付出那些辛苦总归要有收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也没什么可欣喜的。   “不过你这阵子也累坏了,这周末先好好休息,别学习了。”宋纭又笑道,“明天带你出去逛街吧,给你买几身衣服。”   “我没什么想逛的,你去给我买就行了。”纪瑟瑟兴趣缺缺,“我这几天落下不少作业,还是在家写作业吧。”   “也行。”宋纭挺满意的,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   “妈,你怎么不吃菜?”纪瑟瑟也给宋纭盘子里夹了几块肉,“你瘦了,多吃点。”   宋纭笑得心满意足的,连连点头。   晚上接到纪均山的电话,询问纪瑟瑟竞赛考的怎么样。听说她是全省第五名,纪均山高兴极了,要请她吃大餐。   纪瑟瑟这几天出门累坏了,哪儿都不想去,让她爸晚几天再说。   纪均山乐滋滋地应下了,说等过阵子是纪瑟瑟的生日,到时候请她们母女俩一起出去庆祝一下。   短暂的周末很快过去,周一早晨起来上学,纪瑟瑟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靳文燊了。   她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急匆匆向公交站那边走去。 第12章 012 帅哥,喝水吗?   一出巷子口,便看到站牌那边,一个瘦高的人影站在那里,正望眼欲穿地朝这边望着。待走近些,便看到他狭长深邃的眸子黑亮亮的,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眼睛里似的,看久了竟然觉得他有些委屈。   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里涌动着,纪瑟瑟默默看着他,唇边露出一丝笑。   等她走过去,靳文燊温声道:“听说你考了全省第五,真厉害。”   “还行吧。”纪瑟瑟委婉地谦虚着。   “忘了问你手机号了。”靳文燊目光幽深,语气里含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委屈,“能加个微信吗?”   纪瑟瑟点头,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和他加微信。   “你们那天怎么样了,高阳没事吧?”她抬头打量他的脸,依旧很俊,看来那天打架没受伤。   “没事,就吵了几句。”   “真的没打架?”   “没。”靳文燊一本正经,“现在都是法治社会,谁敢打架?我们都是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请客。”   纪瑟瑟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见他不愿说,便转移话题:“你们篮球赛怎么样了?”   “比赛赢了。”靳文燊扬起唇角。   “下场比赛什么时候?我可以去看你打球。”   靳文燊眼睛一亮,刚要答应,忽然又想起时间不对:“这周三比赛,不过是上午,你还要上课。”   “在哪比赛?”   “艺体中心。”靳文燊道,“你好好上课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纪瑟瑟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周三上午的课是两节英语,两节数学……请个假,应该不难吧?   正琢磨着,公交车来了。   纪瑟瑟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靳文燊依旧站在前排拉着吊环,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再时不时地扫一眼她。   中间到了市中心,车上乘客渐渐多起来,有个穿蓝白校服格子裙的女生看样子是三中的学生。   车上已经没座了,她便拉着吊环站在靳文燊旁边,然后悄悄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终于鼓足勇气,她轻咳一声,看向靳文燊,笑容甜美地小声问道:“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靳文燊转过头,淡淡瞥她一眼,然后漠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生动的笑意。   看到他笑了,大概是觉得有戏,小女生开心地拿起手机,等着加微信。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靳文燊一脸温和,“要是加你微信,我怕她会不高兴。”   他说着,抬起眼帘,目光似不经意地暼向坐在后面的纪瑟瑟。   小女生失望地哦了一声,红着脸尴尬地走开了。   到学校以后,短短几天过去,班里同学们再见到纪瑟瑟就像见到超人一样。人人都想摸一把,蹭蹭她的超能力。毕竟能在高二就考到高中数学竞赛全省第五,简直太变态了。   班主任老姜笑得快要合不拢嘴,将纪瑟瑟夸得花儿一样,满办公室到处炫耀。数学老师老周更是喜不自胜,已经开始畅想明年由他当带队老师,带着纪瑟瑟去竞赛场拿第一。   于是乎,周三上午,纪瑟瑟说她肚子疼,去找两位老师请假的时候,格外顺利。   将电子手表留在桌洞里,免得被宋纭发现她离开学校,纪瑟瑟背着书包跑出大门口,在路边打出租去艺体中心。   到了那里,她先去一趟卫生间,再出来就换了一身行头:牛仔裤、白T恤,头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   手上还拿着纪均山刚给她买的新单反。   是时候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艺体中心是海城本地最大的一处文化、艺术、体育运动综合体,经常承接各种室内活动。   纪瑟瑟曾经来这边看过好多次摄影展,在这边办了登记卡,所以很容易就进去了。   篮球馆在一楼正中间,一进门就听到砰砰的拍球声、球鞋在木地板上快速摩擦的声响,还有观众席上一阵阵的叫好喝彩声。   只见偌大一间球馆,四边观众席上坐着的人也不少,看上去大多数都是学生,也有一些来看热闹的社会人士。   正中巨大的显示屏上,华中和一中的比分是12:9,华中暂时领先。   纪瑟瑟将目光投向球场,一眼就在那拼抢的人群中看到英姿挺拔的靳文燊。他一身墨蓝球服,上面印着白色的13号,两手戴着白色护腕,正飞快地跑跳追逐着,一下截断对方的攻势。顿时全场热烈起来,有鼓掌的有叹气的,气氛愈发高涨。   即便看不懂篮球,纪瑟瑟也能感觉出来,场上双方都打的很好,这场比赛很精彩。   换上一个大口径镜头,她很快调整好对焦数值和快门速度,然后沿着球场边缘边走边拍,不断捕捉着球场上的各种精彩瞬间。   华中篮球队的队长高阳果然是“超强前锋”,进攻起来势不可挡,和靳文燊前后配合着,带起场上一次又一次热潮。   纪瑟瑟给高阳拍了好几张特写,看他那么生猛的样子,看来前几天打架是没吃亏。   连续跑完两个小节,短暂的休息过后,下半场更换场地。对方篮筐后面的位置角度最好,纪瑟瑟干脆坐在地板上,连续拍了好几组带人过球、三步上篮、爆扣,咔啦啦的快门声一串一串的,十分清脆悦耳。   即便像她这种不懂篮球的人,也被场上激烈的比赛带动起情绪,跟着华中球员进攻的步伐跑前跑后。尤其是靳文燊的三分球,简直帅到没边了。他就像一头迅猛的猎豹一般腾空而起,扬臂投球的动作干脆又利落,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又野又性感。   纪瑟瑟终于理解女生为什么喜欢看篮球了,看不懂比赛没关系,人好看就行了。   她架着镜头,对着靳文燊噼里啪啦一顿猛拍,直到终场的哨声响起,四下无数的鼓掌喝彩声,这才看到他们赢了。   华中以83:78的比分,险胜一中。   靳文燊笑着和高阳他们击掌庆贺,然后一起朝坐在教练席上的胡教练竖起大拇指。   胡教练十分含蓄地站起身,满意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靳文燊满身是汗,撩起球衣下摆擦下颌的汗水,露出结实紧致的腹肌,顿时又招惹来一片欢呼和尖叫。他连忙放下衣摆,冷着脸转身向球场外走去。   忽然正对面走过来一个牛仔裤白T恤的女孩子,手上抱着相机,还拿着一瓶水。   “帅哥,喝水吗?”她挡住靳文燊的去路,将手里的矿泉水递到他身前。   “不用。”靳文燊不耐烦地避开她的手,刚要走,忽然脚步又顿住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他低头打量那女孩,只见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捂得十分严实。直到她主动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笑眯眯的大眼睛,顿时令他惊讶万分。   “你怎么来了?”靳文燊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看你打球。”纪瑟瑟把水塞到他手里,夸赞道,“打得很好,很帅。”   即便刚刚赢了比赛,也没有现在这么激动,靳文燊紧紧攥着那瓶水,傻兮兮地笑着,拧开喝了一口。   果然,女朋友送的水就是甜。   “燊哥,走了,你干吗呢?”何平在那边吆喝,“咦,这位是谁?”   说着就朝这边走过来。   靳文燊一把拉下纪瑟瑟的帽檐,挡住她的脸,一边快速道:“你先走,去西门等我。”   然后他转身走向何平,搭上何平的肩,又把他推了回去。   “那妹子是谁?好像不错呀,那大长腿!”何平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结果人家已经走了。   靳文燊冷着脸道:“不认识。”   “不认识还给你送水?”   “因为我帅。”   “……”何平啧啧两声,“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不是我说的。”靳文燊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人家妹子说的。”   “……”   去更衣室快速冲了个澡,靳文燊换上衣服,将何平他们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悄悄从西门走出艺体中心。   纪瑟瑟正等在那里,有些无聊地踩着路沿石走来走去。她穿着窄脚牛仔裤,两条腿确实很长,又长又直。中间一截纤细的腰,腰线玲珑又柔美,袅娜的令人挪不开眼。   靳文燊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咳一声,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没上课?”   纪瑟瑟回头看着他:“我请假了,后两节数学,没事。”   那的确是没事了。连周老师都说,数学不用她听课做作业,让她自己安排就行。   靳文燊这才放心,微微低头:“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有家牛肉面很不错,带你去尝尝。”   纪瑟瑟喜欢吃牛肉,闻言不禁扬唇,欣然答应了。   那家牛肉面馆就在艺体中心后边的商业街上,两个人走过去也不远。店面看起来不算大,里面人却很多,正是中午饭点,里面热闹的很。   在角落找张桌子坐下,靳文燊连问都没问就开始点餐,两碗牛肉面、一碟水晶牛肉,一碟凉拌青笋。   很快餐品上桌,看起来都很有食欲,纪瑟瑟歪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靳文燊给她递筷子:“我猜的。”   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会猜?纪瑟瑟有些纳闷,不过美食当前,她也没想那么多。   面条劲道,汤汁浓郁,上面堆着切成块的牛肉,用料很实在,味道也极好。水晶牛肉也不错,凉拌青笋更是爽口,纪瑟瑟吃的津津有味,比她妈做的缺油少盐的健康营养餐真的好吃多了。   靳文燊打了一上午球,大概是饿坏了,吃起面来虎食鲸吞的,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拿起纸巾抹抹嘴,他问道:“这周末国庆放假,听说高二能放三天,你有没有空出去玩?” 第13章 013 燊哥,你看我是不是很迷人?……   “出去玩?”纪瑟瑟瞧他一眼,“去哪儿?”   “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大象什么的。”   感觉有点幼稚,又不是小朋友,纪瑟瑟摇头:“臭哄哄的,不想去。”   “那……要不去看电影?”靳文燊琢磨着,“国庆应该有新电影上映,回头我查查。”   “看电影有什么意思?”纪瑟瑟抿着唇,眼睛转了一圈,扬起脸道,“要不我们去蹦极吧。”   “蹦,蹦极?”靳文燊面色一僵,“去哪儿蹦极?”   “就在市北凤鸣山,今年夏天新开发的项目。我一直想去来着,还没去成。”   “这个有点危险吧……”靳文燊犹豫道,“要不换个别的?”   纪瑟瑟慢慢吃着青笋:“你是不是害怕?”   “当然不是。”靳文燊坐直身子,一脸若不在意道,“你要是想玩这个,那就去。到时候去看看保障性怎么样,必须正规才行。”   “那行吧。”纪瑟瑟点头,“到时候看看哪天有空,需要提前预约。”   靳文燊一脸没问题:“我来约。”   纪瑟瑟也吃饱了,想起背包里的相机,翻出来打开,递给他:“上午给你们拍的照片,你看看吧。”   靳文燊有些意外,端着相机一张张看着,越看越惊讶。   “这是你拍的?”   纪瑟瑟耸肩:“不然呢?”   只见那些照片,无论取景角度还是色调构图都堪称完美,有单人特写,也有群像抓拍。包括高阳那十分炫酷的篮板、周旭东带球过人、何平和另一个队友罚球,还有靳文燊异常漂亮的三分球……整场比赛,几乎所有的精彩瞬间都被她抓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张广角镜头,在终场的哨声响起、胜利降临那一瞬间,球场上队员们的表情十分精彩,四周看台上欢呼跳跃起来的观众高举起双臂,更是将整张照片的气氛推上异常热烈的高.潮。   那样优秀的照片,精彩热烈又有质感。靳文燊看着看着,感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他参加的不是高中篮球联赛,而是NBA全明星赛似的。   尤其是他的照片最多,几乎有一半都是他的近景或特写。   “你怎么拍了这么多我?”他语气平平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纪瑟瑟一脸淡然:“我来看我男朋友比赛,不拍你拍谁?他们都是顺带的。”   一听这话,靳文燊再也藏不住笑,原本过分冷峻的脸庞变得明亮起来,眉梢眼角都是开心。   “你这拍摄技术真不错!”他夸赞道,“能不能把照片发我一份?我想给我们教练看看。高阳他们高三的要评运动员,有这些照片放到履历表中,应该挺有帮助。”   纪瑟瑟卸下内存卡,递给他:“本来就是给你拍的,拿去吧,我留着也没用。”   靳文燊道谢,然后把内存卡收好,“你拍照技术这么高,是专门找老师学的吗?”   “没有,就是对摄影感兴趣,自己瞎琢磨的。”   “自己瞎琢磨,都能拍的这么好,也是有天分。”靳文燊忍不住感叹,“像你们这种学霸,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   “当然不是。”纪瑟瑟摇头,“我就不擅长体育,800米考了三次才及格。做手工也不太行,画画也很丑。”   嘴角向上扬起,靳文燊道:“那你喜欢摄影,考大学会报这个专业吗?”   纪瑟瑟神情一顿,眼中的神采暗淡了几分:“不可能的,我只能学数学。”   “为什么?”   “我妈不会同意的。她觉得玩相机不过是娱乐,算不上正途。”   看到她面色淡淡的,唇边的笑意也消失了,靳文燊不禁后悔,早知道就不胡乱瞎问了。   从面馆出来,两人打车返回学校。纪瑟瑟在一楼卫生间换上校服,然后才回教室。   冯佳一看到她就关切地问:“瑟瑟,听说你肚子疼请假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纪瑟瑟点头。   “你例假不是刚过去吗?”冯佳小声问,“怎么又肚子疼?”   “可能吃坏了肚子。”   冯佳哦了声,又问道:“马上国庆放假了,咱班组织一块儿去海底世界,你去不去?”   正说着,班长卫坤过来统计人数,问他们几个要不要报名。   “我去我去!”冯佳连忙举手,一边撺掇纪瑟瑟,“你也去吧,咱们一起!”   纪瑟瑟想着她和靳文燊还要去蹦极,便拒绝了:“不了,你们去吧。”   冯佳满脸失望,摇着她的手臂:“好瑟瑟,去吧去吧,海底世界多好玩呀!还有海豚表演呢!”   “真不去了。”纪瑟瑟随便扯个理由,“我有海底恐惧症。”   手上拿着记录本,卫坤一脸殷切道:“其实海底世界也没有多深,就像展览馆一样,进去并不会觉得压抑。”   清俊的少年温润如玉,他看着纪瑟瑟:“你要是不想去海底世界,那我们去动物园也行。”   莫名就觉得有些不爽,靳文燊坐在后面,撩起眼帘,上下打量着卫坤:“动物园臭哄哄的,有什么好去的?”   “不臭吧?我怎么觉得动物园挺好的?”何平嘟囔着,“去看犀牛长颈鹿还有大熊猫,多好玩!”   “幼稚!”冯佳挤着鼻子哼了一声,“我想去海底世界。”   何平鄙视道:“你看海豚就不幼稚了?”   冯佳又哼:“就不幼稚!”   担心他俩吵起来,纪瑟瑟道:“我假期还有事,这次活动不参加了。”   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卫坤应了一声,然后问靳文燊和何平:“你们去海底世界吗?”   靳文燊说没兴趣。   “那我也不去了。”何平搭着他的肩,“燊哥,假期去赛车?”   看着纪瑟瑟的背影,靳文燊敷衍道:“再说吧。”   自从华中篮球队打赢了一中,顺利拿下高中联赛的小组赛资格以后,华中学校的官方公众号连夜发布一篇新推送,图文并茂地报道了这场比赛的激烈战况。同时吹牛逼不要钱似的,将所有队员都夸上了天,用殷切的语气鼓励他们乘风破浪,再战佳绩。   大概是因为这篇推送里的配图太好看了,省篮联协会的公众号也转发了这篇推送,然后华中篮球队就彻底火了。不过一夜,文章后面的评论就上万+: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看人家的球队!华中到底是什么什么神仙学校?!   ——阿伟死得其所!   ——这特么是高中联赛?就说是CBA我都信!   ——CBA哪有这颜值?这明明是全明星赛啊啊啊!我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照片看得我热血沸腾,这也太带感了吧!简直就像真人版《灌篮高手》!求lxfs啊小编!   ——这就是乘风破浪的哥哥了!请就地成团,一人血书送他们出道啊啊啊~~~~   ……   晚自习课上,何平一边刷着公众号上的评论,一边美滋滋的快要冒泡了。   “这个拍照片的技术真好,简直就是我的知音啊!你看他把我拍的多帅!”他戳戳靳文燊,把手机摆过去,十分臭屁道,“一定是这个发型的原因,我就说我适合中分!”   “看我发型怎么样?”他说着,又抬手拨弄自己的头发,“燊哥,你看我是不是很迷人?”   靳文燊瞥他一眼,冷淡道:“我看你很迷眼。”   “……”   托那些照片的福,校篮球队人气越发高涨,每天下午练球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女生前去围观。然后没几天,球队里的单身狗就少了好几只。   这还倒是其次,关键是高阳他们那些高三的队员,能在省篮联那边混个眼熟,对于他们评选运动员资格大有裨益。   听靳文燊说,高阳他们都很感谢那个拍照片的人,想要请她吃饭。纪瑟瑟谢绝了,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二天早上,纪瑟瑟到了教室,往桌洞里塞书包的时候,一下没塞进去,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伸手摸出一个挺大的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两层包装精致的费列罗,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哇!瑟瑟,你买这么多巧克力干什么?”冯佳在旁边看呆了。   “不是我买的,不知道谁放我……”话说到一半,纪瑟瑟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靳文燊给她的。   她似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看到靳文燊眼睛里隐含的笑意。得,破案了。   “是别人给你的吗?”冯佳顿时觉醒八卦之魂,满脸兴奋地小声道,“是谁呀?送你这么大一盒巧克力!他肯定暗恋你!”   “暗恋不都是悄悄的吗?”纪瑟瑟故意说给后面的人听,“这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肯定明恋我。”   “也是。”冯佳似乎觉得很对,“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连我们一姐都敢追!”   “胆子大不大不知道,但是挺能花钱的。”纪瑟瑟扬起眉梢,“这一盒不便宜,看上去还挺有诚意的?”   冯佳连连点头:“绝对有诚意!”   纪瑟瑟叹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我了。”   “没错!”冯佳十分配合,仿佛自己见证了真爱。   “可惜没留名字。”纪瑟瑟不无遗憾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我这样用情至深。”   耳朵烫得厉害,靳文燊在后面燥的,快要坐不住了,真想把前面的小妖精抓过来亲一口。   冯佳也被纪瑟瑟逗乐了,笑个不停:“瑟瑟,你这幽默细胞绝了,德云社该让你去报道了。”   “吃巧克力吧。”纪瑟瑟摘下来好几个费列罗递给她。   冯佳得了好吃的,开心极了,一边道谢,拆开一个塞进口中,连连称赞着太好吃了。   又拆下来好几个放到后桌上,纪瑟瑟说是分给他们吃的。   何平正在生死时速地抄作业,一看有好吃的,也不管是怎么来的,道谢一声便没心没肺地吃起来。   注意到纪瑟瑟自己一个都没吃,靳文燊拿出手机,给她发微信:你怎么不吃? 第14章 014 哥……这是你吃的零食?   感觉到手机在书包里震动,看看时间还没上课,纪瑟瑟摸出手机扫一眼,给他回了一条:我吃巧克力有点过敏,脸上起红点。   第一次给女朋友送礼物,还没送到点子上,靳文燊连忙补救:那你喜欢吃什么?   纪瑟瑟也没客气:薄荷糖,芒果干,草莓味的果冻。   女朋友点菜了,靳文燊立马去准备了一堆,装在一个隐蔽性很高的黑色塑料袋里提到教室。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塞到纪瑟瑟的桌洞里。   结果从下午第一节 课,一直守到晚自习,也没能找到机会。   终于熬到晚自习第二节 课间,纪瑟瑟和冯佳一起上卫生间去了,何平那个二货也不在。靳文燊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便从自己桌洞里拖出那个黑色塑料袋,刚要起身塞到前面去,何平突然回来了。   莫名就有些心虚,他连忙把袋子又塞了回去。   可惜很不巧,何平已经看到了:“燊哥,你拿的什么,黑乎乎的?”   “没什么。”靳文燊冷着脸,身体贴在桌洞前,不想让他看见。   “我都看到了,是什么好东西?”何平起了好奇心,笑着过去抢。   眼看已经露馅了,靳文燊只好故作淡定,若无其事道:“我就买了点零食,你想吃就给你。”   他说着,扯开那个黑袋子,从里面拿出几个草莓味的小果冻。   眼睁睁看着靳文燊两只大手捏着一个粉红色的小果冻,撕开包装膜,有些不得要领地塞进口中……   何平感觉有些梦幻:“哥……这是你吃的零食?”   靳文燊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怎么。”何平挠挠头,“就是觉得和你这画风怎么这么不搭呢。”   靳文燊乜他一眼:“我觉得搭得很。”   “……”   转眼到了国庆假期,高二果然只放三天假,高三更可怜,只放一天。   纪瑟瑟本想一号就去蹦极,靳文燊却不同意,非要等她把作业写完了才能出去玩。   【你是认真的?】   纪瑟瑟在微信上问他。   靳文燊:嗯。   纪瑟瑟:那你作业写完了吗?   靳文燊:我随便写点就行,反正写不写都一样。你不行,万一不写作业,考不了第一了怎么办?   纪瑟瑟忍耐着:我就算不写作业,也能考第一。   靳文燊:我不能冒险。   纪瑟瑟:……   没办法,她只好在家写了两天作业,将做完的一摞卷子拍照片发给靳文燊:这下可以了吧?   靳文燊也是操碎了心:正确率怎么样?   纪瑟瑟咬着牙,很想去打他。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被靳文燊逼着写作业的一天。感觉她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爹。   打开大西瓜玩了半天游戏,她才重新切回微信,敷衍道:检查了,正确率挺高,99.9%。   靳文燊终于开恩了:那行吧,明天出去玩。   三号早晨起来,纪瑟瑟跟宋纭说,她要去市图书馆看书学习,到晚上再回家。宋纭不同意,让她在家里学习就行。   “我还要查一些资料。”纪瑟瑟道,“老师出了几道贝特兰定理的新题,我要去研究一下。”   “贝特兰定理其实不难,你在家里学习,我给你讲也是一样的。”   “不用了。”纪瑟瑟拒绝道,“我自己琢磨,印象还深刻。”   “……那好吧。”宋纭没有办法,只好叮嘱道,“那你中午好好吃饭,别吃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晚上早点回来。”   纪瑟瑟应了一声,背着书包走出家门,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打车赶去图书馆,在那里跟靳文燊会和,然后将她的手表锁进储物柜里,这下终于自由了。   从市区到凤鸣山有旅游专线,两人坐地铁过去,比开车还快还方便。   凤鸣山位于海城西北方向,方圆占地七十多平方公里,山间奇花异草与山石泉瀑随处可见。从蓊郁成林的山间秀色到悬崖之巅的龙潭瀑布,从雄美壮阔的自然景观到历史悠久的佛道文化,凤鸣山作为国家5A级风景区,是海城市内首屈一指的旅游胜地。   十月份的凤鸣山已经入秋,漫山遍野一片金黄,风过处潇潇飒飒,一片烂漫。虽然天气依旧有些热,一进山里,顿时就感觉气温降下来,丝丝凉凉的,十分舒适。   纪瑟瑟和靳文燊买了门票,没坐游览车,两人沿着路边走着,比赛谁先到达山顶。   假期里来爬山的人不少,一路上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靳文燊身高腿长,原本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和女朋友比什么赛?   于是他又放慢速度,等着纪瑟瑟走过来,和她并肩一起走。   “你怎么不走了?不想赢了?”纪瑟瑟斜睨着他。   靳文燊有些窘,抬手呼着后脖颈子,一边靠她近一些,佯作若无其事道:“我能拉着女朋友的手吗?”   纪瑟瑟忍不住笑,抬起左手拉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那样细腻柔软的触感,没有骨头一般,小小的一只握在他掌中,靳文燊不禁心旌一荡,轻轻收拢掌心,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起来。   两人手拉着手往前走着,莫名的,气氛就变得又尴尬又暧昧。   仿佛全身的感觉细胞都集中到了手上一般。   为了转移注意力,靳文燊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想去蹦极了,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只要绑好安全绳就没问题。”纪瑟瑟一脸淡定,“就是觉得挺刺激的。”   的确是挺刺激的。从四百多米的高空跳下去,能不刺激吗?   一想到待会儿要去跳山头,靳文燊脸就有些绿,可是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只能豁出去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他家女朋友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太特么能造了。   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纪瑟瑟问道:“你是不是恐高?”   “有那么点。”靳文燊不想承认,“没事,不严重。”   纪瑟瑟迟疑道:“要不我自己去吧,你还是别冒险了,安全要紧。”   靳文燊握紧她的手:“没事,我想陪着你。”   仰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纪瑟瑟笑着点点头。   一路边走边看景,中午在树林子里吃了顿野餐,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山顶——凤鸣山的主峰玉人顶。山顶侧边就是悬崖,旁边有个地势平坦的观景台。靠近悬崖边上固定着铁栏杆,站在那里向远处望,万千美景尽收眼底。   可惜没带相机,不然这一路上,能拍出不少好照片。   纪瑟瑟有些遗憾,却也没办法。   即便带了相机,她也什么都不能拍。因为她是偷偷跑出来玩的,不能留下照片这种罪证。不然若是被宋纭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纪瑟瑟拉着靳文燊去蹦极。只见偌大的广告牌那边,来这里蹦极的人不多,毕竟敢来挑战这种项目的游客还是很少的。   因为景区门票是靳文燊付的,纪瑟瑟便抢着买了蹦极的票。前面还有一个人在排队,他们便在跳台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隐约能听到悬崖那边传来惊险又刺激的尖叫声。   按照工作人员要求,待会儿跳的时候,身上不能带东西,以免掉落遗失。两人摘下背包,又把手机之类的东西全部锁到储物柜中。   这间休息室不大,一面墙是储物柜,还有两面墙是留言板,上面五颜六色的,写满各种蹦极之前的“留言”。   “你们也写一下吧。”工作人员笑道,“很有纪念意义。”   “要不写一个?”靳文燊颇有些意动,拿起两支笔,递给纪瑟瑟一支。   纪瑟瑟摇头:“我没什么想写的。”   “还是写一下吧,可以许愿。”工作人员极力怂恿,满是自豪道,“我们这边许愿很灵的,比山下的卧龙寺还灵,有好多游客都回来还愿呢!”   看着靳文燊递过来的笔,纪瑟瑟也没再推辞,拿起笔走到另一边。   满墙的留言,各种许愿:   ——祝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我要给CQY生猴子啊啊啊!   ——陆云决我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默默盯着看了一会儿,纪瑟瑟抬起笔,慢慢写下一行字:愿没有来生。   放下笔,她转身看向靳文燊,却见他微低着头,还在那里写个不停。   “你写什么呢?我看看。”她忍不住好奇地走过去。   匆忙划下最后一笔,靳文燊转过身挡住那行字,耳朵尖可疑的有些发红:“没什么。”   觉得他挺幼稚的,纪瑟瑟有些好笑:“怎么了,还不让看?”   俊挺的眉峰向上扬起,靳文燊推着她向前走:“我不看你写的,你也不能看我的。”   正说着,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可以去准备了。   一边穿装备,一边听各种注意事项,纪瑟瑟和靳文燊面对面站在一起。像他们这种双人蹦极,除了个人的绑带,还有连在一起的扣环和二次保险。   将所有安全装置都检查了一边,确认没问题以后,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到悬崖跳台边上,询问道:“准备好了吗?”   靳文燊脸色发白,明显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极力忍耐着,跟纪瑟瑟点了点头。   握住他的手,摸到一手心的冷汗,纪瑟瑟用力握紧他,莞尔一笑:“准备好了。”   “三、二、一,走!”   随着工作人员轻轻一推,纪瑟瑟带着靳文燊向侧边倒下去。   就在他们坠落的一瞬间,靳文燊抬起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他紧绷的身体坚硬似铁,可她却是柔软的,小小的一团靠在他身前,亲密无间。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两人像流星般自由坠落,飞速从四百多米的悬崖跳台上垂坠而下,拖着长长的安全绳坠入两峰之间的峡谷之中。   不知道落了有多久,忽然猛地减速,然后又再次反弹失重。   连续反弹了七八次,绳子终于渐渐平稳下来,拖着他们悬空在天地之间的峡谷中,微微打转。   纪瑟瑟从靳文燊怀里抬起头来,看到他倒垂的脸上刻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一时间忍不住好笑,她扑哧一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靳文燊被她笑得又气又窘,两手按住她的腮,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   纪瑟瑟好不容易收住笑,黑亮亮的大眼睛清澈分明,定定看着他。然后她闭上眼睛,仰起下巴,轻轻嘟起唇。   看着那淡粉色花苞般可爱的小嘴巴,靳文燊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索吻吗? 第15章 015 小宝贝?   女朋友这么主动了, 再犹豫下去,是不是不太男人?   靳文燊轻轻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本想亲一下就离开, 可是唇间的那份柔软太令人留恋了。脑子里有些热, 靳文燊再不迟疑,按住纪瑟瑟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了那个吻。直到安全绳开始缓慢地向上拉起,两人这才分开。   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纪瑟瑟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侧头向下看, 结果一看就拔不出眼了。   “哇,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也太好看了吧!”   只见层林浸染的山谷中, 一条雪练瀑布从对面悬崖倾泻而下,蜿蜒成一条细流在山谷间穿梭而过。两山的剪影中间留出的空隙, 流畅的曲线恰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呼呼的风声在山谷间回荡着,正像呜呜的长鸣一般……难怪这里叫凤鸣山。   “好可惜, 没带手机下来。”纪瑟瑟看了又看,抬手比划着取景的角度,忍不住惋惜, “这边拍照绝了。”   靳文燊搂住她的腰, 咬牙道:“要不上去拿手机,我再陪你跳一次?”   “算了吧。”纪瑟瑟收回目光,看出他不好受,就不折腾他了。   等升到顶端,工作人员把他们拉到跳台上, 一边解绳索一边问:“你们怎么不叫啊?别的游客来蹦极,都叫的嗷嗷的。”   纪瑟瑟一脸淡然:“有什么好叫的?”   工作人员:“……”   靳文燊倒是想叫,只是要面子,咬着嘴唇死撑着,愣是一声没吭。摆着一张酷脸走下跳台,他再也忍不住了,冲到旁边的一棵树后面,哇地吐了。   直到把胆汁都快吐出来,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纪瑟瑟后悔不已,早知道他这么恐高,真的不该拖着他作死。   连忙给他递纸巾,她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让他漱漱口。   等他清理干净了,纪瑟瑟扶着他,坐到路边的排椅上透气。   “你好点了吗?”纪瑟瑟观察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虚白,不禁担心,“用不用叫救护车?”   靳文燊连忙摆手:“真的没事,我就是稍微有点恐高,不太擅长这种空中项目。”   “真的,陆地上的都没问题。”他坐直身子挺起腰背,努力想扳回自己的形象,酷着脸道,“我赛车玩的不错,滑板溜冰都没问题,酷跑也可以,球类我也都会。”   纪瑟瑟忍着笑,给他捧场:“这也太厉害了,等有机会,带我见识一下。”   “你今晚有空吗?”靳文燊迫不及待,“我带你去看赛车吧,就在城西不远。”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不对,改口道:“不过你已经出来一天了……要不还是早点回家吧。”   他能猜到纪瑟瑟把手表锁在图书馆储物柜里是因为什么,只是他没问她家里的事。问了,少不了也要说到自己家的事。   他不想说,所以干脆不问了。就他们两个简简单单的,就挺好。   “没关系。”纪瑟瑟却是很感兴趣,“你今晚去塞车吗?带我去看看吧。”   “不行。”靳文燊推着她往回走,“图书馆晚上九点就关门了,你还要去拿手表,早点回家。”   纪瑟瑟也是服气了,不让去就算了,她还懒得动呢。   两人坐索道下山,乘地铁返回图书馆,等纪瑟瑟拿上她的手表,然后把她送回家。   站在公交站牌那边,目送她走进小胡同,靳文燊摸出手机,取消飞行模式,顿时一连串消息哗啦啦涌进来。   未接电话11个,其中有10个是何平打来的,另一个是司晨打的。   微信上一串红点,未读消息99+。   靳文燊懒得看微信,直接给何平打过去。   “亲哥!你去哪了?怎么关机一整天?”何平咋咋呼呼道,“我从天亮打到天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滚。”靳文燊一听他还能瞎扯淡,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不是说好了赛车吗?你怎么放我鸽子?”   “谁答应你了?”靳文燊过了马路,往家走。   “你咋这样呢,我在俱乐部等你一天了。”何平嘟囔着,“今天可被司晨虐惨了,仗着自己车好,显摆得没头了。哥,你赶紧来杀杀他的威风!”   “不去。”   “别呀!”何平连忙道,“高阳刚给他女朋友庆祝完生日,这会儿也过来了。正好咱们四个再来一局,大家都等着你呢,赶紧来吧!”   凌厉的眉峰间蹙起一丝疑惑,靳文燊问道:“女朋友生日?高阳是怎么庆祝的?”   何平噎了一下,纳闷道:“不是,哥,这是重点吗?”   “等着。”靳文燊没再跟他废话,挂了电话,转身走到马路边打车。   半个小时后,他赶到城西俱乐部,何平他们要了个包厢,正在二楼看比赛。看他们身上防护服都没脱,手上抱着头盔,随时准备上场的样子,正在那里激烈争论着下面五辆车谁能赢。   偌大一个赛车场,五辆改装过的跑车正在室内赛道上风驰电掣地追逐着,巨大的引擎声轰鸣如雷,却也盖不住两边看台上的观众们欢呼热烈的尖叫喝彩声。   “下一场是谁?”靳文燊问道。   领他过来的经理回道:“是林总家的公子和他的几位朋友。”   “哪个林总?”   “润和置业那个。”   靳文燊不耐烦道:“把他挪后边去,我要上场。”   “行,我叫人把车给你开过来。”经理麻溜地去了。自己家的少爷要玩车,当然不用等。   这家俱乐部是靳家的产业,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靳家的汽车城规模巨大,在全国各地经营十多种世界级高奢汽车品牌,上市资产高达百十亿。而这家俱乐部,不过是因为靳文燊喜欢赛车,他父亲弄来给他玩的。   靳文燊母亲尚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是个幸福的家庭,靳钊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宠儿子的父亲。直到靳文燊母亲因车祸去世以后,靳钊就变了,天南海北到处飞,也有了数不清的情人,父子两人渐渐离了心。   靳文燊不稀罕靳家的产业,却舍不得这家俱乐部。因为这座俱乐部,包括整个赛车道,都是他母亲亲手设计的。是他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十分钟后,换上全副装备,靳文燊坐进他的迈凯伦570S,和高阳、何平、司晨并列在起点上。   他们几个除了司晨,都是打篮球的,身高腿长,不适合专业的赛车,也就这么随便玩玩。   一声哨响,便把油门踩到底,亮橘色跑车像一道离弦的霓光,眨眼间便轰鸣着飞驰而去。   靳文燊稳稳盯着前方,快速踩离合刹车转弯再加速,一个漂亮的甩尾率先滑过第一个弯道,顿时引爆全场的G点。   接连穿过好几个弯道,再转过一个180度的大掉头,漂移的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不到一分半钟,靳文燊就穿过终点线,一个大甩尾横停在那里。   喧天的喝彩声响了半天,后面三辆车才终于堪堪赶上来。   何平跳下车冲过去,捶着迈凯伦的车窗:“哥!你吃兴奋剂了吧,跑这么快干吗?再快你就光速了!”   “光速是30万公里每秒,傻帽。”司晨摘下头盔,白胖胖的脸上满是鄙视。他虽然因为踢足球摔断腿留了一级,但是学习成绩还不错,比何平这种吊车尾强多了。   “怎么,不服?”何平挑衅道,“燊哥就算不是光速,也比你快多了。”   “那是他车好。”   靳文燊从车上下来,朝司晨道:“我和你换车,再比一次。”   司晨乐了:“怎么了,阿燊,今天这么较真?谁不知道你赛车最牛?”   “别啰嗦,再来一局。”靳文燊走过去和他换车。   难得能摸一摸迈凯伦,司晨自然也乐意换。于是靳文燊坐上他的雪铁龙,两人重新开到起点。   结果这一局,靳文燊比上一局跑得还快,两边看台上的观众差点疯了。   无数兴奋的尖叫声中,靳文燊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孤傲的嘴角略微上扬起一丝弧度。   没错,只要是陆地上,就没有能难倒他的。   回到包厢休息,靳文燊一边摘手套,一边问高阳:“你女朋友过生日,怎么庆祝的?”   “就那样呗。”高阳揉着发酸的膀子,“买个礼物,烛光晚餐,再送帅哥香吻一枚。”   何平一脸要吐了的表情:“然后呢,婧薇姐给你什么回礼?没说什么时候让你告别神圣的处男之身?”   高阳踹他一脚,没好气地笑骂道:“滚!”   “你们女朋友过生日,都这样?”靳文燊又问司晨,他也有女朋友,已经相处好几年了。   “女生嘛,就那么回事。”司晨过来人似的,慢悠悠道,“不能太惯着了,惯多了要上天。”   “不是,哥?”何平打量着靳文燊,满脸的纳闷,“你一个单身狗,打听这些干什么?”   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靳文燊道:“提前了解一下,说不定哪天就脱单了。”   话音刚落,其他三个人齐刷刷都看向他。   “阿燊,是不是有情况?”司晨虽然长得心宽体胖,但是心思一向很敏感,打量着他,“你平时不是对女生没兴趣吗?”   “我对女生没兴趣,难道对你们有兴趣?”   “我说你最近怎么天天坐公交车呢!”何平顿时露出一脸的了然,“听说每天在校门口公交站等车,好多女生都去找你表白?怎么样,有目标没?”   靳文燊不耐烦:“没有。”   “没有你急什么?”何平嘟囔着,“这会就开始打听怎么给女朋友过生日,你别是个气管炎吧?”   靳文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对了,说起过生日,我想起来了。”高阳道,“姚玥这周末也要过生日,请咱们篮球队去开温泉派对,你们也收到通知了吧?”   “收到了,她给我发的微信。”何平道,“我还没回复要不要去,燊哥,你去吗?”   “不去。”靳文燊冷着脸,兴趣缺缺。   “真不去吗?”何平有些犹豫,“姚玥她家搞旅游开发的,那个什么温泉山庄刚刚建好,还未对外开放过。应该挺有意思的,我还想去玩玩呢。”   高阳也帮腔:“人家校花都主动邀请了,谁不知道,她请我们篮球队的人,不过只是想请你。”   “那我更不能去了。”靳文燊道,“我对她又没兴趣。”   “原来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啊。”司晨在一旁笑,“既然你不打算去,好歹也回复一下,跟人家说一声。”   面色有些不耐烦,靳文燊摸出手机,滑开屏幕,估计姚玥给他的邀请也发在微信上。   靳家和姚家是世交,所以微信是早就有的。只是加上微信也没聊过几句,大都是姚玥时不时发一些可爱表情,他都懒得回复。   点开微信是一串红点,未读消息99+,还没找到姚玥在哪里,旁边的何平突然一惊一乍:“小宝贝?”   抬手指着靳文燊的微信置顶,他满脸诧异道:“哥,这个小宝贝是谁?”   低头看到微信最顶上那个兔耳朵上套着花环的小兔子头像,靳文燊面色一僵,连忙关掉手机,有些不自然道:“没谁。”   “没谁你叫他‘小宝贝’?”何平像盲生发现了华点一般,满脸的不信,“还把他设成微信置顶?”   “她微信名字就叫小宝贝。”薄削的唇线抿得很直,靳文燊开始瞎扯,“是我大哥家的小侄女。”   “靳宁宁?”   “嗯。”   何平哦了一声,挠挠头,有些信了。他知道靳文燊和他大伯家哥哥关系挺好的,只是靳大哥已经四十多岁了,倒是他女儿靳宁宁刚上初一,和靳文燊十分亲近。靳文燊虽然只比她大四岁,却是她实打实的小叔叔。   总算把何平糊弄过去,靳文燊站起身:“不早了,走吧。”   国庆假期结束了,第二天还要上学,高阳他们也没再闹腾,一起去吃了点夜宵,然后便各自回家去了。   靳文燊住在银都花园C栋最高层,那是他母亲名下的房产。至于靳家的老宅,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自从母亲因车祸意外过世以后,外婆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走了。如今只有靳文燊和外公住在这栋房子里,另外还有两位住家阿姨负责照料外公的饮食起居。   靳钊每个月都会定期往靳文燊的卡里打钱,以示他还没忘记这唯一的儿子。虽然他在外面情人无数,但是从未闹出过私生子,也算还有点分寸。最近这几年,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他开始重新顾念起亲情,经常给靳文燊打电话。只是靳文燊不想搭理他,说不几句就挂了。   回到家,已经夜里十点多。   门厅灯亮着,阿姨听到动静,出来询问,用不用准备宵夜。   靳文燊说吃过了,然后去外公的房间瞧了一眼,老爷子已经睡了。   外公年纪大了,经常会犯糊涂,像个老小孩一样。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开开心心的,忘了那些过去的事,才能活得轻松一些。   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靳文燊冲了个澡,胡乱擦干头发,然后便满身疲惫地倒在床上。今天又爬山又蹦极又赛车的,把他累坏了。   压在身下的蚕丝被柔软滑腻,触感就像今天的那个怀抱一样。靳文燊不由得想起从悬崖上跳下去的那种极度恐惧与刺激,还有落下去的那个拥抱,以及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他家小宝贝可真甜。   薄削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有些睡不着了。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四十……小宝贝应该还没睡吧?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翻起身,给小宝贝发微信:瑟瑟,还在学习吗?   纪瑟瑟正在忙着做题,周老师单独给她出的竞赛题目,难度还挺大的。放在桌边充电的手机忽然一亮,收到一条微信。   按着计算器得出结果,写到本子上,她滑开手机扫了眼,不禁露出一丝笑。   抬手戳了戳屏幕,她回了一个字:嗯。   靳文燊:不是已经写完作业了吗,怎么又到这么晚?   纪瑟瑟:周老师又给我发了两道奥数题,做一晚上了。   靳文燊:老周真坏。   纪瑟瑟忍不住笑出声:截图了,明天给周老师看。   靳文燊:……   靳文燊:坏蛋。   纪瑟瑟看着手机,莫名的,竟然从那两个字中间感觉出一丝缱绻。她抿着唇看了一会儿,打字:不聊了,我学习了。   靳文燊:早点休息。   纪瑟瑟关掉手机,埋头继续做题。   第二天去学校,因为假期刚结束,早读的时候有不少同学都在补作业。   下课以后,趁着课间,纪瑟瑟拿上她的作业本,去楼下办公室找周老师确认那两道奥数题的答案。   看到她把正确答案做出来,周老师欣慰不已,仔细看了一遍她的解题步骤,又提出新要求,让她再找出第二种更简便的解题方法。   没想到还有更简便的方法,纪瑟瑟离开办公室,边思考着边往回走。   不想刚拐上楼梯,就看到靳文燊和一个女生站在转弯平台那里。   “阿燊哥哥,你还没回我微信呢。”女生长得挺漂亮的,原本及膝盖的深蓝制服格子裙截短到大腿位置,头发挑染着几缕幽蓝色,好像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校花姚玥。   “周末一起去温泉山庄玩吧,我的生日趴,请了好多人呢!”她轻轻拉住靳文燊的袖子,撒娇似的说道,“你要是不来,我就让我爸给你爸发请帖,绑也要把你绑来。”   靳文燊背对着楼梯口,没看到纪瑟瑟站在下面,他甩开姚玥的手,不耐烦道:“我不去,你爱绑谁绑谁。”   说完他抬脚用力一踩,地上的篮球随即弹跳起来,堪堪落入他掌中。刚才课间,他拿着篮球在手上转着玩,一不小心滚到楼梯下面去了。他下来捡球,没想到碰上姚玥,结果就被她缠上了,非要请他去什么派对。   拿着球转身就走,靳文燊一抬眼对上纪瑟瑟的目光,不禁愣了一下。   没想到她在那里,不等他反应过来,姚玥又追上去:“阿燊哥哥,你们篮球队的都来,就你不来多不好?你就不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面子都是自己给的,可不是问别人要来的。”纪瑟瑟走上楼梯,看着姚玥,毫不客气道,“他都说了不去,你还缠着不放,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你是谁?”姚玥不认识她,一时间红了脸,又羞又怒,“我又没跟你说话,关你什么事!”   纪瑟瑟转头看着靳文燊,昂起下巴:“你告诉她我是谁。”   看着她那一副宣示主权的小模样,靳文燊不由得好笑。可是他又不能把两人的关系说出去,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你是我姑奶奶!”   说着他便按住她左边肩膀,推着她上楼去了。   留下姚玥一个人在那里生气,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又惊讶又怀疑。   刚转过楼梯口,纪瑟瑟便摆开靳文燊的手,自己往前走去。   靳文燊单臂夹着篮球,连忙跟上:“怎么了,生气了?”   纪瑟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别生气了,好不好?”靳文燊小声哄着。   纪瑟瑟白他一眼:“不好呢,阿燊哥哥。”   浑身骨头一下子酥了,靳文燊差点没忍住,想干点坏事。   回到教室里,班长卫坤正在那里跟何平说着什么,看到纪瑟瑟回来了,他问道:“秋季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你要不要报个项目?”   “不报了。”纪瑟瑟婉言谢绝,“我不擅长运动。”   “帮个忙吧,好不好?”卫坤面色为难道,“班里女生少,能报的都报了,还差女子400米和跳高,实在找不到人了。”   “瑟瑟,我报的跳远,你也报一个吧!”冯佳看着卫坤的美貌,在旁边帮腔,“反正咱们班又不要求成绩,只不过去参与一下,而且还能发一身运动服呢!”   “我肺活量不行,跑步很容易就岔气了……要不我报跳高?”纪瑟瑟犹豫道,“可是跳高我又不会。”   “一姐,我会呀!”何平在后边得意道,“我可以教你。”   “那行,我就给你报跳高了,行吧?”卫坤笑着问道。   纪瑟瑟点了点头,报就报吧,反正又不用靠她拿成绩。   “文燊,你要不要报个项目?”卫坤又问靳文燊,“男生这边报的也不多,还要多靠你们。”   靳文燊干脆道:“不报。”   卫坤似乎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走了。毕竟去年高一的运动会,靳文燊也没参加,班里活动很少能请动这位少爷。   何平是个热心人,抬手戳戳纪瑟瑟:“一姐,我朋友圈刚转了一篇跳高女神的报道,里面有不少跳高的视频。加个微信,我转给你看看。”   纪瑟瑟哦了一声,拿出手机,和他加微信。   靳文燊一身散漫地坐在旁边,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何平抱着手机,猛地一抬头,看看纪瑟瑟,然后又转头看向靳文燊,幽幽道:“哥,一姐的头像……怎么和你家小宝贝一样的?” 第16章 016 这个你喜欢吗?   “什么一样的?”纪瑟瑟没听清。   冯佳也瞪大眼睛, 竖起耳朵,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靳文燊目光凛冽,瞪着何平,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再仔细看看, 是一样吗?”   何平头皮一麻,抱起手机挡着脸,半晌违心道:“嗯……这么仔细一看,好像其实不太一样……”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 英语老师葛菲夹着课本拎着水杯走进来。学生们纷纷坐好, 开始上课。   “昨天的作文练习已经发下去了吧, 各人都看到自己的分数了吗?25分的小作文,有的同学连10分都拿不到, 仗着你们是理化生班,英语就不用学了是不是?单词单词拼不对, 语法语法一团糟,我不知道你们天天上课来干什么了?就算是头猪,学这么多年英语也培养出语感了, 你们的语感在哪儿呢?!”   整个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蔫头耷脑地坐在那里听数落。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葛老师端着胳膊, 又开始大范围无差别攻击, 末了又精准打击:“觉得我讲的不好是不是?那不如你上来讲,何平?”   被点到名的何平连忙闭上嘴,趴下怂了,躲在书丛后面,避开老师的视线。   葛老师冷哼一声, 这才拿起粉笔,开始上课。   和所有的英语老师一样,葛老师烫着细巧的卷发,穿一身姜黄带波点的裙子,脚下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噔噔响,总是学校所有老师里面最洋气最时尚的那个。   只是因为葛老师是个圆脸,眼睛也又圆又大,总是喜欢穿黄色系的衣服,同学们背地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加菲”。   眼看着加菲在那里讲课文,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何平不敢再说话,偷偷摸出手机,给靳文燊发微信:你和纪瑟瑟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小宝贝了?   靳文燊正在那里玩手机游戏,瞥见屏幕顶上跳出的消息提示,连理都不理。   何平坐不住了,拿笔戳戳他,小声道:“你快回我呀!我要好奇死了!”   靳文燊被他烦得不行,正好一局玩死了,切到微信回复:管好你的嘴,别到处乱说。   何平:!!!!!!!   何平:卧槽!!!竟然是真的???!!!!   何平:难怪你要打听怎么给女朋友过生日,原来早已经背着我们干下这种事!   靳文燊:……   何平:我之前就猜你喜欢她,你不说我猜错了吗???   靳文燊:你当然猜错了。   靳文燊:不是喜欢,是很喜欢。   何平:……   何平:。。。。。。。。。。。。   转头看着靳文燊嘴角藏不住地上扬,何平感觉颇有些一言难尽。难怪最近总觉得他不对劲,看来已经找到答案。   何平: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竟然瞒着我???太不地道了!!!!   何平:我不管,要请客啊!!!   转头他就打开“华中F4”的小群,在里面嚎:兄弟们,中午都别吃饭了,燊哥晚上请客!   周旭东反应最快:为什么请客?   何平:臭不要脸的燊哥,自己悄悄脱单了!   周旭东:!!!!!!   周旭东:谁?????   何平:靳文燊!!!!   司晨:阿东问的是,女方是谁。   周旭东:1   何平:_(:з」∠)_   何平:我不敢说,你们自己问他!@靳   周旭东:@靳   司晨:@靳   看着坐在前面认真听课的纪瑟瑟,靳文燊思虑了一会儿,在群里回复:是谁就不说了,不能影响她学习。   周旭东:嫂子学习还挺好?   靳文燊:还不错。   何平:那是相当的不错!   司晨:[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周旭东:能有多好?   何平:反正就是你我终生仰望的那种!   周旭东:……   周旭东:艹,太好奇了,到底是谁啊?燊哥你这太不地道了!   靳文燊:晚上我请客,随便你们吃什么。   群内一片欢呼,10秒钟后,群名改了:男女+男女+狗+狗。   周旭东:……   何平:这是人干的事?   司晨:不用谢,你们两个加油。   何平:(╯‵□′)╯︵┻━┻   下了晚自习,靳文燊带着何平他们去聚餐,纪瑟瑟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到家看到,宋纭正在那里打扫卫生,手上拿着棉抹布,将一楼到二楼的木楼梯擦得一尘不染。   “妈,你休息吧,楼梯不用擦了。”纪瑟瑟站在门口换鞋,“天天走来走去的,随便扫扫就行了。”   “没事,累不着。”宋纭快速擦完最后几级台阶,从楼梯上下来,“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什么事。”   “学校那边不忙吗?”   “没什么可忙的,他们的论文都发到我这边邮箱里,一星期也就开两次小会就行了。”宋纭说着,又问道,“今天是四号了吧,你例假还没来?”   纪瑟瑟愣了一下,她自己都忘了,摇头道:“还没。”   “不是二号吗,怎么又推迟了?”宋纭连忙往厨房走,“我给你炖的枸杞乌鸡汤,赶紧喝一碗,补血益气!”   纪瑟瑟正要上楼,闻言不禁蹙起眉,心里一阵烦躁。例假或早或晚的,没来更好,她还省得肚子疼。用得着喝什么乌鸡汤吗?她又不是年纪一大把,又不是做月子!   难不成她来个例假都要按照她妈的要求,必须准时准点,一天都不能差?   “我不喝,晚上吃多了,喝不下!”纪瑟瑟丢下一句话,噔噔噔跑上楼。   宋纭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急声道:“你别走呀,先过来喝汤!我炖了一晚上呢!”   等了半天,也没见纪瑟瑟下来。没办法,她只好找出托盘,将汤碗端上去。   抬手敲敲纪瑟瑟的卧室门,宋纭端着托盘走进去,好声好气道:“这是我特地去买的山上散养的乌鸡,现在入秋了,喝点鸡汤好,提高免疫力。”   纪瑟瑟趴在桌上看书,头也不回道:“我胃胀,不想喝,你喝吧。”   “你胃怎么了?”宋纭把汤碗摆到她的书桌上,关切道,“晚上吃的什么?要不要给你煮点萝卜水?”   纪瑟瑟连忙说不用,转头看到宋纭扶着汤碗的手背上一片淤青,不禁皱眉:“你手怎么了?”   她拉着宋纭的手打量,结果还不等看清楚,宋纭就把手收回去了。   “没事,我这几天感冒了。”宋纭掩着口咳嗽了几声,“下午去输液的时候,新来的小护士不会找血管,结果没扎好,扎青了。”   她说着,又催促道:“你赶紧把鸡汤喝了,别凉了。”   纪瑟瑟心里酸酸的,每次她感冒的时候,宋纭都会陪她去输液。可是宋纭感冒了,大概只有她自己去打针,没有人陪她。   轻轻吸了下鼻子,她没再耍脾气,乖乖端起碗把汤喝了,然后道:“妈,你也多喝点鸡汤,提高免疫力。”   “我喝过了。”宋纭收起碗,又嘱咐道,“你好好学习,早点睡。”   @泡@沫   临到门口,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这周末小休,是吧?”   纪瑟瑟嗯了一声。   “那正好,这周日是你生日,放学我去接你,下午和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宋纭道,“等晚上和你爸一起吃饭。”   原来快到她生日了,纪瑟瑟自己都忘了,她眼睛不由得亮起来:“妈,你也去吧?”   宋纭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啊,太好了!”纪瑟瑟开心极了,难得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着盼着,生日这天终于到了。   放学铃一响,纪瑟瑟跟靳文燊打声招呼,说她有事,不能和他一起坐公交车了。   也不等靳文燊说话,她便背着书包跑了。   每到大小休的时候,华中校门口就停满各种豪车,等着接学生回家。纪瑟瑟和宋纭提前商议好了,将车停在学校西边那条路上,这样好找,也不会堵车。   很快找到宋纭的车,纪瑟瑟坐进车里,然后就发现她妈今天化了淡妆,头发盘成髻,身上衣服显然也是精心挑选过的……看来她妈也是口嫌体直,明明对和她爸一起吃饭,也是很期待的嘛。   纪瑟瑟心头暗笑,却没说出来,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免得她妈不好意思,万一再不去了可就麻烦了。   开车去了万隆广场,她们先去吃午饭,然后一起逛街。   连续买了两件毛衣,一条裤子,一件厚外套,都是挺贵的牌子,连纪瑟瑟都觉得钱花得有些肉疼,宋纭却连眼睛都不眨。   她一向都舍得给纪瑟瑟花钱,什么都给买最好的。   “妈,你自己买个衣服吧。”纪瑟瑟拎着袋子,推辞道,“我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再买了。”   “没事,我又不用打扮,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宋纭拉着她又进了一家连锁店,这家是专门卖羽绒服的。   纪瑟瑟有些无奈:“冬天还早着呢,羽绒服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来都来了,买两件吧。”宋纭边看边道,“现在买便宜,到冬天就涨价了。”   劝动她妈是不可能的,纪瑟瑟也懒得再多说废话。   她走了一下午,两条腿快要累断了,坐到一边软凳上休息。眼睁睁看着宋纭在那里走来走去,左挑右选,不厌其烦地对比着布料、款式和做工。   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纪瑟瑟拿出来瞄一眼,是靳文燊发来的微信:瑟瑟,在学习吗?   瞧着宋纭没注意这边,她快速回复:没,在外面逛街。   靳文燊:你自己?   纪瑟瑟:和我妈一起,有事?   靳文燊: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今晚有空吗,能不能出来一会儿,我在小公园等你?   纪瑟瑟有些无语:放学这才几个小时?   靳文燊:见女朋友还有嫌多的?   纪瑟瑟:……   忍着好笑,她回道:那好吧,晚上看看时间,我能出去的话就告诉你。   靳文燊:OK   宋纭看来看去,最终挑中两件羽绒服,一件粉红色直筒的,比较宽松,一件湖蓝色的修身款。   纪瑟瑟试穿了一下,两件都很不错,款式简洁又大方,不会过时的那种。她妈选衣服的眼光一向都很不错。   宋纭两件都要了,让店员开单子。   “不用,要一件就行了。”纪瑟瑟连忙劝阻,也不知道她妈这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大手大脚的?   “买两件,换着穿。”   “可我原来还有好几件羽绒服啊。”纪瑟瑟无奈道,“根本穿不了这么多。”   宋纭给她整理衣领:“这两件都是经典款,又不会过时,大不了明年再穿。”   “可不是,您眼光可真好,小美女穿着可漂亮了!”店员一脸灿烂地恭维着,连忙开单子去了。   从店里出来,这还不算完,宋纭又拉着纪瑟瑟去买了两条夏天的裙子。   “妈,你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纪瑟瑟感觉她妈今天怪怪的。   “你今天过生日呀,买几件衣服,就当是礼物了。”宋纭轻捶着发酸的脊背,这一下午真是累坏了。   纪瑟瑟抬手帮她捶背,嘟囔着:“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这都能穿到后年了。”   “你明年就要上高三了,哪还有空出来买衣服?趁着今天有空,一下买齐了还省事。”宋纭拉着她坐到商场休息区的排椅上,足足歇了大半天才缓和过来。   纪瑟瑟抿着唇,有些无力吐槽。   算了,买都买了,只要她妈开心就好。   叮铃铃的音乐声响起,是宋纭的手机,纪均山打来的。他要过来接她们母女俩去吃晚饭。   宋纭没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说她开着车,自己过去就好。   问清地点,是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不用猜就知道是纪瑟瑟选的,她最爱吃那家的牛百叶。   “火锅重油又重盐,刺激肠胃不说,对身体也不好!”宋纭一边开车,一边数落道,“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肯听,你怎么就爱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瑟瑟快要听烦了,无奈道:“妈,我就偶尔吃这一次。你别说了,好好开车。”   终于到了火锅店,一下车就看到纪均山正在门口等她们。纪瑟瑟开心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爸的胳膊,亲昵不已。   宋纭把车停到车位上,隔着前窗玻璃,看到那父女俩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十分开心的样子。   眼角不自觉地红起来,她低下头抵着方向盘,直到情绪慢慢缓和过来,这才下车。   “妈,你怎么这么慢!”纪瑟瑟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要吃蛋糕!”   纪均山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宋纭,有些苦涩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提前在二楼要了个雅间,服务员已经把半红半白的鸳鸯锅摆上了。   纪均山殷勤地帮那母女俩拉座椅,然后把提前买好的礼物送给纪瑟瑟,之后又忙着切蛋糕。   拆开礼物包装,只见是一台十分轻薄时尚的笔记本电脑,纪瑟瑟一阵欣喜。她房间里那台电脑还是台式的,光开机就要好几分钟,这下可好了。   宋纭在一旁埋怨:“你又给她乱花钱,买电脑干什么?影响学习怎么办?”   “不会的。”纪均山笑呵呵道,“笔记本速度快,学习查资料也方便,瑟瑟又不贪玩,她有数的。”   纪瑟瑟连忙在一旁点头,表示她爸十分英明。   宋纭也不由得气乐了,抿着唇摇了摇头,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意。   插上蜡烛许愿,纪瑟瑟的愿望就是希望她爸妈能够早日复婚。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着蛋糕,涮火锅的食材也送过来了。纪瑟瑟三两口吃完蛋糕,开始对付她心爱的牛百叶。   纪均山在菌汤锅里涮了几片肥嫩的羊肉片,夹到宋纭碟子里,结果宋纭又给他夹回去了。   “你们吃吧,我不要。”宋纭一脸嫌弃道,“我吃点蛋糕就行了。”   “多少吃一点吧,光吃蛋糕怎么行?”纪均山温声劝道,“菌汤味道挺淡的,口味不重,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羊肉吗?”   “那是以前。”宋纭避开他的视线,淡声道,“现在不吃了。”   纪均山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扶了扶眼镜,以掩饰着尴尬。   纪瑟瑟已经习惯了她妈的挑剔,无所谓地朝他爸眨了眨眼,然后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时不时再配一口可乐,真是味蕾的享受。   