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作者:钾钠银氢   文案:   覃识从小生活在爱的中心,被养的刁蛮又任性。   狗嫌猫厌、无恶不作。   在这之中最喜欢捉弄她长姐领养的孩子覃绥安。   在外面舌灿莲花的大侄子,到她面前也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奴仆。   突然有一天,两人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覃绥安找回亲生家庭更名齐绥安,成为令人胆寒的高门贵子。   而覃家在破产的边缘如履薄冰。   只要齐绥安动动手指,覃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   为了不让他对自己展开疯狂报复,覃识颤颤巍巍地为昔日大侄子捏肩捶腿,只祈祷能换回一条生路。   带着银丝眼镜的男人眸色幽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少女抱起放到自己腿上。   像是咏叹般:“三小姐,我怎么敢呢?”   *为我的三小姐,献上无边臣服。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三小姐,我怎么敢呢?   立意:健康积极的成长 第1章   【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真的很帅】   【可惜你看不到[偷笑]】   这应该是骆艺第七次强调这位转校生的颜值了,据说眉眼如画,声音像诗,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覃识原先也就三四分的好奇,在这反复的艺术中已经接近十分。   她问骆艺要照片,隔了将近十分钟,骆艺才传来了一张高糊的侧颜照。   蓝白色校服,深黑色短发,模糊的线条和色彩大致勾勒他面部的轮廓,已经隐约看得出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少年大概是在专心写作业,在四周流动的身影中,他安静又清贵。   【哦豁】   确实是覃识的菜。   骆艺继续说:【他叫宋修白】   【是不是连名字也很贵公子】   覃识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发现骆艺看不到,于是打字【yes】   【应该我们学校唯一能和覃绥安平分秋色的脸了】   【你不亲眼看看真的会遗憾终生】   覃识心说就照片来看,覃绥安比他差远了。   覃绥安是她长姐领养的孩子,虽然差了一个辈分,但和覃识年龄相同。大概朝夕相处,覃识觉得这便宜侄子并没有其他人形容的那么惊艳绝绝。   【等着,今晚我夜探一中】   一中是骆艺所在的高中,名流高校的摇篮,A市精英教育的名片。   照理说覃识的成绩也能进去吊个车位,但是她吃不得苦,一中两周回一次家、每天五点起床的作息实在无福消受,于是选择了相对安逸的私立高中培雅。   培雅的博明班,虽然清北率比不上一中,但是名校率也不相上下了。关键是条件设施好,管理也更加宽松。   骆艺大概也不在上课,秒回:   【你别乱来啊】   【今晚有家长会,没空帮你】   覃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紧不慢地打字:   【不用你帮,就是因为家长会,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进来嘛】   培雅周五下午三点准时放学,刚走出校门,覃识就被同学勾住了肩:“阿识,去不去看电影?”   覃识大致算了一下,看电影至少两个半小时,结束之后就来不及去一中了,于是她摇摇头,说:“不啦,我今天还有事。”   那同学遗憾地撇了撇嘴,不过没有再强求,跟覃识挥手告别之后上车离开。   覃识也找到了自家的车,今天是长姐覃问亲自来接她。   覃识甜甜地叫了声姐姐,然后坐到副驾驶。   覃问已经接手了家里大部分的生意,平时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却来接她,覃识已经猜到是特地排出时间去参加覃绥安的家长会了。   她姐姐平时和养子覃绥安相处淡漠,但作为单身母亲还是很尽职尽则的,吃穿用度无一不考究,教育上面也是亲力亲为。   覃识是覃母老蚌生珠的晚来子,和大侄子覃绥安一个年龄,于是覃问大多数时候都是把她的那份一同包揽了,覃父覃母在幺女的照顾上面相当轻松。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尽管已经猜到原因,覃识还是相当鸡贼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覃问平稳地松开离合,但是又是市中心又是放学时段嘛,培雅校门口相当拥挤,也开不了多快。   “今天晚上一中要开家长会,一会吃过晚饭我就过去。”   覃识配合地“嗯嗯”两声,说:“我也听说啦!好像还请了志愿填报方面的专家来做讲座呢。”   覃问偏头看了一眼比自己小了二十三岁的妹妹。   大约是因为害怕晕车,她眼睛直视前方,下午的太阳收拢进她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皮肤白皙,嘴唇殷红,十八岁婴儿肥已经消退了,但她看上去依旧像个孩子。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事实上小心思已经全都写在了脸上。   覃识装作一脸羡慕:“到底是一中啊,资源比我们好了不只一点点,要是我也能听听这个讲座就好了。都说大学好不好,一半看成绩,一半看志愿嘛。”   这么快就藏不住了,覃问勾了勾嘴角:“回来让绥安说给你听。”   覃识天生擅长撒娇:“不要嘛,他才没这个耐心。”   事实上,覃绥安对她最有耐心了,她在大侄子面前说一不二,哪有覃绥安拒绝的选择。但是这个时候得反着说。   尽管知道覃识不怀好意,覃问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的顺从幺妹,毕竟是母亲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讨债鬼,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能让她开心就是了。   她配合地问:“那阿识想怎么做呢?”   轻易得逞,覃识没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虽然距离不远,由于堵车,覃问和覃识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覃识难得吃饭吃得这么快,往常都是和喜欢小酌两口的覃父一起最后下桌,今天却第一个放下碗筷。   不仅如此,她还要拉上才难得回家吃饭的二姐覃听。   上楼的时候还不断地催促身后紧跟而来的覃听:“二姐快点!”   覃母望着消失在楼梯口的两个身影,问:“阿识又在打什么主意?”   覃问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汤:“不是什么大事。”   覃问年纪已经不小,行事也稳重,她的话自然可信,覃母于是不再过问。   一中的家长会六点半召开,六点的时候,南门前的停车场已经鳞次栉比。书写校名的石碑背后是启蒙女神的铜像。   启蒙女神一手举白蜡,一手托地球,几何状的身形袅娜,眼神坚定。四周是圆形喷泉,照理来说喷泉五点半之后就会停止工作,托了家长会的福,此刻水柱依旧变换着阵列,在启蒙女神周围洒出一片氤氲的水汽。   高三的气氛本就不太活跃,由于即将召开的家长会,更是死气沉沉。   一中开的家长会向来都是,号召家长不断收紧再收紧,榨干最后一滴空余的时间。考的不好要挨骂,考的好也要挨骂,绝不让一个学生笑着经过启蒙女神像身旁。   作为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这一次一中不再将学生和家长分开进行教育,而是共同在教室分析完成绩之后前往报告厅聆听讲座。   对学生而言更加杀机重重满怀恶意!   四月中旬的夜凉不足为惧,多数教室窗户大开,大片大片的新草气味扑簌进来。   骆艺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转笔缓解焦虑,原本她还可以和覃识聊聊天,但是一个小时前,覃识就和她失去了联系,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已经有家长过来了,正在走廊上和班主任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话,隐隐可以听见“排名”“后退”诸如此类的字眼。   骆艺更加觉得如坐针毡了,环顾四周绝大多数人亦是如此,座位上抹了油似的一个个屁股在上面滑来滑去。   只有覃绥安和宋修白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九,成绩自然不用苦恼。还彼此复刻一般挺直了后背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云淡风轻丝毫没有不安。   宋修白在翻阅自己的笔记,即使看不清具体内容,整齐分明的布局和简单明了的线条也足以证明这份笔记的精炼和优质。   这次月考之前,历史老师就把宋修白整理的知识框架复印了人手一份。骆艺见识过他遒劲的字体和清晰的逻辑。   少年无疑是长得极好的,皮肤白皙又骨相优越,气质干净,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就感觉清风铺面而来了。   骆艺看看宋修白,又转头看看覃绥安。   之所以很难不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主要原因就是这两个人实在太像了。   同样成绩优异,同样长相出众,甚至还都是清清冷冷的感觉。   只不过覃绥安看上去更傲些。   大概是因为他那双天生多情的狐狸眼和眼睑下方像是泪滴的小痣,眸中的缱绻被他硬生生收敛,就变成了傲。   棱角分明,眼神薄情。不太像个睡眠不足的高中生,更像运筹帷幄的上位者。   就骆艺的眼光来看,单论五官宋修白更秀气些,但要说气质,还是覃绥安矜贵。   他同样没有提笔写字,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正好露出少年刚注看的内容:   [A市日报——紧急预警!这样的男人请一定远离!]   骆艺:“......”   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学术期刊呢。   越来越多地家长已经到场了,班主任身边大排长龙,于是一部分家长进入了教室。   一中向来是单人单桌,学校提前在每个学生的座位旁放好塑料凳,家长一到场,学生就起身让位到塑料凳上,椅子留给父母做。   骆艺的妈妈也来了,帮她理了理桌子上堆的歪歪扭扭的课本,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骆艺一脸局促的样子。   教室终于有了声音,父母和自家孩子的简单寒暄。不出十五分钟,家长已经到场的七七八八,气氛有些热闹了。   许多家长本就认识,此刻相互客套:   “你们阳阳成绩真的很稳定啊,一直都是年级前一百,要是若若也能这样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若若前五十都两次了,英语每次都一百三十几,我们呢?上一百我就烧高香了。”   骆艺干笑两声,视线移开了这两个嗓门颇大的父亲。   宋修白的父亲也到场了,骆艺第一次见。是一个和宋修白有六分相似的儒雅中年男士。   只有覃绥安的家长还没来了。   少年看上去一点也不急,换了一份A市日报浏览。指节分明,白皙修长。   骆艺嗓子有点干,喝了一口委托妈妈带来的奶茶,在班主任进来的前一刻,又一个风风火火的家长到场了。   脚踩不低于十厘米的细高跟,一套精细剪裁的黑色西装裙,来者身量较小,但在这样如同铠甲的装扮下依旧显得气场强大。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身后,明眸皓齿,朱唇微启。五官看上去年纪很小,刻意的成熟打扮有一丝违和,又展露出特别的风韵,总体叫人眼前一亮。   骆艺一口奶茶不上不下,呛得她咳嗽连连。   班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的年轻女人身上。跟宋修白的家长一样也是生面孔,不知道是哪位的姐姐。   半大不大的毛头小子们蠢蠢欲动了,谁啊这么不厚道,这么好看的姐姐藏着不说?   覃绥安抬起头时兴致缺缺,见到来者后,明明没有喝水,也感觉自己被呛到了。   对方同样看到覃绥安了,嘴角翘了翘,故作优雅地缓步走到他身边。   打扮得煞有其事的少女,一开口就露了底。   她的声音娇声娇气,淡粉色的指节敲了敲少年空旷的课桌:“还不让坐?” 第2章   PPT上班主任放映了班级前十的姓名、成绩和年级排名,覃识看了一眼覃绥安高居年级第一之后就安心地不再听。   微信里骆艺已经疯了。   她是少数知道覃绥安是覃识侄子的人,但骆艺万万没想到覃识这个高中生居然敢直接来给覃绥安开家长会了。   【???】   【???】   【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这里,还打扮成这样】   覃识一脸得意,指尖飞快地跳跃:   【怎么样】   【我像不像覃绥安的女强人姐姐?】   骆艺发了一串省略号:   【。。。。。。】   【你像他爹包的二奶】   覃识回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覃家是一窝娘子军。】   覃绥安虽然有养母,但并没有养父。   除了覃父和覃绥安,家里三个女儿,全都未婚。   骆艺的母亲悄悄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于是骆艺不再玩手机。   覃识没了聊天的人,也只好继续听班主任讲话。   自她来了之后覃绥安还没说过话,覃识对他说“我来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既不反对又不赞成的样子。   班里不少人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在覃识和覃绥安身上打转,长得很好看的学霸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穿得很贵的姐姐,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这姐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努力努力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覃识这种脸皮厚的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覃绥安依旧镇定自如。   哪怕是坐在塑料板凳上,他依旧后背挺的笔直,神色淡淡地看向黑板。   除了刚见到她时的惊讶,此刻他淡定自如的样子,仿佛覃识的到来理所当然。   夜风有点凉意了,在覃识小腿上卷起一层鸡皮疙瘩。   覃识到底还是不习惯穿裙子,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覃绥安偏头看她。   覃识凑到他耳边,小声命令到:“把你的外套脱下来。”   覃绥安不解,一动不动。   覃识催促道:“快点!”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少年顿了顿,还是照做,拉下了拉链,动作利落地脱下了蓝白色的校服外套。   覃绥安里面穿的是校服短袖,和外套是一脉相承的颜色。   虽说气温已经回升,但夜里穿短袖还是冷的。覃识短暂地愧疚了一下,就毫无负担地拿过外套了。   两人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沐浴露,一模一样的洗衣液,但少年的衣物气味还是跟她的稍有不同。   洗护液的味道淡一些,还有一点点太阳的味道,很明显是男生的外套。   她把外套盖在大腿上,遮住了露出的半截膝盖,确定怎么样都不会走光之后,放松地舒展了自己的双腿。   少年看了一眼,不太自然地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班里其他人不知道是覃识主动要的外套,还以为是覃绥安主动让姐姐盖在腿上。因为这一举动,本就在女生中大受欢迎的覃绥安,好评度再次蹭蹭上涨。   面冷心热的乖巧弟弟谁不爱!!   覃识可没有忘记自己特地跑来一中的目的。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搜索,没一会就在右侧找到了宋修白的身影。   她微微转头,好让自己可以看个清楚——为此她还特地戴了隐形眼镜。   当真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侧颜如同起伏的山脉,好壮观的景色。   少年目光专注,嘴角天生微微扬起,仿佛裹挟着温柔的笑意。   覃识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有些局促地咽了咽口水,目光还是没舍得移开。   就坐在她右侧的覃绥安好像坐得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微微前倾,不多不少刚好遮住了宋修白的身影。   “。。。。。。”   少年表情未变,眼神中却留出几分兴味索然,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刚把外套脱下来给自己,覃识不好意思让他让开,于是自己拉了拉椅子往前坐。   她好聪明!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继续偷看宋修白了。   好在覃绥安没有也跟着上前,只是垂下了上眼睑,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洒下一片阴影。   宋修白大约是感觉到覃识的视线了,回头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在教室上空相撞。   他的这双眼睛也是极其漂亮的,桃花眼,清清亮亮。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问好,覃识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不可遏制地飞出来了。   原来还是个温和有礼的小君子。   覃识脸颊通红,僵硬地点了点头后,此地无银地移开的视线,故作镇定地看向黑板。   PPT已经换了一页,不知道这次在表彰什么,反正覃绥安的名字依旧位居榜首。   覃识往下看了看,在第三位找到了宋修白的名字。   她一笔一划,用自己的食指在盖在大腿的外套上写下这三个字。   宋修白,她记住了。   她的指甲修剪整齐,只有肌肤摩挲布料的细微声音。   覃绥安突然用手掌搓了搓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   覃识一下子回神了,她多少是愧疚的,轻声问:“你冷吗?”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说:“有一点。”   覃识更不好意思了,她想了想,把覃绥安的书包从椅背上拿了下来,然后塞进少年的怀里。   “你抱着吧,可以暖一点。”   覃识明显感觉到今晚的覃绥安不太开心,此刻在去报告厅听讲座的路上,他也是一言不发。   她自知理亏,抢了他的外套还让他抱书包取暖,要不是自己是他小姨,被打一拳都不冤枉。   她把校服外套理了理,才递了出去:“穿上吧,别感冒了。”   覃绥安看了看面前少女光洁笔直的两条腿,以及同样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臂,抿了抿唇转过头:“你披着吧。”   他走的快,又对自己爱搭不理,覃识不知不觉就落后了。   骆艺瞅准时机,趁着妈妈和别的家长聊天,就追上来和覃识一起走。   她摸了摸覃识的细腰,感叹道:“真有你的,不会是为了看宋修白才来的吧。”   听到这三个字,覃识瞬间耳根绯红,低声道:“废话。”   看到覃识这副样子,骆艺瞬间就明白了:“不会吧?这就一见钟情了?”   覃识本质上还是个纯情少女,“一见钟情”四个字太让人害臊了,忸忸怩怩地只走路不说话。   她这副样子看得骆艺哈哈大笑,然后说:“等着,一会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覃识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现在的身份是覃绥安的家长,和宋修白隔着一辈,主动加微信算什么?   骆艺:“......你还挺入戏的啊。”   覃识要来一中的时候说干就干无比生猛,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开始踌躇不前:“你和他熟吗?”   骆艺想了想,说还行吧:“说过几句话。”   “那你试探试探,看他对我有什么印象。”   骆艺装作不耐烦地样子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覃识知道她这就是同意了,去报告厅的路上心情颇好。   这是她第一次来一中的艺术楼,要是没有骆艺带着必然是要迷路的。走到报告厅门口的时候,发现覃绥安还在外面等着。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校服,似乎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清隽些昂贵些。宽大的袖摆因经过的人摩擦而起起伏伏,覃绥安这样的存在自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经过的人或多或少要不自觉地看上几眼。   少年浑然不觉,低着头玩手机,看上去平静的无甚情绪。   覃识暂时放下宋修白的事,和要去同妈妈汇合的骆艺告别之后拉着覃绥安一起进去。   她现在要做负责的小家长:“还有位置吗?”   覃绥安低头看轻轻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感觉那一截皮肤在不断的升温。   “同学帮我留了座位。”   覃识点了点头。那就好,去晚了做到坐前面的话也是麻烦事一桩。   一中的报告厅跟培雅规格差不多,但由于学生数量更大,还多了一层二楼观众席。   覃绥安的同学留的座位就在二层以下的角落里,看上去非常的安全可靠,覃识对此非常满意,她对显眼的位置生理排斥。   一见到覃绥安,两个少年就非常亢奋地拼命挥手,还满脸好奇地看着覃绥安身后的少女。   坐在外面的看上去更外向些,捏着嗓子怪叫到:“安安哥~这就是咱们姐姐吗?”   覃绥安让覃识做到最里面,然后自己坐在她和章至云、钱进然之间。   章至云和钱进然就是他的两个同学。   覃绥安说:“不是我姐姐。”   覃识心想说的也没错,她其实是他小姨,于是没有出声反驳。   章至云和钱进然两个人挤眉弄眼,不知道在心照不宣什么。   两人落座没多久讲座就开始了,报告厅角落昏昏暗暗,像个电影院。覃识环顾了一周没有发现宋修白的影子,也就安安静静听讲座了。   起先她是真的想通过这个机会获得一些知识信息,也做好了记笔记的准备,可是她似乎和长篇累牍的演讲天生相克,没过一会就开始眼皮打架。   她既想要挣扎醒来继续听,又想着算了,反正到时候填志愿让覃绥安代劳,于是就毫无负担地睡着了。   讲座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覃识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收尾。   她不知什么时候整个脑袋都已经靠在了覃绥安的肩上,双手还抱着覃绥安的胳膊。外套盖在腿上,整个人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一边觉得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和覃绥安做同学了,一边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脸埋在覃绥安肩头蹭了蹭,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问:“还有多久下课?” 第3章   覃绥安极轻地叹了口气,还没说话,覃识已经自己清醒了过来。   她直起身,自然而然松开了他的胳膊,想揉揉眼睛,意识到化了妆后硬生生停了手。   少年表情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地将视线转向报告厅舞台,无声地转动僵硬发麻的手腕。   讲座结束回到高三教学楼的时候,校服外套依旧穿在覃识身上,大概是睡到中途醒来,她看上去神情恹恹,不太高昂。   覃绥安不自觉眼神柔软了下来,难得开口:“你先回车上吧。我还有十五分..”   这周一中是回家周,等他回教室收拾一下书包,就可以一起回家。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身后骆艺突然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覃识:“微信,我想办法搞到了!”   身边一直焉头巴脑的少女突然眼睛亮了起来,嘴角翘起一个藏不住的笑容:“走走走!去前面说。”   那头被打理妥帖的黑发在夜色中肆意飞扬,顾不得被落下的少年,很快地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我还有十五分钟就来找你”这是覃绥安原本要说的话,他看着覃识步伐轻快地离去,慢慢垂下了眼眸。   一中照明设施已经老化的不成样子,路灯昏暗,看不清原本因配合少女步调而走在最后的少年神色。   骆艺语速极快,等到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刚刚讲座的时候我已经和宋修白说了,我认识覃绥安的妹妹,而这个妹妹刚读高一,有些学习上的困惑,问他能不能帮忙。所以你千万别露馅了,你的身份是覃绥安的妹妹,不是来开家长会的姐姐。”   覃识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宋修白不会怀疑吗?有问题干嘛不去问覃绥安?”   放着年级第一的亲哥不问,很奇怪啊。   骆艺“啧”了一下,早有准备:“问他语文题不就行了。别想这么多,宋修白已经答应了,根本没看出破绽。”   覃识翘了翘大拇指。覃绥安的语文成绩跟他本人其他的科目相比,确实显得平平无奇,一百二十分上下,覃识有时候超常发挥都能超过他。   就这么说定了,骆艺反复叮嘱她不要穿帮了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一个并不是班主任的老师正在和覃绥安说话,覃识连忙上前。   “这份报名表你带回去周末填好,你家长来了吗,我想单独聊聊。”   覃识一听有自己的事,立刻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小姨就是家长,哪怕小姨和侄子年纪一样,那也是侄子的家长。她保证一字不落地记下,回家转达给长姐。   覃绥安品行皆优不需要担心,要找家长八成是三位一体或者强基计划这些事。   “老师,你好,我是覃绥安同学的家长。”覃识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女强人笑容,竭力体现自己值得信赖的样子。   老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将信将疑地问道:“请问你是覃绥安的...?”   覃识面色不改,点头道:“我是他的小姨。”   正好经过的章起云和钱进然在背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互相拍打着跑走了。   “......”   为什么真相总是让人觉得荒谬。   中年老师牵强地笑了笑:“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跟学生说也是一样的,刚听完讲座很辛苦吧,您可以去教室休息一下,我和绥安说就行。”   “......”   覃识知道是这老师看自己太不可靠,不准备告诉她。   在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覃绥安对她点了点头,也是让她走的意思了。   覃识莫名有一种不得重用的失望,只好笑了笑走开了。   教室里几乎所有学生以及离开,虽然所有灯依旧开着,但只有覃识一人。   她坐到覃绥安的位置上,提了提脚跟检查上面的皮肤。   这双鞋是她二姐的,覃识的尺码要小一点,原本走路没什么,刚刚跟着骆艺跑了一段路,顿时就感到脚跟出火辣辣的发疼。   果不其然,已经磨破皮了。白皙的脚后跟此刻一片粉红,指甲盖大小表皮蜷缩在一起,露出一块湿润的伤口。   为了来一中,真是牺牲不小呢。   覃识弯下腰,揉了揉伤口周围的皮肤,忽然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她顺着往上看去,让她为爱身负重伤的主角宋修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少年应该是要准备回家了,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和她对视之后就温和一笑。   她愣愣地重新坐直,脚上的疼痛瞬间远去,唯一有存在感的是胸口疯狂跳动的心脏。   宋修白伸出手,漂亮的手指打开,里面静静地两张小小的创可贴。   “贴着吧。”   真的是像诗一样的声音,在鼓膜上都要开出花了。   覃识还没反应过来,宋修白把创可贴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去,走到教室门口又回过头,对着覃识轻轻挥了挥手。   覃识用口型说了句无声的“谢谢”,整个人都出于一种不切实际的炽热之中。   宋修白出去没多久,覃绥安就已经和老师说完话回来了。   他一眼注意到了覃识依旧露在外面的脚跟。   少年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他握住覃识的脚背,小心翼翼地从高跟鞋里拿了出来放到自己大腿上检查伤口。   覃识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来,脚腕处的温热让她有些不自然。   明明以前和覃绥安的相处都是毫无顾忌的,难道是他住校太久,关系淡了?   她轻咳一声:“贴个创可贴就行。”   覃绥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两张创可贴。   他微微一顿,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创可贴装进自己的口袋:“伤口透气才能好。”   覃识就这么看着她和宋修白的一次交集就这么无情的被覃绥安收走:“......”   他把覃识的脚放回鞋面上,然后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帆布鞋,把鞋跟压平,另一只也是如此。   “试试,能不能拖着走路。”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覃绥安把自己的鞋让了出来,他又不可能穿覃识的高跟鞋,就只能赤脚了。   覃识还是有些感动的,好侄子真的很孝顺。   “那你怎么办?”   覃绥安没说话,做为教室最后一个人,他收拾完书包之后又赤着脚去关闭窗户和投影仪,把这些事做完之后一手背着书包,一手提着覃识的鞋,这才道:“走吧。”   覃识拖着他的帆布板鞋跟上,伤口不严重,只要不磨着就不是很疼。   覃问坐在车里等两人出来,见到覃识身上穿着覃绥安的外套,脚上拖着覃绥安的鞋子,而另一个在九度的夜里只穿着一条短袖,隔着一层袜子踩在地上。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阿识,真是胡闹。”   覃识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千宠万爱之中,这其中还包括她的养子,明明两个人是一样的年纪,覃绥安对覃识却几乎是百依百顺,像个忠诚的小奴隶。   覃识吐了吐舌,坐进车里。   覃绥安把书包放好后说:“等一下,我去扔个垃圾。”   覃识才不管他要干嘛呢,抱着姐姐的胳膊就是撒娇:“下次再也不会啦姐姐。”   覃问让她坐直,才语重心长到:“你和绥安都快高考了,一切以学业为重,你不能分心,更不能让绥安也分心,记住没有?”   覃识拉长声调:“记住啦~”   等覃绥安回来之后,汽车发动回家。   覃识用最快地速度洗完了澡收拾好后,然后就抱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等待。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宋修白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少女从床上猛地弹起,无比兴奋地冲到书桌前。   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人设的!求知若渴的单纯高一学妹!   想要开始聊天,就得从问题目这个借口开始。   她先发了一张软妹才用的可爱表情包,然后打字:   【修白学长好!!】   一分钟对方回复:   【嗯。】   覃识连忙把自己找好的阅读理解题拍过去,这题她已经用最漂亮的字体写好答案并且很有把握,但是呢她还是要装作很困惑很不得要领的样子。   【这一题我实在没有感觉[大哭],学长可以帮忙看看嘛】   又过了片刻,宋修白:【发一下原文】   覃识拍了原文发过去,假装不经意地露出自己少女心满满的桌面。   【你答的很好】   覃识勾了勾唇,这不是废话嘛,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题答的尽善尽美,但又要不动声色地遗漏一两个得分点,好让宋修白不会没话说。   果不其然:   【但是你还遗漏了一点,全文采用了蒙太奇手法。】   【原来如此!!我就说好像感觉还少了什么。】   覃识刚把这一段话发了出去,宋修白又说:   【不过你才高一,想不到蒙太奇手法很正常。】   糟糕,差点忘了自己的人设!覃识正准备撤回刚刚自己说的话,宋修白又发消息了:   【是吗,那你做题感觉很敏锐。】   覃识无比心虚地发了一个脸红猫咪的表情包。   好像问完问题就没话说,覃识真准备自然一点起一个话题,没想到宋修白又发来了:   【脚后跟的伤口记得不要碰水】   ???   什么脚后跟的伤口??她的身份可是覃绥安的妹妹啊一没开家长会二没穿高跟鞋三没见过宋修白。   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搞错了什么啊!!   覃识方寸大乱:   【好的!我会转告我姐姐的!】   刚发完就觉得不对了,她是猪吗这么一说不等于不打自招??   还没撤回,宋修白发了个:   【嗯。】   没拆穿也没否认,但分明就是知道了啊,他为什么会知道啊。   这个时候,骆艺又噼里啪啦的发来了消息。   覃识点开:   【我靠你是猪吗!】   【快把朋友圈屏蔽宋修白。】   覃识猛地意识到宋修白为什么一下子知道是自己来开的家长了。   朋友圈第一条,是她今晚成熟穿搭的自拍,配字:【爷三十了】。   朋友圈第二条,是她前几天过生日的蛋糕,上面插了十七岁的蜡烛,配字【爷生日】。 第4章   “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装死啊。”面对骆艺铺天盖地的笑声,覃识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昨晚和宋修白的对话,终结在他的【嗯】上再无进展。   她刚冒出来的那么一丁点想法已经被自己惊天动的愚蠢吓得偃旗息鼓。   “再说吧,高考前都准备蛰伏了,你帮我盯着点,要是他交女朋友就算了。”   骆艺在电话里幸灾乐祸:“别这么消极嘛,你至少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   谢谢,不是很需要。   两人又闲扯几句,覃识才挂了电话起床。   因为是高考前难得的周末,家里人没有特意叫覃识,不过她下楼的时候,也才刚刚开始吃早餐。   覃问已经去公司,餐桌上坐着的是覃父覃母、二姐覃听以及覃绥安。   覃听是一名律所合伙人,大多数时候都住在事务所边上的公寓,这么频繁地回家属实稀奇。   覃识好奇地凑到覃听耳边轻声问:“二姐,你们事务所要倒了吗?”   向来不动声色颇有长姐之风的覃听罕见地看上去颇为苦恼:“温遇而回国了,我避避风头。”   覃识立刻会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温遇而是覃家世交温家的独子,长相俊逸出尘,弹得一手好钢琴,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颇有名声的天才音乐家,还和覃听是青梅竹马。   温遇而对覃听的心意几乎是众人皆知,只可惜覃识这个木头姐姐似乎对他并不来电。   覃识给自己舀了一碗桂花圆子,正准备细细八卦,却正好对上覃绥安的脸,苍白的吓人。   眼睛是肿的,嘴唇毫无血色,很明显生病了,只不过即便如此,少年无疑是好看的。覃家没有狐狸眼的基因,这让覃识总是觉得覃绥安的眼睛很特别,他在家里神色柔和些,这双眼睛便多了些天生的含情脉脉,即便肿了也煞是好看。   覃识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覃母凉凉地看她一眼:“有些人作天作地,又抢外套又抢鞋子,人家连生病了都不关心一下。”   覃识也没想到覃绥安看上去高高大大的,身体却跟纸糊的没两样,居然一冷就倒。   她自觉理亏,准备把桂花圆子给覃绥安,好让他暖暖,递到一半又想起覃绥安胃不好,吃不了糯米制品,于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来,默默给他夹了一只肉烧卖。   覃绥安笑了笑,乖巧地吃下烧卖,对比之下,更显得覃识很坏了。   早饭过后,覃听出门上班,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覃识:“大姑娘了,对绥安好点。”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覃绥安的剥削者,明明都是覃绥安自愿的。   真是个心机男绿茶!   不过这次害他生病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大不了今天照顾他一天补偿好了。   覃识送完姐姐回来,发现覃绥安已经背起书包准备出门了。   据老妈说他还发着烧,大约是头晕的,这个样子怎么还要出门。   覃识皱了皱眉:“你要去哪?”   少年已经走到了玄关口换鞋:“有点事。”   居然还在她面前有小秘密了。   他能有什么事,背个书包八成就是去图书馆自习,覃识想也不想说:“我和你一起。”   少年回头看了覃识一眼,由于刚刚起床,她还穿着白色的睡裙,皮肤白皙,几乎都找不到裙摆和她小腿的界线。   她仰着头,整张脸都被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包围,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他低头换鞋,因为生病而嗓音略微沙哑:“不用。”   覃识才不管他乐不乐意呢,快步上楼准备换衣服收拾书包。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覃识看了看手机,没想到宋修白发了微信。   【只问一道题?】   !!   什么意思!是没有问题就要删了她还是意思再说点别的?   覃识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仅仅攥住了,她手指发颤地回复:   【大概....还有几题的....】   宋修白回复很快:   【一起探讨探讨吧,骆艺说你成绩很好。】   覃识在原地蹦的老高,感觉心口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说之前因为朋友圈的事而覃识不再抱有期待,那么此刻胸腔的憧憬再次迅速膨胀。   她还有机会的吧!宋修白没有因为自己骗他生气吧!   既然要问宋修白问题,那就不能去图书馆了。她早就把之前照顾覃绥安一整天的打算抛到了脑后。   覃识踢踢踏踏的跑到楼梯口,裙摆像翻起的浪花,到正好可以看到覃绥安的位置她停了下来。   因为覃识说也要一起,早就换完鞋的少年便安静的坐在门口等待,看上去温顺又听话。   “我突然有点事,不和你一起啦。”覃识对他挥了挥手:“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哦,你放心,三小姐会来接你的。”   覃识中二期喜欢自称三小姐,家里除了覃绥安之外都是大人,覃家也不会让保姆这么称呼覃识,因此逐渐就变成了只有极其偶尔覃绥安一个人这么叫她。   覃绥安早就听到了她在楼上激动地跳起来的动静,此刻见她依旧穿着睡裙一点也不意外。   她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他神色未变,轻轻地“嗯”了一声。   打发掉了覃绥安,覃识正准备回房间,楼下少年的声音继续传来:“记得写作业。”   覃识心想这关你什么事,但还是配合地“嗯嗯”两声。   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确定覃绥安真的走了之后,就飞似的跑回房间。   宋修白发了条语音,覃识无比郑重地点开。   “听骆艺说,这次十七校联考你英语和语文的作文都是满分,很厉害。”   十七校是A市联同周围其他二市最为顶级的十七所高中所共同组成的考试联盟,因难度大高考考点命中率高而闻名,一中和培雅都在其列。   覃识文科本就出众,加上这次超常发挥,考了个好成绩。   但她的心思全不在成绩上面。   耳机似乎有些漏电,宋修白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酥酥麻麻,让她觉得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声音分明还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覃识却已经觉得恰到好处,清澈的十分动听。   另一条语音紧接而来:   “覃老师,愿意指点一下吗?”   似乎耳机不只是漏电,还开始发烫了,不然为什么在听到“覃老师”三个字的时候,自己的耳根如此之热。   电流和高温让覃识都变得晕乎乎的,她强装镇定,清了清嗓说:   “那我的数学也拜托宋老师啦。”   发出去之后,她自己点开来听了一遍。   跟自己听到的声音有些不像,但大约是不难听的。在等待宋修白回复的时候,她只能反复点开自己的语音。   发音清晰,语气不做作,声音应该也还不错吧。   宋修白的语音终于来了,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性能优良的耳机让覃识都要觉得他的气息就吐在自己耳边了。   “绥安的数学比我更好,他这次满分。”   应该是骆艺已经大致和他讲过覃绥安和覃识的关系了,这种时候覃识想也不想就选择牺牲覃绥安:   “他只会自己做,教起人来可不怎么样。”   反正覃绥安听不见,宋修白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她其实还想说,我觉得宋老师你,教的很好。   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真的说出口。   两个人有了分工,宋修白教覃识数学,覃识教宋修白作文。   其实覃识写作文大多靠感觉,因此发挥并不稳定,好的时候能像这次满分,差的时候比别人高不了多少,但这次十七校的试卷老师已经讲解过,她只要按照老师说的依样画葫芦就行。   