一顿火锅在比较温馨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纪瑟瑟吃得很满意。趁着她爸去结账的功夫,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等她从里面出来,看到她爸妈正站在门厅那边聊天,看她爸脸上笑眯眯的,似乎聊的还不错?   有意让父母多聊一会儿,纪瑟瑟没急着出去,躲在一盆高大的绿植后面打量着,隐约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你最近怎么瘦了很多?”纪均山语调低低的,轻声道,“没休息好吗,还是这批学生不好带?”   宋纭摇头:“前阵子感冒了,没什么事。”   “我……”纪均山两手交握在身前来回搓着,有些犹豫道,“我实在是不放心,只有你们娘俩在家,有什么事也没个照应。”   “宋纭……”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她,细声道,“我们还是复婚吧,好不好?我那事务所已经走上正轨,现在也不忙了,你不喜欢我出去应酬,那我以后就不去!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都改,我以后都听你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话说到后面,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又低又哑。   然而宋纭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半晌,硬声道:“你别再说了,不可能的。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那你就再去找个人,只要别把你亲生女儿忘了就行。”   “宋纭,你就非要如此吗?”纪均山又气又急,青白的脸色十分受伤。   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纪瑟瑟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明白她妈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为什么就是不肯和她爸复婚?   她爸看不到,可是她能看到,宋纭背着他站在那里,没出声音,但是哭了。   莫名就感到一丝心慌,纪瑟瑟不理解成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沉重?为什么心里想的和说的不一致?为什么她妈非要这么别扭,为什么就不能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   紧紧咬住嘴唇,她抬起袖子捂住眼睛,过了好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她爸妈已经走到门外,见她出来了,相互道别,各自各家。   来时开开心心的一家人,走时却只是表面的粉饰太平,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回家的路上,宋纭一路沉默着,紧绷的脸庞素无表情。   纪瑟瑟好几次想要开口,问她究竟为什么不愿和爸爸复婚?   明明她还是念着爸爸的,明明她把家里爸爸留下的东西都收藏得很好……明明她一个人其实不开心。   只是纪瑟瑟知道,即便她问了,宋纭也不会说。她妈只希望她好好学习,别的什么都不让她管。   到家以后,已经夜里八点多了。   大概是因为下午逛街走累了,宋纭早早地便回屋歇息去了。   纪瑟瑟想起靳文燊,略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妈,我晚上吃撑了,去小公园走走,消消食。”   这个时间,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还没散。大概是觉得还比较安全,宋纭在里面应了一声:“早点回来。”   纪瑟瑟带上钥匙,将房门关好,等走出巷子口,给靳文燊发微信:我出来了。   靳文燊几乎秒回:我马上到。   五分钟后,纪瑟瑟在靠近湖边的小道上见到他。高瘦的少年英气勃勃,面容俊朗,笑容明亮。   他跑得略有些气喘,显然是用了极快的速度。两手叉着腰缓了一会儿,他拉起纪瑟瑟的左手,小小的一只握在掌中,轻轻地揉捏着,尤其是她食指上的那颗红色小痣,来回揉捻着,怎么都把玩不够似的。   纪瑟瑟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很紧,抽不出来,她抬眼瞅着他:“叫我出来干什么,要给我看手相吗?”   靳文燊忍不住笑,捏着她柔软滑腻的手背又摩挲了一把,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给你的礼物。”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粉红色草莓味的小果冻,递给她,一脸温柔道,“生日快乐。”   纪瑟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那次去爬山,买门票的时候,我看了你的身份证。”   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忽然间好了许多,纪瑟瑟轻轻弯起唇角,她这位男朋友还挺有心。   不过这个小果冻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捏着小果冻,面色有些怀疑,“你就这么敷衍你的女朋友?”   “很敷衍吗?”靳文燊扬起嘴角,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纪瑟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撕开小果冻,捏着咬了一口。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也用不着什么礼物。”纪瑟瑟微微仰头,将小果冻一下吸进口中,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蔓延着,边吃边道,“可你好歹买两个嘛,这个一口就吃完了。”   “你要喜欢,回头我再多买点。”靳文燊莞尔,“原本想给你买个小熊玩偶之类的,又怕你带回家不方便,然后就没买。”   纪瑟瑟想想也是,他要是真买了什么东西,她也没法带回家。要是被她妈发现了,指不定又要爆发。   伸手接过她吃剩的果冻壳,靳文燊道:“你手机带了吗,还有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靳文燊摸出他自己的手机,单手拨弄了一会儿:“发给你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纪瑟瑟拿出自己的手机,感觉微微一震,收到一条微信。   她打开,收到的似乎是一张照片,好像还挺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下载下来。   点开一看,只见那是一片风华秋实、层林浸染的山谷,两岸悬崖的剪影恰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一条雪练瀑布从悬崖之巅倾泻而下,蜿蜒成一条细流在山谷间穿梭而过。整幅照片色彩鲜明,恢宏大气,美得不似人间。   这不是凤鸣山上,蹦极那地方的景色吗?   看这取景的角度,绝不可能是站在山顶拍的,只能是跳下去,悬在半空中拍的。   上次去的时候,没能拍张照片,她还遗憾了好久,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实现了?   抬头看着靳文燊,纪瑟瑟忍不住动容:“你又去蹦极了?还是带着相机去跳的?”   那相片的清晰度极高,不可能是手机拍的,只能是专业的单反。而且拍照片的人还必须懂技术,知道怎么调光圈,怎么定焦。   难道这位擅长陆地运动的男朋友,连单反也学会了?   “拍的还行吗?”靳文燊垂眸看着她,狭长深邃的眸子温柔似水。   想起他上次差点把胆汁吐出来,明明就恐高,他到底是怎么有勇气一个人去蹦极的?   鼻子忍不住有点酸,纪瑟瑟看着他:“你傻吗,为了张照片,何必去冒那个险?”   “想送你个礼物,不知道送什么好。”靳文燊又拉起她的手,宝贝似的握着,有些不自信地问道,“这个你喜欢吗?”   纪瑟瑟用力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样?今下午去的吗,是不是又吐了?”   “没有。”靳文燊坚决否认,一脸风轻云淡,“我可能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中漾起一丝笑意,纪瑟瑟没再追问他。回头看着小广场那边的广场舞跳得正起劲,没人注意这边,她踮起脚尖,吧唧在靳文燊下巴上亲了一口。   然后笑盈盈道:“给你的谢礼。”   “谢礼可以接受。”靳文燊低下头,抬手点点自己的唇,一本正经道,“不过你亲错位置了。” 第17章 017 我好想你   在小公园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 纪瑟瑟便回家了。   客厅灯还开着,宋纭屋子里黑漆漆的,大概已经睡了。纪瑟瑟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 简单冲个澡, 然后换上睡裙,搬出她爸给她买的新电脑。   将靳文燊发给她的那张凤鸣山的照片导到电脑上,放大来看,更显震撼。   凤鸣山原本就奇山秀水,自然而壮美, 从这悬空在三百多米高空中横拍出来的角度, 更显悬崖之陡峻, 山岭之绵延,更有茂密的林海和如练的瀑布, 美得犹如仙境一般。   纪瑟瑟喜欢那浓翠的林海逐渐蔓延成金黄的色泽,就像金碧的丹青渲染出来的水墨画一般, 实在是美极了。   将照片设置成桌面背景,她又将旧电脑上的文件转存到新电脑上,忙活了一晚上。关掉电脑开始学习, 等她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第二天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懵, 根本没睡醒。   等公交车的时候, 靳文燊没来,纪瑟瑟不禁有些纳闷。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他半个小时前给她发过消息。原来他们今天又有比赛,要去市体育馆那边,还叮嘱她要好好学习, 不能逃课。   纪瑟瑟一路上哈欠连天地去了学校,到了座位上,她拿出书本,将书包往桌洞里塞,结果发现里面又有东西——   好几包黄澄澄的芒果干,很多昨晚吃过的那种粉红色草莓味的小果冻,还有一包蓝色晶莹的玻璃球般漂亮的薄荷糖。   显然又是某人的杰作。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塞进来的。   “天呐!到底是谁暗恋你呀,天天给你送这么多好吃的!”冯佳又跟着沾光,分了不少零食,一边吃着一边感叹,“怎么就没人看透平平无奇的表面暗恋我呢?真是羡慕嫉妒恨!”   纪瑟瑟笑着剥开一粒薄荷糖塞进口中,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包裹住味蕾,清爽的感觉直冲脑门。   满身的疲乏瞬间没了,她打起精神,翻开书本开始学习。   一天没见靳文燊,只有他发来的消息,说他们比赛又赢了,晚上和教练一起去聚餐庆祝。   纪瑟瑟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半小时的车程,戴上耳机听歌,正好放松一下脑子。   到下车的时候,手机快没电了。回到家,她先把手机充上电,然后拿上睡衣去冲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宋纭又端着蜂蜜煮苹果上来了:“你们是不是快要期中考试了?”   “嗯,下周开运动会,完了就是期中考试。”纪瑟瑟站在镜台前吹干头发,随便用发圈一绑,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周老师又给你出了什么新题?”宋纭坐在床边,催她吃苹果,一边道,“拿来我看看。”   纪瑟瑟叉一块软塌塌的苹果塞进口中,没滋没味地吃着,找出她的练习册,递给宋纭。   翻开本子扫了一眼,宋纭诧异道:“怎么又是线性递推式的题,之前不是讲过了吗?”   “周老师说这里可能会出很多新题型,让重点练习。”   宋纭没再出声,低头去看她做的题目。   忽然嗡的一声轻响,纪瑟瑟的手机在桌面一震,屏幕亮了,居中显示:靳发来一条微信。   忘记把手机收起来了,纪瑟瑟心下一沉。她的手机就摆在宋纭眼皮底下,想不看到都难。   果然,宋纭盯着她的手机,皱起眉:“靳?”   “就是之前那个男生?”将练习册拍在桌上,宋纭脸色难看起来,“这都晚上十点多了,他给你发微信干什么?”   纪瑟瑟抿着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宋纭冷着脸道:“你把手机打开,我看看他都给你发了些什么。”   脸色有些发白,纪瑟瑟垂下眼帘,低声抗拒着:“这是我的手机,你不能看我的隐私。”   “你的隐私?”宋纭瞪起眼,声音也变得尖刻起来,“你的隐私就是大晚上不好好学习,和那种下三滥的小混混聊微信?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去上学,就是让你干这个的?!”   这话听着异常刺耳,纪瑟瑟坐在那里暗暗咬唇,感觉十分憋屈。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了?你不说和他不熟吗?不熟他会大半夜给你发微信?”拿起纪瑟瑟的手机,丢到她面前,宋纭气得脸色发青,命令道,“你把手机打开,赶紧!”   “打开手机干什么?”纪瑟瑟抬眼看着她,目光变得疏冷,“你不就是想看我和他是不是早恋?”   眼眶酸的厉害,满腔郁愤再也压服不住,她站起身,硬声道:“我承认,我就是和他早恋,你满意了吧?你不用看手机,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是我主动的。这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去学校找老师,我还没打算早恋呢!既然你怀疑我,那我就坐实了,省得平白被你冤枉!”   “纪瑟瑟!”宋纭气得冒火,站起身捂着胸口,“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   “你不是问我吗?我实话实说而已!”纪瑟瑟红着眼眶,别过头去。   “你实话实说?你是故意气我吧!你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和一个小混混在一起?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先去招惹的你?”   “别一口一个小混混,人家没那么差!”纪瑟瑟气道,“就是我故意去接近他,人家根本没那个心思!是我要跟他早恋,他才答应,你不要把什么都赖到别人头上!”   宋纭抬手指着她,气得打颤:“你还有理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天天和男生在一起瞎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早恋怎么了?早恋就不知羞耻了?”纪瑟瑟红着眼睛,争辩道,“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伤天害理作奸犯科了?我为什么要羞耻?”   “你……”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宋纭铁青着脸,怒声道,“早恋影响学习!你去给我和他分手,不许和他在一起!”   纪瑟瑟最烦她妈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别过脸去硬声道:“我不分,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你先能自立,再来和我说自由!”宋纭气得直喘息,“高中还没上完,就学着人家谈恋爱,你看那些不学好的,有哪个能考上好大学?!你现在就跟他说,跟他分手!我不允许他影响你学习!”   “他什么时候影响我学习了?”纪瑟瑟含着眼泪,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叫她分手,她竟然是一万个不情愿,“我和他上个月就在一起,数学竞赛,我不照样考了全省第五?过几天期中考试,不信你看着,我肯定还是全级第一!他绝对不会影响我学习!”   “你说不影响就不影响?你要真那么厉害,今年怎么没考进冬令营?你以为高考像期中考试那么简单?!”宋纭沉着脸,命令道,“你必须和他分手,这事没商量!我要你把心思全都放到学习上,高考这一步容不得你行差踏错!”   没忍住眼泪滑落下来,纪瑟瑟攥着拳,冷笑出声:“用不着你来催促我,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学习?我比你更重视高考!我一定会拼了命地学习,早日考上一个好大学,早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原本愤然的瞳孔骤然放大,宋纭满脸错愕地看着她。   两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她默默摇了摇头,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眼角滑下一行泪滴。   慢慢吐出一口气,她像是突然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两腿缓缓软下去,一下昏倒在地上。   “妈?”纪瑟瑟傻了眼,连忙冲过去。她刚说出那些话,立马就后悔了。   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轻轻摇着宋纭:“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宋纭的身体被她摇得微微晃动了几下,头顶的头发忽然滑落下去,露出一头稀疏的短发,头顶的头发几乎脱光了,黑白夹杂着,头发几乎白了一半。   一声惊叫卡在嗓子眼里,纪瑟瑟瞪圆了眼睛,快要吓懵了。   僵在那里几秒钟,她猛地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拨打120,然后给纪均山打电话。   ……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纪瑟瑟在市医院的病房外面守了两天一夜,才听到宋纭醒来的消息。   可是她却不敢进去。   医生说,宋纭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从中期时发现,至今已经拖了一年时间,内部的肿瘤已经占据她的几乎半个胃。她现在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只能喝点流质的汤水,平时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到医院里挂营养针,勉强维持着她疲弱的身体运转。   医生说,宋纭一直拒绝做手术,总是将时间一拖再拖。   切掉肿瘤,切掉半个胃,也许可以救她一时,但是她不敢赌。万一癌细胞再次转移,肿瘤再长起来,她却没有多余的胃去切了,留给她的只能是死路。   目前不做手术,只靠化疗和靶向药强力控制着,至少她的病情恶化的慢,还能多给她留出一两年的时间。   所以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她就一直拖着,一拖再拖。   纪瑟瑟知道她是为了谁。   难怪她突然开始养生了,做的饭总是缺油少盐的,除了清蒸就是水煮。甚至连水果都要煮来吃,不能有任何生冷的入口。她是怕她吃的不好,也得胃病吧?   难怪她总是吃的那么少,还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要么就是不饿不想吃,原来都是骗她的。   难怪她突然给她买那么多衣服。不过才秋天,她连羽绒服都买好了,甚至还买了两条夏天的裙子。她是怕再晚了,不能给她买衣服了吗,所以提前买了好几年?   身上还穿着宋纭新给她买的毛衣,羊绒的,十分柔软又暖和。纪瑟瑟弯下腰,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泣不成声。   宋纭的头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的呢?因为做化疗,她的头发竟然快要掉光了。她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美丽优雅,她是怎么接受自己戴假发的?   不得不说,她的假发质量真好,她每天都梳得分毫不乱的,自己竟然从未看出过异样。   也或许,是自己从未用心关心过妈妈吧。   总是嫌她啰嗦,嫌她管的太多。   却不知道妈妈忍受着多少病痛去照顾她,为她洗衣做饭,督促她的学习……她实在太不懂事了。   心里懊悔得无以复加,纪瑟瑟双手捂着眼,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没脸走进那间病房,也没脸去见妈妈……   过了一会儿,纪均山从病房里出来了,坐到纪瑟瑟旁边,抬手揽住她的肩。   “妈妈醒了,你进去吧。”纪均山轻轻揉揉她的肩,语气坚定地宽慰道,“没关系,妈妈会好起来的,爸爸一定会把妈妈治好。”   纪瑟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情绪。抬手抹干净脸,她站起身,脚步轻轻地走进病房。   宋纭正在那里输液,听到响动声,略微抬头看向门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去了似的。   纪瑟瑟走到病床边,刚刚擦干的眼眶又酸了,她红着眼圈,哑声道:“妈妈,对不起……”   宋纭握住她的手,干枯的嘴唇微张,虚弱道:“没事……妈妈吓着你了吧?”   纪瑟瑟默默摇头,两行眼泪又落下来。   “别哭了……是我不对,不该总是逼你,把你管的太紧了……”宋纭眼眶也红了,轻声道,“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紧紧咬住牙关,纪瑟瑟还是没忍住,俯下身,趴在病床边上哭了。   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颗泪滴从宋纭的眼角滑落。   “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不放心你……还没看到你上大学,总觉得还没把你抚养长大,我还不能休息……”她轻声叹息着,幽幽道,“瑟瑟,别跟那个男生在一起了,你要好好学习……”   纪瑟瑟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妈,我这就跟他分手……我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要快点好起来。”   宋纭身体十分虚弱,撑不多会儿就睡了。   纪均山在旁边悉心照料着,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生怕哪里有一丝不妥当。   纪瑟瑟看得羞愧又自责,默默走出病房,坐在外面的排椅上发呆。   如果她平时多关心妈妈一点就好了,也许能早点发现她的病情,也不会拖到现在。   可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是她这个当女儿的,太自私太糟糕了。   低垂的眼帘红肿难受,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好几天没动过的微信。   未读消息很多。   靳文燊的尤其多。   盯着他的名字看了一会儿,纪瑟瑟默默吸了一口气,点开他的微信。   靳:一天没见你了,我有点想你。   靳:瑟瑟,在忙吗?   靳:瑟瑟,今天怎么没来上学?有什么事吗?   靳:瑟瑟,怎么不接电话?   靳:我去问老姜,他说你请假了。你先忙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靳:瑟瑟,今天还不上学吗?   靳:打你电话打不通,我有点担心……   靳:瑟瑟,理我一下,好吗?   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靳:瑟瑟,我好想你……   ……   纪瑟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前渐渐模糊了一片。   轻轻吸了吸鼻子,她翻开通讯录,拨通靳文燊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传来少年且惊且喜的声音,显然开心极了。   纪瑟瑟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模糊着泪眼,轻声道:“靳文燊,我们见个面吧。” 第18章 018 你要对我负责。   和靳文燊约好晚上见面, 纪瑟瑟还有一下午的空余时间。   医院这边,她也帮不上忙,宋纭和纪均山都催着她赶紧回学校上学。   趁着宋纭睡着的时候, 纪均山拿起外套, 要送纪瑟瑟去学校。   “不用了,爸,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我妈吧。”纪瑟瑟抿唇道,“我自己去学校。”   纪均山熬了好几夜,面色疲惫地拍拍她的头:“那好, 你路上注意安全, 有事给我打电话。”   纪瑟瑟点点头, 又看了宋纭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离开医院, 她没去学校,打车去了万隆广场。   靳文燊那双被她弄脏的球鞋标志很明显, 每季新款上市,都会掀起一股抢购热潮。   纪瑟瑟去了一家连锁店,将她提前在网上搜索到的那双鞋的照片给店员看。结果被告知, 那鞋早已经断货了,全网想买都买不到。   买不到就算了吧。   纪瑟瑟另外买了一双价位差不多的篮球鞋,估计码数大概是9.5, 让店员给装起来。   晚上八点半, 还是那个小公园,纪瑟瑟坐在人工湖边的排椅上等着。   靳文燊是八点三十五到的,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的。他们篮球队晚上训练到八点钟,然后他逃了晚自习,直接打车跑回来了。   “瑟瑟!”他一路跑过来, 直到隔三五米的距离才缓下步子,慢慢平稳呼吸,极力维持表面的淡定,可是那一双眼睛里的欢欣和喜悦却怎么都藏不住。   就像从寒冬中醒来的松树,在细软而清润的春雨中舒展开枝丫,一点点鼓出嫩绿的芽,生动又有活力。   “你没事吧?怎么好几天没上学?”他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俯身打量她,目光专注而认真。   纪瑟瑟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没什么事,前两天感冒了,有点重。”   “感冒了?”靳文燊抬起手,探她的额头,关切道,“这会儿好了吗?不发烧吧?”   纪瑟瑟微微向后,躲开他的手:“不发烧。”   深秋的寒夜有些凉,靳文燊提着裤腿半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仔细打量她的脸庞,发现她面色苍白,眼帘下泛着淡淡青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怎么感冒了,冻着了吗?”一时间心疼不已,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要披到她身上。   “不用。”纪瑟瑟拒绝他的好意,“我感冒已经好了。”   “那你明天能去上学吗?”   “嗯。”   靳文燊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拇指摩挲着那颗红色小痣,一边盯着她看。好几天没见了,着实有些想念。   纪瑟瑟想把手抽出来,可是抽了一下,没抽动。   默默看着靳文燊,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袋,递给他:“我给你买了双球鞋,也是一样的牌子,只是买不到你之前那一款了。鞋码是9.5的,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或者款式不喜欢,你自己去换吧,小票放在里面了。”   靳文燊这才注意到那个纸袋,看到球鞋的标志,有些愣:“你给我买鞋干什么?”   纪瑟瑟看着他的眼睛,默然道:“靳文燊,我们分手吧。”   “什么?”漆黑狭长的眸子眼神骤然一深,靳文燊满脸错愕,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们分手吧。”纪瑟瑟又重复一遍,“以后不要在一起了。”   “你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   仔细打量她的脸庞,在她疏冷的眼睛里看不到没有任何一丝笑意,靳文燊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垂眸审视着她。   良久,他问道:“为什么?”   “谈恋爱影响我学习。”纪瑟瑟没看他,目光平视着前方,低声道,“明年就要准备高考了,我想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不想因为别的人或是事分心。”   劲瘦的胸膛极为缓慢地上下起伏着,靳文燊似在努力压抑着情绪:“不分手,行吗?”   “我以后做的再好一点,尽量不给你发微信,少去打扰你。在学校里,我一定规规矩矩的,不会给你招惹任何麻烦……我只要陪着你上下学就可以了,好不好?”   纪瑟瑟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靳文燊满心不解,努力压抑住暴躁不安的情绪,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道,“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狭长的丹凤眼尾梢上扬,孤傲又偏执,又有些痛苦,他俯下身看着她,语气里含着一丝委屈和乞求,“瑟瑟,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说,我都改……我不想和你分开。”   心里压抑又难受,纪瑟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真是太坏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   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涩,她垂着眼帘,低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有张夹在我书里的纸条吗?上面写了一句话,夸我扎丸子头好看。因为那张纸条,我妈怀疑我早恋,还闹到班主任那边去了。我跟我妈赌气,嫌她怀疑我,所以故意去找个人早恋……就是想气气她。”   微微顿了一下,她用力眨了下眼,继续道:“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叛逆,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去对抗她。是我的错。”   “我妈很反对我早恋,怕我影响学习。我不想再惹她生气了……”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靳文燊忽然间懂了,那个甜蜜又梦幻的秋夜里,她为什么突然间提出要做他的女朋友。   幸福怎么可能来得那么轻易?   “所以,我,就是那个你故意去找的人?”他一字一字,说得极慢,似是难以置信般问道,“你一直在耍我吗?”   纪瑟瑟有些难堪,低声道:“对不起。”   薄削的唇紧抿成一条线,靳文燊努力按压着满腔暴躁不堪的情绪,忍耐着问道:“那后来呢?”   “就算开始是假的,那后来呢?”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后来那些开心的事,也都是假的吗?我就不信那些都是你装出来的?”   纪瑟瑟默默看着他,硬下心肠:“是我不好,不该欺骗你,我向你道歉。”   原本英气俊朗的面庞阴云密布,孤傲的眉峰间刻满凌厉,靳文燊气红了眼:“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   纪瑟瑟低声道:“抱歉,没有。”   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靳文燊冷笑着退后几步,森寒的目光直望着她,半晌,点了点头:“纪瑟瑟,你行。”   说完他便转身,气冲冲地离开。   “靳文燊!”纪瑟瑟站起身,喊了他一声。   那个离开的背影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停下了,转过身来看着她。他的眸子黑亮亮的,略微上勾的眼尾明明极为傲慢,此时却含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定定看着她,似在期待她能说点什么他想听的话。   心脏像被针扎了一般,绵绵密密地疼,纪瑟瑟咬着唇:“鞋你收着吧,是我精心挑的,你穿着应该好看。之前弄脏你的鞋,很抱歉,这就算是赔礼吧。”   抱着满腔希冀,却被巨大的失望砸中,一身孤傲的少年再也压抑不住戾气,爆了粗口:“我连人都没了,我他妈还稀罕你一双鞋?”   可是纪瑟瑟已经转身走了,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急匆匆回到家,夜里总是亮着门头灯的二层小楼,此时整栋黑漆漆的。   纪瑟瑟拿钥匙开门,打开客厅灯,满室寂寥。   没有妈妈在家了,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洗干净,垃圾收了,将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想去冲个澡,太阳能却已经没水了。   回到厨房烧热水,等水开的时候,纪瑟瑟坐在妈妈平时坐的那把小板凳上发呆。   想起靳文燊最后那个失望又难过的表情,她说不清是轻松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她做的是对的吧?   不,她只是把自己做错的事改正过来了。   她原本就不该去招惹靳文燊,不该去和他早恋,更不该和妈妈赌气。   为了让妈妈安心养病,她不能再错下去了。她应该好好学习,和靳文燊分开是对的。   只是对不起靳文燊。   她没脸说妈妈生病的事,也抗拒去提“癌症”这两个字。似乎她不提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一样。   她爸在病房里和她妈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纪均山劝宋纭赶紧做手术,趁着肿瘤尚未恶化,胃切除的手术成功率更高。   可是宋纭却执意不肯。   因为手术成功率高,并不代表癌细胞以后不会复发。一旦再次复发,她恐怕就没救了。   “我还能坚持。”宋纭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又虚弱,红着眼角说道,“我恐怕等不到瑟瑟穿婚纱那天了,那我至少想看到她上大学。等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再做手术……我还想多陪她一阵子。”   纪均山握紧她的手,只能含泪点头。   纪瑟瑟站在病房外面,模糊着泪眼,几乎咬断了牙根。   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不参加高考了。她要参加CMO,只要能考进冬令营,拿到名次,就能获得保送P大或T大的资格。   CMO在每年12月举行,如果她能拿到保送资格,最多来年1月份就能确认。   比高考早了五个月。   为了让妈妈早点做手术,她必须一试。   CMO可不是省里的竞赛,能进冬令营的选手都是数学天才。她要想拿到保送资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必须拼了命学习才行。   第二天上学,纪瑟瑟去坐公交车,可是那个天天陪着她的男生已经不见了。   上了车,她坐在惯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默默发呆。   这应该就是结束了吧,也好。   到了学校,同桌冯佳激动不已,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不停地追着她问个不停。   纪瑟瑟敷衍地回了几句,连早自习都没上就跑到高三那边的教学楼,去找奥数辅导班的孙老师,问他要了厚厚一大本魔鬼训练题。   回到教室,她开始列详细的学习计划,每天要完成多少任务。所有课余时间,甚至包括某些不甚要紧的课程,都被她划入奥数学习时间。   “瑟瑟,你在干什么呀?”冯佳觉得好奇,凑过来打量。   纪瑟瑟写完最后一行字,阖上自己的笔记本,淡声道:“没什么。”   察觉她似乎不愿多交谈,冯佳讪讪地哦了一声,坐回她自己那边去了。   到了下午体育课,因为快要开运动会,体育老师带着学生们做了一圈热身活动,然后便让有比赛项目的同学各自去做练习。   队伍一解散,纪瑟瑟便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研究上面的几何题。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个眉目,班长卫坤和冯佳他们几个人找过来了。   “瑟瑟,你怎么不去练习?”冯佳被太阳晒得脸红扑扑的,抬手在脸旁扇着风。   “何平他们今天有篮球比赛,不能教你跳高了。”卫坤笑容温和道,“我给你找了个新老师,宋建跳高也不错,他参加男子组比赛,正好可以指点你一下。”   他说着,拍拍旁边浓眉大眼的男生。   纪瑟瑟看着卫坤,淡声道:“跳高比赛我不参加了,你们另找人吧。”   “不参加了?为什么?”卫坤笑容一僵。   纪瑟瑟站起身:“我没空。”   “可是参赛人员名单早已经报上去了,你现在不参加了,叫班长去哪儿找人啊?”冯佳皱起眉,劝道,“瑟瑟,我们知道你爱学习,可是运动会只开一天,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别放弃,好不好?”   “是呀。”卫坤有些为难道,“咱们班也不需要你拿什么名次,只是参与一下。你随便练习练习,到时候去比赛就行了,好吗?”   “抱歉,我真的没时间,你们另外找人吧。”纪瑟瑟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纪……”卫坤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她,可是话未出口便卡在嗓子眼儿里,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从那天起,不知不觉的,班上的同学们渐渐和纪瑟瑟疏离许多。甚至连同桌冯佳也跟她没那么亲密了,中午吃饭也不叫她一起了。   没几天,运动会如期举行。一班是物化生班,大都是注重学习的尖子生,不太在意这些体育活动。所以他们拿到的分数不高,但也不算太差。   运动会结束就是周末,班里很多同学们吆喝着一起去聚餐,但是没人叫纪瑟瑟。   纪瑟瑟并不在意这些,她也没空去参加聚餐。   期中考试很快到来,纪瑟瑟毫无意外,又是第一。甚至比第二名总分高出四十多分。   这样曲高和寡,班里的同学们不知不觉就评判起来,背后很多议论纷纷。说她“清高自傲”“不合群”“智商巅峰、情商盆地”“自私又讨厌”。   渐渐被同学们孤立甚至排斥,班主任姜老师发现这件事,特地叫纪瑟瑟去办公室谈话。   “瑟瑟,你最近学习是不是很累?我看你瘦了很多。”老姜打量她的神色,关切道,“其实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要学会放松,多跟同学们相处一下。上学不仅仅是学知识,和你一起的同学也很重要啊。尤其是高中阶段,同学之间的友谊最真挚了,往往能维持一生。老师希望你能多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留下遗憾。”   “谢谢老师,我明白。”   纪瑟瑟给姜老师鞠了一躬,从办公室出来。   老姜说的话,她都懂,只是她没有那么多空闲去维持同学关系。   她还有很多的学习任务,她在和时间比赛。她怕病魔把她的妈妈抢走,所以一刻都不能停歇。   十月底的最后一天,消失了一阵子的靳文燊回来了。   之前他们篮球队去省里参加锦标赛,再加上评选运动员,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结果很不错,篮球队在锦标赛中拿到全省第二名,靳文燊、周旭东和高阳他们都评上了二级运动员资格。   纪瑟瑟头一节晚自习不在教室,她跑去孙老师的办公室,请教了一晚上的疑难问题。   等她回到教室,看到坐在最后排的靳文燊,顿时怔愣了一下。   对上她的目光,靳文燊散漫不羁地坐在那里,森冷的俊脸面无表情。   纪瑟瑟很快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继续做她的魔鬼训练题。   她这一阵子忙着学习,几乎把靳文燊忘到脑后去了,如今再见到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逼迫自己专心做题,她把“靳文燊”这三个字从脑海里赶出去。可是没想到,晚上放学以后,去等公交车,又看见他了。   还是127路公交车,还是一前一后。   只是上车以后,纪瑟瑟没再坐往常的位置,另外找个单人座坐下。   然而好巧不巧的,靳文燊有座却不坐,拉着吊环,就站在她身后。   夜色迷离,窗外一片黑漆漆的,纪瑟瑟从窗玻璃上能看到身后的少年英挺的身姿,左手抄兜站在那里,满满的存在感。   纪瑟瑟感觉十分别扭,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来坐公交车干什么?   他不是有山地车吗,还有接送他的私家车也有好几辆……闲着没事来公交车上体验生活?   发觉自己满脑子都是他,纪瑟瑟心里憋闷不已,很想站起身换个座位。可是又觉得……那样会不会太刻意了?   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她决定再忍一下,反正没几站就要下车了。   到了三中那边,上来几个穿校服格子裙的女生,很快就被靳文燊吸引住目光。   三个人坐在对面,小声嘀嘀咕咕的,时不时悄悄瞄一眼,捂着嘴偷偷地脸红。   过了一会儿,有个胆大的小女生站起身,走到靳文燊旁边,小声问道:“帅哥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靳文燊转过头,瞥她一眼,冷淡道:“我刚跟女朋友分手,正在给她守寡,不能加你微信。”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坐在前面的纪瑟瑟显然听到了。   看到她白嫩小巧的耳朵一点点变红,靳文燊又生气又心酸,真想捏捏她的小耳朵,使劲惩罚她一下。   到了银都花园站,纪瑟瑟不等车停稳就奔到后车门,第一个下车。   不等她逃跑,靳文燊也下去了,叫她:“纪瑟瑟。”   看她竟然装没听见,走得更快了,他又叫了一声:“纪瑟瑟,你给我站住!”   纪瑟瑟心头微颤,无奈地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他。   公交车喷着车尾气,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   秋夜寒凉,两旁的路灯却照出一团团橘黄色光晕,像漂浮在夜空中的一盏盏温暖的灯笼。   两手抄在裤兜里,靳文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慢声道:“纪瑟瑟,你之前亲过我,要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纪瑟瑟怔了一下,有些头疼,又有些心虚。   “你说要分手,怕我耽误你学习,我可以接受。”狭长的眸子轻睐着她,靳文燊幽幽道,“既然你不打算给我名分,没关系,那我就当你的外室好了。”   “外室?”纪瑟瑟一脸无语,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外室你不知道吗?”靳文燊漫不经心道,“就是古时候,那些薄情寡义的男子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却不肯负责任。把人家姑娘养在外面,没名没分的,就叫外室。”   “……” 第19章 019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靳文燊, 你别闹了。”纪瑟瑟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奈道,“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 我向你道歉。但我不需要什么外室, 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靳文燊轻嗤,“你说聚就聚,你说散就散?你把我当什么?”   纪瑟瑟理亏,犹豫着问:“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靳文燊垂眸看着她,“我说了, 分手可以, 但我要当你的外室。因为你家长不同意, 我可以委屈一下,先不要名分。这样一来, 虽然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我们之间没有恋爱关系, 但你也不能再喜欢别人,要从道德上约束你自己。”   他撩起眼帘,补充道:“等有机会, 等你妈同意你谈恋爱了,我便是唯一候选人,你要给我转正。这样你对你妈有交代, 对我也有交代。”   纪瑟瑟:“……”   这就是传说中的中二病吗, 病得还不轻?   她摇了摇头,努力平心静气道:“我妈不会同意我谈恋爱,至少在大学毕业之前不可能。你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太遥远了……等高中毕业,大家天南海北, 还不定去哪里。你现在提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靳文燊定定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和你上同一个大学?”   “我知道,你学习好,P大T大任你挑。我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我上周已经拿到运动员资格,可以去考P大或T大的篮球特招生。篮球技术没问题,文化课我再补一补,和你一个学校没那么难。”   他一脸认真道:“就算再不济,我考不上,那我拿钱买也能和你一个学校。”   纪瑟瑟抿着唇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没想到,他考虑的还挺多。@泡@沫   “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靳文燊走前几步,几乎贴近到她身前,挡住后面的路灯光,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起来,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纪瑟瑟张了张口,有些艰难道:“可是,很抱歉……我并不喜欢你。我去找你,其实只是想找个人早恋。”   “纪瑟瑟。”靳文燊目光沉下去,冷冰冰的,显然是动气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那我吻你的时候,你怎么那么开心?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喜欢我?”   脸颊热辣辣的,感觉有些无地自容,纪瑟瑟硬着头皮道:“我承认,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因为你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对我也很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很不错……可我们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其实也谈不上多少喜欢和感情。”   “而且我动机不纯,欺骗了你,我内心有愧。”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所以我们及时止损吧。我不想再欺骗你,你也不必再在意我,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靳文燊神色痛楚,有些难以置信,“所以我对你来说,就没有一点意义?”   抬手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纪瑟瑟心里有些焦躁:“不是没有意义,只是错误的开始导致这样必然的结果。我们尽快改正过来,也就不会难过了。”   “不会难过?”狭长的眸子幽深似墨,定定凝望着她,像是在无声的质问。良久,靳文燊低声道,“可是我很难过,怎么办?”   纪瑟瑟眼睫微颤,不知该说些什么,挡在她身前的少年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低着头,远去的背影略微有些佝偻,像是裹挟着风雪,带走这寒凉的秋夜里最后一丝暖意。   他走了,似乎连路灯光都没那么好看了。   纪瑟瑟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急匆匆往家走,一边摸出手机,给纪均山打电话。   得知宋纭的病情比较稳定,没什么事,她便放心了。   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她冲了个澡就开始学习。   孙老师给她的那本奥数魔鬼训练题的确是够变态的,里面有很多CMO和IMO历年来的真题,以及再进一步的变形题。有很多题目她都不会做,甚至找不到思路。   各科的作业在学校里就已经写完了,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想去网上查查解题方法。   最新款的笔记本,运行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钟就打开屏幕,桌面背景是那张凤鸣山峡谷的照片。   是靳文燊送她的生日礼物。   纪瑟瑟愣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既然已经分手了,照片还要留着吗?   她打开显示设置,光标停留在“删除桌面背景图”的选项上,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窗口关掉了。   一张好看的照片能有什么错呢?留着就留着吧。   她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打开书本专心学习,一边研究网上的解说,一边拿笔测算着,熬到凌晨两点多才睡。   第二天去学校,何平莫名就感觉到她和靳文燊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整整一上午,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   他燊哥这不是搞“地下情”了,这是地下党呀。   何平坐在那里,偷偷打量前面埋头学习的纪瑟瑟,再悄悄瞄一眼坐在他旁边的靳文燊……   摸出手机,他给靳文燊发微信:哥,你和我嫂子咋了?   微信石沉大海,靳文燊根本不搭理他。   不搭理他也就算了,可是他燊哥那张脸冷的能冻死人。何平不敢再问,坐在旁边提心吊胆的,也找不到别的人商量,憋得苦不堪言。   原本自从他燊哥脱单以后,脾气一天好似一天,待人如沐春风一般和煦,谁知一夜回到解放前?   何平琢磨着,等到下午的时候,悄悄找个机会,去纪瑟瑟那边探个口风。   谁知道下午调座位了。   期中考试过去,又到了该换座位的时候。班主任老姜把新出炉的热乎乎的座次表贴在教室前面讲桌上,让同学们趁着活动课,把座位换了。   纪瑟瑟的新同桌是班长卫坤,在中间列的第四排,属于教室里最中间的黄金位置。   冯佳坐在她前面,和室友顾小芸坐同桌。   而靳文燊和何平调到最北边的最后排,距离纪瑟瑟,十万八千里。   每当调座位,就到了班里男生们展示绅士风度的时候。因为大家的书比较多,成箱成摞的,女生的书一般都是周围的男生帮忙给搬的。   纪瑟瑟的书尤其多,光是课桌下面就堆着两大摞。   她刚抱起一摞书,还不等站起身,卫坤过来了,十分自然地接过她的书:“我帮你搬吧。”   纪瑟瑟也乐得轻松,点了点头,向他道谢。   白皙清俊的少年笑容和煦,轻松搬起一大摞书,来来回回好几趟,帮纪瑟瑟把桌椅都挪到他旁边。   冯佳正在整理自己的书,抬头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滑过一丝落寞和失望。   何平还坐在后面,他的书本不多,但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垃圾太多了,正在那里收拾着。   扛不住旁边靳文燊那冷冰冰要杀人的目光,他站起身,一把抱起冯佳的书:“小仓鼠,你坐哪?我给你搬!”   说完他也不等冯佳同不同意,抱起她的书就跑了,逃离这个危险区。   很快搬到新座位,纪瑟瑟整理好自己的桌面,开始学习。   旁边卫坤也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小心碰到纪瑟瑟的水杯,差点带翻到地上。   他连忙扶住她的杯子,试着里面没水了,很自然地拿起来,又拎起自己的杯子去后面打水。   教室里的饮水机就在靳文燊旁边,他看着卫坤手上拿着的那个粉红色带小熊图案的保温杯,感觉无比刺眼。   卫坤却毫无所觉,细心地拧开纪瑟瑟的保温杯盖,先将里面剩余的杯底倒出来,又接了三分之二的热水,再混入三分之一的冷水,然后拧紧杯盖,小心地放在旁边桌上,这才给他自己的杯子装凉水。   等他回到座位上,将纪瑟瑟的杯子放回她桌上,又把他自己的杯子放在她的旁边。一高一矮,一粉红一冰蓝,若有似无地靠在一起,看上去无比和谐。   纪瑟瑟抬头看了一眼,发觉他替自己打了热水,于是又向他道谢。   “不谢。”卫坤侧头看着她,唇角微弯,笑容柔和而冲淡。   隔着四五排座椅,七八米的距离,靳文燊定定看着他们,阴翳的眼神像淬了冰,冷得令人心碎。   下了第一节 晚自习,卫坤起来收语文试卷。他不仅是班长,还是语文课代表,做起事来总是尽职尽责,同学们都挺喜欢他。   一张张试卷摆在桌面摞起的书上,等着他去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卫坤收的很快,不过一两分钟就走到北边最后一列。看到靳文燊和何平在那里玩手机,那些少爷们平时基本不做作业,他便略过他们,继续收前面同学的卷子。   “卫坤,你怎么不收我的卷子?”靳文燊放下手机,瞥向前面的男生。   卫坤怔了一下,问道:“你写了吗?写了就给我。”   薄削的唇角略微扬起,靳文燊漫不经心道:“没写。”   不知道这位少爷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卫坤好脾气道:“那你快写吧,写完再给我。”   “我写不写,用得着你管?”靳文燊冷着脸,嗤道,“你连我的卷子都不收,问都不问,这会儿又假惺惺的装给谁看?”   一时间,周围的同学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诧异他们班长什么时候把靳少爷得罪了?   何平坐在旁边,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的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卫坤和那谁坐同桌呢,某些人打翻了醋缸,终于找到理由发作了。   竖起一本书挡住脸,他躲在书后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卫坤也感觉出扑面而来的敌意,但他一向修养好,淡淡看了靳文燊一眼,然后没再搭理他,继续去收前面的卷子。   等他收完卷子,还要送到老姜办公室去。刚走下楼梯,还没到转弯平台,靳文燊跟了过来。   因为课间快要结束了,楼梯上也没有旁人,就他们两个。   卫坤停下步子,冷淡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拿你卷子我看看。”靳文燊站得比他高,居高临下的,很有气势。   卫坤也冷下脸:“你看我卷子干什么?”   靳文燊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把夺过他手里那叠试卷,随便翻了翻,毫不意外地在最底下找到卫坤的卷子。   只见那卷面十分整洁,字迹写得十分好看,每一锋笔画都劲挺有力,又如行云流水般洒脱自然。   靳文燊扫了几眼,发现他的字和自己写的果然有几分像,不禁冷笑一声,随手把他的卷子丢到一边。   卫坤即便不是校董家的少爷,但也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侮辱?   一时间气红了脸,他愤怒道:“靳文燊,你不要太过分!”   靳文燊冷淡道:“纪瑟瑟书里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吧?”   刚刚气红的脸一瞬间失去血色,卫坤抬头看着他:“什么纸条?”   “夸她扎丸子头好看。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一下被戳破最隐秘的心事,卫坤一时间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承认了?   靳文燊点点头:“我可太知道了。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是该谢谢你,还是该骂你。”   他话音刚落,便猛地冲上去,一拳砸到卫坤脸上。   冷白的面皮瞬间红了一片,卫坤踉跄着跌出去,一下撞到后墙上。   抬头看到靳文燊阴沉着脸,戾气横生的目光,有些事,只一个眼神就懂了。   咬住满口的铁锈味,卫坤再不废话,冲上去和他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困兽一般厮斗在一起,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时间谁也不肯让谁。   不知道哪个女生出来上厕所,看到他们在打架,一下惊叫起来。   教室里听说卫坤和靳文燊在打架,一下炸了锅,纷纷跑出去围观。   纪瑟瑟也听到了,她手上正算着题,抬头一看,班里同学都跑出去了,闹哄哄的挤在走廊上。   怎么办,她要不要也去看看?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笔,也走出去。   只见楼梯下面转弯平台那边,靳文燊和卫坤各自被好几个同学拉着,一个嘴角青了,一个眼眶紫了,两个人衣衫不整,都十分狼狈。   纪瑟瑟看得皱眉,说好的法治社会,说好的不打架呢?   不一会儿,老姜闻风而来,沉着脸训斥了几句,将其他同学赶回教室,然后把那两个打架的拎到办公室。   “你们两个胆子不小,还敢在教学楼里打架!”关上门,老姜使劲瞪了卫坤一眼,“尤其是你!当班长的,就是这么以身作则?”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他坐到自己的圈椅上,打量两人脸上身上的伤,气得血压都上来了。   卫坤鼻孔渗血,低头沉默着,靳文燊也冷着一张嘴角青了的脸,不说话。   连着问了好几遍,也没问出个结果,老姜气得拍桌子:“谁先动的手?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再不说实话,我把你们家长叫来!”   卫坤脸色一白,刚要开口,靳文燊却抢了先:“我先动的手,谁叫他抢我的语文卷子。”   “他抢你的语文卷子,你就动手了?”老姜有些纳闷,转头问卫坤,“你抢他卷子干什么?”   卫坤道:“我要收作业,下了第一节 晚自习就应该交作业,他一直不交。”   “对呀。”老姜点头,这事还是他要求的,他又问靳文燊,“你为什么不交?”   靳文燊:“我还没写完,他就要抢。”   老姜问卫坤:“他还没写完呢,你抢什么?”   卫坤:“谁让他不早点写完,到点了就该交作业。”   老姜转头看靳文燊:“你为什么不早点写完?”   靳文燊:“我学习不好,哪能写那么快?”   老姜点点头,又问卫坤:“他还没写完,你就等他写完就是了?”   卫坤:“我是想等,可老师你不是要求下了第一节 晚自习必须把作业交上吗?”   老姜眨了眨眼,这说来说去,怎么还怪到他头上来了?   发觉自己被绕进去了,老姜知道他们两个不肯说实话,气得鼻孔喘粗气:“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从办公室出来,靳文燊就走了,没回教室。   之后一个多周,他都没上学。   老姜也没办法,靳少爷请了病假,他总不能跑去校董家里抓人吧。   纪瑟瑟觉得靳文燊和卫坤打架这事有些奇怪,可是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清。   反正是与她无关的事,她也懒得关心,她也没空去关心。   将那套奥数魔鬼训练题全部做完那天,她抻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教室,带着淡淡的橘红色,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一层金芒,柔软而宁谧。   这节课上体育,她逃了课,在教室里做题。   纪瑟瑟阖上书,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何平一脸慌张地冲进来。   “一姐!你快去看看燊哥吧!求你了!”   被他呛得直咳嗽,纪瑟瑟捂着口,边咳边问:“他怎么了?”   “快不行了!”何平红着眼圈,不似作假。   纪瑟瑟吓了一跳。靳文燊那天打架的时候,不是只青了嘴角吗?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也没仔细多想,她便跟着何平跑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赶到城西赛车俱乐部。   偌大一座俱乐部,里面已经清了场,只有一辆亮橘色跑车在曲折弯绕的赛道上旋风般疾驰。   等到赛车穿梭过这边的时候,隔着窗玻璃,隐约能看清那车上的人正是靳文燊。   只见他连护具都没穿,急速打着方向盘,甩尾绕过一个弯道,十分炫酷地拖着尖锐的摩擦声,将车开得快如闪电。   看他那生龙活虎的样子,纪瑟瑟一脸无语。   他这到底是哪儿不行了? 第20章 020 她说,她叫纪瑟瑟。   “他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儿不行了?”纪瑟瑟问何平。   何平苦着脸:“自从那天打架以后,他就来了这边,把人都赶走了, 自己坐在看台上发呆。那还是好的, 这两天又开始发疯,坐在车上不下来了。连个护具都不穿,玩命似的跑了不知道多少圈……他已经两天没睡了。”   “一姐,你俩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去劝劝他?”何平满脸担忧,“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 他也不肯理我。再这么下去, 我真怕他有个好歹。”   纪瑟瑟听得皱眉:“他在这里一个星期了?他家里人都不管他?”   “燊哥他母亲去世早, 他父亲在国外,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外公, 经常犯糊涂。”何平叹了口气,“我估计他不肯回家, 是怕外公看到他脸上的伤。可他连药都不肯擦,上哪去好呢?”   没想到靳文燊的家庭竟然是这样的,纪瑟瑟颇为意外。   抬头看着远处那抹亮橘色飞跑过一圈, 又朝这边过来,她抬手在嘴边拢成喇叭,大喊道:“靳文燊!”   可是开车的人根本不搭理她, 或者没听见, 再次甩着车尾气扬长而去。   纪瑟瑟抿着唇犹豫了一下,翻身爬过周边的护栏,径自走到赛道中央。   过了一会儿,眼睁睁看着那辆亮橘色跑车飞驰而来,她却定定站在那里, 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一姐!快让开!”   何平吓了一跳,连忙撑着护栏腾身跃过去,正想冲过去拉开她,只见那辆跑车却猛地踩下刹车,拖着尖锐的摩擦声,堪堪停在十米之外。   隔着银灰色的窗玻璃,纪瑟瑟看着坐在车里的靳文燊。暗暗沉了一口气,她走过去,拉开副驾驶门,坐进车里。   原本英挺俊朗的少年,嘴角还带着未散的淤青,此时下巴上已经冒起青青的胡茬,薄削的嘴唇十分干燥,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红血丝,显然十分疲惫的样子。   纪瑟瑟盯着他:“你怎么不睡?一直开车干什么?”   一脸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靳文燊声音低沉微哑:“睡不着。”   说完他又一脚踩下油门,开着车猛地冲出去。   冷不丁差点尖叫出声,纪瑟瑟随着惯性向后撞到座椅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靳文燊又把速度降下来了,慢慢地沿着赛道向前行驶。   连忙系上安全带,纪瑟瑟气呼呼地劝道:“你别开车了,疲劳驾驶有危险,休息会儿吧。”   靳文燊眉目低垂,开着车慢慢转了大半圈,终究还是踩下刹车,把车停下了。   拉开车门走出去,他撑着赛道边上的围栏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影落寞又颓废。   纪瑟瑟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看不得这种为一点小事就颓废不堪的中二少年。   她下车走过去,站在他背后,语气冷淡道:“靳文燊,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么糟践自己,有意义吗?”   靳文燊站着没动,半晌,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幽深而冷肃:“那你说,怎么才叫有意义?”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好生活,对得起自己。”纪瑟瑟定定看着他,“这样就有意义。”   靳文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间弯起唇角,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笑出了声。可是笑着笑着,他又嘴角下撇,慢慢红了眼睛。   “可是我很难过……纪瑟瑟。”   他垂下眼帘,向后靠坐在护栏上,似乎全身都没了力气。   “就因为我和你分手吗?”纪瑟瑟受不住他这副忧郁王子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你至于的吗,靳文燊?好好的一个大男生,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因为一点失恋,搞得这么颓废?