也幸亏老师讲解过,不然凭她现在头脑发热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两个人说是学习,便真的在学习。虽然其他的话一句没说,但覃识觉得还是和宋修白亲近了些的。   少年温柔和缓,讲起题目来深入浅出,娓娓道来。   到结束的时候,两人才说了几句旁的话语。   宋修白问覃识准备去哪所大学。   覃识说:“A大。”   A大比不上清北,但也全国是顶级的高校,因地理优势、条件设施和这些年科研学术上各方面的突破进展,分数一路飙升,已经高不可攀。   覃识偏科严重,目前来看上A大还是有些危险,但她会全力以赴就是了。   她又宋修白:“你呢?”   少年似是沉吟了片刻:“也是A大。”   A大应该是很多学子心中神圣的目标,在A市本地特为尤甚。   覃识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定要上A大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跟宋修白的共同学习结束之后,她点开了和覃绥安的对话框,一整天也没什么动静,看来他身体没有大碍。   【要回来了嘛】   过了一会才收到回复:   【刚出发】   覃识发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发:   【帮我带杯杨枝甘露】   她就是这么心安理得地驱使一个因自己而生病的人。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覃识的房门敲响,隔着门传来覃绥安的声音:“外卖。”   她连忙去开门,还一脸殷勤地让少年进来坐。   她把书桌前的椅子让给覃绥安,然后把吸管插好,非常狗腿地把杨枝甘露递到覃绥安嘴边。   覃识一脸谄媚:“第一口你喝。”   少年看了她一眼,他的嘴唇已经不想早晨那样苍白了,在暖融融的灯光下,看上去还有几分鲜嫩可口。   应该是身体大好了吧。   覃绥安慢慢俯身,咬住了覃识递过来的吸管。   贿赂完成,覃识只舍得给他喝一口就拿了回来。   他们从小就是这么你的我的喝来喝去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直接就用覃绥安喝过的吸管自己喝了一口,忍不住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少年安静地看着她,就像早晨在门口等她时的样子。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像个随时乖乖待命的小奴隶。   “我作业做不完啦。你都喝了我的杨枝甘露,不帮我写一点说不过去吧。”   用他买的奶茶贿赂他,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覃绥安现在有多惨,以后就多爽   要收藏要评论~~~ 第5章   从小学开始的口算天天练到高中的物理试卷,覃识已经快数不清覃绥安帮自己写过多少作业了。   覃绥安成绩这么好,第一个该感谢的人就是她。   她把自己珍贵的学习机会无私地让出来,为他的成功之路添砖加瓦。   少年对她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皱了皱眉:“你白天在干什么?”   覃识有点心虚,白天在学习,不过并不是冲着学习的目的去,但她是不会在覃绥安面前露怯的。   少女梗着脖子故作无赖:“你少管!喝了杨枝甘露了都,你就老老实实写吧!”   覃绥安其实知道白天她干了什么,朋友圈共同好友点赞有提醒,宋修白点赞了她的那条【爷生日】,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加了微信,结合家长会上覃识的表现,他猜的七七八八。   他喜欢覃识,只有自己知道。可能是从进入青春期懵懂的知道情爱起,可能是从十年前来到覃家的那一天起。   大多数人爱把他和宋修白比较,覃绥安即便不关心也知道自己赢了大多数,但是在覃识这里,宋修白已经不战而胜。   因为他是覃家领养的孩子。   少年握住笔的指节无声发白。   嘴里似乎还有杨枝甘露的香气,芒果和柚子的清甜在齿间尚未消散。他就喝了一口,不像覃识,刚说完话嘴里就再次塞得鼓鼓的。   覃绥安想要冷下心拒绝,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   “帮你写英语,数学你自己写。”   覃识非常知足,高兴地挥了挥手:“成交!”   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一起写作业。   覃识非常讨厌数学,一会喝饮料一会转笔,等覃绥安写完两张英语试卷之后也才堪堪翻了一页纸。   少年帮她叠好试卷收进文件袋:“怎么写的这么慢?”   覃识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我不会啊...”   覃绥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冷冷到:“宋修白没教会你?”   覃识一愣:“你怎么知道?”   覃绥安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的神色:“覃识,想干什么等高考后再说。”   覃识自然分得清主次,但她就是不乐意覃绥安对自己说教:“我非要现在,你能拿我怎样?”   “我会告状。”   “.......”   无语!覃绥安这人怎么这么坏!   覃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指着册子上的立体几何,命令到:“教我!”   覃绥安知道覃识不是不识大体的姑娘,也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接过少女手里的作业。   立体几何嘛,再简单也是要花点时间解答的。   在等待的时候,覃识就趴在桌子上观察覃绥安。   他的侧颜无疑也是壮观的景色,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骆艺经常会用“傲”来形容覃绥安的眼神气质,但覃识一点也不觉得,明明乖的就是个让他向东绝不敢向西的小跟班嘛。   覃识突然想到了之前高一学生物的时候广为流传的一个梗,想来一中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是没有的,她就忍不住想要逗逗覃绥安。   “覃绥安,C是胞嘧啶,T是胸腺嘧啶,那我是什么呢?”   覃绥安做起题来相当专注,漫不经心地顺着覃识问道:“是什么呢?”   少女理直气壮地大声说:“你的命中注定。”   覃绥安的笔顿了顿,在纸上印出一个小小的黑点,睫毛似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   他翻了翻册子,找到一道三视图的题,用笔指着上面说:“这是正视图,这是侧视图,那这是什么?”   笔指向了覃识。   “是什么?”   少年轻轻地笑了,狐狸眼好像突然盛了一碗星星:“数学差得一塌糊涂。”   “......”   覃识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覃绥安的后背:“乖乖做题吧你!”   她不得不承认,之前对宋修白说的“覃绥安只会自己做,教起人来可不怎么样”毫无事实根据,他不但自己做得好,教起人来也是深入浅出条理清晰。   但是覃识莫名就是想故意找茬:   “干嘛用建坐标系的方法?我要用几何法,今天宋修白教我的就是几何法。”   听到“宋修白”三个字,覃绥安表情淡了下来,看她一眼:“那你会了吗?”   “......”   就是不会所以你还坐在这里嘛。   “按照目前的水平,还是建系更适合你。”   意思是几何法复杂曲折,以覃识九十多分的数学成绩根本无法驾驭,还不如用建系踩点骗分。   覃识自知无理取闹,声音小了下去:“那你也不能小瞧我,说不定我突然茅塞顿开了。”   “我没有小瞧你。”覃绥安叹了口气,放软语气:“但是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你需要学得东西还有很多,浪费时间在这几分上不值得。”   覃识把脑袋放在桌子上,嘴巴高高嘟起,闷闷不乐道:“那怎么办嘛?”   覃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覃识心心念念的几何法又做了一边题,一边整理过程,一边说:“这周回去我申请走读,以后每天帮你补习。”   少女眼睛瞪大:“你要走读?”   一中为了便于严格管理,对所有学生都要求住校学习,覃绥安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要为了覃识要在最后阶段改变生活规律,不怕影响他自己的状态吗?   覃绥安“嗯”了一声,让覃识看题。   他分别用几何法和建系法将题目从头到尾细致地讲解了一遍,然后问:“你自己选,要哪种方法。”   覃识垂下脑袋,老实了:“建系....”   不是她没有听懂几何法,恰恰相反,因为覃绥安讲得通透她已经完全领悟。但是覃识知道自己在数学方面毫无天赋,会了这一类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类型,还不如选择更为稳妥的方法,就算答不到底,也能确保拿下大多数分数。   几何法这种天花乱坠的炫技式方法,真的不适合她这种菜鸟。   “今天不早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再继续。”覃绥安知道她消化需要时间,没有再往下讲。   覃识有气无力地拖长调子:“知道了...”   覃绥安帮她整理书桌,覃识一头倒进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因为动作较大,上衣的衣摆被气流掀起,露出少女一小节纤细的腰肢,覃识浑然不觉。   覃绥安移开了目光,悄无声息地离开并带上门,只有耳根通红一片。   覃识洗澡洗漱结束后,照例和骆艺互相分享彼此一天的经历。   她先说了白天和宋修白一起学习的事,然后又提起晚上覃绥安教她题。   骆艺起哄:“咱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九,哪个教的好?”   覃识客观地回忆了一下,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说:“宋修白讲题我哪有心情认真听啊,而且以覃绥安对我了解的程度,6写成b他都尽在掌握,这不公平。”   “那就是覃绥安教的更好呗。”   “不能说他教的好!你知道他今天怎么羞辱我吗?”   覃识把自己对他说土味情话,结果被他用“数学差得一塌糊涂”嘲讽的事说了一遍。   骆艺在电话那头大声嘶吼:“命中注定这种话你跟宋修白说啊!跟覃绥安说算什么!”   覃识光想象了一下就觉得汗毛根根倒立:“不要,我才说不出口。”   她和覃绥安从小这么相处,跟彼此熟的不能再熟,和宋修白又不是。   骆艺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问覃识:“如果我没记错,覃绥安是问姐领养的对吧?”   其实长姐当时并不符合领养规定,覃识也搞不懂怎么就突然想办法领了一个覃绥安回来。   覃识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对啊。”   “也就是说,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覃识听出意思了,顿时无语:“你在想什么啊!他就是我的侄子!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我的侄子!”   骆艺又问:“他到你家的时候多大了?”   “七岁左右吧,小时候的事我都没印象了。”   骆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七岁也不小了。”   覃识想也不想地阻止了骆艺:“别乱说。”   骆艺却忍不住继续:“那你有没有想过,覃绥安要是有一天找到自己亲生家庭,你和他怎么相处?”   覃识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她不记得覃绥安为什么会来到自己家,但隐隐感觉好像是他原身家庭出了事。   而且她无法想象有一天会和覃绥安成为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明明他就是自己的家人兼得力小跟班。   覃识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听覃识兴致不高,骆艺没有继续说,转移了话题。   ******   在覃绥安的督促之下,覃识还是顺利的完成了周末作业,晚自习平安交差。   覃绥安同样返校上晚自习。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第一节 自修课已经下课,说服班主任允许自己通校花费了一点时间,但覃绥安成绩好且稳定,班主任最终还是同意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覃绥安经过宋修白的身边时,没忍住停住了脚步,他轻咳一声,语气不自然道:“宋修白,C是胞嘧啶,T是胸腺嘧啶,那...”   最后那几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宋修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安神,我选的物化历。”   A市实行新高考政策,言下之意是他不学生物。   “没事了。”   覃绥安已经离开,只能看到一个高高的后脑勺。 第6章   一中和培雅下午放学的时间不相同,自从覃绥安通校之后,就比覃识早了二十分钟。   今天接送覃识的司机请假,她和覃绥安坐一辆车回去。而从一中到培雅的路程又不只二十分钟,这就导致覃识出校门之后还要等十分钟左右。   鸣笛声四起,拥堵的培雅南门广场已经濒临超负荷。覃识对人来人往堪比春运的放学实况已经见怪不怪。   即便如此,她也不要待在校门内像囚犯一样眼巴巴望着外面的世界,还不如大大方方走出来等待。   她穿过车流和人群,准备走到马路对面省的司机叔叔掉头,还没有踏上人形道,肩膀猝不及防被人轻轻拍了拍。   覃识回头,正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狐狸眼。   眼尾上挑,双眼皮深邃而精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覃识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覃绥安。   但很快就能发现不是。   这双眼睛和覃绥安相比太妖了。覃绥安受了五官和气质的中合大体上看上去是清冷至多是温柔的。   而眼前的年轻男人虽然西装革履一身矜贵之气,配合着过分精致的五官风骚毕露,连看沥青地面都像是脉脉含情。   根据覃识的经验,在校门口打扮成这副样子还主动叫住她的陌生人无外乎两种身份,要么是推销补课机构的,要么就是卖擦鞋喷雾的。   “小同学,你有时间吗?”年轻男人笑眯眯地开口。   需要时间,那就是后者卖擦鞋喷雾的。   没想到这人看上去家世优良,过的日子也不过是一团琐碎,明明光凭长相就已经赢了绝大多数人,该有更省力高回报的工作才是。   这让覃识忍不住面露同情,她是不会买喷雾的,所以不会让面前这个男人蹲下来为自己卖力擦鞋。   既然如此,就该果断的拒绝:“不好意思,没时间。”   吃了闭门羹的男人毫不退缩,笑容未变:“我没有恶意,就耽误你一两分钟的时间。”   帮她擦鞋可不是只需要一分钟吗?   锲而不舍的精神值得歌颂,但是覃识既然不准备买,就不会耽误他的时间,于是依旧摇了摇头。   连着被拒绝两次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尴尬,他微微屈身,好让自己和覃识平视,看上去非常的自来熟:“你不认识我,警惕些也是好的,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你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学校要求你们向广大群众推广你们最新研发出的产品擦鞋喷雾,若不完成指标就无法获得学分,对吗?”覃识一把子打断了他,将这套早就听的倒背如流的说辞念了出来。   年轻男人明显一愣,接着笑容明显扩大:“我不是卖产品的,我其实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   年轻男人再一次被打断,覃识循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覃绥安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他少年老成,很早就学会了面上不露山水,此刻却明显面色不善,眸色一片漆黑,明显是动了怒。   下午五点天还大亮着,少年短发随意的散在额前,周身都是融融的光。   覃识从来没见过覃绥安这个样子。就像是刻意收敛了锋芒的刀刃,此刻微微露出半寸,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不是一块温润的玉啊。   覃识眼里的覃绥安一直都是乖乖小跟班,今天突然有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明明年轻男人原本就是荣辱不惊的样子,又比覃绥安年长,此刻看上去局促又谨慎,他的笑容早就收敛了,惴惴不安地看着穿着校服的少年。   “绥安,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覃绥安眉头紧缩,冷声打断:“够了。”   覃识就算是头豪猪也该听出这人并不是卖擦鞋喷雾的,并且和覃绥安之间有故事了。少女默不作声,却又上前一步,悄无声息吃瓜。   明明覃绥安的不耐烦已经全都写在了脸上,年轻男人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我知道这几年你和她最亲,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成长的过程,就这么简单。”   幸亏覃绥安这次没有再打断,不然覃识都要替这个人着急了。   只不过他在说什么啊,谁和谁最亲,又为什么要看覃绥安的成长历程,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啊?   覃绥安似乎不欲再多说,拉起覃识就走。   少年的手掌宽大而温和,已经有了可以保护人的温度。   覃识下意识的回头看,年轻男人上前了几步,还是没有追上来,满脸的懊丧。   等上了车,覃识就按耐不住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啊?到底是什么事嘛?”   她快好奇死了。   少年的表情早就恢复如常,温和而镇定的模样,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覃识不是死缠烂打的姑娘,覃绥安不想说,她如何八卦也不再追问。毕竟他连覃识都不告诉,就说明不准备告诉任何人了。   不过她还是要说几句的:“都在三小姐面前有小秘密了啊,胆子真大。”   覃绥安笑了笑,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没有小秘密。”   覃识故意冷哼一声:“谁信呐?”   齐之淮在培雅门口一无所获,还平白惹了覃绥安生气,顿时焉头巴脑的像个小雏鸡。   他郁郁寡欢地上了车,才发现爷爷居然也特地跟了过来。   他垂头丧气地叫了声“爷爷”。   虽已年逾古稀却依旧背挺的笔直的老人,依旧气场强大让人平生敬畏,他点了点头,只是说:“回去吧。”   那双早就混浊的眼睛看向车窗外手拉着手远去的少年少女,眼角有一滴莹莹的水珠。   覃识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遇到在校门口拦住自己的男人,虽然特地留了个心眼,但也架不住高考前排山倒海的学习和压力,只顾这自己眼前稀烂的数学作业了。   其实在覃绥安每天坚持的辅导之下,她已经大有长进了。原先考九十分都是烧了高香,如今大致也能稳定在一百零五分左右。   不过效果再好,久了也是会产生厌学情绪地嘛。   五一放假开始的前一天,覃识固执地抵住自己的房门不让覃绥安进来,少女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字一句地喊到:“我!不!学!”   哪有五一都不休息的。   覃绥安一手抱着书,一手抵着门,因为用力而腕部青筋分明,他无可奈何地说:“让我进去,今晚只有三道题。”   覃识才不相信呢,半个小时一道的压轴题也算一题:“我就是不要!”   少女忽然加大了力道,猛地关上了门,一副怎么样也不会开了的样子。   覃绥安在门口定了一会,才捧着书回到了自己房间。   覃识听到少年的脚步彻底远去之后,高兴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倒不是因为今晚不用学习。而是她收到了宋修白的微信。   由于学业的缘故,他们进来的联系大多短暂而破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认真说过话了。   但是呢,宋修白邀请她明天一起去市图书馆学习。   对覃识而言,这不亚于网友面基,毕竟两人除了最初在家长会的几面,之后都只有微信里有交集。   她假装含蓄地犹豫了一番,才慢慢地打出:“好吧。”   她跳下床拉开衣柜,对着镜子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分别发给几个好朋友和两个姐姐征求意见,才最终选出了一套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心机的小裙子。   她无比认真地洗了头洗了澡,又敷了一张面膜,为了第二天的状态早早睡了觉。   覃绥安从楼下喝水上来,看到覃识房门的光已经暗了,以为她是这几天学得实在太累,目光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覃识第二天下楼的时间是八点半,覃父覃母和几个好友出门打高尔夫,覃问依旧去公司,覃听没有回家。因此只有覃绥安一个人在。   少女已经打扮得当,心情颇好地去厨房找早餐。   覃绥安的视线扫过覃识的着装,问:“你要出去?”   “对呀。”覃识点了点头,一边哼歌,一边倒牛奶。   “和骆艺?”   “三小姐的事,你少管。”覃识这么说完,又忍不住想要炫耀:“和宋修白。”   面前少年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覃识见状连忙安抚到:“不是去荒废时光,是一起去学习。”   覃绥安的脸色并未好处,相反更加阴沉:“不准去。”   少女瞬间不乐意了,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凭什么?”   “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我,不必舍近求远。”   覃识不明白为什么覃绥安突然对自己横加干涉,故意呛声:“可是我就是喜欢听他讲的。”   覃绥安面色很不好,但还是起身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掉了手背上溅到的牛奶:“喜欢他怎么讲?我照着来。”   “哪哪都喜欢他,哪哪都不喜欢你。”   “知道了。”少年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力气,垂下眼眸:“那你去吧。”   覃识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特地从住校改成走读帮自己辅导功课,她非但不领情还这么中伤他。   “覃绥安...”   少年起身离开,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轻轻说道:“我回房间了。” 第7章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扶手间。   覃识在原地跺了跺脚,赌气似的重重关上了门,像是故意要让覃绥安听见。   但其实她并没有出门,明明覃绥安这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还故意对她笑使用苦肉计让她愧疚,她却突然失去了所有去见宋修白的兴趣。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覃识打开微信,点开和宋修白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下顿了顿,还是打出一行字:   【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有点事来不了图书馆了】   宋修白很快回复了:   【没事,正好我还没出门。】   覃识松了口气,没有害他白跑一趟就好。   覃识没去见宋修白,但要是让覃绥安知道了岂不是以后他都能任性妄为了?这种乱发脾气的臭毛病她是绝对不会惯着的。   她脱下鞋子,赤着脚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到晚上七点多再装模作样从外面回来。   不去图书馆,还要隐去自己的踪迹待在家里,覃识实在百无聊赖,除了玩手机也做不了别的事。   宋修白又发了微信,一张他房间书桌的照片。   少年的桌面收拾整洁,书架上摆放着几台乐高模型,高一到高三的课本分门别类排放整齐,正对着镜头放着一张做了一半的化学试卷。   宋修白的字端正大方,就如其人。   他还发了一条文字:   【已经开始无聊,今天一整天就待在家里了。】   覃识刚消散些许的愧疚又迅速攒聚。   还不是都怪覃绥安,偏偏自己居然还吃了这一套。看着他倍受伤害还故意笑出来的脸,不知为何怎么都出不了家门了。   这大概就是爱子心切吧。   长姐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覃识缓缓打字:   【去图书馆也是学习嘛】   很快看到了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接着就是宋修白发过来的消息:   【和你一起】   【当然不一样】   覃识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为什么这人平平淡淡的九个字就让她心跳加速啊。   少女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宋修白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你不是还有事吗】   【不打扰你了】   【高考完一起出来玩吧】   手心骤然增加的汗让因为时间过长灭屏的手机都无法指纹识别,覃识手忙脚地密码重新解锁,过了许久才郑重地打出:   【好】   似乎这样还不够,她把聊天记录截图,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这样才算珍藏。像是突然有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少女把手机放在心口捂紧,用手背给发烫的脸颊降温。   覃识原本以为在这偌大的家里躲上一整天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才刚到中午就一直到自己天真了。   今天早上就喝了一口牛奶,她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想要溜出去找点吃的,还在贴着门听动静的阶段就听到了家里阿姨和覃绥安的对话。   阿姨问覃绥安中午煮几个人的饭,少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就只有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一会溜出去也吃不到一口热乎的。   覃识这人不喜欢吃零食,就喜欢吃热腾腾的正餐。   可恶,这大概就是作茧自缚。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痛痛快快毫无留恋地走了,此刻岂不是正在和宋修白风花雪月地共进午餐?   覃识泄愤似的把头埋进枕头里,还拼命用手捶打。   覃绥安!你害我的拿来什么来还!   她想要看会电视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综艺里清一色的吃播让她越看越饿。   这么苦捱到十二点半,听着覃绥安已经吃完午餐回房,两个阿姨也到了自由时间外出,覃识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拧开了房门。   覃家人口众多,对应的别墅也格外庞大,此刻空无一人,显得些许空旷。   覃识溜进厨房,却失望的发现连空气中的饭菜香气都没有给她留。   她快饿得直不起身,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想对覃绥安这个作精拳打脚踢。   她再也顾不得要藏起来这种事了,大喇喇坐在客厅沙发上想着至少把这段最痛苦的时期熬过去再说。   就这么坐着,覃识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居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覃绥安痛哭流涕,跪着向她献上一桌好饭好菜,声泪俱下地说自己错了不该闹脾气。   覃识是心软的好姑娘,不仅原谅了覃绥安,还邀请他一起过来吃。没想到这小子恩将仇报,吃着吃着居然拿她最讨厌的莴笋拍她的脸。   覃识就是因为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醒了过来,只是拍她的不是莴笋,而是覃绥安手指的三根。   少年此刻半跪在她身边,满眼都是明亮的笑意。   覃识坐了起来,不满地指责道:“打我干嘛?无法无天!”   覃绥安看上去心情大好,配合地点了点头,帮她把右肩滑落的领口整理好才说:“知道错了,不知道带你出去吃饭能不能算是赔罪?”   覃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迅速放平:“那得看你请我吃什么了。”   覃绥安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商场,让她自己选吃什么。   覃识毫不客气,抬脚直接进了一家人均消费颇高的烤肉店。   覃识吃饭喜欢视野开阔,于是坐在可以看到商场行人的玻璃墙边上。   覃绥安已经吃过午饭,因此就负责帮她烤肉。   覃识手都懒得动一下,等肉差不多了就说:“小安子,拿片生菜卷起来送到哀家嘴里。”   然后她就张开了嘴等待。   覃绥安深知她的喜恶,一片猪五花,一片牛小腿,稍稍放凉可以入口之后和烤蘑菇一起用生菜卷成可以一口吞下的大小,哄小孩子一样像飞机似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精准放进覃识的嘴里。   覃识等的可不包括这个飞机投递,但还是被覃绥安这副样子逗的乐不可支,当即原谅了他在家鲁莽的行为,一边捂着嘴笑,一边咽下了烤肉。   见覃识笑了,少年也不自觉地眉眼弯弯,单手继续烤肉。   五月已经是穿短袖的季节,覃绥安烤肉时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已经是个要成为青年的大孩子了。   覃识想起今天早上的事,问:“覃绥安,你以后还会帮我补课的吧。”   少年的手微微一顿:“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覃识撇了撇嘴,不自然地说:“我需要的。今天早上是我说了气话,你教的很好,对我很有帮助,当时我就是气你拦着不让我出去。我知道你是担心影响我学习,你放心吧,高考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覃绥安轻轻“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覃识就当这件小事翻篇了,难得自己伸出手卷了份烤肉,学着覃绥安之前的样子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递到少年嘴边:“哀家赏你的。”   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圆圆的煞是可爱,和新鲜的生菜颜色对比分明。   覃绥安的视线在这双手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身体微微前倾一口咬住。   覃识的手总是热热的,此刻也不例外,不像覃绥安这个人似乎都是凉凉的,连嘴唇也是。   她能分明地感受到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清凉。   少年突然缓慢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淡退几分,平静地望向玻璃墙外。   覃识不由地跟着他的视线向外看。   只见无论是从内向外还是从外向内,都可以看的十分通透的玻璃墙另一面,站着的是说要一整天待在家里的宋修白。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才到他肩头的短发少女,大约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满脸好奇地望着覃识。   少年的面色不善,良久,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较慢 第8章   覃识觉得四束目光在空中僵持了一个世纪之久,而她无疑是其中最尴尬的一个。   还是覃绥安最先低下了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才对着玻璃墙外扬起了一个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   宋修白看了眼手机,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向前走。   短发的少女连忙跟上。   覃识的目光不自觉也追了过去,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电梯。少年周身泛着寒气,连看都不愿意抬头看她一眼。   她满脸懊恼地坐了下来。   她和宋修白有约在先,自己放了鸽子是只是为了和别人吃饭,无论是谁都得生气,她自知理亏,又不好把气撒在覃绥安身上,明明他说了让自己出门,是她发神经自己留下来的。   头大死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成功把两边都得罪。   她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覃绥安自然早就注意到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水。   不同于宋修白的目不斜视,他身旁的少女似乎对覃识十分关心,一直到电梯下行至看不见,都保持着好奇又友善的目光看着覃识。   两人之间虽无牵手,但也看得出举止亲昵自然。   覃识咬了咬唇,心像是突然被狠狠攥紧。   其实他也骗人了不是吗,说只能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但也带着一个女生出了门。   像是有感应般,不等覃识的酸水汨汨往外冒,宋修白的微信发了过来:   【是我亲生妹妹】   【不知道你和覃绥安,是不是一样】   主动解释了他和那个女生的关系,又语气不善地嘲讽她和覃绥安没有血缘关系,如此相处名不正言不顺。   也是在这个时候覃识突然意识到,她和覃绥安两人小时候相处不避嫌可以,如今逼近成年,如此有些于礼不合了。骆艺之前已经提醒过自己,她觉得自己和覃绥安情谊深厚并无不妥,如今被宋修白,她突然觉得哪哪都别扭。   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是事实。   两人和好时的温馨气氛早就消散殆尽,离开烤肉店的时候覃识下意识地和覃绥安拉开距离,明明是亡羊补牢,还是下意识地做了。   敏锐如覃绥安,自然立刻感觉到,握着手机的指节白了白,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乖顺跟在覃识身后。   晚上八点,两人各自待在自己房间。   覃绥安用微信问她:   【今晚补课吗?】   覃识顿了顿,回复:   【补】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去书房吧】   少年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楼下院子里路灯的点点光芒,手机早就灭了屏,照不出眼里的晦暗不明。   站在房间门口顿了许久,覃绥安还是还是捧着资料推门出去。   书房是专门留给覃绥安和覃识两个学生的,覃父和长姐办公的地方并不在这。   由于两个人不常用,书房空荡而冰冷,无处不弥漫着当时装修完毕时家具的木质香。   覃识已经在里面,换下睡裙,穿着外出时才会穿的蓝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   饶是少年老成,此刻深吸一口气,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神早就破碎一片,覃绥安用舌尖抵住上颚,努力让自己不失态。   她现在是有了喜欢的人,准备彻底和自己保持距离?   覃识装作没有注意到少年靠近,满手心的汗捏着笔杆子装作学习。   她其实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血无情对覃绥安不公平,只能祈祷少年没有发现了。   覃绥安的神色很快已经恢复如常,如覃识所期待的那样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开始辅导功课。   少女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去。   “已经列出表达式,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少年循循善诱,语气温和平常。   覃识茅塞顿开,瞬间会意:“使用罗贝塔法则!”   覃绥安笑了笑:“聪明,休息会喝点水。”   少女这才缓过神,已经不知不觉学了一个多小时了,刚开始她多少有些提心吊胆,但是到后来彻底集中到解题之中,白天的事情已经抛在脑后。   她确实是有些渴的,手已经伸出准备结果覃绥安递过来的水。   可是少年似乎也学得有些疲惫,手都脱了力,八成满的水杯突然在空中摇摇晃晃,不偏不倚洒向了覃识,一滴不剩。   从领口开始,接近三百毫升的凉水一路向下,到了裙摆接近膝盖处滴滴答答的滚落地面。   衬衫和百褶裙本就纤薄,遇水便紧紧贴在少女的肌肤上。半截裸露的膝盖上像是洒满露珠,看上去白皙和愈发娇嫩。   覃绥安淡淡说了句:“抱歉。”   覃识瞪了他一眼,连忙抽纸擦自己的衣服,还骂道:“你是猪头吗?”   少年默不作声,只是嘴角上扬,他抽了几张纸,从膝盖开始,蹲下身帮覃识擦去小腿上的水渍。   覃识下意识的向后缩,少年的手腕强劲而有力,用宽大的手掌握住少女纤细脆弱的脚踝,使之无法动弹。   却偏偏像是没有察觉到少女的抗拒一般,像是擦拭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替她擦干水渍,动作轻柔,目光专注地近乎虔诚。   覃识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覃绥安是意识到自己刻意的疏远的,他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所以洒自己一身水是他的报复吗?   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覃绥安了,既然要报复自己,又为什么立刻替自己擦干呢。   他伏在自己的脚边,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脚的时候就像是臣服的教徒。   覃绥安此刻的手掌不再是冰冷,滚烫到近乎炽热地狠狠灼烧着那一块肌肤,覃识的脚趾蜷缩,连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感觉自己非但没有成功疏远覃绥安,反而迫使自己和他靠的更近了。   覃识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覃绥安面前不过是狐假虎威,一旦少年开始露出爪牙,她才是弱势的一方,否则怎么现在连踹他一脚抽回自己的小腿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只有几滴水,覃绥安却像是处理危险溶液一样擦拭了许久。   等彻底擦干,他才不疾不徐地说:“去换身衣服吧。”   覃识像是解脱,立刻站起身立刻覃绥安的危险地带:“知道了。”   覃绥安看着少女接近惊慌的背影,继续补充:“直接换睡裙吧,知道你洗过澡了。”   覃识身上一片沐浴露的馨香,刚刚靠近时扑了满怀。   回答他的,是少女重重关上的房门。   他在书房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覃识回来,只等到她的微信:   【太困了,不学】   【我睡了,八八六】   少年合上书本,此刻倒没有多少情绪,刚才本就是他失态。   覃识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她又梦到了刚才在书房的那一幕。   只是不同于之前覃绥安只是单纯地帮她擦干水渍,梦里的覃绥安,居然慢慢俯身,在她脚背落下一吻。   他的嘴唇鲜红的像是随时能滴下血,连和自己脚背相贴时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神情是和现实一样的虔诚。   覃识醒来的时候心跳快的像是要飞出来,深吸好几口起都缓不过来,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算不算噩梦。   她下意识地摩挲梦里被亲的脚背,弄得自己一阵阵发痒。   覃识现在彻底失去了覃绥安面对面的勇气,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侄子小跟班已经有了可怕的攻击性,但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他明明又什么都没做,还是像以前一样照顾自己而已。   似乎有鬼的是自己的心。   她醒来的时候正是覃家早餐的时间,她饥肠辘辘,还是装作睡懒觉一样躲在房内不出,以免和覃绥安正面撞上。   房门被打开了,不敲门就进来的整个覃家只有她的二姐覃听。   覃识连忙拉住被子装睡,被覃听毫不留情地打了三下屁股。   “别装了,都看到你微信有步数了。”   “.......”   覃识哀嚎一声:“你怎么又回家了!”   覃听也是兴致不高地说道:“温遇而约我出去,我骗他要回家。”   也是,除了温遇而能让覃听躲避不及,再没有人能让女魔头害怕了。   覃识幸灾乐祸地说:“那你不怕遇而哥找上门啊?”   覃听已经钻进妹妹的被窝,看上去十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继续回答道:“不可能,他脸皮再厚也厚不到这种地步。”   覃识实在有些饿了,碍于覃绥安的原因又不好下楼,只能问二姐:“覃绥安还在楼下吗?”   覃听没有多想,如实回答:“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少女闻言松了口气,正准备起床又感觉奇怪:“不对啊,他最近老一个人出去干什么?”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要出去怎么了?