之前骗你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就算你不能原谅我,也不用这么折磨自己。我和你不过才一个月,真没必要搞成这样!”   “不是一个月。”靳文燊摇头,“我喜欢你不止一个月,已经很久了。”   纪瑟瑟愣了一下,张了张口,问道:“很久是多久?”   “九年。”   “什么?”纪瑟瑟惊讶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七岁那年,我妈因为车祸去世了。”靳文燊默了会儿,低声道,“葬礼那天,下着小雨,我从墓地回来,坐在一个小公园里偷偷地哭。然后有一个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草绿色的小雨靴,撑着一把带小熊图案的小黄伞,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她把伞举到我头顶,给我挡雨。”   “她问我,你为什么哭?我说我没有妈妈了。她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妈妈了?我说,我妈妈死了。她说没关系,你妈妈去了天堂,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的。我问她,是真的吗?她说是真的。”   “然后她又说,她就是天上来的小天使,是我妈妈派她来的,让她替妈妈亲亲我。然后她就俯下身,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沙哑的嗓音低不成声,靳文燊抬起眼帘,看着对面满脸愕然的小姑娘:“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纪瑟瑟。”   “我那时候,根本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se。为了弄清楚她的名字,我学会了查字典。se这个读音,一共有95个字。可我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   “直到上了高一,认出那个长大了的小女孩,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纪瑟瑟’。”   “是‘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瑟,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瑟,是‘风庭瑟瑟灯明灭,碧梧枝上蝉声歇’的瑟,是‘瑟瑟秋声,萧萧天籁,满庭摇落空翠’的瑟,是‘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的瑟,是‘睡处林风瑟瑟,觉来山月团团’的瑟,是‘雅乐闻琴瑟,相因泰昊前’的瑟……”   “因为她的名字,我背过很多的诗。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里面含有她的名字,我就觉得那些诗词都很美。”   默默看着纪瑟瑟,他低声道:“你有喜欢过天上的星星吗?你体会过拥有一颗星星的感觉吗?”   “我远远地看着你,却不能靠近。因为你那么乖巧,那么优秀,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完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星星竟然会坠落到我身边,也不敢相信你会和我在一起。”   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慢慢道:“果然,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星星怎么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又不是世界末日。我忍不住难过,只是因为,在梦里拥有那颗星星的感觉,真的很像真的。”   纪瑟瑟愣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有些怀疑,因为她对那个下雨天的事毫无印象。   “你怎么能肯定,我就是那个小女孩?”   “因为那个小女孩,举着雨伞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纪瑟瑟。”   定定看着她的眼睛,那个素来骄纵狂妄的少年卸下一身傲骨,低下头卑微又虔诚地询问:“你可不可以把那颗星星还给我?”   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那颗红色小痣,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了眼眶。纪瑟瑟默默站在那里,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混合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直到右手攥着的笔掉到地上,她这才发觉自己走得匆忙,竟然拿着笔就跑了。   她那时以为他真的出事了。   还好他没事。   只是有些难过。   看不得他那么难过的样子,纪瑟瑟抬起眼帘,轻轻缓了一口气,低声道:“靳文燊,我妈得了癌症。”   “是胃癌晚期。”   忍不住又湿了眼眶,她有些艰难道:“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不能再惹她生气……你能原谅我吗?”   靳文燊抬起头,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你……”他走到她面前,不知所措地拉着她的袖子,讪然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这样。”   “没关系。”纪瑟瑟快速擦干净脸,努力平静道,“等我妈做完手术就好了,她会好起来的。”   靳文燊连忙点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俯身捡起地上的笔,纪瑟瑟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声道:“好了,没别的事,我该回去学习了。”   “我送你!”   “不用,你去看看自己的伤吧。”   纪瑟瑟转身向外走,一直走了半天才穿过偌大的赛车场地,何平正一脸担心地等在那里。   一见她来了,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一姐,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   何平挠头:“什么叫还行吧?”   纪瑟瑟淡淡道:“大概就是行了吧。”   她摸出手机,想叫辆出租车,靳文燊已经换了车,开着一辆比较低调的黑色奥迪过来了。   停到纪瑟瑟身边,他下车给她开车门:“我送你去学校。”   “你有驾照吗?”纪瑟瑟很怀疑。   “没事,放心吧。”靳文燊不由分说地将她塞上车,然后开车上路。   眼睁睁看着黑色奥迪扬长而去,何平这才反应过来,急声道:“哎!你们等等我呀!”   可是那车喷着车尾气,眨眼就转过弯,消失不见了。   何平傻眼了,靳文燊那个畜生,竟然不管他?   真是白瞎他忙前忙后,那么担心了!   这叫什么?   有了媳妇忘了娘?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   原本以为很坚固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就这么产生了裂痕,何平气得不行了。   再理靳文燊,他就是猪。 第21章 021 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回到学校, 已经是晚上第二节 晚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忙着学习。   纪瑟瑟脚步轻轻走进去, 回到自己座位上。周围有同学看到了, 打量她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桌上还摊着那本厚的像砖头一样的魔鬼训练题,纪瑟瑟把那支拿了一路的笔放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卫坤忽然用笔杆戳一下她的手臂, 小声问道:“你去哪了, 这会儿才回来?”   纪瑟瑟回道:“没去哪, 有点事。”   见她不愿多谈的样子,卫坤也没再追问, 提醒道:“姜老师上节自习过来了,见你没在, 问你去哪了,让你回来以后去找他。”   微微点了点头,纪瑟瑟暗自沉吟着, 应该编个什么理由去应付一下。   “你吃晚饭了吗?”卫坤又问。   纪瑟瑟这才想起来,折腾一下午,她连晚饭都忘记了。   见她没吭声, 卫坤从自己桌洞里拿出一块蜡纸包装的蜂蜜面包, 放到她桌上:“你吃吧,我晚上买多了一块。”   纪瑟瑟没什么胃口,把面包推还给他:“谢谢,不用了,我不饿。”   长长的睫毛微敛, 白皙清俊的少年左边眼角还有些淤青未散,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忽然想到自己糟糕的人际关系,纪瑟瑟想着,这样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不是不太给面子?   于是她又伸手拿过那个面包:“我还是吃点吧,看见吃的就饿了。”   卫坤顿时笑起来,又把她的水杯挪到她手边:“水也给你打了,喝着正好。”   纪瑟瑟再次道谢,轻轻撕开蜡纸,慢慢咬着面包。好在不是塑料袋包装的,拿在手上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不会影响别人学习。   蜂蜜面包特别甜,她喝了口水,瞧见卫坤眼角的伤,忍不住问道:“你那天,为什么要和靳文燊打架?”   卫坤那天回教室的时候,班里同学都惊讶坏了。因为他人缘好,大家纷纷上前关心,有给他递湿巾的,有给他拿创可贴和碘伏的,嘘寒问暖,询问他为什么和靳文燊打起来了。   卫坤说,只是有点误会。   纪瑟瑟那时见靳文燊没回教室,还以为他被老姜留在办公室里批评教育。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卫坤怔了一下,转头看着她:“你和靳文燊……关系挺好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纪瑟瑟咬着面包,沉吟道:“还行吧,怎么了?”   卫坤哦了一声:“没什么,我和他就是有点误会,已经解决了。”   纪瑟瑟点点头,快速吃完面包,准备开始学习。   漆黑浓密的睫毛鸦羽一般,眼神里笼着几分犹豫,卫坤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他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坐在前面的冯佳竖着耳朵,暗暗将他们的动静听了个清楚。   微微侧头,看到卫坤正盯着纪瑟瑟的水杯出神,她咬着嘴唇回过头,脸上滑过一丝黯然。   晚上回家,纪瑟瑟刚下公交车,看到纪均山正在站台那里等她。   “爸,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我妈怎么样?”   纪均山微微笑道:“没事,她已经睡了,有护工在那里看着。”   纪瑟瑟有些怀疑,感觉她爸这么晚回来,肯定有事。不由得心里惴惴的,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然,回到家,纪均山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让她先别急着去学习。   “瑟瑟,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让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你。”纪均山拉着她的手,商量道,“要不我把爷爷奶奶接来吧,让他们照顾你,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   “小叔家不是刚生了二胎吗,奶奶不用看孩子?”纪瑟瑟诧异道,“为什么要把爷爷奶奶接来?”   抬手抚着她的头发,纪均山叹了口气,慢慢道:“你妈的病情不太好,光吃靶向药,恐怕控制不住了……海城这边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我想带她去京市那边治疗,毕竟是帝都,可能治疗方案更全面更先进。”   纪瑟瑟脸色发白,急声道:“那你赶紧带我妈去吧!越快越好!”   纪均山点头:“我和你妈去那边,少不了要一年半载,到时候,手术也会在那边做。只是你妈担心你学习,正是要高考的关键时候,我们这一走,恐怕没人照顾你了。所以我想把你爷爷奶奶接过来,和你一起住,这样还安全一些,我和你妈也比较放心。”   纪瑟瑟的外公外婆去世早,家里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也就只有爷爷奶奶了。只是她爷爷奶奶旧思想严重,重男轻女,素来都比较喜欢她小叔家的两个男孩,对她这个孙女不甚关心。   “我不想和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也不喜欢我。”纪瑟瑟犹豫道,“爸,要不你也带我去京市吧,我去那边上学?”   “瞎说,爷爷奶奶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们年纪大了,有时候或许有些偏心,但是来照顾你,肯定也会尽心尽力。”纪均山宽慰道,“而且京市那边用的教材,和海城这边不一样。你去那边读书,恐怕不适应,万一影响高考可就麻烦了。”   “学习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去哪儿上学都一样。而且我考CMO,奥数竞赛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我能拿到保送,就不用参加高考了。”纪瑟瑟又道,“我妈肯定想和我在一起,要是能时常见到我,她也会心情好,更有利于她养病。”   纪均山沉默了,大概是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最终答应,再去和宋纭商量一下,等去京市那边的学校咨询一下看看再说。   三天后,纪均山收拾一大车行李,带着宋纭赶赴京市,去肿瘤医院看病。   帝都那边的医疗水平果然要更好一些,仪器设备也更先进,只是花钱如流水,普通人家恐怕扛不住那么造。   不过好在纪均山收入还不错,自从开了律师事务所,再加上投资,这些年来也攒下不少钱。   安顿好宋纭,给她请好护工,纪均山又去京市比较好的中学咨询了一圈。一听说那么优秀的学生想去他们学校借读,还是个奥数竞赛生,那些学校都很热情,纷纷抛出橄榄枝。   综合考虑以后,他觉得T大附中不错——建校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在竞赛方面成绩卓著,而且学校附近交通便利,离肿瘤医院也不远。   在医院和附中的中间位置,纪均山寻了个比较好的住宅小区,租下一套光照良好、装修家具也十分不错的三居室,算是暂时在京市这边有了个家。   然后他便给纪瑟瑟办理了借读手续,回去海城,接她到这边读书。   不知不觉入了冬,海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纪瑟瑟没想到她爸动作那么快,不到一个星期就给她办好所有手续。   圣诞节刚过,她原本还以为要留在海城这边参加期末考试,至少等寒假过完以后才能去京市那边。谁知道T大附中那边那么热情,连连催着让她早日过去报道。   纪瑟瑟走的那天,去跟各位任课老师道别,感谢他们这一年多的帮助和指导。   班主任姜老师满脸的舍不得,隔着厚如酒瓶底的镜片,悄悄揩眼泪。   “老师,您放心吧,我去京市只是借读,高考的名额还是算咱们班里的。”纪瑟瑟宽慰道,“要是我竞赛考不上保送,到时候还要回来参加高考。”   “呸呸呸,别说晦气话!我是担心那一个名额吗?”老姜又气笑了,“老师宁愿你考进国家队,拿到保送,然后继续冲击IMO,为国争光!到那时候,我就把新闻网页贴在我的办公桌上,逢人就说那个奥数冠军是我教出来的!”   纪瑟瑟也忍不住笑了,红着眼圈道:“老师,您可太瞧得起我了。”   老姜拍拍她的肩,鼓励道:“你家里这个情况,老师都能理解,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去哪里都能发光发热。等到了那边,要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老师还是你的班主任!”   从办公室出来,纪瑟瑟回教室去拿她的书包,其它那些书本已经被纪均山搬到车上去了,正在楼下等着她。   正是下午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十分安静,看到纪瑟瑟回去了,不少同学都悄悄打量她。   听说她要转学了,班里私底下掀起过一阵轰动。大都是庆幸她竟然要走了,空出第一的位置,别人终于有机会了;也有不了解实情的,羡慕她怎么运气那么好,能去京市那边上学;也有几个舍不得的,觉得能有她那样的学霸当榜样,也挺激励人的,只是那舍不得的情绪淡淡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知道自己人缘不好,纪瑟瑟也没有理会那些颜色各异的目光,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好东西,然后提着书包,走到讲台上。   “同学们,我走了,大家加油!”她笑着说了一句话,然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纪瑟瑟!”卫坤猛然站起身,原本冷白清俊的脸庞憋得通红,迎着她满是迟疑的目光,他藏起一万分不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作为班长,代表同学们,祝福你一路顺风,竞赛创佳绩!大家鼓掌送行!”   班里同学们诧异着,然后四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纪瑟瑟笑了,点头道:“谢谢,再见。”   她走出教室,还不等转过回廊,身后忽然追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瑟瑟!”冯佳红着眼睛,跑到她面前,将一大包蓝色晶莹的玻璃球般漂亮的薄荷糖塞给她,“这包糖给你,困了累了的时候,吃一颗,提神醒脑。”   话说完,她就哭了,抬手抹着眼泪,小声呜咽道:“瑟瑟,对不起……我应该对你好一点的,那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转学了?”   纪瑟瑟有些感动,觉得自己的人缘似乎也没有那么糟。她拿着那一大包糖,摇头道:“没关系,我是因为家里有事才转学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高中毕业证还没拿呢,还要回来和大家一起拍毕业照。”   “太好了!”冯佳终于开心起来,伸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熊抱。   从教学楼出来,纪均山的车正停在路边,上车以后,他们要赶着回家收拾行李。   一路上,纪瑟瑟总觉得好像忘了一件事,直到下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靳文燊不在。   他们篮球队去参加华北区域的高中篮球挑战赛去了。   和文化生要参加学业考试一样,篮球队的体育生们也要省内省外到处跑,不断去参加各种比赛拿成绩。   靳文燊他们刚走没几天,估计还要挺长时间才能回来。   纪瑟瑟想了想,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靳文燊,我妈去京市看病,我也要去那边上学。今天刚办完手续,这就走了。你好好比赛,注意安全。   关掉手机,她去和纪均山帮忙,将日常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打包。毕竟要去京市那边长住,锅碗瓢盆、衣服被褥之类的都少不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在京市团聚了,宋纭开心不已。   她住的单人间条件还不错,窗明几亮,还有护工精心细致地照料着。   和海城那边的治疗理念不同,京市这边的肿瘤医院除了做化疗,还经常鼓励病人多运动,多去室外晒太阳,参加各种室外健身活动,不能总是在病床上躺着。   宋纭现在的身体状况十分虚弱,即便想做手术也做不了。只能先把身体养好一点,强健起来,才能承受住切胃手术的巨大伤害。   纪瑟瑟推着宋纭的轮椅走出住院大楼,和她去花园里转了几圈。趁着阳光好,宋纭还自己站起来走了好几趟,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母女俩正聊着天,纪均山过来了,还带来医生的好消息。   主治医生说,宋纭的病情刚做完测评,目前比较稳定,每天定时来医院做治疗就可以了,不必再住院,可以回家休息。毕竟能住在自己家里,总比天天待在医院里心情好。   宋纭一听眼睛就亮了,连忙就要收拾出院。她来京市这么久,光听说纪均山租了套房子,还没能去看看呢。   纪均山见她开心,也没再犹豫,一家人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提着东西下楼的时候,纪均山想起来,跟纪瑟瑟道:“你手机停机了,我刚给你充了500话费,你不用再充了。”   平时也不怎么打电话,纪瑟瑟都没注意自己手机什么时候停机了。她应了一声,接着帮忙搬东西,迫不及待想回他们的新家。   纪均山租的那套房子十分不错,客厅里全是落地窗,阳光特别好。   宋纭回到自己家里,虽然只是租来的房子,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慢慢地帮忙收拾东西,还趁着空闲的时候,去厨房给纪瑟瑟炖了一锅山药排骨汤。   过完周末,纪瑟瑟就去T大附中报道。这次分到22班,也算是个竞赛班,里面很多同学都要参加各种数理化竞赛。   京市这边的教材,的确和海城那边的不一样,学习进度也不同。不过那些都难不倒她,毕竟她的自学能力很强,很快便融入到这边的学习生活中。每天奔着CMO拿奖的目标,为了拿到保送,不停地拼搏着。   半个月后,海城飘起鹅毛大雪,在华北区域的高中篮球挑战赛上拿到破纪录的大比分,成功夺冠的华中篮球队荣誉归来。   他们带回来的冠军奖杯足有三个篮球大,金灿灿地摆进学校荣誉室。校长喜得合不拢嘴,连声称赞篮球队的队员们都是大功臣。   靳文燊和何平、周旭东他们回到班里的时候,全班同学齐声欢呼鼓掌,庆祝他们胜利归来。   学校里的公众号详细报道过他们的赛事,靳文燊在这次比赛中的表现十分突出,数次救场挽回全局,简直就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无论男生女生,大家都热烈地欢呼称赞着,羡慕他们的荣耀,也敬佩他们的成绩。   和何平一进门就拨弄着头发耍帅不同,靳文燊冷着一张俊脸,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过他那孤傲的唇角略微向上扬起,显然心情还不错。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等坐下,他习惯性地撩起眼帘,瞥向斜前方的某个位置。   结果看到那里坐着的,是另一名女生。   狭长的丹凤眼目光一顿,他皱起眉,抬眼四处打量着。可是他来来回回,将班里的女生看了个遍,依旧没找到纪瑟瑟。   唯一南二列最后一排,有张空桌子,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纪瑟瑟总不可能坐在那里吧?老姜怎么可能让她坐最后一排?   可若不是那里,教室里哪还有空位置?   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他告诉自己别急,可能是看错了。   站起身,仔细将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打量一遍,依旧找不到人,他不淡定了。   走到那张空桌旁边,他问前面的同学:“谁坐这里?”   前面的同学愣了一下,回道:“没人啊,没人坐这。”   心跳渐渐慌乱起来,手心直冒冷汗,靳文燊快步走到卫坤旁边,看着他旁边的女生,问道:“你坐这里?”   看到他脸色冷冰冰的,阴沉吓人,那个女生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那纪瑟瑟呢?”靳文燊努力压抑住满腔的暴躁,沉声问道,“那纪瑟瑟坐在哪儿?”   女生脸色煞白,摇了摇头,一副快要吓哭了的样子。   “纪瑟瑟去哪了?”靳文燊转头看向卫坤,眸子冷冰冰的,又忍不住含着一丝期待。   卫坤眉目低垂坐在那里,紧抿着唇,没说话。   “我问你话呢!”再也压抑不住心慌和怒火,靳文燊抬手把他的桌子掀了,和着桌子倒地的碰撞声,怒声喝问,“纪瑟瑟去哪了?”   “纪瑟瑟走了。”   卫坤终于开口,木着脸,淡声道:“她转学了。”   “她转学了?”   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般,靳文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漆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卫坤,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转学的?她为什么要转学?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转头问旁边的同学:“你知道吗?”   被他问到的男生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地向后抻着脖子,想要离他远一些。   靳文燊又转身问右边的同学:“你知道吗?”   连续问了好几个同学,都是肯定的回答,靳文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眼底泛起水光,几乎笑出了眼泪。   他有些茫然地询问自己:“为什么我不知道?”   默默摇了摇头,他又看向卫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似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对象,他脸色铁青,眉目间刻满凌厉:“你不是班长吗?你不是有我的微信吗?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码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眼前模糊了视线,他含恨看着周围的人,痛声质问:“全班那么多人,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纪瑟瑟走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被他吓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卫坤站起身,十分冷淡道:“她走就走了,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谁说她不是我的什么人?”靳文燊冷眼看着他,语气冰冷刻骨,“她是我的心上人。”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离开这个令人彻底失望的教室。 第22章 022 我应该明白的。   纪瑟瑟接到靳文燊电话的时候, 正在医院里陪宋纭做化疗。这周末学校放假,纪均山回海城处理案子去了,由她在这边陪床, 一边看书学习。   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拿出来瞧了一眼,不知道靳文燊突然打电话来干什么?   抬头看到宋纭睡得好好的,输液瓶里还剩下小半瓶,她便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外面。   “靳文燊?”她接起电话, 小声问道, “怎么了?”   “纪瑟瑟, 你转学了?”靳文燊声音很硬,语气也冲冲的, 似乎是生气了。   纪瑟瑟怔了一下,回道:“是呀, 转来京市这边,在T大附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靳文燊忍耐着, 哑声道,“你怎么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肯?”   “我说了呀?”   “你什么时候说了?”   “我给你发的微信。”   “你什么时候发的微信?”靳文燊声音冷冰冰的,“我怎么没收到?”   纪瑟瑟皱起眉:“我真的发了, 你等等, 我看看。”   她说着,滑动手机屏幕,打开微信,向下划了几下,找到靳文燊的名字, 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然后就看到最下面那一段话,前面带着红色叹号,竟然未发送成功。   这是怎么回事?   纪瑟瑟愣了一下,忽然间想起之前那阵子,她的手机停机了,纪均山给她充了500话费。难道是因为停机了,消息没发出去?她当时忙着收拾行李,发完消息就关了手机,没注意有没有发送成功。   原来他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以为她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   难怪他会那么生气了。   连忙将屏幕截图,转发给靳文燊,她拿起手机贴到耳边:“对不起啊,消息没发出去,我那天手机正好停机了,也没注意到。我把截图转发给你,你看一下,我走的时候真的跟你打招呼了!”   话筒里静静的,没有声音,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纪瑟瑟忍不住问道:“靳文燊,你看到截图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就在她忍不住怀疑,还有没有人在听的时候,靳文燊说话了。   “看到了。”他淡声道,“你是13号那天走的,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你都没有发现,那条消息没有发送成功,可见我对你并不重要。”   纪瑟瑟连忙道:“不是,我前阵子真的太忙了。刚换了新学校,我妈又要去看病,里里外外好多事要处理,我真的没顾上看手机。”   靳文燊没有出声,电话里一阵沉默,气氛凝固了一般,令人难受。   纪瑟瑟缓声道:“对不起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   靳文燊默了会儿,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发给我的消息,发完就算了。和我的对话框渐渐落到下面去,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记起来,还有我这个人。”   “纪瑟瑟,我肯定不是你的微信置顶吧。你也不会像我想你那样,每天把你的微信和朋友圈来来回回看八百遍。”   “你说过你不喜欢我,我应该明白的。”   纪瑟瑟蹙着眉毛,刚要开口,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她怔了一下,又打回去,可是一直没有接通。   转头向病房内看了一眼,发现输液瓶里快要空了,她连忙走进去按铃,呼叫护士过来拔针。   做完化疗,纪瑟瑟打车和宋纭回家,用破壁机煮了点五谷杂粮的米糊作为晚餐,等宋纭睡了,她才去学习。   附中这边的学习进度比海城那边慢,但是竞赛训练强度要高很多。每天晚自习都要去上专门的培训课,每周都有最新成绩排名,精神压力很大。   纪瑟瑟虽然综合成绩不错,但是在附中这边,竞赛成绩只能排第二。有个很优秀的男生稳坐第一,就像以前在华中的她一样。   若是凭着这样的成绩去参加CMO,只怕离保送还有很大一块距离。   纪瑟瑟很有危机感,只能暗暗努力,想办法怎么能超过那个男生。她每天除了完成老师的要求,还要自己增强训练,不断练习新题型,尽力拓展做题思路。   很快寒假过去了,春去夏来的时候,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纪瑟瑟终于又考到久违的全级第一。不仅如此,她的竞赛成绩也超过那个男生,成为附中这一届名副其实的“一姐”。   眼前似乎看到胜利的曙光,纪瑟瑟心中欢喜,趁着课间,拿着手机躲到卫生间去给宋纭打电话,迫不及待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滑开屏幕,微信有提示:冯佳发来一条消息。   纪瑟瑟随手点开,然后就愣住了。   冯佳:瑟瑟,靳文燊要出国留学了,好像是去英国。   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刚刚取得好成绩的喜悦心情,一下子消散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不知道,冯佳为什么要特地来告诉她靳文燊的消息,毕竟冯佳并不知道她和靳文燊的关系。   也或许,冯佳只是当个新闻,说给她听?   纪瑟瑟的脑子像木了一样,明明认识那每一个字,可是连起来,却无法形成一个准确的印象。   她点开对话框,来来回回打了几句话,然后又慢慢删掉了,最后回了一个字:哦。   上课铃响了,她匆匆关掉手机,返回教室。没来得及给妈妈打电话,还是等晚上回家,当面告诉她吧。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往学校赶,晚上披星戴月返回家,要高考的高中生真的很累。每天都不停地往脑子里塞各种知识,多记住一点,到时候就能多考一分,才能上更好的大学,所以大家都很拼命。   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体育测评考试。   纪瑟瑟在体育方面比较弱,跑步跳远都一般般,不过好在都能合格。   刚刚跑完800米,她累得直喘粗气,却不能坐下,沿着跑道慢慢走着,缓解满身的乏力。   盛夏的阳光十分灿烂,晒着朱红色的塑胶跑道和翠绿的草坪,颜色鲜明又亮眼。   纪瑟瑟边走边抬起头,看到蔚蓝如洗的天空中,一架飞机划着长长的白色的飞机线,渐渐远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两道飞机线,忽然间泪盈于睫。   某些人不是说,要和她上同一个大学吗?   不是信誓旦旦,随便T大或P大,他考篮球单招一样能考得上吗?   结果却坐着飞机走了?   连句话都没跟她说。   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不愿再跟她纠结下去。去国外留学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像他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去国外镀金是十分普遍的事。   走了也好,能让她的愧疚少一点。   不然她还真有些担心,凭他那稀烂的文化课成绩,恐怕会考不上大学呢。   转眼高二过去,紧张的高三终于到来了。   纪瑟瑟跟随附中的奥数竞赛队伍去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顺利进入复赛,然后又在九月底,凭着全市第一的好成绩,成功晋级冬令营。   冬令营就是CMO,在每年的12月举行,由来自全国各省市的三十几名数学天才汇集一堂,举行赛事。最终选拔出六名顶尖选手,作为国家代表,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   因为中国是数学大国,参赛选手的数学计算水平远超国际大多数选手,所以每年的CMO考试难度更甚于IMO。   纪瑟瑟发挥十分不错,最终以122的高分斩获国家一等奖,总分排名第七,只可惜以半分之差,最终无缘国家队。   不过想要保送名牌大学,已经足够了。   纪瑟瑟一家人的电话,这几天快被打爆了。T大P大纷纷抛出热情的橄榄枝,甚至还有很多南方的知名高校开出极为优厚的条件,极力争取让她去上学。   反正是去读数学专业,纪瑟瑟自己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讨厌,去哪个学校都一样。于是听从宋纭和纪均山的意见,她最终选择了T大。   按照宋纭的规划,纪瑟瑟要在T大应用数学系一直读到博士,然后争取留校任教。数学专业去社会上不好就业,但是在教育和科研领域却有先天优势。毕竟数学是科学领域最基础的学科,一切高尖科学研究都要依赖数学计算得以实现。   纪瑟瑟对此未置一词,毕竟她妈快要做手术了,先让她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肿瘤医院那边,已经预约好切胃手术的时间。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宋纭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纪瑟瑟已经拿到保送,也不用再去学校上学了,每天都和纪均山一起陪着她,尽力鼓励宽慰她,努力让她轻松一点。   到了手术前一天,纪均山去医院那边做准备,初春的下午阳光正好,纪瑟瑟陪着宋纭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一边给她读朱自清的散文。   “瑟瑟。”宋纭坐在塞着软垫的圈椅上,看着读书读得一脸认真的女儿,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学数学?”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纪瑟瑟抬眼看着她:“还行吧,不讨厌。”   宋纭笑了一下,眼角隐约泛起泪光:“你给我拍张照片吧。”   纪瑟瑟怔了:“可我没带相机。”   她离开海城的时候,将收拾好的相机又放下了,毕竟来京市这边,她恐怕也没时间去拍照。   “没事,就用手机拍吧。”宋纭道,“反正你怎么拍都好看。”   纪瑟瑟点点头,抬手给她理一下鬓发,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寻着光线好的各种角度,连续拍了很多张。   宋纭平时是不爱笑的,今天却笑得格外灿烂,对着镜头展露着笑颜,有几张甚至还俏皮地举起剪刀手。   纪瑟瑟拍着拍着,鼻子就酸了。   她放下手机,走过去俯身抱住宋纭,压抑地哽咽道:“妈,你肯定会没事的!”   宋纭笑着点头,拿过她的手机:“来,我们拍张合照,我还没自拍过呢。”   像是忽然间找到自拍的乐趣,宋纭搂着纪瑟瑟,和她拍了一张又一张。   抬手抹干净脸,纪瑟瑟努力露出一丝笑,却还是忍不住眼角的泪滴不停滑落。   宋纭抽出纸巾给她擦脸,一边温和道:“瑟瑟,等你上了大学,喜欢什么就自己去做吧,妈妈不拦着你了。”   纪瑟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后来,宋纭的手术做的很成功,只是伤了不少元气,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过几个月复查,医生说她恢复得很不错,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   然后纪均山再一次求婚,宋纭终于答应了。   父母复婚那天,纪瑟瑟开心万分,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虽然没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但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因为宋纭的身体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没过多久,他们便离开京市,重新回到海城自己的家中。   盛夏已经来临,高三的学子们正在忙着进行高考前的最后冲刺,纪瑟瑟倒是轻松了,终于有时间摆弄相机。   考上T大有功,宋纭现在也不拦着她了,随便她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这天下午,纪瑟瑟刚去海边拍了很多浪花和海鸥的图片,回来想导入电脑,结果一不小心按了删除。   好不容易拍的照片,就这么没了?   其中有一张是一只胆大的海鸥落在她的手指上的特写,那可不是轻易就能拍到的。纪瑟瑟忍不住心疼,连忙抽出内存卡,跑到电子城去找人做数据恢复。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花了三十块钱,很快便解决了。   纪瑟瑟回到家,重新插上内存卡,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生怕再一不小心点错了。   慢慢浏览着上午拍的照片,她看着看着,忽然从浪花和海鸥中冒出一堆篮球赛的照片。只见那照片上的人有高阳、周旭东、何平,还有靳文燊……   纪瑟瑟想起来了,那是高二那年,在艺体中心举行的篮球赛,她给靳文燊他们拍的照片。   没想到修内存卡的师傅,竟然把这张卡上存过的照片全都恢复出来了?   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她一张张翻看那些篮球赛的照片,看着在球场上的靳文燊断球、跑跳、跃起、投篮,看着他投出一个又一个三分球,帅到没朋友。   照片里的他,就像一头迅猛的猎豹一般腾空而起,扬臂投球的动作干脆又利落,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又野又性感。   半年多没见了,纪瑟瑟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又这样突兀地见到他。   不知不觉,眼前有些模糊,她慢慢翻看那些照片,一张张向前点着。忽然色彩又一变,只见照片上的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一个骑山地车的少年,白T牛仔裤,青葱又俊美。他正回望着镜头,英气逼人的面庞,眼神湛亮而喜悦。   还是靳文燊。   那是她在公安局旁的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偶遇了他。   那是这张内存卡上的第一张照片。   细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纪瑟瑟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默默看着那张照片,心里钝钝得疼。   那个脾气暴躁却眼神清澈,对她无比温柔的男孩子,被她弄丢了。 第23章 023 四年后。   四年后。   十二月的京市已近隆冬,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紫禁城的雪景美不胜收。穿古装汉服的,架着长.枪短.炮的, 到处都是来拍照看景的游客。   纪瑟瑟没进内城, 只是站在护城河边的堤岸上,调着焦距,拍了一张朱红城楼映着白雪的远景。天青色滤镜将整个画面蒙上一层历史悠远的厚重感,仿佛凝固着五六百年的时光,神秘又绮丽。   换上长镜头, 她想再拍几张特写,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没管手机, 她继续按着快门,调整好几个角度才拍出几张色彩和光线都比较不错的照片。   直到手机响起第二遍, 她才关掉相机,快步穿过鹅卵石小道, 趁着交警还没来贴条,连忙坐进她的甲壳虫,开车驶入主干道。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 她戴上蓝牙耳机,给《优丽风尚》杂志的内容编辑Demi打电话。   “你怎么还没来?”Demi在电话那边抓狂了,“今天要拍姚馨儿, 你可千万别给我迟到!”   纪瑟瑟踩着油门加快速度, 一边道:“你不是还缺个雪景的配图吗,刚拍完。”   “哎呀,先别管什么配图了,你赶紧过来!”Demi急了,“姚馨儿脾气大得很,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请来的!你要是让她等着,万一她翻脸不拍了,我跟你没完!”   潦草应了一声,纪瑟瑟挂断电话,集中精神对付刚下过雪的路况。好在她的甲壳虫比较小,也比较稳,来回在车流中穿梭,终于在十分钟后抵达世贸大厦。   《优丽风尚》杂志在第41层,是一家主打女性美容服饰、情感与健康的潮流杂志,在国内的发行量还不错,有一定的知名度。   《优丽》杂志每月一期,每期都要邀请一位时尚达人拍摄杂志首页和内.插,大多请的是一些比较有名气的女明星,有时也会请一些T台模特或网红。   姚馨儿前阵子凭借一部网络偶像剧突然火爆全网,因为娇艳又甜美的长相被评为“国民初恋”,结果没多久就爆出她整容的消息,各种美丑对比图满天飞。网络黑子愈益进取,还想挖出她更多的黑料,结果就挖出她的真实身份是地产大鳄姚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进娱乐圈只是玩玩,一旦火不起来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那种。   甜美初恋脸再加上千金白富美的身份背景,姚馨儿的人气直线上升,一时间各种高奢代言纷纷找上门,热度几乎堪比一线小花。   Demi扬言要请姚馨儿来拍杂志封面的时候,纪瑟瑟觉得她在吹牛。   结果没想到,她竟然真把人请来了。   纪瑟瑟感觉有些无语。   因为姚馨儿不是别人,其实是她的高中同学——那位和她同一届的华中校花,姚玥。   将车停到地下车库,纪瑟瑟提着装备坐电梯上楼。杂志社内部有专门的摄影棚,这一期的主题是花仙子,满屋都是各种鲜花扎成的造型布景。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花香味过于浓烈,有些熏人。   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纪瑟瑟正忙着开窗通风,就听见Demi的尖嗓门嚷嚷着,随即领着前呼后拥的姚馨儿走进来。   “馨儿老师时间很紧,只有两个小时,大家赶紧行动起来!”Demi拍着手,朝纪瑟瑟使眼色。   姚馨儿掩着口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这是什么怪味儿啊?”   “是花香,都是从云南刚刚空运过来的鲜花,拍起来特别漂亮!”Demi连忙陪着笑脸,一边在前面带路,请她去化妆换衣服。   姚馨儿的第一套衣服是奶白蕾丝的蓬蓬蛋糕裙,层层叠叠花纹繁复,有种欧式宫廷风。搭配栗色蓬松的卷发和白色半根小皮鞋,她往花丛中一站,的确很像花仙子。   纪瑟瑟端着相机,在镜头中仔细打量她的脸,发现她和以前长得其实一样。不过是去了婴儿肥,脸颊便显得瘦了一些,五官轮廓还是原来的样子。   琢磨着从哪个角度拍起来比较有美感,她半蹲在地上,试着拍了几张,一边指挥着,让姚馨儿调整角度。   很快拍完第一套衣服,第二套是十分仙女森系的缎绿纱裙,衬着姚馨儿奶白的肌肤光泽如玉,穿着实在好看。   纪瑟瑟也不由得找到几分感觉,连续调整着光线和角度,给她拍了好几张侧脸剪影和背影。   “瑟瑟!你别光拍背影啊!”Demi在旁边指挥道,“拍脸!多拍正面!馨儿老师多美呀!你要把她的美丽展现出来!”   姚馨儿正有些不耐烦地摆着造型,闻声将目光投向摄影师,第一次正眼打量那个端着相机,衣着简单朴素的姑娘。   因为被相机挡着脸,她打量半天,直到那摄影师放下机子,低头看成片效果的时候,这才终于看清她的脸。   姚馨儿走前几步,蹙着眉毛,满脸诧异:“……你是纪瑟瑟?”   纪瑟瑟闻声抬头,看她的神情,显然已经认出自己,也不好再假装不认识她,于是抬手打招呼:“嗨。”   “真的是你?”姚馨儿颇有些惊讶,“你不是保送T大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大学毕业了,现在在这边工作。”纪瑟瑟淡淡一笑,示意道,“继续拍吧,还有好几套衣服。”   “你在这边工作?”姚馨儿上下打量着她,慢慢收住惊讶,脸上浮起一丝自得,“原来保送T大的高材生,也会做这种工作?”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敌意,看在她是客户的面子上,纪瑟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Demi走过来,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姚馨儿却扬起眉梢,笑容甜美道,“我和你们摄影师是高中同学。她可是我们那一届的风云人物,稳坐全级第一的‘一姐’,还参加过全国奥数竞赛,差点进了国家队,后来直接保送上T大呢!”   “瑟瑟?”Demi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   纪瑟瑟问道:“还拍不拍了?不拍我收工了。”   “拍,谁说不拍了。”姚馨儿扬起下巴,提着裙摆,吩咐道,“你可一定要好好拍呀,我待会儿要看你拍的怎么样。”   一个小时后,全部拍摄终于完成。   姚馨儿看了成片效果,十分满意,朝纪瑟瑟微笑道:“你这拍照技术不错嘛,我正好缺个会拍照的摄影师,可以和你们杂志社合作,你要不要来试试?”   “不用了。”纪瑟瑟淡声道,“我马上就辞职了,只干到这个月底。”   “你要辞职?”Demi惊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你要是觉得薪水开少了,我再去找找老总!”   纪瑟瑟朝她摇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办手续。”   离开摄影棚,她正在门口等电梯,没多会儿,前呼后拥的姚馨儿也出来了。   “纪瑟瑟,你是因为我才辞职的吗?”姚馨儿斜睨着她,“就因为不想给我拍照片?”   还上高中的时候,这位校花就脾气骄纵的厉害,走到哪里都需要众星拱月地捧着。纪瑟瑟懒得跟她计较,淡声道:“当然不是。”   电梯下来了,一群人走进轿厢,姚馨儿又问道:“真的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才拒绝的?”   纪瑟瑟转头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看你不顺眼?”   “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姚馨儿嗤笑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拿到了沃尔克的代言。”   “你就算拿到沃尔沃的代言,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纪瑟瑟真是纳闷了,怀疑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很快到了地下一层,等电梯开门,她连个招呼都懒得打,直接快步走出去。   “沃尔克是靳文燊创立的汽车品牌!”姚馨儿在后面冷哼,“纪瑟瑟,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脚步一下顿在那里,纪瑟瑟回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靳文燊是谁。   尘封的记忆慢慢打开,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和她搞“地下情”的英气逼人的少年,想起姚馨儿缠着那个少年去参加生日派对,却被她嘲讽不矜持……   终于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纪瑟瑟抬起眼帘,勾唇淡笑:“靳文燊是谁?我早就不记得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步履从容,十分飒爽。   姚馨儿被她噎得气红了脸,回头扫一眼跟着她的保镖和助理,冷哼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   开着雾霾蓝色的甲壳虫从地下车库出来,看到天边一片灿烂的晚霞,纪瑟瑟心情好了许多。   辞掉杂志社的工作,是她早已计划好的。   她喜欢的摄影,不是去摆拍那些小资矫情的甜点美食,也不是去拍那些女明星,然后修图修得亲妈都不认识。她不喜欢被人指挥和界定,只想去拍自己喜欢的。   所以她计划辞掉工作,自己开一家工作室。   滴嗒嘀嗒的音乐声响起,纪瑟瑟瞥一眼手机,是宋纭打来的。   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打起精神,接通电话。   “在干吗呢?”宋纭问道,“这周末还不回家?”   纪瑟瑟笑道:“这周还有点事,下周再回去吧。”   “又是下周。”宋纭哼道,“你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我给你留的腊鱼和火腿,再不吃就坏了!”   “你和我爸先吃着嘛,我最近真挺忙的,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子,我一定回去。”   “天天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也没见你忙出点成果来。”宋纭絮叨着,又忍不住道,“我说你要不还是回来备考吧,回来准备准备,明年继续读研究生。我就说你搞摄影不靠谱,当个爱好也就罢了,哪能真当成正事来干?”   “妈,你怎么又来了?”纪瑟瑟无奈道,“不是说好的,给我一年时间去尝试吗?这才刚半年呢,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说你老老实实读书,到时候留校当个大学老师,多好?非要去搞什么摄影!”宋纭气哼哼道,“一点都不听话,气得我胃疼。”   “哎唷妈,你可别吓我啊,不带这样吓唬人的。”纪瑟瑟忍不住笑,又说了很多好话,总算把宋纭哄高兴了。   回到租住的公寓,天色已经黑了,蒙蒙的细雪又下起来。外面的冷风裹挟着雪屑满地疾舞,天气冷飕飕的,有些萧索。   纪瑟瑟停好车,裹紧大衣,先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牛奶和蔬菜,想回家拌个蔬菜沙拉。   等她结完账,从店里出来,迎面擦肩而过一位高大的男士。   他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肩头落了些雪花,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握着手机在耳边,正在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回头给你消息。”   清冷的雪夜,他的声音却比雪夜还要清冷。   纪瑟瑟猛然回头,那个人却已经进了便利店。 第24章 024 下雪了。   寒凉侵夜, 便利店的玻璃门上蒙着一层水雾。   隔着雾蒙蒙的玻璃门,那个人的背影走进去,向右转, 大概是去了摆水果的地方。   纪瑟瑟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在想什么呢?   难不成还以为他是那谁?   那人在国外呢,还创立了什么汽车品牌,这些年一定过得风生水起吧……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冷风拂面,纪瑟瑟冻得鼻尖发红,她收回目光, 转身快步向小区内走去。   等回到家就不冷了, 家里有地暖, 穿短袖光着脚都没问题。   她疾步匆匆往前走着,穿过小区大门, 转过一个弯,前面就是她住的12号楼——   可是她却忽然停下脚步。   万一是他呢?   来不及多想, 她转身向来路返去,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起来。   等她气喘吁吁地返回便利店, 一推开门,只见里面只有收银员和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在买菜。   认出她刚刚来过,收银员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纪瑟瑟摇摇头, 又在店里打量一圈……那个人已经走了。   从店里出来, 外面的雪花变大了,扑簌簌的鹅毛一般,轻飘飘地往下落。   纪瑟瑟吸了吸快要冻僵的鼻子,觉得挺没意思的。   就算那个人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多年没联系, 大概早已经把她忘了。   再见面,恐怕也只剩下尴尬,毕竟他们当初的分离并不愉快。   所以还是不见面好。   回到公寓,脱掉厚实的大衣和靴子,纪瑟瑟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绵软宽松的家居服,往沙发上一瘫,然后就再也不想动了。   搂着抱枕眯了一会儿,结果睡着了。   再睁眼是饿醒的,看看时间,已经夜里九点多。   将牛奶用微波炉打热,她把几样蔬菜洗干净,拌个沙拉,然后窝到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打开电脑,导入白天新拍的照片,一张张地慢慢浏览着。   不得不说,姚馨儿真挺漂亮的,也难怪能红起来。尤其是她穿着比较森系的那套缎绿纱裙拍的几张侧脸剪影和背影,就像从神秘森林里走出来的小仙子一般,浑身带着一股魔力。   挑出几张比较满意的,她把照片存入文件夹,名字就是当天日期,算是一天的工作总结。   不仅如此,她还有每周总结,每月总结,甚至还给自己制定了KPI,每天都要有进步。   打开论坛浏览帖子,她正想看看别的摄影师拍的照片,争取再进步一点,冯佳发过来一个视频邀请。   高中毕业以后,纪瑟瑟去了T大,冯佳留在本地读海城大学,两个人没怎么见过面,但是微信聊天却很多,后来直接语音视频通话,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随手点了同意,屏幕中央弹出一个对话框,冯佳笑容夸张的圆脸浮在中央。   “忙什么呢,纪大摄影师?”她一边说着,一边啃着红彤彤的苹果,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吃饭呢,怎么了?”纪瑟瑟叉起一块番茄塞进口中,将对话框挪到一边,继续浏览论坛。   冯佳啧声道:“这都几点了,你才刚吃饭?晚上又加班了?”   “没,我把工作辞了。”   “啥?你还真辞了?”   “过几天去办手续。”纪瑟瑟快速吃完晚餐,将盘碗拿到厨房去洗。   “喂,你别走呀?”冯佳在那边喊道,“你还真打算自己开工作室?”   过了一会儿,纪瑟瑟擦着手回来了,淡声道:“怎么了,你也不看好我?”   “NO NO NO!”冯佳摇着一根手指,“我可太看好你了!我就是想问问,纪大摄影师的工作室需不需要财务主管?我去给你打工!”   纪瑟瑟被她逗笑了,随口道:“需要,你来吧,看看怎么把我的五千块存款后边多加几个零。”   “哟,还有存款啊?我还以为你天天喝西北风呢。”   “喝西北风不至于,没看见刚才我还吃西红柿了吗?你来了管饭,蔬菜管够。”   “能管饭也行啊。”冯佳收起调侃,苦着脸道,“我快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怎么了?”   “还不是我爸妈,天天催婚催婚,一天到晚找人给我相亲,快烦死了!”冯佳把苹果咬得咔嚓响,嘟囔着,“早知道我也去外地上大学,天天待家里可真遭罪!”   纪瑟瑟也管不了人家的家事,宽慰几句,转移话题道:“我今天碰到姚馨儿了,还给她拍了照片,她是我们这期杂志的封面。”   “姚馨儿?”冯佳惊讶道,“就是那个姚玥?”   纪瑟瑟嗯了一声,随手把几个照片不错的帖子收藏起来,找时间再仔细研究一下。   “她认出你了吗?”冯佳眼睛里燃起八卦之魂,忙不迭问道,“她有没有刁难你?”   “你怎么知道她刁难我了?”   “这还用说?”冯佳理所当然道,“那谁那年当众表白,姚玥知道以后,差点没气疯,连你在光荣榜的照片都给划烂了。上次她参加一个娱乐访谈,被问到最不喜欢的人是谁,她还拐弯抹角地cue你呢!没想到你俩还真遇上了,没找人家大明星要个签名?”   纪瑟瑟嗤了一声,问道:“她cue我,你怎么没跟我说?”   “跟你说干吗,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那谁都走了好几年了,姚玥还在那念念不忘呢,我说了不是纯粹膈应你……”冯佳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了起来。似乎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她又连忙生硬地转换话题,“看天气预报,你们那下雪了吧?”   “是呀,下雪了。”纪瑟瑟淡声应付了几句,然后便关了视频。   抬头看向窗外,扑簌簌的雪花依旧下个不停,在凄冷的夜色里迷离飞舞,就像那年冬天的雪花一样。   之前和靳文燊一起去凤鸣山蹦极的时候,她说那峡谷的景色好看,他说下雪的时候一定更美。   两人还约着,等到冬天再一起去爬山看雪景。   结果不到一个月,两人就分了,最后潦草收场。   后来听说靳文燊出国了,纪瑟瑟自己又去爬了一次凤鸣山。很巧的是,等她爬到山顶,雪就下了起来。   扑簌簌的雪花像鹅毛一样,飘飘洒洒地落到峡谷之中,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苍凉又寥阔,雄浑又壮美。   只可惜,那样的美景,他没看到。   因为突然下雪,下山的路封了,山顶的游客们只能乘索道下山。看到排队的人很多,纪瑟瑟闲着无聊,忽然想起蹦极那边的休息室。   她和靳文燊曾经在许愿墙上写过字。   她还记得自己写的是:愿没有来生。   那时的她,正处在叛逆之中,因为母亲日渐过分的控制欲,被压抑地喘不过气,一心只想逃离。直到得知母亲的病情,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如果能重新许愿,她绝不会再写那句话。   走进那个休息室,看着许愿墙上五彩斑斓满满的字,纪瑟瑟依稀记得,靳文燊那天拿着的,是一支蓝色的彩笔?   走到当时他站的那个位置,她凑近到墙边仔细分辨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乱花迷眼的留言中找到那一行字。   看清他写的是什么,纪瑟瑟忽然间泪盈于睫。   ——希望来生,我们依然在一起。(JWS)   她现在想要来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把那个许给她来生的男孩弄丢了。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纪瑟瑟默默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挺失败的。   这么多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事业更是一团糟。   虽然在《优丽》杂志当摄影师的薪水不低,但她攒下的钱全都拿去买单反和镜头了,日常还要开支房租水电和汽油费,捉襟见肘是常事。   因为跟父母夸了海口,她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可以走摄影这条路,所以也不好意思伸手问家里要钱。宋妈妈自然乐得看她在这条路上吃点苦头,所以不愿接济她;纪爸爸倒是时常给她打钱,只是那些钱都被她存起来,一分都没动。   人总要有点自己的骨气和追求才行。   奔着这点目标,纪瑟瑟重新燃起斗志,从杂志社那边辞职以后,立马开始张罗自己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全部员工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要靠自己。   每天在网上将自己打了水印的作品集发给那些有摄影需求的公司,或者抱着本子亲自去登门拜访,纪瑟瑟好歹揽下几单生意:给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拍员工照、给一位怀孕的宝妈拍大肚照、给一个开网店的卖家拍各种衣服照……   本以为离开杂志社就能拍自己想拍的,当一名有逼格的摄影艺术家,结果还是要为了糊口度日,不得不听从客户的各种奇葩要求,去拍那些让自己辣眼睛的照片。   纪瑟瑟每天累成狗,感觉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了。有时候她自己忍不住怀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错的?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去当一名体体面面的大学老师,然后等到假期再去搞这所谓的爱好?   可是怀疑归怀疑,就这么认输,她又不甘心,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日子一天天滑过,钱没赚到多少,纪瑟瑟却捡了一个小徒弟:叫刺猬,男,19岁,大专毕业以后,和同学合伙搞婚纱摄影,结果也没开起来。他在网上看到纪瑟瑟拍的照片,一时惊闻天人,死活要拜她为师,学习手艺。   纪瑟瑟原本不同意收徒,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可是刺猬虽然拍照技术不行,揽活谈生意却是一把好手,没几天就拉来五六对想拍婚纱照的情侣。正被房东催房租的纪瑟瑟,一下解了燃眉之急。   不好平白受人之惠,纪瑟瑟便收刺猬当徒弟,尽心尽力地传授他各种拍照技巧。   “师父,你看这个!”刺猬坐在花坛边上,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把手机举到纪瑟瑟面前,“极限越野俱乐部招聘跟队摄影师,报酬五万呢,咱去试试吧!”   手里拿着汉堡,纪瑟瑟的吃相就斯文多了,抬头扫一眼:“跟队摄影师?干什么的?”   “大概是拍那些越野车?”刺猬满不在乎道,“管它呢,拍什么不是拍!”   “那就试试吧。”纪瑟瑟无所谓,“你打个电话问问。”   刺猬三两口吃完煎饼果子,当即打过去询问,对方要看他们的作品,刺猬便发一份过去。   本以为又会石沉大海,没想到第二天,俱乐部给了个地址,让他们过去洽谈合约。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纪瑟瑟担心是不是遇上了骗子。   刺猬坚持要去试一试,两个大活人,总不可能被扣下搞传销吧?   纪瑟瑟见他劲头十足,于是便同意了,开着她的甲壳虫,拉着刺猬赶去那个地址。本以为顶多是个小俱乐部,没想到却是一片十分摩登的工业厂区,钢结构的外形恢弘又大气,十分新潮。   合约洽谈时间定在下午两点,纪瑟瑟和刺猬赶到的时候,对方早已准备好会议室,十几个人正在里面列席等候。   接待他们的人将两人领到座位上,一边端茶倒水,一边客气道:“洽谈会马上开始,您请稍候。”   没想到这个俱乐部阵势还挺大,纪瑟瑟点头致意,默默观察着,努力维持表面的淡定。   刺猬却是个自来熟,坐在那里和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女士们聊天攀谈着,询问这个俱乐部相关的事情。   听他那话语间掩饰不住的熟稔语气,纪瑟瑟莫名有些诧异,他是不是跟那些人认识?   不等她多想,会议室门忽然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走进来,其他列席人员纷纷站起身迎接。   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冷峻,俊美无俦的脸庞面无表情,他迈着长腿走到居中主位上坐下,淡声道:“开始吧。”   那样清冷淡漠的声音,就像那个清冷萧瑟的雪夜。   所以那天晚上,在便利店门口碰到的人,真的是他吗?   纪瑟瑟默默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有些人,只一眼就心碎。 第25章 025 找个地方埋了吧。   “纪小姐, 这位是我们靳总,我是靳总的助理,大卫。”戴眼镜的男青年文质彬彬, 依次将在座的参会人员介绍了一遍。   什么财务总监、运营主管、销售总监、市场研发主管、投资发展部长……都来了。   纪瑟瑟感觉莫名, 不知道拍照片这种事,和投资发展、市场运营有什么关系?   比人多吗?   淡淡清咳一声,她坐直身子,点了点头:“诸位好,我是半江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 纪瑟瑟。这位是我们的副总经理, 兼财务部长, Civi。”   她说着,抬手介绍旁边的刺猬。   眨眼间有了英文名, 还被封了两个大官,刺猬暗暗在桌下给她竖大拇指。   “感谢二位赏光, 劳烦你们跑来一趟。”大卫笑容温和道,“我们这次找跟队摄影师,有很多家都有合作意向, 贵工作室的风格和质量是我们最满意的一家,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这是我们本次活动的介绍资料,以及我们这边初步草拟的合同条款。”他说着, 把一摞资料推过来, “你们先了解一下,有什么异议,我们可以再商讨。”   纪瑟瑟拿过资料慢慢看着,原来这家极限越野俱乐部是沃尔克汽车旗下的分部,为了推出他们公司最新研发生产的新款越野车型Aurora, 于是策划一场穿越山地的越野活动——六辆Aurora翻山越岭,用时两天两夜,实地检测汽车性能。   在这过程中,需要摄影师跟拍记录,抓拍一些精彩瞬间,作为后期的广告宣传材料。   “两天两夜,挣五万块,这可太合适了!”刺猬悄声跟纪瑟瑟嘀咕,“师父,接单吧?”   “可我只会摄影,不懂摄像。”纪瑟瑟指着其中一条合同内容,里面不仅要求跟拍照片,还要拍视频。   刺猬给她打眼色:“没事,我会,放心吧!”   看到纪瑟瑟还在犹豫,他又附到她耳边,悄声道:“师父,咱别再吃煎饼果子了,行不?”   暗暗叹了口气,纪瑟瑟又浏览一遍其它条款,没发现什么陷阱,条件给的也挺优厚的。   她抬头看向大卫:“合同没问题,我们没意见。”   大卫点点头,又殷勤地询问旁边的人:“靳总,您看还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靳文燊自从进来以后,虽然只说了三个字,整个人却是满满的存在感。任谁发言,都要先看看他的脸色。   纪瑟瑟扫他一眼,只见他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摆在面前的合约草稿,自始至终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他不可能没认出她,这样看来,大概是不想搭理她?   可是不想搭理她,为什么还要找她来签合同?   心里暗暗生疑,纪瑟瑟却没表现出来,向后靠到椅背上,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果然没多会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违约金比例只有3%?”靳文燊看了半晌,撩起眼帘,发话了,“一千五百块钱,恐怕约束不住某些人。”   他说着,黑黢黢的目光第一次瞥向纪瑟瑟:“尤其是那种没有信用的。约定好的事,转眼说变就变,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跟这种人合作,3%的违约金可不够,改成30%。”   大卫拿着合同一脸为难,会议室里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纪瑟瑟一脸无语地看着靳文燊,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计较呢?   难道他把她找过来,就是为了当面讽刺她一下?   淡淡一笑,纪瑟瑟问道:“靳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冷峻的脸庞面无表情,靳文燊漫不经心道,“只是以前吃过亏,所以现在谨慎了一点。”   纪瑟瑟:“……”   某些人看来是做过准备的,还知道合同违约金比例最高3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行。   亏她还曾风花雪月地怀念过他,还一眼就心碎。   这心是碎得够彻底的。   收起笑容,纪瑟瑟淡声道:“既然靳总这么担心我的信用问题,那合同就算了吧,您尽可以另外寻个信得过的人。”   说完她便站起身要走。   好好的合同,就这么谈崩了,大卫和刺猬都很急。   “师父,要不先忍忍?反正咱们又不会违约。”刺猬连忙拉住纪瑟瑟,一边悄悄给靳文燊使眼色。   大卫不敢劝靳文燊,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就这样还想创业?”靳文燊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声音冷冰冰的,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刻薄,“30%的违约金,是法律规定限额内的,没有任何强人所难。换成别家,一样是这个比例,你看他接不接受?”   看到纪瑟瑟回头,他将薄薄的几页合同丢到桌上,漫不经心道:“搞摄影的圈子,总共就那么大。你不想接,有的是人来抢。但你要想再找个这样的单子,却比登天还难。”   看着那张明明十分熟悉,却又仿佛陌生得从未见过的冷脸,纪瑟瑟抿着唇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然而思虑一会儿,却又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说的是对的。   虽然五万块不多,但是这种汽车品牌的宣传照,很多摄影师都会抢着去免费拍。不为别的,就为知名度。要是能接下这笔单子,到时候宣传广告图出来,下面署名摄影人是她,那她的工作室以后也不用愁了。   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纪瑟瑟很快说服自己。   既然他已经不顾念往日旧情,完全在商言商,那她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就把他当成普通生意伙伴好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何况还是这么好的机会。   重新回到座位上,纪瑟瑟礼貌又客气道:“靳总一番高论,的确令人茅塞顿开,是我狭隘了。30%的违约金,我们可以接受,靳总若是没有其它要求,那我们就签合同?”   靳文燊绷着脸,扫一眼大卫,高冷道:“签吧。”   一式四份的合同,双方很快签好字,双方各执两份。   “期待纪小姐的表现,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靳文燊站起身,吩咐大卫,“你们安排一下,款待客人。”   他又扫了纪瑟瑟一眼,淡淡点下头:“失陪了。”   说着单手系上西服扣子,迈着长腿离开会议室。   “纪小姐,活动下周一开始,在这里集合出发,请您提前收拾好三天的行李。山里冷,请多带厚衣服,到时别迟到。”大卫叮嘱一番,然后邀请她一起去酒店聚餐。   纪瑟瑟谢绝他们的邀请,领着刺猬走了。   车开到一个红灯路口停下,纪瑟瑟踩着刹车,忽然转头盯着刺猬打量。   她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刺猬那么积极地想让她接下那个单子?为什么他要怂恿自己去那个俱乐部?为什么他会变成自己的徒弟?   这一环又一环的,该不会是个圈套吧?他会不会是靳文燊派来的奸细?   刺猬被她看得发毛,连忙提醒:“师父,绿灯了。”   纪瑟瑟踩油门向前,一边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认识俱乐部那些人?”   面皮子有些抖,刺猬连忙稳住,极力否认:“没有呀,我一个专科生,怎么可能认识他们那种搞科技研发的尖端人才?”   纪瑟瑟依旧很怀疑:“那你怎么跟他们聊天那么熟?”   “嗨,不就是瞎聊嘛。”刺猬打哈哈道,“我天生就自来熟,和谁都能聊到一起。”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纪瑟瑟白他一眼,威吓道:“小刺猬,你要敢骗师父,我就把你送进紫禁城去当太监。”   刺猬下半身一麻,连忙说不敢。   到了刺猬的住处,纪瑟瑟把他丢下车,扬长而去。   看着那辆雾霭蓝色的甲壳虫渐渐消失不见了,刺猬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靳文燊打电话:“哥,我怕是要露馅儿了,师父今天问我认不认识你们来着。”   “你怎么说的?”靳文燊在电话里的声音清冷又低沉,听着怪吓人的。   “我圆过去了。”刺猬苦着脸道,“就不知道我师父会不会相信。”   “你最好圆过去了。”靳文燊冷哼,“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就别回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埋了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刺猬在风口上纠结着,太监和埋了,是不是太监还好一些?起码还活着。   纪瑟瑟回到家,刚进门就接到宋纭的电话。   “大摄影师,这周末还不回来?”   纪瑟瑟一听就乐了,连忙道:“回,明天就回!”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纪瑟瑟微微歪头,将手机用肩夹住,换上拖鞋,然后将刚买的菜提到厨房里。   反正有新合同在手,短时间之内是不愁了。两个多月没回家,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哎呀,太好了!”宋纭欢喜道,“正好刘老师他儿子当兵转业回来了,想和你相个亲,到时候我陪你去看看。”   纪瑟瑟头皮一麻:“相亲?我什么时候答应相亲了?”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嘛。”宋纭絮叨着,“刘老师他儿子长得一表人才,照片我都看了,小伙子很精神!而且人家在部队里是上尉,才刚27岁,转业回来安排到水利局工作,正经的正科级呢!打着灯笼都难抢的优秀,你可给我赶紧回来看看!”   “妈。”纪瑟瑟无奈了,“你不是还想让我读研考博吗,这会又让我相亲干什么?我年纪又不大,着什么急?”   “你是年纪不大,可你也不听话呀!我还不如指望你早点结婚,生个娃娃给我看着,总比你天天在外面飘着强!再说了,相亲又不耽误什么,有个好的先谈着,不然等你年纪大了,就只能挑剩下的歪瓜裂枣!”   纪瑟瑟一脸无语,没好意思提她妈当年是怎么阻止她早恋的事。   不让早恋还想让早点结婚,真是标准的中国式妈妈。   “哎唷,我有个客户突然发来消息,这周末要拍写真,再不拍就要发火了。我这周先不回去了啊!”纪瑟瑟瞎扯一通,然后不等宋纭反应过来便把电话挂了。   周末在家闲着没事,整理完一周的工作总结,还有很多时间,纪瑟瑟决定吃点好的。   上网搜了腊汁排骨的教程,她穿上外套,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去采购食材。   说是便利店,其实这家小超市规模还挺大的,瓜果蔬菜、日用百货一应俱全,买东西挺方便的。   在肉食区挑了一块挺新鲜的肋排,纪瑟瑟提着篮子,还想再买点酸奶。   刚转过货架,只见冷柜那边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藏青色西服平滑又熨帖,包裹着比例绝佳的宽肩窄腰和长腿,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纪瑟瑟也拍过不少身材好的男明星或男模特,但是能像前面那人那么养眼的,极少。   她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那人的背影,那人忽然提着一桶纯奶,慢慢转过身来。   深眉冷目,不怒自威,是靳文燊。   纪瑟瑟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看清那人当真是他,她收起惊讶,装出一脸平静地问道:“靳总怎么在这里?”   靳文燊见到她,倒是不怎么意外,缓缓迈步走过来,下巴朝前点了下:“我住前面小区,你也住这边?”   “你住前面小区?”纪瑟瑟转头看着窗外,那个一盖起来就挡住他们小区百分之八十的阳光,天天被骂却无人能奈何的超富豪小区,忍不住咬牙,“你什么时候住那里的?”   “从国外回来没地方住,就去那里买了套,暂时将就先住着。”靳文燊面色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在凡尔赛。   “京市小区那么多,你怎么……”纪瑟瑟话没说出口,但是忍不住怀疑。他该不会是知道她住在后面小区,所以故意的吧?   “看装修不错,就买了,怎么了?”靳文燊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垂眸看着她,“你也住那里?”   感觉有被伤害到,纪瑟瑟不情愿地挤出几个字:“我住后面。”   靳文燊淡淡哦了声:“那我们还是邻居。”   纪瑟瑟可不想和他当什么邻居,客套了几句便等着他走。见他依旧站着不动,她忽然醒悟过来,是自己挡路了。   这边是尽头,一旁冷柜一旁货架,中间过道比较窄,她往旁边让了让:“你先走吧。”   靳文燊应了声,走到她旁边,忽然又停下。   “明天就要出发,你也去工业区那边集合,用不用捎着你?”   这样狭窄的过道,这样近的距离,纪瑟瑟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又长高了,自己才刚刚到他的下巴。   他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幽深,俊挺的鼻梁直如山脊,孤傲的唇角紧抿着,下颌线利落分明,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目光和他对上,纪瑟瑟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下落到他的喉结上……微凸的形状,有些勾人。   她视线再次下落,看到他的衬衣上,平展精致的温莎领。昂贵的布料轻柔绵软,随着躯体的肌肉撑起起伏,光是看着都能想见那种结实和硬度。   隐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有点像雪松的味道,低调中透着一丝内敛,有种淡定又沉稳的气质。   纪瑟瑟蓦地发现,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变成一个成熟优秀,又有魅力的男人。   她站在他面前,忽然感觉有些无法招架,令她忍不住心慌意乱,想要逃离。   “不用了。”她摇头,“我自己开车。”   “那行。”靳文燊微微颔首,然后便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了。 第26章 026 他肯定想泡你。   拎着买的东西回到家, 纪瑟瑟一边按教程处理排骨,一边戴着耳机跟冯佳打电话。   一听说靳文燊回来了,冯佳嗷地尖叫起来:“什么?!!!”   纪瑟瑟差点被她震聋了, 擦擦手上的水, 将音量关小一点。   “他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的?见到他了吗?”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问题,冯佳在那边激动不已。   也不知道她激动什么,纪瑟瑟慢慢洗着排骨,将她和俱乐部签合同的事讲了一遍。   “他肯定是故意的!”冯佳兴奋道,“我跟你说!他搞那个什么越野活动, 就是为了把你引过去, 守株待兔!他绝逼是想追你!”   “见了我冷冰冰的, 还讽刺我一顿,他这是想追我?”纪瑟瑟才不相信。   “谁让你当初那么渣, 还不许人家抱怨一下了?”冯佳忍不住感叹,“当年那时候, 你是不在现场……好好的女朋友,打完比赛回来就没了,连说一声都没有, 我算是懂了他为什么气成那样。照他那脾气,没发火已经很好了,我都替他委屈得慌。”   纪瑟瑟自知理亏, 也懒得再去掰扯手机停机的事。就算当初没有停机, 就算那条微信发出去了,那也是她对不起他更多。   所以他如今不待见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兮兮的中二少年了。   “不过你相信我,他这次回来, 肯定是要把你追回去的!不然他住哪儿不好,干吗非要离你那么近?”冯佳胸有成竹道,“你就等着瞧吧,他肯定想泡你!”   纪瑟瑟一脸无语地挂了电话,第二天,她就知道冯佳错了。   看到车队里面,那个细皮嫩肉、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小姑娘,一见到靳文燊就飞扑过去,亲昵地往他怀里钻……纪瑟瑟别过脸去,呵,狗男人。   跑到她面前来秀恩爱,这是故意报复她吧?   靳文燊把小姑娘从怀里拎出来,沉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靳文燊,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叫上我!”小姑娘瞪着带磁力的大眼睛,又挽着他的手臂撒娇,“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自己在家好无聊呀!”   “你不去上学?不是要期末考?”   “早考完了,我们昨天放寒假了!”小姑娘又斜他一眼,不依不饶地哼道,“反正我就赖定你了,你去哪我去哪儿!我爸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   转头看向旁边的助理大卫,靳文燊满脸不悦:“不是让你给她报个绘画班?怎么还没去?”   “宁小姐不肯去,我也没办法……”大卫苦着脸,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   “我才不去学画呢,一点意思都没有!”靳宁宁撅着樱桃小嘴,哼唧道,“小叔叔,你可别想撇下我!”   靳文燊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她八爪鱼似的抱得死紧,无奈道:“宁宁,别闹了。我们要去山里测评,那边路况复杂,十分危险,不适合女生去那里玩。”   “那她怎么去了?她不也是女生?”靳宁宁一脸不服,抬手指向远处,正忙着往车上搬设备的纪瑟瑟。   狭长的眸子目光幽深,靳文燊淡声道:“她是跟队摄影师。”   “那我就跟摄影师姐姐做个伴!”靳宁宁俏皮道,“走吧走吧,我们赶紧出发吧!度假啰!”   眼睁睁看着她手脚麻利地爬上头车的副驾驶座,还把安全带系好了,车门也紧紧锁上,然后隔着车窗,笑着朝靳文燊做鬼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靳文燊无奈地瞪她一眼,抬手招呼车队出发。   跟拍设备以及医药物资之类的,都在最后一辆车上。纪瑟瑟自从上了车就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拨弄着手机,漂亮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刺猬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瞧着前面的靳宁宁,心里忍不住着急,这不是坏事呢么,不知道这个小祖宗怎么来了?   和他们同车的司机和另一名医生还没过来,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纪瑟瑟,没话找话道:“师父,前面那小姑娘看着还挺小的,应该还在上学,肯定还没毕业呢,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纪瑟瑟抬眼看着他,淡声道:“我问她了吗,你说这些干什么?”   “哦,不是……”刺猬讪讪地笑,“我这不是看着突然多了一个人嘛,她应该是靳总的什么亲戚吧,肯定不是靳总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抬手呼噜着后脑勺,刺猬掩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瞎猜的。”   “你可真会猜。”纪瑟瑟懒得搭理他,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刺猬坐在前面,心里着急又没办法,悄悄摸出手机,先静音,然后在一个纪瑟瑟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给靳文燊发微信:哥!小祖宗怎么来了?我师父不高兴了!   过了一会儿,钢铁直男靳文燊的微信回过来:她怎么了?   刺猬十分心累:我师父大概是误会你跟宁宁的关系了!你赶紧找个人过来,装作不经意地把事说清楚!   坐在头车上的靳文燊,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知道了。   不一会儿,司机和医生来了,一前一后上车。医生和纪瑟瑟打了个招呼,坐在她旁边。   “常医生,靳宁宁小姐怎么也来了?您知道吗?”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   常医生道:“靳宁宁小姐刚上大一,昨天学校放寒假了,她在家里闲着没事,便想跟着车队一起出去玩玩。”   “我们这哪是出去玩?”司机道,“靳总这也太惯着她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靳宁宁是他大伯家的堂哥的亲女儿呢,也就是他的小侄女。”常医生道,“靳总和他大伯家的堂哥关系很好,比亲兄弟还亲。他堂哥最近有事出差了,所以把小侄女托付给靳总照顾几天,过不久就回去了。”   司机感叹道:“靳总不容易啊,出门忙事业,还要给他堂哥看孩子。”   “可不是。”常医生也跟着附和。   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刺猬抬手遮着脸,感觉尴尬癌快要犯了。这俩人的演技也太生硬了吧,他们是生怕他师父听不出来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纪瑟瑟转头看向窗外,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不免有些好笑。   某些人这是怕她误会?行吧。   一路行出工业区,渐渐转到城市主干道上,六辆一模一样的沃尔克Aurora越野车排成一列,珍珠白的莹亮车身上带着金色流畅的极光线条,车型炫酷,端庄又大气。   他们的车队行驶在车流如水的大街上,十分惹眼,周围的车辆纷纷加速或减速,凑过来观察那是什么车,怎么从来没见过。   因为靳宁宁来了,死活要跟靳文燊坐一辆车,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好把头车和第二辆车交换。   新的头车司机拿着对讲机请示:“靳总,用不用放慢速度,在市里多跑几圈?我看周围跟着看的人很多,用不用展示一下?”   “不用。”靳文燊冷淡道,“全速前进,早点进山。”   一路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赶到测评地点——邻市郊外的马蹄山。   所谓马蹄山,形状就像个U型的马蹄一样,从山顶到山脚,高差不过一百来米。虽然山坡不算陡峻,但是丘陵起伏多,地形十分复杂,非常适合测评车辆的越野性能。   到达提前踏勘过的测评一号点,高度大概距离山脚四十多米。除了最后一辆拉装备的车留在山坡上,其它五辆车都需要驶离主干道,从没有路的山坡上开下去。测评车辆的牵引力、通过性、机动性、车身稳定性等主要性能。   五辆车的司机开车下去,其他人留在山坡上开动各种仪器,做准备。   头上戴着鸭舌帽,身上穿着厚实的牛仔裤和冲锋衣,脚下踩着专业的登山鞋,纪瑟瑟有很多户外拍摄经验,所以行头很齐备。   很快组装好相机,她将几个备用镜头装在随身背包里,然后踩着坑坑洼洼、覆满残雪的山地,和刺猬一起去跟拍摄像。   刺猬负责摄像,纪瑟瑟负责拍照片,靳文燊也跟着,指挥他们哪些是需要重点拍摄的,哪些细节要拍特写。   虽然日光微弱,天气很冷,但是蓝天白云,苍茫雪野,一辆辆越野车在坑洼起伏的坡地上腾跃飞驰着,很有种炫技表演的刺激感。   纪瑟瑟也看得激动起来,扛着相机一张张抓拍着各种精彩瞬间。   炫酷的车身、流畅的色彩、迅疾的速度、飞扬的泥沙……在她镜头下的越野车仿佛拥有了灵魂,就像一头头身敏体捷、坚不可摧的丛林猎豹在沃野雪域中纵情驰骋。   因为山坡是陡的,土地也不算坚硬,有些地方还堆着冻成硬壳的残雪,纪瑟瑟有一下没踩好,忽地顺着溜滑的斜坡滑了下去。   她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先把相机抱在怀里,正想抬手抓住旁边的树枝,一抓却没抓住,又滑了下去。   靳文燊正走在她下面,闻声连忙横跨过去,一下挡在她前面,将她接了个满怀。   鼻尖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纪瑟瑟差点疼出眼泪,捂着鼻子站稳身形,等缓和过来,才开口向他道谢。   见她站稳了,靳文燊松开握在她臂弯的手,向后退开,一边冷着俊脸,淡声道:“人比机器重要,安全第一,机器摔了我给你赔。”   他扫她一眼,又叮嘱道:“看着点脚下。”   说完便转身继续向前,拿着对讲机,指挥下面的车再开上来。   纪瑟瑟跟在他后面,悄悄抬起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终于测试完第一个点,五辆车全部合格,大家松了一口气,找个平缓的地方停下,吃午饭休息。   说是午饭,也不过是泡面、罐头、自热米饭、即食冲泡的菠菜蛋花汤、速溶咖啡之类的。   靳宁宁比较娇气,不想吃那些东西,缠着靳文燊要去山下的村庄看看。   结果被靳文燊训了几句,总算老实了,委屈巴巴地在那里扒着米饭。   吃过午饭,收拾好垃圾,车队休息了半小时,又开始上路。   第二个测评点在U形山谷的最低处,那边有河岸浅滩,要去那边测评车辆的涉水能力和翻越障碍能力。   因为天气很冷,山谷下面的河水都结冰了,但是又因为不算太冷,那冰不过薄薄一层,随脚一踩就是一个水坑。   这边河水不算深,但是河床底下遍布很多山上冲下来的碎石块,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   要去第二个测评点,必须穿过这条结冰的河,前五辆车很快过去了。到了最后这一辆,不知是不是因为车上载的辎重较多,刚走到一半就嘭的一声巨响,车身猛地一歪。   纪瑟瑟差点被晃倒,被那巨响吓了一跳,还好她相机拿得稳,什么都没碰到。   “艹,怎么回事?”司机连忙踩住刹车,骂了句脏话,跳下车去检查。   因为前五辆车早已将冰面压碎,一块块破碎的冰碴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上下晃动着,看着都冷。   司机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冻得龇牙咧嘴的,拿着对讲机道:“不行,车胎爆了,得换轮胎。”   只听滋滋啦啦的对讲机里传出靳文燊的声音:“叫车上的人下来吧,你们几个先去换胎。”   没办法,刺猬惨兮兮地苦着脸,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也跳下去,一入水就夸张地嚎起来,叫苦连天的。   常医生顾及自己的风度,很快也跟着下去,虽然一下水就皱起眉,但是比刺猬淡定多了。   纪瑟瑟站在后车门边犯了愁。因为有痛经的毛病,她最怕冷了,就这么跳进冰水里,想想都知道有多痛苦。   “师父,我背你吧!”刺猬连忙走过来表孝心。   “不用,我自己可以。”纪瑟瑟哪里好意思让他背着。冷水的滋味,大家都不好受,这水下还有那么多石头,光他自己走都不轻松。   暗暗沉了一口气,她咬着牙正要下水,刺猬忽然拦住她:“师父,快看!”   只见靳文燊左手揣在裤兜里,踩着水正往这边过来。到了车边上,他扫一眼纪瑟瑟的鞋子,浅棕色驼绒的登山鞋,擦得干干净净的,沾了水肯定很冷。   连句话都没说,他右手揽住纪瑟瑟的臀弯,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他就像轻轻松松抱孩子一样,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抱着她,慢慢地稳稳当当地走到河对岸。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将纪瑟瑟放下,然后转身又走进水里,去事故车那边查看情况。   纪瑟瑟呆呆地站在那里,包在鞋子里的两只脚干燥又温暖。   一时间回过神来,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脸颊有些发红,感觉连这山谷里的风都有了温度。 第27章 027 哭也不行。   盯着纪瑟瑟打量半晌, 靳宁宁端着胳膊走过去,很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靳文燊为什么要抱你?”   从她脸上看出满满的敌意, 像被抢了心爱东西的小狗, 咻咻地喷着鼻,很是不满的样子,纪瑟瑟淡淡道:“我是跟队摄影师。”   “我知道你是摄影师。”靳宁宁冷哼,“我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纪瑟瑟看着她:“问别人名字前, 是不是应该自报家门?”   “你……”靳宁宁被她噎了一记, 气得撅起嘴, 犹豫了半晌,哼声道, “我叫靳宁宁,你呢?”   “纪瑟瑟。”   “纪瑟瑟?”靳宁宁蹙起眉, 盯着她上下端详,感觉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似的。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有些不耐烦道:“那靳文燊为什么要抱你?你不会自己走?”   “我会不会走是我的事, 他为什么要抱是他的事,你去问他吧。”纪瑟瑟不想跟这蛮横的小丫头理论,转身走到河岸边上, 打量事故车那边的情况。   只见车前身已经用千斤顶高高撑起来, 好几个人帮忙在那里换轮胎,靳文燊站在旁边看着,一边和刺猬说着什么。他的个头很高,长得又俊,站在人堆里十分显眼, 仿佛别人都成了陪衬。   “我问你话呢!”靳宁宁不依不饶地跟过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问道,“你跟靳文燊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跟女的亲近,怎么会突然去抱你?”   从来不跟女的亲近?   大约是被这句话取悦了,纪瑟瑟没再不理她,微微弯起唇角:“大概是他绅士吧,换成别的女的在那车上,他也会帮忙。”   “要帮忙,非得他亲自去?”靳宁宁一脸的不信,“这边那么多男的,哪个扛不动你背不动你?他为什么非要自己去?不对,你俩肯定不对劲!”   小丫头鬼机灵的,不好糊弄,纪瑟瑟无奈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他应该是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才会帮我。”   “高中同学?”靳宁宁略微诧异,大眼睛转了转,感觉他们如果真是同学关系,那女同学需要帮忙,靳文燊的确有可能自己动手。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放下端着的胳膊,算是相信了纪瑟瑟的说辞。   “那你知不知道,他上高中的时候……”   不等她说完,河床那边忽然猛地一阵沉闷的轰鸣声,那辆载满辎重的越野车重新发动起来,换上新轮胎,很快便如履平地地碾过冰河,驶上岸来。   寒冬腊月的天气,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捱,几位下过水的男士找个避风的地方换上干净的衣裤和鞋袜,车队继续上路。   第二辆车上,靳宁宁缠着靳文燊打听:“叔叔,那个摄影师,是你高中同学?你对她还挺特别呀!”   靳文燊冷淡道:“没有的事,别瞎掺和。”   最后一辆车上,刺猬笑着跟纪瑟瑟夸赞:“师父,靳总可真不错,又礼貌又绅士,长得还那么英俊,他对你还挺关心呀!”   纪瑟瑟冷淡道:“没有的事,别瞎掺和。”   终于赶到第二个点,做完测试,天色已经黑了。   纪瑟瑟还以为他们要在野外过夜,没想到翻过一道山坡,前面夜色里出现很多灯光。原来那里是一座滑雪场,周边有很多配套的饭馆、酒店、商业街之类的,看上去还挺热闹。   因为到了年底,学校又放寒假,带着孩子来滑雪的家庭不少,附近的酒店都住得很满。   靳文燊他们车队提前预定了房间,倒是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只是突然多了一个靳宁宁,没有多余的空房,只好让她和纪瑟瑟住一间。   纪瑟瑟倒是好商量,靳宁宁却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同意了。   吃过晚饭,大家累了一天,各自回房休息。   纪瑟瑟倒是不怎么累,但她也不愿和靳宁宁坐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于是换上羽绒服,带上装备包就往外走。   临出门,她跟躺在床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的靳宁宁道:“你先洗澡吧,我应该挺长时间才回来。”   靳宁宁随便应了声,敷衍了事。   从酒店出来,外面寒夜冰凉透骨,不过小风细细的,不算很大,天气也很好,夜空中能看到很多闪烁的星星。   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雪,空气透视度很好,夜空中繁星闪烁,格外清晰。   @泡@沫   难得能有这样绝佳的拍摄环境,纪瑟瑟准备拍一张星空的轨迹。   她走到山坡上,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架起三脚架,将相机固定在上面。换上最大的光圈,然后调整到1600的感光度,连续拍摄90分钟,等后期再堆栈。   连上快门线,设置好数值,相机很快工作起来,一张又一张,慢慢堆集起来。   纪瑟瑟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问题,然后便脚步轻轻地走远一些。   拉起帽子戴到头顶上,她找个背风的地方站着,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弄着,慢慢消磨时间。   只是刚玩了两局小游戏,手就冻得不行了,她又把手机收起来,来回走动着,身体还暖和一些。   酒店里面,靳宁宁洗完澡出来,已经夜里八点多。瞧见纪瑟瑟还没回来,她就有些不自在了。   纪瑟瑟这是躲着她吗?因为不想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所以躲了出去?   想起她出门的时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肯定是去外面了。可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她都出去一个小时,到底干什么去了,不怕冷吗?   拿着吹风机草草吹干头发,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纪瑟瑟回来,她便着急了。   因为分派房间的时候,她表现的有些不情愿,大概是把纪瑟瑟给伤到了,所以躲着她,自己跑去外面。   靳宁宁纵然不想承认,还是有些后悔了,她连忙穿好衣服,去找靳文燊。   听说纪瑟瑟一个人去了外面,已经出去一个多小时,靳文燊顿时脸色一沉,连忙拿起手机,熟练地按出一串号码,打电话。   滴答滴答的音乐声响起,纪瑟瑟手冻得发麻,实在不想接电话。可是那铃声响个不停,她只好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个“靳”字,她愣了。   那是靳文燊四年前用的号码。   “喂?”她接起电话,轻轻吸了吸快要冻僵的鼻子。   “你在哪?”靳文燊声音低沉清冷,隐约透着一丝着急。   “我在酒店外面。”   “你在外面干什么?不冷吗?”   “我拍照片呢,今晚星星很漂亮。”   靳文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压着刚刚急出的火,问清她在哪儿便挂了电话。   “你回去等着,不要到处乱跑!”他叮嘱靳宁宁,然后快速穿上外套,又拿上一件羽绒服便急匆匆下楼。   出酒店大门,一路向上爬雪坡,终于在半道上找到纪瑟瑟。   靳文燊黑着脸,忍不住训斥:“你一个人,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黑灯瞎火的野地里,有坏人怎么办?!”   纪瑟瑟被他凶巴巴的样子训懵了,半晌回过神来,抬手指着后面的电线杆:“上面有监控,应该不会有坏人过来。”   抬头看着那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她这是觉得自己还挺有理?   靳文燊压着火,把宽大的黑色羽绒服给她披上,硬邦邦道:“那也不行。”   他说着,抬手把羽绒服拉链拉上了,将她连人带胳膊套在里面。   纪瑟瑟一脸无语,低头瞅了瞅,感觉自己像只呆肥的企鹅。   看着她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微卷柔顺的长发垂在肩前,帽檐上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在夜风中轻轻游曳着,偶尔拂过她雪白柔嫩的脸颊,娇俏又可爱……靳文燊满腔的火气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两手揣到裤兜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拍什么星星,要这么长时间?”   “拍的星轨,时间短了,看不出效果。”   “还要多久?”   纪瑟瑟估摸道:“二十分钟吧。”   “那我陪你等着。”靳文燊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转头望向夜空,盯着漫天繁星出神。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纪瑟瑟开口问道:“靳文燊,你没换号码吗?”   “没。”   纪瑟瑟哦了一声。   她也没换。   轻轻跺了几下快要冻麻的脚,她走到靳文燊面前,抬头道:“这次跟拍,你是不是故意照顾我的生意?”   靳文燊垂眸看着她:“谁说的?”   “不然怎么那么巧,偏偏挑中我?”   “不算巧,是你自己有实力。”靳文燊淡声道,“投样片的公司很多,你的质量最好,所以挑中了你。要是你技术不好,我也不会要你。”   明明是夸她的话,怎么听着有些奇怪呢?   纪瑟瑟点了点头,行吧,不是给她开后门就好。   终于二十分钟过去,快门线OVER,纪瑟瑟收起相机和三脚架,装进袋里收好。   靳文燊拿过她的装备袋提着,和她往回走,边走边问:“白天拍的那些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行。”纪瑟瑟正好带了内存卡。   到了酒店,一进门就感觉到暖融融的热风扑面而来,顿时将冰冷的寒气隔绝到外面。   靳文燊领着纪瑟瑟去咖啡厅,但是只要了两杯热水。   纪瑟瑟拿出相机,换上内存卡,找出白天跟拍的那些汽车照片,递给他。   在外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她的手都冻红了,捂着热水杯取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靳文燊慢慢看着那些照片,一张张浏览着,越看越满意。   纪瑟瑟的拍照技术是真的很不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果然他没看错人。   滑着屏幕向后翻,忽然看到一张不是汽车,靳文燊手一顿——那是他的照片。   背景是一片苍茫的雪野,他穿着墨蓝色冲锋衣站在那里,侧首望向前方,目光深沉而辽远。   那应该是在一号测试点的雪坡上抓拍的。   紧紧压住想要翘浮的嘴角,他将相机翻过去,问道:“这是你拍的?”   纪瑟瑟向前凑过去,看清那张照片是什么,不禁有些窘迫。那是她在雪坡上差点滑倒,靳文燊扶住她,等他转身以后,她悄悄偷拍的,忘记删掉了。   “不小心按错了拍到的。”她装作若无其事道,“你删掉就好了。”   “不删,回头你发给我。”   “发给你干什么?”   靳文燊淡淡道:“我微信缺个头像。”   纪瑟瑟哦了一声,答应了。   等她回到房间,靳宁宁一改之前的敷衍态度,问东问西地询问她去哪儿了,看到她冻得发红的手指,还拿出自己的护手霜,亲自给她涂。   “怎么了这是,老板加钱了?”纪瑟瑟感觉有些好笑,问道,“趁我不在的时候,给升级了客房服务?”   靳宁宁也忍不住笑了,有些别扭地嘟囔道:“没有,我这不是怕亏待你嘛……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又不是嫌弃和你一个房间,你也不用大晚上跑出去躲这么久吧?”   知道小丫头误会了,纪瑟瑟解释道:“没躲你,我拍照片去了。”   听说她拍的星轨,靳宁宁顿时来了兴趣,嚷嚷着想看看。   纪瑟瑟闹不过她,只好搬出电脑,导入晚上新拍的星空图,给她现场演示了一遍堆栈。   因为地球自转,星星在夜空中的位置是移动的,相机每隔30秒拍下一张照片,几百张照片叠加在一起,便形成了星星移动的轨迹,也就是星轨。   眼睁睁看着屏幕上一点点叠加出一圈圈圆环,最后在湛蓝的夜空中形成一个个银亮的同心星环,璀璨得仿佛整个星空都旋转流动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靳宁宁快要看呆了,第一次感觉到摄影的魅力。   “瑟瑟姐!你收我为徒吧!”她亲昵地挽着纪瑟瑟的胳膊,撒娇道,“我想跟你学拍照片!太好看了!”   “你不才上大一吗?先好好学习吧。”纪瑟瑟哭笑不得。   “上学又不耽误拍照片!”   靳宁宁却不肯罢休,瑟瑟姐长,瑟瑟姐短,最后干脆自己把自己收编了,声称她以后就是纪瑟瑟的小徒弟。   纪瑟瑟累了一天,也懒得再跟她计较,随她去了。   于是第二天起来,看到靳宁宁像小尾巴似的跟着纪瑟瑟,嘴甜得抹了蜜一般……刺猬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醒。   伸手掐一把大腿,结果疼得龇牙咧嘴,刺猬眼泪汪汪地给纪瑟瑟暗暗竖大拇指,真不愧是他师父。   第二天的行程依旧很紧,三号测试点在马蹄山的最南端,赶过去至少两小时。   中间休息的时候,半山腰有个小村庄,看到满村黄灿灿顶着雪的柿子树,靳宁宁嚷嚷着想去看看。   “不行,时间来不及。”靳文燊冷着脸,拒绝得很干脆。   “叔叔最好了,就去看一小会嘛!我还没见过活的牛呢!”   “不行。”   “呜……”   “哭也不行。”   “呜……瑟瑟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那里肯定很好玩!”   纪瑟瑟看着那些柿子树,也有些心动,试着问道:“要不去看看?”   靳文燊默了会儿,冷着脸道:“那就去吧。”   “……”众人一脸无语,忍不住怀疑他们老板在公费泡妹。 第28章 028 某些人这么凉薄   “那谁, 老关,你不是爱吃冻柿子,想买点吗?”靳文燊极力给自己找补, “上面那村里应该有, 走吧,陪你去买点。”   被点名的老关是二号车司机,他爱吃冻柿子不假,可他没想买呀?不过老板说他想买,那他就得买, 于是麻溜儿地去开车。   留下其他人在原地等候, 二号车载着靳文燊、靳宁宁、纪瑟瑟和刺猬去那个半山腰的小村子。   山道不好走, 一路坑坑洼洼的,终于爬到村口。   一下车就看到漫山遍野的柿子树, 大多数果子都掉了,还有一些黄澄澄的果子还顽强地挂在枝头最顶梢。上面顶着雪, 已经冻成冰坨,像一盏盏冰晶的小灯笼一般热闹。   纪瑟瑟连忙拿出相机,咔啦啦一阵拍, 随便什么角度,大自然的美景就是怎么拍都好看。   靳宁宁对柿子不感兴趣,撒了欢儿地往村里跑, 东瞧瞧西看看, 瞅啥都新鲜。   摘了好几串芦苇棒子擎在手上,她跑来跑去,终于在一家农户墙外面发现了宝藏。   “瑟瑟姐!快来呀!有牛!”她回过头,朝村口使劲招手,叫纪瑟瑟过去, 嗓门快要喊劈了。   纪瑟瑟担心她咋咋呼呼的扰民,只好收起相机,快步走过去。   只见靳宁宁站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坡,旁边那个农户家的围墙不高,站在墙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牛棚,一头大黄牛正站在那里吃干草。   “这牛好大!瑟瑟姐,你快看,它在吃草!”   纪瑟瑟虽然也没怎么见过牛,但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询问道:“你属牛吗,这么喜欢它?”   “不呀,我属兔。”靳宁宁摇头,“因为我喜欢吃牛肉。”   纪瑟瑟:“……”   行吧,这也是个理由,谁看到好吃的食物不开心呢。   因为他们这些外人的到来,再加上靳宁宁咋咋呼呼的叫喊声,村里不少人都出来了,满是好奇地打量他们。   有老人过来询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担心他们是坏人。   靳文燊过去和老人攀谈起来,还把老关和刺猬兜里的烟都要过去,分发给那些抽旱烟的老人。   听说他们想买冻柿子,村民立马热情起来,忙不迭回家搬出两大筐,让他们尽管挑。绿色收款码都摆出来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先进得很。   靳文燊直接扫码付款,说都要了,让老关把柿子搬车上去。   冻得结结实实的冰柿子,比砖头还沉,两大筐足足三百多斤。老关搬得眼泪汪汪的,感恩他家老板的厚爱。   纪瑟瑟看到那些村民的衣着很有乡土气息,衬着低矮的屋舍和泥砖的围墙,还有远处的炊烟和柿子林,即便生活有些贫穷落后,他们脸上却只有淳朴和自然的平和安乐。   忍不住想给他们拍些照片,纪瑟瑟过去询问,能不能给他们拍照。   老人们很和善,当即便同意了。   靳宁宁还在看牛,拿着芦苇棒子在墙头上逗引着,想把牛引过去。   刺猬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吐槽:“我师父咋会收你为徒的?你瞧瞧我师父关注的,再瞧瞧你,这美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要你管?”靳宁宁白他一眼,“我瑟瑟姐就喜欢我,你就酸吧!”   “不是,你不是要拜她当师父吗,怎么还叫她姐?”   “叫姐不比叫师父亲?”靳宁宁像看傻帽一样打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没有,肯定没见过!你别碰瓷儿!”刺猬心虚地转身走开,看天看地看大自然,领略万物的美好去了。   在村子里转了半天,纪瑟瑟拍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准备回去做个合集,发到工作室的公众号上作为宣传。   很快回到山路上,车队重新整肃起来,继续赶赴第三个测试点。   因为半道上耽搁了时间,后面的行程变得很紧,一直忙到天黑透才完成所有测试项目。不过好在结果不错,五辆测试车都基本合格了,只有微末的一点小瑕疵。   重新返回滑雪场边的那家酒店过夜,第二天一早,车队踏上返程。   回到家,纪瑟瑟将这几天拍的照片梳理一遍,按照合同书的要求依次编号,然后又做了备选和备份,全部打包发到对方要求的邮箱里。   第二天,五万块便进了她的账号。   这甲方还真不错。   纪瑟瑟开心不已,分出两万五,转发给刺猬。   刺猬坚决不肯收,说他不过拍个视频,没做什么贡献。最后纪瑟瑟威胁他,不收就逐出师门,他便只好收下了。   刺猬拿着烫手的两万五,心虚不已,连忙截图给靳文燊:哥,怎么办?师父非要我收下![可怜][可怜]   过了会儿,靳文燊回道:拿着吧,快过年了,当压岁钱。   刺猬:……   中午懒得出门,纪瑟瑟随便煮了点五谷杂粮的米糊当午餐,然后打开一部电影,准备放松一下。   电影才看到一半,手机响了,来电是“靳”。   纪瑟瑟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打电话干什么?   “你给我拍的照片呢?”靳文燊声音低低的,轻咳一声,“怎么还没发给我?”   “不是已经发了吗?款都结了。”   “不是合同照片,是你给我拍的那张。”靳文燊提醒,“不是说了,发给我当头像。”   纪瑟瑟想起来这回事:“怎么发给你?”   “你不是有我的微信?”靳文燊嗤道,“别说你删了。”   还以为他那个微信号已经不用了,没想到还在用啊。   纪瑟瑟应了一声:“没呢,没删,待会儿发给你。”   “没删就好。”靳文燊又咳一声。   听出他的声音不对,纪瑟瑟问道:“你怎么老咳嗽,感冒了?”   “嗯,感冒很重。”靳文燊淡声道,“可能前几天受了寒,冻着了。”   想起前几天进山的时候,他踩着冰河水去抱她上岸,晚上又陪她在野外拍照片……似乎受寒的事,都与她有关?   心里有那么一点愧疚,纪瑟瑟表示了一下关心:“那你吃药了吗?”   “还没。”   “怎么不吃?”   “懒得去买。”   “……”纪瑟瑟抿唇道,“行吧,那你多喝热水。”   靳文燊:“……”   纪瑟瑟:“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你这就完了?”靳文燊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了?”   “好歹我也是因为某些人才感冒。”靳文燊又咳了两声,“某些人这么凉薄,像话?”   这是怪她关心少了?   纪瑟瑟轻轻抠着毛衣裙上的花纹,捉摸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那你吃饭了吗?”   “没。”   “怎么不吃?”   “懒得动。”   “……”纪瑟瑟,“给你点个外卖?”   “不想吃外卖。”   “那你想吃什么?”   靳文燊又咳了一声,淡淡道:“吃点病人适合吃的,比较清淡的。”   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中午没吃完的米糊,纪瑟瑟抿着唇:“我中午还剩下点米糊,挺清淡的,你要吃吗?”   “行。”   “怎么给你?”   靳文燊声音清冷:“你说呢?”   想着自己刚赚了他两万五千块钱,不能得罪甲方,纪瑟瑟道:“那我给你送过去?”   声音里压着几分愉悦,靳文燊似漫不经心道:“行吧。”   十秒钟后,在纪瑟瑟微信界面最底下沉寂了四年多的那个微信号浮到最顶上,发过来一个地址:澜湾公馆A1楼,3001室。   上一条,还是四年前,她发给靳文燊的那个截图。   再上一条,是那条没发出去的消息,那个红色叹号还在那里。   看着那个红色叹号,纪瑟瑟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剩下的半锅米糊拿去加热,然后装到保温桶里。   穿上大衣,她刚要出门,想了想,又从家里的医药箱里找出一盒清嗓含片。拎着保温桶走到对面小区,她在门口填了访客登记才被放行。   果然高档小区就是好,一进大门,满眼绿油油的青松和忍冬,即便在冬季也有不错的绿化风景。   找到A1楼,坐电梯上去敲门,想到要和某些人共处一室,纪瑟瑟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正打算放下东西,客套几句就走,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个女的。   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不错,面容和善,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怀疑自己敲错门了,纪瑟瑟又看一眼门牌号,可是没错,的确是3001。   “瑟瑟是吧?快进来。”对面的人热情道,“阿燊说你要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纪瑟瑟有些尴尬:“请问,您是?”   “我是家里的阿姨,姓许。”许阿姨笑道,“你先坐吧,阿燊刚去洗漱,马上出来了。”   纪瑟瑟点头问好,这才走进门。   只见装饰低调又奢华的客厅里,黑色真皮沙发那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戴着老花镜,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电视。电视上播的是海底动物世界,一只漂亮的大海龟正在湛蓝的海水里自由地漂游着。   “那是我外公。”靳文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叫了老爷爷一声,“外公,有客人来了。”   外公转头瞧他们一眼,连多看一秒都没有,又转回头去看大海龟。   纪瑟瑟刚想打招呼,结果还不等说话,人家就不搭理她了。   “没事,过来坐吧。”靳文燊招呼她,“我外公有些糊涂了,没关系。”   纪瑟瑟哦了一声,跟着他走到餐厅那边,感觉脑子里有些懵。眼前这状况,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许阿姨洗了一盘水果送过来,满满一水晶盘,奶莓青提香瓜之类的,摆盘也很好看。   靳文燊把果盘推到纪瑟瑟面前,问道:“我的米糊呢?”   不说米糊还好,一说米糊,纪瑟瑟就想起生气了。   她把保温桶和清嗓含片递过去,瞪他一眼,小声道:“你家里有人,还让我来送米糊干什么?”   “不是你主动要送的吗?”靳文燊看着那盒清嗓含片,眼底有几分愉悦,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淡声道,“难得某些人这么关心我,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纪瑟瑟无语了,某些人脸皮太厚,比不过。   自己去厨房拿了勺子和碗,靳文燊倒了一碗米糊,津津有味地吃着,怎么都不像感冒很重的样子。   若不是他偶尔咳嗽一声,真怀疑他是骗人的。   “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纪瑟瑟要拿保温桶。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靳文燊示意桶里还有米糊,“你把水果吃完再走。”   纪瑟瑟服气了,捏起一块香瓜慢慢吃着,等着大少爷就餐。   “快过年了,你不回海城?”靳文燊问道。   “回。”纪瑟瑟看着他,“你呢?”   “外公就在这边,我不回了。”靳文燊也看着她,“公司里事还很多,之前测试出来那些问题急需处理,新车等过完年就要上市。”   纪瑟瑟哦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专心致志地吃香瓜。   好不容易等到大少爷把米糊吃完了,纪瑟瑟起身告辞。   许阿姨已经把保温桶洗干净,让她带回去,另外还用袋子装了两只圆溜溜黄灿灿的小香瓜递给她。   纪瑟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回到自己家里,坐在沙发上,纪瑟瑟盯着那两只小香瓜发呆,感觉有些怪怪的。   若是靳文燊想追她,那她也能感觉到那么点意思,可是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还是其实他没那个意思,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想和她保持纯洁的友谊?   左右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纪瑟瑟收拾东西,忽然想起来,答应发给某些人的照片还没发。   打开电脑,找到那张照片,转发给他。   半分钟后,靳文燊换了新头像。   之前他的头像一直是空白。   纪瑟瑟盯着他的新头像看了一会儿,抬手点了下,进入他的个人界面。   还记得他刚出国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他的朋友圈,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那个人,一向都很懒,连个头像都没有,朋友圈更是从来都不发。   后来跟他断了联系,纪瑟瑟还以为他换了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之后也没再关注过他。   可是现在再打开,他的朋友圈里竟然发过四条状态。   ——今天风很大,英国的雨很多。2018.10.21   ——大海的潮涌是鲸鱼拂起的浪涛。2019.10.21   ——阿尔卑斯山也没有多好。2020.10.21   ——冰淇淋还是加草莓最甜。2021.10.21   四条状态,四个日期,每一天都是她的生日。 第29章 029 纪瑟瑟,新年快乐。   盯着那四行字看了一会儿, 纪瑟瑟忍不住眼睛酸了。   她拿起手机,想给靳文燊打电话,可是还不等接通, 却又把电话挂断了。   要跟他说什么呢?   说说为什么过去四年了, 她却如今才看到那些状态?   只怕他知道了,会生气吧。   虽然她总是很忙,很少有时间去刷朋友圈,可是闲下来的时候,想起某个人, 她也会去看看人家的个人主页, 看到有趣的状态, 还会补个赞。   可是她却从未去看过他的。   也许是故意的吧,故意把他忘了, 毕竟她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忙。   T大的应用数学系人才济济,能考进那里的学生, 要么是各省状元,要么是竞赛达人,学习上的竞争十分残酷。纪瑟瑟不想让宋纭担心她的成绩, 影响身体状况,所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学习,晚上在图书馆里待到管理员赶人才回去休息。   就凭着这份刻苦和勤奋, 大学四年, 她的专业成绩总是全系第一。   不仅如此,她还自己选修很多摄影、艺术、美学等相关课程,一有空闲就四处去拍照练习,不断摸索着去构建自己的摄影风格和艺术体系。   能拍出一张能令自己满意的照片,那种满足感, 比专业课考第一还令她开心。所以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比起数学,其实她还是喜欢摄影。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她不断努力拼搏着,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   所有她很少有闲暇去回忆过去。   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靳文燊还会重逢。   轻轻吸了吸鼻子,她坐起身,将茶几上那两只圆溜溜黄澄澄的小香瓜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稍大点,一个稍小点。将小的摞到大的上面,又用便签纸折出一个圆锥形帽子扣到顶上,画上眼睛鼻子和围巾,好像一只可爱的胖乎乎的小雪人。   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她将照片分享到朋友圈,发了一条新状态:今天吃到了好吃的香瓜。   作为一个朋友圈状态每年更新不会超过三条的人,纪瑟瑟这一条发出去,很快便收获很多赞。   冯佳直接打来电话:“你不忙了?”   “忙完了。”纪瑟瑟说着,又把暂停的电影打开,继续往下看。   “你去山里跟拍怎么样?”冯佳八卦地问,“有没有跟某些人擦出爱的火花?”   “怎么算是爱的火花?”   “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和压抑不住的爱意呀!”冯佳开始描述,“比如他有没有故意接近你?有没有跟你没话找话?有没有找借口拉你的小手?”   “拉手倒没有……不过他抱我了。”   “什么?他抱你了?”冯佳顿时激动起来,兴奋地问,“公主抱?”   “不是。”纪瑟瑟有些无语地描述了一遍某些人抱她的动作,就像那些大人抱孩子一样,感觉有被伤害到。   “啊啊啊啊啊啊!某些人这力气也太惊人了吧!”冯佳咳嗽两声,“真为你的以后担忧。”   “担忧什么?”   “没什么。”冯佳打着哈哈,换了个话题问道,“快要过年了,你还不回海城?我还等着和你约会呢。”   “明天就回。”纪瑟瑟在京市这边没什么事了,年底工作室也接不到新生意,还不如早点回家陪父母过年。   随便瞎聊几句,纪瑟瑟挂了电话,看到手机上又冒出很多点赞和留言。她一条条看着,然后就看到靳文燊也给她留言了,是一个猪头。   纪瑟瑟:。。。   别人留言都夸她雪人画得好,照片拍得好看,他就发个猪。   这种狗男人,实在无法令人感动超过三秒。   翌日起来收拾行李,将家里的水电燃气闸门全部关掉,纪瑟瑟坐飞机返回海城。   她家已经搬家了,如今住在靠海边的别墅区,风景十分不错。   纪瑟瑟一回家便享受到嫡公主的待遇,要什么有什么,一日三餐丰盛得不像话,还什么活都不用干。如果她妈别总是催着她去相亲,那就更美好了。   本着拖一天是一天的原则,纪瑟瑟答应宋纭,等过完年就去相亲,这才终于在年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眨眼间到了除夕,海城这边不让放鞭炮和烟花,少了几分年味。不过家家户户都守在电视机前看晚会,一起吃丰盛的年夜饭,还是挺热闹的。   纪瑟瑟一边看晚会,一边玩手机,给老师和同学朋友们转发新年祝福之类的,还给刺猬和靳宁宁这两个小徒弟发了新年红包。   不过她的人际关系一直挺一般,能和她相熟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手机没多会儿便消停了。   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的歌舞表演,她时不时地瞄一眼手机,可那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靳文燊还没跟她说新年快乐。   好歹两人也算重新建交了,他不会连个新年祝福都不发吧?   纪瑟瑟看看时间,才刚夜里十点钟,要不再等会儿?   实在他要不发,那就她主动发吧,就当是问候甲方爸爸。   随手拿了个小橘子,她刚剥开皮,忽然听到手机叮咚一声,那是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连忙将小橘子放下,她滑开手机,却发现新消息来自卫坤,以前在海城读高中时的那位班长。   一时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她点开微信,看到卫坤发来的新年祝福,十分客气地也给他回了一条祝福。   随手往上滑看着,他们上一次对话还是“中秋快乐”。   她和卫坤联系不多,只在春节和中秋的时候,相互问候一下,没想到也坚持了这么多年。   本以为发完祝福就结束了,他们下次对话还要等到中秋节,没想到卫坤很快又发来一条:瑟瑟,年后有空吗?咱们班里同学聚会,一起来玩吧。[微笑]   纪瑟瑟想起在华中的那些日子,整天都是学习,她和班里同学相交不多,关系也算不上多好,于是回复:谢谢邀请,不过我还有事,不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卫坤过了会儿,回了一个字:好。   纪瑟瑟收起手机,感觉看晚会也没什么意思,便跟父母说了一声,先回房去休息。   简单洗漱一下,她换上睡衣,钻到被窝里躺下,然后给靳文燊发了一条微信:新年快乐。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   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呢?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不搭理就算了吧。   纪瑟瑟关掉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熄灯睡觉。   黑暗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躺了有多久,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手机叮咚一声。   刚刚积攒起来的睡意,一下就消散得不知道哪里去了。纪瑟瑟闭着眼躺在那里,心里有些赌气似的,又等了一分钟,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拿起手机。   是靳文燊发来的微信:睡了吗?   从鼻子里淡哼一声,纪瑟瑟回了两个字:睡了。   靳文燊:……   靳文燊:方便打视频吗?   一晚上都不搭理她,还想打视频?纪瑟瑟没好气地回复:打视频干什么?   靳文燊没回,直接发过来视频邀请。   纪瑟瑟很想拒绝,可手指却不听话,自己点了同意。   很快连接成功,视频画面出来了,只是他那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呀?   纪瑟瑟盯着屏幕打量,一边小声问道:“没信号吗,怎么黑乎乎的?”   “纪瑟瑟。”靳文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清清冷冷的,还带着一丝风声,“新年快乐。”   他话音刚落,忽然从屏幕中间亮起一个白色光点,越升越高,渐渐拉成一条白线,然后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光点骤然间炸裂开来,盛放成一朵巨大的牡丹花,红彤彤的一朵,铺展在整个屏幕上。   竟然是烟花?   不等纪瑟瑟惊讶,又有一个个光点飞起来,越飞越多,越来越快,五光十色地炸裂开来,层层叠叠地盛放着。不等一轮熄灭,又有新一轮升起,一时间烟花漫天,千红万紫,花树银花,璀璨耀眼。   感觉自己手机的光效快要不够用了,纪瑟瑟忍不住问道:“京市能放烟花吗?”   “在郊外。”靳文燊没露脸,但是说话声音能听见。   “今晚不是除夕吗,你不在家陪你外公,跑去郊外干什么?”   “外公睡了,我才出来的。”靳文燊问道,“烟花好看吗?”   纪瑟瑟弯起唇角:“好看。”   “好看就行。”靳文燊声音里透着几分愉悦,淡声道,“靳宁宁吵着要看烟花,让你跟着沾沾光。”   “……”还以为是专门放给她看的呢,纪瑟瑟无语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某些人也毫不谦虚。   又看了几分钟的烟花,大概是结束了,屏幕重又暗下来。   靳文燊道:“放完了,快睡吧。”   纪瑟瑟应了一声,手指揉捏着被角:“那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一夜过去,新年到来。   大年初一要回老家拜年,纪瑟瑟跟着父母去亲戚邻里家串门,感觉累不爱。   不过好在过完初一就没什么事了,她开着电脑在家里处理以前拍的那些照片,一边看电视上重播的晚会。   中间插播广告的时候,看到电视上投放出来的沃尔克Aurora越野车,纪瑟瑟不由瞪大眼睛,没想到广告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见那一辆雪白的越野车在漫漫黄沙的戈壁滩上纵情飞驰着,一路穿过雪山沃野,浩瀚沙漠,最后停在怪石嶙峋、绚丽如画的海岸边。车门推开,走下来一位烈焰红唇,白裙飘飞的美女,她摘下墨镜,甩了甩乌黑柔顺的长发,望着镜头自信地微笑:“心随意动,Aurora极光,万千美景,无需等待。”   认出那个美女就是姚馨儿,纪瑟瑟想起她说过自己拿到沃尔克代言的事。不得不说,广告中的她还是挺漂亮的。   