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关心关心大姐,听说最近公司遇到了问题,覃问正焦头烂额呢。”   覃识躺了回去,不甚在意:“我关心了也没有用啊,反正大姐肯定有本事转危为安,实在顶不住,还有覃律你帮忙做破产登记呢。”   覃听闻言踢了一脚自家妹妹,姐妹俩笑嘻嘻扭打在一起。   两人过了一会才打打闹闹地下了楼,还没踏进客厅,就已经看到了沙发上的端正隽秀的背影。   覃父就坐在对面,看上去与之相谈胜欢。   覃听准备立刻开溜,被覃识一把抓住,然后大声叫到:“遇而哥!你来啦!听姐想你好久啦!”   作者有话要说:   覃·火烧屁股·依然八卦别人·识   这几天有期末考!!更新慢啦   哭了哭了,好像要收藏要评论!不想单机下去啦 第9章   温遇而的钢琴师从名师,还是其唯一弟子,如今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早就在业内名声大噪。   演奏会时的温遇而淡漠到近乎冷酷,除了全身心都投入到音乐中时,似乎眼里装不下一切事物。   也就是覃听覃识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温遇而绝非是这样的性格,只不过是顺风顺水的人生和异禀的天赋让他有了一身寻常人少见的傲骨,在陌生人面前不愿轻易外露性子。   事实上私下里的温遇而,外向到近乎聒噪了,这从他对覃听十年来锲而不舍的追求中也多少可见一般。   覃识心里猜测,就是因为遇而哥跟自己都不相上下的小孩子心性,才导致二姐总是对他避之不及。好不容易遇而哥从国外闭关回来,她希望能找到机会不动声色地提点几句,也好让他俩早日修成正果。   覃听试图开溜失败,只好干笑两声对温遇而打招呼:“遇而,你来了啊。”   温遇而今日白衬黑裤,既不过分庄重,又显得斯文端方,他礼貌起身,笑容和煦地点了点头:“听姐,阿识。”   他比覃听小了三岁,估计这也是覃听从不愿意松动的原因之一。   而这边覃识却在暗地里惊讶,两年不见,她这老哥哥成熟不少啊。   不单单是穿着上的变化,最主要的是整个人的气质都稳重内敛许多。换做以前的温遇而,到覃家绝对是先自己去冰箱里拿瓶水喝,然后噔噔噔上楼像个炮仗一样直接敲响覃听的房门。   几年前有一次温遇而敲了许久没等到覃听的回应,还以为覃听在里面出了什么事直接推门而入,没想到正撞见覃听正在换衣服。那时候覃听还在读大学,温遇而更不过是个文凭都没有的高中生,无不青涩纯情,把这件事看的相当恶劣严重。   那一次覃听恼羞成怒,直接把他打出了温家,并禁止从今以后温遇而再出入温家。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覃听说温遇而脸皮再厚,也不会上门拜访的。   如今的温遇而,打扮得体,还耐心地陪着长辈说话,见到覃听之后也依旧风度翩翩,没有一丝唐突。   对覃父而言,他们和温家不分你我,温遇而跟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差别,且早知道他对自己二女儿的心意,十年不变,也绝对称得上赤忱,自然乐于撮合。   于是便轻咳一声起了身:“阿听,遇而回国不久,你带着他出去逛逛。”   覃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回国不到两个月,温遇而一会送餐一会送花,全都是别出心裁的好东西,明明对A市摸的比还她通透。   但若拒绝老父亲绝对会不乐意,只能应了这份差事,换了身衣服后领着温遇而出门。   温遇而不像以前尾巴立刻翘上天,只是和覃父与覃识道别后嘴角带着笑意跟在覃听身后。   覃识吃了些早餐后就回到房间,发现骆艺在微信里问她昨天干了什么。   覃识叹了口气,如实相告了那些糟心事。   她的这通骚操作听得骆艺直呼好家伙,一面笑话覃识也是倒霉,偏偏吃个饭正好遇到宋修白,一面又忍不住八卦:   【那在你心里,宋修白和覃绥安谁更重要啊?】   覃识苦大仇深地打字:   【他们两个能一样吗?覃绥安是家人,宋修白是目前很有好感的人,都不在一个赛道啊】   她又把自己准备和覃绥安保持距离的打算说了出来,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到了这个年纪确实该注意一些了。就算她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覃绥安和她迟早要各自找男女朋友的。   【你不怕覃绥安伤心?】   这让覃识一下子想到了昨天书房发生的事,覃绥安这样子,应该不算伤心吧。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以前她和覃绥安亲近,无非也就是她单向不断地奴役压榨大侄子,如今以礼相待,说不定覃绥安反而要松口气。   【不会吧,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宋修白】   骆艺回复:   【你老老实实去道个歉吧,我也帮你解释解释】   【他既然生气,说明对你也有意思】   【公洗公洗】   覃识犹豫半响,被骆艺这句“他既然生气,说明对你也有意思”撩拨的不上不下,还是点开了和宋修白的对话框。   事情完全错在自己,她不会找借口开脱,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出乎少女意料的是,宋修白秒回:   【倒算诚恳】   覃识一愣,试探性地问:   【你不生气了嘛?】   宋修白回复:   【还是好气】   这句“还是好气”让覃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聊天的氛围霎时间变得轻松,两个人聊了一会,很快这件事就被轻轻揭过。   解决完这个心头大患,覃识便安心复习了一天,到晚上饭点的时候,覃听和温遇而已经回来,覃问也已经下班,温父温母上门拜访,倒是一个难得的聚餐。   覃母问覃识:“绥安什么时候回来?”   覃识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答不上来,今天一整天,覃绥安都没有和自己联系过。   倒是覃问闻言回答道:“绥安已经跟我说过,今晚和同学在外面吃过了在回来。”   覃母点了点头:“那不等绥安了。”   覃识撇了撇嘴,她想和覃绥安保持距离是一回事,覃绥安却不主动跟她报备又是另一回事,总之就是不乐意他突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她闷闷不乐地埋头吃饭,都忘记了自己原本还打算观察观察二姐和遇而哥有没有什么进展。   饭毕,覃问,覃父和温父三人去了书房,看上去面色凝重。覃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顿难得的聚餐,似乎大家吃得也没多开心。   她是因为苦恼覃绥安的事,那其他人呢?   这三个人一起商量事,除了生意上的事,很难想到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覃识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覃问三人在书房待到了将近半夜,中途覃识去送过一回茶,大概是这些大人有意避开她,她在的时候只字不提,只是温父简单关心了一下她的学业和生活。   但是温父精于实业,在人情世故上老实简单,也可能是因为在覃家卸下防备,即使掩盖住了面上的愁色,像覃识这样未踏上社会的小孩都能看出几分端倪。   她愈发笃定是生意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她知道的不多,但也清楚温家和覃家同气连枝,两家生意交错到难分你我,无论是哪家出现问题,另一家都不能也不会置身事外。   等温家三口离开,覃识还是没忍住问了长姐。   覃问闻言只是轻松地笑了笑,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摸了摸幺妹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绥安和阿识的高考。”   提到“高考”两个字,覃识对自己的担心很快胜过了对家族的担心,想到现在依旧尴尬的数学成绩,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挑灯夜战。   只不过这覃绥安怎么越来越离经叛道,都要十一点了还没有回家。   高考在即,他不会突然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吧。   想到这里,覃识瞬间顾不得准备和他疏远的打算,只想着摆出长辈的架子,等覃绥安来了好好的说教他一番。   正这么想着,覃家院外亮了亮,应该是有汽车停到了门口。   覃识趴在客厅的窗台上,看到覃绥安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   她也是金窝银窝里长大的姑娘,一眼认出这骚包的布加迪威龙价格绝对不菲,在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对覃绥安挥了挥手,似乎还说了什么话。   少年却神情淡淡,像是不愿意过多理睬。   覃识觉得眼熟极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这究竟是谁。   等到覃绥安进了门,年轻男人才驱车离开,轰然响起的马达声张扬恣意,吵得她都要头痛了。   接着而来的是密码锁的开门声,她连忙调整坐姿,摆出一份兴师问罪的姿态,待少年的身影一出现,便故意咳嗽一声吸引他的注意。   少年脚步一顿,一眼注意到了翘着二郎腿抱胸的少女,不自觉眸光柔和,但还是先一一问候长辈。   覃听已经回了自己的公寓,覃父覃母和覃问都不会过多干涉假期孩子的出行,确认平安回来后,也各自上楼休息。   厨房里覃问亲自热了牛奶,让覃绥安喝完了再上楼。   少年乖顺地照做,径直去了厨房。   但在覃识看来就是,覃绥安全程忽视了自己。   她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冷哼到:“好大的架子啊覃绥安,都不把三小姐放在眼里了。”   “还回来的这么晚,你自己老实交代去哪里鬼混了吧。”   少年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起伏的轮廓煞是好看。   覃绥安这个人无疑是从头到尾都是极其出色的,覃识看得噤了声。   明明小时候两个人也差不多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只到少年的肩头,而少年宽肩窄腰,清隽而不孱弱,已经难以和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脸颊通红的小男孩联想在一起。   覃识很快意识到自己离神,正准备继续质问,却发现随着少年的动作,短袖的袖摆飘动,露出了原本藏在下面的一段鲜红伤痕,虽然只有一瞬间很快又重新被掩去,但覃识还是看到了大概,不像是简单的划伤,反而是她在电视剧才见过的鞭伤。   原本只是故意装作严肃的少女瞬间沉了神色,上前一把撸起覃绥安的袖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伤口有一根食指的长度,看上去刺眼恐怖。   少年下意识的向后避开,拉下被覃识的掀起的袖子才说:“我没在意,应该是被树枝刮到了。”   覃识是天真,但绝非愚蠢,根本不相信覃绥安的鬼话,重新掀起袖子欲细细查看,却发现除了刚才一看就看到的伤痕,还有一道更长更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肩膀后面,被衣服遮挡而看不见的地方。   覃识注意到,少年身上的短袖她从来没有见过。   这根本不可能是树枝弄的伤口,如果不是恰好长姐给他热了牛奶,如果不是恰好她心血来潮追在后面要假装兴师问罪,覃识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发现覃绥安受伤。   少女的身体轻轻地抖了抖,才用听不出情绪又不容置疑地声音说道:   “把你上衣脱了。” 第10章   覃识对覃绥安的审讯并没有成功开展。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覃母下楼喝水,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厨房,覃绥安便借此回到房间,不给覃识追问的余地。   而第二天,覃识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单独抓住覃绥安,便在餐桌上听到了一个巨大的消息。   “齐家的小儿子找到了?”   最先震惊的覃母,她既不像覃识一样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又不像覃问一样心有城府,甚至比绝大数的富家太太更为天真。   覃识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事,但光是“齐家”两个字就能让她八卦地竖起耳朵,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聊天中,并未注意到身旁少年的汤匙轻轻抖了抖。   原因无他,齐家实在是太过显赫。几百年的商宦世家,光是本家就出了数不胜数的政商名人,产业和势力在A市乃至全国盘根错节无可撼动,这样的富贵和底蕴饶是覃家这几年蒸蒸日上愈发庞大,也依旧难望其项背。   覃问沉吟片刻:“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覃识便装作老成地回答:“不然怎么是齐家呢?”   又不是普通的泼皮破落户,这种一听就涉及秘辛的事怎么可能被他们这种小门小族轻易捕捉?   覃问无可奈何地看着覃识笑了笑,继续问覃父:“找回来的小儿子,是老太爷次子的孩子?”   覃父点了点头:“齐家老太爷当年偏疼次子,可惜被仇家追杀落了个英年早逝,也不知道这次找回幺子,会有什么变动。”   “左右我们只要照常行事,倒是那帮趋炎附势的,这次恐怕要挑花了眼。”覃问嘴角勾起弧度,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既然消息已经放出,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正式公布。”   在这一点上,为人母的覃母倒是有些其他人注意不到的细心和聪慧:“如果我没记错,齐家的小儿子应该和阿识绥安一个年纪,那大概率是要高考的,最早公布也得等高考之后了吧。”   听说是同龄人,覃识的兴致更浓:“老爸老妈,讲讲呗,究竟是什么事啊?为什么齐家这样的名门望族会有孩子流落在外?”   她的声音刚落下,碗中便多了半个去掉蛋黄的鸡蛋,覃绥安的声音依旧平稳:“快吃吧。”   猝不及防被打断,覃识用眼神扫过少年的肩膀和手臂,凉凉地说:“快点吃也好,有些事我还要问问你呢。”   昨天晚上她越想越心惊,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为什么自己觉得送覃绥安回来的人面熟。   那分明就是上次在校门口找她的奇怪男人。   即使夜色昏暗,她也绝对不会认错那双和覃绥安如出一辙的狐狸眼。   一个年轻力壮容貌俊美的男人,一个开得起布加迪威龙有权有势的男人,一个屡次骚扰覃绥安的男人,结合少年身上的鞭伤,她几乎完全猜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问题是她还不知道覃绥安的态度,究竟是反抗还是你情我愿。   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若覃绥安是不愿的,那为什么要独自承担默默忍受?若他是愿意的,又怎么敢在高考前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几位长辈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孩之间的机锋,覃母满脸唏嘘的对覃识说:“齐家如今掌权的是老太爷的儿子齐博征齐总,齐总又有两个儿子,齐之行和齐之淮。   但其实,老太爷当年还有一个小儿子齐明征。齐明征的容貌才华丝毫不输他的哥哥,因为和你一样是老来子,老太爷也更偏疼些。   不过呢,齐明征对家里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反而是醉心科研,和他的太太生活也是非常幸福,有一个孩子齐之遂。这次找回来的孩子,就应该是齐之遂。”   覃母介绍完齐家的情况,顿了顿继续说:“不幸的是,齐明征一家三口在十年前被仇家追杀,在高架上出了车祸,听说当时汽车直接摔到下面的农田里,司机和齐明征夫妇都当场没了。   但是有奇怪的一点,当时车上怎么也找不到齐之遂的尸骨,有人说是被甩出去了,有人说是被仇家带走了,总之就是这么失踪了十年,也不好定论孩子就是死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被找到,也是老天保佑。”   覃父有些吃味的说:“你倒是很了解齐明征的容貌才华。”   覃母瞪了他一眼:“你别忘了齐明征的太太汪雅意是我要好的学妹,是各自嫁的人阶级差距太大,我怕被说旁人说三道四才主动疏远的好吗。”   覃父骤然想起了当年车祸的消息传出时,覃母为好友的罹难失声痛哭的样子,便自知理亏地为覃母夹了个烧卖默默赔礼道歉。   提起齐太太,覃母便更加伤感:“雅意年轻的时候真的吃了很多苦,本以为嫁进了齐家就是苦尽甘来,没想到还没开始享福,就遇到了这种事。如今她的孩子能回来,也算是唯一一点告慰吧。”   覃父皱了皱眉:“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齐家这次肯定要大摆宴会,我们也能去,你要是真牵挂那个孩子,到时候我带你过去看看他不就行了。”   覃母叹了口气:“看就算了,回到了齐家,总是过的不会差的。”   早饭结束,覃识难得去了覃绥安的房间,准备质问手臂上的伤的事。   推开门却发现,少年正望着窗外出神,眼睛里像是盛满了风景又像是空洞无物。   她鲜少见到覃绥安这个样子,既没有在平时在她面前的温和顺从,又没有骆艺口中的天然傲气,而是一种,近乎可怜的孤独和无助。   狐狸眼太能传递情绪了,稍稍流露半分,覃识都能感同深受到以至于内心一抽。   察觉到覃识进门,覃绥安瞬间收敛了情绪,又变回了往常一样平静温润,对着覃识笑了笑。   覃识能断定,他反常的情绪就是因为身上的鞭伤而起。   “跟三小姐如实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覃识装作能够分忧解难的大人似的,抱着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覃绥安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耐心解释:“真的是被树枝刮到。”   覃识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怎么也问不出来,于是看着他收拾地动作问:“你要去哪?”   少年动作慢了些,说:“不去哪。”   敏锐如覃识,她立刻猜到覃绥安就是去见那个男人的。   她决定今天来一场不动声色的跟踪,好搞清楚覃绥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好能当场抓获那个奇怪的男人。覃绥安在外不太公开自己的身份,可能跟他是被领养有些关系。而覃识压根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准备到时候把身份一亮,覃家虽然比不上齐家,那也是不能轻易招惹,即便那人比自己身份还高,也该忌惮些许,放了覃绥安。   她打了个哈欠,装作失去兴趣地样子说道:“随便你,我要去疯狂学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狠狠超越你。”   覃绥安闻言便笑了,那颗眼角下的小痣重新变得熠熠生辉:“拭目以待。”   少女摆了摆手,踢踢踏踏穿着拖鞋回到自己房间。   甫一关上房门,她动作极快地换上外出的衣服,趴在门口听外外面的动静。   不出她所料,大约不过是十几分钟,就听到了覃绥安下楼以及和家里人告别的声音。   覃识眼疾手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下了楼。   覃母见到覃识要外出的行头有些意外:“阿识,你要去哪?要不要让司机送?”   覃识说不用:“和骆艺出去放松一下,不需要接送的。”   既然如此,覃母也不过多干涉,允许了覃识出门。   少女第一次干跟踪这种鬼鬼祟祟的事,但还是破有天赋地懂得和目标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以各个别墅之间葳蕤的树木作为遮挡,跟着覃绥安来到了小区门口。   在小区门口外待命的是一辆保时捷,即便车换了,凭覃识的视力还是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就是昨夜的那个男人。   大概是应为她的质问有些打草惊蛇,今天这人谨慎地没有把车开到家门口,但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料事如神的她抓了个正着。   趁两人在小区门口说话的空档,覃识打开手机叫了辆车。   大约五分钟后,覃绥安坐进副驾驶,两人驱车离开。   走后不久,覃识的车也到了,她连忙让司机跟紧前面的保时捷。   汽车一路开到了A市城南,对于常住城东的覃识而言,这明显已经超出了她熟悉的活动范围。   大概是因为跟的是覃绥安,她总体安心,并没有太多惊慌。   这是一片僻静幽深的区域,大概是以前的高端居民区,保时捷开进一扇古老的大门,被茂盛的树木花草隔离,覃识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在这里下了车,蹑手蹑脚地一点点走进。   巨大的铁门并没有关上,她由此便可以轻松进入。   这大概就是那个男人和覃绥安做那些事的地方,避开人烟的老宅,很能掩人耳目。   覃识抖了抖,这人的权势,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但为了覃绥安,她没有一丝退缩的想法,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从门缝里闪了进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她想象的神秘老宅,而是一个巨大的篮球场。   虽然四周被树木隔断,但总体还是开阔明朗。有些未经修剪的枝丫一路生长,探进了篮球场内。   覃识一慌,因为害怕被发现,连忙躲进了树木之间。   除了覃绥安和那个男人,场内还有六七个年轻的男人或者说少年,其中还包括上次在一中家长会见到的覃绥安的朋友钱进然。   而她的目标覃绥安,跟周围的人说笑几句之后,便背对着覃识的视角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半身换上球服。 第11章   覃识上一次见到覃绥安的上半身,应该还是小时候一家人去乡下玩,覃父带着他在院子里冲凉。   八九岁的年纪,身形单薄的小雏鸡,除了皮肤过分白皙,和覃识见过别的小孩也没什么大不同。   见多识广的小霸王,当时看了几眼就兴味索然地移开视线。   而如今,少年的后背依旧是一片在阳光下刺目的白,明明穿着衣服看着依旧孱弱,脱下之后却是行云流水的肌肉线条,并非一眼能注意到的鲜明,而是需要细看才能发现的隐隐薄发之力。他的肩上的确有伤,但此刻看着并不触目惊心,两三条狭长的血线彼此交错,凭添禁欲和妖冶。   每一寸肌理都恰到好处,就连那破坏性的伤口,也像是经过了精心布局。   不像鞭伤,倒真的像他说的树枝刮伤。   结合这个位置隐蔽树枝野蛮生长的篮球场,覃识自己都不禁怀疑,难道真的只是覃绥安说的那样,是树枝的刮伤?   漂亮的肌肉线条汇入腰际,被黑色裤子的腰带收拢,少年微微侧过身,纵使看不分明,覃识也能隐隐感受到前方的景色也当波澜壮阔。   她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明明是十年来她和覃绥安从来没有错过彼此的生活过程,少年却好像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飞速成长。   覃绥安快速地从书包里拿出球服换上,只有昨天覃识最先看到的那道伤口依旧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奇怪的男人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在肩膀靠近颈部的位置,也有类似的伤口,只不过似乎时间更久远些,已经是深色的痂。   被树枝刮伤似乎已经完全说的通,但是覃识依旧存有疑虑,明明之前在校门口两人气氛剑拔弩张,怎么好端端突然就一起打球了?   在场的几人应该都是相互熟识,各自热身完毕后先后上了场。   不过是私下的游戏,众人打起球来没有太多规则。在覃识这个门外汉看起来更是没有章法。   她过去以为覃绥安大多时候喜欢文弱的坐着,并没有运动的爱好,没想到此刻少年动作利落轻盈,丝毫不输场上的任何人。他的打法如其为人一般干净温和,该进的球却一个没少。   当覃绥安随意地投进一个三分球后,场上众人欢呼鼓掌,少年淡淡一笑,和平时也无两样。   一大群充满荷尔蒙的年轻男孩一起打球,叫覃识这个纯情少女看得满脸通红,她都快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捂住眼睛猫着腰从进来的大门里出去了。   身后的球赛还在继续。少年们像是不知道疲惫似的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钱进然大口喘着气搂住覃绥安:“安哥,怎么突然想起出来打球了?”   其实看覃绥安过分白皙的皮肤就知道,以前覃绥安从来不出来打球,这次却主动相约。   另一看上去更为高大魁梧的男人补充道:“还大老远跑到城南,这地方差点我都没找到。”   覃绥安笑了笑,还没有开口说话,最晚下场的齐之淮也过来了。   额角的一滴汗落进狐狸眼,年轻的男人眨了眨眼,在某个瞬间看上去和覃绥安有五分相似,他笑了笑:“怎么样这个地方?符合你的要求吗?”   “挺好的。”覃绥安背起出包,点了点头。   齐之淮便跟了上去,两人和身后众人告别,齐之淮补充到:“我们先走一步,一会饭店见。”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和覃绥安与齐之淮告别。   两人上了车,齐之淮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就为了在她面前隐瞒这点伤,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昨天晚上覃绥安突然联系自己,说要找一个树枝伸进篮球场的地方打球,今天又故意在小区门口等了五分钟让覃识叫的车快来了才离开。   至于肩膀上的伤,也应该是连夜用了副作用较大的药膏好让它快速消下去。   覃绥安在车上换回短袖,系上安全带:“她不亲眼看见就不会相信。”   “那难道你这么一直骗她下去,永远不告诉她和覃家你就是齐之遂?”   少年摇了摇头:“如果那样,我就不会回到齐家。”   覃绥安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顿了顿才补充道:“至少等她高考结束。”   齐之淮看到自家堂弟这个样子就觉得牙酸,抖了抖肩专心开车了。   他们已经约好在餐厅吃饭,其他几个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在车库停好车,齐之淮想了想,主动叫住了已经准备开门的覃绥安。   “绥安,我替昨天爷爷打你跟你道个歉,他其实很想你。”   覃绥安的手一顿,下一秒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利落地下了车。   狐狸眼上挑,他的眼神看上去向来清傲,却又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吧。”   覃识从那个树林里的篮球场出来之后便打车一路去了自家附近的商场,顺便叫上同样百无聊赖的骆艺。   她下车的时候就想,这来回的打车费,她一定要找个借口从覃绥安那里榨出来。   晚上两人先后回了家,覃识自己亲眼看到了真相,尽管有些怀疑但也不再追问。   倒是吃到一半,覃听突然气急败坏地回来了,重重地关上房门的瞬间,整个一楼都抖了几抖。   覃识八卦地雷达一秒启动,连忙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听听~怎么啦?”覃识捏着嗓子怪叫到。   覃听给幺妹开了门,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要是相信了她就不叫覃识,少女敏捷地挤进二姐的房间,拍着胸脯保证到:“我也快成年了,有什么烦恼大可以让我为你分担。”   覃听在自家妹妹身旁躺下,脸上依旧带着余怒。   二十八岁就升为合伙人的覃问向来不露山水,虽然和覃问各在不同领域,但两人如出一辙的雷厉风行喜怒莫辨的样子时常让人盛赞覃家个个好女。   如此小孩子脾气,也就温遇而能够惹出来。   虽然覃听和覃识也相差了十二岁的年纪,但比起覃问那样真正的长姐如母,两个人之间更像是普通姐妹,时常互相分享自己的小秘密,除了工作上的事,覃听的一切覃识都无所不知。   “还不是温遇而那条狗。”覃听忿忿不平地说:“还以为他喝了两年洋墨水能有什么长进。”   覃识连忙拱到姐姐身边,问:“发生什么了?”   “那条狗好的不学尽学下作手段,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阅读理解满分的覃识瞬间听出言外之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遇而哥对你那个了啊?”   覃听气笑了:“他也配?他这辈子都痴心妄想!”   事实上不过是两人吃了顿饭,原本气氛还算融洽覃听也没多反感,但吃到一半温遇而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越靠越近,在覃听鼻尖落下一吻,还不知足的想要往下深入,覃听一巴掌打了回去之后怒然立场。   覃识却不赞成地说:“姐姐,你快三十了,遇而哥也二十七了,怎么能比我还纯情呢?”   覃听剐了她一眼:“怎么?你有什么经验?”   覃识美滋滋地说:“现在没有,以后也得用,肯定比你早。”   覃听冷笑一声:“我立马去找个男人,断了那条狗的痴心妄想。”   “......”   覃识又和姐姐聊了一会,到时间之后苦哈哈地去书房跟着覃绥安学数学了。   她放弃了在覃绥安面前不穿睡衣而是穿外出的衣服的想法,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依旧坚持在书房而不是自己房间学习。   今天的覃绥安手挺稳的,没有泼水也没有干嘛,顺利的完成了今天的学习计划。   五一假期似乎就这么结束了,距离高考不到的这一个月里似乎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又似乎不过是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覃识越来越放松,数学的短板在一点点被覃绥安补平,A大对她而言早就不再是天上皎月,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   作为举国上下关注的焦点,高考的到来轰轰烈烈。   覃家有两名考生,还分别在一中和培雅两个不同的考点,自然是全家出动,覃父和覃问跟着覃绥安,覃母和覃听跟着覃识。   出发前覃识还假装抱歉地叹了口气,对覃绥安说:“不好意思,让了你十年,这一次就不让你出风头了。”   覃母一个巴掌打在少女的后脑勺上,让她别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赶紧上车。   覃绥安在后面嘴角上扬,对着少女的背影说:“三小姐,加油。”   覃识故作高傲地回头,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你也是咯。”   进过成千上万次的训练,高考似乎也就是一场平凡的测验。覃识按照自己的步调在教室做最后的准备,等入场铃声响起,才不紧不慢地前往考场,只不过还没有迈开步伐,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覃识,考试加油,真的很希望能在A大看到你。”   覃识回头,发现赵若若正带着嘲讽的笑容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她神色未变,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然后便拿着身份证准考证离开了教室。   赵若若在原地跺了跺脚,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怨毒。   明明无论是家世还是成绩,她都狠狠地压覃识一头,却因为覃识那张祸水一般的脸,到哪都比她更受欢迎。同学们喜欢围着覃识,老师也偏爱覃识。   但那又怎样呢,覃识的数学可以拖垮她的成绩,而覃家这座大厦也即将倾覆,到那个时候,覃识过于显眼的容貌只会招来灾祸,又拿什么和自己争? 第12章   覃识高考前的愿望之一是考完昏睡三天三夜,但是这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实现。   原因无他,不久前她还八卦过的齐家,果然如覃母所料,在高考后的第二天为庆祝寻回末子而举办宴会,覃家赫然在邀请之列。   几乎是从下考场那一刻开始,覃识就被带去量体裁衣挑选首饰忙得连轴转,根本没有在家中享受到一名高三应届生应有的优待。   唯一让她幸灾乐祸的是,覃绥安似乎比她还忙,听说考完试立刻被长姐接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回到家还被叫去书房谈话,让覃识到出发前去齐家的那一刻才在车上见到了他。   覃绥安今日也一身正装西服,额前的碎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少年气质本就矜贵,如今稍作打扮,更是显得芝兰玉树,端方清正。   他鲜少出席这类场合,大多时候只做学生打扮,覃识难得见他身着正装,觉得眼前一亮。   覃识今日穿着一条黑色的小裙子,只画了个简单的淡妆,因为覃家和齐家不过泛泛之交且她无意出风头的缘故,到场不过是出于礼节,并没有选择鲜艳的打扮。   但覃识天生爱美,覃问对幺妹的宠爱又向来不遗余力,这条裙子看似不惹眼,上面精细非常的刺绣和裁剪却别有洞天,在短短两天内从无到有,是中法合作的知名高定工作室的顶尖设计师连夜赶工的产物。   两人均作黑色打扮,容貌又各自出挑,看上去倒是相当和谐般配。   覃识不知在高中什么时候学会了吹口哨,此刻像个街流子一样吹出一段轻佻的旋律,浑身的淑女气质荡然无存,弯腰对着车上的少年打趣:“人模人样嘛。”   她自认为口哨吹得极好,实则不过是一段有了旋律的气声,覃绥安倒是配合到:“如此评价,太荣幸了。”   覃识满意地坐进了车里,因为她的动作,裙边层层铺排的黑纱便盖在了少年的西裤之上。   覃绥安像是浑然不觉,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大腿上薄如蝉翼的纱料,手指白皙的皮肤与之颜色对比分明,明明是在玩弄少女的裙摆,表情却淡然自若的看上去不可侵犯。   真正毫不知情的是裙边的主人覃识,她坐车不能玩手机否则会晕车,便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更迭的风景,右手托着脸颊,显得那一侧的腮帮子都圆润可爱些。   她的脸上无忧无虑,写满的只有对齐家这样显赫家族的好奇。   覃父覃母以及覃问已经提前到场,遵循礼数去拜访主人家,而覃识和覃绥安跟着覃听行动,到达之后便有专人引入厅内。   齐家不愧是齐家,这场宴会准备的盛大非凡,无论是餐点酒水还是厅内布置,皆采用最高规格精心设计,足可见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的重视。   覃听在权势显贵里不是生面孔,倒是后面的两个孩子引得场内频繁回头关注。   覃家三女儿虽未曾公开露面,但也早就留了名号,今日看上去倒是比两个姐姐还看上去跟瞩目几分。   肤白赛雪,朱唇不点而红,双眼眼自带一汪春水阵阵涟漪,从头至尾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娇矜,少女的年纪少女的风情,纯真又娇媚。   覃问铁面强势,覃听冷若冰霜,覃家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唯独这最小的幺女,娇滴滴的能让人激起保护欲。   且谁人不知覃三最得全家宠爱,不说覃父覃母,未来执掌大权的覃问也把这妹妹恨不得当做女儿看待。   覃家家底一般却颇得敬重的原因一方面是前景光明,一方面是覃母的娘家沈氏是京都出了名的世家,覃家这三个女儿,只有覃识从小被京都那位身为文学大儒的外公带在身边养了七年。   而覃识身旁的少年不但素未谋面,众人连他的身份都不得而知。长得自是出众的叫人一眼注意,偏偏还表情淡漠看上去像是不好惹的。   一窝的娘子军里出了个气质非凡的少年,看上去还和覃三年纪相仿,正准备上来攀亲的富太太们脚顿了顿,还是没迈出来。   覃听对于这样的场合已经司空见惯,进退得宜拿捏得当,除却长辈之外,并不主动攀谈,但对于他人的结交也以礼相待。   覃识和覃绥安跟在可靠的二姐身后,并不需要烦恼如何应对。   覃听礼节上的笑容在温遇而的到来时顿时收敛。   偏偏温遇而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主动上前:“听姐,阿识,绥安。”   覃听立刻要领着两个孩子避开,覃识这人精却捂着嘴一笑,先一步拉着覃绥安离开了。   覃听又气又无奈,只能留下来和温遇而周旋。   而覃识虽然主动带走了覃绥安,但对这里到底不熟悉,只能把覃绥安拉到了无甚人注意的角落里。   覃绥安倒是镇定自若,拿了块蓝莓千层问覃识吃不吃。   覃识很少在这种场合进食。只不过这千层看着奶油细腻,饼皮纤薄,口味还恰好她最爱的蓝莓,上面完整的果子是蓝丰,覃识这个蓝莓重度爱好者一眼认出,淡淡的香甜气息在滴水未进的少女面前实在过于诱人。   她故作矜持地摇了摇头,覃绥安便很上道地再次相邀:“吃点吧。”   覃识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拗不过你的表情:“那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她取了一个金属细叉,就着覃绥安拿着蛋糕,轻轻舀了一勺。   少女顿时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但颇为自制的没有再尝第二勺,不过还是重新盛了一勺为腾不出手的覃绥安递到嘴边,用的还是刚刚的细叉,早就又把和覃绥安保持距离的决定忘的一干二净。   覃绥安便微微向前,收下了三小姐的赏赐。   齐之淮好不容易脱身,一走近覃绥安和覃识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发出连连啧啧声。   覃识回头,看见了上次和覃绥安一起打篮球的年轻男人。   算上校门口,这便是算他们第二次见面了。   没想到这人也出现在了齐家的宴会上,看来身份果然不一般。   男人主动打招呼:“绥安,覃三小姐。”   覃绥安没什么反应,覃识出于礼节笑着说:“你好,请问如何称呼?”   齐之淮便立刻从善如流地自我介绍到:“妹妹你好,你可以叫我一声淮...”   “淮哥”这两个字还没说完,齐之淮便对上了覃绥安警告的眼神,可是第一个音节已经脱口而出,他只能临时改变声调:“你可以叫我一声淮...坏男孩....”   覃识满脸疑问地“啊”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覃绥安。   少年毫不知情地摇了摇头,于是在场的三人,只有齐之淮一个人看上去脑子不太正常。   “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了。”齐之淮干巴巴的解释道。   覃识点了点头,说:“好的。”   齐之淮顿时觉得颜面荡然无存,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覃识还没来及问覃绥安究竟是什么情况,又有人主动过来,明明是无人问津的角落,此刻反倒络绎不绝了。   这次是覃识的高中同学,赵若若。   赵若若一身鲜艳红裙裙摆飞扬,搞得今天像是她的订婚宴。   偏偏赵若若五官单薄,身量矮小,实在撑不起这条气势十足的裙子,反而看上去像被裙子绑架了。   这人在高中时就屡次对自己出言不逊,覃识也不是慈悲的圣人,当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若若不知道覃识为什么笑也不关心,看到覃识身边还端着千层的少年时眼里有过一瞬间的惊艳,很快却又被鄙夷代替。   对覃识都毕恭毕敬,这人能是什么高身份?小门小户,贫寒子弟。   她故作同情地说:“覃家果然是要倒了,阿识,你身上的裙子不会是UR的吧?”   覃识当即回敬过去:“你的高级,是从罗马斗兽场偷出来的舶来品。”   尽管不是第一次在牙尖嘴利的覃识面前吃到亏,赵若若还是气得牙齿打颤,骂不过就想打,她从桌上拿起一块蛋糕试图扔到覃识的裙子上。   在齐家如此重要的场合上脏了裙子,覃识必然会因为贪吃而贻笑大方。   覃绥安面色霎时变冷,正准备上前阻拦,覃识已经先一步灵活的避开。   蛋糕落在地毯上,很快就会被宴会上的侍从收拾干净。   赵若若注意到那个少年想要帮覃识,便阴阳怪气到:“阿识,你从哪里找来一条好狗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覃识正准备反呛回去,覃绥安先一步开了口:“我身份平平,不足道也,倒是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千金?”   赵若若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还算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自家蓬门荜户搬不上台面。   覃识被这个猪队友气得两眼翻白,好端端地自己弱了气势,难不成覃绥安被赵若若迷倒了?   赵若若迫不及待地亮出自己的身份,一字一句道:“家父赵兴业,而我如今是刚找回来的齐小公子的未婚妻!” 第13章   覃识一愣,原先觉得就凭赵若若的家世在这样的场合还兴风作浪实在蠢钝如猪,如今她说是齐家的未婚妻,那便不奇怪了。   原来这里是她的主场。   覃识相当能屈能伸,不准备今日再和赵若若起太多争执,免得到时候她去齐家讨救兵,搞得自己下不来台。   反倒是覃绥安,饶有兴味地笑了笑:“赵小姐见过齐之遂?”   赵若若自然是满脸得意,又抱胸睥睨道:“当然,之遂很喜欢我。倒是你们,还是称他一声齐三少爷较为妥当。”   覃识翻了个白眼,众目睽睽之下还说什么少爷奶奶的封建残余,覃绥安也是土豹子一头,居然就这么和赵若若聊起来了。   她扔下手里的金属小叉,转身走了。   覃绥安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被不久前刚过来的骆艺拉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收回目光,原先温柔的好神色就淡了下去,又恢复了在众人眼前的那股子清傲。   “纠正赵小姐几点疏漏。”少年笑容不达眼底,“第一,齐三不叫齐之遂,如今叫齐绥安。第二,齐绥安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婚约,尤其是不可能赵小姐这样的人。”   赵若若的脸色霎时白了下去,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眼前这少年分明跟在覃识屁股后头跑,覃家和齐家向来没有私交,他绝不可能是什么特别的人,于是咬死坚持:“你少胡说八道!我的父亲如今就在齐老太爷书房中商量订婚事宜。你又是谁?齐家的事也敢指手画脚!”   少年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第三,赵小姐缺乏礼教,实在叫人担心冲撞了齐家的贵客,不如先行离场。”   赵若若大惊失色,若是被齐家赶出去了,不但她在众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父亲恐怕也要受到牵连,这样惊天的羞辱肯定会沦为众人笑柄:“你究竟是谁?敢做齐家的主?”   少年笑而不答,迈步离开。他步履从容,从骨子里流露出上位者的优雅。   覃绥安走后不久,便有齐家的保镖前来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若若要是有几分机敏的就该选择默不作声地离开再从长计议,可她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方式应对。   从远处看,只有一条红裙子在空中甩来甩去,隐隐伴随着一道充满怒意的女声:“我不走!你们凭什么赶我走?”   齐家的保镖训练有素,语气尊敬,说出的话又不近人情:“赵小姐,你若执意不走,那我们就不再是请你出去了。”   四周顿时议论纷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保安过来了?”   有眼尖的一眼认出:“穿红衣服的不是赵董的千金?”   赵家坚定的拥簇者顿时含蓄一笑:“因该是齐老爷子想叫晚辈上去说说话,若若这孩子,很讨老爷子喜欢。”   在场的都是老油条,一下子听出了话外之音,不由地恭维到:“我早说若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恐怕这次齐家是要双喜临门了。”   “是啊,若若知书达礼,成绩又好,和齐三少爷站在一起必然是一对金童玉女。”   也有人早看不惯赵家的作派,冷哼一声:“老爷子要找人,派的怎么不是身边的孟管家而是保安?”   恰在此时,赵若若已经灰头土脸地从众人身边经过,死死埋着头不敢看人,连她身上这条蓝血品牌的高奢裙都看上去褪了色。   她跟在保镖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宴厅的正门。   瞬间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小姐怎么不但没有上二楼,还被赶出去了?”   “齐老爷子疼爱晚辈的方式,实在有些特别呢。”   “是赵家千金太过特殊吧。能在这样的日子被请出去,真是非同凡响。”   赵家的拥趸者脸色白了又白,面色不善地说了句“失陪”便急匆匆追了出去。   覃识一早就被骆艺神神秘秘地拉走,自然没有看到宴厅里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   骆艺带着她避开众人,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覃识一面跟着猫腰爬楼梯,一面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干嘛呀?”   “你难道不关心这齐三公子长什么样子吗?听说走丢了十年,谁也没见过他,我们去先睹为快。”   “那咱们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张三公子李四公子,难道都要这么偷偷摸摸地窥探一番吗?”   骆艺“嘶”了一声,停下脚步回头道:“那不一样!根据我的经验,齐之行和齐之淮两个人长这样,那么他们的弟弟必然是貌美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没见过这两位....”   骆艺闻言便非常仗义到:“等着,他俩很好认,一会我悄悄指给你看。”   两位小少女一前一后,来到了二楼末端的一间密闭的门前。   骆艺压低声音规划到:“听说齐三少爷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假装迷路然后敲门。”   覃识立刻反驳:“凭什么?主意你出的,那你自己实行。”   骆艺:“谁胆子大谁敲门,你可是敢冒充家长来我们学校开家长会的人!”   覃识妥协:“那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敲门。”   “成交!”   两个穿着名贵礼服的小淑女,就这么站在主人家的房门前划起了拳。   “你输了!快敲!”覃识幸灾乐祸地说。   骆艺生无可恋,只能硬着头皮,指节在木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无比紧张地问道:“有人吗?”   大约半分钟后,门缓缓地开了。   从房间内扑出一大片热腾腾的水汽,伴随着薄荷沐浴露的清香,年轻男人半裸着身子,线条分明的腹肌上还流淌着水珠,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   此人眉间和覃绥安有几分相似,细看却大有不同,那双狐狸眼,看着倒是真真切切的薄情。   骆艺一愣,又连忙捂住眼睛,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闷闷的:“齐大少爷...”   她绝望地叫出对方名号。   男人神色淡淡也不惊慌,问:“有事?”   骆艺只能搬出准备好的借口:“我和朋友迷路了,顾不得失礼,敲响了您的房门,实在抱歉。”   齐之行嘴角勾了勾,倚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到:“那你的朋友呢?”   骆艺转身,想让覃识和自己一起背下这口锅,却没想到,少女早就不见踪影。空荡荡的走廊上,连条狗都见不到。   “......”   骆艺在心里杀了覃识一千遍,面上只能赔笑道:“.....齐先生,这是个误会....”   “骆小姐既然迷路,那便是齐家的失职,若是不嫌弃,骆小姐可以进来稍作等待,等齐某换身衣服,亲自为骆小姐赔罪带路。”   骆艺两股颤颤:“这不合适吧....”   年轻的男人面色不改,微笑着看着她。   骆艺就着指缝与男人对视,像是被蛊惑般:“那便再次失礼了..”   齐之行侧身为少女让道,又慢条斯理地关上了房门。   这边覃识独自开溜,内心丝毫不觉得愧疚,只是没想到来的时候弯着身子没看清路线的全貌,现在只剩自己一人居然真的有点迷路的迹象。   都怪齐家奢靡无度,据说这宅子还只是偶尔用来宴请宾客,并不常住。   覃识绕来绕去,居然没有碰见齐家的佣人,而是碰见了覃绥安。   少女顿时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上这来了?不和赵若若继续谈天说地吗?”   覃绥安满脸无辜,问道:“赵若若是谁?”   覃识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刚刚那位你一口一个的赵小姐。”   少年便含着笑说:“没见着什么赵小姐,只有这里有一位我的三小姐。”   覃识受用地“哼哼”两声:“还算有点良心。”   “听说宴会要开始了,我带你下去。”   待二人离开,年逾古稀的老人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洁白的银丝一丝不苟,老人身着中山装,即便拄着拐杖也依旧挺直脊梁,背影看上去精神矍铄,唯独那双眼睛混浊得了无生机。   身旁的孟管家轻声叫到:“老先生。”   老人依旧注视着少年少女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之遂喜欢。”   像是在对孟管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带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过身:“孟倘,之遂奶奶的那对镯子今天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老先生。”   老人慢慢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出神:“一会覃三小姐走之前,给她吧。”   覃识和覃绥安重新下来之后便与覃父覃母和覃问汇合,反倒是覃听不见了踪影。   覃父和覃母看上去面色如常,唯独覃问看上去似有愁色,覃识悄悄凑到长姐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啦姐姐?”   望着幺妹懵懂天真的面孔,覃问掐了掐少女的脸颊肉,笑着说:“没什么。”   覃识“切”了一声:“别把我想的太笨了!”   恰在此时,有人前来与覃问攀谈:“当年你出生时我还来医院探望过你母亲,如今却是要叫一声覃总了。”   覃问笑了笑,主动敬酒,杯口低对方一截:“不敢当,何世伯。”   覃问如今身份不低,这番谦和的姿态让对方大为受用,和覃父覃母也打完招呼后便看向一旁的覃识和覃绥安。   “这是覃老兄的小女儿吧?”   覃识便上前甜甜叫了声“世伯。”   对方赞到:“难怪都说覃老兄你好福气啊,家里三朵金花,一朵比一朵娇。”接着又看向覃绥安:“那这位是?”   覃问上前一步,介绍到:“这是幺妹的好友,绥安。”   覃识一愣,没想到长姐会如此介绍覃绥安,当即便替覃绥安觉得委屈,正准备说什么,少年已经谦和有礼地叫了一声:“世伯。”   对方客气到:“也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啊。”   待那人离开,覃识便立刻压低声音质问长姐:“姐姐,你怎么能这么介绍绥安?”   覃问只能解释道:“阿识,当年领养绥安本就不名正言顺,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而且我还有别的用意。”   “那绥安知道吗?”   覃问笑了笑:“放心,姐姐已经提前说过,他也是赞成的。”   覃识点了点头说“那就好”,心里却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安慰覃绥安一番。   宴会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半,齐家人先先后后到场敬酒,这场宴会的主角齐三公子却迟迟不见踪影,似乎并不准备出现。   覃识暗地里跟覃绥安推测到:“这三公子不是其貌不扬就是五短身材,不是发育不全就是智力有碍,但凡是个正常人,齐家都不该藏着掖着。”   少年表情一僵,勉强回答:“那不一定吧。”   覃识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不然就是违法乱纪,反正肯定是个坏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不更~ 第14章   正在覃识头头是道地朝覃绥安分析为什么这位齐家三少爷肯定是个坏苗子的时候,骆艺慢吞吞地从二楼下来了。   遥遥见到覃识,骆艺便朝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覃识当即毫不知错地笑了出声,两位小少女又重新凑到一起。   覃识安慰到:“至少你成了全场唯一一个见到齐三少爷真面目的人。”   骆艺一想起自己在房门口见到的场面就脸颊升温,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覃识,当即没好气地说道:“我见到的也不是齐三少爷,是齐之行。”   “齐之行就齐之行呗,你脸红什么?”   骆艺顿时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颊,心虚道:“谁脸红了?”   覃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成千上万头猪策马奔腾的姑娘,当即把家长会那天骆艺对自己的揶揄回赠了过去:“不是吧,这就一见钟情了?”   骆艺气急败坏道:“怎么可能!我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覃识做洗耳恭听状:“那是哪样的呢?”   覃识话音刚落,齐家的侍从已经过来,风度翩翩地朝两位少女致礼,然后说道:“骆小姐,齐先生请您过去。”   覃识先一步反应过来,问:“请问是哪位齐先生?”   “齐大少爷,齐之行先生。”   骆艺脸上的绯红还没消下去,只轻声道:“知道了。”   覃识对着她挤眉弄眼:“快去快去。”不等骆艺说什么,她又补充:“我知道,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   骆艺离开后,覃识便暂时落了单,她也不方便如此中途去找家人汇合,不自觉就想起刚才只尝了一口的蓝莓千层,嘴里仿佛又弥漫出了淡淡果香,还挺想让她吃第二口的。   覃识沿着长桌找了一圈,失望地发现并没有再出现蓝莓千层,就连其他的蓝莓制品都没有,仿佛之前覃绥安手里那块是他凭空变出来的。   没有找到她心心念念的蓝莓小甜点,倒是有位穿的像颗蓝莓的女生捧着两杯酒主动找到了覃识。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修长,体态均匀,虽然女生看上去像是缺乏自信,但是五官生的极美,柳叶眉杏仁眼,哪怕穿着这条不太适合的浓色系长裙,从头至尾依旧流露出令人心软的江南风情。   如果当时覃识在场的话,可以发现这个女生和那位赵家坚定的拥趸者有几分相似,可惜她没有。   覃识天生对美女有几分亲近,但依旧保持警惕。   这位女生说起话来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怯懦,相反神情淡然侃侃而谈:“覃小姐好,我叫柴心鸣,是若若的表姐。”   对于她的身份,覃识心中一愣,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柴小姐好。”   柴心鸣微笑道:“听说刚刚若若对覃小姐多有不敬,我便想来向你敬杯酒,替若若道个歉。”   覃识推脱道:“不是什么大事,您不必如此客气。”   柴心鸣笑而不语,只把手中的一杯酒递给了覃识。   覃识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总觉得这位看上去温柔无害的姐姐实际上别有用心,她便故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还是个未成年。”   柴心鸣晃了晃高脚杯,笑道:“不是什么高度数的酒,小女孩也能喝。”   话已至此,覃识便知道不好再推脱,她于是装作坦然接下这杯酒,作势要喝,但在杯壁将要碰到唇沿之际,指了指柴心鸣身后远处的齐老爷子:“齐老先生好像要说什么,是不是要介绍齐三少爷了?”   柴心鸣一愣,放下酒杯转身,朝齐老爷子的方向看过去。   覃识便趁此空档,无比果断的将自己手中的酒与之调换,等重新拿稳之后,装作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不是啊,看来是我看错了。”   柴心鸣重新转过身,像是为了不再给覃识犹豫的机会,将她手头的酒一饮而尽。   见柴心鸣喝的如此放心,覃识配合地将换过来的这杯也仰头喝完表达礼数。   反正就算下了药,中计的也是柴心鸣本人。   覃识快要崇拜死如此警觉机敏的自己。   这杯酒果真如柴心鸣所言,只有浓郁香甜的热带水果香气,而无多少酒味。   覃识以不变应万变,安静地看着柴心鸣接下来还有什么行动。   穿着蔚蓝色长裙的年轻女人面色逐渐泛起一阵不自然地红晕,她看上去颇为隐忍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连带着额角起了一层薄汗。   又娇又媚,我见犹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柴心鸣的面色看上去实在太过痛苦,覃识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前所未有地强大,隐隐觉得自己自己浑身逐渐开始燥热难捱。   很快她意识到不对了,这根本不是幻觉。从小腹开始,一股莫名的空虚无力感伴随着邪火不断上涌,直直窜入大脑,灼烧的她几乎意识不清。   两杯酒都有问题。还大概率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不入流药物。   覃识没有想到,柴心鸣为了帮赵若若,能做到这种地步,让自己以身涉险一命换一命,她凭着最后的力气强撑着后退,至少先逃离柴心鸣的视野范围。   即便是同样中了药,柴心鸣似乎力量仍旧没有枯竭,她步步上前,还伸出手试图拉住覃识。   覃识知道目前这种情况她最好立刻找到长姐她们汇合,若真的被柴心鸣带走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四周并没有家人们的身影,覃识咬住自己的下唇依靠痛觉来保持清醒,努力朝宾客多地地方去。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仅存的体力也流失殆尽,柴心鸣依旧在身后不远处穷追不舍,而宾客们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柴心鸣在身后笑道:“覃小姐,我劝你不要再挣扎,赵兴业已经安排妥当,你我都逃不掉的。”   覃识提起裙摆繁琐的黑纱,头也不回地继续跑,她现在必须保存体力,关于柴心鸣和赵若若该如何解决,也得等这一难过了再说。   眼前早就不再清明,漫无边际的漆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而柴心鸣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她的右臂被身后的女人拽住之际,覃识绝望地闭上双眼。   而在下一秒,她却感觉手臂上的力气消失,转而投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温度清凉,连气味也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覃识一愣,朦胧间只看到了覃绥安紧绷的下颚线。   内心紧紧悬住的弦陡然松弛,覃识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少女如释重负地抱住覃绥安,却不知道在中了药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是饮鸩止渴。   “怎么回事?”覃绥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寒冷。   “唔...后面那位,给我下了药。”覃识努力地把事情言简意赅地告诉覃绥安,由于药性的缘故,声音却是千回百转,酥到骨里。   少年立刻将已经站不稳的覃识横抱而起,幸亏这里远离宴厅中心,根本没有人看得到这边的情况。   线条分明的手指陷入黑色的网纱,少年感受到指腹的温度是前所未有的滚烫。   覃识放松了神经,被药性支配的本心越来越强烈,她只想不断地靠近似乎可以灭火的覃绥安,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覃绥安把覃识带到了二楼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内,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放入放入柔软的被面上。   少女却不满地扭了扭,重新起身钻进了覃绥安的怀里。   黑色的软纱铺在乳白色的被子上,看上去绮丽至极。   她显然已经失去了神志,单凭药性支配着行为。   不过是十八岁都没到的少女,处处脆弱,处处骄矜,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凶猛的药物。   覃绥安脖子上的青筋分明,却既没有拒绝覃识的接触也没有遵循原始的想法,只是温柔又耐心地轻拍覃识的后背,试图让她安定下来。   但覃绥安再少年老成也不知这类药物的凶险,如此若即若离的行为只会让覃识越来越难受。   少女面色潮红,眼神氤氲,似是要挣脱裙子的束缚,不断向下拉扯自己的肩带,嘴里还撒娇道:“绥安,不帮帮三小姐吗?”   覃绥安克制地闭上双眼,喉结上下滚动,似在隐忍,重新睁开时已经是满目清明,他上前抓住覃识的手,以免她不知轻重抓伤自己。   那条狭窄的肩带如同少女一般脆弱不堪,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覃绥安从来没有解过女性的衣裙,加上覃识并不配合实在是无从下手,最后还是用剪刀剪开了这条价值不菲的私定。   少女的肌肤白皙滑嫩,从头至尾身形处处玲珑娇妍,偏偏此刻她浑然不觉羞耻,不断用四肢试图攀住覃绥安这座可以救火的冰。   覃绥安不敢再多看,用被子完全包裹住少女的风光,良久,覃识逐渐进入睡眠不再挣扎   少年才像是收取刚才的利息一般,小心翼翼地在她殷红的唇上落下一吻,正好覆在覃识刚才失去意识前自己咬出的牙印上。   “小麻烦精,醒来有你后悔的。” 第15章   覃问原先在闭目养神,听到敲门声后睁开了眼睛。   身旁熟睡的覃识,面色上的潮红已经消退,但依旧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覃绥安,少年依旧穿着白天的黑色正装,只不过领带松散,白衬衫的扣子也敞开了一颗,除此之外鼻梁上还多了一副银丝眼睛,显得那双狐狸眼,更为凌厉。   覃绥安捧着一套白色的衣裙,轻轻在覃识枕边放下,然后才重新起身,叫了声:“母亲。”   覃问摇了摇头:“以后还是和阿识一样称呼我吧。”   齐三少爷的这声“母亲”,绝非是她所能承担的。   她再一次想起了高考前夜,少年面色如常地说出自己找回了亲生家庭,而且对方还是令人胆寒的齐家的时候的样子,沉静得像只是在说自己换了一只新的二B铅笔。   饶是覃问这些年来在一切大小事务前可以做到处变不惊,都无法像他一样淡然地面对这样惊天的消息。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齐家三公子失踪案,其主人公居然不声不响地接受了覃家的领养,还为覃识那个天真娇纵的大小姐做了十年的小跟班。   这件事目前整个覃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即便已经经过了几天的消化,覃问见到覃绥安时依旧有些五味杂陈。   少年没有推脱,叫了声“长姐”:“医生一会上来给覃识抽个血,等确认那药没有其他副作用了再离开吧。”   覃问一愣,慢慢道:“谢谢你,绥安。”   不但危急时刻解救了覃识,现在还细心地特地为她请了医生。比她这个自认照顾周到的亲姐姐还要无微不至。   覃绥安依旧是荣辱不惊的表情:“听姐在门口等着您,爷爷也想当面向你道歉。”   覃识被下药这件事瞒着覃父覃母,如今又很多事需要覃问来处理。   她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复杂地回头:“绥安,你对阿识...”   少年低头笑了笑,重新抬头时银丝眼镜折射出的光恰好映在那颗泪滴似的小痣上:“长姐,你会替我保密吗?”   覃问欲言又止,想对他说“尊重覃识的想法”,却发现这种话根本没有必要对覃绥安说,他是一点小事都覃识至上的人,于是点了点头。   覃问走出房门,不同于里面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外面的齐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覃听是送完父母回家之后重新过来的,确认覃识没有太大问题后勉强松了口气。   覃问嘱托:“一会等阿识醒了你陪她回去吧,到家教训教训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严厉点。”   覃听点了点头,让她安心去处理赵家的事。   齐老爷子和齐博征等人已经等待覃问多时。   齐老爷子驰骋商场五十余年,齐家在他手里被剔除糟粕,在重新洗牌布局的经济行业里依旧独占鳌头,不但坐拥百亿身家,还是高校里德高望重的教授,如今向覃问深深鞠了一躬。   “覃女士,这件事齐家的责任不可推脱,我向您及令妹郑重道歉。”   覃问做事手段狠辣,为人却颇为圆融,自然不可能迁怒于齐家,她虚扶了一把齐老爷子,说道:“在这样的场合发生这种事,齐家也是受害者。”   齐博征适时补充:“柴心鸣已经被立刻控制,交由覃家全权处置,其余的事情齐家也必然全力相助。”   赵兴业胁迫柴心鸣做这件事根本没为她考虑过如何全身而退,为了防止她中途反水,在两杯酒里全都下了药。   而“其余的事”指的是赵兴业的公司对覃家和温家的重大项目暗中做了手脚,如今不但运转困难,温家可能还将面对法律问题。   当时由于分身乏术和担心自损八百,覃问和温父只想着快点脱身,如今赵家还欲对覃识下此毒手,便自然再没有隐忍退让的道理。   赵兴业如此明目张胆有恃无恐替女儿出气,是绝对没有想到,因为覃绥安的缘故,齐家成为了覃温两家强大的后盾。   覃问心中早就有大致计划,点头笑了笑:“不会让齐家白跑一趟。”   她不可能平白受了齐家的恩,以后要真的绥安和阿识走到一起,怎么能让幺妹凭白低人一截,还是利益交换最为稳妥。   只不过如今覃识还是小孩子做派,对绥安也全无心思,这些事还为时过早。   过来替覃识抽血的医生得齐家信任与重用,已经提前知道大概情况,也因为齐家的关系,验血报告很快就能出来。   针扎进血管的时候,覃识眉头微微一皱,隐隐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覃绥安倒是没注意,只是立马摁住少女手臂上的针孔防止出血。   由于不过都是十八岁左右的青少年,女医生负责地多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有发生性行为吗?”   少年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罕见地涨得通红,强装镇定地回答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医生点了点头,带着采血离开。   医生走后不久,睡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覃识终于悠悠转醒。   少女睁开眼后明显一愣,接着立刻把自己彻底缩进被窝,连带着还在覃绥安手里的胳膊也完全收了进去。   “这是哪?”   覃绥安如实回答到:“还在齐家。”   覃识脑袋也埋进了被窝,闷闷地问道:“我怎么在齐家睡了,不会是喝醉了吧。”   覃绥安一愣:“你不记得了?”   “记得啊,柴心鸣骗我喝酒,我特别机智地和她自己手里那杯调了包,然后....然后...”少女到这里就卡了壳,懊丧地说:“好吧..我不记得了,然后怎么啦?”   覃绥安叹了口气:“我才刚刚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母亲说你喝醉了。”   被窝里传来一阵绝望的哀鸣:“啊??我没丢人吧?”   少年憋着笑:“那应该是没有的。”   他缓慢地站起身:“我出去了,母亲让我转达给你,衣服在你手边。”   覃绥安出去后不久,验血报告已经出来,虽然这药来势汹汹,但是代谢极快,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覃识身体健康,无须担心。   覃问点了点头,又问覃绥安:“今晚你还回覃家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和您一起处理柴心鸣这些人吧。”   覃问没有反对。   这边覃听进了覃识的房间,少女已经穿上了准备好的裙子,却依旧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愿面对现实。   覃听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醒了就被装死,跟我滚回家。”   覃识愁眉苦脸地爬起来:“二姐,我是不是该去和齐家道个歉啊?真是丢死人了。”   “覃问已经全都打点好,你直接和我走就行。”   少女这么一听,终于振作了,当即竖起大拇指:“有两个可靠的姐姐就是好。”   因为在齐家发生的这些事,覃听支走了司机,亲自开车带覃识回家。   覃父覃母已经睡去,覃识也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身后覃听阴森森地叫住:“覃识,跟我去书房。”   这间书房不是覃识和覃绥安用来学习的那间,而是日常覃问在家办公的书房,不单面积上大了一倍,满墙的藏书和文件,以及更为成熟的深色木装,都让这间书房看上去无比严肃压抑。   覃听关上房门,确保不会吵醒父母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覃识,对墙站着去。”   覃识愣了愣,先是立刻照着面壁,然后才委屈巴巴地问道:“听听,我做错什么了?”   覃听眉心紧锁,厉声问道:“你明知道酒有问题为什么还喝?你以为就凭你一个高中结业证书都没拿到的小孩斗得过那帮老狐狸?”   覃识一方面知错,另一方面忍不住狡辩到:“所以我把两杯酒对调了嘛,只是没想到自己喝了一杯就醉。”   覃听瞬间听出覃识不记得后面发生的那些事,自然不会再提起,只不过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你别太相信自己的本事了,要是两杯酒都有问题怎么办?危机总在暗中潜伏,一环扣着一环,别想着自己这点小聪明就能玩透他们,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赶紧逃跑,不用顾及礼仪修养,安全才是第一的,记住没?”   覃识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便把头靠在墙上老实回答到:“记住了。”   覃听冷哼一声:“反正你已经睡够了,在这里站到一点再回去。”   柴心鸣以及在齐家宅外接应准备带走覃识的众人被暂时关在齐家在港口附近的一间仓库中。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柴心鸣是赵兴业的傀儡,但只要没有证据,赵兴业就可以置身事外。而相对的,作为交换条件,变成一颗废棋的柴心鸣也可以交由覃家任意处置,哪怕柴心鸣是赵兴业的所谓侄女。   覃问望着仓库远处海上的灯塔,不疾不徐地脱下脚下的高跟鞋,才握着临时找来地藤条进入仓库。   齐家的保安守在四周,好歹当了十年的母子,心有灵犀,覃绥安贴心地为覃问关上大门。   里面很快传出凄惨的叫声和求饶声,少年神色未变,看向灯塔的狐狸眼缱绻而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百分之九十五不更~ 第16章   覃识这一夜的睡眠质量不错,依旧遵循高中时期的生物钟,在七点左右下楼吃早餐。   她从覃母手里接过甜牛奶的时候,覃问和覃绥安才刚刚到家。   两人身上还带着早晨的雾水,覃识嗅觉敏锐,闻到了淡淡新草气息,像是刚从郊区回来。   眼下都有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是通了一宵。   覃识一下子跳到覃绥安身边,不怀好意地说道:“好啊覃绥安,都学会夜不归宿了,才高考完多久就浪翻天了!”   少年失笑,难得骂了句:“没良心。”   覃识跟在身后继续说:“我怎么没良心啦?我有良心的很。倒是你你最近对三小姐说话越来越无法无天哦。”   覃母对于两人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行为也有些微词,一边给两人拿早餐一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覃问有意说给覃识听,就差没有把嗓子眼怼到她眼前了:“齐家那边还有些事处理。”   覃识嘴巴张了张,悄悄扯住覃绥安的袖子惴惴不安的问他:“是因为我的事吗?”   “齐家有为难你们吗?”   少女整张脸都写满了愧疚,耷拉着嘴角眼巴巴看着覃绥安,看上去就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对不起...”   覃绥安叹道:“稀奇。”   覃识又变回了脸,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覃绥安的后背上:“别太得寸进尺了!”   喝了一口牛奶,少女重新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我喝醉失态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吧,长姐一个人就够了,你跟着干什么?居然还要一个晚上。”   覃绥安面不改色地说道:“齐三公子听说我和他一个年纪,就让我留下陪他聊会天。”   覃识嗤笑一声:“齐三好大的架子,自己宴会不亮相,倒还学了一套点菜的本事。”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覃绥安,问:“他没怎么你吧?”   少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镇定自若道:“没有,齐三公子为人温和。”   覃识“切”了一声:“谁信呐?”偏头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委屈自己,覃家再怎么比不上齐家,也不会让他们骑到头上。”   覃绥安配合地点了点头。   他饿了一夜,胃口却不大,连三明治里的培根都挑出来之后才勉强咬了一口,看上去也是兴致缺缺。   覃识便把培根塞进了自己的三明治里,满足地咬了一口后,拿出长辈的做派:“越活越回去了诶,怎么还多了挑食的坏毛病?”   覃问很清楚为什么覃绥安不吃培根,柴心鸣和那个被安排来侵犯覃识的男人被拖出去的时候浑身鲜血淋淋,虽没伤及要害,但伤口的确有些狰狞,覃绥安第一次见,短时间内反感红肉类很正常。   她放下自己手中的叉子,对覃识说:“阿识,你去给绥安煎个荷包蛋。”   覃识一边起身,走到开放式厨房不太熟练地开火,一边嘴上抱怨到:“吃我亲手煎的荷包蛋,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覃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家小妹这么对齐家三少爷说话,她只觉得自己寿命不长了。   倒是覃绥安,脸上毫无没冒犯的恼色,神情柔和地看着覃识笨手笨脚地往碗里敲了个鸡蛋,还用口型对覃问说:“谢谢长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覃绥安将覃识那个蛋白过老蛋黄流心,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张惊讶脸(覃识说那是骷髅头)的荷包蛋吃了个精光。然后被覃母催促到赶紧回房补觉。   覃问对于昼夜不分早就习惯,洗完澡不疾不徐地喝了杯黑咖啡后又去了公司。   覃识没了玩伴,百无聊赖,中途和父母玩了几局牌,她这半吊子水平自然比不过退休三年的覃父覃母,没过一会就耍赖不玩了。   她终于领悟,原来高考后的生活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快活,最幸福的时光永远是在等待时的幻想中。   等苦捱到中午,她终于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能再让覃绥安睡了,不然晚上他该睡不着,我去叫醒他吃饭。”   覃母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有着覃识去。   少女脚步轻快,楼梯三阶当做一阶迈,很快上了楼。   覃绥安对光线敏感,因此他房间的遮光帘都有覃识房里的两倍厚,覃识进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摸到小夜灯的开关,覃识就被床脚实打实撞了一下,下一秒就姿势标准地给覃绥安磕了个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声音还是撞到的震动,少年立刻醒了过来,伸手打开床沿灯。   少女匍匐在地,就像四郎驾崩时跪在床边的甄嬛。   覃绥安一愣:“倒也不必如此。”   覃识捂住膝盖,生理眼泪不断地从眼角冒出:“快...扶我起来....”   覃绥安起身把覃识抱起放至床上,准备检查覃识膝盖的伤。   覃识却想起了高考前少年半跪在自己脚边为她擦干小腿上的水渍的样子,就连那天晚上做的梦都历历在目。   一种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羞耻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整个心脏,连心跳都变得飞快,她推了一把覃绥安:“没受伤。”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待下去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覃识身残志坚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到房门口时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回头对少年说:“下去吃饭。”   高考结束,齐家的事也告一段落,距离成绩公布还有一段长久的距离,覃识和骆艺两个人去A市附近的城市短途旅游了两天,回来之后却愈发觉得无事可干。   覃识听说家里的生意好像确实遇到了问题,连自家老爸都重新出山去了公司。   中途她还见过一眼温叔叔,真可谓是一夜白头,原本在同龄人中显得年轻许多的温叔叔,如今看上去一脸老态,大约是真的遇到了难以攻克的难关。   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开支节省些,祈祷自己能继续做小富婆的时候虔诚些。   覃家本就无意让覃识接触公司上的事情,便诱哄着她如以前一样就行。   于是很快覃识就没有继续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她也久违地收到了宋修白的微信,两人互相聊了聊近况,过了一会宋修白问道:   【明天有空吗?】   【要不要一起出来看电影?】   覃识想了想,便心情愉悦地敲了回复:   【好呀】   这是高考前就和宋修白约定好的事,当时她还颇为欣喜雀跃地发了仅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更何况,高考已经结束,没有了学业上的压力,她也即将成年,男女朋友方面主动发展一下合情合理吧。   覃识哼着调子跑到衣柜前,挑选见面要穿的衣服。   两人出来看电影的地方是一个离一中和培雅都近的商圈,覃识读高中放学的时候没少过来,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两人约定在C门附近的星巴克门口见面。   宋修白今天打扮的简单干净,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很清隽的学生样,即便戴着口罩以及周遭人流往来,覃识还是一眼注意到了。   覃识朝他努力地挥了挥手,加快自己的步伐,少年那双桃花眼便弯了下去。   他手里捧着两杯饮料,一杯美式,一杯香草星冰乐。   等两人终于走进,他就把星冰乐递给覃识,然后伸出手帮覃识整理被风吹起的碎发。   覃识下意识地避开了自己的脑袋,只是握住饮料说了句“谢谢”。   等行为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痛失可以和宋修白更加亲近的机会,顿时恨死自己为什么身体比脑子快。   宋修白倒是并不在意,自然地垂下手臂,笑了笑:“进去吧。”   为了弥补刚才自己不可原谅的失误,覃识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话题的引导,努力不让彼此之间出现超过两分钟的沉默。   两个人决定先去吃饭,一边吃饭一边挑选一会要看的电影。   宋修白问她想吃什么,覃识倒是觉得都可以。   少年于是指了指电梯口的那家烤肉店,询问覃识的意向。   正是上次覃识放了他的鸽子出来和覃绥安吃饭,结果再次和宋修白偶遇的那家店。   覃识倒不是因为上次的那场世纪尴尬,而是觉得烤肉吃得身上气味烟熏火燎,一会看电影还环境密闭,怎么想怎么不淑女,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宋修白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指了指烤肉店边上的意式简餐。   吃起来干净,气味也不强烈,覃识当即同意。   和宋修白吃饭就像和他平时相处一样,清风拂面,不疾不徐。少年耐心地为她一道道布菜,替她将披萨切成可以一口咬下的小块。   覃识只需要一边用叉子叉起吞入,一边翻阅手机寻找一本值得观看的电影。   暑期档还未到来,五一黄金周又已经渐行渐远,电影市场实在乏陈可善,最终两人商量之下,覃识盲选了一部导演和演员都没听说过的文艺片。   等进了空无一人的放映厅,发现他们并非出自本意的包了场。   两人坐在了选定的座位上,覃识知道,电影院是暧昧起步的黄金场所,昏暗不清的光线使得一切感官都无数倍数的放大,她有意集中精神,不能让刚见面时她避开宋修白的手这样的事再发生。   少年身上干净的洗衣液气味时远时近,覃识连他换了个坐姿都能听出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部无人问津的文艺片居然从配乐到画面能从一而终无聊的如此统一,就算她另有所图,也架不住这样的催眠炮弹。   开场不过十几分钟,她便进入了黑甜的睡眠之中。   宋修白看着少女睡着时微微张开的嘴,无奈地笑了笑。   他掩耳盗铃般努力集中到剧情上,最终却还是失败投降,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掌,轻轻覆在了少女在座椅上握成拳的手,然后慢慢地包裹住。   覃识最后是被宋修白轻轻叫醒的,大屏幕上字幕已经推到了“特别鸣谢”,灯光也早就大亮,她朦朦胧胧地起身,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自己这是第一次和宋修白单独外出。   见她走路都要不稳,宋修白想要伸手去牵她,少女却倔强地摆了摆手,担保道自己可以。   等两人挥手告别,覃识坐进前来接自己的车里时,骆艺的微信也噼里啪啦地发过来了,她是知道今天覃识和宋修白一起出去的。   【怎么样怎么样?】   【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gkd,急死我了】   覃识想了想,打字到:   【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为了在宋修白面前维持淑女的形象,她整个中餐只吃了一点点的东西,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   【就这点感想?】   【没了?】   听完两人这一天都干了什么,骆艺非常鄙视覃识这种无动于衷的懦夫行为。   【拉垮】   【对你很失望】   【但凡你拿出在覃绥安面前的姿态十分之一,你就不会这么早回家】   覃识看着聊天对话框,陷入了沉思。   坦白而言,她并没有觉得今天和宋修白出来是失败的一天,但的确远没有她期待的那样开心。   在宋修白面前她要顾及自己的形象,顾及两人聊天的氛围——而由于两人重叠的人生实在寥寥,找到共同话题并不容易。   宋修白对她无疑是体贴入微的,正如她对他的全部幻想那样,又好像仅限于此。就像是高三那段辛苦的时光幻想高考后报复性玩耍的美妙生活,等真的高考后这日子发现也不过如此。   她对宋修白的期待高过阈值,以至于真的见面接触了只感觉平平淡淡,还没有和覃绥安在一起开心。   覃识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天然渣女吗? 第17章   因为这个问题覃识回来的路上看什么都兴致缺缺。   到家时发现只有覃绥安和两位打扫的阿姨在。   少年低着头玩手机,单手倚在沙发扶手上,神情漫不经心。好像从在齐家那天开始,他就开始戴眼镜了,不到一毫米的银边让他看上去矜贵尽显,偶尔笑起来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覃识起先以为是覃绥安长大了开始爱臭美了,有一次偷偷试戴才发现眼睛是存在度数的,只不过并不深。   覃识悄无声息地走到少年身后,趁其不注意,动作迅速地摘下了他的眼镜,戴到自己鼻梁上。   金属框架还有余温,丝丝缕缕地从覃识的耳后开始蔓延。眼前的事物便开始弯曲了,连茶几的线条都变得袅娜。   覃绥安无奈到:“当心把好好的眼睛看坏了。”   