上网搜索Aurora极光,原来靳文燊他们今早召开了新车发布会,姚馨儿作为代言人也同时出席,已经上了各大新闻热搜头条。   沃尔克汽车虽然是新兴起的一个品牌,但他们的发动机拿到国家创新特等奖,技术十分扎实。去年上市的第一款城市SUV已经经过市场的考验,广受好评。   Aurora极光作为新一代油电混动越野车,不仅具有强劲动力,在节能和环保方面也有很突出的表现,再加上炫酷时尚的外型与开阔舒适的内部空间,一上市便备受关注。   之后几天,趁着春节假期,沃尔克公司趁热打铁,同时在好几个一线大城市举办车展,销售量直线上升,短短几日便冲上二月份销售冠军的位置。   姚馨儿作为沃尔克代言人,在微博上发了不少新车的宣传和推广,又跟着火了一把,人气更是炙手可热,俨然要跻身一线流量小花。   然而就在这样欢乐的时候,网上突然有人爆料,就在年初七的晚上,某Y姓女星与某富豪留宿酒店,一夜未归。   同时爆出来的,还有一段偷拍的视频。因为清晰度尚可,所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视频里面那个大冬天穿短裙,戴着口罩,身姿曼妙的女人是姚馨儿。   和她站在一起说话的男人身材笔挺,衣着考究,虽然只露模糊的半张脸,依旧能看出侧脸的轮廓好看得人神共愤,肯定是个帅哥。   视频里的姚馨儿眉眼带笑,姿态亲昵,显然与那帅哥关系不错。两人下车说了几句话,然后便一前一后,进了酒店,随行的只有姚馨儿的助理。   这个爆料一出来,不到一个小时便被人扒出来,和姚馨儿在一起的那个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沃尔克汽车的老板,靳文燊。   一时间爆上热搜,评论区热闹得快要炸了。   ——啊啊啊啊啊!我们馨儿小仙女被猪拱了啊啊啊啊!   ——开玩笑,你见过这么帅的猪?确认不是你家糟白菜窜秧了?   ——卧槽!沃尔克老板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吗?神颜啊!我可以!   ——艹,才23岁就创业成功,成了这么大公司的老板?真特么励志!   ——楼上说励志的,怕是不知道海城靳家是干什么的?大少爷拿着家里的钱出来玩就叫创业,你还当真了。   ——原来靳文燊是海城靳家的少爷?卧槽,姚馨儿这金主找得牛逼!   ——谢邀,我们馨儿小仙女本来就是白富美,不需要靠任何人!抱走我们不约!   ——悄悄地说,难道只有我觉得男帅女美,在一起很养眼吗?这对CP也太好磕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捉到一只姐妹!握爪!   ……   很快评论区就被磕CP的大军占满了,求爆料求撒糖,求更多的粮。   没多会儿,#姚馨儿与沃尔克老板疑似恋爱#的词条又顶上热搜,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层出不穷,舆论越演越烈,俨然要成真的架势。   沃尔克公司急忙公关,撤了热搜,在官博上发出一份声明:因为代言人姚小姐的车子坏了,靳先生只是出于礼貌,送她回酒店休息,之后很快便离开。后面还付上靳先生离开酒店时的监控作为证明。   之后没多会儿,姚馨儿也发了澄清:和靳先生只是朋友,大家不要过度解读了。今天天气很好,祝大家心情愉快呀![太阳][太阳][可爱][可爱]   然而即便双方都已澄清,在广大网民眼里,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明不白的,肯定有一腿。   尤其是像姚馨儿这种人气流量,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恋爱了,不过演给外人看罢了。   于是乎,姚馨儿的唯粉气得要死,各种CP粉却磕得嗨起,似乎靳姚两人恋爱已是不争的事实。   靳文燊对此十分窝火,他能撤热搜,却没办法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越澄清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置之不理,等事情过去。   担心纪瑟瑟会生气,他本想等她回来以后,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可是纪瑟瑟原定初八回京,突然又给刺猬打电话,说要晚几天再回去。   接到纪瑟瑟电话的时候,刺猬假期里闲着没事,正在靳文燊公司那边玩。   听说纪瑟瑟推迟了时间,靳文燊心里没底,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不想回来?   连忙给刺猬打眼色,让他问问纪瑟瑟,哪天回来。   刺猬刚要挂电话,连忙又问:“师父,人家初八都开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瑟瑟刚换好衣服,握着手机从卧室出来:“家里有点事,暂时回不去,等过几天吧。”   她正说着,宋纭过来了,打量她的穿着,顿时不满道:“去相亲,你就穿这一身黑?赶紧给我换衣服去!换我新给你买的那个红裙子!”   纪瑟瑟无奈地回去换衣服,一边道:“先不说了啊,刺猬,我先忙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盲音,刺猬有些傻眼。   靳文燊问道:“怎么?”   “我师父要去相亲。” 第30章 030 你不懂。   两手叉腰, 靳文燊来回踱着步子,看上去十分焦躁。   刺猬忍不住道:“哥,你再不行动, 我师父就要被人拐跑了!”   靳文燊瞪他一眼, 脸色更黑了。   “不是,哥?”刺猬跟着他走来走去,纳闷道,“既然你喜欢我师父,干吗不正大光明地去追她?”   “你不懂。”不耐烦地转过身去, 靳文燊走到另一边, 想要一个人静静。   “你懂。”刺猬小声嘀咕, “那也没见你收到我师父的过年红包。”   靳文燊回头,冷声道:“信不信我削你?”   刺猬连忙逃离现场。   摸出手机, 靳文燊给助理大卫打电话,让他查询去海城时间最近的航班。结果得知, 一个小时前刚飞走一班,再下一班是夜间9点的红眼航班。   从京市到海城400多公里,乘飞机要一个小时, 开车大概三个半小时。   抬手看看时间,才刚下午六点钟,怎么算都是开车更快一些。   靳文燊再不犹豫, 拿上车钥匙急匆匆走出去, 开车上路。   行不行的,先去了再说。   一路踩着油门,他冲上高速一路飞驰,除了有探头的地方点点刹车,就差把车当飞机开了。   手机滴滴滴一阵响, 似乎收到好几条微信,他也顾不上看,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只想早点赶去海城。   很快到了第一个服务区,他正想去加点油,手机响了,是周旭东打来的。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靳文燊拐上匝道,停到服务区边上,接起电话。   “燊哥,你怎么都不回微信?急死我了!”周旭东抱怨着。   靳文燊不耐烦:“什么事,快说。”   “发你的照片,看见没?”周旭东也没再废话,“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纪瑟瑟?我都不敢认了。”   照片?   靳文燊连忙翻开微信,找到刚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只见那照片里的人穿一条火红色长裙,上身珍珠白小外套,脚下踩着黑色高跟鞋,将身材比例拉得极美,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发尾略微有些蜷曲,衬着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越发显得娇艳可人,不是纪瑟瑟是谁?   平时见她总穿着牛仔裤和OVERSIZE风的上衣,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打扮的她?   靳文燊盯着看了半天,这才注意到,和她走在一起的,还有个男人?   看上去平平无奇,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就是去跟那个男人相亲?   见野男人就打扮成这样。   行。   心里窝着一团火,靳文燊又拿起手机,问周旭东:“你在哪儿见到她的?”   “卧槽,还真是纪瑟瑟?”周旭东感叹,“这也太漂亮了吧!”   “赶紧的,别说废话!”   “这不是高中同学聚会嘛,商议半天,来中山路这边吃饭。他们早进去了,我来的晚,一进门就瞧见那个美女有些眼熟。所以偷偷拍了照片,想问问你是不是那谁。”   “时隔多年,再见你的初恋,感觉挺酸的吧?”周旭东笑着揶揄,“可惜人家已经有老公了,再瞧瞧你,还是个单身狗。”   “老公个屁!她老公是我!”靳文燊没好气地骂了句脏话。   周旭东啧啧两声,也没再去戳他的肺叶子,宽慰道:“算了算了,我就不该给你发照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算了吧。”   “谁说算了?”靳文燊沉着脸,半晌,冷声道,“你帮我个忙。”   ……   话说纪瑟瑟被宋纭逼着穿了一条火红色的羊绒长裙,外面又搭配一件珍珠白小香风的外套,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脚下踩着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靴……明明是一身十分妩媚的行头,偏偏穿在她身上却成了冷艳。   宋纭左看右看,还是不满意,又找出一条粉嫩嫩的棉毛围巾给她围在脖子上,总算多了点可爱的气质。   “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她抬手帮纪瑟瑟整理头发。   “妈,你就饶了我吧。”纪瑟瑟无奈道,“多大个人了,相亲还要家长陪着,三岁小孩吗?”   “你还不如个三岁小孩呢。”宋纭戳她的脑门,“一点都不听话。”   催着纪瑟瑟赶紧出门,别迟到,她又叮嘱道:“去了有礼貌一点,多笑笑,多和人家聊聊天,别闷着头不说话,听见了吗?”   纪瑟瑟应了声,连忙跑出家门,正好网上约的出租车也过来了,将她送到中山路。   相亲地点在中山路新开的一家淮扬菜馆,据说是最近很火的网红打卡店。   进门就是一挂石壁,一股股细流垂坠而下,仿佛一条条银色的珠帘,里面用精巧工美的湘妃竹屏间隔出一个个雅间。花木葱茏,竹林幽曲,小桥流水下铺着洁白细小的鹅卵石,一尾尾肥嘟嘟的小金鱼在嫩绿的水草间游来游去。   进门以后,纪瑟瑟拨打宋纭给的那个号码,很快便走出来一位身姿挺拔,气势轩昂的男士。他的面容算不上多英俊,但是眉目周正,眼神清亮,举手投足间卓然利落,的确有种当过兵的军人气质,很容易便令人心生好感。   “纪小姐是吧,你好。”他见到纪瑟瑟,顿时眼前一亮,笑容温和地走上前,“我是刘国飞。”   纪瑟瑟礼貌地笑着跟他打招呼:“刘先生,你好。”   “不好意思,这边包间太难订了,没订上。”刘国飞道,“我订的桌在大堂,你不介意吧?”   “没事,大堂里更热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大堂那边走。果然这家网红店很火爆,连大堂里都坐满人,看来这边饭菜味道应该还不错。   落座以后,刘国飞让纪瑟瑟点菜。   纪瑟瑟心里过意不去,毕竟她不是真心想来相亲的,于是点了两个素菜便罢了。   刘国飞问了她有没有忌口的,然后又加了几个菜。也不过分奢侈,荤素搭配,点的都是店里的招牌,能够看出是个做事沉稳成熟的人。   纪瑟瑟对他印象挺好的,于是心里便更添了几分愧疚,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忽然听到有人叫着“让一让哎,小心——”   那声音从身后过来,纪瑟瑟正想回头看看,只见一个人从她旁边走过去,手上还端着一个水盆。忽然那人脚下一滑,只听哗地一声,那半盆水猛地全倒在了坐在她对面的刘国飞身上。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人人侧目,纷纷朝这边打量。   塑料盆子跌到地上滚远了,那人撑着桌边好容易站稳身形,连忙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哎呀,先生!真对不起!我脚下一滑,没拿稳,真是对不住您了!”   初始的惊讶过后,刘国飞浑身湿淋淋的,像半只落汤鸡似的站起来,脸上隐约含着怒气。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纪瑟瑟也惊了一跳,连忙从桌上抽出很多纸巾,递给他擦身上的水。   两个服务员也连忙拖着墩布过来打扫,收拾满地水渍。   “你这人,怎么回事!”刘国飞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忍不住指责,“大家都在吃饭,你端盆水过来干什么?”   “对不住,真不好意思!我那车上沾了点脏东西,想端盆水去冲一下。”闯祸那人低着头,满是愧疚道,“我陪您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吧,那里有毛巾。您这身衣服多少钱,我给您赔!”   “这哪是钱的事!”刘国飞生气却也没办法,只好去卫生间收拾。   可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半,实在很失礼,也没办法再赔纪瑟瑟吃饭了。   从卫生间出来,纪瑟瑟正站在外面走廊里。   刘国飞走过去,满是歉意道:“纪小姐,真抱歉,让你见笑了。我今晚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没关系。”纪瑟瑟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宽慰道,“你还是快点回去换衣服吧,冬天冷,别着凉。”   刘国飞点头:“我先买单,你多吃点,他家味道还不错。”   纪瑟瑟连忙摆手,说她可以自己买单,可是刘国飞已经走到柜台那边把账结了。   “刘先生!”之前闯祸的那个人又追上来,“您给我留个手机号吧,回头我加您微信,有多少损失,我给您转账!”   刘国飞不耐烦道:“不用了。”   “别呀,刘先生,我是真心实意地跟您道歉!”   听着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纪瑟瑟抬头打量,结果发现那人看着也很眼熟。好像是以前在华中的时候,和她一个班的周旭东?   “你……”她犹豫着,还不等把话说完,周旭东又跟到刘国飞身边念叨。   大概是被烦得不行了,刘国飞没搭理他,抬手跟纪瑟瑟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急匆匆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周旭东暗笑着转过身,看到纪瑟瑟,立马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是……纪瑟瑟?”   “是我。”纪瑟瑟抬手打招呼,“周旭东?”   “难得一姐还记得我。”周旭东笑道,“真不好意思,没想到搅了你们的约会……刚才那人是?”   “是我的一个朋友。”   “男朋友?”   “不是,就……普通朋友。”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周旭东小声嘀咕着,面上笑得越发灿烂,“咱们班在这里同学聚会,之前听说你不来,大家都挺遗憾的。这下正好,咱们一起去吧。”   同学聚会?在这里?   纪瑟瑟有些惊讶,之前听冯佳说,她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日期好像就是今天。但没想到会在同一个地方。   还好没被那些同学碰到她相亲,不然还真是尴尬。   纪瑟瑟暗自庆幸着,连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呀,一姐,你不是还有一桌菜嘛。不吃就浪费了,合过来一起吃吧!”   周旭东说着,连推带请地带着纪瑟瑟去了同学聚会的大包厢。   一进门就看到一片热闹,偌大一个厅里摆了两桌,二十几个同学欢聚一堂,看上去都挺高兴的。   “瑟瑟,你怎么来了?”冯佳快步走过来,用眼神询问纪瑟瑟,她不是相亲去了吗,怎么又来聚会了?   纪瑟瑟给她打了个眼色,回头再说。   其他同学见到纪瑟瑟来了,也有些惊讶,卫坤却是站起身,掩不住的惊喜。   周旭东笑道:“我在外面恰巧碰到咱们一姐,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跑了,然后就把她请过来了。瑟瑟还给咱们加了几个菜,不然她还不好意思过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姐快过来坐!”   同学们顿时热情起来,纷纷起身给纪瑟瑟让座,笑着和她打招呼。   多年未见的同学们,有的胖了有的瘦了,有的沧桑了,有的变美了,但是大体上都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跟着冯佳坐到她旁边,初始的尴尬过去以后,纪瑟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氛。   多年以前的旧事,如今再提起来,其实也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但是带上少年时代的青涩滤镜,便令人格外唏嘘。   在座的有同学起身,端着酒杯,真诚地向纪瑟瑟道歉。当年那时候,是他们太酸了,过于嫉妒她的优秀。   “瑟瑟,谢谢你今天能来,谢谢你还愿意和我们坐在一起。其实能和你当同学,我们都挺荣幸的。”   “是呀,瑟瑟,见到你真好!”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有的人还悄悄红了眼眶。   纪瑟瑟笑着摇了摇头,端着果汁站起身,和大家喝了一杯。   她喝不了酒,大家也没有逼她。相互聊着天,说一些以前上学时的趣事,和同学们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周旭东现在还在打篮球,是CBA的正式队员,也是挺厉害的。当年校篮球队那么多人,似乎只有他进了CBA。   何平去美国留学,还没回来。高阳和思晨转行做生意,在南方合伙开了一个家具城,专门做红木家具。   卫坤依旧是冷白清俊的模样,带着一股书卷气。他当年高考发挥失常,只去了一所南方的211学校。去年考研成功,如今在省会的双一流名校,也是十分优秀的样子。   冯佳大学毕业以后就工作了,在一家外企当会计,待遇还不错,就是996有点累。   听说纪瑟瑟没有读研,现在自己开了家工作室,在搞摄影,大家都很惊讶。毕竟当初她学习那么好,大家都觉得她至少要读到博士。   听着大家替她惋惜,纪瑟瑟淡淡笑着,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无所谓得失。   聚餐到了八点多才结束,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又约着一起去酒吧续场。   纪瑟瑟原本想回家,结果被周旭东拉着不放,声称他喝酒了,想麻烦她给开车。   其他男同学有样学样,也用同样的理由把另外几个没喝酒的女同学留下了。于是一群人又转场,去了很有名气的水塔酒吧。   趁着没人注意,周旭东悄悄给靳文燊发了个位置:搞定了,快来! 第31章 031 真心话大冒险。   夜色迷离, 繁华璀璨,水塔酒吧里面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周旭东轻车熟路地问服务员要一个中包, 结果人很多, 包间全满了。大厅里的卡座也不错,更热闹,就是有些吵,说话要带喊的。   一群人寻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离那劲爆的舞台远远的, 总算能听清彼此说话了。   “先上瓶82年的矿泉水, 渴死老子了!”周旭东十分惬意地倒在松软的沙发正中央, 朝冯佳招手,“快点佳佳, 坐我旁边来,不然一会儿你想坐都没的坐!”   冯佳十分嫌弃地白他一眼, 目光很快扫过坐在对面的卫坤,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纪瑟瑟和另外几个女同学坐到旁边另一张沙发上。   没多会儿,两个漂亮的女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了, 将各色酒水以及零食小吃摆了满桌。   “大家随意吧,这局我请。”周旭东叉块西瓜塞进嘴里,“要不要玩牌?”   同学们知道他是个富二代, 家里有矿的那种, 平时为人也很大方,所以也没跟他客气,纷纷叫嚷着要这要那,还要一人发一个公主。   “滚蛋,我用不用给你们把媳妇儿也娶上?”周旭东笑骂着, 招呼大家别管喝什么,先把杯子都满上。   一杯杯啤酒和果汁举起来,大家一起干杯,纪念他们的高中时光,以及彼此之间的同学情谊。从军训的第一滴汗水开始,到离别的最后一滴泪水结束,每一个瞬间都是宝贵的青春记忆。   随着头顶五彩的灯光陡然一灭,所有光柱全部打到大厅正中的圆台上。一曲热辣的舞曲刚刚结束,一名黑衣长发男子走上台,单手提着一柄亮蓝色吉他,随意坐在高高的转椅上,轻轻一拨就引起满堂口哨。   那乐手却荣辱不惊的样子,松开吉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然后就那么叼着烟,一边抽着一边拨弄琴弦,整个人酷到不行,音乐也好听到不行。   高中和冯佳住一个宿舍的女同学顾小芸也来了,盯着那乐手,看得满眼放光。   另一个男同学邓子康伸出手,在她眼前夸张地晃了晃:“小芸同学!口水都流出来了!快擦擦吧!”   顾小芸面上一窘,抬手就想打他,却被邓子康十分滑稽地躲开了,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打牌吧打牌吧!保皇五个人,谁来?”几个男同学拿出扑克,心痒难耐地开始召集牌友。   结果人还没凑齐,就被当班长的卫坤拦住了,说不打牌的人坐着没意思,要玩就一块玩。   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有人提议,还是真心话大冒险最好玩,就用这牌当道具。   古往今来,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酒桌上的游戏就数真心话大冒险最好玩。集悬疑、刺激、搞笑、暧昧、放纵、诱惑、假戏真做等等于一体,百玩不厌。   这个提议一出,男同学都说好,女同学都摇头说不好。不过女性这种双X染色体的生物,经常口不对心爱说反话。于是大家一致通过,开始摸牌。   纪瑟瑟从未玩过这个,听规则还挺有趣的,于是也跟着玩了一下。   第一局,摸到大王的人是顾小芸,她可以发号施令,点一个人出来接受考验。   数了数在座的人,除了她自己,另外还有12个人,顾小芸选了7号。   好巧不巧的,7号正是邓子康。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等着看好戏。   顾小芸:“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邓子康苦着脸,就知道顾小芸肯定要整他。   顾小芸扬眉得意:“那你就学两声驴叫吧!”   邓子康顿时哀嚎出声:“我说小芸同学,你敢不敢有点创意!”   “不管!快叫快叫!”顾小芸神气地朝他龇牙,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邓子康无奈地学了两声驴叫,顿时笑倒一片,好在酒吧那么吵,周围人也听不见,没太丢脸。   第二局,大王是冯佳,接受考验的2号是另一个叫白宁的男同学。   “佳佳女王,请口下留情!”白宁双手抱拳,向冯佳行礼。   他也选择大冒险,于是冯佳开口道:“在座选一个人,和他深情对视三分钟。”   这话一出,众人就笑疯了,等着看白宁会选谁。   白宁自然不好意思选女同学,另外选了个男同学。   众人顿时哄笑出声,催着他俩快些深情对视。   白宁轻咳一声,伸手摆正那男生的脸,然后开始入戏。只见他眨巴着眼,深情款款地凝视对方,双手还捏在胸前作捧心状。   不到半分钟,就把一群人都恶心到了,连忙拉扯着叫他们快些分开。   第三局,周旭东抽到大王,只见有人偷看了顾小芸的牌,然后悄悄朝周旭东比划了个手势。   周旭东立马意会,笑着叫4号给7号公主抱。   顾小芸的脸顿时就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着众人。   对面的邓子康亮出手中的牌,装作不知情地嚷嚷起来:“靠!爷是4号,是谁那么好命?”   顾小芸的脸顿时红透了,翻开牌道:“我不来大冒险了,选真心话吧。”   “选真心话也行,但是小芸同学,规矩咱可是定好了啊,不准撒谎。”   顾小芸哼道:“谁要撒谎了?”   “那好。”周旭东笑问,“初吻是谁?”   男同学们纷纷吹起口哨,女同学们替顾小芸抱不平,直嚷嚷着他们男的太坏了。   邓子康悄悄瞄了顾小芸一眼,似乎有些紧张,众人都在等着顾小芸的答案。   半晌,顾小芸微红着脸,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大冒险吧。”   邓子康愣了一下,直到周旭东从背后拍了他一巴掌:“笨蛋!还不快上!”   眼睛顿时亮起来,邓子康连忙站起身,抬手将顾小芸横抱起来,还转了好几个圈。顾小芸紧紧抓住他的肩,被吓得不轻。   第四局,大王又是顾小芸。   所谓风水轮流转,顾小芸昂起头,准备好好出一口气。只见她傲慢地扫了众人一眼,抬手指着正中舞台:“5号若是女同学,就唱一支歌;若是男同学,就爬到那个台子上去脱衣服,至少2件!”   “性别歧视啊!”男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可真够狠的!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抽到5号,一群人都等着看好戏。   憋了半天还没有人反应,周旭东忍不住开口:“谁是5号?痛快点吧!早死早超生!”   “哈哈哈!卫坤是5号!”邓子康一把抢过卫坤的牌丢到桌上,某人拦都拦不住。   “好吧,我选真心话。”卫坤无奈地摊手。   “喜欢的人的名字!”顾小芸似乎早有准备,立马就开口问。   话说卫坤这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无论学习成绩、身高相貌、还是家庭状况,硬软件俱是不俗。但是从高中到大学这么多年,他却从未交过女朋友。经常有很多女生给他递情书表白,但他却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任何女生过分亲近。于是乎,卫坤的感情问题就被班里同学们私下评为世界第八大谜题。   每次真心话大冒险,卫坤都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不出意外,他都会选择大冒险,亦或者罚酒。如今多年以后再聚,又问到这个问题,同学们眼巴巴地看着他,都很想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   卫坤没说话,只是目光穿过众人,朝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瑟瑟觉得,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和她坐在一起的冯佳注意到了,暗暗捏紧手心,面上和大家一起笑着,表情却有些不太自然。   “说呀,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邓子康等得心急了,嚷嚷道,“我说哥们儿,,你该不会是个GAY吧!”   “滚蛋。”卫坤白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不想说,怎么办?”   “切!没劲!”白宁恶狠狠地拍了他一掌。   “大冒险!大冒险!”顾小芸和其他女同学们发挥出色女潜质,催着赶着叫卫坤去台上脱衣服。   本想闹腾一会儿,灌他一瓶啤酒也就罢了,结果没想到,卫坤竟然真的站起身,朝正中圆台上走去。   围着圆台正拥着一群high翻了的男男女女,跟着节奏疯狂摇摆着,卫坤脚步不停地走上台,顿时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只见他朝卡座这边看了一眼,淡淡一笑,然后就开始脱深蓝色的套头毛衣。毛衣脱完,里面是一件蓝黑色衬衣,他又抬手,开始解衬衣扣子。   纪瑟瑟和冯佳那些女同学快要看呆了,纷纷屏住呼吸。   只见台上的卫坤,那蓝黑色衬衣脱下,里面竟然还有一件白T。   没看到想看的,众人顿时大失所望,纷纷骂卫坤是个闷骚男。   一片热烈的口哨声里,卫坤丢下衬衣,拿起架子上的麦克,踩着拍子跟那个吉他手配合了一会儿。后面乐队也跟上来,一首火热而深情的英文歌,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   卫坤微微低头,握着话筒,优雅而明朗的男声,款款深情,望向那偏僻的角落里,他心爱的姑娘。   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l 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my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Oh pretty baby, don\'t let me down, I pray.   Oh pretty baby, now that I found you. Stay.   ……   下面卡座上,冯佳默默凝望着台上那个闪耀到发光的人,然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坐在她旁边,一脸投入地听着歌,毫无所觉的纪瑟瑟……   抽回搭在纪瑟瑟臂弯里的手,冯佳用力眨了下眼睛,然后努力抬起笑容,望向站在台上的那个人,却还是没忍住泪水模糊了眼眶。   直到一曲完毕,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被陶醉了似的,一片如雷的掌声里,冯佳快速低头擦干净脸,然后又抬起手,笑容如常地和大家一起鼓掌。   握着话筒道了声谢,卫坤俯身捡起衣服,走下台阶,重又把衣服穿好。   “行呀,班长!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顾小芸笑着抓起几粒爆米花,砸向卫坤。   卫坤淡笑着躲开了,没和她闹。   纪瑟瑟看到卫坤正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神采。她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抬手竖起一个大拇指。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男同学,性子沉稳内敛,但又常常在不经意间闪露出夺目的光华。就像藏在鞘里的宝剑,一旦出鞘便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打打闹闹了一会儿,男男女女们都玩嗨了,大冒险想出的招数越来越夸张,越来越损人,但是也玩得挺尽兴。   不知道是玩的第几局,周旭东抽到大王,纪瑟瑟是被考验人。   能想到的损招都已经出过了,很难再想出什么新意。周旭东在那琢磨半天,忽然眼前灵光一闪,抬手指向远处吧台:“看见那边那个男的了吗,过去加他的微信。”   抬头看向吧台那边,只见那位男士背对着他们,正在和朋友聊天。贸然过去问人家加微信,实在有些尴尬。   纪瑟瑟犹豫道:“我还是选真心话吧。”   “那你说说,初恋是谁?”周旭东叉着手,问得气定神闲。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记起当年的八卦,都想知道能让他们一姐喜欢的人是谁。   “好吧。”纪瑟瑟站起身,无奈地笑道,“看我去大冒险了!”   只见她暗暗沉了一口气,慢慢向吧台那边走去,鲜艳的红裙摇曳,在这姝色迷离的酒吧里,格外惹眼。   到了吧台那边,距离那位男士不过几步远,纪瑟瑟暗暗清了清嗓子,想着快刀斩乱麻,早点问完早点回去。   不过就是加个微信,能来酒吧玩的人,应该也不会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于是她挤出一个微笑,快步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可以加个”   猛地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丹凤眼,那样散漫不羁的目光,连眉梢眼角都透着孤傲,熟悉得令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要停止了似的。   纪瑟瑟愣愣地看着他,话音不自觉地越说越小声:“微信吗……”   “加微信可以。”   靳文燊撩起眼帘,看着她,声音清冷而低沉:“但是你要跟我走。” 第32章 032 谁要跟你喝喜酒了?   愣愣地看着靳文燊, 纪瑟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不回海城过年吗?”   “不是过年。”靳文燊面色平淡道,“回来谈个生意。”   他说着,指着旁边那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士, 介绍道:“这位是荣信地产的王总, 万隆广场就是他们旗下的产业。我计划下月在万隆那边开车展,刚跟王总谈了一下。”   纪瑟瑟点了点头,向王总问好,然后些许尴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们继续聊。”   因为人家在跟靳文燊谈生意, 和她没什么关系, 纪瑟瑟也没自报家门,就想赶紧离开。   可是她还不等转身, 靳文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没让走。   “急什么, 我们这边已经谈妥了。”靳文燊又跟王总做介绍,“这位是纪瑟瑟,半江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 我们的新车广告图就是她拍的。”   “原来这就是那位大牛的摄影师?”王总打量纪瑟瑟,“我们前几天还说呢,你们这次的广告图是真不错, 可以当作业界标杆了。”   “王总过奖了。”靳文燊勾着唇角, 心情似乎不错,“不过她的摄影技术还是信得过的,王总以后有什么需要拍的图,尽管找她。”   王总连连点头,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   半小时前, 这位靳家大少爷突然给他打电话,约他到酒吧来谈谈车展的事。   可是两家合同都签好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要谈的?一下弄得他紧张兮兮的,还以为煮熟的鸭子要飞,连忙跑了来。   结果等了十五分钟,靳大少爷才姗姗来迟,东拉西扯地,就是不谈正题。   最后他忍不住了,问合同是不是有问题?不行的话,场地费还可以再谈谈。   靳大少却心不在焉的,说没问题,不用再谈了。   王总之前还暗暗纳闷,看着眼前那位一身红裙,玫瑰花般漂亮的姑娘,他一下子就全懂了,笑着恭维道:“纪小姐是靳少的女朋友吧?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脸颊有些热,纪瑟瑟怕他误会,然而不等她开口,靳文燊倒抢了先:“王总过奖了,车展的事,还有劳您费心。”   “能为靳少效劳,那是我们的荣幸。”王总很有眼色,立马起身告辞,说有事先走了。   剩下纪瑟瑟和靳文燊两个人在那里,气氛莫名的,有点点尴尬。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酒吧?”靳文燊问。   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纪瑟瑟连忙道:“今晚高中同学聚会,就在那边,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玩?刚才卫坤还上台唱歌来着,你看见了吗?”   “看到了。”薄唇抿成一条线,靳文燊暼了那边卡座一眼,嗤道,“会唱英文歌了不起吗?人家英国人都开始学汉语了,塞纳河边上全是汉语培训班。”   纪瑟瑟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道:“塞纳河在法国。”   眼中划过一抹窘色,靳文燊硬撑着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地淡声道:“不管英国还是法国,人家西欧那边都开始普及汉语了,唱英文歌的都是老土。”   纪瑟瑟:“……”   话说卡座那边,大家正在等着纪瑟瑟要微信,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去,还在那里和那个男的聊个没完。   眼看着纪瑟瑟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卫坤他们担心她是不是被为难了,连忙站起身,想过去解围。   “没事,坐着吧。”周旭东一脸淡定地劝道,“不用担心。”   卫坤却难以放心,和邓子康一起过去找纪瑟瑟。   “瑟瑟,你怎么还不……”刚走过去,话才刚说一半,卫坤顿在那里,看着坐在那里的靳文燊,脸上满是惊讶。   “阿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邓子康看清那人是谁,却是满脸惊喜,“这也太巧了!咱班同学聚会,正好在这边玩。”   靳文燊暼了他们一眼,面色平淡道:“过来谈个生意,正好碰上了。”   “我说一姐怎么要个微信号这么慢,半天还不回去!”邓子康说着,忽然就想起那年,纪瑟瑟走了以后,某些人在班里发火的事。一时间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着,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卫坤很快便恢复淡定,一脸温和道:“靳文燊,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坐吧,同学们都在那边。”   之前装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多年同学一场,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   靳文燊站起身,淡淡点了下头,然后跟着纪瑟瑟他们一起去卡座那边打招呼。   见到他来了,同学们都很惊讶,尤其是看到他和纪瑟瑟站在一起,忍不住就浮想联翩。   白宁是个胆大的,忍不住问出那个大家都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燊哥,你和我们一姐现在是……”   什么关系?   后面四个字,他咬紧舌头,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   然而没想到,靳文燊却答得很干脆:“要是喝喜酒,一定给大家发请帖。”   众人微微静了一会儿,然后就炸锅了,欢呼的吹口哨的,都开始起哄。   卫坤却在那一瞬间沉了脸,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纪瑟瑟在这方面不敏感,半晌反应过来喝喜酒是什么意思,一下红了脸。   某些人连句表白的话都不说,还想喝喜酒?   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绯红着脸,暗暗瞪了靳文燊一眼。   可是在外人看来,那不叫瞪,而是眉目传情。   于是越发拱火起来,纷纷叫嚷着,问什么时候才能喝喜酒。   纪瑟瑟窘得不行了,找个借口去卫生间,快速离开那里。再待下去,她怕会打人。   靳文燊却爽得不行了,面上若无其事道:“大家别客气,今晚这局我请。”   周旭东笑道:“燊哥放心,我早挂你账上了。”   靳文燊笑骂了一句,然后召来服务员,又开了一个最豪华的套餐。   也没跟众人打招呼,卫坤默默转身走了。   冯佳看在眼里,有些心急地站起身,悄悄追了上去。   等纪瑟瑟再回来的时候,原本满满一卡座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叫来代驾,将几个喝多了的男同学一一送走,靳文燊走到纪瑟瑟旁边,要送她回家,他没喝酒。   纪瑟瑟顾不上和他算账,四下打量一圈,没见到冯佳,问道:“冯佳呢,走了吗?”   “冯佳?不知道,我没注意。”   纪瑟瑟白他一眼,拿出手机,给冯佳打电话。   可是一连打了两遍,对方都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盲音,纪瑟瑟有些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接?”靳文燊道,“是不是有事,这会儿不方便接电话?”   纪瑟瑟没理他,按着手机,快速给冯佳发了条微信:佳佳,你走了吗?看到回我一下?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纪瑟瑟忍不住又打一遍电话。   可是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了。   感觉不太对劲,纪瑟瑟有些担心,不知道冯佳到底怎么了?毕竟是在酒吧这种地方,醉鬼太多,总是不太安全。没找到冯佳人,她实在难以放心。   握着手机正焦虑的时候,靳文燊过来了:“别找了,她和卫坤走了。”   跟着靳文燊去监控室,果然看到半小时前,穿黑白色千鸟格大衣的冯佳挽着一个男的臂弯走出大门。   那男的外套拎在手中,深蓝色毛衣上面露出蓝黑色衬衣领口,的确是卫坤没错。   纪瑟瑟看得惊讶,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好了,走吧。”靳文燊催促道,“快11点了,再不回家,你妈该骂你了。”   想起宋纭,纪瑟瑟不敢再耽搁,连忙拿上包,跟他去坐车。   深夜里的海城,洗去白日的喧嚣,夜色宁谧中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纪瑟瑟坐在暖气十足的车里,想起靳文燊晚上说的话,忍不住斜眼打量他。   余光到她在看他,靳文燊依旧目视着前方,漫不经心道:“怎么了,突然发现我很帅?”   “看你脸皮有多厚。”纪瑟瑟和他算账,“谁要跟你喝喜酒了?”   “喝喜酒怎么了?”靳文燊一本正经道,“等我结婚,不得请同学喝喜酒?我说的不对?”   纪瑟瑟被他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夜景,懒得再搭理他。   “生气了?”靳文燊转头打量她一眼。   “嗯?”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靳文燊想起网上的热搜,不禁有些心虚。   右转进辅道,将车停在路边,他转过身看着纪瑟瑟,左手臂压在方向盘上端,轻咳了声,道:“别生气了,那些都是误会。”   纪瑟瑟眨了眨眼,转过头看着他。   什么意思,都是误会?难道他不是想和她喝喜酒?   见她眉头紧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靳文燊又想起网上那些评论,还有CP脑残粉明里暗里说他和姚馨儿有关系,不禁又有些窝火。   “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相信。”他一脸郑重道,“我怎么可能随便和别人有关系。”   眉毛越皱越深,纪瑟瑟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他自己说要喝喜酒,那些同学才开始起哄,现在又说他们是胡说八道?   这人这么无耻的吗?   难怪他总是态度暧昧,不肯表白,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她有什么关系?   忍不住自嘲地一笑,纪瑟瑟红了眼眶。   是她自作多情了。以为他从国外回来,以为他屡次三番接近她,还对她那么好,是想和她再续前缘。   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用力眨了几下眼,将眼底的酸意憋回去,纪瑟瑟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   靳文燊一下慌了神,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快速按下门锁。   纪瑟瑟甩开他的手,用力掀门把手,可是那门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你开门,我要下车!”她冷着脸,十分气愤,有种被耍了的羞辱感。   难道他这次回来,当真是为了报复她当初骗他早恋的事?   可笑她竟然还以为他是真心的。   看到纪瑟瑟红了眼眶,快要哭了的样子,靳文燊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纪瑟瑟扭头看着他,不怒反笑,“靳总也不必再这么费心了,天天演戏给我看。”   “我没演戏,我那天真的把她送下就走了,酒店监控也拍到了。”靳文燊连忙解释,“那天做完宣传活动,她的车坏了,所以搭我的车。到了酒店,我送她进去是因为她的两个箱子很沉,她助理一个女的拿不动,我司机没找到车位,我让他留在车上了。”   “因为我和她两家是世交,家里长辈关系还不错,所以有时候要关照一下。”他又道,“让她做代言人,也是因为我爷爷的意思,不然我真的不会找她!”   “什么代言人?”纪瑟瑟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姚馨儿。”靳文燊无奈道,“那些热搜都是假的,你千万别信。”   “什么热搜?跟姚馨儿有什么关系?”纪瑟瑟莫名地看着他,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微博热搜,说我和姚馨儿的绯闻。”靳文燊听她话音不对,也有些不确定了,“你不知道?”   “我又不刷微博。”纪瑟瑟一脸怀疑地打量他,“你和姚馨儿还有绯闻?”   “你没看微博?”靳文燊也惊了,“那你怎么生气了,还去相亲?”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纪瑟瑟满是莫名,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劲,“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   知道她去相亲的事,除了家里人,只有周旭东看到过他们。可她说对方是她朋友,并没有承认是相亲,周旭东未必知道。   忽然想起临出门前,刺猬给她打过电话,大概是她妈说的话被他听见了。   抬眼打量靳文燊,纪瑟瑟扬起眉梢::“刺猬告诉你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又冷声质问。   面对这一连串死亡发问,靳文燊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身上冒出了冷汗。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这是在忙活什么?   折腾一晚上,一点好都没讨到,还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第33章 033 我想泡你。   在靳文燊沉默的时间里, 纪瑟瑟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去姚馨儿的个人主页和沃尔克官博转了一圈, 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至于是真是假, 比起姚馨儿,她更愿意相信靳文燊。   毕竟他在她这里,表现还是挺不错的,前提是他把刺猬的事说清楚。   看到纪瑟瑟在那里斜睨着他,显然在等他的解释, 靳文燊坐直身子, 轻咳一声:“刺猬……我之前的确认识他。不过他不是我故意派去你身边的, 他是真的喜欢摄影。”   “他刚大专毕业那年,找不到工作, 和他同学合伙开了一个婚纱摄影店。我公司有个员工结婚,结婚当天的录像拍摄就找的刺猬。我见他拍的婚庆车队效果很不错, 就问他愿不愿意在车队俱乐部当摄像。他不愿意,说比起摄像,更喜欢摄影。”   “后来不到一个月, 他和他同学闹崩了,店关门,他又去找我, 问能不能给他活干。”靳文燊打量纪瑟瑟一眼, 见她面色没有不悦,便继续道,“当时你在网上四处投作品集,我们公司也收到过一份。我把你拍的照片给刺猬看了,他佩服的不行, 说想拜你当师父。”   “然后我便鼓励他一下,说你脾气很好,应该愿意教他,他就真去找你了。”靳文燊一脸无辜道,“我真没什么坏心思,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然后呢?”纪瑟瑟自然不信,“平白无故,他就愿意给我当免费劳工,好几个月一分钱都不要?”   见被她识破了,靳文燊只好又补充:“我是给他开了点薪水,这小子也不容易。”   “开了多少?”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刺猬他不光会摄影,身手也很不错,从小练过武,跟着你还能当个保镖。”靳文燊心虚道,“我是按保镖给他开的工钱。”   纪瑟瑟没再问下去,怕知道的多了,会生不起气来。   难怪刺猬那么巧,就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帮她拉生意,陪她四处去拍照片。以前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去郊外或拍夜景的活,很多她都不敢接。即便接了,身上也要带防身电击棒,走到哪里都不安心。   自从有了刺猬,的确帮她很多忙,陪着她度过很多难关。他不仅是她的徒弟,更是她一起战斗的伙伴。   “那你也不该瞒着我。”纪瑟瑟嘴上数落着,其实心里还是被感动到了。   靳文燊见她不生气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正想趁热打铁,再说点别的,忽然一阵音乐声响起,宋纭打来电话。   这么晚还没回家,宋纭怕是要发火了,纪瑟瑟连忙催促靳文燊开车。   到了海边别墅区,纪瑟瑟没敢让靳文燊把车开进去,怕被宋纭看到,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了。   落下车窗,靳文燊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市?要不要一起?正好我要开车回去。”   纪瑟瑟摇摇头,拒绝了,宋纭要去京市做复查,到时候她陪着一起。   “那好吧。”靳文燊定定看着她,没再多说什么。   担心宋纭等急了,纪瑟瑟摆了摆手,叮嘱他注意安全,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已经夜里11点多,宋纭一边数落着一边拐弯抹角地打听,询问纪瑟瑟去相亲相的怎么样了。   纪瑟瑟实话实说,刘国飞被泼了一身水,相亲只能告终,然后她又碰到高中同学一起聚会,所以才玩到这会儿。   “看你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跟人家小刘看电影去了!”宋纭大失所望,忍不住絮叨,“和同学出去玩也没个分寸,这么晚才回来!”   “妈,那小刘我见了,不是很合适。”纪瑟瑟试探道,“而且他在海城上班,我在京市那边工作,隔这么远,怎么谈对象?感觉不太现实。”   “又不是在京市扎根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漂什么?”宋纭气哼哼道,“你要是不想谈对象,那就给我好好学习,赶紧给我读研究生去!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   纪瑟瑟不敢跟她顶嘴,怕再把她妈气到,好声好气地赔着笑脸,总算把这一关蒙混过去。   第二天起来,收到冯佳发来的微信,六个字:我回家了,没事。   纪瑟瑟感觉怪怪的,想了想,又给她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接通了,冯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佳佳,昨晚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你没事吧?”   “没事,我那会儿有点事,空不出手来,就没接你电话。”冯佳道,“后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回家睡到这会儿才醒,这才给你回消息。”   “没事就好。”纪瑟瑟笑道,“你昨晚怎么回家的,卫坤送你的吗?我看到你和他一起走了。”   “你看到了?”冯佳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到的?”   “昨晚找不到你,我有些担心,然后就去查了监控。”   冯佳哦了一声:“我是和卫坤一起走的,他喝的有点多,我帮他叫了个代驾,然后我自己打车回家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有情况呢。”纪瑟瑟忍不住有些遗憾,她记得冯佳上学的时候就挺喜欢卫坤的。   “没有,我和他什么情况都没有。”   听着冯佳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纪瑟瑟也没再跟她多聊。   挂了电话,她便开始收拾行李,要回京了。   宋纭去肿瘤医院做复查,结果很好很健康,一家人终于放心。   等父母回海城以后,纪瑟瑟的生活终于恢复如常,开始打起精神,准备开工。   叫上刺猬一起吃了顿饭,这就算是开工酒。她假装不知道他和靳文燊之间的事,拿着本子安排部署下第一季度的业务目标,两个人至少要拿到10万的营业额才行。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工作室新年开张一个周,一个单子都没接到。   纪瑟瑟闲着没事,便在家里学习做烘焙打发时间,想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结果做着做着,竟然还做上瘾了。她觉得,烤饼干做面包之类的,比做饭要简单多了。要是摄影工作室开不下去,她就转行去卖面包糕点。   这天下午,看到外面阳光正好,纪瑟瑟提上相机,想去T大校园里拍樱花。   想起靳宁宁在T大旁边的艺术学院学音乐,她又装了两盒自己刚做好的泡芙,准备顺路带过去,给她尝尝。   结果从小区出来,没走多远就碰到靳文燊。   他用轮椅推着外公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散步,路边的迎春花开了不少,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   “去哪儿?”靳文燊看到她背着相机,淡声问道,“怎么不开车?”   “去T大拍樱花,坐地铁正好直达。”   纪瑟瑟笑着跟外公打招呼,看到外公一直盯着她手上的泡芙,似乎有些馋。   “外公能吃这个吗?”她晃晃手上的泡芙,问靳文燊。   “能吃。”靳文燊点头,“外公牙都掉光了,吃这个正好。”   纪瑟瑟便半蹲下身,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给外公擦干净手,然后打开装泡芙的盒子,放到他腿上:“您吃吧,甜的。”   外公立马拿了一个,塞进口中,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嗯……真好吃。”   “好吃您就多吃点。”纪瑟瑟笑了,将另一盒泡芙递给靳文燊,“都给外公吃吧。”   “只给外公吃吗?”靳文燊接过提兜,盯着打量一会儿,“我吃一个,行不行?”   纪瑟瑟白他一眼,问道:“靳总不用上班吗,好好的下午,出来闲逛?”   “没看见我在尽孝?”左手揣在裤兜里,靳文燊一本正经道,“不比上班重要?”   “……”   “这是我的。”外公看到靳文燊手里还提着一盒泡芙,伸手抢过去,然后拉着纪瑟瑟的手,一脸开心道,“咱们走吧,回家去!别跟他在一起,他会抢我的好吃的!”   靳文燊无奈地叹气,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外公终于把纪瑟瑟放了,委屈巴巴地答应跟他回去。   纪瑟瑟笑着跟他们摆了摆手,赶地铁去了。   第二天晚上,纪瑟瑟正在画新的摄影构图,靳文燊打来电话。   “你那个泡芙,在哪儿买的?外公还想吃。”他似乎有些无奈,“我买了几家,他都说不好吃,非要吃你给的那种。”   “是吗?”纪瑟瑟有些意外,“那泡芙是我做的,可能加奶比较多。”   “是你做的?”靳文燊似乎不太信,“你还会做这些?”   “不信算了,你自己去买吧。”   “别。”靳文燊笑了,“帮个忙,再给我一点?”   手上转着铅笔,纪瑟瑟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她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家里没有了。现在开始做,大概要两个小时才能做好。”   “那你做吧,我过去拿,拜托了。”靳文燊道,“老爷子正闹腾呢,非要吃了才肯睡。”   “那好吧。”   “你住几号楼?我待会儿过去拿。”   纪瑟瑟将门牌号告诉他,放下手机,然后就去洗手,准备做泡芙。   从冰箱里找出鸡蛋、砂糖、黄油等配料,她先把蛋液打好,黄油切成小块,正要上锅加热,门铃响了。   是靳文燊。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纪瑟瑟打开门,满脸惊讶,“做好还早着呢。”   两手揣在裤兜里,靳文燊穿着西裤灰衬衣,站在门口:“家里待不住了,老爷子非说我偷吃了他的好吃的,要打我。”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纪瑟瑟忍不住笑出声来。   靳文燊下巴点着里面:“能进吗?”   “进吧。”纪瑟瑟拉开门,给他让道。   只见面积不大的一个一居室,装饰基本以白色、灰色、淡黄色为主,看上去简单又舒适。厨房是敞开式的,和餐厅连在一起,大约是为了节省空间,原本放电视柜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堆着一些书和电脑之类的,看上去像个工作台。   “你随便坐吧。”纪瑟瑟又洗了手,继续去忙活。   靳文燊却没坐,溜达着走到工作台旁边看了会儿,又瞧了瞧沙发。沙发背对着厨房,看不到人,他便半倚着工作台,靠坐在那里,默默打量着在厨房里忙活的纪瑟瑟。   黑亮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露出细白的天鹅颈,她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款T恤裙,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带子,勾勒出纤细美好的腰身,仿佛不盈一握。   将煮好的金黄色黄油倒入低筋面粉盆中,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纪瑟瑟用木铲轻轻搅拌着面糊,抬头扫了靳文燊一眼。   只见他颀长的身姿靠坐在她的工作台上,两手撑在台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幽深,他俊挺的鼻梁直如山脊,孤傲的唇角紧抿着,下颌线利落分明,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慢慢搅动着盆里的面糊,纪瑟瑟视线下落,看到他解开一粒扣子的领口,露出微凸的喉结,有些勾人。   两人隔空对视着,目光纠缠在一起,仿佛连室内的空气都有了温度。   纪瑟瑟握着木铲的手越搅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下了。   看到他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紧盯着自己,像在惹火一般,纪瑟瑟再也忍不住冲动,丢下木铲,疾步匆匆走出去,一直走到他面前。   也不管手上沾着粘腻的黄油和面粉,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下来,然后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幽深的瞳孔骤然一沉,按在工作台上的两只手好不容易才撑住身形,靳文燊垂眸看着眼前的人,不动声色地问道:“纪瑟瑟,你亲我干什么?”   纪瑟瑟定定看着他,唇角露出一丝灿烂的笑意,轻声道:“我想泡你。”   心跳像是瞬间飚到一百八十迈,靳文燊强压下满腔沸腾,面色沉稳地淡声道:“你这样,经过我允许了吗?我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亲的?”   纪瑟瑟却不管他,踮起脚尖,吧唧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靳文燊,我知道你喜欢我。”她的大眼睛黑亮亮的,清澈又明媚。   靳文燊没有否认,垂眸看着她:“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纪瑟瑟答得干脆,“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不行。”靳文燊抿着薄唇,一脸严肃道,“纪瑟瑟,你这招不好使了,别以为我还那么好骗。”   “我没骗你,我这次是认真的。”纪瑟瑟举起右手中间三根手指,表示发誓。   “那也不行。”靳文燊淡淡看着她,“谁知道哪天,别人轻飘飘的一句不同意,你又把我甩了。二婚的男人又不值钱,我到哪里哭去?”   被他说得有些心虚,纪瑟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理论道:“你要是不愿意,干吗还天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勾引我?”   靳文燊撩起眼帘:“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你要不是勾引我,怎么会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纪瑟瑟指控道,“你这存在感也刷得太勤了吧?”   “这就叫勾引?”靳文燊扬起眉梢,漫不经心道,“我哪次出现在你面前,不是有理有据的?比如今晚,要不是外公想吃泡芙,我会来你家?”   “……”纪瑟瑟咬着牙,还是忍不住抬手捶他一下,“靳文燊,你要点脸!”   幽深的眸子里藏着一丝笑意,靳文燊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声音低沉道:“不过,你若是非要和我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怎么?”纪瑟瑟瞪着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   “监狱里的犯人要想放出来,还要经过劳改。”靳文燊淡声道,“像你这种有前科的,要想重新上岗,起码得有个实习期。我得考验一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   “……”纪瑟瑟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你想怎么考验?”   “那当然是看你的表现。”靳文燊理所当然道,“比如说,早上叫我起床,晚上跟我说晚安,去哪里都要跟我报备,觉得所有男人里面我最帅,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下雨天提醒我带伞,感冒了陪我休息……等等。让我感受到,你作为一名女朋友的诚意。”   嘴角的笑容越笑越深,纪瑟瑟点了点头:“行,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可不行。”靳文燊伸手搂住她的腰,忽然猛地一用力,将她抱起来,转身将她放到工作台上坐着。   脚下突然一空,纪瑟瑟吓了一跳,眼看着靳文燊俯下身,两手撑在她身侧,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向后靠,想要离他远一点,却被他撑住后脑勺,挡在原地。   “依据《合同法》第十四条,你说要和我在一起,便是向我发出要约;而我答应你了,这要约就已经成立。”狭长的凤眸微敛,靳文燊慢慢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实习期女朋友了,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纪瑟瑟被他气笑了,问道:“那我若是现在想毁约呢?”   “不许毁约。”靳文燊低下头,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然后将她压到怀里抱住了,“永远都不许。” 第34章 034 我想静静。   隐约闻到淡淡的香气, 有种冷杉和雪松的味道,纪瑟瑟被靳文燊压在怀里,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能够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速度有些快。   轻轻咬了下唇,她仰起头,看着某人:“那这考验有期限吗?我总不能一直实习吧?”   她这是同意了?   靳文燊心头暗喜,面上却风轻云淡道:“也不用多久,一两个月吧, 没什么大问题, 我就给你转正。”   行, 计划得还挺清楚。   纪瑟瑟忍不住白他一眼,推开他, 从工作台上跳下去,回厨房继续做泡芙。   靳文燊跟着走过去, 站在流理台边上看她忙活。   “你过来干什么?”纪瑟瑟嫌他碍事,让他出去。   靳文燊却不肯走:“我这不是给你点福利,让你近距离看看你的男朋友。”   话说完, 他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你洗手吧。”纪瑟瑟也没跟他客气,将打发淡奶油的活派给他。   想起在外面工作台上看到的那些画纸,靳文燊一边搅着奶油, 一边问道:“你还会画画?外面桌上, 那是画的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不是画,是摄影构图。”纪瑟瑟解释道,“我想拍一个人物系列,用很多张照片来组成一个主题。所以每张照片拍成什么样, 都要提前构思好。”   “什么主题?”靳文燊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还没想好,大概是梦想的形状吧。”纪瑟瑟也是突然有的灵感,具体细节还没想清楚。   等到两人把泡芙做好,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将还热乎的泡芙装进盒子里,纪瑟瑟将靳文燊送到门口,叮嘱道:“回去打开盖子放着,不然就黏了。”   靳文燊拎着袋子,却没急着走,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若无其事道:“看你今晚做了泡芙,很乖,允许你向我要一个晚安吻。”   纪瑟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笑了。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催促道:“快回去吧,你外公该等急了。”   靳文燊垂眸看着她,幽幽道:“晚安吻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一下将她抵到墙上,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个缠绵悱恻的吻,直到纪瑟瑟微红着脸,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终于放过她。   