覃识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坐到他的身边,发现桌子上摆了个精致古朴的小木盒。   上面纹路繁复,可以看得出刻的是祥云和雁阵,还用了不少珐琅点缀,色彩毫不跳脱,反而是相得益彰的感觉,“买椟还珠”这个成语典故里的盒子,至少得达到这样的水平。   少女好奇的向前探身,把眼镜推到了鼻梁下方,但就是不肯摘下来:“这是什么?”   “齐老先生派人过来送你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打开看看吧。”   她捧起小木盒打量:“我在齐家失了态,他怎么反而要给我礼物?”   覃绥安没有说话。   少女忍不住猜测到:“听说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黑白通吃,手段相当狠唳,这盒子里该不会是一节小拇指警告我管好自己吧?”覃识夸张地往覃绥安地方向一缩:“好怕怕。”   “.....”少女头发的馨香撞进鼻腔,覃绥安沉吟片刻,才说:“应该不至于。”   覃识却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把盒子塞进覃绥安的怀里,又摘下眼镜为他戴上,才说:“那你帮我打开。”   少年只能接过盒子,在覃识透过指缝传递而出的灼灼目光下,慢慢打开了盒子。   黑色的缎面上静静躺着一只清透的带紫色冰春彩翡翠镯,只是细细的一根,但是种类上好水头充足,覃识一愣,再不识货也知道这样难得的翡翠种不是有了钱就能获得的,这完全就是传家宝级别。   虽说齐家肯定不缺好东西,但就这么随意的把这样一枚镯子送给以为素昧平生的小辈,那也不是财大气粗就做的出的。   这完全已经气粗到大门敞开了。   明明是成熟女性偏爱的翡翠,但由于纤细轻盈,柔和透紫,覃识这个年纪看了也心生欢喜。   覃识对这个镯子可以说是一眼相中,但实在是过于贵重,让她拿不定主意。   她看了看覃绥安,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啊这...我问问长姐吧。”   覃识给覃问打了个电话,大致说了自己收到齐家送来的镯子这件事,她特意拍了照发过去,证明这镯子还不是普通价值的礼物。   覃问收到照片之后沉默半晌,才问道:“绥安知道吗?”   覃识对于这个问题相当地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关覃绥安什么事,但还是如实回答到:“知道啊,就是他和我说的。”   覃问“嗯”了一声:“那你收下就是了。”   覃识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看着乖乖巧巧替她捧着小木盒的覃绥安,问:“咱们家什么时候变成你拿主意了呀?这么重要的东西长姐居然问你知不知道。”   少年没有接话,而是拿出镯子:“要不要试试?”   覃识早就心动,怕东西太贵重不能收才一直忍着没碰,现在长姐已经发话,那肯定是要戴上臭美一下的。   覃识故意矫揉地伸出手:“小安子,帮哀家套上。”   覃绥安单手握住,小小软软的一只,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拥有健康的光泽,他另一只手拿起镯子,在尽量不弄疼覃识的情况下为她戴了上去。   镯子莹润通透,淡淡的青紫融合,显得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愈发是冰肌玉骨。   覃识满意在灯光下转动自己的手腕,许久才不舍地重新摘下镯子,叹道:“美的很啊。”   覃绥安皱了皱眉:“喜欢就戴着,为什么还摘下来?”   少女无语:“戴着要是有个磕磕碰碰,把我命抵了都赔不起好吗!”   “没人要你赔。”   “.....那我也心疼!”覃识把镯子放回小木盒,蹦蹦跳跳地上楼仔细放好。   覃识重新下来后仰头躺进了沙发,很快又由于重心的缘故滑到了覃绥安身边。   少年有着温热的温度以及和她如出一辙的洗护液香气,肩膀到手臂都是坚硬的,还能隐隐感受到肌肉的线条。   她突然想起了上次跟踪覃绥安看他打篮球的样子。   他的打法无疑是温和的,但也并不是无欲无求,一蹦而起扣篮的时候很有这个年纪少年的鲜活气息。   腾在空中的姿态,煞是流畅好看。   覃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居然想起覃绥安都开始脸红心跳,明明今天见到宋修白都能做到波澜不惊。   难不成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宋修白太没吸引力了?   覃绥安一只手还握着手机,目光也集中在上面,另一只手却准确的扶住了覃识的肩,不让她继续往下滑。   覃识轻咳了一声,离开了覃绥安身边,欲盖弥彰地把自己瘫成一个大字型:“今天可太累了!”   覃绥安一只眼皮抬了起来,看了一眼覃识:“干嘛去了?”   覃识讪笑两声:“和骆艺出去看电影了。”   少年倒是没有多想,只“哦”了一声:“今晚早点睡。”   覃识因为心虚,“嗯嗯”两声很是配合,接着她就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去,声音又娇又甜:“张姨,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裙摆还带倒了随手扔在茶几上的包,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覃绥安叹了口气,起身为她整理。   他将纸巾充电宝口红这些东西尽数放了回去,直到目光触及一块落在地毯边而差点被忽视的手表。   硬朗大气的金属合金,线条也颇为凌厉简洁,这是一块品牌大众但系列极为罕见的男表。   罕见到什么程度呢,覃绥安身边充斥着不少富家子弟,章至云钱进然之流家中资产皆相当雄厚,这款表他却只见过一次。   在宋修白的手腕上。   少年并不张扬,但是钟表和汽车是钱进然的两大爱好,他一眼注意到宋修白手上的表还大呼小叫闹得全班都知道,原来这个长相非凡的转校生还是个隐形小富豪。   覃绥安的指节无声收紧,体温使得表盘上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利落地走针声在少女与阿姨的聊天中也异常清晰。   良久,他安静地将这块手表放回了少女的包里,然后开口:“覃识,骆艺有男朋友吗?”   覃识刚刚咽下一块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使她并没有深思,隔着厨房的距离回答:“没有啊,怎么啦?”   覃绥安的睫毛颤了颤,平静地回答:“没什么,有人让我问的。”   覃识“呜呼”一声:“骆艺最近桃花运不赖啊。”   先有齐家大公子,如今还有人托了覃绥安打听,这桃花一开开一支。   少年将覃识的包放好,才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音说:“你也不逞多让。”   等钓鱼回来的覃父覃母回来之后,饿了一天的覃识终于如愿吃上了晚饭。   覃绥安最近胃口差的跟害了喜的孕妇似的,她便毫不客气地将一人一块的肉排属于覃绥安那份也尽数收下。   到最后覃母都看不下去了:“只听说高考前压力大暴饮暴食的,你高考完这样算怎么回事?”   覃识咽下最后一口碳水,面不改色地回答:“饿的。”   覃父覃母的退休生活相当丰富,覃父和人约了下棋,覃母要去上钢琴课,没有一点生意遇到危机的样子,而正值青春年华的覃识,准备洗漱睡觉。   她回房整理白天背的包,将东西全都掏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宋修白的手表落自己这了。   饭前他去洗手,拜托覃识暂时保管,没想到之后忘记了拿回去。   覃识想起了饭前自己好像把包撞到了地上,是覃绥安帮她捡起来的,结合覃绥安突然问她骆艺有没有男朋友的事。   她可以肯定,覃绥安一定是看到了这块手表,也知道自己骗了他。   覃识自己也没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下意识选择了隐瞒,但是现在这种被无声拆穿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的羞愧和抱歉。   她打开了和覃绥安的对话框:   【dd】   【在干嘛】   很快收到回复:   【玩手机】   要是在平时,覃识肯定会控诉他说了等于没说,但此刻,她惴惴不安地打字:   【内个..其实吧...】   【今天我其实是和宋修白一起出去的】   【之前不小心记错了...】大概自己也觉得太不要脸,覃识把这句话删了。   覃绥安回答:   【哦豁】   覃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少年继续说什么,不知为何,这比他劈头盖脸斥责她一顿更让人心慌。   她只能又试探地问道:   【你不教育教育我嘛】   【教育啥?】   【只让你高考前别做什么】   言下之意是现在已经高考结束,无论她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看着覃绥安毫不在意的语气,覃识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半分,而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心像是被压住了,闷闷的喘不上气。   作者有话要说:   覃绥安:我不在意,我装的 第18章   【听说过几天你们学校也有毕业聚餐】   【到时候你帮我还给他吧】   覃识这么发了两条消息,很快收到了覃绥安的回复:   【就在天际假日】   【你不亲自交给他?】   一中聚餐的那天,恰好也是培雅毕业聚餐,甚至还是同一个酒店,覃识要想亲自见到宋修白,也不过就是经过几个包厢的事。   少女的指尖悬在空中许久,还是敲下两个字:   【不了】   她不喜欢宋修白。   或许仅凭今天这一面就得出结论有些武断,但覃识不是拖泥带水的姑娘。当初觉得宋修白符合自己的眼缘,于是义无反顾冲到了一中家长会,发现少年如自己的预期那样,又果敢地加了微信,如今发觉不喜欢,便干脆地了结。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覃识也说不上来,她尚不通情爱,靠着直觉横冲直撞,无非是觉得没有再心动,相处起来也算不上自在。   心理学上说喜欢一个人是会出现四种感觉,生理上的冲动、独自占有、先有安全后有感觉以及强烈的自我展露,覃识很遗憾的发现,除了刚开始在宋修白面前卖弄自己的语文阅读理解算是一种自我展露之外,其他没有任何匹配之处。   宋修白主动约她出来,其实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存着更近一步地想法。这一天少年对她可谓是纵容,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并不是没有被追求过,大约也能看出宋修白的心意。   不同的是,宋修白是她先存了心思主动接近。如今中途反悔,覃识心中觉得对不起宋修白,但也只能找个合适地时机道歉,或者宋修白不挑明,那她就无言地渐渐疏远。   这块手表,她不准备当面还了。   骆艺是到了聚餐前一天才听说了覃识的计划,嘴张了老半天才鼓掌说:“夺笋呐。”   覃识不明所以:“哪损了?”   “之前你放宋修白的鸽子是因为覃绥安,人家说不定心里还堵着一块石头,这一次手表又让覃绥安转交,你是准备气死他吗?”   覃识听了又是觉得有道理又是觉得没道理:“我没这意思,我只是想既然没有别的想法就不和他过多接触而已。”   “那你让我给他也比让覃绥安给他好啊,不过你都说好,就算了,覃绥安有什么反应?”   覃识想了想,说:“没什么反应。”   听说那天他和钱进然喜欢的球队赢了比赛,覃绥安蛮高兴的。   骆艺想到什么:“我记得你当时明明对宋修白是一见钟情,怎么突然不喜欢了?”   覃识要是知道就不会如此愧疚和不好意思了。   骆艺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会不会是因为宋修白和覃绥安的气质很像?你在潜意识中喜欢上了覃绥安,但知道那是禁忌之恋不会有结果,于是把宋修白当成了替身,接触后才发现宋修白终究不是覃绥安,你喜欢的人还是他?”   覃识刚喝了一口饮料,被骆艺这番惊世骇俗地推理震惊的咽不下也吐不出,花了好大的力气吞了下去,当即骂了骆艺一句“神经”。   覃识当时没对骆艺这番话放在心上,回家看覃绥安却怎么看怎么怪异。   总觉得平时那些自然的接触,突然都带上了男女之情的旖旎。   好在毕业聚餐是先回学校领取毕业照,覃识和覃绥安第二天一早就分道扬镳。   听说培雅一出手,把天际假日半层楼都包了下来,而剩下的半层恰好属于班级数量更为庞大的一中。   覃识和几个关系好的女生坐在一起,往常这时候赵若若和她的朋友必然是要凑过来阴阳几句的,今天却只看到那帮小团伙群龙无首,赵若若不知道跑哪去了。   覃识觉得自己都快斯德哥尔摩了,赵若若不在她都有些索然无味,只能和骆艺聊天:   【在哪?】   骆艺正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呢,覃识的消息就像一场及时雨,她噼里啪啦地打字,并没有注意到中途有新的消息发来,而她因为误触而进入了另一个聊天框。   【0712 海晏河清厅】   【我跟你说我要被这个学校气疯了】   【破学校抠死算了】   【十二人一桌硬是加了三套餐具变成十五人一桌,还标了姓名牌规定座位】   【我们这桌上那几个男生完全就是猪精转世饿了,三天的猪都没他们能吃】   【盘子还没转到我们面前就空了】   【我的筷子现在连一滴油都没沾到】   【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高中三年的毕业聚餐】   【??你们那的菜有那么好吃的吗??干嘛不说话?】   察觉到对方迟迟不回复,骆艺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这鞭炮似的吐槽不知为何发到了和齐之行的对话框里。   大概是因为齐之行先问了她一句【在干嘛】。   救命!是逃离太阳系都还会尴尬的社死程度!   骆艺慌不择路地将自己的消息逐一撤回,当她只剩下最后一条【??你们那的菜有那么好吃的吗??干嘛不说话?】成功就在眼前的时候,对方突然发来:   【没在吃饭,刚刚在忙】   自己看上去更狂妄更像神经病了!   骆艺哀嚎一声,绝望又利落地摁下最后一个撤回键,然后连发三个下跪的表情包   【对不起!!!】   【发错人了】   齐之行大概是真的很忙,又隔了好一会才回复了一个【好的】。   骆艺又是捶桌又是跺脚,还泄愤似的轰炸覃识: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我这么久没回你不会问问我在干嘛吗!!!!】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覃识回复三个问号:   【我咋啦!】   【你又咋啦!】   骆艺正准备复述一遍刚才的社死瞬间,班长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厅内,拿着娱乐用的卡拉OK机话筒说:“学校刚才又包了几个厅,咱们一班二班也匀到一个新的,各班学号为单数的同学跟我走。”   这句话一出,四周顿时都想起了快乐的欢呼声,骆艺也是满脸不敢相信。   都忍不住怀疑刚刚这段吐槽是发给了齐之行,还是发给了校长。   但是她正好是单数学号!可以离开这群吃相让人食欲全无的臭男生!   喜悦盖过了疑问,她和关系好的同学开开心心地前往八楼的新包厢。   虽然是临时加的,但学校还是细致地准备好了名牌在各个位置上,骆艺这一次都和干净温柔的小淑女坐在一起,用餐心情都好了好几倍。   骆艺把之前错发消息和刚刚换厅的事全都告诉了覃识,收到回复:   【平时不是很精明吗!】   【怎么这时候犯傻了】   【你忘了吗!天际假日是齐家的!齐家的!】   【[歌曲分享]结婚进行曲】   【[歌曲分享]明天你要嫁给我】   骆艺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是齐之行看到了消息,帮我们学校加的厅?】   覃识看到骆艺都犯糊涂,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发给她: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齐大公子这套霸道总裁的操作真让人回味无穷,覃识咂摸了半天,都觉得相当有韵味,周围的同学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不好说,唯一能让她分享感悟的只有覃绥安了,她忍不住发:   【金鸡独立的男性就是魅力四射啊!】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   【?】   覃识猜测肯定覃绥安这个土豹子不懂得谐音,只能无奈地解释:   【经济独立....】   结果对方又是一个【?】   无趣极了!覃识谈性大失,闷头干饭了。   这边覃绥安在收到覃识的微信,久久没有等到她新的消息之后,重新关上了手机。   他是偶数学号,还留在原来的海晏河清厅,由于人数少了一半,位置也稍作调整,而他边上不偏不倚,变成了宋修白。   陡然叫他想起了覃识的任务,覃绥安便把放在书包里手表拿了出来,递给宋修白:“你忘在覃识那里了。”   宋修白微微有些愣神,但很快还是接过手表,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谢谢。”   当时在吃饭时宋修白的确忘记了自己手表在覃识那里,但在看完电影后就立刻想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不磊落,故意装作不知道,希望可以拥有名正言顺下一次见面的理由。   只是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开口,这块表便经过覃绥安,回到了自己手里。   覃绥安的眼神纯粹又漫不经心,像是将他的小计俩看的一清二楚但是不屑一顾。   “绥安。”宋修白抬起头,目光正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你和覃识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覃绥安轻轻一哂:“你不是知道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姑侄。”   宋修白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然后眨了眨眼:“我该把重心放在没有血缘关系,还是放在姑侄?”   覃绥安以前对宋修白是有几分欣赏的,如今却对他的拐弯抹角感到无趣极了:“随便你。”   宋修白双手交握,倒是有点摆脱少年气的姿势,他笑着说:“那要是我追求覃识,算不算占你便宜?”   覃绥安的握杯的手一顿,很快又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才说:“你多虑了。”   宋修白笑容扩大,还没有开口,覃绥安又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你有机会追求到覃识,这块手表就不会是从我这里拿回来了。”   这是宋修白第一次正式打量覃绥安。   少年神色淡淡,似乎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攻击性,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他在各个方面都有许多和覃识如出一辙的小习惯,譬如用餐前先会喝一碗清淡的汤,偏爱本帮菜色,譬如极其爱洁,没吃几口就会下意识地用纸巾擦拭嘴角和手指。   宋修白斯文温润,但也不曾在口舌上落过下风:   “绥安,你对覃识的感情,远不如覃识对你那样纯粹吧?”   覃绥安却并没有打算接下这场交锋,云淡风轻地说:“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宋修白笑了笑,点到即止也不恋战。   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用餐,时不时和同桌的人说笑几句。   赵若若对着玻璃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补了些口红,确认自己妆容得体后挺直了后背,前往早就烂熟于心的0712海晏河清厅。   听闻齐家三少爷就读一中二班,那么必然会出现在里面。   只不过这齐家三少爷从回来起就神神秘秘,到如今一张照片都没有,她也只能进去盲找。   那天在齐家宴会上,覃识身边的牛马姿态高傲好不威风,被赶出去之后听说表姐当晚被打的皮开肉绽,覃问还强制让柴心鸣和试图侮辱覃识的混混交、媾,手段恶毒地让表姐第二天就出国了,这让她害她惴惴不安好几天以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是后来打听到那不过是覃家长女的养子,那天过后照旧回了覃家生活。并非什么大角色,八成不过是在齐家有认识的人物,挑唆了一两句而已。   等她得到齐三少爷的垂青,这种走卒还不是任她拿捏。   赵若若勾唇笑了笑,最近父亲生意春风得意,她也是时候更上一层楼了。   姿态婀娜地推开大门,赵若若环顾一周,寻找她胜券在握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更可能不更~ 第19章   聚餐到中途,气氛正热。   无论是一中还是培雅,高三毕业生大多已经成年,于是啤酒一扎一扎地被叫了上来。半大不大的孩子,笨拙地学习大人们的声色犬马。   出于众人的盛情相邀,覃绥安也稍稍喝了几口,尽到礼节之后,找了个借口推脱。   齐之行难得给他发了消息:   【我在天际假日六十五楼,你要是不忙,可以上来看看。】   齐之行不同于齐之淮,不过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公司已经有了一套雷霆手段,滴水不漏,城府深沉,是说一不二的太子爷。   对于覃绥安被找回,他不像齐之淮那样眼泪汪汪的一口一个“弟弟”,沉默的拍拍肩,应该就是齐之行最大程度的情绪外露了。   覃绥安通过自己的方式逐渐弄清楚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大伯一家已经不再抵触。   他思躇片刻,对着同桌的人简单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因为覃绥安起身的动作,属于他的金属铭牌被推到了宋修白的面前,纸巾遮住了一角,只露出“绥安”两个字。   覃绥安乘坐电梯上了六十五楼,大概是齐之行提前安排过,有酒店经理为他刷了电梯卡。   六十五楼是天际假日的顶层,也是属于齐家的私人区域。   难以用视野丈量的面积被一分为二,被用来制作首饰摆件的土耳其月亮石整块铺在电梯入口地面,蒂芙尼工作室著名的蜻蜓台灯随意安置在将两块区域分隔开的博古架上,总体设计并不如天际假日其他房间那样处处考究,从细节中可见持有者的个人喜恶。   齐之行在办公区域等着他。   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A市繁忙的CBD区域,无论是行人还是汽车,都化作了渺小流动的一粒沙。   年轻的男人一身剪裁得当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被摆在正中心之间毫无偏颇。   齐之行对覃绥安点了点头,他行事果断,说话也是单刀直入。   在这一点上,他和覃绥安这个堂弟的默契,比和齐之淮这个亲弟弟充分多了。   “天际的股份之前已经变更,等过几天你满十八岁了,就彻底转到你名下。”   天际包括的并不只是他们足下的这间天际假日,而是齐家覆盖在相关产业以“天际”为名牌在全国的所有酒店。   覃绥安简单环顾了一圈,便站到了齐之行的身边向远处眺望,有些兴致缺缺:“不想要。”   齐之行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但看着覃绥安的眼神中还是有为数不多的温情:“你应该还记得的,天际从无到有,都是婶婶的心血。”   齐之行的婶婶,自然就是覃绥安的生母。   少年的脸上有片刻的怔然,汪雅意对他而言已经是个模糊不清的印象。   她不像别人的母亲那样喜欢穿柔软的毛衣和长裙,大多数时都是一身黑色或者白色的凌厉正装,似乎总是比父亲还忙,但是偶尔爱怜的抚摸他的脑袋时,手掌有其他人都没有的温度和香气。   这些年来覃问充当了“母亲”的角色,但事实上,她更像一个事无巨细的姐姐,给予他和覃识同等的照料。   从他亲眼目睹汽车从高架坠落的那一刻起,母亲这个角色对他而言已经变得遥远而无可替代。   这让他忍不住再一次环顾六十五楼。   在汪雅意还在世的时候,天际假日并不在如今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皮上,也远没有被评为五星级酒店。   但在那个不过十层楼高的建筑里,也有一片独属于母亲的小天地,父亲为她四处搜罗奇异珍宝,毫无美感地堆砌在里面。   母亲总是一边装作叹气,一边为每一件物品寻找摆放的位置,那里有一盏同样出自蒂芙尼工作室的紫藤灯,覃绥安觉得花花绿绿并不好看,汪雅意却爱极了它的热闹和生机。   良久,覃绥安才缓慢地摇了摇头:“也还是不要了。”   齐之行没有再提,心中的打算却没有改变分毫:“一会我和你一起下去,顺便去看看骆家的小孩。”   提起骆艺,年轻男人的面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覃绥安偏头看他,倒是有些意外。   **   对赵若若而言,一中给每一位学生座位前都安放铭牌的举措实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的视线快速浏览,敏锐地捕捉到了“绥安”两个字。   按照那天在齐家的宴会所说,这就是齐三少爷的名字。   看来覃识的那条狗果然认识齐三少爷,眼前的线索穿成一串,完美匹配。   赵若若无声地扬起嘴角,扭着臀向前走去了。   齐三少爷果然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光是嘴角噙着笑意与众人说话,就已经惊艳得让人过目不忘。   连样貌,她也是喜欢的。   赵若若装作一个趔趄,没有撞到少年身上,只是让发梢轻轻一带。   她接着佯装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同学。”   身体却像站立不稳一般摇晃几下才堪堪扶住少年身后的椅子靠背。   宋修白下意识地往后一避,听到对方的道歉时,温和一笑:“没事,没有撞到吧?”   赵若若趁势摇了摇头,迷茫道:“这里不是0702吗?”   少年好心地说:“你可能走错了,这里是0712。”   赵若若看上去有些惊慌,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大概是被灌的有些醉了,打扰到你了,我这就离开。”   却在下一秒,身形不稳,倒进了宋修白的怀里。   骆艺酒足饭饱,准备下来找其他的同学一起玩儿,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如此场面,当机立断拍了照片发给了覃识。   【来看演出】   覃识没想到赵若若的主意不知为何打到了宋修白身上,对赵若若精彩绝伦的表演向来都是抱有极高的期待的。   【这就来!】   宋修白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摔进自己怀里,下意识地一把将其推开,赵若若便摔进了边上空着的椅子上,双眼迷茫,似是不解,当真有几分醉态。   骨子里的教养让宋修白对其心怀愧疚:“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赵若若轻轻摇了摇头,满怀歉意地说:“该道歉的是我,我这就离开。”   她再一次站起身,这次倒不像之前那般摇摇欲坠,但也依旧四处摇晃,随着她起伏的动作,本就大开的领口四处飘荡,不经意间露出大片风光。   宋修白立刻转移了视线,但还是不忍心道:“我扶你回去吧。”   赵若若感激地看他一眼:“那多谢了。”   宋修白虚扶了一把赵若若,维持礼仪手。   赵若若一边为少年良好的教养而心动不已,一边又暗自着急进度。于是又装作不稳的样子往宋修白怀里倒去。   宋修白一方面反感陌生人的接触,一方面又要防止对方真的摔倒,只能忍受女生的身体一点点靠了过来,只希望去0712的路程短一点,让他早点结束这差事。   只是还没有走出门口,他就遇到了覃识。   少女今天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裙子,海藻一样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看上去干净温柔,眼神里倒是有几分惊愕。   宋修白心神不稳,下意识推开了怀中的赵若若,想跟覃识解释。   覃识却灵巧一晃,穿过并不宽敞地通道,找骆艺去了。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她原先打算偷偷看热闹的,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正面相对了。   赵若若突然被推开,自然也是错愕不已,余光中敏锐到覃识,脸上的醉态差点绷不住。   又是覃识,哪都有覃识,覃识哪都能坏她的事。   少年却像是全然将她忘了,穿过人流就要去找覃识。   赵若若手握成拳,长吐一口气,追了上去。   覃识也没料到宋修白追了上来,她站在骆艺身边讪笑一声:“好巧哇。”   包厢一点也不小,从一个门口追到另一个门口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宋修白气喘吁吁:“覃识,我..”   话还说出口,赵若若也过来了,楚楚可怜地说到:“阿识,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覃识是来当观众的,可不准备上台演出,茫然道:“什么啊?我该误会什么吗?”   宋修白却被这话弄得有些黯然神伤,惨淡地笑了笑:“没什么,你来找骆艺吗?”   覃识点了点头,宋修白像是下了决心:“那你在这里多等一会,我有话想和你说。”   覃识配合地点了点头:“好的。”   赵若若被忽视地忍无可忍,又一个踉跄强调自己存在感。   原本四周嘈杂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突然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轻轻地吸气声此起彼伏。   连赵若若都不禁怀疑自己这一动有这么大威力吗?   只听见有人轻声叫到:“之行哥!”   能叫一声“哥”的自然还和齐家有几分亲近,身下认识齐之行的人却只能恭敬地叫“齐先生”。   年轻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见到人群中的宋修白,他倒是有几分惊讶。   “修白,你转到一中了?”   宋修白温和一笑:“之行哥好久不见,父亲调来A市了,我便跟着到这里上学。”   赵若若还没从齐大少爷突然出现中缓过神来,又被这声“修白”搞得云里雾里。   谁是修白?他难到不是齐绥安吗?齐大少爷的弟弟啊! 第20章   赵若若这一次是真的差点站不稳了,她在人群中拉住一个勉强算是相识的女生,指着宋修白问道:“那人是谁?”   赵若若势利精明,女生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但碍于赵家的背景,只能笑着说:“是宋修白,高三下才过来的转校生。”   赵若若觉得眼前一黑,折腾了老半天,原来她攻略错人了?   可是铭牌分明就放在他的面前,怎么可能弄错?   出师不利的打击太大,赵若若顿时连探究“绥安”究竟是谁的欲望都失去,趁着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齐大少爷身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海晏河清厅。   齐之行似乎只是路过一中的毕业聚餐,进来打个招呼之后很快便离开了,顺道带走了试图藏在覃识身后的骆艺。   散场之后孩子们又开始粗着脖子仰头灌酒划拳,简直比梁山泊的天罡地煞还粗鲁。   覃识简单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覃绥安,便也索然无味地回到了培雅所在的包厢。   宋修白发现那个醉酒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虽然不解,但他也没有再寻找。   无论是覃绥安替覃识还手表,还是被撞见自己扶着另一个女生覃识脸上却毫无异色,都让宋修白隐隐感到不安。   好像他步步谨慎地想要循序渐进,覃识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少年静默片刻,打通了电话。   培雅包厢的环境比一中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是有一瓶啤酒被打翻了,整个厅内都弥漫着淡淡的麦芽气味。   不知道是谁拿了桌游过来,请服务生整理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众人兴致高昂地要玩狼人杀。   组织的男生是瘦猴一样的个头,长得也有几分尖嘴猴腮的样子,因为名字叫杜暨桓,因此人送外号培雅杜鹃花。   杜鹃花直接踩在椅子上,拿麦克风喊:“还差一个人!谁要来?”   赵若若逐渐从刚才的大失误中缓了过来,重整旗鼓般理了理耳畔的头发,矜持一笑:“那我试试吧,不太会玩,希望大家多担待。”   杜鹃花最讨厌她拿腔作势的样子,低头看了赵若若一眼,冷哼一声:“不太会玩就别玩了呗。”   接着又转头看向覃识,讨好道:“覃识,你来不来?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覃识原本兴致不高,但看赵若若吃瘪还蛮好玩的,于是笑:“可以呀,我挺强呢,你们都小心一点。”   包括杜鹃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闻言立刻欢呼,几个女生拉着覃识入座。   赵若若顿时面如菜色,以她为中心半径三米的圆圈内都是一片低气压,众人大气不敢出,深怕惹怒了这尊大佛。   赵若若的小跟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声说:“我有点不舒服,可能不能玩了,若若,你愿意替我吗?”   赵若若闻言面色稍缓,皱着眉装作嫌麻烦地样子和那个女生换了座位。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随着主持人开始发牌又重新变得热络。   覃识抽中的是平民,虽然普通但玩得好也是可以疯狂carry的。   她踌躇满志,却没想到在第一个夜晚就被杀了。   赵若若勾了勾唇,挑衅地看了覃识一眼。   “.......”   你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原来你说玩得不好是一点都没谦虚,深怕没人知道你是狼人吗?   覃识无语地离席,准备看看就赵若若这智商,能坚持几局。   众人心照不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杜鹃花那样可以不把赵家放在眼里的,各自佯装激烈的争执一番,投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平民出局。   覃识顿时连观战的欲望都没有了,恰好到了“夜里”,为了增加游戏体验众人还关了厅内的灯。   黑黑的一片很有氛围,有一个女生拍了拍覃识的肩,说门口有人找,还顺带对着覃识挤眉弄眼。   覃识朝门口望去,宋修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一束白玫瑰,含笑地看着她。   由于大部分人都在围观狼人杀,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少年。   覃识有些意外,快步走到门口,问:“你怎么来了?”   少年把花束递给她,满眼都是温柔:“毕业快乐。”   赵若若到了“杀人”环节,一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宋修白给覃识送花的样子。   原本因为覃识出局而众人不敢动自己而心情有片刻好转,在此时重新感觉到怒火攻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像是清风明月地少年为覃识弯下腰,无视了其他三人眼神询问她该杀谁。   对她而言,宋修白是攻略错的对象,是她弃之敝履的东西,哪怕她不屑一顾,宋修白也该对她思而不得,念念不忘。   即便是她不要的东西,覃识也没有资格去捡,更何况是宋修白主动。   覃识没有收下花,只是笑道:“多不好意思,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东西。”   白玫瑰的花心透着淡淡的紫,一株株饱满鲜嫩,还滚动着露水。   宋修白拉起覃识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引领她握住花束:“收下吧,一束花换一个申请,我不亏。”   覃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能装傻:“什么申请?”   宋修白看着白玫瑰,耳根有淡淡地红:“说是一见钟情有些轻浮,说是蓄谋已久又太唐突,我希望没有僭越地追求你,不知道覃小姐愿不愿宽容宽容,批准我的申请?”   覃识内心大叫不好,最可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她在中途萌生退意,宋修白却鼓起勇气告了白。   他说的话也恰如其人地温润谦和,要不是对着自己,覃识大概也会激动地嗷嗷叫。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纵使再如何叫人觉得清风徐徐,覃识也不会动摇。   令她苦恼的是如何拒绝,明明是她先主动接触,任何的伤害似乎对宋修白而言都有些不公平。   覃识的思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停滞无法运转,还是选择了最干瘪最伤人的方式:“宋修白,对不起,要不然你还是把花拿回去吧,在我身上耽误时间,挺不值得的。”   少年的眼神在有一刻有明显的暗淡,脸上笑容却未变:“笨蛋,我的申请不通过,也可以追求你。我知道了你的意思,但花你不能不收,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可以剥夺我的机会。”   他后退一步,像是为了防止覃识把话还回来,对着少女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   覃识面容复杂地看着宋修白离开,手里的鲜花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她苦恼地站在门口把事情分享给了骆艺,才重新回到厅内。   这么一大束白玫瑰实在张扬,狼人杀的局自动解散,众人凑到覃识身边,纷纷八卦究竟是谁。   培雅里覃识的追求者都已经被斩钉截铁地拒绝过,不依不饶者自然有,但这么大张旗鼓送花的实在寥寥,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覃识的魅力已经发散到了一中。   又是艳羡又是好奇,覃识被人群包围,那束鲜花也像是稀奇事物般被人传阅。   赵若若抿了抿嘴角,佯装天真地问道:“阿识,刚才给你送花的是温遇而哥哥吗?”   覃识一脸莫名,不知道赵若若又在发什么风,明明之前还坐人家怀里,难不成都不知道宋修白是谁吗?这会无缘无故提起温遇而,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   不等覃识说话,赵若若又自问自答般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都忘记了,温家新的楼盘工程有问题闹出人命,虽然现在消息封闭,但遇而哥哥现在应该分身乏术吧?”   覃识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赵若若当着众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温覃两家生意出了问题覃识早就感觉到,但她从来没想过是事情的严重性,如今她也不知道赵若若说的究竟是否真实,处境相当被动。   趾高气扬的赵若若回来了,她火力全开:“人命关天,听说温伯伯还涉嫌经济犯罪,牢狱之灾怕是逃不掉了,阿识,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覃家可以置身事外吧?”   在坐不少都是权贵的子嗣或者权贵依附者的子嗣,他们单纯无知,但朦胧之间也开始把握风吹草动,各自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交换了眼神,沉默不语。   覃识强装镇定,笑了笑:“若若想为我们家分忧的好心我心领了,但是不如先去缓和了和齐家的关系,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毕竟那天你被齐家赶出来,实在不好看。”   赵若若面色微沉:“你不必在我这里逞口舌之快,到了温家跟着吃官司的那一天,就不知道还有几个愿意给你送花。”   覃识没有再说话,今天和赵若若的交锋她输的一败涂地。   她不知道,所以也无法反驳,只能干涩地转移话题,非常的空泛无力。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覃家究竟在遭遇什么,如今从外人口中得知,霎时间心乱如麻。   这边骆艺看到了覃识发的消息,回复之后又迟迟等不到新的内容。百般无聊之下突然心生妙计,她狡黠一下笑,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的覃绥安发了条微信:   【阿识向宋修白告白失败了TAT】   【你安慰安慰她吧】   给覃识的生活多点趣味,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场发生太多的毕业聚餐终于结束了,骆艺说她先行一步,覃识于是和同伴同学一起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若若的一番话,自那以后,众人对覃识的态度陡然冷淡了许多,此刻三两成群,但并没有人愿意和覃识并排。   那些原本和覃识交好的,也都是敬而远之地态度。   覃识知道这不过就是人之常情,但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时间很不好受。   而更让她崩溃的是,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天际假日的门口停满了接送的汽车,而覃家的司机此刻还被堵在了高架路上。   覃识心生绝望,只能豁出去尊严问有没有人愿意带她一程。   但是这仿佛印征覃家如今已经危难到连个司机都配不起,原本就开始冷落覃识的众人顿时变成避之如蛇蝎。   “不好意思啊阿识,我一会直接要去爷爷奶奶家,可能不顺路。”   “不太方便。”   “出去走两百米就有地铁站,说不定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有人假意推脱,有人冷嘲热讽,覃识虽然知道富家子弟之间的同学情本就塑料,但还是猝不及防被伤了个透。   对家里和温伯伯的担忧,以及被疏远的落差一下子堆积在了一起,覃识憋着一股气没有再问别人。   光鲜亮丽的年轻孩子们先后离去,原本热闹的酒店大堂霎时冷清。   杜鹃花也不敢拿家里的前程冒险,毕竟如果赵若若说的真实,那么就是谁帮谁就一起栽的程度,但还是出于同情,给覃识留了一把伞。   覃识咬了咬牙,撑着伞冲进雨里,她打了个电话给姐姐,告诉了覃问今天赵若若说的这番话。   覃问听到之后面色一片阴沉,不用想就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覃识肯定受到了委屈,赵家不仅手段卑鄙,还一次两次到覃识面前耀武扬威,实在触及她的底线。   