回到自己家里,老爷子已经睡了,靳文燊去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一想到他刚刚吻过的日思夜想的甜蜜,浑身就燥热难耐。   忍不住去冲了二遍澡,他睡前把早起的闹钟关了,等着享受女朋友的叫早服务。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八点多了。   有些不可置信地拿起手机,他给纪瑟瑟打电话:“你怎么不叫我起床?不是说好的七点吗?”   纪瑟瑟昨晚熬夜画图,到凌晨两点多才睡,一下被吵醒起来,气得磨牙:“我说了看看的吧,不一定!你再吵我睡觉试试!”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靳文燊抹了把脸,坐起身来。好家伙,比他起床气还大,惹不起。   吃过早饭,去公司上班,整个公司的人都觉得他们靳总今天如沐春风的,异常和蔼。   于是被打回去改了八百遍的营销方案批了,攒了大半个月的报销单批了,员工薪资提升改革批了,周末去温泉村团建的申请也批了……   助理大卫看得惊讶,忍不住跃跃欲试,提出再招一名女秘书,帮他分担工作。   靳文燊回了他一个字:滚。   在公司里待了一整天,也没接到某些人的电话和微信,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他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似的。   到了临下班的时候,靳文燊熬不住了,拨通纪瑟瑟的电话。   这会应该没有起床气了吧。   果然,这一次女朋友的语气好了很多,但是似乎在忙,三两句就要挂断。   忍不住轻咳一声,靳文燊提醒道:“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到了晚餐时间,女朋友不应该和我约个饭?”   纪瑟瑟啊了一声:“可我已经吃完了。”   “……”   憋了半天,靳文燊冷声道:“纪瑟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这实习期的表现很一般,已经达到了不合格的边缘,需要提高警惕。”   纪瑟瑟在那边笑了:“这几天有些忙,周末陪你,好不好。”   靳文燊顿时没了脾气,语气却佯作勉强道:“那好吧。”   挂了电话,纪瑟瑟又画了会儿草图,感觉没什么头绪,她便把图收起来。   前几天去T大拍的樱花图片还没整理,她又打开电脑,将那些图片挨个浏览一遍,不好的和重复的删掉,然后选出几张比较好看的,发到工作室的公众号上。   最近一直没接到什么活,她把刺猬派去图书馆看摄影集去了。拍照这种技术活,光靠自己练习不行,还要多看多想,多去琢磨别人那么好看的图片是怎么拍出来的,然后学着反复去尝试,才能掌握成自己的技术。   也不知道刺猬自己看得怎么样了,纪瑟瑟正想给他打电话,带他去外面练习一下,忽然微信上有新留言,似乎想约她拍照。   连忙打起精神,和那人加好友,聊了一下。原来他是在景区开客栈的,想请她去拍客栈的照片,做宣传用。   纪瑟瑟开了个价格,对方很痛快就答应了,然后叫上刺猬去开工干活。   前后不过两天时间,从拍照到成片,过程十分顺利,一万块很容易就到手了。   不仅如此,那位客户见她拍的照片好看,又把她推荐给景区的负责人,让她去拍景区的宣传图。   这可是个大活。   因为景区一年四季都需要拍照,一个大合同签下来,少不了二三十万。   纪瑟瑟感觉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前几天还愁着喝西北风,忽然间就转了运。   刺猬却是高兴坏了,每天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地拉着纪瑟瑟去跑景区,从早晨拍到天黑也不嫌累。   经过和那位景区负责人的几次接触,纪瑟瑟感觉出对方的态度十分客气,从来没有什么奇葩过分的要求,什么都听她的来。   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人一点都不像个甲方。   正常的甲方,总是会有各种要求,对她提交的作品进行挑剔;即便总体是满意的,也难免会有一些小的意见。   而这位景区负责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意见,随便她怎么拍,好像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一样。   到了周末,因为答应要陪靳文燊,纪瑟瑟便休息一天。   早上九点钟,靳文燊开车过来接她,要带她出去玩。   等纪瑟瑟从楼上下来,看到她头发随意扎成马尾,身上穿着卫衣、牛仔裤、板鞋,靳文燊顿时就酸了。   上车以后,瞧见他上下打量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纪瑟瑟纳闷了,问道:“怎么了?”   靳文燊拿眼瞅着她,凉凉道:“去相亲就打扮得那么隆重,和我约会就穿得这么随意?”   “怎么随意了?”纪瑟瑟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自己的卫衣,“这不都一样?”   “能一样吗?”   靳文燊翻出手机,找出周旭东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拿给她看。   只见照片里的纪瑟瑟披散着大波浪长发,一身红裙摇曳生姿,脚下踩着高跟鞋,上身一件珍珠白小香风外套,将她的身线拉得极美。   纪瑟瑟眨了眨眼,好像是不太一样。   轻轻咳了一声,她极力安慰掉进醋缸里的某人:“那是我妈逼我穿的,相亲也是她逼我去的,我一点都不想去。”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不是,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靳文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心里已经悔青了肠子。怎么因为一时之酸,忘了这茬?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纪瑟瑟回忆了一下当天发生的事,很快便明白过来,两手端起胳膊,打量着他:“照片是周旭东发给你的,对吧?他去同学聚会,在那里看到我了,然后告诉你。之后他装作不小心,泼了人家一身水,也是你指使的,对吧?靳文燊?”   想起那天刘国飞的惨相,竟然是拜某些人所赐,纪瑟瑟不禁有些过意不去,瞅着某些人就不太顺眼。   “我……没让他泼水,就是让他把人赶走。”靳文燊不敢看她,很快换了个话题,企图蒙混过关,“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纪瑟瑟却没放过他,再次死亡发问:“景区宣传照的合同,也是你安排的吧?见我的工作室没有生意,你就故意找人假扮成景区负责人,让我去拍照片。”   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她抬起眼帘盯着他:“你怎么不直接给我送钱呢,靳总?”   “不是。”靳文燊连忙解释,“那个景区真的有拍照需求,我只是给他推荐了一下你。”   纪瑟瑟不相信:“那他怎么什么要求都不提?我拍什么都说好?”   “可能他就是没要求吧。”靳文燊干巴巴道,“反正你拍的都很好看。”   “我看不是我拍的好,是你靳总有面子。”纪瑟瑟咬着下唇,感觉有些泄气。她尽心尽力去拍照,却不过是被人拿来讨好别人的一种施舍,心里感觉十分憋屈。   “靳文燊,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请你以后别再管我工作上的事了。”她拉开车门走出去,淡声道,“今天不玩了,我想自己静静。”   靳文燊急了,连忙追出去。   纪瑟瑟回头看着他,一脸严肃道:“别跟着我。”   靳文燊不敢僭越,怕再惹她生气,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远。   好好的女朋友,就这么走了,他不甘心地摸出手机,给纪瑟瑟发微信:   ——你要去哪静静?   ——要静多久?   ——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的时候还喜欢我吗? 第35章 035 别太当真。   听到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纪瑟瑟置若罔闻。可是没走出多远,她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然后就破防了。   某些人真的是, 令人生不起气来。   停下脚步, 她转身看向来时的远处,那颀长高挺的人影依旧杵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她。   嘴角露出一丝笑,她无奈地摇头,朝他招手。   看清她在叫他, 靳文燊连忙快步走过去, 试探着问:“你不生气了?”   “想让我不生气, 可以。”纪瑟瑟一脸严肃道,“但是你要保证, 以后不许再干涉我的工作,也不许再用花钱的方式来帮助我。”   靳文燊抿着薄唇, 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似有些犹豫。   “我没花钱。”半晌,他慢慢道, “我只是想帮你,给你推荐一下,帮你打出知名度。”   纪瑟瑟摇头:“不管什么方式, 我都应该靠自己才行。而不是站在你肩上, 仗着你的声名和地位去博取关注。那样得来的成绩,我心不安,我也会瞧不起自己。”   听懂她的意思,靳文燊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缓声道:“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我相信你。”   纪瑟瑟把话说开,心情也好了很多,于是按照原计划,两人去约会。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和靳文燊去看电影的时候,竟然被偷拍了。   当天晚上,微博上就爆出热搜:#沃尔克老板亲密拉手看电影,“禁药”恋情疑似曝光#   下面有几张配图,图片上是靳文燊和纪瑟瑟手拉着手进放映厅。因为纪瑟瑟抬手掖刘海,手把侧脸挡住了,但是靳文燊的侧脸却无比清晰,想赖都赖不掉。   这热搜一出,下面很多评论都在猜测,照片里那个挡着脸的女人应该是姚馨儿。   自从靳文燊和姚馨儿传出绯闻以后,嗑两人CP的粉丝还给他们起了名字叫“禁药”。每天在各种八卦新闻里找糖吃,想方设法硬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靳文燊出门穿个黑衣服是姚馨儿一个月前路透的情侣服,姚馨儿换个手机壳是靳文燊备受手机的同款。现在爆出靳文燊和一女孩亲密拉手看电影,那女孩高高瘦瘦,体型美好,怎么看怎么像姚馨儿……一时之间,网上的CP粉都嗑疯了。   纪瑟瑟原本不知道这事,她很少刷微博,也懒得去关注那些娱乐圈的八卦。只是冯佳打来电话,特别提醒她,要小心靳文燊骗她。   “之前他已经爆出过一次绯闻,和那个姚馨儿夜宿酒店,动作十分暧昧。不过他后来发了澄清,具体是不是造假,那就不知道了。”冯佳满是不忿,“我当时怕你不高兴,所以也没跟你说,没想到他竟然跟姚馨儿手拉手去看电影?我真是错看他了,竟然还以为他对你痴心一片呢!”   纪瑟瑟听得云里雾里的,打开微博一看,才发现热搜上被偷拍的人原来是靳文燊和她。   “佳佳,你误会了。那女的是我,昨晚我和靳文燊去看电影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了。”   “是你?”冯佳讶然出声,半晌,尴尬道,“我还以为那真是姚馨儿呢!天呐,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竟然瞒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就才几天,不到一周。”纪瑟瑟笑道,“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信。”   冯佳尴尬地笑了几声:“那就好呀,我就放心了。”   两人打完电话,没多会儿,纪瑟瑟就看到沃尔克官博又发出一条澄清:和靳先生一起看电影的女士是靳先生的女朋友,两人为正式恋爱关系,非圈内人。请大家勿信谣传谣,再有造谣诽谤者,必将严肃追究法律责任。   这个澄清一出,之前被CP粉们霸占的热搜评论区立马冒出各种嘲讽——讽刺姚馨儿倒贴不成,反被打脸,到现在还微博装死,一声不吭,企图蹭这绯闻的热度呢,谁知人家那绯闻女主根本不是她。   懒得关心那些是是非非,纪瑟瑟关掉微博,继续忙她自己的事。   之前和景区签的那个大合同,被她终止了,对方也没收她的违约金,一切都很好说话。不过前期的照片拍都拍了,她便免费赠送给那位负责人,就当是补偿。   虽然一下损失这么大额的合同,着实有些心痛,不过好歹又卖出去几张照片,勉强还能度日。   刺猬最近拍景区拍上瘾了,即便没有合同,依旧天天往那边跑,拍出来的照片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靳宁宁这个小徒弟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至今分不清光圈的大小和区别,比起摄影,更喜欢自拍。   纪瑟瑟也不强求,教她怎么构图,怎么布景,色彩怎样搭配更好看,愣是把自拍都拍出时尚大片的感觉。   这天中午,纪瑟瑟在看一本刚入手的摄影集,作者是享誉国际的摄影大师施特劳斯。他最擅长用光影来表现艺术感,画面经常美到巅峰。   正在感叹自己与大师的差距,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纪瑟瑟随手接起来,对方是位女士,说想找她拍照片,约下午面谈。   一听有生意上门,她顿时来了精神。像这种需要面谈的生意,一般都比较繁琐,也就说明挣钱多。   下午三点钟,纪瑟瑟准时到达约定的咖啡厅,由服务员领去包厢。一开门,没想到里面坐着的人,竟然是姚馨儿。   一身昂贵的白色丝质长裙,姚馨儿端着胳膊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纪瑟瑟,神情颇有些挑剔。   “你找我?”纪瑟瑟也打量她,“有事?”   “没事我找你干什么?”姚馨儿鄙薄道,“坐吧。”   纪瑟瑟站着没动:“你要拍照片?”   “不拍就不能找你?”   “不拍照片,你找我干什么?我不负责陪聊。”   “你还真是……”姚馨儿咬着牙,脸色不太好看,“照片我拍就是了,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走到沙发对面坐下,纪瑟瑟淡淡看着她:“你说吧。”   右手不自觉地在昂贵的真丝裙子上揪出一道道褶子,姚馨儿气哼哼道:“那天和靳文燊去看电影的人,是你吧?”   原来是为这事。   纪瑟瑟淡然道:“是我,怎么了?”   “你和他真在一起了?他亲口承认的?”   “不然呢?你没看到他们官博的声明?”   “看到了。”姚馨儿没好气道,“我是来劝你的,别太当真,靳家不可能接受你。”   纪瑟瑟抬起眼帘:“什么意思?”   “海城靳家,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姚馨儿冷笑,“想进他家的门,非富即贵,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想攀这高枝,靳家老爷子都瞧不上眼,你竟然还敢肖想他家的独孙?”   “据我所知,你母亲是个大学老师,你父亲是从穷山沟里考出来的律师。”她眼神轻蔑道,“就凭你这家世,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别白费力气。”   纪瑟瑟还没有想过那么多,但是那些话听着,令人很不舒服。   “我的家世怎样,和靳家没关系,和你更没关系。”她冷淡道,“你若是想说这些,恕不奉陪了。”   见她态度敷衍,起身要走,姚馨儿气急败坏道:“怎么没关系?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你那工作室,为什么接不到生意吧!”   纪瑟瑟顿在那里,目光冷下来:“你说靳家断了我的生意?”   “不然呢?”姚馨儿冷笑,“沃尔克新车上市那么火,所有的广告宣传图上都印着你工作室的二维码,靳文燊那么捧你,为什么你还是一单生意都接不到?”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撩拨靳文燊,你以为他护着你,靳家就拿你没办法?靳家一发话,谁还敢用你?就这样,你还想在京市混下去?”   嘴唇抿得僵直,纪瑟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工作室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原来是招惹了靳家?   就因为她和靳文燊谈恋爱?   心里有些生气冒火,她努力忍耐着,不想让姚馨儿看出她的气愤。   “所以我不行,你就可以了吗?”抬眼看着姚馨儿,纪瑟瑟冷淡道,“靳家门槛要是真那么高,他们会要一个混娱乐圈的孙媳妇?”   “你!”姚馨儿顿时气白了脸,“我混娱乐圈,那是我喜欢!用不着你来这么贬低我!”   听她这么说,纪瑟瑟反而不生气了。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浏览姚馨儿的微博主页。   只见她在上面挺活跃的,经常发一些自拍九宫格,还有各种活动宣传和影视作品的剧照,评论区还经常和粉丝互动,表现得又暖又甜。   大体上能感觉出来,她应该是真的喜欢当女明星这份工作。   不过她那些自拍,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嘟嘴卖萌,矫揉造作,造型背景也垃圾,色彩更是一塌糊涂,白瞎了她那还不错的皮相。   “你在干什么?”姚馨儿被她晾了半天,不高兴了,“我在跟你说话呢!”   纪瑟瑟关掉手机,抬眼看着她:“现在我们来说说合同吧。”   “什么合同?”   “你不是要找我拍照片吗?”纪瑟瑟淡声道,“先提前告诉你,我的收费可不低。”   姚馨儿撇嘴:“那我就不拍了。”   “虽然我收费高,但是技术好,绝不是你那些不入流的摄影师能拍出来的效果。”   纪瑟瑟定定看着她:“想不想体验一下,拍国际超模大片是什么感觉?”   说着,她又补充一句:“前提是你不怕靳家,有胆量用我。”   “怎么样,敢不敢?” 第36章 036 真的不是梦。   三天后, 姚馨儿发了一条新微博:去花鸟市场淘宝~[开心][开心]   下面是九张配图。   千红万紫,绿意盎然的花鸟市场,一排排绿植和鲜花堆垒在花架上, 一只只羽色靓丽的鸟儿跳跃欢鸣在挂笼中, 还有卖花的老板和观赏采买的游人招呼闲聊,沐浴在金色灿烂的阳光里,整个画面鲜活生动,生机勃勃。   姚馨儿穿着简单的黑色休闲裤,同色小跟靴, 上身是纯白柔软的针织衫, 乌黑亮丽的头发松散又慵懒地扎束起来, 旁边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珍珠发扣。   她拎着一只巴掌大的米黄色小手包,悠闲随意地穿梭在红花绿叶间, 时而俯身细嗅玫瑰,时而抬手轻触叶尖……   她的皮肤白皙清透, 乌亮的眼神柔润而清澈,淡红的樱唇噙满笑意,在色彩缤纷的画面里清清淡淡, 独树一帜,可却美得会发光一般,轻轻松松就把所有一切都衬成背景板。   这个图片一出来, 没过多久就上了热搜, 当天晚上就爬上榜一的位置,热度经久不息下。   ——啊啊啊啊啊啊!馨宝也太美了吧!这是什么坠落凡间的小仙女!   ——终于get到了姚馨儿的颜,真的绝了!PS:可不可以多发点自拍!   ——淦!我以前是眼瞎了吗?竟然觉得她不好看???   ——老婆你好美!太平洋就是我为你流的口水!   ——馨宝美翻了,去花鸟市场淘了什么宝贝?   ——我馨宝就是最大的宝贝!再次表白馨宝!爱你!   ——每天以这般美丽的样子活着究竟是什么感受,真想体验一下!   ——小姐姐美哭了~~~一起共赴春光呀[吻][吻][吻]   ……   大概从出道起, 这是姚馨儿第一次不靠拉踩、不靠绯闻、不靠炒作,仅凭着自己上热搜第一。   一夜之间长三百万粉丝,真的不是梦。   之后没几天,某高奢品牌去找姚馨儿,请她做新一季的彩妆代言人,光代言费就好几百万。   姚馨儿依照合同,给纪瑟瑟支付尾款。用区区十万块换来几百万,真的一点都不亏。   她给纪瑟瑟打电话,即便有些不情愿,但是一句“谢谢”还是要说的。   “不用谢。”纪瑟瑟道,“要不是你提醒,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可不是想帮你的。”   姚馨儿撇嘴:“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吧,靳家可不是好招惹的。”   “你拿到代言,是不是很爽?”纪瑟瑟问道,“不用靠捆绑别人,凭你自己就能拿到你想要的?”   “那当然。”姚馨儿忍不住有些得意。   “所以,我也不怕靳家。”纪瑟瑟淡声道,“我凭我自己,一样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半晌没出声,过了会儿,姚馨儿叹气:“我现在明白了,靳文燊为什么会喜欢你。”   “就当你是夸我了。”   “别臭美,我可没夸你。”姚馨儿哼道,“那我下次拍照,还能找你吗?”   纪瑟瑟淡笑:“找吧,我给你会员价。”   挂了电话,纪瑟瑟猜测自己要过几天才能接到下一单生意。她猜要一个星期,结果不过三天,对方就找上门来。   因为姚馨儿的照片火了,带来的利益十分可观,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就不能不关注。   纪瑟瑟在赌,她赌这京市的娱乐圈里,肯定有能跟靳家抗衡的其他势力。   靳家的大本营在海城,他们做汽车生意起家,销售的都是高奢品牌。能买他家汽车的群体,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政府官员,大部分都是娱乐圈里的明星和财阀。   所以娱乐圈里隐藏着靳家的很多客户。   靳家能拦住她的生意,却未必能拦住娱乐圈里的那些客户。为了她去得罪客户,靳家肯定不会那么蠢,所以这是她的突破口。   想清楚这一点,纪瑟瑟及时调整心态,开始研究娱乐圈里的时尚感和不同寻常的美感。   她本来就是时尚杂志摄影师出身,重新干回老本行,更是驾轻就熟。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给别人打工,而要别人成为她的艺术载体,她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看到纪瑟瑟新拟的价目表,刺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三十万拍一次写真,真的有人来?   结果没想到,还真来了,而且来的人还是他的女神——Daisy女团的门面担当,舒禾。   作为时下人气最高的女团队长,舒禾不仅唱跳功力深厚,颜值更是能打。只是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据说有向影视转的意图。   她来找纪瑟瑟拍照片,便是想尝试一下与在舞台上唱跳不同的风格,挖掘自己的潜力。   按照舒禾的想法,她希望能有多种造型,尽可能丰富的多元化。但是纪瑟瑟劝她不要太杂,专注一种风格,挖掘出精髓来,比大杂烩强。   最终听从纪瑟瑟的建议,舒禾舍弃以往在舞台上的性感火辣,拍了一套十分冷感的中性风。   照片公布以后,无数女粉丝高呼老公,声称要被舒禾掰弯了,强烈要求她去演一个女扮男装的角色。   娱乐圈里拍中性风的女明星多了去了,但是一下能吸粉成这样的,舒禾是头一个。   论外貌和能力,舒禾并未比其他女明星强多少,但是她赢在照片拍得好。看上去是十分寡淡的性冷淡风,其实每一处细节都充斥着满满的性张力。   前后两次成功的范例,纪瑟瑟的工作室终于在娱乐圈里打响名头。星光传媒的老总亲自登门,想把她招入麾下,却被纪瑟瑟拒绝了。她只接受合作,不会去给别人打工。   面对接二连三的订单,纪瑟瑟忙得焦头烂额,和刺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靳宁宁平时还要上课,只有周末的时候过来帮忙,她不会拍照,但是可以处理很多杂七杂八的小事。这位大小姐跟着蹭了不少明星的签名照,据说还拿到学校去小赚了一笔,弄得纪瑟瑟哭笑不得。   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纪瑟瑟招来两名助理,帮她和刺猬拍照,又招来一名后期处理师,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唯一还缺个财务,但是靠谱的财务并不好找。   靳文燊想帮忙找人,被纪瑟瑟拒绝了。她能相信他,但是信不过靳家。   连续找了两个财务都不满意,正犯愁的时候,冯佳来了。   “你真把工作辞了?”纪瑟瑟有些惊讶,毕竟她在外企工作,薪水还是挺高的。   “不辞能怎么办?”冯佳拖着行李箱,无奈道,“家里不停催婚催相亲,我快烦死了,这不就来投奔你了。当初某些人可是打了包票的,说我来了管饭,蔬菜管够,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当然算数。”纪瑟瑟笑道,“你还答应要把我的存款后面多加几个零呢。”   “那我这个财务主管,你要不要?”   “你真要来我的工作室?”纪瑟瑟犹豫道,“是不是有点太屈才了?要不你还是去投简历,找个大公司吧。”   “大公司心累,我就在你这里养老了。”冯佳开玩笑道,“你肯定会给我发工资的吧?”   “发,肯定发。”纪瑟瑟开心道,“给你按副总待遇,必须让我们的财务主管满意。”   大学学的财务管理专业,毕业后又在外企工作一年多,不管出入账还是报税,冯佳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财务打着灯笼都难找。   于是冯佳就这样安顿下来,纪瑟瑟让她住在自己家里,也不用再另外租房了。反正她家里只有自己住,再加一张床也没关系。   连续清完两个大单,到了周末,纪瑟瑟终于得以喘息。   想起好几天没见靳文燊,她给他发了条微信: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她刚要放下手机,忽然铃声想起来,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   以为是要拍照的客户,纪瑟瑟随手接起来,结果很意外,竟然是之前跟她相过亲的刘国飞。   “纪小姐,在忙吗?”刘国飞很客气。   “啊……不忙。”纪瑟瑟问道,“刘先生,有事吗?”   “我来京市出差,刚忙完,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刘国飞轻声笑道,“上次真的太抱歉了,不好意思,希望纪小姐能再给我个机会,补偿一下。”   “不用了,刘先生。”纪瑟瑟连忙道,“那又不是你的错,没什么可抱歉的。”   “我明天就回去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纪小姐晚上若是有空的话,我们坐坐吧。”   想起上次相亲,因为某些人打翻醋缸,把人家泼了一身水,纪瑟瑟便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刘国飞上次买的单,确切来说,她应该是欠他一顿饭。人家来京市找她,不尽一下地主之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想着靳文燊反正在这边,吃饭也不急在这一天,纪瑟瑟便应声道:“那好吧,刘先生,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带你去尝尝这边的特色菜。”   两人约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纪瑟瑟挂了电话,然后就看到微信上,靳文燊回复了消息:有些人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纪瑟瑟忍不住笑: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靳文燊:不了,不敢打扰纪总忙事业。   纪瑟瑟:哦,那算了吧。   靳文燊:……   都不再客气一下的吗? 第37章 037 像话?   大概是不耐烦发微信, 靳文燊直接打来电话:“纪瑟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什么危险?”纪瑟瑟诧异。   “你正在惹男朋友生气的边缘。”靳文燊冷声道,“周末也不知道和男朋友见个面, 像话?”   “我不是约你吃饭了吗, 你自己说不去的。”   “我说不去就不去了?”靳文燊没好气道,“我这是在考验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诚意。”   纪瑟瑟忍不住笑:“我今晚真的没空,明天吧。”   “今晚为什么没空?”   将和刘国飞约饭的事说了一下,纪瑟瑟怕他不高兴, 又补充道:“我不是去和他相亲, 只是欠他一顿饭, 不还不好,你别多想。”   “你不是去相亲, 可他肯定是抱着相亲的目的。”靳文燊果然不高兴了,语气冷淡道,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他,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行。”纪瑟瑟拒绝得很干脆,“要是告诉他, 恐怕我妈就知道了。我还没跟我妈说你的事呢,我怕她突然知道这事,会生气。”   靳文燊知道她妈身体不好, 不能生气, 但还是有些郁闷,干巴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跟你妈说我的事?”   纪瑟瑟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单纯谈个恋爱,她还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过, 要把靳文燊告诉家里人。   毕竟他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没必要那么早就见家长。   而且想到靳家,纪瑟瑟更是抵触。   右手不自觉地抻着裙子上的细褶,她装作轻松道:“我妈最近忙着退休,一堆手续要办,也挺忙的,以后再说吧。”   “不说也行。”靳文燊似乎识破了她的想法,淡声道,“那我晚上要跟你一起去,当面监督你。”   大概是怕她不同意,他又补充一句:“我不和你们坐一起,我另外坐。”   纪瑟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   于是晚上去泰和楼吃饭,纪瑟瑟和刘国飞坐一桌,靳文燊就坐在他们后面的桌上,面朝着纪瑟瑟。   中间隔着刘国飞,纪瑟瑟看到靳文燊臭着脸坐在那里盯着他们,怎么看怎么好笑。   察觉她低垂下眼帘,嘴角却抿着藏不住的笑意,刘国飞问道:“怎么了,在笑什么?”   “没什么。”纪瑟瑟掩饰过去,叫来服务员点菜。   因为是她要请客,所以她点了很多店里的招牌菜,想好好招待一下刘国飞,毕竟之前实在有些对不起他。   “纪小姐,不用点多了,我们就两个人,已经可以了。”刘国飞怕她破费,连忙阖上菜单,端起茶壶给她续水。   服务员很快下好单,又走到靳文燊桌边问道:“先生,您现在点餐吗?”   右手拨弄着手机,靳文燊下巴朝前一点,漫不经心道:“照着他们的菜单,给我来一桌。”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因为距离近,纪瑟瑟和刘国飞都听到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国飞似乎有些诧异。   “刘先生。”纪瑟瑟连忙叫他一声,问道,“你来京市这边,主要是忙什么?”   “来开一个防洪减灾的研讨会。”刘国飞道,“我以前在部队里当兵,参加过很多次防汛任务,所以水利局那边的领导可能觉得我在这方面有经验,派我来学习一下。”   “防汛很辛苦吧,你们当兵的军人真不容易。”   刘国飞微笑道:“为人民服务嘛,当兵就是干这个的。”   纪瑟瑟不禁心生好感,觉得这位刘先生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很有军人风范,真的挺优秀的。   大概是觉得她似乎对当兵的感兴趣,刘国飞便讲了一些他们在部队里发生的趣事,听得纪瑟瑟掩着口,忍不住笑。   她穿着一件矢车菊的小外套,一朵朵灿烂的小花盛放着,可她笑起来却比花儿还要娇艳明媚。   刘国飞眼睛发亮,态度愈发殷勤,热络地找着各种话题。   之前等菜的时候,纪瑟瑟闲着没事,刷了会儿微信朋友圈,手机摆在桌面上,屏幕依旧亮着。   随着叮咚叮咚的声音响起,靳文燊发过来一条又一条微信。   ——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你对另一个男人笑,合适?   ——他长得又没我帅。   ——个头也没我高。   ——恐怕也不会开赛车。   ——滑板和溜冰也够呛。   ——八成也不会打篮球。   ——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   看到纪瑟瑟的手机响个不停,刘国飞问道:“怎么了,有事?”   连忙将手机静音,翻扣到桌面上,纪瑟瑟道:“没事,一些群聊,不要紧。”   她说着,微微偏头,悄悄瞪了坐在那边的靳文燊一眼,意思是让他别再闹了。   靳文燊拿眼瞅着她,意思是还要多久?   纪瑟瑟也是服气了,这菜还没上桌呢,她总不能现在就走吧。   端起杯子喝水,她垂下眼帘,懒得再搭理某些人。   又等了一会儿,点好的菜终于上桌,靳文燊那边的菜大概是一起出来的,也齐了。   泰和楼是京市这边有名的老字号,菜色味道十分不错,尤其是他家的酱牛肉,百十年的老配方,堪称一绝。   “你尝尝这个酱牛肉,酱香浓郁,口感紧实,很有劲道。”纪瑟瑟向刘国飞推荐酱牛肉,两人边吃边聊,慢慢的,刘国飞就开始把话题往交朋友方面引。   想着这会儿说她没有和他交往的意向,只怕这顿饭会不欢而散,纪瑟瑟便委婉地岔开一些话题,想等饭后再跟刘国飞坦白。   他们这边正聊着,只见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走到靳文燊桌边,问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这边等桌,可是都满了。先在您这边坐一下,可以吗?”   靳文燊抬头扫了一眼,只见大厅里果然已经满桌,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一个人占着一个六人桌,的确有些过分。   于是点了下头。   “谢谢帅哥!”另一位姑娘性格活泼些,坐下以后,没话找话地问道,“听说泰和楼这边有很多好吃的,我们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吃什么好。帅哥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靳文燊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淡声道:“那你们尝尝这个酱牛肉,酱香浓郁,口感紧实,很有劲道。”   那姑娘连忙应声说好,笑起来像银铃一般好听。   “就你们两个吃饭?男朋友没来?”靳文燊撩起眼帘,打量她们。   “我们单身……还没有男朋友呢。”那个比较羞涩的姑娘红了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俊挺的眉峰向上扬起,靳文燊淡声道,“那你们以后找男朋友,可要注意了。”   “怎么?”活泼的姑娘问道,“帅哥有什么建议?”   “最好别找当兵的,他们忙着为人民服务去了,顾不上你们。”   “也不要找距离太远的,都不在一个城市,只能异地恋。偶尔过来吃一顿饭,吃完就走了。”   “年龄差距太大也不行,两人有代沟,聊不到一个频道上。”   “最好找个认识久的,相互也熟悉,知根知底,比如同学就不错。”   他的话音一字不漏地传到这边,刘国飞顿时一脸尴尬,勉强道:“我现在不当兵了,转业在水利局工作,空闲时间还挺多的。”   纪瑟瑟有些无奈地笑着,悄悄瞪了靳文燊一眼,让他别再作妖了。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睨着她,像在无声地指责,又委屈巴巴的,靳文燊淡淡哼了一声,站起身,迈着长腿走了。   忍不住有些好笑,纪瑟瑟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安安稳稳地吃完一顿饭,纪瑟瑟把话跟刘国飞说清楚,她最近忙工作,没有谈对象的想法。   刘国飞显然很失望,但是风度还是不错的,彬彬有礼地夸赞她有上进心,说他们还可以当朋友。   这一次会面基本结束,纪瑟瑟起身去买单,可是却没抢过刘国飞。没想到他的大男子主义还挺重,坚决不肯让女士付账。   然而到了吧台,店员却说,他们那一桌,有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刘国飞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也礼貌地没再多问。   从泰和楼出来,送走刘国飞,纪瑟瑟看到靳文燊的车就停在路边。   她走过去,却没上车,隔着落下玻璃的车窗瞅着驾驶座上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他很过分。   “小姐,上车吗?”左肘搭在车窗上,靳文燊散漫不羁道,“起步价十元,每超出一公里再加两元,跑长途还能打折。”   纪瑟瑟站在那里没动,淡哼道:“价格还行,就是这司机看起来不太靠谱。”   “靠不靠谱的,你得试试才行。”左手撑腮,靳文燊看着她,“怎么样,上来吗?”   “那要是试了不好,能退钱吗?”   “可以。”靳文燊颔首,“你要是不满意,不光退钱,还给你退人。”   纪瑟瑟忍着笑,坐上副驾驶座。   等到驱车上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诧异道:“去哪?”   “某些人陪了别的男人一晚上,难道不应该陪陪自己的男朋友?”靳文燊斜眼看着她。   “你今晚归我了。” 第38章 038 没舍得。   开车一路向北, 灯火通明的都市夜景逐渐消失,似乎已经到了郊外。   纪瑟瑟没有觉得担心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靳文燊带她去郊外干什么?   难不成又要放烟花?   感觉不太像, 她开玩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靳文燊瞥她一眼,酷着脸说情话:“你觉得我能舍得?”   纪瑟瑟扬起眉梢,嘴角已经藏不住笑意。   “带你去看赛车表演。”靳文燊说着,又踩油门,在空旷无人的郊外飞驰。   半个小时后, 终于赶到赛车场。本以为是空旷无人的荒野郊外, 没想到里面像个巨大的体育场,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四周看台上坐满观众, 欢呼呐喊着,一边挥舞着彩旗, 群情热烈又激动。   下面棕红色椭圆形赛道上,五辆黑色越野车正随着动感劲爆的音乐节奏你追我赶地奔驰着。时而后车超越前车,时而三车齐头并行, 时而两车插入另外三车之中,时而四车对头滑行……漂移、甩尾、逆行、倒开,只见那五辆车像在炫技一般展示各种花样, 无一不需要高难度的驾驶技术和精准无疑的配合。   纪瑟瑟快要看呆了, 感觉那五辆车不是由人开的,而是像电影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一般有生命有灵魂,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不然那五辆车怎么能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现在正在场上表演的,是京市这边的雷特车队。”靳文燊介绍道,“下一个是深城的征路者车队, 再下一个,就是我们沃尔克。”   “这是在比赛吗?”纪瑟瑟看得聚精会神,生怕漏掉精彩之处。   “算是比赛吧,只是没有奖品。”靳文燊解释道,“各家车队来这边表演,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品牌,提高市场竞争力。能来这边看表演的人,基本都是越野赛车发烧友,那些车队表演的好不好,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这边虽然没有奖品,但是上场以后却不容许任何失误,一旦失误,第二天的股价和销量肯定会受影响。”   没想到这个表演这么重要,纪瑟瑟基本听懂了,一时有些紧张。希望待会儿沃尔克车队上场以后,一切顺利。   不一会儿,雷特车队的表演结束,全场热烈的欢呼声中,五辆车整齐划一地斜停在那里,干脆利落,气势非凡。   作为全球最知名的汽车品牌之一,雷特汽车是一家中外合资的汽车制造公司,在国内的汽车市场占有量长年稳居第一。   马上就要上场表演的征路者,同样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和雷特一样,他们的发动机也采用国外技术,在国内市场占据前列。   而沃尔克则是完全采用国产发动机的国内自主品牌,虽然目前还比不上雷特和征路者的影响力,但是他们的发展势头颇好,未来不可限量。   看完征路者的表演,终于等到沃尔克车队上场,纪瑟瑟紧张得心跳都快了许多。反观靳文燊这个当老板的,倒是淡定得很,仿佛股价和销量和他根本没关系一样。   不过好在车队表演很成功,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无论车体灵活性还是操作可控性,比起雷特和征路者都丝毫不差,最后他们五辆车围成一个完美的圆环,精准又美观,再次引发全场轰鸣的掌声。   “这也太好看了吧!”纪瑟瑟一边夸赞着,一边热烈地鼓掌。   “还行吧。”靳文燊眼底含笑,面上却风轻云淡的。   从赛车场出来,回程路上,不像来时那般风驰电掣,靳文燊开得很慢。   平坦宽阔的郊外大道上,稀疏的路灯光亮昏黄,他们的车在漆黑幽静的暗夜里穿梭着,车上放着许巍的歌。孤独又悠远的歌声里带着一点沙哑,许巍的歌在开车的时候听是绝配。   将副驾椅背向后放下一点,纪瑟瑟斜靠在椅背上,十分舒适地闭上眼睛,在车身轻微的摇晃中昏昏欲睡。   忽然左手被握住了,那样温暖干燥的触感,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掌心,然后抵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纪瑟瑟闭着眼睛没动,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丝弧度,感受着那只手的热度和力量,慢慢沉入梦乡。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看看外面,似乎已经到了家门口。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千条万缕地挂在车窗上,勾勒出一个湿漉漉的梦幻世界。   初夏的雨夜凉凉的,车内却开着暖气,温暖又舒适。   模糊的黑暗里,纪瑟瑟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还在,靳文燊正侧撑额头,垂眸看着她。   “都到了,你怎么不叫我?”纪瑟瑟坐起身来,脸上表情还有些懵。   “看你睡得好,没舍得叫你。”   “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半小时,要不你再睡会儿?”轻轻揉捏着她的手,靳文燊声音清冷冷的,又透着一丝温柔。   感觉有点甜,纪瑟瑟凑过去,吧唧一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刚要向后退开,后脑勺却扣过来一只手,将她紧紧压在原地。   纪瑟瑟微微一惊,刚要张口,靳文燊却忽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他的唇齿微凉,鼻间的呼吸却很灼热,辗转流连着,有些霸道地掠夺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这个下雨的晚上,潺连的雨声细密不停,整个世界都淹没在一片混沌中,湿漉漉地泛着潮气。车内空气却在升温,灼烫得令人难以自抑。   无边的黑暗里,他缠绵细密的吻令人无法控制地眩晕沉沦。纪瑟瑟心头狂跳,紧张得快要窒息了,两手无力地攀附在他肩上,被他吻得意乱情迷。   一直过了好久,靳文燊抬起头,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娇艳无双,水润润的大眼睛里泛着雾气,不禁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狭长的眸子犹如一泓幽深的潭水,将她锁在其间,他蛊惑似的问道:“跟我回家好吗?”   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丝清明,纪瑟瑟轻轻摇头:“你外公在家呢。”   “外公在楼下。”靳文燊又吻住她的唇,模糊道,“他年纪大了,睡得沉。”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拒绝,可是闻到他身上清新的雪松气息,感受到他温柔的吻,她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就在她将要点头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音乐声响起,是她的手机。   “瑟瑟,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晚上好像吃坏了肚子,现在好疼呀……”冯佳在电话里痛苦地呻.吟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点药回来?”   纪瑟瑟顿时清醒过来,担心地问:“你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不用。”冯佳连忙道,“我就是晚上吃了凉的,大概是冻肚子了,你帮我买点肠胃药就好。我以前就这样,吃点药就没事了。”   纪瑟瑟答应下来,指挥靳文燊开车去附近的药店。   “外卖可以送药上门,她怎么非要让你买?”靳文燊不情愿地开着车,就差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冯佳刚来这边没多久,她又不熟。”纪瑟瑟忍着笑,“而且大晚上,她一个人在家,让外卖上门也不安全。”   纵然满心不情愿,靳文燊也没再多说什么,去药店买药,然后将纪瑟瑟送回小区楼下。   外面细雨下得正急,他撑着伞,将她送到楼道门口,然后目送她进电梯。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深邃地凝望着她,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像块磁石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   就在电梯门将要关闭的一瞬间,纪瑟瑟连忙又按下开门键,飞快地跑出去,一直跑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   埋首在他胸前蹭了蹭,纪瑟瑟轻声道:“下周末再陪你。”   靳文燊捏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说话算数?”   纪瑟瑟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家,冯佳十分虚弱地躺在沙发上,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   “没事,正好我到小区门口了。”纪瑟瑟倒一杯温水,让她把药吃了。   “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纪瑟瑟不禁有些脸热,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怎么会呢。”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冯佳吃完药,感觉似乎好了许多,又有精神开玩笑了。   “没什么程度。”纪瑟瑟笑着拿抱枕打她,催她赶紧去睡觉休息。   过完周末,又是忙碌的一周。纪瑟瑟排到一位女明星的外景写真,要到沙漠去取景。   这一去就拖到周末。   可怜了某些人,白白期待了一个星期。   终于完成拍摄,从沙漠回去,纪瑟瑟本想休息几天,陪陪男朋友。结果马上又过来一个新订单,点名要找她拍摄广告图,不能让工作室其他人拍。   看到下订单的甲方竟然是雷特汽车公司,纪瑟瑟十分惊讶,询问道:“这单是谁接的?怎么也没告诉我就接了?”   “是我接的。”冯佳一脸紧张,“小张前几天感冒请假,我就替她顶了几天。怎么了,有问题吗?”   小张是工作室的后勤主管,负责接单、签合同等一应杂事。冯佳虽然是财务,但是对合同流程可能不太了解,已经给那份合同盖上工作室的公章。   雷特汽车公司和靳文燊的沃尔克公司属于同行竞争关系,他们突然来找她拍广告图,里面肯定有问题。   不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里面会不会有靳家的影子,总而言之有危险。   纪瑟瑟皱眉思索着,拨通靳文燊的电话,然后拿着合同,回到自己的办公隔间。   见她冷着脸,不搭理自己,冯佳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第39章 039 这也太巧了。   听说雷特汽车公司找纪瑟瑟拍广告图, 靳文燊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沉吟道:“雷特和我这边是竞争关系,但是和靳家却是合作关系。”   “靳家的主业是各种名牌汽车的经销商, 卖出一辆雷特, 他们的利润大概是我卖出一辆沃尔克利润的七八倍。”他慢慢道,“因为采用国产发动机,沃尔克目前品牌价值低,利润空间也很低,而且与雷特产生竞争, 容易得罪他们。所以, 靳家其实并不支持我做这个公司。他们也经常敲打, 让我尽早把公司关掉。”   “所以雷特去找你,很难说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他们有想法, 也许是靳家有想法。”靳文燊声音低沉,又有些压抑, “瑟瑟,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纪瑟瑟听明白了, 轻声道:“没关系,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我爷爷……为人比较古板,商人思维重, 有点拘泥不化。我爸也没好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还不如我爷爷。不过我奶奶还好,挺和气的……”靳文燊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有些愧疚道,“让你受委屈了。”   “说了没关系。”纪瑟瑟笑道, “他们再厉害,也不能吃了我。放心吧,我不怕。”   靳文燊连忙下保证:“我和你在一起,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也管不着。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嘴角微弯,纪瑟瑟知道他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他千方百计维护她,替她挡住那些暴风骤雨,靳家只怕早已经找上门来跟她对阵了,哪里还会这样拐弯抹角地逼她自己放弃?   “雷特的活别接,用不着去跟他们费工夫。”靳文燊道,“我这就让官博发消息,说你是沃尔克的特聘摄影师,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找你了。”   原本也打算取消这份订单,不接雷特的活,纪瑟瑟想了想,忽然又改了主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道,“我若是不接,他们可能还会想别的办法,恐怕更麻烦。倒不如直接去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靳文燊思虑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叮嘱她到时候一定带上刺猬。万一有什么麻烦,他身手好,可以保护她。   纪瑟瑟挂了电话,从工作间出来,让小张联系雷特那边,约好拍摄时间。   冯佳似乎还在担心自己做了错事,小心翼翼地问:“瑟瑟,怎么样了?我是不是不该接他们的单?”   “没事,接都接了。”纪瑟瑟拍拍她的肩,又叮嘱道,“不过以后签合同,一定要走流程,大家都看过了才能盖章。”   冯佳连忙应声,似乎松了一口气。   很快,雷特那边有了答复,约定拍摄时间为这月15号,为期五天,取景地点在藏区的大峡谷。   小张看了看时间,有些为难,因为月中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各种订单排不开期。如果纪瑟瑟和刺猬都去藏区,五天恐怕会耽误不少活。   虽然工作室的几名助理也会拍照,但是他们的技术比不上她和刺猬,恐怕客户也不会满意。   纪瑟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刺猬,另外带一名女助理去藏区取景。   冯佳知道以后,立马自告奋勇,要陪纪瑟瑟一起去藏区。毕竟财务月中是最闲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事。而且只有纪瑟瑟和女助理两个人,恐怕不太安全,再加上她,三个人应该更好一些。   “纪总,带我去吧!”冯佳拉着纪瑟瑟的手臂摇晃着,“我还没去过西藏呢,能不能带我去公费旅游一下?顺便我还可以帮你拎包!”   纪瑟瑟也觉得只有她和女助理两个人,有些势单力薄,于是很爽快便同意了。   刺猬却有些担心:“师父,还是我跟你去吧!那些订单,大不了拖后,五天也耽误不了多久。”   “怎么不耽误?”纪瑟瑟无奈道,“有两个杂志封面,17号到期,你若是给他们开了天窗,那咱们工作室关门就行了。”   想起还要拍杂志,刺猬也没办法了,嘀咕道:“要不让靳总另外派个保镖?”   知道没有刺猬跟着,靳文燊肯定不会放心,纪瑟瑟便同意了。   转眼到了月中,一行人奔赴拉萨,在机场和雷特公司的人员集合碰头。   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卫坤。   大学专业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研究生也是同样,卫坤现在读研二,正在雷特汽车公司的工程技术部实习,也是这次外拍的随行技术员之一。   “这也太巧了。”纪瑟瑟笑着跟他打招呼,“早知道你也在京市,咱们应该聚一聚,好几个同学都在那边。”   “实习期太忙了,每天都有各种考核,也没顾上联系你们。”清俊的脸庞笑容温暖,卫坤道,“等回去以后,我请大家吃饭。”   “班长,说话可要算数啊。”冯佳站在纪瑟瑟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道,“我可等着了。”   卫坤看到她,脸色顿时一变,笑容僵在嘴角,有些难堪。   “怎么了?”纪瑟瑟见他满脸不自然,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和冯佳。   “没事。”冯佳笑道,“班长同学大概是没想到我也来了,有些意外吧。”   卫坤连忙掩饰道:“我去安排车,咱们先去酒店吧。”   取景的大峡谷在米林中段,那边山川险峻,风景秀丽,十分适合拍照。   去酒店安排的是一辆大巴车,纪瑟瑟和卫坤,以及雷特那边的项目负责人坐在一起,听他们介绍这次的拍摄行程。   听说卫坤曾经向他们的负责人推荐过她的工作室,纪瑟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和靳文燊想多了?   这次雷特找她拍广告图,或许不过是因为卫坤的推荐?   就目前来看,对方那位负责人挺不错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拍摄任务和流程也讲得很清楚,没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纪瑟瑟暗中琢磨着,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只是听说卫坤也在这边以后,靳文燊又打翻了醋缸,当即就要买机票赶过来。   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纪瑟瑟连忙劝住他:“你来干什么?我就拍个照片,还要拖家带口?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是不知道。”靳文燊哼了一声。   纪瑟瑟好奇:“知道什么?”   “卫坤那人太虚伪了,你离他远点。”靳文燊没好气地嘟囔着。   也不知道人家哪里得罪他了,纪瑟瑟无奈地笑着又劝了几句,好歹把他劝下了。   之后几天的拍摄行程,都很顺利。   因为雷特那边有卫坤帮忙,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纪瑟瑟只需要拍照片就好。冯佳和女助理在旁边给她帮忙,提包拿设备之类的,都很勤快。至于靳文燊派来的那名保镖,则完全沦为摆设,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于是原定五天的行程,到第四天就差不多全部拍完了。   赶巧天下起雨,雷特那边的负责人想再加拍个雨景,纪瑟瑟便让女助理打伞,又去加拍了两个多小时。   等回到酒店,天色已经黑透了,纪瑟瑟身上衣服淋得透湿,先去洗澡。   冯佳和她住一个房间,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她悄悄拿起纪瑟瑟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然后快速设置呼叫转移,将纪瑟瑟的来电全部转移到自己的号码上。   然后将设置成功的短信提示删掉。   将纪瑟瑟的手机放回原处,她又打开自己的手机,给一个叫“1”的人发微信:开始吧。   十分钟后,纪瑟瑟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边换衣服边道:“饿死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她今天下午连续工作五个多小时,感觉快要饿扁了。   冯佳正在拨弄手机,头也不抬道:“税务局突然发过来个表要填,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去。”   “那好吧,我先去了。”纪瑟瑟也没跟她客气,拿上自己的手机,就要出门。   “哎呀,我手机要没电了。”冯佳站起身,急忙道,“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把表填好,给税务发过去。”   纪瑟瑟哦了一声,也没多想,把手机递给她,然后便急匆匆地吃饭去了。   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酒店里只有西式自助餐厅还在营业。   下午忙着拍摄,他们这一行人都还没吃晚餐,所以淋了雨洗过澡之后,大家基本都去自助餐厅那边吃饭。   纪瑟瑟自己一个人过去,卫坤看到了,便打招呼,过去和她坐在一个桌上吃饭。   房间里,冯佳随便发了个税务上的表格到纪瑟瑟的微信上,打开以后,胡乱填了些数字。   然后她悄悄下楼去餐厅,果然看到纪瑟瑟和卫坤坐在一起,边吃边交谈着,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匆匆偷拍一张照片,她又返回房间,打开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只对周旭东一人可见的状态:终于收工了,收获满满!藏区这边可真美,东西也很好吃,真想再来一次![比心]   下面是九张配图。   其中几张是大峡谷的照片,另外几张是她的自拍,最后还有一张,是在餐厅里的那张偷拍——看上去好像拍的是装潢十分不错的餐厅,照片边角却拍到纪瑟瑟和卫坤,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开心地笑着。   照片上还有拍照系统自带的时间。   拿着纪瑟瑟的手机,冯佳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一直等了十多分钟,终于听到叮咚一声。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靳文燊给纪瑟瑟发了一条微信:在干吗呢?   冯佳按着手机,快速回了一条:今天有点累,在房间里休息呢。   靳文燊却再未回复。 第40章 040 答谢宴。   冯佳看看时间, 估计这会儿,靳文燊也没有功夫再来搭理纪瑟瑟了。   将那一问一答的两条微信删掉,冯佳将纪瑟瑟手机里的浏览器、微博和小视频APP禁止使用流量, 又将她的手机调成静音, 然后急匆匆赶去楼下西餐厅。   将手机还给纪瑟瑟,冯佳去拿了些吃的,十分自然地坐到她旁边,笑着和卫坤打招呼。   卫坤勉强点了下头,却不似之前那么谈笑风生了。匆匆吃了几口饭, 他便说饱了, 让她们慢用, 自己起身走了。   “你尝尝这个龙虾,他家做的真不错。”纪瑟瑟给冯佳推荐了几个她尝着不错的菜品。   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坐在那里等冯佳吃饭,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 随便刷着。   冯佳打开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看这个吧,刺猬拍的新闻视频, 笑死我了。”   只见视频里面,刺猬上身西装衬衣打领带,下面穿着裤衩和拖鞋, 坐在桌前一本正经地播报他们工作室本季度的总结, 搞得好像新闻联播一样,最后还附带一段天气预报。   纪瑟瑟拿着冯佳的手机看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冯佳大概是饿坏了,吃得挺多。吃完了就开始嚷嚷着撑得慌,拉着纪瑟瑟去酒店外面散步消食。   两人溜达到快十点才回酒店。   纪瑟瑟这一天真是累坏了, 简单洗漱一下,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很快便睡了。   冯佳的手机上,靳文燊打过来一遍电话,刺猬打了十多遍,中间九点多的时候,纪瑟瑟的妈妈宋纭也打过一个。   听着纪瑟瑟细微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熟了,冯佳悄悄拿起她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了一眼。   宋纭给纪瑟瑟发过微信:怎么不接电话?   纪瑟瑟:没接到啊?峡谷这边信号不好吧。   宋纭:没什么事,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纪瑟瑟:知道了[笑脸][亲亲]   刺猬也给纪瑟瑟发过微信:师父!怎么不接电话?   纪瑟瑟:信号不好。   刺猬:师父,新闻视频你看到了吗?   纪瑟瑟回复:看到了。   除此之外,靳文燊并未给纪瑟瑟发过微信。   他是不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嘴角向下撇,冯佳露出一丝冷笑。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微博和各种小视频APP上,已经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沃尔克Aurora越野车发动机爆炸的新闻。   只见视频中,一辆正在行使中的Aurora越野突然车身一震,前车盖猛地一下炸飞了。红亮的火光和浓烟冒起来,那车侧翻着滚出去,直到撞上绿化带才堪堪停下。   灰白的浓烟里,驾驶座上的司机吓疯了一般逃出来,好歹捡回一条命。   那视频是发生事故的车辆后面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摄的,画面比较清晰。车主将视频发到网上,置疑沃尔克Aurora的安全性,顿时全网都炸锅了。   第二天股市开盘,不到半天时间,沃尔克股价已经跌停。全国各地的4S店都有顾客去退车,甚至还有开了好几个月的车主也去退车,声称不给退车就要告他们。   纪瑟瑟对此一概不知,她们返回京市以后,被冯佳拉着去泡温泉,顺便做全身美容保养。   藏区那边是高原,红外线很强,伤皮肤。   “纪总公费请我旅游,那我就请纪总去做美容吧。”冯佳笑着指纪瑟瑟的脸,“你看看你,去了几天,都晒黑了。”   “是吗?”纪瑟瑟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没看出哪里黑了。   不过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她刚忙完一个单子,手上没有别的任务,于是没急着去工作室,跟着冯佳去温泉山庄享受了一天。   上午做按摩,那按摩师的手法很不错,仿佛全身筋骨都给捋顺一遍,做完之后浑身舒泰。下午是美体保养,身上敷着厚厚的精华乳液营养液,躺在热乎乎的温泉上,纪瑟瑟舒服得睡了一下午。   到了临走的时候,趁着纪瑟瑟去换衣服,冯佳悄悄拿出她的手机,取消了她的呼叫转移。   半路上,纪瑟瑟接到雷特公司的电话邀请,他们的季度销量刚刚达到不可思议的十万台,公司召开答谢宴,邀请她一起去参加宴会。   纪瑟瑟本想拒绝,但是对方太过热情,甚至抬出他们老总。说她若是不答应,他们老总就要亲自登门去请了。   因为她刚刚给雷特拍了广告图,雷特邀请她去参加答谢宴,似乎也合情合理?   冯佳在旁边兴奋不已,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撺掇她赶紧答应。   纪瑟瑟问对方,能不能带个朋友一起去?对方表示热烈欢迎,于是纪瑟瑟便答应了。   挂了电话,纪瑟瑟又打给靳文燊,可是没打通。   本想告诉他去参加雷特答谢宴的事,可又担心卫坤会在那里,若是被某个醋缸知道,肯定又没完。想着其它也没什么要紧事,她便没再找靳文燊,回头再说吧。   冯佳开心不已,声称她还没参加过那么隆重的场合,当即就要拉着纪瑟瑟去租礼服。   纪瑟瑟也没参加过那么大的场面,不过想想也知道,基本的礼服是应该穿的。   两人去了商业街,在一家挺奢侈的高定礼服店租了两套晚礼服。   晚上六点钟,她们盛装华服,准时赶到时代大酒店,参加雷特的答谢宴。   只见偌大的会场金壁辉煌,十分奢华,出入的都是各界名流人士,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纪瑟瑟一进场,就有雷特的高管迎上前去,带她去见雷特的老总。   雷特的老总据说已经五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   他看起来挺和蔼的,没有丝毫身居高位人士的架子,笑着跟纪瑟瑟打招呼,带她去见各界名流。   莫名就感觉有些怪异,纪瑟瑟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她悄悄跟冯佳说想走。   冯佳却低声劝她,好歹她也是个工作室的老板,出来多认识几个人总是好的。那些名流都是他们的潜在客户,让她去结交一番,多拉几个大生意。   觉得她说的似乎也对,纪瑟瑟便忍着不适应,尽力去跟那些名流对答。   冯佳没再跟她过去,一个人悄悄走到角落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着。   没过多会儿,微博上就冒出一条新热搜:雷特新聘摄影师超级美。   只见发博的人大概也在这个会场上,照片拍的是雷特老总带着纪瑟瑟去见名流。   照片中的纪瑟瑟,乌发红唇,娇艳如花,穿一袭淡金色吊带长裙,包裹出纤细的腰身,脚下踩着同色镶水钻的高跟鞋,皮肤白净得会发光一般,美得令人惊艳。   即便站在那些名流中间,有的还是在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明星,她也依然是最出众的那个。   虽然这条热搜明显是花钱买上去的,但是没过多久,词条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疯了。大家都在猜测这位超级漂亮的小姐姐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冯佳撇了撇嘴,关掉手机,抬头遥望一眼在人群中应酬的纪瑟瑟,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会场。   纪瑟瑟发现冯佳不见了的时候,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   滑开屏幕,她顿时就愣住了,只见上面显示,竟然有七十多个未接电话。   愣愣地站在那里,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真的是74个未接。   打开通话记录,只见刺猬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靳宁宁也打了十多遍,甚至姚馨儿也给她打了好多遍,另外还有一些陌生号码,都集中在最近的半小时之内。   可是这么多电话打过来,她竟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她的手机什么时候静音了?   一时间脑子里有些乱,那么多未接,她竟不知道该先打给谁了。   本能地感觉到肯定出事了,她正心慌意乱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拽住她,斥责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纪瑟瑟抬头看那拽她的人,竟然是姚馨儿,不由惊讶:“你怎么来了?”   姚馨儿又气又急,使劲瞪她一眼,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急匆匆从宴会厅出来,站在夜风习习的路边上,姚馨儿气急败坏道:“纪瑟瑟!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去参加雷特的答谢宴?”   “出什么事了?”纪瑟瑟紧紧抓住她,心慌得厉害。   “靳文燊他外公去世了!”姚馨儿急声道,“还有那个爆炸案,很可能是雷特动的手脚,整个沃尔克风雨飘摇,眼看就要破产了!你竟然在这时候去参加雷特的答谢宴,还跟他们老总一起上热搜?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特聘摄影师?你不知道他和靳文燊是死对头吗?那么多人疯了似的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个都不接?!”   “外公去世了?”纪瑟瑟脑子里嗡的一声,脚底有些发软,“什么爆炸案?”   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她苍白着脸,忍不住害怕,急声问道:“靳文燊没事吧?”   “他是你男朋友,你竟然来问我?”姚馨儿没好气道,“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新闻?”纪瑟瑟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却刷不出网页,打开微博也加载不出新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她越急越乱,手机一下掉到地上,屏幕摔出一道道斑驳的裂纹。   连忙捡起手机,她的眉头紧皱,眼泪已经狼狈地落下来,颤着手给靳文燊打电话,可是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了。   看出她不对劲,姚馨儿没再说气话,握住她的手:“你别急!靳文燊大概处理丧事去了,他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外公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去世了?”纪瑟瑟浑身无力地抓住她,想起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想起他说自己做的泡芙很好吃,还要跟她回家,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老爷子今晚刚走,是在睡梦中去的,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姚馨儿叹息道,“就是靳文燊可能接受不了,在医院里大闹一通,你还在这节骨眼上爆上热搜!”   “你那个叫刺猬的徒弟到处找不到你,看了热搜才知道你在时代大酒店。他进不来这里,最后找到我,让我帮忙来找你。”   纪瑟瑟红着眼睛,担心道:“那爆炸案是怎么回事?靳文燊没受伤吧?”   “他没事,是别的车发动机炸了。”姚馨儿看出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默默摇头,纪瑟瑟模糊着泪眼,简直难以置信。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她天天都在做什么呀?   问清靳文燊在哪个医院,纪瑟瑟再也站不住了,飞快向酒店大门口跑去。 第41章 041 为什么?   尖细的高跟鞋踩不稳, 纪瑟瑟差点崴脚,她干脆甩掉鞋子,光着脚向外跑去。   一出酒店大门, 就看到刺猬站在她的车旁边, 满脸焦急地张望着。   “师父!可找到你了!”刺猬一看到她,连忙迎上前去,急得脸都皱了。   “医院!去医院!”纪瑟瑟连忙催促,和他坐上车,急匆匆向医院那边赶。   手脚止不住发抖, 她心慌意乱地问:“你手机呢, 拿来我打个电话, 靳文燊怎么关机了?”   他是不是生她气了?   “不是关机……老爷子没抢救过来,靳哥气得砸了手机, 拳头都砸出血来,在那边哭了。”刺猬叹息道, “靳家这会儿已经去了,我们够呛能见到他。”   嘴角紧紧抿着,纪瑟瑟心里难受得厉害, 使劲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师父,你这两天去哪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都快要急死了……”   刺猬在那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纪瑟瑟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靳文燊,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突然遭受这么多打击, 他可还好?   这么艰难的时候,她却不在他身边,反而在他心上插刀。   纪瑟瑟悔不当初。如果她没有逞能,没去接雷特的活,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终于赶到医院, 靳文燊外公住的那栋楼却被封锁起来,前后门都守着很多黑衣人。   别的病人和家属可以自由进出,但是她纪瑟瑟却不被允许。   “纪小姐,请回吧,我们少爷不会见你。”为首的黑衣人文质彬彬,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是靳文燊说的不见我吗?”纪瑟瑟红了眼睛,坚声道,“我不信。”   “少爷正在悲痛中,不便见客。”黑衣人冷声嘲讽,“纪小姐这一身华服,应该去参加宴会,也不适合到医院来。”   脸颊一下红到耳根,纪瑟瑟有些无地自容,可却依旧不甘心:“我只想跟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一定不会过多打扰!你能不能给通融一下?”   “不必了,我们少爷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纪瑟瑟忍不住生气,却又不得不服软,好声好气地请求着:“麻烦你了,就让我见他一面把!就算不说话,让我远远看他一眼也可以!”   黑衣人似乎不耐烦了,冷脸道:“纪小姐一直这样纠缠不放,不觉得很无礼吗?靳家是什么门庭?你觉得这样有用?”   “靳家是什么门庭,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见一下我的男朋友,不可以吗?”纪瑟瑟忍着屈辱,咬牙道,“外公去世了,我想去陪他一下,这样也算无礼?”   “外公?”黑衣人冷哂,“过世的老首长是我们少爷的外公,可不是纪小姐的外公。”   “你该不会以为,少爷的外家只剩老爷子一个人,就是你能攀附亲近的?”   “老爷子参加过多少战役,拿过的功勋都陈列在档案馆里。老太太当初也是海城门阀世家出身,百里挑一的千金贵女。还有我们少爷的母亲,虽然过世早,生前可是建筑界出名的才女,拿过各种国际大奖!”   “纪小姐,放弃吧,你和我们少爷不合适。”黑衣人冷冷道,“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   如果说先前嘲讽她的衣着,纪瑟瑟感觉羞愧不已,现在又抬出来门第,她就觉得好笑了。   这是从哪个旧时代跑出来的畸形,跪久了站不起来了吗?   抬手擦干净脸,纪瑟瑟没再搭理那个黑衣人,转身面朝大楼,抬手拢在口边,大声喊道:“靳文燊!靳文燊!靳——”   然而不等她再喊出声,几个黑衣人忽然冲上去捂住她的口,连拖带拽地将她塞到一辆车上,不顾刺猬阻拦,飞速开车离开医院。   车门被锁死,一路上,不管纪瑟瑟怎样打骂哭闹,那几个黑衣人都不管不顾,不予理会。最后车开到纪瑟瑟住的小区大门口,拉开车门,将她丢下去,然后甩着车尾气扬长而去。   纪瑟瑟光着脚站在马路边,夜晚的冷风吹得她透体生凉,乱成一团麻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   那些黑衣人不肯让她见靳文燊,所以把她送走。这样的深夜,他们不敢把她随便丢在路边,而是把她送回自己住的小区,大概是怕她有什么闪失。   他们不敢拿她的安全开玩笑,怕她一旦有什么事,怕靳文燊会生气。   应该是这样的。   想清楚这一点,纪瑟瑟心中稍定。   只是靳家不肯让她见靳文燊,着急也没用。   回到自己家中,纪瑟瑟想换个衣服,打开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仔细一看,原来冯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对了,冯佳。   一颗心蓦地沉下去,她再也无法逃避自己去面对事实,她真的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欺骗了。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沙发后面原本有一张气垫床,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房子是个一居室,只有一间卧室。冯佳来了以后,她邀请冯佳住一个卧室,可冯佳却不肯,声称不愿打扰她的个人空间。   好在客厅还算大,将沙发向外拉,里面摆上一张床,不成问题。   起初看到冯佳买回来的,是一张气垫床,她还觉得诧异。气垫床不舒服,她要给冯佳换个新的木床,冯佳却死活不肯。   原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跟自己长住。   气垫床多好呀,放掉气囊,卷一卷就可以走了。   真方便。   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   纪瑟瑟看着看着,自嘲地笑了,笑出眼泪。   仔细回想一切,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怀疑过冯佳竟然会害她。   装作不懂合同流程,替她接下雷特的活;缠着要跟她一起去藏区拍摄,最后一晚,在自助餐厅吃饭的时候,给她看刺猬录的搞笑“新闻视频”,让她误以为刺猬在微信上提的新闻就是那个“新闻”;饭后又拉她去散步,累得她倒头就睡,根本没精神去刷手机;回到京市,又立马带她去泡温泉做美容,晚上又撺掇她去参加雷特答谢宴……   冯佳真是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给她分秒接触外界信息的机会。   她的手机,怕是也被冯佳动过手脚吧。   纪瑟瑟打开自己的手机,到处翻看一遍,最后发现浏览器、微博、小视频APP的流量使用权限都被关掉了。   冯佳就是不想让她知道靳文燊那边出事了。故意在那样艰难的时候,带着她不停去和雷特接触,让她的所作所为去扎靳文燊的心。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的冯佳?   拿起手机,纪瑟瑟给冯佳打电话。   原本没报什么希望,可是很意外,电话竟然接通了。   “你在哪?”   “在机场。”   “机场?”纪瑟瑟压着满腔怒火,冷声质问,“你把我耍得团团转,自己拍拍屁股就走?”   冯佳冷笑:“谁耍你了?你可不要随便污蔑人。”   “你没耍我,那你走什么?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纪瑟瑟咬着牙,努力平静道,“你给我一个理由。”   冯佳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没什么理由。我走,只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纪瑟瑟皱紧眉,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让她不顺眼了?   “是因为我是工作室的老板,你是员工?”她努力猜测着,“我平时对你说话语气不好吗?虽然我不记得,但是我着急的时候,可能不够客气,我不是……”   “别说了。”冯佳打断她的话,“我还不至于为这种事生气。”   “那是为什么?”   “纪瑟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别总是装得这么无辜行吗?”   “知道什么?”纪瑟瑟不明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还装。”冯佳冷嗤,“你敢说,你不知道卫坤喜欢你?”   卫坤?   卫坤喜欢她?   纪瑟瑟满脸错愕:“怎么可能?”   “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亲口说的喜欢你!”冯佳冷笑一声,“他说他从高一军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说你又漂亮又优秀,在他眼里会发光一样。他无数次在梦里梦见你,做梦都想离你近一点,可他不敢对你表白,怕你会拒绝他。毕竟他连学习成绩都考不过你,也找不到什么能超越你的地方,怕你瞧不上他。所以他只能拼命学习,提高成绩,想等自己足够优秀再去找你。可惜直到你转学,他都没能考过你。”   “唯一逾矩的一次,他写了一张夸你好看的纸条,偷偷夹在你书里。可是后来,那张纸条不知道怎么被靳文燊知道了,反而是他跟你在一起。卫坤说,他一直在后悔,如果他早点承认那张纸条是他写的,如今和你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是他?”   惊讶地瞪大眼睛,纪瑟瑟有些难以置信。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年那张引发自己叛逆的纸条,竟然是卫坤写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诧异地问,“卫坤为什么要告诉你?”   “怎么,我不能知道这些?你在心虚什么?”冯佳冷笑。   “当初最早的时候,明明是我先喜欢靳文燊。可是你却天天跟他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没过多久就和他鬼混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桌洞里那些好吃的,都是谁塞的,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我拿你当朋友,没戳破你们,靳文燊我让给你了。帅哥那么多,大不了我再换一个。可是为什么我换了卫坤,你还要跟我抢?”   “我抢什么了?”纪瑟瑟气急,争辩道,“我妈那时候生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天天忙着学习,哪有功夫去抢什么男生?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你不抢?你骗谁呢?”冯佳冷声嘲讽,“我以为你要转学走了,也就不存在竞争,便想和你当朋友。那么些年,我都是真心实意对你,可到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是口口声声,和卫坤没有联系吗?那为什么卫坤说,你们逢年过节还会相互问候?若不是你这样天天吊着他,他怎么还会对你念念不忘?纪瑟瑟,你要不要这么白莲?”   “逢年过节发个问候,这算什么联系?”纪瑟瑟简直无语了,“我知道你喜欢卫坤,我怎么可能去吊着他?上次同学聚会,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吗?我还以为你们开始交往了,怎么又来找算我?”   “同学聚会?”冯佳一字一顿,轻声笑道,“是呀,我是和他一起走的。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他一起走吗?”   “因为他喝醉了。”   “烂醉如泥。”   “就因为靳文燊说,要和你喝喜酒。”   “他就受不了了。”   “你和靳文燊沉浸在眉来眼去的暧昧中,同学们也在那里起哄,没有人看到卫坤走了,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失落。我看到他走到吧台那边坐下,一杯接一杯,连续喝了七杯酒。他还想要第八杯,被我拦下了。那时候,他已经醉了,盯着我看了半天,他笑了,拉着我的手说:瑟瑟,我好难受。”   “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可我还是忍不住犯贱,替他付了酒钱,把他扶起来,要送他回去。”冯佳轻声笑着,语调却越来越凄凉,“那就是你在监控里看到的,我扶着他走出酒吧门厅。”   “离开那里以后,我问卫坤住在哪里,可他已经醉迷糊了,一句话都不说。我不知道该把他送去哪,最后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把他送进去。他躺到床上以后,一直盯着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一直盯着我看。我没忍住,过去吻了他,然后他就脱光我的衣服,吻遍我的全身。”   “就算他一边吻我,一边叫着‘瑟瑟’这两个字,我也认了。谁让我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呢?”冯佳声音发颤,含着一丝哭腔道,“纪瑟瑟,你知道我躺在那里,一边被我最爱的人温柔细致地亲吻着,一边听他痴迷地喊着你的名字,那一刻,我有多恨你吗?”   “我到底没忍住恨意,捧着他的脸,大声告诉他,我不是纪瑟瑟,我是冯佳!然后他就停下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他醉迷糊了,抬起他的脸,看到他在那里哭。”   冯佳说着说着,又笑了,笑声低沉又沙哑:“他说,冯佳,对不起,不该把你当成别人。我很犯贱地说,没关系,就把我当成别人好了,我愿意。然后他看着我,说,他不愿意。”   “纪瑟瑟,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要是那天晚上,我没告诉他我是谁就好了,他就把我睡了。凭着卫坤的品性,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他肯定会对我负责,那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他在一起了。可惜我没忍住。”   “没忍住的后果,就是我听着喝醉了的卫坤,向你表了一晚上的衷肠。你不是问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事吗?都是他说的。是他一桩桩一件件,在我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说的。”   纪瑟瑟默默听着,忍不住酸了眼眶。   过了一会儿,她颤声问道:“所以,你就那么恨我吗?”   “冯佳,为了一个男人,我们的友谊就一文不值?”   “友谊?呵……”冯佳冷笑,“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我可能还不会这么恨你。明明你已经有了靳文燊,却还勾着卫坤不放,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拿你当朋友,你真的在意过我吗?凭什么你一个笑就能让他开心不已,我连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   “所以,你就这样报复我?”纪瑟瑟失笑出声,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别胡说,谁报复你了?”冯佳说话很谨慎,“我只是受不了你的虚伪假面,不愿再和你做朋友罢了!”   纪瑟瑟质问:“难道不是你把我的手机微博、浏览器的流量权限关掉的?除了你,还有谁能那么随便拿我手机?”   “你的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赖到我头上。”冯佳坚决不肯承认。   纪瑟瑟紧紧皱眉:“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配合,你不可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冯佳不屑道,“你不用套我话,我知道你在录音。”   纪瑟瑟怔了一下,内心一片凄凉。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她和冯佳打电话还需要录音。   “我没录音,我还不比上你。”   用力压下眼底的酸涩,她沉声问:“雷特有人跟你配合?你从我这里偷了沃尔克的信息,透露给雷特,然后制造了那起爆炸事故,是不是?”   冯佳冷冷道:“你别胡乱攀咬人!那些事难道不是你做的?和雷特走得那么近的人,难道不是你?”   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纪瑟瑟气闷不已:“冯佳,你把我和靳文燊耍成这样,我不觉得他会放过你。”   “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冯佳冷笑,“看你做下这些事,靳文燊连你的面都不想见了,你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纪瑟瑟慢慢蹲下身捂住眼睛,还是没忍住哭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起走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会反过来插刀,和她形同陌路。 第42章 042 我爱你。   夜里睡不着, 纪瑟瑟一遍一遍地给靳文燊打电话,听着关机的语音提示发呆。   虽然知道他手机摔了,不可能接通,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给他打电话。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外公突然走了, 他一定很难过吧。   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纪瑟瑟把脸埋起来,感觉心脏钝钝得疼。   外公去世的时候,不知道靳文燊在医院里,看到她去参加雷特答谢宴上了热搜, 看到她和雷特老总站在一起, 脸上笑容还那么欢, 是什么感觉?   他会不会怀疑,那个发动机爆炸的事, 是因为她向雷特泄露信息,对方才有了可乘之机?   因为这个爆炸事件, 沃尔克的股价已经跌到不能更低,全国各地都在闹着退车赔偿,整个公司已经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眼看就要破产。   靳文燊被害得这么惨,他会不会真的再也不想见她了?   眼泪忍不住往下掉,纪瑟瑟躲在黑暗里哭着, 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能谨慎一点?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 被骗得团团转?   一夜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她的眼睛肿得没法看了。   摸起手机给靳文燊打电话,依旧关机。   纪瑟瑟爬起来去洗漱, 用湿毛巾冷敷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快速收拾干净,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往医院跑。   病房楼门口已经没人把手,她不禁心下一沉。跑进去打听一圈,果然,靳文燊已经带着外公走了。   开车赶回靳文燊住的小区,在门口做了登记,纪瑟瑟跑去靳文燊家敲门。一直敲了十多分钟,始终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家里没人,还是靳文燊关着门在里面,不想见她?   纪瑟瑟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感觉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忽然她停下脚步,外公要落葬,会不会已经回了海城?   拿起手机,她给刺猬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靳文燊去了哪里?   还好刺猬比较靠谱,很快就从靳文燊的司机那边打听到,他们的确回了海城。   纪瑟瑟再不迟疑,连忙赶去机场,买最近的航班返回海城。   有刺猬帮忙,她打听到靳家老宅的地址,在寸土寸金的江安大道上,半条街都是他家的。   只是可惜,打听到地址也没用,纪瑟瑟根本进不去门。   在靳家老宅门口徘徊了几天,始终见不到靳文燊,纪瑟瑟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慢性凌迟一般,时时刻刻都处在痛苦之中。   不过靳文燊外公过世的事,在本地也算大事,毕竟是功名显赫的老首长,街头巷尾都有议论。   听说葬礼在三天后,纪瑟瑟向附近的居民打听到墓地所在,准备到时候去送外公一程。   她从京市回到海城,都没敢回家。若是被宋纭知道她为了追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只怕亲妈要骂死她。   在酒店里休息几天,纪瑟瑟想了很多事,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假如靳文燊真的不肯原谅她,或者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至少她去送了老人家一程,也算弥补了一丝遗憾。   到了葬礼这天,纪瑟瑟早早起床,换上一身黑色衣裙,去花店里买了一束白菊,然后打车去碧海公墓。   墓地门口有人把手,她依旧进不去,纪瑟瑟就站在门口等着。   葬礼还未开始,靳文燊还没来,他总要从这门口过的。   她就不信等不到他。   从日色熹微的清晨一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送葬的车队终于来了。一辆辆黑色轿车盖着白花,慢慢从纪瑟瑟面前滑过去,沉默肃穆地驶进墓园。   纪瑟瑟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却不知道靳文燊坐在哪一辆车上。   这样沉重肃穆的场合,她不敢大声喊他,更不敢打搅外公的葬礼。只能默默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所有车驶进去,渐渐走远,墓园的黑色铁栅栏大门又慢慢阖上。   “我可不可以进去?”她红着眼睛,向守在门口的黑衣人请求。   这个黑衣人倒是很有礼貌,委婉道:“纪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纪瑟瑟闭上嘴,走到铁栅栏缝间遥望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群参加葬礼的人站在那里,有哀乐声传来,还有低低的哀哭。   看不清那一群人中,哪一个是靳文燊,纪瑟瑟看着看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那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离他真的太远了,仿佛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手里握的白菊已经有些萎奄,不再那么新鲜了,纪瑟瑟愣愣地望着那里,站得腿都麻了,慢慢失去知觉。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葬礼终于结束,那一辆辆黑色轿车又相继驶出来,沉默地离去。   无助地盯着那一辆辆车打量,纪瑟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靳文燊。不能喊不能叫,更不能撒泼发疯去拦车,她到底要怎么才能见到他?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辆黑色轿车离开墓园,纪瑟瑟眼睛酸疼得厉害,她忍不住想哭了。   然而就在她模糊着泪眼,感觉快要崩溃的时候,已经驶出十多米远的最后一辆车,忽然又停下了。   右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色肃穆的西装,挺拔又沉静,面容淡漠冷峻,是靳文燊。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幽深得像一口古井,他静静看着纪瑟瑟,迈着长腿缓缓走过来。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纪瑟瑟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靳文燊。”她刚喊出他的名字,眼泪就跟着掉落下来。   “你怎么来了?”靳文燊走到她面前,垂眸打量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早就来了,想送送外公,想看看你……他们不让我进去。”纪瑟瑟拉着他的衣角,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刚愎自用,不该轻易相信别人……可这里面有误会,我真的没有出卖你,我怎么可能……我那几天没看到新闻,冯佳带我去温泉泡了一天,我没想到是故意的……雷特老总我也不认识,我没……”   不等她说完,靳文燊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   “纪瑟瑟。”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从未怀疑过。”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纪瑟瑟怔怔地看他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他怀里,低声呜咽着。   她还以为他会怀疑她,还想着要怎么向他解释,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去说服他信任自己……可原来他竟从未不信她。   那一瞬间的动容,令她崩溃不已,她到底是怎么做他的女朋友?她怎么就不能去相信他?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有一点信心?他对她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脆弱,任别人的几句谎言就瓦解?   “靳文燊……”她紧紧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拍照了,我也不开什么工作室了,我去好好读书,读研读博,毕业后当一名大学教授,那样够不够资格进你家的门?我的家世就那样了,改变不了,但我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点。大学教授若是还不够,那我就去搞科研,我的数理运算还不错,建立的模型曾经拿过省级特奖。等我再拼几年,应该能评个院士,你家里能不能降低一下要求?”   “纪瑟瑟,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靳文燊红了眼角,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打量好一会儿。   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轻声道:“我不需要你做那些,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其它有我,不必担心。”   纪瑟瑟的眼泪又掉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她刚想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   回头看到从那辆车上下来一位黑色西装的老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右手拄着手杖,面色威严地看着他们,满是不悦地沉声道:“文燊,走了。”   靳文燊看向他,淡淡道:“你们先走吧。”   说着,他又低下头,抬手帮纪瑟瑟擦干净脸,然后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走,带你去看外公。”   站在外公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老人家慈祥的笑脸,纪瑟瑟放下那束白菊,低头鞠躬。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对靳文燊好一点,再好一点。   离开墓园,之前那些送葬的车队都已经走了,换了一辆黑色车子等在那里。   靳文燊将纪瑟瑟送到机场,安排一个保镖,陪她先回京市。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过一阵子再回去。”靳文燊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温声道,“你回去好好的,等着我。”   纪瑟瑟点点头,只是想着刚见他没多久,又要分开,一时间忍不住眼泪又开始泛滥。   靳文燊拭掉她的眼泪,然后捧着她的脸,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纪瑟瑟,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清冷低沉的嗓音,透着无限的温柔。   纪瑟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咽道:“我也爱你。”   站在一旁的保镖,看天,看地,看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旅客,忽然间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第43章 043 老板娘。   回到京市, 纪瑟瑟重新打起精神,重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之前因为她和雷特老总上热搜的事,业内便默认了她是雷特那边的人, 看她的目光有羡慕有白眼, 纪瑟瑟也算是见识了人间冷暖。   前脚陷害了靳文燊,后脚又来找纪瑟瑟二次合作,她也算看清了雷特的厚脸皮。   拒绝掉雷特的再次邀约,纪瑟瑟去网上开通“半江摄影工作室”的微博。   她以前不怎么刷微博,工作室也只有一个公众号, 方便接活。   微博注册成功以后, 她很快申请认证, 马上挂上蓝V标志,认证信息为:沃尔克旗下艺术摄影工作室。   然后她发了第一条微博:今日的坎坷, 必将铸就明日的完美。   配图是在马蹄山测评的时候,她在雪地里给沃尔克Aurora越野车拍的照片。   因为沃尔克正在风口浪尖上, 全网都在骂他们赚黑心钱,连发动机都不合格就敢卖车,丝毫不顾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纪瑟瑟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就招来无数谩骂, 虽然不至于上热搜,下面的评论转发很快也积攒了上千条。   涨粉也很快,虽然都是黑粉。   纪瑟瑟没理会他们, 随便他们怎么说。   只是没想到, 沾上“沃尔克”这三个字,原本找她拍照片都排不上号的客户,纷纷开始撤单。不到一天时间,光违约金就收了十多万。   原本忙碌的工作室一下清闲起来,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除了纪瑟瑟和刺猬, 工作室的那几个助理和后勤人员都有些不安,担心会发不出薪水,踌躇着要不要跑路。   为了把人留下,纪瑟瑟承诺,不管工作室有没有生意,都会按时给他们发薪水。   她之前挣了不少钱,暂时养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即便是为了支持沃尔克,她也要把这个工作室撑住了,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第二天,沃尔克官博转发了纪瑟瑟工作室的微博:谢谢老板娘鼓励![爱心]   下面附着一份声明:经过警方和专家初步调查,发现之前发动机爆炸的事故车辆被人动过手脚,他们已经掌握初步证据,不日即将相关嫌疑人告上法庭,公开审理此案件,为沃尔克争取一个公正。   自从发动机爆炸事故发生以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沃尔克官博忽然发出这么一条状态,不啻于在网上投入一枚炸.弹,顿时掀起滔天热议。   ——什么公正不公正的,先把我们的钱给退了再说!垃圾公司垃圾车!   ——那个视频里的发动机真的有人动过手脚?沃尔克该不会是拿钱消灾,买个人去顶包吧?   ——其实我想说,Aurora开着真不错,没觉出有什么问题[摊手]   ——要真是做了手脚?会是谁干的?该不会是LT吧?   ——只有我的关注点是“老板娘”三个字吗?沃尔克的老板娘,那岂不是海城靳家的少夫人?   ——这是官宣了吗?沃尔克的老板娘竟然是搞摄影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见过那个漂亮小姐姐!之前还上过热搜!又高又白又美!AWSL!她竟然泡到了我老公!   ——某些人脑瘫吗,这都能舔?沃尔克造出来的垃圾车谋财害命,一个声明就洗白了?敢不敢把证据公布出来?不敢就是有黑幕。   ——有些人可真酸,人家都说了法院会公开审理,你那么关注,到时候去旁听不就行了?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   ——老板娘到底是谁?谁有照片,发我一份看看啊!!!   ……   纪瑟瑟看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有些窘。她没想到沃尔克官博竟然那么直接,连老板娘的称呼都叫上了?   关上办公间的门,她给靳文燊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找到嫌疑人动手脚的证据。   “差不多吧,查到一部分监控,有可能是那个事故车主自己干的。”靳文燊道,“他把发动机水箱里的冷却液全部放掉,干烧十多个小时,能不炸吗?”   “他自己干的?”纪瑟瑟惊讶地皱起眉,慢慢思虑道,“那在后面开着行车记录仪的那辆车,和他是同伙?”   “很有可能。”   “那他们会不会是雷特指使的?毕竟这次事故,他们获利最多。”   靳文燊道:“找不到证据,他们和雷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银行账户近期也没有异常汇款。”   “那会不会是他们家人代收的报酬?”纪瑟瑟猜测着,“若真是雷特指使他们,肯定要给他们好处……总不可能直接给现金吧?”   “那也没准。”靳文燊声音有些疲惫。   纪瑟瑟听出来了,便换个话题,不想再跟他说那些糟心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想我?”   脸颊有点热,纪瑟瑟淡淡嗯了一声,弯起嘴角:“有那么一点点。”   靳文燊道:“快忙完了,过几天就回去。”   晚上回到家,纪瑟瑟先去冲个澡,换上睡衣,然后随便吃个苹果就把晚餐糊弄过去了。   最近工作室没什么生意,她也没有活干,于是从书架上找出一本讲美学的理论书,躺在沙发上翻看着。   中西方的美学理论不同,这本书是一位外国艺术大师写的,主要阐述外部环境对人类心理的影响,美的感受是其中的一种极致。   纪瑟瑟一边看着,一边随手记笔记,正看得投入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铃响。   看看时间,已经夜里九点多,这么晚,谁会来?   她也没点外卖呀?   站起身走到门口,她没敢开门,凑到猫眼前十分谨慎地向外面打量。   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连忙打开门,她且惊且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过几天才回吗?”   靳文燊一身青色西装,站在门口,垂眸看着她:“听说老板娘想我,所以提前回了。”   “谁是你的老板娘了?”纪瑟瑟小声嘟囔着,有些脸红。   靳文燊刮刮她的鼻子,淡笑道:“早晚是。”   “先进来吧。”纪瑟瑟假装没听见,拉着他进门,然后来来回回地忙活着,“你喝茶吗,还是咖啡?算了,晚上别喝咖啡了,我给你热杯奶。”   她像只雀跃的小鸟一般奔进厨房,叮叮当当地忙碌着。   客厅里面干净整洁,白色布艺沙发上搭着一条浅灰色毯子,毯子上摊开一本书,旁边落地灯投射出一丛淡黄色光亮,显然她刚才正在那里看书。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靳文燊走进厨房,看到纪瑟瑟正在那里煮牛奶。她没有微波炉,要热牛奶,只能倒进奶锅里,用小火慢慢煮。   伸手搂住她的腰,靳文燊将她圈进怀里,从背后抱住她。微凉的唇印上她的额角,一路轻柔地向下亲吻着。   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有些痒,纪瑟瑟羞涩地躲避着,嗔道:“别闹了,锅要糊了。”   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又亲了一下,靳文燊这才放开手,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灶上的奶锅里冒起一层层蟹眼大的泡沫,纪瑟瑟连忙关灶熄火。   牛奶煮得挺多,她将牛奶倒进早已洗好的两只玻璃杯里,刚想端起来,忽然感觉脖颈间一凉。   “等一下。”靳文燊站在她后面,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拨到一边,修长的手指很快弄好搭扣,问道,“喜欢吗?”   纪瑟瑟低下头,看到戴在她颈间的是一条纤细的铂金项链,下面缀着一朵雕刻成玫瑰花形状的红宝石,那样鲜艳欲滴的色泽,显然是价值昂贵的鸽血。   之前给某位女明星拍照的时候,看到过这种类似同款的项链,那应该是Van C.家新一季的花草系列高奢珠宝,每一款都全球仅有一条,售价高达百多万。   纪瑟瑟连忙拒绝:“这个太贵了吧,我不能要。”   “没什么贵的,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靳文燊握住她的肩,仔细打量着,怎么看都觉得那漂亮的项链很衬漂亮的她。   看到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温情,纪瑟瑟没再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靳文燊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装牛奶的托盘,和她坐去沙发那边。   两人一边喝牛奶,一边交流着最近发生的那些事。   虽然靳文燊之前的手机砸了,微信聊天记录无法恢复,不过两厢一对比,很快就猜出冯佳是怎么糊弄他们的。   “对不起啊……”纪瑟瑟心里挺难受的,再次道歉,“我真的没想到,冯佳会偷拍照片……我和卫坤只是恰好在一张桌上吃饭,随便聊了几句,我没说过自己在房间里休息……”   靳文燊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拇指摩挲着她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细小的红痣,淡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不是你。只是那天晚上,爆炸的视频突然传遍全网,我一时间没顾上找你。”   “不知道她去哪了。”纪瑟瑟有些担心,“她该不会又躲起来使坏吧?”   “放心,她使不了,我不会再给她机会了。”靳文燊撩起眼帘,幽深的眸子里面阴沉沉的,面色不是一般的冷酷。   不想再提那些烦心事,纪瑟瑟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明天忙什么,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反正我最近都很闲。”   “明天要去公司那边处理退车的事。”靳文燊道,“你要是有空,就去帮我拍现场照片,整理档案吧。”   纪瑟瑟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带着工作室的一群人赶去工业园区帮忙。   听说沃尔克已经同意退车,有很多本地的车主大清早就去排队,已经在路边上排了千多米远。   虽然沃尔克已经准备打官司,之前那些越野车的发动机未必就真的有问题,但是依旧有很多车主不管真相如何,就是要退车。因为即便退不了全款,拿到手的余额也很可观,完全可以自己添一点,再去买辆新车。   打这种如意算盘的人不少,所以排队等着退车的队伍也很长。   纪瑟瑟看得一脸担忧:“这么多人退车,我们是不是亏损很大?”   “没事。”靳文燊倒是很淡定,“等这案子结束,Aurora价格会长一倍,他们恐怕想买都买不起了,亏的是他们。”   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能让Aurora提价,但纪瑟瑟就觉得他肯定能做到。   没再多问什么,她拿出相机去现场帮忙,顶着夏天的大太阳,一忙就是一整天。   傍晚收工以后,靳文燊要带她去吃晚饭,纪瑟瑟说不去了。她累了一天,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家躺着休息。   回到家,她躺在沙发上小眯了会儿,总算恢复一点精神。没有胃口吃饭,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自己煮的酸梅汤,一气儿喝完,顿时感觉舒爽许多。   酸梅汤味道不错,冰箱里还有一瓶,她想给靳文燊尝尝,刚拿起手机又放下了。   叫他来不如送过去,这样才比较有诚意。   将酸梅汤放到提兜里,她拿上钥匙出门,很快便来到对面小区,轻车熟路地站到靳文燊家门口。   轻轻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她刚想再敲几下,门开了。   靳文燊站在门口,似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酸梅汤,我煮的。”纪瑟瑟摇摇手上的提兜,看到他脚上穿着皮鞋,问道,“你要出去?”   “不出去。”靳文燊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回来坐了会儿,还没换。”   纪瑟瑟抬眼打量四周,天色黑了以后,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里面一间卧室开着灯。   她记得,那是外公的卧室。   随着靳文燊啪嗒一下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亮室内,宽阔偌大的空间又显得空荡荡的,有些寂寥。   “你家阿姨呢?”纪瑟瑟问道。   “辞退了。”靳文燊淡淡道,“现在外公也不需要照料了。”   纪瑟瑟抬眼看着他,英俊的脸庞风姿卓绝,只是眼底的神情有些黯淡。   他大概是想念外公了吧,所以回到家便去了外公的卧室,坐在里面那么久,连鞋都没换。   宁谧的夜晚静悄悄的,这座上下两层的复式宅子却有些太过空旷了,连说话都带着一丝回音。   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孤独?   “你吃晚饭了吗?”纪瑟瑟问道。   “还没。”靳文燊垂眸看着她,“和你一起出去吃点吧。”   感觉有些心疼,纪瑟瑟放下提兜,她伸手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胸前,轻声道:“靳文燊,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可以吗?”   “我的房租到期了,房东要涨价,快要租不起了。”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水盈盈的,“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下?”   幽深狭长的眸子里泛起星星点点的亮光,靳文燊弯起唇角,点头:“可以。” 第44章 044 巧了。   获得允许以后, 纪瑟瑟开心地笑起来:“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家厨房能用吗?我也还没吃晚饭。”   “你会做饭?”靳文燊有些怀疑。   “简单的行。”纪瑟瑟很有自信,走去厨房那边, 看有什么余粮, 至少煮个面条难不倒她。   这边厨房挺大,各种厨具整整齐齐,只是很久没有开过火,看上去有些冷清。   纪瑟瑟打开冰箱,上下找了一圈, 除了冷冻箱里的肉和鱼, 几瓶饮料啤酒, 其它空空的,连一根蔬菜都没有。   “算了, 还是出去吃吧。”靳文燊拉着她往外走,“缺什么, 待会儿去超市买。”   两人去吃了日料,回程路上,去附近的超市采买, 主要买一些食材之类的。   看到靳文燊最近瘦了,纪瑟瑟想做点好吃的,给他补一补。   印象里, 他似乎喜欢吃抹茶口味的东西, 纪瑟瑟买了一包上好的抹茶粉,还有一些烘焙用的材料,想回去烤点小饼干之类的。   肉鱼之类要买新鲜的,还有蔬菜瓜果,都备一点。   纪瑟瑟推着购物车, 来来回回在货架货摊间穿梭着,像模像样地挑选着。   靳文燊跟在后面看着,有些忍俊不禁。   他已经看出来了,老板娘买菜不管味道好不好,只管外表长得漂不漂亮。   眼睁睁看着纪瑟瑟又精挑细选了好几个圆溜溜黄灿灿的大橙子,美滋滋地装进袋子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这个橙子不好吃,皮厚。”   “要选这种的。”他说着,拉着她走到另一个货摊前,挑了几个椭圆形橘红色,底端带脐孔的橙子,捏起来手感比较柔润,不像纪瑟瑟挑的那种硬邦邦。   “这个捏着软,不太新鲜了吧?”纪瑟瑟一脸的怀疑,抱着那一袋黄灿灿的大橙子,不太舍得撒手,“还是要这个吧?这个比较结实,肯定含水多。”   “它结实,是因为皮厚。”靳文燊将那袋橙子放回原处,看着购物车里的鱼,问道,“你买鲶鱼干什么?”   “这是鲶鱼吗?”纪瑟瑟打量着,“我想炖汤。”   “鲶鱼太腥了,炖汤不好喝。”靳文燊将鱼送回去,重新换了一尾鲢鱼,“鲢鱼肉质细,刺也少,用这个。”   纪瑟瑟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又把自己精选出来的肋排和茄子、番茄都换掉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货摊前,熟练地挑拣着各种蔬菜,感觉十分梦幻。   “你怎么知道买什么样的菜?”纪瑟瑟忍不住问,“该不会是蒙我的吧?”   “小看我。”靳文燊刮她的鼻子,“你老公出国那几年,和朋友合伙开公司,手头紧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   什么老公?   便宜这么好占的吗?   纪瑟瑟微红着脸,自动略过那两个字,问道:“开什么公司?就是沃尔克?”   靳文燊嗯了一声:“我在国外学的汽车内燃机相关,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认识不少爱好汽车的朋友。其中有个叫Frank,与我一拍即合,两人合伙开了一家研发油电混动汽车的公司。”   “当时家里不同意,我就把母亲留给我的钱全都投了。只是Frank家里突然遇到经济危机,不得不撤股,我便把沃尔克转回国内,接受了我爷爷的融资。”   面色有些无奈,他淡淡道:“所以有时候,不得已,还要听他的意见。”   纪瑟瑟拉着他的手,微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年轻就能自己开公司,还做的那么好,真棒!”   看着她竖起来的大拇指,靳文燊被逗乐了,拍拍她的头:“你去买零食吧,菜我来买。”   没再跟他争,纪瑟瑟点点头,开心地去了。   她先去买了点干果和薯片之类的,然后又绕到糖果区,买了两包惯常吃的薄荷糖。   结账的时候没抢过靳文燊,便随他去了。   从超市出来,两人开车往回走,到了小区门口,纪瑟瑟叫停。   “你把东西带回去吧,我先回家了。”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等我明天收拾好东西,再搬过去。”   “今晚就过去吧。”靳文燊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家里每天都有钟点工打扫,客房很干净,明天我再去和你搬东西。”   “我回家还要换衣服,睡衣都没带,明天吧。”纪瑟瑟推门下车。   靳文燊把窗玻璃落下去,幽幽道:“连个晚安吻都没有?”   “没有。”纪瑟瑟抿唇笑,担心再腻歪下去,就走不了了,连忙朝他摆摆手,转身飞快向小区大门内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靳文燊没急着走。晚上提起Frank,他便拿起手机,给Frank打电话。   “Hey,guy!”Frank远在美国内华达州,家里的连锁酒店遍布全球各地,年纪轻轻又长相英俊,是一位24K纯金的豪门贵公子。   正是清晨,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衣裤,他正在花园小道上慢跑健身,边跑边用一口蹩脚的中文道:“什么照片?我忘记了。”   靳文燊在电话那边道:“上周发给你的那个女的,周三早上九点的飞机抵达拉斯维加斯,不是托你给我打听下落?找到没有?”   “我的娘,每天来拉斯维加斯赌钱的中国人,多如牦牛,我哪里去找人给你?”中文狂热爱好者Frank,怪腔怪调地吐槽道,“你以为蜘蛛侠是我,没有不能?”   靳文燊受不了他,鄙薄道:“你还是说英文吧,别糟蹋我们汉语了。”   站在路边扇风擦汗,Frank换回英语:“她叫冯佳,对吧?侦探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正在查找中,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你赶紧。”靳文燊催促道,“她要从那里再转去别处,更不好找。”   “你放心,她若是买新机票,我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Frank正说着,忽然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蓝色连衣裙,黑头发的中国女性,看面容,似乎正是那张照片上的人。   握着手机,他扬起英俊的眉梢,微笑道:“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巧了。”   收起手机,Frank继续向前跑去,并且越跑越快,一下撞上对面走过来的女人,把她的包都撞掉了。   “OH! I ‘m so sorry! Please fogive me , my dear lady.”Frank声音低沉又有磁性,伸手扶住她,等她站稳身形,又俯身捡起地上的包,拍掉上面灰尘,递还给她。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牛津腔,温文尔雅道:“你检查一下,包里的东西有没有破损?若有损坏,我给赔偿。女士,真的很抱歉。”   对面被撞的蓝裙女人便是冯佳,她刚刚正在走神,一下被人撞到,差点摔倒。原本有些生气,可是看到那位撞她的男士长相无比英俊,又温和有礼,顿时就不生气了。   因为在外企工作过一年多,她用英语交流完全没问题,微笑道:“没关系,您不必在意。”   Frank微笑点头,向一旁退到路边,伸手做请,给她让路。   等冯佳走过去以后,他这才继续向前跑去。   提着包走出十多米远,冯佳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高鼻深目的男士真的很养眼,长得又高身材又好,果然国外帅哥很多。   作为内华达州最大的城市,也是整个美国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之一,她来到这边,已经一个多周了。   听这边的蛇头介绍,不需要用她的身份证,就可以给她在这边找一份工作。她连续去面试了几家小公司,可惜待遇不怎么样,工作又很累,都被她拒绝了。   手头还有雷特给她的三百多万,暂时倒是不缺钱。只是平日里当惯了社畜,一下闲下来无所事事,有些不太习惯。   拎着包回到酒店,进门将鞋子甩掉,冯佳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感觉自己挺没意思的。   大老远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出国务工?她又不缺钱,她应该出来享受人生!   很奢侈地叫来各种客房服务,做了按摩又吃了豪华大餐,晚上九点钟,她换上一件蓝紫色闪星星的撩人短裙,提上细带小肩包,打车去了附近的酒吧街。   劲爆的音乐炸得人头疼,声色迷离的光影里,无数的玩咖在舞池里群魔乱舞,气氛high到掀翻天。   国内的酒吧和这里相比,完全是小儿科。   冯佳被这种气氛带动得兴奋起来,但是依旧不敢下舞池,只是点了一杯酒,坐在吧台边上浅酌着。   摸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静悄悄的,连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   似乎她离开那个地方,根本无关紧要一般,根本没人在意。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烦躁地关掉手机,端起酒杯正想一饮而尽,忽然听到一个低醇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敢不敢打个赌,我猜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这声音,有些耳熟。   冯佳抬起头,看到站在她旁边的那位男士,竟然是早上撞过她的那位帅哥。   眼神有些惊讶,她露出一丝笑,却依旧表现得很淡定和矜持。   “如果你赌输了呢?”她斜眼瞟着他,圆圆的杏核眼带着风情。   “如果我输了?”Frank笑着拉开她旁边的高脚椅,坐上去,又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那就罚我,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喝酒。”   冯佳忍不住笑了,面色愉悦道:“那你输了,请我喝一杯吧。”   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Frank叫来调酒师:“一杯蓝色妖姬,送给最美的维纳斯。”   冯佳心头怦怦直跳,感觉被撩得快要坐不住了,外国男人果然都是高手。   端着那杯艳蓝色的漂亮酒液,她轻轻抿了一口,没敢多喝。   Frank倒是也不逼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询问她一些关于中国的趣事。   两人聊得投机,过了一会儿,舞池那边换上一只舒缓的舞曲。   “维纳斯敢不敢再和我赌一局,我是这舞场里的王?”Frank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邀请她去跳舞。   冯佳犹豫着,看着对方英俊如神祇一般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海水般深情的湛蓝眼眸,一时间想起卫坤的眼睛,总是那样温和带笑的样子,和他的眼神很像。   忍不住眼底有些酸涩,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把手放到Frank的大手中,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向舞池。   左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她的后腰上,右手与她十指交握,Frank深情凝视着她,一边带着她翩翩起舞。   他的舞步太优雅了,像尊贵的神族降落到凡尘,逼迫着众生退避仰望着。   全场轰鸣的掌声里,冯佳感觉如梦似幻,仿佛跟在他身边,沾染了他的圣光,连她也变得高贵起来,凡尘难攀。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她忍不住跟随他的脚步,跟着他去赴一个又一个赌局。   在狼人杀游戏里杀了天使,在桥牌桌上赢了大满贯,插烂了酒吧的飞镖盘,Frank又塞给她一摞红色筹码,将她送上德州.扑克牌桌。   “美丽的维纳斯,你敢不敢跟我赌,今晚在哪里过夜?”Frank将她拥在怀里,鼻息灼热,暧昧又诱惑。   冯佳忍不住身体微微发颤,娇嗔道:“可我不会打牌呀。”   “没关系,你随便玩吧。”Frank凑近她耳边,又磁又性感的声音道,“赢了我陪你,输了你陪我。”   浑身通了一遍电一般酥麻,冯佳努力想保持清醒,却还是忍不住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手里的牌打得稀烂,最后把筹码全都输了。   Frank扛起她就走,最后又在她的惊叫声里,将她放下地,换成公主抱。   整个酒吧一片沸腾,热闹的欢呼口哨声,震破耳膜。   冯佳脸颊红彤彤的,眼神也兴奋得发亮,只是内心还在犹豫,挣扎道:“你把我放下吧。”   Frank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扬起英俊的眉梢:“你确定?”   紧紧咬住嘴唇,冯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   不就是嗨嘛,这么帅的极品,她值了。   很快到了酒店房间,Frank没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连灯都没开就直奔主题。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   冯佳睁开眼睛,看到奢侈华丽的酒店房间,并不是她自己入住的那一间。   翻了个身,她看到灿烂的阳光里,Frank嘴里叼着一支烟,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深色西装搭在一旁,他穿着质地优良的白色衬衣,领口露出高凸的喉结,性感又撩人。   想起昨夜种种,她不禁羞红了脸,向下缩到被子里,扭捏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九点了。”Frank伸手夹住烟,弹了弹烟灰,微笑地看着她,“睡得好吗?”   冯佳红着脸,轻轻点头。   抬手将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Frank站起身,穿上西服外套,慢条斯理地拿出钱包,他抽出两张100美元的钞票,丢到床上。   “拿着吧,不用找了。”   其中一张钞票落到冯佳的脸上,她抬手抓着钱,怔愣在那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Tip.”Frank笑得矜贵又优雅,“给你的小费。”   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冯佳陡然变了脸色,连忙爬起身,遮在她胸前的被子往下掉。   她连忙卷起被子包住自己,狼狈地跳下床,铁青着脸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拿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   到底没说出那个难以启齿的字,她抓起床上的那两张钞票,狠狠砸向Frank,气愤道:“拿走!我不要你的臭钱!”   “是吗?”Frank笑容不变,捡起落到地上那两张钞票,重新塞回钱包里,含着丝遗憾道,“既然你不要我的钱,那就把昨晚欠我的钱,一起还给我吧。不多,也就50万美金。”   “50万美金?”冯佳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你疯了吧?我什么时候欠你那么多钱?”   “德州.扑克不是你玩的?”Frank扬起英俊的眉梢,提醒道,“一个筹码五万美金,十个筹码就是五十万。请还给我吧,冯佳小姐。”   猛然瞪大眼睛,冯佳惊得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你……你骗我?!!”她颤着手指着Frank,眼睛红得要滴血,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   Frank嘴角勾着笑容,面色却冷冰冰的,冷傲至极:“很抱歉,昨晚和你快乐了一夜的人,并不是我。”   他轻蔑地扫了冯佳一眼,低磁的嗓音冷酷无情道:“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知道他是谁。”   “另外,五十万美金,也就相当于你们的三百多万人民币,请你尽快偿还。不然的话,你恐怕会被驱逐出境。”   “对了,靳总还让我给你带句话。”Frank扬起眉梢,慢慢道,“他劝你,在国外混不下去的话,就赶紧回国吧,他等着你回去算账。” 第45章 045 回国。   