覃问放柔语气安慰道:“阿识,姐姐和温叔叔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但绝对不像赵若若说的那样,现在事情快要解决,你相信姐姐可以翻盘吗?”   原本覃识只是气愤,在听到姐姐的声音之后却化作了委屈,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出口,忍不住抽泣到:“姐姐,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无所不能。”   覃问笑了:“阿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   覃识呜咽一声,闷闷到:“没哭呢姐姐。”   她下定了决心,不管家里遇到什么事,她也一定可以出一份力,于是问道:“姐姐,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有很多啊。”覃问索性暂时放下了手头的文件:“高考成绩马上要出来了,姐姐希望阿识可以去理想的大学,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大学生,这件事很重要,阿识可以帮我吗?”   覃识原本就在哭,此时眼泪更像决堤一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我保证呜呜。”   等挂了电话,覃识再也忍不住,扔了伞在雨里抱膝哭泣,任由自己被淋了个透。   少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雨里小小的一团,狐狸眼上挑,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想起骆艺发的微信,覃绥安并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覃识。   少女察觉到目光,迷茫地抬起头,那双红肿又可怜的眼睛便露了出来,她却惊喜地扬起笑容:“你怎么才来,快让我上车!”   覃绥安缓慢地推开车门,撑着一把黑伞蹲在覃识身边,顿了顿,还是不自觉地为她擦去了脸上的雨滴。   银边眼镜下少年的眸色深不见底,他轻声道:“即便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要跟我走吗?” 第21章   少女的脸上满是疑惑:“什么没关系?”   覃绥安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然后起身拉着少女上了车。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狼狈,车内并没有准备毛巾之类的物品。   覃识早就不再哭了,饶是如此眼睛依旧又红又肿,覃绥安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让她披在身上,又拜托司机去酒店拿几块毛巾。   陌生的牌照,陌生的司机,覃识隐隐感觉到不对,思索了半天,终于一拍脑门,当即忿忿地掐住覃绥安的脖子:“什么意思啊你!不会因为覃家有难了就想划清界限吧!”   少年被晃的晕头转向,都顾不上自己生闷气,试图抓住车门扶手可以活命。   覃识却趁着汽车还没启动,翻身直接跨坐在覃绥安大腿上,双手没有真的掐紧,但依旧不依不饶地恶狠狠说道:“我告诉你!想也别想!就算明天我去讨饭,你也得跟着我身后做牛做马!咱们丢人也得一起丢!”   少女显然是被气昏头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穿着裙子,更没有意识到由于淋了雨,裙摆吸足水分滴滴答答浸湿了覃绥安的裤子。   薄薄的几层布料已经形同虚设,几乎是肌肤相贴的触感。   覃绥安喉结滚动,感觉强烈的不是脖子,而是又冷又热的大腿,他隐忍道:“你先下去。”   覃识冷笑:“我不!你给我保证,以后一直给三小姐做牛做马!”   覃绥安觉得荒谬,上一秒她还蹲在雨里为一个男人哭泣,下一秒她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骑在自己身上要求自己为她做牛做马。   少年明明没有淋雨,却同样双眼猩红,他单手摘了眼镜,明明两个人触碰到的地方在不断升温,他的眼中却是极尽凉薄:“我凭什么?”   这话到了覃识耳朵里却是天大的不孝,他不愿意和覃家共患难。   她从来没有想过覃绥安竟然是如此薄情寡义的人。   “凭什么?凭我是你的三小姐,凭我们全家都对你把你视作亲人。”   覃识张牙舞爪,全然没有注意到由于重心地偏移,她已经不知不觉滑到了少年的大腿根,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亲人”二字在这些年来已经快要把覃绥安逼疯,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下一秒,先是看到覃识一愣,似是迷惑不解,接着覃绥安就感觉到自己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少女翻身离开了自己身上,只留下一大片雨水的水渍和温热抽去后的冰凉。   少女又羞又恼,骂道:“你不要脸!”   她一把脱下覃绥安的外套,扔到少年大腿上,头向窗外别过去,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盖着吧。”   覃绥安自己也觉得颜面尽失,耳根通红地沉默地用外套盖住大腿,不再说话了。   恰在此时,司机拿了毛巾回来,覃识像是故意防备着少年似的,将自己包裹的滴水不漏。   两人在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之中到达了目的地,令覃识意外的是,这不是覃家,而是一个陌生的高级小区。   司机一路开到地下车库,覃识对覃绥安的不信任达到了顶峰,她狐疑地问道:“这是哪?”   “我从小到大获得的奖学金母亲帮我做了理财,高考后取出来在这里买了一套房。”   覃识对房地产市场并不敏感,但温叔叔家就是做这个的,她多少了解一二。   这里里天际假日所在的CBD不过两公里左右,也是繁华至极寸土寸金的地段,覃绥安的奖学金能在这里买房,她两眼一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臭小子在说“我凭什么”的时候底气这么足了。   少女埋头不语,倒是覃绥安已经面色恢复如常,让覃识下车跟着自己走。   公寓的面积不大,装修的风格极为简洁,以灰色、蓝色和白色为主。两居室其中一间被改造成了书房,应该是才刚刚装修完毕,并没有多少人烟,厨房水龙头外的泡沫纸都没有摘掉。卧室凌乱地堆着几个纸箱,最上面那个开了封,露出里面几件短袖。   由于还没有准备拖鞋,两个人都是赤脚进去。   看来覃绥安是打定主意要出来一个人生活了,覃识鼻尖一酸,一方面恨他怎么这么冷血,一方面又知道这无可厚非,他们已经各自长大,迟早分道扬镳。   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次落了下来,覃识极力不发出声音以免被覃绥安注意到,可是泪意不像口渴,忍忍还能不动声色。   眼泪最不解风情,想掉就掉。   覃识像是被抛弃一般:“覃绥安,你以后真的要和我划清界限了吗?”   覃绥安已经在心中对自己念了千百遍不要再心软,可是看到那双饱含泪意的双眼,终究还是不忍,他别开眼:“覃识,如果你还需要我,那我一直在。可是你既然已经和宋修白告白,我们再像以前一样,太不公平。”   覃识的眼泪瞬间止住,满脸的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我干嘛跟宋修白告白,我又不喜欢他,你当我发神经吗?”   覃绥安一怔:“你说什么?”   覃识气笑了:“你这里哪里来的三流情报啊我才没有跟谁告白,宋修白的确送了我一束花,那也是我拒绝之后他硬塞给我的好吗!”   覃绥安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情绪,突然发现自己和覃识争执半天是如此可笑,他毫不厚道地供出了骆艺,把聊天记录给覃识看。   “疯子!看我狠狠收拾她!”覃识摩拳擦掌,突然想起自己覃绥安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当即把留给骆艺的一脚贷款给了覃绥安。   “我和谁在你一起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是和我没关系吗?你不是要和覃家划清界限吗?你不是一口一个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吗?”   覃识每说一句,就踢少年一脚,力道不大,覃绥安根本感觉不到痛意,只能全都虚心接受了。   他现在的心情接近劫后余生,对覃识的所有行为都宽容到了极点,少年温声道:“地上凉,我去箱子里找双拖鞋,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下来。”   覃识毫无形象地“呸”了一声,阴阳怪气:“你这高级公寓我一个外人可不敢糟蹋,劳烦您请您的司机送我回家。”   覃绥安拉住她的手,耐心地低下头:“我错了,你是尊贵的三小姐,为你做牛做马是我天大的荣幸。求求你不要嫌弃这里简陋,先将就一下。”   覃识冷哼一声,但明显是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她高昂着头颅:“洗完澡我穿什么?”   覃绥安又开了一个纸箱,为了防止少女觉得不自在,他没有选择布料纤薄的T恤,而是选择了一条宽大而厚实的卫衣,他轻咳一声,别扭地说:“另外的我去买。”   就算覃绥安丢得起这个脸替她买内衣内裤,覃识还丢不起这个脸呢,她一把拦住少年,故作不耐烦地问道:“有没有烘干机?”   覃绥安如实道:“买了但还没送过来。”   覃识咬了咬牙,说:“你别去买了,一会洗完澡,早点把我送回去。”   少年乖顺地点了点头,   覃识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问道:“你以后还回咱们家住吗?”   覃绥安突然笑了,狐狸眼缱绻的目光早就回来:“当然,这房子是留着读大学的时候用的。”   覃识一愣:“你准备上A大吗?”   明明以他的成绩,是要让清北争得头破血流的。   “先不说这个,快去洗澡,不然要感冒。”少年催促道。   覃识冲了个热水澡,只觉得浑身舒展,这一天里突然遭到的冷落和起起伏伏都一点点远去。   她穿上覃绥安给她准备的灰色卫衣,虽然盖过了大腿根,但由于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依旧觉得极其不自在。   浴室外覃绥安已经为她放好一双拖鞋,男士的,她穿起来踢踢踏踏。   少年在厨房煮姜汤,覃识对此不感兴趣,便想四处逛逛,她扬声问了一句:“我可以看你书房里的东西吗?”   覃绥安的声音隔得远远的,说了一句“当然”。   覃识便心安理得地进去,像是探索新世界一般逐一观察。   覃绥安的卧室几乎一点都没布置,书房却已经大致完成。   他喜欢天体物理,书架上于是放着很多相关模型和书籍,在这之中,一个木制的小盒子便显得突兀。   覃识太敏锐了,她立刻感觉到这个盒子的不寻常,覃绥安果然有自己的小秘密,于是她拿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盒子里最上面,是覃识拍高中毕业那天穿着正装校服的一张单人照。   覃识一怔,然而在那下面的所有都是她的照片,从小到大,无论是证件照还是与其他的人的合照,全都整齐而安稳的躺在里面。 第22章   七岁的覃识穿着粉色纱裙头戴小皇冠,肉嘟嘟的煞是可爱,但由于生日蛋糕不小心倒翻,整张脸都哭的凄凄惨惨。   十四岁的覃识进入青春期已经抽了条,神情看上去多少有些叛逆,被强制要求在新高中校门口拍张照,不情不愿的眼神都飘到大西洋了。   十七岁的覃识明艳灿烂大方,她的身后是准备拍摄毕业照的其它班级,培雅那块有百年历史的石碑四周种着一大片向日葵,少女的手里也捧着一束。制服裙恰好及膝,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笑容明艳,很有这个年纪的干净活力。   这是拍毕业照那天同学为她随手拍的,覃识当时上传到了家族群,结果被覃听嘲笑很土,气得她瞬间撤回,还删掉了自己相册里的底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张照片再一次出现在了这里。   或者说不单单只是这张,从小到大对她的画面记录多的数不胜数,很多随手留下的都随着搬家或者换电脑换手机已经丢失,就算是覃父覃母那里也找不到如此齐全。   就像是用覃绥安的视角,目睹了覃识成长的全过程。每一张都被精心地印刷、剪裁、塑封、珍藏。   覃识将自己看过的照片放到一边,无意中却瞥见在照片的背后。   少年的字体从小就有风骨,遒劲飘逸很是好看,但在这里却用小心翼翼到近乎孩子气的笔触写到:“4,17 十七岁 高中毕业照”。   覃识一愣,将已经看过的照片全都反过来。   [3.27 七岁 生日]   [8.31 十四岁 高中报道]   [6.11 十六岁 春假D城]   按照时间和大小排序,每全都标注了时间、覃识的年龄和事件,明明是冷静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客观陈述,因为少年的字体都变得缱绻婉转。   唯一例外的是,在盒子的最下面一叠并没有标注,只在上面用了一张明信片将其与其他照片分隔开来。   明信片上写着[我和覃识]。   大概也是七岁左右,覃绥安生日,覃识充满恶意地抢先一步吹灭蜡烛,对着镜头满脸得意,少年在后面呆呆地看着蛋糕,像是还没有缓过神。   十五岁左右的时候,覃绥安得了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光是这份荣誉已经足以叩响清北的大门。但在比赛现场,奖牌戴在覃识的脖子上,证书捧在覃识的手里。少女看上去骄傲又灿烂,覃绥安似是无奈地带着笑容偏头看她。   如果不是证书上的名字,就像是覃绥安在为获奖的覃识庆祝。   最新的一张是高考之后,两人穿着各自的校服,在一中的校门口简单拍了一张照。不知不觉中少年已经高了她将近一个头,覃绥安站得笔直,覃识却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胳膊。两人笑容清浅,就连上扬的弧度都有几分相似。   每张照片的气氛都不旖旎,但叠在一起,却分明有了说不清倒不明的意味。   覃识此刻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有些不知道覃绥安如此保存这些照片的用意,或者说她其实很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覃绥安。   他们明明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尔汝交尔汝,比亲人还要亲近。   覃识有些慌乱的合上木盒,将其放回书架上不敢和原来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她怕覃绥安发现自己知道这些照片的存在,从此关系破碎成一片。   她走出书房,覃绥安在客厅里放了一条全新的裤子,自己去了厨房回避,好让覃识可以原地穿上。   姜汤已经煮好,因为覃识厌恶生姜的气味,所以覃绥安特地用了可乐来煮,味道就没有那么强烈。   他不是经常沾阳春水的人,为了将温度调成可以入口,动作笨拙地用勺子搅拌。   覃识穿好裤子走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双指节分明书写难题经纬没有丝毫踌躇还可以投出完美三分球的手,原来也可以看上去如此不协调。   要在以前,覃识肯定就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但是想起那个小木盒里的照片,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有些侥幸地想,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出于深厚的亲情呢?   那碗姜汤似乎不是滚烫的了,覃绥安把碗递给少女,让她一口饮尽别做停留。覃识皱着眉像喝中药一样吞了下去,口齿间的辛辣呛得她很是难受。   喝完药之后覃识在沙发上坐了会,等覃绥安快速洗了个澡换干净的衣服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覃识满腹心事,覃绥安则是因为之前在车上失了态。   回到覃家之后覃识换下了覃绥安的衣服,想了想到底是贴身穿过,再还给他怎么想怎么异样,索性团成一团扔进了自己的柜子。   覃识看了朋友圈才知道班级同学离开天际假日后还集体去了KTV,唯独把她排除在外。   大约毕业聚餐到底带上了分别的意味,大家配的文案都很是抒情依恋,放了不少同窗之间的合照。   覃识在饭间收到了不少一起拍照的邀请,她一一答应,如今没有一张出现在了朋友圈。   众人见风使舵的速度之快让覃识瞠目结舌。她的同学们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笨蛋,能做到态度这么鲜明,大约是听了赵若若的话之后又向家中父母求证过。   覃家现在就如同大海上的一根浮木,所有人都看见它即将沉没,自然没有人愿意被一起拖下水。   覃识可以理解他们自保之心,但高中三年感情淡漠之斯,连表面的尊重都不愿意留全是她没有想到的。   手指顿了许久,她还是将自己今天和同学们拍的合照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至少算是对三年自己的一个交代。   覃绥安的事和同学之间的事一同涌来,覃识心情很差,睡到半夜居然还发起了热。   可能是因为她太久没有生病,这一次身体反应相当严重,反反复复烧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彻底好转。   整个过程大脑都模糊不清,但还是记得时间的。   在覃绥安过来给她送药的时候不忘嘱咐到:“你用我的微信转发一下高考加分喷雾。”   今晚就要出成绩了,该迷信的还是得迷信一下。   覃绥安一面觉得无奈,一面又乖乖照做。   覃识已经将手指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他把手机对过去解锁。   这个时候朋友圈遍地都是这类转发加分的链接,覃绥安都不用特地寻找,随手转发了两条。   完成任务准备退出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他们很多好友都是共同的,他很清楚照片上的这些人都没有发和覃识的合照。他突然想起了聚餐那天少女故作凶狠地让他做牛做马的样子,当时因为骆艺的恶作剧他无暇思考覃识为什么要这么说,如今明白了。   覃识没有睡着,但由于身体不适她大多数都是闭眼躺着,此时也不例外。   发烧对她而言是一件痛苦的事,浑身酸软时冷时热,因此即便躺着也皱起眉头。   覃绥安无声地为她理了理被子,然后出去了。   楼下覃父一早就和覃问一起去了公司,覃听中途急匆匆回来了一趟,很快又离开。少年静默片刻,转身回房拨通了电话。   齐之行对于这通电话有些意外:“怎么了绥安?”   他的声音镇定而平稳:“天际给我吧,我想要了。”   下午四点左右,覃识出了一次汗,感觉舒服那么一点,覃母煮了软烂清淡的粥,她也能喝下几勺。   骆艺很担心她的情况,大概也猜到了她在班里遇到的事,消息里好几次看得出欲言又止。   和骆艺随意聊了几句让她不要太担心,覃识中途还收到了一条短信,想也没想的就点开了。   【XX省教育考试院】考生覃识,准考证号xxxxxxxxxxx,语文:128 数学125.....   覃识万万没想到,随手点开就是自己的高考成绩。   又一阵热汗猛地冒了出来,三天以来大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明。   覃识猛地从床上坐起,快速看了一遍,但又感觉什么都没看清。   语文成绩比她预想低了点,但在接受范围之内。   数学...   这真的是她的数学成绩吗???是不是成绩输入错误了啊!她在高三下开学时对自己的高考目标是三位数,现在怎么多出这么多啊!   明明烧退了,但此刻覃识感觉自己浑身比之前更加滚烫,短信和计算器的界面切换来切换去计算成绩。   六百七十六!她模拟考一次都没有考出这么高的分数!没想到唯一一次的好运留给了高考。   覃识又开始迷迷糊糊的了,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她经历了这三天发烧的全部生理变化。   微信QQ钉钉全都炸了,骆艺被吓得嗷嗷叫:   【什么鬼啊!不是说晚八点出成绩吗?怎么现在突然发短信了】   【救命!覃识!你收到了吗?考的怎么样?】   覃识手指乱颤地回复:【咱们一起发截图】   两个人互通高考成绩。   骆艺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也是个漂亮的好成绩,但就没有覃识这样巨大的冲击了。   【啊啊啊啊好棒好棒我们都好棒】   【A大!!!还不是被我俩轻松拿下!!】   【考个A大玩玩喽~~~】   两位小少女由衷地为自己和彼此感到高兴,激-情-聊-天了一会。   班主任很快在钉钉群里发了一个在线协作的表格,让大家填上自己的各科成绩,要求十五分钟内完成。   既然选择了培雅的冲刺班而非国际班,虽然同为富家子弟,覃识他们班都是准备走国内高校的路子,因此高考对他们来说,也相当重要。   覃识看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了,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已经填写完毕,她如实填完了自己的成绩之后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她居然目前为止名列前茅。   培雅的冲刺班是按照一中尖子班的水平招生和培养的,成绩自然大差不离,可这次班内成绩普遍集中在六百四五十左右,超过六百六十分的已经是凤毛麟角。   她看了一眼还没有填写的人的姓名,也都并不是成绩挑大梁者,只有一个赵若若向来都在年级前二十,应该分数很高。   是她考太好了还是大家都变菜了,明明一段线和往年差不多啊。   覃识心里小美一下,没有继续八卦别人的成绩,开开心心下楼准备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爸!妈!姐姐!好消息好消息!”覃识还在楼梯口就中气十足地叫了出来,俨然一副完全康复的样子。   结果还没走到客厅就被覃母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覃识不明所以,只看到客厅沙发上,家里所有人都围着一台手机。覃父难得戴着老花镜不知道在翻什么,时不时和覃问低声交谈两句。覃问像在思躇,和覃听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围在人群中间的覃绥安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说:“谢谢,我再考虑一下。”   他挂断了电话,另一个电话却无缝衔接的打了过来:“你好,请问是覃绥安覃同学吗?我是xx大学招生办的负责人王xx,首先祝贺你考出如此优异的成绩.....”   覃识都不用听下去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原来几家名校共同争夺一考生的事就在她身边。   覃问和覃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深造,但招生办亲自打电话的事整个覃家还都是第一次遇到,个个神情集中,比覃绥安看上去还在意。   覃识顿时有种被狠狠羞辱的感觉,她冷哼一声:“不会是打错电话了吧,要找我的结果打覃绥安手机上了。”   覃母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让覃识自己坐下之后又去仔细聆听这所大学给出的条件了。   就在此时,覃识的手机铃声就想起。少女顿时心跳如雷,说不定她也是需要争夺的热门天才呢!   她清了清嗓,故意开大免提,然后才接起。   这一举动倒是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覃识,连覃母的眼神都流露出期许。   “喂您好,工联御景园现在预售每平方米只需三万起,请问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覃识啪的一下挂断电话,除了她,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考试月 这几天更新可能飘忽不定~ 第23章   覃绥安没有对任何朝他抛出橄榄枝的高校表达出自己的意向,整个过程淡定自如,仿佛今天出高考成绩的人并不是他。   覃识小声问了覃听他的成绩,覃听对她比了个七,她还说也就六百七十多分,不至于用得着招生办给他打电话吧,难道就因为他多拿了几个竞赛奖?   覃听冷笑一声,说:“是七百零七分。”   覃识:“......”   覃识超常发挥让全家都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之中,六百七十六即便不是A市人有着政策保护,上A大也已经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两个孩子成绩都很出色,覃父大手一挥又颇为土老帽地一视同仁各自转了一套房、七位数存款和其他物质奖励若干。覃母覃问和覃听也不甘示弱,将原本就准备好了的礼物送给二人,无一不名贵稀有。   覃识觉得不能要,现在家里情况不容乐观,还是把钱用在刀刃上,话没出口阻拦就被覃问眼神阻拦,只能收下。   覃识到底大病未愈,因为情绪亢奋下了会床,很快又变成了激动之后的头晕目眩,重新回房躺着了。   她简单看了会手机,已经距离公布高考成绩快一个多小时,赵若若迟迟没有填写在线表格。   班主任大约也是等急了,直接在群里艾特了赵若若,而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复。   钉钉群里长久的沉默之后,班主任通知明天到校聆听志愿填报指导,覃识跟大流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切到别的软件里了。   有人在朋友圈晒了自己的高考成绩,凡尔赛地配文案:【A大没了[大哭][大哭],友友们我要不要高复】   同班同学一个个非常配合地在下面评论:   【这成绩已经很好了啊】   【A大冲一冲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都高复我还不如塞回我妈肚子里呢】   【这有啥,某些落难千金能上A大,可人家说不定得领贫困补助啊】   覃识整个大无语,最后一条阴阳怪气能再明显一点吗?就差直接艾特她了。   还有人回复几个贱兮兮的偷笑表情。大约是意识到了和覃识也是共同好友,再刷新一次的时候这条评论已经消失。   覃识觉得自己刚好转的病差点又恶化,第二天早上七点就睡不太着,起床洗漱打扮。   虽然覃识内心知道和那些人计较这些没品的行为只是自降身段,但还是下意识地多花了点功夫,选了最贵的裙子和与之相配的包,在挑首饰时,她有些犹豫不决,最终拿了齐家送来的那支手镯。   她的气色还没有大好,自己化妆技术也不怎么样,于是跑到覃听房里让姐姐给自己画了一个适合的妆容。   如此郑重打扮之后,才下楼吃早餐。   覃问听说她要去学校,便说:“那让司机一会儿送你。”   覃识点了点头,还补充道:“要开贵贵的车。”   长姐说生意可以转危为安那就可以转危为安,要让那帮见风使舵落进下石的家伙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早餐期间覃父又带着他的新鲜消息兴致盎然地说:“齐家已经放出消息,过几天会把所有下属的酒店产业转到幺子名下,小伙子年纪轻轻,身家也要破好几亿了。”   覃问有些复杂地看了覃绥安一眼,后者与她眼神交换,只是默不作声地吃早餐。   覃母:“这本来就是雅意当年留下的,给她的孩子也是合情合理。”   覃识忿忿道:“凭什么啊?”   同样的年纪,她还在靠他们家指缝里漏出这么点小财装点门面,人家却坐拥上亿资产,在同龄人中独领风骚,随随便便就是一个产业。   少女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荷包蛋:“他有本事亮个相啊,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只活在传闻之中。”   覃听故意调侃道:“你看了也没用啊,要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你的老父亲老姐姐还没有本事大到把你嫁到齐家哦。”   原本不露山水的少年手忽然一抖,筷中的虾饺直接坠落进了醋碟。   覃识“呵”了一声:“喜欢个鬼哦,那天齐家大摆宴会这么郑重的场合他都宁可失礼而不愿意见人,肯定丑到无法见人。”   覃父帮腔到:“就是,齐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养了十年,对人没轻没重的。问问结婚已经没希望了,听听呢又是要嫁到温家的,我看阿识以后找个入赘一心一意服侍她的就蛮好。”   覃识被老父亲的这个打算惊得瞠目结舌,她也不想找个软饭男啊:“啊这,这不好吧老爸。”   覃听对“嫁到温家”这个说法很是反感,皱眉道:“爸你说什么啊?”   覃父这短短一段话不但得罪了两个小女儿,也因为当着齐绥安的面“妄议”齐三公子而让覃问吓了好大一跳:“爸,听听和阿识就是开开玩笑,你怎么还较真?”   覃母冷笑一声:“老糊涂了呗。”   覃父被众人怼了个彻底,只觉得全家只有覃绥安一个人温顺孝敬,给孩子盛了碗豆浆:“绥安多吃点。”   覃绥安乖乖接过豆浆,却也只觉得心绪不宁。   培雅的志愿填报是根据各班高考成绩而做出的定制分析指导。   只可惜这一次培雅成绩不容乐观,从上到下气氛都有些压抑。尤其是作为冲刺班的十六班,明明和一中是一个水平,这一次平均分居然低了一中整整十一分,班主任连夜挨了好大的批评,据说准备志愿指导班会的时候还掉了眼泪。   覃识到班级里的时候还没有见到班主任,同学已经来了不少。   富家子弟到底是富家子弟,而且是在培雅这样安逸的温室里长大的,即便高考失利也没有太多的郁郁寡欢,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留在国内高考也只不过是早就制定好的人生规划中无可紧要的一环。   覃识还没进门,八卦的声音都要飘到隔壁行政楼了:   “你们知道不?齐家那个刚找回来的三少爷也是今年高考,听说考了七百多呢。”   “你怎么知道啊?齐家不是一向都把这个三少爷的消息瞒的很严吗?”   “天!到底是基因好,就算不养在齐家也影响不了什么。”   杜鹃花得意地昂了昂下巴:“我姑父是齐家旁支,算起辈分齐家现在的三位公子还要叫他一声五爷爷呢。我还听说齐家准备把天际假日这些全都给三少爷,手续都已经开始交接了。”   覃识没想到走到哪里都是对齐家这位神秘少爷不绝于耳的讨论声,她默不作声进了教室。   “天际假日?那里不是很贵吗?我们上次也是家委会赞助才可以在那里聚餐的,一中为了不输给我们咬牙也去了那里,结果听我朋友说差点没给她挤死。”   “那可是齐家,又不是一般有钱人。”   “若若不是说之前齐家有意向和她联姻吗?那她以后就是齐三少奶奶?”   “说起来若若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啊,昨天成绩她也没填,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众人的话题从齐三少爷变成了赵若若,覃识瞬间失去了继续偷听的兴致,在微信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骆艺聊天。   骆艺快无聊疯了,一中今天也做志愿填报指导,还是在上次那个巨大又闷热的报告厅。   她问:   【覃绥安怎么没来?听说他一会还得上台接受表彰才行呢。】   覃识压根不知道覃绥安有志愿填报要听,自从上次看到那些照片之后,她就有些迷茫该怎么和覃绥安相处,幸好生了一场病,少了不少和覃绥安面对面的机会。   这件事她也不敢告诉骆艺,一个人憋在心里很是烦闷。   听说他没有去学校,她一语双关地说:   【不知道,他最近有可多小秘密了】   覃识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但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阿识,你什么时候来的?恭喜你啊,这次是我们班的第三名哦。”   覃识不卑不亢地说了声谢谢。   因为那人的这一句话,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有人故作好心地问道:“阿识,你准备上A大吗?”   这在班级里不是秘密,覃识便点了点头。   那人于是捂着嘴笑了:“阿识,我的表哥在做A大助学基金的项目,需要帮你申请吗?”   覃识轻嗤一声,她们家还没倒呢就急着落井下石,也不怕万一出现反转孽力回馈:“家里认识的叔叔的孩子在做高复机构,需要帮你介绍一下吗?”   覃识一样的句式回敬,阴阳那人高考成绩如一摊烂泥。   这人的心理素质堪比赵若若,冷静地说:“我父母不太在意我的成绩,他们只希望我无忧无虑,未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啦。”   她刻意咬重“门当户对”这几个字。   覃识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凭这人被哄的团团转,来做刺她的枪使的智商,未来真嫁给所谓“门当户对”,恐怕能被不好惹的婆家整死。   没想到覃识之前说“高复”没有激怒这人,如今一个眼神倒是让她跳脚。   大约是覃识这么多年太过顺风顺水众星捧月,如今火烧屁股还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招人烦。   那人居然想给覃识一巴掌。   覃识眼疾手快,伸手一下子拦住,原本云淡风轻也变成了冷眼相看。   这一举动引起了好大的关注,原本杜鹃花站在人群里不敢出声,见到覃识反手自卫却突然连说好几个:“这、这、这、这、、、、”   大家正准备看撕逼的好戏呢,被杜鹃花这么破坏气氛很是不满。   “什么啊?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啊!”   杜鹃花磕磕绊绊地上前,仔细凑近了覃识还在空中的手腕:“这不是,齐家老太太留下的东西,留着传媳妇的手镯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第24章   覃识第一感觉是杜鹃花在乱说一气,可这枚镯子的确出自齐家。杜鹃花又说过自己的亲戚是齐家的旁支,不像只是信口拈来。   那么如果是真的,齐家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非亲非故仅一面之缘的她啊。   她和齐家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天的宴会,当时也只见到了齐老爷子,齐博征与他的夫人和齐之行,只是遥遥一望,都没有正式打招呼,而且分明那天她还丢了人。   杜鹃花这句话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个原本伸出手要打覃识的女生。   众人眼神都若有若无缠绕在这根水头上好的翡翠镯身上,如果杜鹃花说的属实,那么覃家真的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也都是齐家随手一捞的事。覃识非但依旧是那个尊贵的小千金,甚至只会更上一层楼。   脸色变了又变,赵若若不在,过来敢挑衅覃识的众人群龙无首,很快乱了阵脚。只有那个还在和覃识对峙的女生不甘地咬牙切齿道:“覃家内忧外患的局面大家都心知肚明,股价都跌停了好几天,若这真的是齐家给的,怎么可能这么放任下去?”   “是啊,而且若若...”   提起赵若若,那人声音倒是小了下去,因为那天赵若若的确被齐家赶了出去,这么一来订婚的事就相当缺少了说服力。加上如今她到现在不见踪影,实在违背常理。   覃识已经不想纠结这种小打小闹了,她在手机上问覃问这是什么情况,但覃问似乎很忙,迟迟没有回复她。   其实这场志愿填报指导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她的目标清晰明确就是A大,不做其他考虑,如今分数满足,她就算只填一个志愿都是敢的。   微信里骆艺跟她说一中的讲座兼颁奖仪式还有很久,覃识要是结束了可以过来看看。   她想了想,问:   【覃绥安来了吗?】   骆艺说已经来了。   覃识便决定去一中一趟,这根镯子是由覃绥安转交的,他当天又陪了齐三公子一夜,说不定知道什么呢。   今天是一中对外开放,加上有骆艺引路,覃识很顺利地进入了报告厅。   其实作为一中这样的重点学校,条件不可能差,但由于实在空间太过庞大,人员太过密集,空调的运作很是乏力,虽然能感受到些许凉意,总体上还是比外面闷热些许。   覃识一进来就感觉到有些许的不适,她的发烧还没好,脑袋晕乎乎的。   但她满脑子想的就是找到覃绥安当面问个清楚,她隐隐觉得这人肯定知道什么。   今天的作为是按照班级和学号排的,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刚好骆艺边上有个空位,覃识就坐在了那里。   她环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覃绥安,倒是宋修白看到她,桃花眼里有几分几分惊喜的笑意。   覃识颇为尴尬的回了一个笑容,低声问骆艺:“覃绥安呢?”   骆艺一边拿高校发的宣传手册扇风,一边说:“后台去了,咱们A市的小状元可不得上去领个奖发个言?”   覃识心想行吧,每次覃绥安拿到奖金对她都相当慷慨,虽然因为照片的事相处没有以前自然,但也不妨碍她狠狠宰一顿先。   于是她耐着性子等颁奖仪式结束。   覃识在这样的环境里都没有出汗,隐隐有点重新发烧的趋势,她意识还算清醒,但浑身都有些难受。   为了尽快见到覃绥安问清楚,她强忍着没出声。   宋修白注意到了少女发白的脸色,弯腰离开了报告厅,重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台手持小电扇和几张清凉贴。   少年无声地将这些东西塞进覃识的怀里,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覃识不擅长接受人,但她太清楚怎么拒绝了。   既然她不喜欢宋修白,那么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也不应该收,否则那些拒绝时的底气迟早会被抽干。   她还没有难受到要靠这些东西急救的地步。   于是覃识轻声说了声谢谢,又拜托两人之间相隔的众人把东西还给了宋修白。因为这个过程麻烦了很多人,宋修白肯定不好意思再原路送过来。   果然,少年抿着唇,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他也要去后台准备领奖,不能再拖了。   骆艺无声地朝覃识比了个大拇指,斩钉截铁的铁娘子,有点东西。   志愿填报的讲座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是校长讲话过度的阶段,很快就是颁奖典礼。   一中也有正装校服,只是使用频率没有培雅那么密集。   即将上台的一众学生身穿正装,排成一列上了台。   白色衬衫,黑色马甲和外套,配的是红色领带,男生西裤,女生红色格子裙,不算丑,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比培雅的灰色泰式制服看上去廉价多了。   覃识一眼注意到了覃绥安,少年在队伍的正中间,是名副其实的C位。   之前听说过他的正装领带借给别人结果被弄丢,于是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戴了自己的领带的人。   虽然他已经极力还原学校领带的正红色,但由于质感和调色的差别还是显得非常瞩目,就像一群火锅店的临时经理里出现了一个斯文的正经老板。   少年本就气质矜贵,后背挺得笔直,仪态也完美的无可挑剔,千白来块的西装靠人的修饰看上去上了一个档次,成功勾勒出了覃绥安的宽肩窄腰长腿。   他今天也带着眼镜,远看多了一丝书卷气,很有禁欲的味道。   其实一中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就算五官上有欠缺也完全可以靠气质扳回一局,在这样的人群里,覃绥安依旧瞩目。   宋修白知道覃识坐在那里,上台之后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他的视力不差,空军招飞也绰绰有余,于是看到了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覃绥安。   即便舞台上的灯光璀璨,少年的眼神还是无可避免地暗了下去。   今天是颁奖典礼,也算是一个“庆功宴”,气氛没有过分地庄重,主持人在介绍为优秀毕业生颁奖的嘉宾的时候还卖了一个关子。   “他是我们一中杰出的校友,还可能是在坐各位未来大学的学长。用‘年少有为’这个词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母校发展,成功促成了奖学基金的成立。”   覃识对一中的校史不太了解,自然单凭这几句猜不出是谁,于是偏头问骆艺。   骆艺想了想,年少有为的杰出校友一中有很多,但是成立奖学金的,不就那么一个吗?   齐之行齐先生啊。   没想到这么一个大忙人,还沽名钓誉地回母校颁奖。   骆艺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了“齐之行”三个字。   覃识“哦豁”一声,没有太当回事。   主持人也已经说出了这三个字,全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   齐之行在富家子弟中代表权势,而在普通学子中他也代表着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经济头脑和胆识,很受一中各个学子的尊敬。   齐之行半欠身地鞠躬登场,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大约是为了呼应母校的正装校服,他今天也做黑西装红领带的搭配。   只是无论是剪裁还是用料,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这样的人物气质不必多说,也绝对是能在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叫人看了一眼就难忘的。   覃识原本看的饶有兴味,慢慢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齐之行那根领带,和覃绥安戴的怎么一模一样。   她原先是见过齐之行的,遥遥一望没有仔细观察。   如今却发现了不同寻常。   那双天生上挑的狐狸眼,看上去薄情又杀伐决绝。   狐狸眼有这么常见吗?   覃绥安是,齐之行是,之前在校门口见过后来和覃绥安一起打篮球自称“坏男孩”的那个男人也是,甚至齐博征似乎也是。   台上还在顺利地进行颁奖,齐之行为人低调,上台颁奖大约也是出于学校盛情相邀实在难以推脱,并没有发表讲话。   覃绥安这个小状元自然是作为压轴。   太像了,不仅仅是那双狐狸眼,就连鼻梁起伏的弧度都出如一辙。   原先各自看还没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如今站在一起却是一目了然。   虽然两人没有任何明显的表示,但覃识还是注意到齐之行悄悄拍了拍覃绥安的肩,这个举动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   突然间,久久不肯露面的齐家三公子,那枚无故给她过于珍贵的镯子,还有在校门口见过后来和覃绥安一起打篮球自称“坏男孩”的那个男人,齐家宴会后一夜未归的覃绥安,同时拿下七百多分的齐三公子和覃绥安,太多太多悬而未决的一点此刻都拼命地涌向一个方向。   覃识的大脑几乎要爆炸。   骆艺都察觉出问题了,她轻声说:“覃识,你有没有觉得覃绥安和齐之行有点像啊?”   覃识当然觉得,她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骆艺,你知道怎么去后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马,没几章就是文案的内容啦   球收藏球评论 第25章   覃识越是靠近后台,心跳越是强烈。   齐三少爷的父母十年前出事,覃绥安又是在十年前来了覃家,如果说是巧合,未免过于巧合。   颁奖结束后的众人返回报告厅观众席,覃识逆着人流而上,脑袋也越来越晕。   她强忍着身体不适,走到走廊尽头,找到了覃绥安。   大约是周围闲人众多,他和齐之行低声交谈,并没有注意到无声靠近的覃识。   齐之行看上去没有台上那般冷淡疏离,他递给覃绥安一个A4大小的信封袋:“刚才是学校给你的,现在是我个人给你的。”   覃绥安坦然接过,年轻男人顿了顿,又说:“今晚回趟家,爷爷在等你。”   真相分明已经呼之欲出了,覃识就算是五岁小儿,也该从对话里听出两人的身份。   她没有刚才猜测时的那种惊心动魄,恰恰相反,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少女慢慢地褪下手上的镯子,然后轻声开口:“哪个家?哪个爷爷?”   听到覃识的声音,覃绥安明显一怔,但很快地回复了镇定。   少年平静地叫了一声:“覃识。”   覃识也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原本就晃晃悠悠的身体此时像是坚持到了极限,覃识两眼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七月到底是进入了酷暑,覃识本就大病未愈,又在报告厅中了暑,烧得一塌糊涂。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手上挂着点滴,那枚摘下来的手镯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腕上。   陪着她的是覃绥安,或者应该叫齐绥安。   少年脱了西装外套也摘了领带,只单单穿着白衬衫,安静地在看不知道是什么文件。   窗外已经是夜色一片,远远可以看到闪烁的城市景观灯。   病房内只有一站小小的壁灯散发出暖光,将覃绥安的脸部轮廓也勾勒得柔和。   覃识挣扎地要坐起来,少年察觉到她的动静,为她在背后垫上枕头,好让她舒服点:“感觉怎么样?”   覃识说好多了,覃绥安便要为她叫些吃的,被覃识拒绝。   她想先把事情说清楚。   覃绥安坐回椅子上,开口:“我是齐家的第三个孩子。”   覃识呼吸一滞,听他从嘴里亲口说出,感觉很不一样。   也就是说,她让齐家少爷为自己做牛做马,还不止一次地当着他的面恶意揣测齐三少爷。   “这三公子不是其貌不扬就是五短身材,不是发育不全就是智力有碍,但凡是个正常人,齐家都不该藏着掖着。”是她说的。   “就算明天我去讨饭,你也得跟着我身后做牛做马!咱们丢人也得一起丢!”也是她说的。   覃识干巴巴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不但没有计较,还和以前一样乖乖跟在她的身后。   覃识问:“什么时候相认的?”   “今年三月份。”   那已经是很早了,比家长会还早。   少年沉默寡言,覃识不问,他便不说,倒像是做错事情了一般。   覃识闭了闭眼,试探着问:“要不然你先回去?齐老先生不是在等你吗?”   覃绥安没有起身:“覃识,对不起,我不是刻意瞒你,如果今天你不知道,我大概也很快就会告诉你真相。”   他在为自己隐瞒的事情道歉,担心覃识因为这个生气。   但覃识想得并非如此,恰恰相反,她是害怕之前屡次的亵渎行为让齐三少爷秋后算账。   毕竟他如今可是掌握齐家酒店产业的男人。   覃识勉强笑道:“我不介意。”   她怎么敢。   她想了想,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对外公开?”   覃绥安说:“应该就是这几天。”   覃识点了点头,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有再问了。   比如他有没有想好怎么和她的家人解释,比如那枚手镯究竟有没有什么含义。   她陡然间知道这个消息,大脑又运转不灵,需要好长的时间消化才行。   覃绥安默不作声陪她吃了半碗粥,又等覃识重新睡着,覃母也赶来后才离开。   他一路到了齐家。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前几年装的心脏支架出了问题,如今身体状况又不适合做手术,就这么几天的功夫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似乎终于服了老。   覃识第二天从医院回了家,覃父覃母和覃听应该也知道了覃绥安的身份,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像是没有缓过神。   覃家从上到下都处在一个晕晕乎乎的状态之中,覃问成了唯一一个能拿主意的人。   养了十年的孩子,居然是齐家二房唯一留下的血脉。他们倒没有生出什么攀龙附凤的心,只是实在觉得过于戏剧化,有些接受困难。   覃绥安刚到覃家的时候,的确看得出之前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吃过什么苦。但那个时候他是在太过沉默寡言,很多信息都无从得知。   种种原因之下,他们并未多疑,只当是个突然遭遇变故的可怜孩子。后来渐渐亲熟,他也没有提过原生家庭。   覃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孩子算不得什么事。当时覃识也才七岁,覃母上了年纪身体又差,实在分身乏术,于是最终是把他放在了覃问名下。   覃绥安聪明懂事,全家上下很是喜欢,只拿亲生对待,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齐家的孩子。   覃母想起了覃绥安的生母汪雅意。   那是个独立且聪慧的女性。出身寒门却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刚入职场遇到百般磋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没过几年又香消玉殒。   覃母只觉得自己应该对覃绥安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覃父也罕见地抽了好几支烟,到了半夜才问覃问:“绥安以后还回来吗?”   覃问也说不准。   一方面齐家身份太过特殊,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他们和覃绥安感情的确深厚,就这么不再来往,实在不舍。   覃识身体大好之后,覃绥安是齐三公子的消息已经正式公开,据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骆艺当然也知道了。   她问覃识做何感想。   如今她和覃绥安身份悬殊,他是真正的三少爷,而她是假的三小姐。齐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覃家在破产边缘如履薄冰。   而且覃绥似乎对她还有那样的心思。无论是她的侄子还是齐家的少爷,她都觉得不合适不可能。   和他保持距离划清间线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因为覃家让他和齐家生出嫌隙,更不能让齐家觉得覃家不安好心,有意接近。   她有她的傲气。   覃识如此想的明白,心里却愈发闷闷不乐,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高考志愿开始填报,这也是覃识第一次和覃绥安共同做出人生重大决定时彼此间不做商量。   她没有主动问,覃绥安回了齐家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却又像是冷战了。   覃识原先是因为自己过去对他嚣张跋扈而感到心虚已经对齐家的忌惮,慢慢的却真的有些置气。   察觉到覃识这几天郁郁寡欢,覃听大概猜到了原因,便主动提出带她出去,吃饭散心。   覃听应该是整个覃家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她带着覃识去了一家颇有高级情调的西餐厅。   位于A市地标建筑的顶楼,向下可以俯瞰整个A市的夜景,无论是造价不菲的艺术投影,还是用美元按克计价的和牛牛排,无一处不显得奢靡之至。   覃听心情不错,摇曳酒杯眺望江景的样子看上去资本主义极了。   覃识有样学样,但是她显然还没有掌握成年人纸醉金迷的生活姿态的精髓,多少局促。   覃家只教给了她西式晚会宴饮的礼仪,并没有教过她如何品酒。准确的来说也没有教过覃问和覃听,两个姐姐都是自学成才。   听说今晚这里有极富盛名的音乐表演,覃识便翘首以盼。   她并不精通音律,但由于温遇而的关系,多少了解些相关常识。   她和覃听一起洗手间,经过隔壁桌两位男士时的讨论声自然进入了覃识的耳朵里。   她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倒是覃听慢慢变了脸色,让覃识戴上降噪耳机。   结合姐姐的样子和刚刚两位男士的字里行间,覃识就慢慢明白了。   原来说的是些不干不净玩弄清白的污言秽语,还是两个男女通吃的家伙。   没想到看上去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东西。   覃识内心鄙夷,表面上不动声色。   等她们回来之后,音乐表演似乎要开始了。   环行的餐厅结构中央早就铺了大片的加百列月季,此时又摆了一架斯坦威,很有噱头。   表演者款款入场,众人鼓掌,就连覃听也收回目光,配合地拍了两声。   她们的角度恰好在侧面,可以完整地看到表演者弹琴时的手部动作。   覃听饶有兴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在看清表演者的样貌时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人身穿正装,风度翩翩,不是别人,正是温遇而。   覃识也是一惊。   覃听不喜张扬,温遇而就算再怎么高调追求也不会触了她的逆鳞当中弹奏示爱,所以温遇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可能是,真的单纯来表演的。   谁人不知温遇而作为名师唯一弟子最是清高,无论是怎样的群英荟萃,任何带有商业性质的演出他向来不屑参与。   如今却在区区一间餐厅折断了他的脊梁。   覃听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演出。   温遇而这些年来的赞誉并非虚名,水平出神入化,的确是年轻一代中不折不扣的大师。   加上样貌清隽,气质如松如玉,看他弹奏很是赏心悦目。   覃听面露嘲讽,别开了目光:“自暴者不可与有言,自弃者不可与有为。”   覃识不敢吱声,知道姐姐生了气。   可是但凡有别的办法,温遇而大概都不会拿他最为看重的钢琴来换阿堵物,覃识唯一想到的就是温家和覃家的情况,真的很不容乐观。   原先都是道听途说,被覃问劝上两句覃识就能忘却,如今见到温遇而卖艺,覃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触目惊心。   温遇而浑然不知覃识和覃听的存在,表演还在继续,演奏完《致爱丽丝》之后又变成了《蓝色的爱》。   但这一次,温遇而没能弹完。   之前覃识经过的那两位男士,一前一后走向了温遇而,鲜嫩的加百列在他们的脚下被研磨出汁水。 第26章   琴音已经中断。   走在前列的那位男士大腹便便,眉毛粗短,两眼眯成一条线,看着就是一肚子坏水。   后者相貌平平,体型也中规中矩,倒是个深不见底的。   两人不知对温遇而说了什么,笑容轻浮油腻至极。   温遇而面色不善,但依旧一言不发。   那胖子于是就当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还颇为耀武扬威地拿着拍了拍温遇而白皙清秀的脸。   覃识坐不住了,一想到刚才经过时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她就觉得相当反胃。   温遇而也是个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主儿,怎么可能经受过这样的侮辱。   而正因为除此,覃识很怕这个为人处世方面几乎和她一样天真的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局面。   即便温家落魄,凭温遇而的艺术造诣也该受人敬仰和尊重,怎么可能反而任人磋磨?   覃识是脑子一热什么都干得出的姑娘,“腾”地一下就要起身冲到台上,结果被覃听一把拦下。   覃听面色沉稳,眼神还带着警告,可拉住覃识的手,分明在轻轻地颤抖。   温遇而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知说了什么,叫那一胖一瘦两人面色大变,胖子还一把上前抓住了温遇而的衬衫领。   这里的动静很大,来着吃饭的顾客大约是感觉扫兴,叫了服务员和经理。   还没有等经理过去主持局面,温遇而又不疾不徐地张口吐字,叫那胖子颇为忌惮地松开了他的衣领,用手指狠狠指着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带着另一人离开了。   覃识松了一口气,至少温遇而这老哥哥还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这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经理上台时怒气冲冲,将温遇而带离餐厅中心走向走廊末端,那个角落距离覃识的位置不远,只要微微偏过椅子就能看到全貌,斥责温遇而的声音她都隐隐听得到。   说温遇而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而温遇而早就没了刚才的傲气,弯下腰对经理鞠了一躬。   经理却不以为意,狠狠踢了一脚温遇而,又扔下一沓薄薄的纸币后才离开。   温遇而慢慢俯身,捡起纸币,在原地静默许久才理好衣领走出角落。   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的覃听和覃识。   短短的一段时间,覃识却看得心酸的想要落泪。   凭什么那个本该在金色殿堂弹奏诗篇的少年要在这里用那双手捡起一沓脏污的纸币。   覃识不知道生意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保证就凭温叔叔老实忠厚的性子绝对做不出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意外也好,陷害也罢,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温家和覃家就这么一点点凋零。   覃听原本是带着覃识出来转换心情的,没想到覃识没有好转,她的心情也急转直下。两人草草地结了帐,离开餐厅。   她们走到停车场门口的时候,温遇而正坐在粉刷简陋的阶梯上玩手机,手里还抱着一束新鲜的加百列。应该是布置舞台时多出来被他自己扎成束的。   覃听顿了顿,走向那个正装都皱了看上去颇为落魄的男人。   温遇而见到覃听,明显一愣,半晌才轻声问:“刚才你也在吗?”   覃听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让温遇而把花给她。   温遇而站起身,郑重地把花心还在吐露香气的加百列放进覃听怀里,他的笑容一如既往,似乎没有因为刚才收到羞辱而淡退半分,他说:“覃听,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他和覃听不一样。就算覃家倒了,覃听依旧是她那个雷厉风行的律所高级合伙人,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他失去温家的保护,无能地还不如一条狗,他会弹钢琴,可没了温家为他背书,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覃听瞬间脸色铁青,她拿花束打了温遇而一巴掌,花刺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惊心动魄又相当妖冶。   白色的花瓣碎了一地。   她却觉得这样还不够,推了一把温遇而将他逼到墙角。   温遇而不作任何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覃听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有嘲讽,她问:“你凭什么?”   温遇而不说话。   覃听又问:“你凭什么?”   “我...”温遇而才刚刚张口,覃听已经亲了上去。   莽撞青涩,不得要领。   就像是两头牛撞角,带着凶狠的攻击性。   温遇而求而未得十年的东西,在他自惭形秽不敢再奢望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覃识张大了嘴,她在微信里给覃听留言:   【我先走了,车留给你们】   然后快速离开了地下停车场,去一楼打车。   覃听和温遇而这个比高中生还生疏的吻在两人都品尝到一滴咸意的时候结束了。   是覃听哭了,她很少有眼红的时候,如今眼泪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温遇而手足无措地为她拭泪,可他的手指有自己脸上的血迹,直接把覃听的脸也摸脏了。   覃听开始秋后算账:“你今天在干什么?”   温遇而底气不足地说:“赚钱,我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能这么帮我爸。”   “你在这里被人百般羞辱像狗乞讨一样换来的钱,都抵不上你家那台钢琴一天的养护费用。”   温遇而的眼里一片迷茫,他轻声地问:“那我该做什么呢?我除了弹钢琴什么都不会。”   覃听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她只能透露道:“生意上的事情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温叔叔和覃问布置了这么久,马上就能收网,你没必要在这里添乱。”   温遇而瞪大双眼:“什么意思?他们是故意的吗?”   “不是故意的,赵家阴谋在先,我们只是顺势而为。”   温遇而大概是觉得自己自以为是的行为太过可笑,用手挡住脸不敢面对覃听。   比起覃听,他真的太幼稚了。   覃听看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刚才的柔情都白费力气,翻了个白眼就要转身离去。   温遇而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犯傻,果敢地拉住覃听,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覃识叫到了车,她问覃绥安在哪。   覃绥安发了定位,就是上次带她去过的公寓。   覃识咬了咬牙,问他:   【我想过来,可以吗?】   覃绥安自然说是可以。   覃识想通了,在覃家的存亡面前,她的尊严狗屁不是。温遇而老哥哥都能豁出去卖艺,她也可以丢下脸面去求覃绥安。   她分析过了,这是自己目前力所能及而且最为高效的办法。   为自己十年来的鲁莽行为道歉,求他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再顺便捞他们一把。   夜色越来越深,覃识从来没有这么晚一个人还在外面游荡。   她不是什么独立自强的姑娘,连这点事情都觉得害怕。   街道繁荣,人流往来,覃识只有一种百鬼夜行的恐怖感。   她出于安全考量叫的是女司机,可现在她连女司机披散的长发都不敢看。   很快到了覃绥安的那个高档小区憬园。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覃识只能在门口下了车。   望了望里面幽深僻静的黑暗树木,覃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少女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壮胆,正准备勇闯大道的时候,看到了冲她招手的覃绥安。 第27章   这间小小的公寓跟覃识上次来相比多了些许的生活气息。有几本书从书房挪到了客厅,家具格局上做了一些微调,更符合覃绥安的生活习惯,从玄关到卧室全都仔细地铺上了地毯。   覃识和他的生活习惯相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她而言也更加舒适。   覃识进来之后就像个领导似的扫视了一圈,结束了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不是来做领导的,而是要来孝敬领导的。   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和覃绥安身份对调今非昔比,还没适应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倒是覃绥安,镇定地问覃识有没有吃过晚饭。   覃识觉得自己不算没有吃过,但由于温遇而那老哥哥,吃得很不尽兴,和饿着也没什么两样,于是摇了摇头。   少年笑了笑,说:“那我煮两碗面。”   这十年来覃识和他也算是朝夕相处,从没见过他下厨,唯一的一次就是毕业聚餐那天给她煮的生姜可乐。   因此覃识对他的水平很是怀疑。   想着今天她是来这里赔罪拍马屁的,覃识自我鼓舞似的挺了挺胸脯,说:“我来吧。”   覃绥安没有拒绝,跟在她后面进厨房帮忙。   覃识也不知道是突然神探附体了还是怎么了,拿出食材时刻意留心了一下外卖的下单时间。   是在她打完电话之后。   她状似无意地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字排开的矿泉水,没有任何可以饱腹的东西。   覃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她一边洗番茄,一边试探着问覃绥安:“你不回齐家住吗?”   少年拿了个盘子过来,覃识每洗完一样,他就及时接过。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和他们生活不太习惯。”   覃识不知为何鼻头一酸,莫名感觉不像是覃绥安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原生家庭,而是被她们抛弃了。   尽管明明知道他一回去就直接得到了酒店产业,被抛弃的生活真是奢靡至极。   她下意识地说:“那你回来住。”她根本不觉得覃绥安有能力一个人生活。   脱口而出后覃识才觉得不妥,又小声问:“齐家介意你和我们来往吗?”   毕竟如今覃家是真正的泼皮破落户,说不定再过段时间房子都没了。   少年笑了笑,说当然不。   两人煮了番茄鸡蛋面,说是覃识来做,最后除了洗菜百分之九十都是覃绥安完成的。   在等面煮熟的时候两人去了客厅。   覃识想起此行的目的,但又忸怩不肯开口,憋了半天问了句:“煮面很累吧?”   覃绥安不明所以地问:“你累到了吗?”   “......”   覃绥安如今噎人的本事一流,哪里是不敢跟她顶嘴的小侄子   覃识觉得刚才过于充沛的感情实在浪费。   但想起温遇而老哥哥在餐厅捡起纸币的样子,想起姐姐每天披星戴月,她绝对不能放弃。   少女全当做没听见,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我给你捏捏肩吧。”   不容覃绥安拒绝,覃识跪在沙发上一点点挨近他。   她的手又小又软,捏起肩来不觉放松,反而酥麻紧绷至极。   覃绥安在这个时候也大抵猜到了她的来意,不想让她无功而返,结果变成了折磨自己。   他从来没有觉得肩部的神经如此密集,她的动作生涩懵懂,只是呆呆地反复揉捏同一块皮肉,但又似乎充满了讨好的意味,让他好像都能感觉到手指上浅浅的螺纹。   在少女全神贯注的时候,她的裙摆也随之起起伏伏。一下落在覃绥安的大腿上,一下拍在他的腰上,力度也和她的主人如出一辙,又轻又痒,勾起火星。   覃绥安实在承受不住,拉住了少女细细一段的手腕,求饶一般:“可以了覃识。”   覃识却觉得他是不满意,开始摆起了少爷派头。   自然是兢兢业业地下了沙发:“那我给你捶捶腿吧?”   她不依不饶,又半跪在地毯上给她捶起了腿。   和刚才如出一辙地专心,温热的气息时有时无地喷洒在覃绥安的大腿外侧。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如此不是讨好,而是撩拨。   握成空心的手又小又白,视觉加上触觉的冲击力自然也变成了二次方。   覃绥安喉结动了动,闭上眼问道:“你想干嘛?”   覃识不知道少年跟本没在看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绥安,这十几年跟在我后面很辛苦吧。”   她小时候是在京都的外公身边长大的,隔代亲嘛,很容易就把她惯的娇里娇气又爱作弄人。   在那她都是呼风唤雨的女魔王,回到A市也绝不可能收敛。   但在这里不像大院那样有许多玩伴,覃绥安这个和她还差了一个辈分的同龄人就得承受她的全部差遣。   她对覃绥安干得坏事不计其数。比如那时候家里规定每人夏天一天一个蛋筒,从来都是覃识吃两份的冰激凌球,覃绥安吃两份蛋筒皮。比如她趁午睡期间偷走班上爱掀女生裙子的男生的裤子,还在他的被子上倒满茶水,最后被老师发现后让明明是隔壁班的覃绥安顶包。   那男生的家长好不凶残,为了这点事赶到学校还给了覃绥安一个耳光子。   可以说风光霁月品学兼优的少年从小到大挨过的批评丢过的脸,全都是在帮覃识。   她一直以来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终于感到害臊羞愧,更害怕覃绥安怀恨在心准备报复:“我跟你道个歉,之前是我太过不懂事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能不能别追究了?”   最好再帮帮覃家。   覃识把一腔诚意全都融进了两个空心拳里,仔仔细细地从下到上敲打一番。   覃绥安已经重新睁开眼,银边眼镜下眸色幽深,他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已经坐在地上的少女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   他用一只手束缚住覃识两手,免得再乱动差点要了他的命。   覃识又惊又慌,如今她担心地不是覃绥安的报复,而是他那份曾经隐秘的感情,或者说这两者融合,直接把他整变态了?   下一秒,她听到少年像是咏叹般:“三小姐,我怎么敢呢?”   覃识觉得自己的耳畔从前向后再向前,都卷起了一阵滚烫的风。   他的脸上似是无奈,但又分明带着宽容的笑意,那颗狐狸眼之下的小痣过分刺眼,让覃识好不惊慌,她佯装不明白,轻斥:“你在干嘛?”   坐大腿是很难坐稳的,全靠覃绥安的手托在她的腰际,让她不会摔下去,更无法轻易挣脱。   但少年并没有给她装聋作哑的机会:“我知道你已经看过盒子里的照片。”   顺序都不对,一看就是有人动过。   覃绥安小心隐瞒的心思就和他的身世一样,在覃识和他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撞了个满怀。   但他的适应和应变能力远胜覃识。   “覃识,你是聪明的姑娘,知道我的想法。”   少年此刻镇定从容,甚至手指还有心思在群摆上一下一下地打着旋儿。   覃识终于意识到,她和覃绥安对调的不仅仅是家世身份上的地位,在彼此相处时,他也早就无声地占据了主导权。   她下意识逃避道:“我不知道。”   覃绥安笑了笑,坦然道:“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   覃识准备和他打的太极还没粉墨登场就被强势瓦解,覃绥安这个含蓄内敛至极的小君子在此刻毫无征兆打了一记直球。   她心跳如雷,磕磕绊绊地说:“喜欢我什么呢?我脾气差、懒惰、总是欺负你。”   在她一项项列举自己的缺点时,覃绥安就温和地看着她,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耳畔的碎发。   而覃识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在探讨的根本不是自己喜不喜欢覃绥安,而是自己值不值得覃绥安喜欢。   而她话音刚落,厨房里响起了“噗嗤噗哧”的声音。   那碗被遗忘的番茄鸡蛋面在沸腾又沸腾之后,终于承受不住,从锅里冒了出来。   覃识又是惊慌,又是意识到这是一个逃遁地绝佳机会,连忙挣脱了覃绥安,跑到厨房里关火。   早就是一地狼籍,让覃识完全无从下手。   覃绥安对她说:“随便叫点吃的,一会送你回去。”   两人当然没有吃上自己煮的面,俱是心不在焉地吃完外卖后,覃绥安送覃识回了覃家。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一下,过两天补偿 第28章   覃识这晚又回去做了梦。   起初是延续上次在书房的梦,慢慢的却不仅限于此了。   覃绥安的吻没有落在脚背,而是落在了她打湿的领口,落在被他掀起裙摆的大腿根上,一步步向下,画面又变成了晚上在他的公寓。   梦里覃识还是被他抱在腿上,但她主动搂住了覃绥安的脖子,两人紧紧相贴不可分离。   她像是被蛊惑一般反复地舔舐覃绥安眼下那颗格外缱绻的小痣,恨不得用一圈牙印在周围筑起围栏。   覃识醒来的时候都是懵的,放空了许久才面红耳赤地爬起床洗漱。   都怪覃绥安,不对,如今应该叫齐绥安昨天的一记直球,让她也开始不正常了。   她冷静过后,又想起了自己道歉抱大腿的计划,昨天被齐绥安弄得方寸打乱,今天还该不该继续上呢?   或者说这究竟是用道歉抱来的大腿还是得用别的什么?   覃识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犹豫许久还是给长姐打了个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姐姐,公司最近怎么样啦?”   覃问“嗯?”了一声,正准备说:“忘记告诉你了,我们这个星期就能.....”   很可惜覃识装的全都是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到姐姐这句话,还自顾自:“要不然我试着去拜托拜托绥安?”   覃问静默许久才回答:“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太好了。”   覃识瞬间就大义凛然了,她是为了家族存亡而战。少女郑重地保证道:“我会竭尽全力的。”   覃问在电话另一头微笑:“要是能得到绥安的支持,我想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所以这段时间,绥安有什么要求,拜托阿识尽量先满足他哦。”   覃识顿时有了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成就感,飘在云端似的开心说了句“放心吧”然后挂了电话。   覃绥安有什么要求呢?昨晚他的意思大约已经清晰了。   覃识如今有了名正言顺主动和他相处的由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头的欣喜。   就像有些什么隐秘的,袖珍的,绮丽的事物经过了层层包装最终得见天日。   她不想承认,总觉得再往深处想她就彻底成了齐绥安的手下败将,只能慌里慌张地用“有求于人”来掩盖自己也没参透的小心思。   她仔细考量过了,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齐绥安的十八岁生日。成人嘛,肯定是要郑重些的。   覃识肯定不可能拼财力,那是绝对比不过齐家的。自然是得投其所好,送到寿星上的心坎上去。   覃绥安喜欢天体物理,在覃家他的房间里就有一台望远镜,但由于空间有限的缘故口径并不是很大,效果也不过尔尔,只能糊弄糊弄覃识这样的外行人。   她观察过了,在覃绥安那个公寓里,能摆下一台专业级的望远镜也绝不是问题。   说干就干,覃识有意为他买一台配置顶级的天文望远镜,可她不过是个一窍不通还没有门路的高中生,上网检索半天也有些无从下手,最后好不容易敲定了品牌和型号,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购买的渠道。   覃识拜托了骆艺和其他几个不离不弃的朋友,也不比她有办法,于是她又问了覃听。   覃听的门路自然比这帮小孩丰富多了,但也需要时间,不能立刻帮她解决。   覃识是一想到什么事恨不得立刻办妥的姑娘,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不愿意闲着。她灵机一动,想起班里有男生也爱好这个,说不定知道购买的门路。   可好巧不巧,就是上次奚落覃识“某些落难千金能上A大,可人家说不定得领贫困补助啊。”的那位。   此人名叫楚城,长得比杜鹃花健全点,但和猴也八九不离十了。   也算是个积富的二世祖,但总体而言家族日间式微,又因为赵若若家世长相成绩皆出挑,自然而然成了她的舔狗。   原先他也对覃识客客气气,但自从上次毕业聚餐后就换了一个态度。蹬鼻子上眼,快把覃识嘲出天际了。   覃识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声下气地点开了和楚城的对话框:   【你好,可以问个问题嘛?】   覃识把望远镜的型号和照片发给楚城。   【你知道怎么样可以买到这台星朗特的望远镜嘛?】   不必说,这自然直接换来了楚城的嘲讽和奚落。   【有价无市你买的起吗?】   覃识翻了个白眼,还是好心好气地问:   【拜托拜托,我真滴很想要这台望远镜,可以帮帮我嘛?】   那人老半天没有动静,覃识还当他真的去帮忙了,结果转眼间在朋友圈看到了楚城的新动态。   把覃识这句话截屏发了出来,还非常恶劣地用马赛克码住了“这台望远镜”这几个字。   下面评论一片狼藉。   【城哥,她好想要,你满足她呗】   【这女的好饥渴啊】   【城哥魅力无限哦[偷笑]】   除了这几个猥琐发言的男生,还有很多班上女生也点了赞。   覃识本就是个暴脾气,楚城这种下作手段一下子把她火气顶上来了,正准备开骂,覃听的消息来了。   【问了之前合作的客户他们和星朗特已经结束合作了】   【我还有一个懂这个同事,但是他现在在非洲出差】   【等几天可以嘛?】   【或者我再问问】   等几天就赶不上齐绥安的生日,也就是姐姐这边也求助无门了,覃识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姐姐麻烦太多人。   虽然她成为律所合伙人凭的全是自己本事和家里没关系,但在现在这种关头实在不好多求人。   楚城这狗崽种成了覃识唯一的希望。   覃识被气得龇牙咧嘴,没想到有一天她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义愤填膺地打字:   【朋友圈都发完了,不告诉我说不过去吧?】   楚城这次回复的很快: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覃识一yue,打字:【拜托你,可以告诉我买望远镜的渠道嘛?】   她还是向现实低头了,先忍他一时,能买到望远镜才算没白受这侮辱。   楚城给她推荐了一个微信名片,说可以通过这人买到一些不容易轻易买到的珍稀望远镜。   覃识很快加上了。   这是个正经人,和楚城只有单纯的代购关系,并不是和楚城一丘之貉,也很好说话,覃识确认过可靠性之后便把自己想买的那款发给了这人。   【这款比较困难你要是想这几天立刻送到的话价格可能比官网要翻上一倍哦。】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覃识爽快付了定金。   事情得以解决,覃识确认万无一失之后又给楚城发:   【生了你这么个牲口你爸妈知道吗?】   不等楚城回复,她直接拉黑。   她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气,把这件事分享给了骆艺。   骆艺问她:   【你是为了在帮人面前出气才讨好覃绥安的】   【哦不,是齐绥安,我还没习惯呢】   【怎么现在变成为了讨好齐绥安变成在这帮人面前继续受气了】   覃识一拍脑门:   【对噢】   【失策了】   【算了,搞都搞了】   骆艺八卦敏锐地八卦雷达早就发动了:   【他都找回亲生家庭了】   【还是齐家诶】   【你真的对他没什么想法嘛】   【不是我说他对你真的很好】   【不像正经侄子】   覃识臊着个脸转移了话题,让她别把这件事告诉齐绥安,不然一番惊喜全白费。   骆艺:   【opos】   【我已经说了】   【抱歉】   【但我没说是因为给他买礼物】   【他不知道放心吧】   覃识气得哼哼两声,扔了手机下楼吃午饭。   楚城这种拙劣猥琐的把戏她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凡明点事理的人都知道他在发癫,覃识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到了晚上,骆艺突然发给她几张截图。   是楚城一个人刷屏的朋友圈,他不知道突然又抽了什么风,第一条把自己和十几个女生聊骚的截图合在一起发了出来。第二条又把他背地吐槽辱骂好友的截图集合在一起发了出来。   好多榜上有名者都是白天给他点赞评论的。   最后一条,照片是楚城前女友吐槽他三厘米两分钟,而他的文案是:全都属实!   我社死我自己的楷模,让覃识看了直呼好家伙。   骆艺:   【谁有这样的本事替你出气?】   覃识试探着打字:   【盗号的?】   骆艺:   【无语】   【当然是齐家三少爷啊】   【我刚刚问了齐之行】   【他说今天楚城家公司去天际假日商务谈判的时候,直接被赶出来了】   这一行为直接上对楚城家里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齐家的态度一表明,自然有人赶着上去见风使舵,非常简单粗暴。   覃识:   【哦 那他好幼稚】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脸。   这件事覃识后面就没有再管了,楚城这几条朋友圈已经让她大大地出了口恶气。   天文望远镜运过来时好大一个箱子,覃识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运进来。   与望远镜一起到的,还有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A大极富盛名的地标建筑在封面徐徐排开,内里工整地印刷着她的姓名。   看的覃识心花怒放,她拍了张给齐绥安,又说:   【看看你的】   少年很快发来了照片,覃识看到A大经典的钟楼在蔚蓝色封面之上,和自己的如出一辙。   她打字:   【看看你的,别盗我图】   齐绥安发了第二张照片。   是录取通知书的内页,齐绥安三个字楷体加粗。   他真的没有选择北上求学,而是和覃识一起留在了A市。   不是她贬低自己梦寐以求的学府,但是齐绥安留在这里,着实有些屈才。   覃识有些生气,觉得齐绥安拿自己前途开玩笑,都忘了自己现在要讨好他的宗旨,对他发了个倒拇指的表情。 第29章   覃家近来生意不顺,其他方面倒是好事连连。不仅幺女蟾宫折桂,覃听和温家独子也传出了订婚的消息。   在这样的关头选择联姻,是摆明向世人表示覃温两家生死与共绝不独活。   叫人一方面感叹两家不离不弃着实情比金坚,另一方面也多少觉得覃家不懂变通自取灭亡。   毕竟覃家只是破产的危机,而温家还面临着法律追责。   倒是有人说齐家的三少爷在覃家养了十年,说不定让覃家有了逢凶化吉的本事。   这并不是新鲜的论调,从齐绥安公开身份那一天起就有了诸如此类的说法。   只不过齐家对覃家的态度暧昧不清,至今没有任何表示。究竟是感激还是震怒,说法纷纭,实在不好贸然站队。   外界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围观温遇而和覃听的订婚,倒是并没有影响当事人太多情绪。   在覃识看来,老姐姐老哥哥这段感情迟到了好多年,如今水到渠成,后来居上加快步伐是在自然不过。   眼下生意上前途未卜,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举行仪式,首先两家私下里吃顿饭,把大致规划定下来。   覃识为了这事开开心心地打扮自己,而准新郎准新娘一个在欧洲演出一个在南方出差,一会下了飞机直接去饭店。   听说温遇而上次误入歧途自降身段去餐厅演出被覃听抓了个正着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顿悟,重新捡起身段,又变回了原先清高出尘的高雅艺术家。   虽然依旧清傲,但少了原先那股自高高在上的劲儿,少许沾了些人间烟火气,到真的能和音乐共情了。   自那以后,邀约不断,身价一路向上。并没有因为温家的境遇而受到影响。   至于那家餐厅第二天就被匿名信举报,条理清晰言之凿凿,硬是被逼的停业整顿至今还没有重新开业。   覃识一听就是二姐的手笔,突然有种温遇而和覃听性别对调的感觉,覃听刀枪不入顶天立地,而温遇而在她的庇护下得以继续风花雪月做天真的公子哥。   覃识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二姐,电话另一头覃听:“早前就是因为受不了他娘们唧唧的样子。”   话虽如此,语调倒是糖心蜜意,让覃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挂了电话,跟着覃问进入订好的包厢。   覃识坐在父母身边,覃问嘱咐她为叔叔阿姨倒茶,自己还要出去等个人。   覃识以为等的是覃听,自然满口答应。   温父这段时间看着的确是苍老不少,但已经没有了覃识上次见到的满脸疲态,除了多了些白发,大致上看上去一如从前。温母亦是如此,面容清减不少,神态却是既往的温柔亲近。   两家熟的不能再熟,在外面吃饭也不过是为了表示郑重,气氛相当松快。   老人之间聊得话题覃识参与不进去,但她也不用顾及礼仪装作聆听,自顾自玩手机就行。   覃听和温遇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推门进来。   温遇而原本牵在一起的手被覃听啪地一下打掉,她强制收敛笑意,装作平淡地坐到覃父覃母另一边。   温遇而倒是因为覃听这个动作低声笑了笑,颇为留恋地拿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腕才坐到温父温母的身边。   良家长辈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笑容都纷纷扩大几分。   覃识无声地朝老哥哥竖了个大拇指,温遇而一副“常规操作而已”的表情,朝她眨了眨眼睛。   不过既然覃听也来了,那么长姐究竟等得是谁呢?   覃识猜测失败,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覃问就带着人进来了。   不过两三天未见的少年,不知为何看上去又隽逸几分。   可能是因为剪了头发,也可能是因为到了夏天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晒黑的时候他肤白的一如从前。   不过是一顿便饭,除了覃识天生爱美,覃问覃听刚结束工作之外,剩下的人都打扮随意。   少年也不过是简单的短袖牛仔裤和板鞋,显得干净舒服极了。   齐绥安向在座的长辈一一打招呼,然后在覃问地指路下坐到了覃识的身边。   覃识心跳得飞快,悄悄凑到少年耳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虽然搬出去了,但用的洗护液还和以前一样,覃识闻着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淡香,觉得隐秘而暧昧。   齐绥安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相处了十年,过来作为听姐和遇而哥的家属。”   