Frank走了以后, 冯佳连忙穿好衣服,急匆匆赶回自己下榻的酒店。   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行李,她刚要拉着箱子跑路, 一群身高体壮的大块头找上门来要账。   他们手上有冯佳在酒吧里打牌的监控视频, 那一摞红彤彤的筹码都是她自己亲手给出去的,做不了假。   要么把钱还上,要么立即被遣送局驱逐出境,她只能二选一。   紧紧咬住牙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冯佳通红着眼睛, 用颤抖的双手拿着手机, 将钱转入对方指定的账户。   确认数额没错以后,那一群可怕的大块头终于走了。   嘭地一下把门关上, 冯佳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衣襟, 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怎么就那么蠢呢?喝了几杯酒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花花公子,一下赔上所有的钱?   想起昨晚那荒唐的一夜,她止不住浑身发抖, 寒毛倒竖。   不敢去想那个人是谁,她神经质一般啃咬着自己的拇指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姓靳的下手可真狠, 竟然把她往死路上逼?   这接下去可怎么办?   冯佳恨恨地咬着牙, 忽然想起这酒店也住不起了,再待下去,还要多交一天的房费。   慌忙抹干净脸,她急匆匆提着行李箱下楼,去办退房手续。   离开酒店以后, 她去找蛇头给介绍工作,可惜这时候已经没有工作能让她挑了。那个骗她的坏种大概跟蛇头打过招呼,不许给她找活,就是想要断她的生路。   查看卡里的余额,还有不到一万块钱,冯佳绝望地站在拉斯维加斯灯火璀璨、繁华喧嚣的街头,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充满金钱和欲望的大都市里活下去。   吃不好住不好,在狭窄肮脏的贫民窟里蜷缩了一个多星期,她终于受不了了。   用最后仅剩的几千块钱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冯佳含泪踏上归程。   从拉斯维加斯回海城没有直达的飞机,只能从京市转机。   冯佳抵达京市机场,拖着行李箱去航站楼换航班,刚从闸口出来,抬头就看到纪瑟瑟、靳文燊、周旭东三个人并排站在那里。   脸色顿时一变,她没想到纪瑟瑟他们竟然消息这么灵通,这是专门逮她来了?   不等她仓皇避开,纪瑟瑟已经看到她了,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紧紧咬着嘴唇,冯佳索性破罐破摔,拉着箱子气势汹汹地走到他们三个人面前,含着恨意冷冷道:“怎么,来看我的笑话来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看到她身上衣服脏兮兮的,满脸憔悴,纪瑟瑟皱眉道:“冯佳,你这是刚回来吗?”   “不然呢?”冯佳斜眼看着她,“不是你们逼我回来的吗?”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靳文燊:“靳总可真是好手段,竟然对一个女人这么下作,你可真干得出来!”   靳文燊听得皱眉:“什么手段?”   “怎么,还不承认?有种做,不敢说?”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冯佳满腔屈辱地瞪着他,差点把牙咬碎了。只是到底要脸,那么恶心的事,她说不出口。   “啧啧……”周旭东端着胳膊站在一旁,已经听不下去了,“冯佳,大家好歹同学一场,你害得文燊公司差点破产,一下损失十多个亿,哪来的脸这么跟人说话?瑟瑟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欺骗利用她,你还有良心吗?”   “我没良心,你们有良心?”冯佳眼睛里浮起泪意,语调嘲讽道,“我要是死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呵……”周旭东嗤道,“你拿死吓唬谁呢?不知道那些天天把死挂在嘴边上的人,往往是最惜命的?”   靳文燊目光冷凛,问冯佳:“承认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不少人都悄悄朝他们这边打量,冯佳满身不自在,使劲瞪了那些偷看她的人一眼,满腔抑郁道:“你不是要找我算账吗?走吧,找个地方,我们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说清楚!”   “今天没空。”靳文燊冷淡道,“回头律师会和你联系,你保持通讯畅通就可以了。”   “今天没空?”冯佳冷笑,“那你们巴巴地跑来机场堵我干什么?怕我跑了?”   “堵你?”周旭东满脸不可思议,“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为你来的吧?”   “不是堵我,你们来干什么?”   冯佳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拖箱子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冲到她前面,一把抱住靳文燊。   “亲哥!想我没?”何平整个挂在靳文燊肩上,呲着大牙笑得欢天喜地的,连声道,“快点快点!饿死我了!我要吃火锅火锅火锅!!!”   他说着,又跟纪瑟瑟和周旭东打招呼,一脸得意道:“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等着!回去再分!”   转头看到冯佳站在他后面,何平惊讶道:“小仓鼠?你怎么也来了?听说我回国,特地来接我的吗?”   他说着,又挠挠头:“靠,少带了一份礼物!不过没关系,把东子的给你吧,他就不用要了!”   周旭东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怎么我就不用要礼物了?你糊弄谁呢?”   “你个大老爷们儿,要什么礼物?丢不丢人啊!是不是,小仓鼠?”何平朝冯佳眨眨眼睛,嘻嘻哈哈地和周旭东打闹着。   发觉自己搞了个乌龙,又看到他们在一起其乐融融万分开心的样子,冯佳眼底酸涩难耐,转身拉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走了。   “哎?小仓鼠,你怎么走了?一起吃火锅啊!”何平一脸莫名,纳闷地问,“怎么了这是,她怎么连句话都不说?”   靳文燊一脸嫌弃地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摆开,淡声道:“走吧,你不是要吃火锅。”   热气蒸腾的火锅店里,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何平感觉快要裂开了,满脸呆滞道:“我就去北极旅了个游,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周旭东挟块笋片塞进嘴里,鄙薄道:“给你打三分钟电话,要找十八遍信号,谁有那个闲功夫跟你唠嗑?”   “燊哥,你公司怎么样?还好吧?”何平转头问靳文燊,“我手头还有点积蓄,虽然不多,你先拿去用。”   靳文燊淡淡一笑:“不用了,下周开庭,案子了结以后就没事了。”   何平唉声叹气的摇头,锅里的羊肉片却也没少吃。   吃饱喝足,从店里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   何平腆着脸,问靳文燊:“哥,这么晚了,我去你那边住下吧,明天我再回海城。”   “不方便。”靳文燊拒绝得很干脆,“你去住酒店。”   “怎么不方便了?”何平一脸的不情愿,“你那房子不是很大吗?我住客房就是了,打呼噜又不影响你。”   “不行,你嫂子在家。”   眨了眨眼,意识到嫂子是谁,何平顿时就乐了,悄悄给靳文燊竖了个大拇指,满脸的意味深长。   纪瑟瑟去洗手间了,不在这里,不然恐怕会闹个大红脸。   将何平送去酒店,靳文燊和纪瑟瑟回到家中。   最近去工业园区那边退车的人渐渐少了,纪瑟瑟便没再让工作室的人跟着过去帮忙,只有她和刺猬两个人去的那边。   白天忙了一天,下午去接何平,晚上又吃火锅。度过了充实的一天,纪瑟瑟累不爱。   回到自己住的客房,她先去冲澡,换上睡袍吹干头发,刚要走出浴室,忽然脚下一滑,噗通一下跪摔到地上,连带吹风筒也扯落下来,跌出一连串脆响。   捂着膝盖闷哼一声,纪瑟瑟疼得脸都皱了。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靳文燊敲敲门,进了她的房间。   “瑟瑟?”他走到盥洗室门口,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纪瑟瑟呜咽道:“滑倒了,膝盖好疼。”   “我能进来吗?”   纪瑟瑟直起腰,伸手打开门:“进来吧。”   看到她还跪在地上,靳文燊连忙俯身揽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横抱起来。   客房比较小,只有两个单人沙发,靳文燊便把她放到床上,低头查看她腿上的伤。   大概是左膝盖着地,上面有一大片红肿,隐约泛着乌青,别的地方倒是还好,没见有什么伤。   连忙去拿来家里的药箱,里面有跌打油,靳文燊给纪瑟瑟抹上药油,然后轻轻揉捏着。   “客房没有防滑垫,是我疏忽了,明天就给你铺一张。”靳文燊看着她腿上的伤,心疼不已,手上用力越发小心起来。   “怎么样,疼不疼?要不去医院看看?”   纪瑟瑟摇头:“没事,应该就是撞了块青,不用去医院。”   倚在床头靠了半天,她渐渐缓过那个疼劲儿。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条轻薄的睡裙,里面连内衣都没有,她连忙抬起手臂挡在胸前,有些尴尬道:“你帮我把那个外套拿过来吧。”   靳文燊以为她怕冷,过去拿外套,还顺手把室内的中央空调调高了好几度。   等返回床边,看到纪瑟瑟衣衫轻薄地坐在那里,雪白细腻的肌肤大片大片地暴露在空气中。尤其是那雪白修长的两条腿,因为坐着的姿势,裙摆向上滑……   靳文燊连忙避开视线,走过去把外套递给她,然后默默坐在床边,眼观鼻鼻观心,目光盯着她腿上的伤,轻轻揉着药油。   纪瑟瑟把外套穿好,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自己揉吧。”   “你不会揉。”靳文燊道,“这种跌打伤要用巧劲,下手重了,会伤到破损的血管,肿得更厉害。”   因为他以前经常打篮球,磕了碰了是常有的事,自己揉淤青都揉出经验来了。   纪瑟瑟哦了一声,只好干坐在那里,看着他揉。   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有股清新又馥郁的香气,黑亮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肩前,白皙清透的皮肤像牛奶般柔润,娇嫩得仿佛一戳就破。   靳文燊低着头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揉完伤处,然后起身收拾药箱。   “你这两天别乱动,躺着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他便像查完房的医生一般,公事公办地提着药箱走了。   连晚安吻都没给。   翌日早上起床以后,靳文燊已经走了,桌上留着早餐,还有一张纸条:钟点工十点过来,想吃什么跟她说。   纪瑟瑟拿着纸条,啧了一声。   平时出门,不是都要告诉她一声才走的吗?   这怎么留个纸条就把她打发了?   感觉有些怪怪的,到了晚上,靳文燊回家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平时回家以后,不是搂着她就是抱着她,手像长在她身上一样。   今天倒好,吃完钟点工做好的晚餐,还没说几句话,他就提着公文包去了书房,说要加班。   纪瑟瑟自己倚在沙发上看电视,莫名就有了一种独守空房的寂寞感。   七年之痒这是提前到来了吗? 第46章 046 惊不惊喜?   盯着书房门看了一会儿, 里面静悄悄的,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也不知道某些人在里面加班忙什么。   拿起手机,纪瑟瑟一脸严肃地上网搜索:男朋友感情变淡的表现?   对照着搜索出来的答案, 她慢慢研究着, 怎么看怎么觉得某些人很符合这个症状。   可昨天她滑倒的时候,磕伤腿,明明他还那么紧张,怎么今天就这么冷淡了?   也不给她揉药油了,也不陪她聊天腻歪。   男人变心都这么快的吗, 只在一夜之间?   皱着眉头思索半晌, 她觉得这个问题可能问得太消极了, 要不换个问法。   重新搜索:男朋友真心爱你的表现?   搜索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其中一条吸引了她的目光:什么嘘寒问暖、体贴维护都是肤浅表面的, 男人爱你的本能表现只有一个——千方百计想靠近你,无时不刻都想和你在一起。   纪瑟瑟眨了眨眼, 感觉有点懵。   按照这个说法,靳文燊对她这么冷淡,也不再喜欢搂她抱她亲她了, 一副十分高冷的君子模样,这是对她厌倦了?   得到手就不再珍惜?   满是怅然地放下手机,纪瑟瑟呆呆坐在那里, 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呢?   怎么想都不可能。   来回思虑几番, 她下定决心,要去试验一下,看看某些人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了。   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敲门。   里面很快响起脚步声, 靳文燊打开门,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忙完了吗?”纪瑟瑟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幽幽的,含嗔带怨。   “……还没。”眼神不自觉地向上抬,靳文燊又问,“有事?”   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纪瑟瑟扁了扁嘴,撒娇道:“什么工作那么忙,非要这会儿加班不可?今天周末,男朋友都不能陪我看个电影吗?”   难得能看到她这么娇嗔的模样,靳文燊眼底泛起笑意,沉吟半晌,到底还是点了头:“好,陪你看电影。”   纪瑟瑟眼睛一亮,连忙拉着他去客厅,找出百看不厌的《魂断蓝桥》,和他一起看。   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他们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感觉不太亲密的样子?   纪瑟瑟抿着唇,装作不经意地靠近过去,十分自然地将头靠到靳文燊肩上,右手也顺势搂住他的手臂。   男女朋友,就应该这么看电影才对吧?   感觉比较满意,她盯着电视屏幕,渐渐沉入剧情中。   高清的荧幕上,男女主角正在甜蜜约会,靳文燊却什么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靠在他身边之人的柔软触感,还有她身上清新馥郁的玫瑰香气,勾得他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素了二十多年,他一向自制力惊人,最近却有些控制不住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同居的缘故,一想到娇媚可人的女朋友就睡在他旁边屋子里,与他仅有一墙之隔,脑子就忍不住往下三路跑。   不敢让纪瑟瑟知道他的龌龊想法,他只能极力忍耐着,表现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以免把她吓跑。   只是某个零件不听话,一见她就兴奋不已,弄得他十分尴尬。   浑身血液有些发烫,靳文燊薄唇紧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好像有点热,我去把空调调低一点。”   他说着便站起身,找到空调遥控,走到出风口那边,来来回回调试半天,这才回到沙发前坐下。   只是不着痕迹的,略微靠边,离纪瑟瑟闪开一些距离。   发觉他靠在沙发边坐着,似乎不愿离她太近的样子,纪瑟瑟悄悄皱了下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索性直接躺下去,将头枕到他腿上,转来转去,慢慢调整出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   靳文燊却腾地一下红了脸,连忙用手按住尴尬部位,以免碰到她的后脑勺。   “我腿太高了,你枕着不舒服,容易担脖子。”他说着,轻轻托起她的头,顺手拿起一个软软的靠枕,塞到她的头下面,“你枕这个吧,这个软。”   “我不要。”纪瑟瑟抓起那个靠枕,丢到一边,重又把头枕到他腿上,哼道,“我就要枕着你。”   眼睁睁看着裤子上高高撑起的帐篷就在她脑后,靳文燊苦不堪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道:“那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洗串葡萄,一边吃着一边看。”   他说着,又把他的腿挪开,刚站起身,纪瑟瑟却火了。   翻身爬起来,纪瑟瑟将手边的抱枕扔到一旁,冷冷道:“行,我懂了,我这就搬走。我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省得你那么憋屈地躲在书房里。这是你的家,你不必那么不自在,该走的人是我,我放你自由!”   靳文燊愣住了,诧异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就你这个态度,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纪瑟瑟负气道,“是我自己不自重,不该厚着脸皮住到你家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靳文燊急了,连忙拉住她的手,“我哪里做错了吗?怎么惹你生气了?”   “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不喜欢我了而已。”纪瑟瑟甩开他的手,极力忍着满腔酸涩,声音有些哑。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靳文燊一脸震惊,英挺的眉峰紧蹙成一团,满是慌乱和失措。   纪瑟瑟微红着眼圈,自嘲道:“你要是喜欢我,那你躲着我干什么?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说,吃过晚饭就躲去书房,要不是我去要求,你也不会想要陪着我,连靠你近一点都被嫌弃,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这叫喜欢我?”   漆黑狭长的丹凤眼幽深如漩涡,里面是满满的挣扎和痛苦,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靳文燊一言不发,忽然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压到自己身上,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前。   “明白了吗?”   “我是有意保持距离没错,可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太喜欢了。”他的呼吸灼烫,贴在纪瑟瑟耳边,低沉的嗓音清冷又暧昧,“纪瑟瑟,别招我了,我真怕我忍不住。”   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纪瑟瑟脸轰地一下红了。   她连忙向后退开一些距离,可靳文燊却按着她的腰不放,又把她搂回去,紧紧抱在怀里。   “你以为我不想抱你亲你?你以为我天天忍得不难受?我从十七岁就开始肖想你的身体,到如今足足七年。纪瑟瑟,你知道我是怎么一天天忍过来的吗?”靳文燊垂眸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和严肃,“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我不喜欢你的傻话,也不要妄想离开我,我到死都喜欢你,这一生都不会变。”   一时间心潮起伏,汹涌又澎湃,纪瑟瑟愣愣地看着他,感受到一种浓浓的薄荷糖一般的甜蜜,非常清醒非常坚定,非常浓烈非常震撼。   轻轻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可以不忍啊。”   全身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像被电打了一般,浑身燥热得快要烧起来了。靳文燊再也按捺不住冲动,抬起她的下巴,热烈地吻住她的唇。   从沙发旁辗转到卧室门口,靳文燊胸膛剧烈起伏着,血脉翕张,将她压到墙上,纵情肆意地掠夺着她的一切。   橘色灯光晕染出一室的激情和旖旎,纪瑟瑟在朦胧中看到他的侧脸,英挺的眉眼,俊得令她心颤。   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他的爱意的时候,靳文燊却忽然停下了。   两手撑在她身侧,他把头抵在墙上,呼吸沉重地喘着粗气。   直到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他低声道:“不行。”   “怎么了?”纪瑟瑟揪着他的衣角,眼睛水润润的,已经被他撩拨得不行了,他竟然要罢工?   “我不能这么欺负你。”靳文燊薄唇紧抿着,低沉的声音清冷又执着,“我家里的事还没解决,还没去见过你父母,我不能这么对你。”   纪瑟瑟眨了眨眼,忽然间扑哧一下,忍不住笑了,心里又暖又感动。   没想到他还挺传统。   男朋友不愿意,纪瑟瑟也不好再要求,好歹她也是个姑娘,总要矜持一点。   “你笑什么?”靳文燊刮她的鼻子,“真是个坏蛋。”   纪瑟瑟忍着笑,把他推开:“那你还是去加班吧,我自己看电影。”   靳文燊拉着她的手,沉吟道:“下个月,我爷爷过六十大寿,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你放心,我一定提前做好工作,不让你受委屈。”   想到要去靳家参加他们老爷子的寿宴,纪瑟瑟心里有些抵触,不过为了靳文燊,她可以去试试。   但是有个问题,需要提前问清楚。   “你爷爷的寿宴,会不会去什么新闻记者?”   “可能会有采访,怎么了?”   纪瑟瑟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们的事,我爸妈还不知道。我怕你家寿宴万一上了报道,我爸妈要是从新闻上看到我在你家,怕是会打断我的腿。”   靳文燊连忙宽慰道:“你放心,他们发报道之前,我会亲自审核一遍,肯定不会出现你的照片和名字。”   纪瑟瑟这才点头,同意跟他去拜寿。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她的膝盖伤还没好,靳文燊便走过去,帮她把手机拿过来。   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是你妈妈。”   不知道亲妈找她有什么事?   纪瑟瑟连忙接起电话。   只听宋纭在那边笑道:“明天端午节,我和你爸包了你爱吃的双黄粽,给你送过来了。怎么样,惊不惊喜?”   “端午节?”纪瑟瑟有些傻眼,“你和我爸来了?”   “对呀。”宋纭道,“你去哪了?敲了半天也不开门,跑步去了?”   脚底有些发软,纪瑟瑟苍白着脸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一个字:天要亡我。 第47章 047 寿宴。   “妈, 我在外地拍摄呢,今天够呛能回去。”纪瑟瑟讪讪道,“要不……你和我爸先回去吧?等我明后天忙完了, 回海城去看你们。”   “你在外地?”宋纭声音里满是失望, “我这刚煮好的粽子,还热乎着呢!你去外地,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纪瑟瑟打着哈哈,没敢说话。   “那这样吧。”宋纭又道,“我给房东打电话, 让他过来开个门, 先把粽子给你放冰箱里。我和你爸最近也没事, 想在这边陪你几天,我们先去酒店住下, 等你回来。”   纪瑟瑟租的那套小二居,当初找房子的时候, 是父母陪她一起找的,安全、交通、购物等方面都考察满意了,这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住。   宋纭有那个房东的电话, 而且,那房东就住在同小区。   纪瑟瑟感觉整个人都麻了,要是宋纭进门以后, 看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也空荡荡的,少了她的东西,肯定就知道她根本不住在那里。   “妈,你等一会儿,先别给房东打电话!”   纪瑟瑟说完就挂了电话, 整个人靠墙站着,止不住有些发抖。   “怎么办?”她的脑速已经飚到一百八十迈了,却还是没想到怎么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靳文燊显然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初始的惊讶过后,他一脸冷峻地站在那里,抬手整理一遍自己的着装,沉声道:“要不就今天吧,我和你去见你父母。”   “我觉得最好不要。”纪瑟瑟摇着头,已经能想象到,他俩会死得有多惨。   “没有别的办法。”靳文燊拉着她的手,用力握紧,宽慰道,“没关系,反正早晚要知道。”   “那……你先别去了。”纪瑟瑟犹豫道,“我去跟他们透个底,让我爸妈有点心理准备。”   “你这腿,怎么走?”靳文燊却不放心,“还是我去吧,我把他们请过来。”   纪瑟瑟的膝盖还肿着,一走路就疼,从他这边去她住的小区,路途虽然不算远,走起来也要十分钟。   担心她走不稳,万一再摔了可就麻烦了,靳文燊坚持要自己去。   纪瑟瑟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临出门前,靳文燊很不自信地照了两遍镜子:“用不用再打个领带?这样是不是太随意了?”   看他那一身西装穿得一丝不苟,再挂个胸牌就能去参加两会了,纪瑟瑟忍不住笑起来,催他赶紧去。   等他出门以后,纪瑟瑟连忙给宋纭打电话:“妈,对不起啊,我刚才撒谎了……”   二十分钟后,靳文燊将宋纭和纪均山请过来。   估计在过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大概,一进门,看到纪瑟瑟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等着,宋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拉着她就要走。   “阿姨,叔叔,你们坐一会儿吧!”靳文燊连忙挽留,伏低做小地请求着,好说歹说,总算将他们请到沙发旁坐下。   “纪瑟瑟,你这太不像话了!”纪均山一向都是个慈祥和蔼的父亲,此时也生起气来,恨不争气地看着纪瑟瑟,摇头叹息。   宋纭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是她阴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爸,妈……”纪瑟瑟坐在沙发对面,小心翼翼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别生气了。”   靳文燊连忙端茶倒水,却被宋纭十分冷淡地拒绝了:“你不用忙活,我们不喝。”   纪瑟瑟满脸尴尬,怂怂地坐在那里,不敢吭声。   知道两位父母都在气头上,靳文燊也没再弄那些虚礼,站在纪瑟瑟旁边,一脸诚恳道:“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生气。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绝对不会欺负瑟瑟,也不敢对她不尊重。”   “我们两个同居,主要是因为前几天,瑟瑟的膝盖受伤了。她自己走路不方便,所以我便把她接过来,方便照顾。”   “没错……我的膝盖摔伤了,可疼了!”纪瑟瑟立马意会过来,连忙拉起自己的裙摆,露出左膝盖上那一大片淤青,可怜兮兮道,“我腿疼得走不动路,这几天多亏他帮忙,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是他做的。”   正是受伤的第二天,她膝盖上的淤青全都发作出来,正是最厉害的时候,看上去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纪均山心疼起来,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在盥洗室滑倒了,膝盖着地。”纪瑟瑟可怜巴巴的,努力卖惨。   纪均山心疼不已,还想再问几句,宋纭冷着脸暗暗踩他的脚,他便闭上嘴,又摆出一脸的严肃。   “我和瑟瑟虽然在一个房子里,但是不住一起,是两个卧室。”靳文燊又解释道,“我平时工作很忙,早晨很早就走,晚上回来还要加班,要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有时候不忙了,和她一起看电影,也是一张沙发分坐两边,一直很规矩……”   他干巴巴道:“请你们别生气。”   “我们不生你的气。”宋纭冷着脸,“我们是气自己,竟然教出这么不懂事的女儿,让靳先生见笑了。”   “没有,瑟瑟很好。”靳文燊连忙道,“她性格很好,人也优秀,一直自立又自强,做事认真负责,从不畏惧任何困难。我很尊重敬佩她,也很珍惜能够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叔叔,阿姨,我是真心的。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这么多年,一直初心未改。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照顾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希望你们能够成全。”   他说完,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宋纭欠了欠身,面色冷淡道:“靳先生太客气了,我们女儿何德何能,恐怕承受不起,还请你见谅。”   她说着,又将目光投向纪瑟瑟,问道:“你腿上的伤,能走路吗?”   “能。”纪瑟瑟连忙点头,抿唇道,“就是走得慢,还有点疼。”   “能走就好。”   宋纭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给你十分钟,你收拾好东西下来。我和你爸在楼下等你,带你回家。”   她说完便向门口走去,纪均山连忙跟上,回头扫了纪瑟瑟一眼,给她使个眼色,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纪瑟瑟知道宋纭的脾气,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越冷静话少,就说明她越生气。   担心亲妈气坏身体,纪瑟瑟不敢再违抗她的命令,只好去收拾东西。   靳文燊纵然不舍,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次,只好帮忙提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楼下。   回到海城,纪瑟瑟就被宋纭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连手机都没收了。   靳文燊又追回海城,屡次过来求见,宋纭却跟保安打好招呼,连小区大门都没让他进。   连续在家闷了一周,感觉像坐牢一样,纪瑟瑟忍不了了,去找父母理论。   “我是个成年人,你们不能这么强制管控我。”她努力压抑着恼怒,语气和缓道,“我能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有人身自由权!”   宋纭坐在沙发上,一脸平淡地看着她,慢声道:“纪瑟瑟,我不反对你谈恋爱,甚至也不怪你同居。我不是个老古板,那些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不能允许你和姓靳的在一起。”   “靳家是什么门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他家是那么好进的?就算你能进去,你以为以后的日子那么好过?他家的是非恩怨,连起来能拍部电视剧了,你好好的一个人,去那滩浑水里搅和什么?”   “那靳文燊嘴上说的好,现在爱你重你,谁能保证以后?他们那种环境,本来就事多诱惑多,保不齐哪天就变了心。到时候,你到哪里哭去?”   “咱们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也是衣食无忧,千娇百宠地把你养大的。我好好的一个女儿,为什么要送到他家去受罪?”宋纭看着纪瑟瑟,面色坚决道,“所以,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跟他交往。”   “你妈说的没错。”纪均山也帮腔道,“姓靳那小子看着是不错,但到底门不当户不对,恐怕不是良配。我们不求你攀龙附凤,也不求你飞黄腾达,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过得舒心顺遂。”   纪瑟瑟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思,所以说不出指责的话,可是真要她放弃靳文燊,却是万般不愿的。   一句话都没说,她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关门落泪,到底是没忍住哭了。   转眼到了靳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寿宴就摆在靳家老宅,满园子到处张红挂彩,喜气盈盈,金山银海,奢华糜丽。登门拜寿的宾客多如过江之鲫,停在门外的豪车一辆接一辆,排满整整一条江安大道,声隆显赫的门阀世家,大抵如此。   满头华发梳理得分毫不乱,靳老爷子一身斯文优雅的英伦风老式手工西装,拄着银钻豹子头的手杖,满面春风地带着一表人才、万中无一的独孙去迎接宾客,听着那些潮涌般的恭维和奉承,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靳文燊跟在爷爷旁边,十分敷衍地跟那些宾客打招呼客套,孤傲的嘴角勉强勾出一丝弧度,算是有个笑脸。   刚刚迎过一波客人,看着独孙满脸的不耐烦,靳老爷子不高兴了,拄着手杖沉脸道:“陪爷爷待了才半天,就把你难受成这样。怎么,只有跟那小丫头待在一起,你才开心?”   说起那个丫头,靳老爷子更生气了:“她要真是个懂事的,今天能不过来?连这点礼数都没有,家教真不怎么样!”   “她不是没有礼数,不想来。”靳文燊没精打采的,黯然道,“是她父母看不上我,根本不让她来。”   靳老爷子怔了一下,眉头拧成个大疙瘩:“什么?他们还看不上我孙子?” 第48章 048 那是我的自由。   没想到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孙子, 竟然被人瞧不上眼,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靳老爷子安排管家去和纪家接洽, 想约纪瑟瑟的父母见个面。   结果老管家趾高气扬地去, 灰头土脸地回,声称纪家夫人根本不搭理他,一句“不认识”就把他噎了回来。   靳老爷子脸都绿了,好不容易才保持住风度,没有骂街。   头一次看到爷爷吃瘪, 靳文燊感觉还挺新奇的, 不过也从中发现了新思路。   于是他整日没精打采的, 吃不下睡不好,不过短短几天, 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看上去憔悴不堪, 似乎已经伤透了心。   “看你这没出息的!为个丫头消沉成这样,你还是靳家的人吗?公司里那一大摊事都等着你接手,沃尔克那边还要打官司, 全家上下忙里忙外,你竟然为了点私情一蹶不振颓废不堪?和你那没出息的爹有什么区别?就你这样,我还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别给我了, 没意思。”靳文燊低着头坐在那里, 满身疲惫道,“我连想要的人都得不到,要那么大公司有什么用?还不是守不住。”   靳老爷子气得不轻,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却还是骂不醒。眼看再骂下去, 宝贝孙子就要撂挑子不干了,靳老爷子叹了口气,咬咬牙,亲自去纪家走了一趟。   结果他的待遇,也没比老管家好多少。   宋纭女士冷着脸,一句“无意高攀,请勿打扰”,就把他打发了。   回到家,靳老爷子着实发了一通大火,直接让靳文燊死心,不许任何人再提起“纪”这个字。   眼看爷爷丢了面子,估计不会再让步,靳文燊也不能再指望他帮忙,只好自己继续去求纪家夫妇。   连续几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纪家夫妇完全是一副不想跟他们靳家沾上任何关系的样子。靳文燊万般无奈,只好使出最笨的法,跪在他家院子里,不肯起来。   “靳先生,请你离开吧,不要搞这种没意思的事。”宋纭端着胳膊,说话十分不客气,“我们普通人家,只想过平凡简单的日子,不想去掺和你家的事。我们高攀不起,也不愿高攀,还请你谅解,及时止损。”   “我爱纪瑟瑟。”靳文燊跪地不起,低沉的声音满是难过,“是我高攀了她。”   宋纭赶不走他,又换纪均山出来劝解,可是无论他们说什么,靳文燊都坚持跪在那里,除非他们同意让纪瑟瑟和他在一起。   纪瑟瑟夜里失眠,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换上衣服去洗漱,听到楼下的嘈杂音,她从窗口望了一眼,惊得牙杯都掉了。   连忙奔下楼梯,她跑出门,眼睛顿时就红了:“靳文燊,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快起来!”   那么多天没见,突然间看到她,靳文燊喜不自胜,紧紧拉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纪瑟瑟急了,连忙就要扶他起来,可是力气不够,只能徒劳。   “爸妈,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让他一直跪着?”她忍不住生气了,拉着靳文燊的手,“你站起来,我们走,我现在跟你走!”   靳文燊愣了一下,抿着薄唇思虑了几秒钟,终于握紧她的手,借她的力气站起身,只是一时腿麻,还走不了。   宋纭冷着脸,沉声道:“纪瑟瑟,你敢不听话?”   纪均山悄悄在身后拽她的衣角,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   宋纭没理他,依旧板着脸:“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当耳旁风吗?万一哪天受了委屈,谁给你撑腰?”   “妈,我听你的话,那是我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同样尊重我。”纪瑟瑟红着眼圈,硬声道,“我喜欢谁,想要跟谁走,那是我的自由。他们门阀高又怎样?我若是有能力,有魄力,足够优秀,足够坦荡,那我无惧任何人任何事!我自己就能给我自己撑腰!”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惊醒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靳老爷子来了。   “纪小姐好胆识,不愧是阿燊看中的人。”他眼中满是赞赏,缓缓走进院子,朝宋纭和纪均山施礼,“老头子我不请自来,还请二位看在纪小姐的面子上,大家坐下谈谈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好再赶人,宋纭和纪均山便打开房门,终于让靳家人进了屋。   备上果盘茶水,大家坐在一起,便不好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了。所以聊了半天,气氛勉强还不错。   看在靳文燊一片痴心,诚意满满的面子上,再加上靳老爷子背书,保证他们绝不会亏待纪瑟瑟,纪家夫妇终于同意让他们两人交往。   靳老爷子趁热打铁,想选个良辰吉日,让两人订婚。   宋纭却不同意,兴趣缺缺道:再说吧。   先把靳老爷子送走,又送走那一对终于得偿所愿的小情侣,宋纭和纪均山站在家门口,有种精养多年的翡翠白菜终于让猪拱走了的感觉。   “你说说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纪均山担心道,“这要是瑟瑟心里怪你,把你当坏人怎么办?”   “我可以当坏人。”宋纭淡淡道,“就是要让靳家知道,想娶我女儿有多不容易,他们才知道珍惜。”   正说着,叮咚一声,她的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纪瑟瑟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妈妈,我爱你呀。   板着十几天脸的宋纭,看着那一行字,忽然间泪盈于睫。   对于亲妈的一番心思,事情过后,纪瑟瑟已经想了个通透。   在回京市的飞机上,她悄悄问靳文燊,有没有怪她妈妈?   “当然不怪。”靳文燊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就是被岳母大人的威严吓坏了,你要补偿我。”   纪瑟瑟忍不住笑:“那我回家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从机场出来,两人先去超市采买,依旧是靳文燊买菜,她去买零食。   提着篮子买了几包牛肉干,她还想再买点薯片,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瑟瑟?”   回头看到叫她的人是卫坤,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纪瑟瑟有些惊讶。   因为之前冯佳的事,因为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卫坤暗恋她的那些事,令她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了。   不过仔细想想,卫坤似乎也没做错什么,亦不曾哪里伤害过她。如果雷特公司里面和冯佳配合的那个人,不是他的话。   抬手打招呼,纪瑟瑟露出一丝笑:“好巧,又碰到你了。”   “是呀,好巧。”手上提着购物筐,里面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卫坤眼睛亮起来,刚笑了一下,面上又浮现出一丝愧疚,“瑟瑟,很抱歉,我没想到沃尔克那边会发生那种事……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会推荐你去雷特那边拍照了,免得把你搅进这滩浑水里。”   “没关系。”纪瑟瑟淡淡道,“沃尔克遭殃,我肯定也不能独善其身,毕竟我们是一体的。”   冷白清俊的脸庞微微一僵,卫坤似有些尴尬:“你……和靳文燊已经确定关系了?”   纪瑟瑟点头:“他是我的男朋友。”   卫坤怔愣在那里,过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低下头摆弄着刚拿到手的木糖醇瓶子,然后又抬起头,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挺好的,你们两个很般配。”   轻轻道了声谢,纪瑟瑟心里不是滋味。他大概还不知道冯佳已经把他暗恋她的事告诉她了吧。也许是性格原因,他竟然能够默默喜欢她那么多年,却从未开口对她说过一个字。   不想戳破他的心事,也为彼此保留一点颜面,纪瑟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努力轻松地笑了一下,朝他摆手道:“我去那边逛逛,先走了。”   卫坤点了点头,见她转身要走,连忙又道:“等一下,瑟瑟,你最近有没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在雷特这边的实习期快要结束了,后面要回学校去赶毕业论文,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市。”他笑意温和道,“临走前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我的歉意,之前的事多有不周。”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必那么客气。”纪瑟瑟委婉地拒绝,“听说研究生毕业论文还挺难过的,你早点回去准备吧。等有机会,咱们再和同学们一起聚。”   她说完便笑着摆摆手,拿着东西走了。   卫坤似乎有些着急,还想再追上去,忽然有人在后面道:“别追了。”   靳文燊站在后面,已经看了多时,推着购物车走过去,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语文学的那么好,听不懂她说的话?”   似乎没想到他也在这里,卫坤面色有些窘,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请你以后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靳文燊冷淡道,“同学就需要保持同学的距离,你说,对吧?”   “未婚妻?”卫坤脸色泛白,“你们订婚了?”   “没错。”靳文燊说得毫不心虚。   淡色双眸蓦地沉了下去,卫坤紧紧抿着嘴角,再未多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晚上回到家,纪瑟瑟打了米糊,简单做了几个菜。虽然味道一般,不过有情饮水饱,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饭后将厨房收拾干净,靳文燊去书房加班。   之前在海城耽搁十多天,公司里攒下一堆事,他这次是真的要加班了。   纪瑟瑟的工作室那边有刺猬看着,没什么可操心的,她又不想自己一个人看电影,然后便洗盘水果,端着去书房,要陪靳文燊加班。   搬着椅子坐在他旁边,纪瑟瑟和他一起看合同,时不时还剥个荔枝葡萄,塞进他口中。   靳文燊滑动鼠标滚轮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好半天才看完一句话,终于看完这一句,上一句又忘了。   吐掉荔枝核,他轻咳一声:“合同看起来太无聊了,要不你去看电影吧。”   “一个人看电影没意思。”纪瑟瑟道,“没事,你忙吧,我不无聊。”   她说着,又拿起一块蜜瓜,喂给他吃。   不小心含到她的指尖,靳文燊呼吸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装作若无其事地吃完蜜瓜。   眼看她又递过来一只葡萄,这合同大概是没法看了。   撩起眼帘打量着娇艳可人的女朋友,靳文燊慢慢吃完葡萄,琢磨着父母大关已过,某些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看到他嘴边粘上一小块未剥净的葡萄皮,纪瑟瑟直接伸手给他抹掉。纤细的手指划过他唇角,既像勾引,又像给三岁小孩擦口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靳文燊正想把她揽过去亲一口,纪瑟瑟却忽然站起身,用沾满果汁的手捏捏他的腮,笑道:“好了,吃完了,你忙吧。”   说完她便端着空盘子出去了。   留着靳文燊不上不下地坐在那里,忍不住磨牙。   她这是故意的吧? 第49章 049 正文完结   一个星期后, 沃尔克发动机爆炸案开庭审理。事故车主索要巨额赔偿,除了车辆损失,还有人身安全以及精神补偿, 高达五百万。   面对事故车主咄咄相逼, 漫天要价,即便沃尔克能打赢这场官司,却输了品牌价值。他们的发动机被打上不安全的标签,恐怕很难生存下去。   于是乎,网上唱衰的言论此起彼伏, 都在叫嚣着让沃尔克早点关门, 靳文燊这个当少爷的早点回家, 别再搞什么自主创业的励志人设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案子一开庭, 沃尔克就拿出关键性证据,一段监控视频:那是一处隐蔽的墙角, 事故车主本人将发动机水箱里的冷却液全都放出来,时间就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天夜里。   事故检测报告显示,由于发动机水箱是空的, 没有冷却液,车辆连续启动12小时,最后在行驶过程中瞬间四个缸全都爆了, 继而引起爆炸事故。   根据这些证据, 沃尔克反将事故车主告上法庭,指控对方恶意造假,蓄意污蔑沃尔克汽车的品牌质量和名誉,要求对方赔偿损失高达1.2亿人民币。   那车主却不慌,似乎早有准备。帮他辩护的那位律师也很厉害, 很快便抓住重点。   即便那视频证明,原告车主的确将冷却液全部放出,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所为。   果然,原告车主立马开始推脱,声称他并不清楚汽车构造,乱戳乱碰,并不知道那些冷却液被排空。   这种明显是耍无赖的手段,若是无法进一步证明事故车主与沃尔克之间有恩怨,造假是种故意行为,案情也就无法继续推进。   然而沃尔克再次提交更有力的证据:雷特公司给了原告车主妻子一笔百万现金,有录音为证。   因为牵扯到雷特公司,案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最终调查结果出来,雷特公司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恶意排挤污蔑同行,名声一下臭到不行。   最终法院判决沃尔克胜诉,获赔八千万。   这个官司打赢以后,能够证明沃尔克的发动机没问题,终于为他们恢复名誉。   因为是公开审理,案件结果很快在网上公布出来,顿时又引发一片热议。   ——雷特高层脑瘫了吧,竟然使出这样的黑手?呸!翻车了吧!活该!   ——沃尔克发动机干烧了12个小时?真的假的?这特么不炸才怪吧!   ——自己把水箱放空,还连跑那么久,那车主活腻了吧?没有二十年脑中风绝对干不出这事。   ——懂的都懂,雷特这局惨败,但沃尔克也不是完全干净。   ——楼上该不会以为那案子是真的吧?资本对冲,不过抓个软柿子来顶包,也就你们小甜甜傻得当了真[摊手]   ——哈哈哈哈哈~就知道我老公的车绝对没问题!之前那些着急忙慌去退车的,都傻眼了吧?据说Aurora明天提价,翻了一倍哟~   ——啊啊啊啊啊啊草泥马!Aurora要上新款了,真的涨价一倍,官方刚发的公布!天杀的狗比非要劝我退车,我人没了_(:3」∠)_   ——涨价不过是噱头罢了,雷特新出的混动2.0T不更好?老厂家大品牌才有保证。   ——雷特又蠢又毒,谁买他家的车?沃尔克老板那么帅,难道不香吗?   ……   终于打赢官司,解决了眼前的困局,纪瑟瑟想跟靳文燊庆祝一下。正好何平、周旭东,以及多年未见的高阳、司晨都闻风而来,大家着实热闹了一番。   席间谈到冯佳,大家都唏嘘叹气。   由于雷特翻车,牵扯出她盗窃沃尔克的商业机密,卖给他人获利的事实,包括她获得的三百万,都被查出来。不等靳文燊起诉,她已经被派出所收监,不日即将法庭宣判。   因为靳文燊曾经用纪瑟瑟的笔记本登录过他的邮箱,而冯佳知道纪瑟瑟的开机密码,就这么被她钻了空子。   雷特新出的油电混动车型2.0版,其中的节能减排技术与沃尔克Aurora相比,不能说类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因为案子打输了,雷特的名声一下臭不可闻,几乎比之前的沃尔克更甚。   靳家已与雷特解约,不再经销他家的汽车。   作为全国最大的汽车经销商之一,靳家的客户网遍布国内外各地,每年销售雷特汽车数量占雷特总销售额几乎百分之五十以上。   因为担心沃尔克研发的油电混动越野车挤占他们的市场,雷特使出那么阴的手段,间接得罪了靳家,一下失去他们最大的经销途径,雷特这一局可谓是惨败。   有人忧就有人欢喜。   沃尔克这边,最近上市的Aurora新款车型的销量稳步上涨,由于价格提高的原因,利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大概是时来运转,不仅沃尔克重新恢复生机,纪瑟瑟的工作室也越来越有名气,雪花般的订单飞过来,排期已经排到了明年。   不过为了保证质量,她现在已经不接活了。工作室那些订单全都交给刺猬和几名助理,她想专心拍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   拿出之前画的摄影构图,她想拍一个人物系列,主题大概是“梦想的形状”。   拿着铅笔涂涂改改,前后忙了大半个月,终于设计出全部构图,每一个肢体动作都是她反复思量过百八十回,最终确定下来的。   现在草图完成,万事俱备,她还缺一个模特。   这个模特需要是个女的,还要有十分优秀的身材比例,纤瘦但有力的类型最好,拍起来独具美感。   之前拍过的女模特很多,纪瑟瑟找出她们的照片,依次翻看着,但是看来看去,总是欠一点感觉。   那些女模特美则美矣,体型也足够纤瘦,但是欠缺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纤细柔弱,甚至有一点点病态的执着感。   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纪瑟瑟有些烦躁地翻着照片,忽然看到一张满眼绿色的照片,那是姚馨儿。   照片中的她穿着一身十分仙女森系的缎绿纱裙,站在一片蓊郁的绿色里,侧面光线照在她白皙清秀的侧脸上,衬得她光洁的肌肤像雪一般苍白,唇色却是极致的殷红,白绿红形成巨大的色彩反差,令她整个人有种怪诞又奇异的瑰丽之感。   眼睛顿时一亮,纪瑟瑟想起那是她在《优丽》杂志任职的最后一天,给姚馨儿拍的杂志封面。   盯着照片中的姚馨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合适,纪瑟瑟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似乎没想到纪瑟瑟会找她,姚馨儿在电话里酸:“这不是靳家的少夫人嘛,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纪瑟瑟没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要拍一组照片,想请你当我的模特。”   “请我当模特?”姚馨儿有些意外的得意,扬声道,“先提前告诉你,我的收费可不低。”   行。   这是把她以前说的话又还给她了。   纪瑟瑟忍不住笑:“那我就不找你了。”   “喂,纪瑟瑟,你能不能有点诚意?”姚馨儿吐槽道,“哪有你这么请人的?”   “那你要不要当我的模特?”纪瑟瑟弯起唇角,“想不想体验一下,把你的照片悬挂在万茂大厦最顶层,全京市的人走到那里都能看到你的感觉?”   姚馨儿嗤道:“纪瑟瑟,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吹牛了?你知道那个广告牌,一天租金要多少钱吗?”   “吹牛又不花钱,你试试又没损失。”   纪瑟瑟十分淡定:“我要参加国际摄影总协举办的年度摄影大赛,今年在京市这边评比。如果我能拿到最佳金奖,就可以把我拍的照片挂在那个广告牌上。”   “怎么样,你来不来?”   姚馨儿啧了一声,咬牙道:“来!”   恰好刚杀青一部网剧,姚馨儿档期比较空,闲着没事就去纪瑟瑟那边的工作室,跟着她没日没夜地拍了两个多月。   然而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要么动作不到位,要么表情没有灵魂,姚馨儿快要被她折磨疯了,两人像火山爆发似的吵了很多次,差点闹崩不干了。   可是最后看到成品,姚馨儿看着看着,眼泪就掉落下来,不得不承认,纪瑟瑟真的牛逼。   之前拍过的那些照片,被她全部虚化以后,依次叠合在一起。   从全身紧缩的身影,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束缚着,到慢慢站起身,想要挣脱而出,到最后奔跑跳跃着,腾空而起,全身舒展成飞扬的姿态,最后又落下地面,恰巧在初始的位置之前,俯下身,像温柔的天使一般拥抱住最初的那个自己。   照片中一共出现九个虚影,只有蜷缩在角落里那个最初的身影是真实的。所以那个蜷缩的梦想,大概就是想要自己越变越强,最终拯救曾经的自己。   “梦想的形状”这个主题,大概被纪瑟瑟发挥到了极致。   她只用一张照片,就完成了比一部最励志的纪录片还要震撼的表演。   两个月后,纪瑟瑟成功斩获年度摄影金奖,姚馨儿如愿以偿,登上万茂大厦最顶层的广告牌。   为了庆祝纪瑟瑟获奖,整个工作室的同事们都高兴疯了,纷纷让她请客。   纪瑟瑟也很开心,毕竟能拿到这个奖不容易,证明她的摄影技术得到了认可。   叫上靳宁宁,纪瑟瑟带着工作室的同事们一起出去聚餐。可惜靳文燊去法国出差了,缺了他有些遗憾。   先去蓝海国际大酒店吃了十分奢侈的海鲜大餐,大家还不尽兴,又组队去酒吧蹦迪。   纪瑟瑟不喜欢蹦迪,便坐在卡座上等着,一边拿着手机跟靳文燊聊天。   靳文燊:酒吧太乱了,谁让你去那儿的?   纪瑟瑟:大家都想蹦迪,我总不能扫兴。   靳文燊:……   靳文燊:不准喝酒,早点回家。   纪瑟瑟:嗯嗯嗯,知道了,你快忙吧。   法国那边正是下午,估计靳文燊还在那边谈生意,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国。   她关掉微信,正想玩几局小游戏,靳宁宁却跑过来,死活要拉着她去跳舞。声称不会蹦迪的师父不是合格的美少女。   美少女怎么能输?纪瑟瑟便跟她去了舞池。   金色耀眼的灯柱一丛丛自天花板洒下,光怪陆离地照耀着舞池,劲爆的音乐在耳边炸响,浮夸的音浪带动着心脏都随之震颤。令人忍不住跟随节奏跳动起来,尽情宣泄着无尽的热力。   两手高高举起来,纪瑟瑟笑着跳着,看着靳宁宁和刺猬在那里斗舞,快乐的感觉能让人嗨翻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蹦迪了,真的十分解压,十分痛快。   就是蹦完了有点累。   一群人回到卡座上,刚歇了没多会儿,又开始划拳喝酒,花样百出。   因为平时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外景,风吹日晒的,大家都很辛苦。难得能有空出来这么玩一次,纪瑟瑟便想让大家都尽兴,于是也陪着他们玩各种游戏,该喝的酒也一杯都不少。   为了庆祝她拿下年度摄影金奖,大家纷纷向她敬酒,好在意思到了就行,也没逼她多喝。   中间去了趟卫生间,接到靳文燊的电话:“你还没回家?”   趁着卫生间这边声音小,听不到舞厅那边的音乐,纪瑟瑟连忙道:“回了回了,在路上,马上就到家了。”   结果她这一句“马上”,就到了一个半小时之后。   凌晨十二点多,大家终于嗨够了,从酒吧出来。让刺猬安排车,将喝醉了的同事们一一送回家,纪瑟瑟叫来代驾,先把靳宁宁安全送回学校宿舍,然后才自己返回家。   玩了一晚上,感觉有点累,纪瑟瑟慢慢走出电梯,到家门口,按指纹解锁。   推开门,她眨了眨眼,有些愣。   家里的灯怎么是亮的呢?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反应有些迟钝,盯着光色淡黄的水晶吊灯看了一会儿,目光下落,这时才看到,沙发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一双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目光散漫不羁地暼着她,孤傲的唇角紧抿的,英俊的脸庞因为不苟言笑的样子,显得过分冷漠而疏离。   看着好像靳文燊?   顿时酒醒了大半。   纪瑟瑟目光不再发直,慢慢走近过去,有些慌乱地看着他,讪讪道:“你不是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抬头扫了眼墙上的钟表,靳文燊斜睨着她,不答反问:“这就是你说的马上?”   纪瑟瑟心头发虚,小声道:“几个同事闹得比较晚,耽搁了一会儿。”   看到靳文燊冷着脸,明显十分不悦的样子,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轻轻拉他的袖子:“我错了,不该回来这么晚……你别生气。”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靳文燊撩起眼帘:“你还喝酒了?”   突然间想起他叮嘱过不准喝酒,纪瑟瑟心虚地凑过去前,抱住他讨好,嘟起嫣红的小嘴,主动亲他。   靳文燊冷着脸毫无回应,捏起她的下巴:“说吧,喝了多少。”   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想不清是喝了几杯,纪瑟瑟顿在那里,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不说也行,你别求饶。”   靳文燊说着便站起身,提溜小鸡崽一般拉着她,将她送进盥洗室。   铺好防滑垫,他把纪瑟瑟推进淋浴间,板着脸问:“你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   纪瑟瑟红着脸:“我自己。”   “小心点,别滑倒,有事叫我。”靳文燊叮嘱几句,又去她的卧室里,帮她把睡衣拿过来。   从盥洗室出来,他就在门口守着,担心某个喝多了的人会滑倒。   听着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大约二十分钟后,水声停了,又了一会儿,里面的脚步声朝门口这边走过来。   推开门,看到靳文燊站在那里,纪瑟瑟愣了一下,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检查一下,看你酒气洗干净没有。”他说着,微俯下身,凑近到她身前,打量她细白柔嫩的小脸,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看上去煞是可爱。   脖颈悄悄向后仰,想要离他远一点,她有些紧张地问:“还有酒味吗?”   原本还想惩罚她一下,不学好,竟然还学会去酒吧喝酒了。可是看着她那傻兮兮的可爱模样,一时间又什么气都没有了。   靳文燊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没有了。”   纪瑟瑟小小地哦了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   看到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靳文燊把她领到沙发边坐下,耐心细致地给她吹头发。   之前洗澡以后,靳文燊也帮她吹过头发,所以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时间太晚了,有些困。   纪瑟瑟听着吹风筒的嗡嗡声,感觉像催眠一样,连连打着呵欠,眼皮子快要阖上了。   终于把头发吹干,靳文燊让她躺到床上,拉起被子把她盖好。   几乎是一秒就睡着了,还细细地打着酣,从被子里露出的小脸巴掌大,看上去就像一只粉嫩可爱的小香猪。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靳文燊靠在她枕边看了一会儿,没舍得走。   踢掉拖鞋,他把床头灯关了,然后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进怀里,抱着她睡了。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纪瑟瑟睁开眼睛,看到靳文燊正侧撑着额头,靠在床边看着她。   大眼睛眨了几下,她的大脑还没醒过来似的,有些发懵:“你怎么回来了?”   话刚说完,她的记忆渐渐回笼,想起他昨夜突然回来,自己喝酒晚归,被他抓包的事。   面色有些窘,她刚想说几句软话,忽然间想起一个问题。   不是,大清早的,他为什么会在她床上?   “你怎么在我这里?”纪瑟瑟悄悄打量他的衣着,似乎穿戴挺整齐,再看看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似乎没什么问题?   “是你让我留下的,昨晚拉着我,不让我走。”靳文燊垂眸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   “是我吗?”纪瑟瑟睁圆了眼睛,感觉有些怀疑,却又不太肯定。   毕竟她昨晚喝的的确有点多,会干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不过她觉得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她伸手推靳文燊:“那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在那里,看着自己右手指间的那枚璀璨耀眼的钻戒,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靳文燊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祝贺你拿到金奖。”   忍不住有些惊喜,却又有点迟疑,纪瑟瑟问:“礼物还能送戒指的吗?”   靳文燊嗯了一声:“顺便我求了个婚,你答应了。”   “求婚?”纪瑟瑟满脸震惊地爬坐起来,“我答应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不记得怪谁?”靳文燊刮刮她的鼻子,“戒指都戴上了,你可别想反悔。”   清秀的眉毛蹙成一团,纪瑟瑟忍不住呜呜呜,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送出去了?   连他是怎么求婚的都不知道?   这也太郁闷了吧?   纪瑟瑟后悔不已,闲着没事喝什么酒啊?这下可好,唯一一次的求婚就这么被她错过去了。   看她在那苦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靳文燊忍着笑,起身道:“你赶紧起来吧,出来吃早餐。”   他说着便走了出去。   盯着手上硕大漂亮的钻戒,纪瑟瑟懊恼地扑到被子上呜咽了一会儿,只能接受现实。   反正遗憾也没用,答都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   看在那么漂亮的戒指的面子上,她也不想反悔,就是便宜了某些人。趁她不清醒的时候,蒙混过关。   慢吞吞地换上衣服,她洗漱完了,出去吃早饭。   顺着楼梯下到客厅,看到天花板上漂浮着满满簇簇的粉红气球,还有地板上,用无数玫瑰花瓣堆积起来的红色心形,靳文燊一身端严的黑色西装,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看到纪瑟瑟走下楼梯,满脸震惊的样子,靳文燊手上拿着小巧可爱的满天星花束,单膝跪地,微笑地看着她:“原本想昨晚跟你求婚,可还没准备好,你就睡着了,所以改在今天早晨。”   “纪瑟瑟,嫁给我好吗?”   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严肃而认真,漆黑狭长的眸子里蓄满深情,纪瑟瑟忍不住眼睛里浮起泪花,默默用力点了点头。   “好。”她答应了。   靳文燊站起身,迈着长腿走过去,将她紧紧拥进怀里,轻轻吻住她的唇,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温柔。   红尘倥偬,光阴荏苒,万般温柔,只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