覃识“切”了一声:“那你得叫二姨和二姨夫。”   少年温温和和地点了点头:“那我改个口?”   覃识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开脸:“不用了。”   覃父覃母笑眯眯地询问了齐绥安的近况,少年一一作答,既显礼数又显亲近,分寸拿捏地合适极了。   温父温母原先因为齐绥安如今齐家少爷的身份有些拘谨,慢慢地随着聊天地逐步推进也放松了下来,感觉齐绥安和那个当时乖乖跟在覃识身后的小少年也没什么不同。   话题主要还是围绕在覃听和温遇而身上。   覃父心情很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订婚仪式肯定要办,等过几天成功拿下赵家....”   他说得正在兴头,覃问用眼神指了指覃识,覃父连忙改了口:“等公司情况又出现转机,我们就提上日程。”   但是为时已晚,覃识敏锐地捕捉到:“拿下赵家是啥呀?”   覃母:“你老爸又在说些不切实际的大话,你别管他。”   覃识想了想自家老父亲确实有点爱吹牛皮,于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心中默默坚定,一定要把齐绥安哄开心了,不然二姐连订婚礼都办不了。   顿时觉得刚才她还在心安理得接受少年为她剔好鱼骨实在是太不上进了。   明明应该她为他这么做才对。   覃听:“我都快三十了,还订什么婚。你们要是真觉得必须要有个形式上的东西,那改天直接把证领了不省事吗?”   覃识“哦豁”一声,顿时觉得姐姐实在是女中豪杰。   原本以为覃听要求直接领证,温遇而应该是最赞成的人,毕竟他已经盼了十年了。   但温遇而却说:“不行,该有的一样不能少。三十岁怎么了?就算六十岁也得把你值得的全都给你。”   覃识又“哦豁”一声,彻底变成了气氛组。   没想到老哥哥老姐姐酿酿酱酱起来本事也有一套。   覃听低头骂了句“神经”,双脸通红地埋头吃饭了。   之后覃听就不再参与订婚事宜的商量了,倒是温遇而老哥哥让覃识刮目相看,对于各项事情都规划地事无巨细,相当稳重。   虽然覃听这个新娘子忸怩着不说话,气氛却越来越热络。   覃父已经有些醉了,粗着脖子给温父、温遇而倒了酒,顿了顿又看向齐绥安:“绥安,把杯子拿过来,你也喝点。”   覃问制止道:“爸,绥安就算了,他才多大?”   覃父瞪了她一眼:“快十八了,大小伙子迟早要学喝酒的。我们不教他谁教他?齐家那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吗?”   覃识听得心惊肉跳,从来没觉得自家老爸酒品这么差过。   不但向齐三少爷劝酒,还说人家爷爷是半截入土的老东西。   她偏头看了一眼齐绥安。   少年不但神情温和,还举起酒杯配合到:“叔叔,我敬你。”   覃父喜欢用度数高的酒,温遇而喝起来都龇牙咧嘴,齐绥安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他这一下是完全打开了洪水的闸门,覃父和温父轮番上阵,他又好脾气的一一答应,覃识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后面的一半都是齐绥安喝的。   她悄悄地拉了拉少年的衣襟,说:“你拒绝了他们又不会拿你怎样,别喝了。”   齐绥安看着她,目光专注又不说话,两只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样子完全就是醉了。   今天他没有戴眼镜,覃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毫无障碍地看他的眼睛,被他如此澄澈缱绻的目光注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局促。   覃父温父还大着个舌头继续劝,温遇而也加入了进来,齐绥安又呆着个脑袋继续喝,形成了可怕的恶性循环。   最后在坐所有的女眷都看不下去了,强行终止这顿便饭。   覃问和覃母扶着覃父,温母扶着温父,覃听扶着温遇而,只能先让覃识留下来陪齐绥安。   齐绥安爱洁,于是覃识用了湿毛巾给他擦手。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进行,虽然他的手指白皙纤长,但是指节分明,相当有力,能让覃识明显地感觉到和自己的区别。   在她轻轻擦拭覃绥安的小拇指盖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反客为主捏住覃识的手。   他学着覃识的样子反复按揉覃识的小拇指,但之间并没有毛巾的间隔,体温交换体温,感觉非常清晰。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像是觉得有趣似的爱不释手。   齐绥安叫了句“覃识”:“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了什么?”   覃识本就被他的动作搞得不好意思极了,红着脸低声说“记得的。”   少年于是满足地笑了笑,把头靠在了覃识的肩上。   齐绥安看着清瘦,密度却不小,但是感觉肩颈一重,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她。   就在她抱住少年的下一秒,脑海里突然突然闪过许多画面。   她无比清晰地在意识里看见自己是怎样没羞没躁地钻进覃绥安怀里,拼命地拉扯裙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绥安,不帮帮三小姐吗?”   就像一道电流正中她的脑门,传递到四肢。   齐绥安醉了也乖乖的没有逾矩行为,靠在覃识肩上后就像睡着了一般。   但覃识要被这突然多出来的记忆逼疯了。 第30章   齐绥安的教养实在良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把他安顿在了之前在覃家房间里,少年便沉沉睡去。   遵循常理,覃识应该留下来,无微不至地照料这个不省人事的酒鬼。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就是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以及齐绥安比她更急促的呼吸。   少年一寸一寸地解开她的衣带,却因越来越繁琐而不得不使用剪刀,她当时万般急切,像是一尾离岸的鱼想要靠近水源一样靠近齐绥安,记忆清晰得如同身临其境。   她和齐绥安美名其曰的姑侄关系早在比她想象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中空,如今已经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她承认,自己被那个既意乱情迷又端方禁欲的齐绥安诱惑到了。   覃识这一夜睡得不□□稳,难得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梦见向后一步是一片寂寥和灰黑,向前一步是惊涛骇浪。她进退维谷,又被汹涌的海浪所深深吸引。   她还算规律的作息被这个梦彻底搅乱,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如同宿醉的不是覃父和齐绥安,而是她自己。   少女踢踢踏踏地下了楼梯,到厨房喝了一杯给她温着的牛奶。   覃问照例去了公司,覃母听说今日也有约,唯独不见覃父的踪影,也不知道齐绥安是不是一早离开了。   覃识在家里饶了一圈,在花房见到了覃父和齐绥安。   说是花房,其实不过是摆了大量植物花卉并且有着落地窗的宽廊,和房屋主体连带在一起。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打理精心的前院。   此刻这里摆着好几盆当季的栀子,由于照料得宜,香气馥郁且花瓣白皙不泛黄,掩映在葳蕤的叶脉里。   两人正在对弈。新风空调的凉意和大片扑簌进来的阳光融合在一起,这里的温度有一种奇妙的舒适感。   覃识擅长五子棋飞行棋,非要说的话对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也略知皮毛,但围棋步步为营,她似乎生来缺乏天赋。   覃绥安与她恰恰相反,是棋类的各中高手,和覃父这样的老棋篓子对弈,五盘里也能赢上三盘。   他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枚莹白的棋子,手指纤长白皙,指节又分明有力,不疾不徐地落下时显得斯文又从容。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齐家那天轻轻捏住了她的后颈,从肩胛上面扯下细弱的绳带。   齐绥安和覃父你来我往几步,覃识一窍不通,却不知被什么吸引似的坚持到了底。   最后是覃父抚掌大笑,夸赞齐绥安思虑周全棋风大气,又比以前精进不少。   他又让覃识过来,把位子留给她后自己出了花房。   覃父说他约了人,现在也要出门了。   棋盘上面,白子赢得温文尔雅。   齐绥安微笑:“要不要来一局?”   覃识点了点头,收回棋盘上的黑子,说:“五子棋。”   少年颔首,她便率先落下一子,口头上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齐绥安没有立刻落棋,而是先回答她的问题:“叔叔阿姨邀请我搬回来住。”   抬头看了覃识一眼,他说:“我同意了。”   与此同时,白子落在黑子的正下方。   覃识最不屑拿乔,她快速地布局,脸上倒是有几分惊异。   虽然如今齐绥安也不住在的齐家,可独居和回到原先扶养的家庭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不害怕和齐家生出罅隙,而遭到轻视吗?   两人不再说话,落子飞快。覃识在不知不觉中强势尖锐的攻击已经被尽数瓦解,反倒被齐绥安牵着鼻子走,慌不择路地四处提防。   但她依旧不是齐绥安的对手,少年看她一眼,连成了一条没有阻碍的四子,又像是随意提起:“听说现在覃家处境不太好,我想做点什么,但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覃识知道胜负已定,既不想悔棋也不想认输,干脆随意地在角落里下了一子,回答道:“我理解。”   “光凭我现有的天际不能,但如果是整个齐家,不成问题。”   齐绥安没有直接取胜,而是跟着覃识来到左下角,煞有其事地拦堵她不过随意安放的一步棋。   覃识兴致不高:“齐家应该不愿意掺和进来吧。”   齐绥安笑了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齐老先生对我有愧,这些事轻如鸿毛。”   这时候覃识隐约能感受到骆艺经常形容他的“傲”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张狂轻浮,而是因拥有许多所致的从容。   哪怕在覃家的十年,他也不觉得寄人篱下,即便没有家世这一项,他天生也拥有许多人这辈子都难望其项背的东西。   在左下角,覃识又被围攻得四面楚歌,她手忙脚乱:“那怎样您能愿意开开金口呢?”   其实这时候齐绥安的用意已经显露,真要是生意上的事,和丝毫不知情覃识聊也毫无意义。除非是覃识手里有诱人的交换条件。   他说:“三小姐开口,我当然要鞠躬尽瘁。”   他没有说任何要求,但覃识想起了上一次他称呼为自己三小姐时候的样子。   “三小姐,我怎么敢呢?”   这就是他的要求。   他说“我怎么敢呢”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胜券在握。   覃识放下黑子,而是慢慢地把手伸向少年,轻轻捏出他的虎口,再一点点变成十指交扣。   而这是她的回答。   现在这里有一张华丽的幕布,可以掩藏她的心事,使之肆意生长。   是为了家里,她一再自我告诫,而不是为了自己。   越是反复强调,越是说服不了自己   覃识已经被彻底诱惑了,无论是会遭到异样的眼光还是未来只有一个残缺结局,她都饮鸩止渴般决定试上一试。   她太骄矜,没有吃过苦,不知后果,不计后果。   白字落下,同时贯通了两条四子,胜负再一次显现无疑,齐绥安笑了笑,说:“落子太快,看不到陷阱。”   覃识因为自己鼓起勇气而头脑发热,她一点都不关心齐绥安对自己棋风的点评,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懂自己暗示。   齐绥安自然是懂得的,他反握住这双软若无骨的手,覃识便凭借着不知道哪里多出来了胆子,起身坐到了少年的腿上。   她很喜欢这样和齐绥安的位置,有一种是他彻底臣服于她的意味。   覃识想自己真的是醉了,否则她怎么就直接亲上去了呢。   给他想要的,也是在获得自己渴望的。   一个生涩的吻。   她见过覃听主动吻温遇而,见过校园里偷偷躲在树林里火热的情侣,她对亲吻并不陌生,但又相当陌生。   覃识也看过小说,知道真正的吻需要张开嘴,伸舌头。   于是她这么做了,笨拙地用舌头舔了舔齐绥安的唇缝。   少年本就身形僵硬,此刻却像是被突然触发了什么一般,反攻了上去。   两人均不懂章法,纠缠得懵懂又危险。   覃识感知到了一点,后知后觉想要撤退,齐绥安却不再给她机会。   他的手掌很宽,可以整个按住覃识的后脑勺使之无处可逃。   大约男生在这方面真的有卓越的天赋,很快两个青涩的学徒已经有了优劣之分。   齐绥安恶劣地转换了阵地,一寸寸描摹她的牙齿形状。   这是一种对覃识而言全新的体验,她呼吸急促,身体轻轻战栗。   不知是谁的动静大了点,棋盘被覃识的后背推翻,黑白的棋子混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滚到地上。   有一颗白棋还落在了覃识弓起的脚背上。   她只是感觉到多了一片冰凉,齐绥安却注意到了,他咬了咬覃识的唇瓣。   “好姑娘,别让它掉下去。”   覃识的眼睛已经蒙上了水汽,听到齐绥安这么说,瞬间抖了抖,白棋就滚落到地上。   激起一片轻脆的声响。   比原先更剧烈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了,就像是惩罚覃识的不听话。   覃识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就像推开一扇新奇的大门,除了些许的难以承受,她还渴望更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呼吸混乱,脸上是交错的绯色。   覃识要是再这么坐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她颤颤巍巍地下去,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的棋子。   齐绥安起身帮忙,跟在她的身后,声音温柔:“覃识,我们交往吧。”   覃识故作刁蛮地“哼哼”两声:“都这样了还不交往的话,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   齐绥安笑了:“那我肯定是不敢的。”   等覃识和齐绥安一前一后出来,佣人正好要去花房浇水的时候,只看到歪斜的桌椅,除此之外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约是下棋的时候动静大了点,毕竟阿识一向是个喜形于色的姑娘,佣人如是想到。   覃识和齐绥安虽然这么忽然的确定了交往关系,但覃识不准备告诉任何人,或许因为从底里觉得,这并不会长久。   她连骆艺都没有告诉,也命令齐绥安照做。   少年安静地看着她,没有拒绝。   晚饭前她陪着齐绥安回了一趟憬园,拿一些重要的物品。   在憬园遇不到熟人,齐绥安便牵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就像普通的年轻情侣。   为了可以多一点时间,他们没有选择让司机接送。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正因为如此,刚走到小区门口,他们就遇到了宋修白。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 第31章   夏天傍晚的天空大多数时候都是美的,让覃识想起不久前在高三教学楼阳台和同学们一起偷懒看风景的时候。   从塑胶跑道到彩虹看台,鲜艳的色彩在微弱的光线里显得沉默而温和,树枝化作剪影,为蔚蓝浓稠的天空勾勒边际。   只不过她刚结束的高中时光一下子变得没有那么值得怀恋,所以看到这样粉蓝晕染的天空也没有太多感怀。   宋修白却恰恰相反,他是个内秀的男生,看一草一木都有情。   这样的天空让他想起晨钟暮鼓的时光,想起周而复始的枯燥生活里支撑着他徐徐前进的小小心愿,一个不是孤单一人的未来,里面有点亮他平淡岁月的月亮。   在他伸手摘月的时候,月亮变得遥不可及。   宋修白看到覃识的手试图从齐绥安的掌心抽离,在被少年禁锢而逃脱失败后,又重新十指紧扣,她的笑容不太自然,看自己就像看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刺痛他的笑容。   一大一小的两双手,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两个人连指甲修剪的轮廓都如出一辙。   齐绥安这位高中同窗,前段时间回到亲生家庭,激起了好大的风浪,班里的人都在感叹无意之中抱到了健壮的大腿。   只有宋修白心底一沉,那些原本朦胧的忌惮瞬间就清晰了。   齐绥安和覃识,原本就太亲密了,无人可以介入的感情起先还有一层姑侄关系做障壁,如今化作一缕烟。   果不其然,此刻齐绥安的表情坦荡自然,理所应当地紧握覃识的手。   如果宋修白在家长会上没有和那双灵动的眼睛撞了个满怀的话,他或许能由衷地说上一句般配。   但如今,他只能勉强地笑笑,装作没有看到他们交错的十指:“覃识,听说你被A大录取了,恭喜。”   覃识从骆艺那里听说宋修白也选择了A大,原先一起上A大的小目标,如今只有那么一丝丝尴尬:“也恭喜你。”   宋修白:“都在文学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课。”   从见面开始就被宋修白忽视的齐绥安此刻嗤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要找一起上课的,你该去新生校友群。”   覃识悄悄的用大拇指腹刮了刮齐绥安的手背。   宋修白微笑看向齐绥安:“听说安神也去了A大,不觉得屈才吗?”   “屈才?还好吧。”齐绥安淡淡地说:“我笨笨的不太会填志愿,不像你,这么懂得把握机会。”   覃识:“......”   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茶起来了。   齐绥安分明在嘲讽宋修白这次发挥失常卡着分数线,如果没有之前自主招生降的三十分,宋修白这一次就和A大无缘了。   宋修白笑容一顿,很快又回复自然:“姑侄一起上A大,也算是一段佳话。”   覃识轻咳一声,如果是姑侄这样子牵手也太变态了,主动出声解释:“其实绥安已经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和他....”   覃识偏头看了一眼齐绥安,他微笑回望,一副不管说什么都不介意的样子。   非常懂事、不争不抢的样子。   覃识把心一横,想着告诉了就告诉了吧:“我和他现在在..谈恋爱..”   起初还有些底气不足,说着说着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齐绥安面容温和,安静地看向宋修白。   此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狠狠地挑衅到宋修白了。   看到他们牵手是一回事,从覃识嘴里亲口说出又是一回事。   宋修白的呼吸一滞,就像是胆被刺破,从胸腔向上一点点泛出苦味,把心脏包裹了个水泄不通。   他说:“是吗?那祝贺你们。”   虽然此刻宋修白的表情实在有些难看,但覃识觉得事情也算有了个解决,她和齐绥安一起与宋修白告别。   当彼此相隔十米左右时,宋修白突然叫住覃识:“覃识,毕业典礼那天我说的话,依然作数。”   覃识一顿,没有回头。   回头的是齐绥安,看向他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非要分辨出什么,只有淡淡的轻蔑。   宋修白有些失魂落魄,他想了想,点开和骆艺的微信。   之前他在闲聊中问过骆艺,覃识为什么要来参加齐绥安的家长会。   当时骆艺说:【因为你啊】   此刻他像是为了求证什么,又问骆艺:   【为什么覃识为了我来参加齐绥安的家长会?】   骆艺大多数时候都拿着手机,所以回复很快:   【可能因为你有点像齐绥安?】   覃识丝毫不知道自己好友有多么擅长补刀,和齐绥安一起上了车。   齐绥安过来拿的东西不多,毕竟生活用品和衣物之类的覃家一直都给他准备的,所以只拿了一些证件和零散小物,放在一个不大的纸箱里还绰绰有余。   他从最上面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覃识,对她眨了眨眼睛:“刚刚的奖励。”   覃识不明所以地结果,打开。   里面是一块漂亮的女士腕表,说不上稀有,但也绝对不便宜。   覃识很早就一眼相中,求姐姐给自己买,但由于当时她月考数学稀巴烂,被覃问一口拒绝,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她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但在此刻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齐绥安的礼物而感到些许的愧疚,但不过这丝毫没有动摇她继续在其他人面前隐瞒他们关系的想法。   晚餐原先的座位,是覃识和齐绥安紧邻,为了不被人察觉,覃识改成了坐到齐绥安的对面。   覃父覃母向来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有覃问,别有深意地看了齐绥安一眼。   吃饭中途,骆艺噼里啪啦地给覃识发了好多消息,是新闻的链接。   覃识点开,发现居然是赵兴业被逮捕了。   骆艺:   【问姐真的是[强][强][强]】   【铿锵玫瑰】   【铁血女强人】   覃识发现自己看不懂了:   【啥意思啊】   【为啥赵兴业被抓?】   骆艺:   【???你是覃家的吗?】   【怎么消息比我还僻陋?】   【具体怎么我不知道,反正是赵兴业想害你们和温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玩进去了】   覃识身体一震,真的是一头雾水。   她不是上午才和齐绥安在一起的吗?怎么下午赵兴业就直接被抓了。   齐家手段有这么雷霆的吗?   【啊】   【那我们和温家,没事了吗?】   骆艺:   【听我爸说,好像前几天就没事了】   【貌似现在赵兴业的生意都被你们吞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齐家吃掉,这得应该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吧,只不过当时没有放出风声,大家都不知道】   【扮猪吃老虎,问姐够毒辣的】   【你不知道吗?问姐连你都不告诉啊】   【问姐不说的话,齐绥安也没和你透露吗?】   【不过现在新闻都出来了,应该大家都知道了】   【你们班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啰啰岂不是气得想死】   覃识选择性的忽视了后面几条消息,她只看到“前几天就没事了”、“很早就开始谋划了”。   也就是说,齐家早就和覃温两家暗地里开始了反杀的合作,但齐绥安仍以此为筹码,诱导她主动和他确立恋爱关系。   多卑鄙一男的啊。   覃识冷笑一声,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问覃问:“姐姐,听说赵兴业被捕了诶,那我们家是不是没事了呀?”   覃父当即得意到:“赵兴业那东西一身骚味儿真就把自己当狐狸了,老早玩不过你姐。”   覃识看了一眼齐绥安,故作感兴趣地说:“姐姐好棒!老早是多早呀?”   齐绥安睫毛颤了颤,倒不显惊慌,默默地给她切了一块珍宝鸭。   覃问虽然察觉到什么,但也并不知道齐绥安是拿生意上的事骗了覃识,自然是如实回答,还为齐绥安美言几句:   “一个多月前,多亏了绥安,要是没有齐家恐怕没这么顺利。”   “哦~”覃识死死地盯着齐绥安,逐字逐句地重复到:“原来是一、个、多、月、前啊。”   难怪在高考后覃父又恢复了弄鱼斗鸟的悠闲退休生活。   虽然覃问早暗示过她覃家一定可以没事,但本质上还是对她从头隐瞒到了尾。   要不是现在齐绥安冲在了最前面,她能对全家气得跳脚。   也太把她当小孩子了,陷入危机是别人说的,转危为安又是别人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覃家领养的那个。   齐绥安就更无耻了,明明一个多月前就齐家伸出援手,他还把齐家包装得如此不近人情,害她胆战心惊地捏肩捶腿主动出卖色相。   无语,一窝的骗子。   覃识将珍宝鸭用筷子戳的稀烂,莲子从盘子里滚到桌面,她非常恶劣地夹起来放进了齐绥安的碗里。   覃母见了连忙制止到:“阿识,干嘛呢?”   覃识看着齐绥安,说:“没事,绥安喜欢,是吧?”   齐绥安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将莲子放入口中。   覃识算是明白了,赵兴业被捕这样的新闻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发出来的,很有可能齐绥安本来就之情,白天的腕表也根本不是什么奖励,分明是在提前求饶呢。   想起那块玲珑的手表,覃识都觉得黯然失色,她兴致低迷地吃完晚饭,早早地回了房间。   洗漱完没多久,就想起了敲门声。   覃识用脚趾头都猜的到是齐绥安,她想就把人晾在外面,又怕他一直敲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只能踢踢踏踏地去开了门。   她没好气地问道:“诈骗犯,干嘛?”   少年灵活地闪身进了覃识的房间,关上门之后才轻轻搂住覃识:“过来磕头赔罪。”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还有十章左右完结~   这段时间的更新不稳定   然后再放一个接档文的文案,男主算是覃识的表弟?   文案还可能会变,设定肯定不变:   沈昭景受爷爷命令,去救一个身陷囹圄的可怜虫。   他认为的可怜虫,应当穿着洗的发白的旧校服,身娇体弱,双眼水光盈盈,宛若蒙尘的玻璃制品,在见到他时满脸迸发惊喜的光芒。   然而当沈昭景推开门的时候,少女一袭红裙明艳之至,纤细白皙的膝盖精准的击中他的裆部 身手敏捷,反剪住他:“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狗胆包天的东西,还敢肖想你太奶奶?”   沈昭景:……   殷庭被生父作为礼物送给油腻有钱老男人,早在一个月前开始训练,做好漂亮反杀的准备。   虽然推门而入的男人年轻又俊美无俦,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果断下手。   如果后来知道自己会寄人篱下住到他家,   当时她会管住拳头。   名门纨绔二世祖&落难自强凌霄花   *男主重要器官未受伤害,可正常使用 第32章   覃识和齐绥安并不需要在试探中熟悉彼此,他们本来就是对对方了解至极的人。   即便还生着气,齐绥安干净好闻的气味将她拢了个满怀的时候,覃识觉得胸腔被盈盈填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张,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上次跟踪他打篮球的时候,覃识见过衣服下面的好风景。   线条流畅,肌肉得宜。   此刻枕在自己的脸颊下方,覃识几乎要自燃。   门外突然传来覃母和覃问走动的声音。   覃母不知说了什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脚步声一点点往覃识房间的方向近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   覃识原本就乱了心跳瞬时加速,这种陌生的刺激让她喘不上气,她想让齐绥安出去,但是这样势必会和母亲正面撞上。   而齐绥安呢,安然无恙地抱着她,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   这样的高下立见让覃识气恼,她踢了齐绥安一脚,压着嗓音轻声质问他:“也没见你磕头赔罪,反倒像是来偷情的?”   “偷情”两个字气笑了齐绥安,他松开覃识,正准备说什么,覃母的脚步声真的近在咫尺了。   覃识心惊肉跳,发挥了十八年来从来没有的机敏,拉起齐绥安躲进了浴室。   她才刚洗完澡,浴室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汽和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氛好不旖旎暧昧。   但现在显然不是清点这个的时候,覃母果真进来了,嘴里叫着覃识的名字,问她在哪。   覃识强装镇定地说:“在洗澡。”   话音刚落,齐三少爷十多年来秘而不宣的恶劣突然显露,他不坏好意地亲了一口覃识,吞下了“澡”这个字的尾音。   两人呼吸交错纠缠,几乎是只要贴在门上,就能发现里面绝对不止一人。   覃识惊慌失措地瞪了他一眼,但由于覃母就在外面而着实无可奈何,只能过去打开花洒让水流声掩盖一切。   可齐绥安呢,大约是觉得三小姐吃瘪的样子着实新奇,慢条斯理地抬起他的手,用两根漂亮的手指推倒了置物架上的沐浴露。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连带着洗发水和其他瓶瓶罐罐都散落了一地。   这样的动静实在匪夷所思,覃母一边走近浴室,一边问:“阿识,怎么了?”   覃识气急败坏,慌忙地用两只手一起制服了齐绥安那两根作恶的手指,嘴上还要应付覃母:“没什么,撞倒了沐浴露。”   齐绥安终于老实了下来,安静乖巧地看她,仿佛刚才什么坏事也没干。   覃母很是关切:“撞疼了没?”   覃识自然说“没有”,她催促道:“妈,你先出去,我衣服还在外面呢。”   她想用这个借口赶走母亲,覃母嘴上说“在妈妈面前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但还是顺着覃识的意出了门。   倒是齐绥安,视线从上到下在她身上意味深长地流连了圈。   覃识都要怀疑自己今天上午这一坐是不是触发了什么齐绥安的变态开关,原本玉洁松贞的小君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把齐绥安推出浴室:“你也滚出去,咱俩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齐绥安顺着她的力回到卧室,再往房门口推却怎么也推不动了。   少年低眉顺眼地道歉:“我做错了,覃识。”   覃识冷哼一声:“你没错,是我大大滴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实际上是条狗,我在第一层就错。”   齐绥安垂眸:“是我不该骗你,现在非常后悔。”   少年态度诚恳,覃识却没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半点的后悔。   骗她主动,骗她就范,刚才妈妈进来的时候还屡屡作恶。   齐绥安已经不是白切黑了,他黑得都溢出来了。   但是覃识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她傻头傻脑地上了钩,现在回想起来,齐绥安的那句“落子太快,看不到陷阱”早就暗示过她了。   她想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可话到嘴边,脑海里只剩下了亲吻拥抱时的柔情蜜意。   她气齐绥安骗他,可平心而论,骗她的后果其实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齐绥安这条狗,一定是拿准了她本身也蠢蠢欲动,才敢在出新闻的早上用这么一计。   此刻他一副束手就擒,无论什么惩罚都乖乖认下的样子,覃识狠下心,说道:“那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和以前一样吧。”   不谈恋爱,就是前姑侄而已。   齐绥安敛了神色,他原本就比覃识高了一个头,垂眸看向她目光深不见底:“覃识,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白天是我被鬼迷了心窍,你也知道我是为了覃家才出此下策,对你并非真心,而是想利用你,我们不会长久的。”   齐绥安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流出愠色,他郑重地说:“为了覃家而得三小姐的赏赉是我荣幸之至,没有真心我就焚香礼拜地等待,你只要点头,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做,我们也能一生一世。”   夜色裹挟着栀子香咿咿呀呀地渗进窗缝,在覃识地皮肤上卷起一阵温柔的风暴。   那句“我不喜欢你”怎么也说不出口,大概因为实在违背自己的心。   在语文作文里只会辞藻平实一板一眼陈述论点的齐绥安,此时在和她探讨一生一世。   说没有悸动的话必然是覃识撒了谎,一方面觉得腻人,一方面心脏又被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三小姐就当是可怜我,”齐绥安态度软了下来:“施舍我一些无关紧要的爱。”   身份早就有了天壤之别的齐三少爷,在乞讨她施舍的爱。   覃识不太自然地别过,小声说:“才不是无关紧要的。”   齐绥安没有听清,“嗯?”了一声。   覃识装作不耐烦地说:“没什么,你先出去,我还要想一想。”   刚才巧舌如簧的少年此刻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转身真的准备离开。   覃识被他气得半死,上前拉住齐绥安的衣袖,踮起脚尖拿自己的嘴唇狠狠撞了一下齐绥安的下巴,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齐绥安因为覃识突如其来的动作,后脑勺撞到了墙壁,可他却浑然未觉一般,愣愣地看着故作凶悍的少女。   覃识说:“亲了三次,两次是我主动,还有一次是你故意整我。齐绥安,我也没看出来你有多喜欢我。”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地吻就落了下来,以嘴唇为中心,覃识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酥麻之中。   他们之间的吻仍旧青涩没有章法,但覃识还是隐约品尝出了滋味。   到她实在喘不上气,齐绥安才堪堪放开了她。   覃识嘴上仍不和解:“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齐绥安乖乖认下,毫不抵抗。   “快出去,一会他们要是找你就麻烦了。”覃识这一次是真的赶人了,她把少年推到门口,给他开门。   门刚一打开,齐绥安的脖子正对上要敲门的覃父的手。   他另一只手里端着一碟水果,嘴里还含着一大块西瓜,此刻双眼迅速瞪大,几乎撑平了眼角因为年岁渐长而不可避免生出的皱纹。   齐绥安虽然不介意被长辈知道,但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被抓包,实在显得他居心叵测。   少年轻咳两声,很失败地没能缓解尴尬。   覃父盯着看了会齐绥安还有些红肿的嘴唇,又偏头看了一眼幺女一模一样复刻的嘴唇,最后落在了两人还没有松开的手上。   白色瓷盘里的葡萄和西瓜散落一地,覃父怒气冲冲地拿着碟子作势要打齐绥安:   “亏我把你当外甥,你特娘的想当我女婿?”   齐绥安不躲避,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叔叔”:“我....”   他的话还没出口,覃父大叫道:“覃问呢?覃问滚出来,领着你的儿子和妹子滚下楼。”   不等覃识和齐绥安作何反应,覃父自己大步下了楼,那架势能上街撂倒五个正值青壮年的街头混混。   覃问一脸莫名地走出房间,看到茫然不知所措的两人便瞬间明白了,她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覃识欲哭无泪,她也不想这么毫无准备地被抓个正着。   这时候最先冷静地还是齐绥安,他柔声安抚道:“先下去,错在我,我去和叔叔道歉解释。”   三人前前后后地下了楼,动静惊醒了准备就寝的覃母。   于是大半夜,除了不在家的覃听,全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厅里。   覃母听覃父说他一推门就看到两人比德国香肠还肿的嘴,当即就想到了之前在浴室里传来的动静,面色也很是不好,斥责道:“你俩真是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短小   请个假儿   可能下一次更新得到26号 第33章   覃识和齐绥安确定关系尚未十二个小时,打定主意不告诉任何人,结果直捣黄龙被覃父抓了个正着。   她白着一张脸慌里慌张地组织措辞准备面对暴风骤雨的盘问,余光中瞥到齐绥安倒是气定神闲,以至于都让她差点怀疑这也是他的有意为之了。   覃父一脸痛心疾首地看了眼齐绥安,然后转头问覃识:“你们现在在谈朋友?”   覃识“嗯嗯啊啊”老半天,说:“这怎么形容呐...”   覃父横着两道眉打断:“就说是还是不是。”   覃识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她悄悄看了眼齐绥安,又是不争不抢随她怎么说都乖乖承受的样子,跟之前遇到宋修白时如出一辙。   让覃识都觉得自己一旦否认,就罪不可赦了。   四片红嘴唇实在过于铁证如山,她硬着头皮说:“是...”   于是覃父捂着胸口向后靠去,手指在空中点了老半天,要不是覃识知道老父亲身体健康,都要以为是中风了。   好半响,覃父重新坐直,没好气地对覃识说:“没你事了,滚回房间。”   明显是准备三堂会审齐绥安一个人。   “?”覃识原先害怕面对父母盘问,如今让她回去又却又觉得不是滋味,她挺直腰板把齐绥安护在身后:“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什么不能问我只能问他的?”   主要也怕齐绥安趁她不在就信口开河,虽然他并没有这方面的不良信用,但鉴于近期行为,覃识已经不敢相信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齐绥安呢,对覃识这一套很是受用,温情脉脉地在她身后凭借着身高差俯视她绒密的发旋。   这样的眼神在老父亲眼里真是触目惊心,原本好好养着的小猪仔和小白菜,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内部互相拱起来了,于是他更加厉声地催促道:“快点上去。”   齐绥安悄悄地捏了捏覃识的手指,用口型对她说:“放心。”   这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让覃识实在难以放心。   但眼看着覃父的表情一点点沉下来,怒气隐隐有了动真格的迹象,她只能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原先打算留出一条小缝偷听,被亲自上来的覃父面色不善地关上了。   她只能焦灼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会想着为什么偏偏这么倒霉就被抓了个正着,一会又真的担心父母对齐绥安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齐绥安有着优渥的出身,出众的外表和头脑,除此之外只剩下父母双亡,流离在外十年余。   虽然覃家对他视若己出,但原生家庭的遗憾终究无法弥补。如今他回到齐家,覃识了解的不深,但看出来的只是,物质弥补绰绰有余,精神上的亏欠却不曾偿还。   而齐绥安在覃家本身也不缺衣少食,过着和名门少爷别无二致的生活。   在覃家的这些年来他不曾提及对自己的过往,深埋在心底不知究竟是发酵还是淡退。   如果可以,她希望覃家一直是可以小小安慰到他的地方,而不是因为这场毫无准备的恋爱,让他变得“流离失所”。   可不谈恋爱行吗?覃识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   原先不沾不染还好,经过这十二小时后却变得像强制戒瘾一样困难。   其实原先她不愿意透露给任何人的原因是,她觉得这所谓的交往关系带着利益交换的筹码,并非至纯而不可长久。   但眼下齐绥安这点诱拐的技俩已经被戳破,这样的想法便也失去了支撑点。她也有些迷茫,究竟该不该告诉父母和身边的人。   这十年来所谓的“姑侄关系”,让他们的交往带上了些靡靡的味道。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她趴在门口听到了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应该是众人各自回房。   于是她连忙在微信上问齐绥安怎么样了。   齐绥安:   【考察期中】   【不过已经挂上号了】   覃识心说考察什么考察,就凭老父亲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真要不同意,肯定是干脆利落下指令,所谓“考察期”,不就是彻底被齐绥安说服的意思吗。   撇开和自己的关系,齐绥安在父母眼里应当是无可挑剔的。   这十年来朝夕相处,对齐绥安着实可谓知根知底,无论是秉性还是才华,以至于外貌,他都是挑不出错误的完美范本。   这会覃识又觉得自己对齐绥安这条狗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明明她才是整个过程中最大的小丑。   家里的生意上的事情被从头隐瞒到了尾,还被齐绥安拿来骗她主动就范。   如今才短短一个小时,家人和齐绥安迅速沆瀣一气,他摇身一变,都在父母前“挂上号”了。   她可真是孤立无援啊!   覃识阴阳怪气地回复他:   【那你今天可真春风得意啊】   手机滴滴响声,传来新消息。   齐绥安:   【都是三小姐看破不说破,对我诸多包容。】   这就把她形容地大智若愚了,覃识心情莫名舒畅了一些,有些飘飘然地说:   【没什么,想玩弄玩弄你罢了】   齐绥安:   【那我要好好表现,争取持久被玩弄】   覃识被哄舒服了,“哼哼”两声。   这兵荒马乱的将要一天过去,终于有了和齐绥安在谈恋爱的实感。   缘分这东西着实难以琢磨,覃识想,姐姐把七岁的齐绥安领回家时,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会是这样的吧。   另一边,覃父还在面色深沉地和覃问谈话。   “生意上的事,你还是得多费心。解决赵立业不是终点,各个方面都需要迅速精进,不能让齐家小巧了我们呢。”   覃问就算再沉稳可靠,大半夜听这些老生常谈毫无实质内容的东西也没多大耐心,于是故意说:“爸,你不是说齐家的孩子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养了十几年,没什么好的吗?”   覃父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谁知道养他的也是户书香门第呢。”   覃听第二天一早回家吃早餐,听说了幺妹和前侄子在谈恋爱的惊天消息,对着覃识挤眉弄眼:“好猛哦阿识,你们现在同居了呢。”   “同居”两个字让覃父对覃听怒目而视,覃识却觉得颇为扬眉吐气。   让齐绥安回来住的是覃父覃母,他们要是不乐意,那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绥安便说:“我可以重新搬出去。”   覃母连忙阻止道:“不准搬出去,你一人生活没人照顾,有上顿没下顿的怎么行?”   覃父却认真地思索片刻:“不用搬出去,但换个房间吧。”   覃识不满:“用得着这么提防吗?别把我们想的太龌龊了!”   “龌龊?”覃父瞪大双眼:“昨天要不是我准备敲门,都不知道你们能干出什么事。”   “我们也没打算干什么好吗!没看到齐绥安本来也要出来了吗!”   覃识和覃父在餐桌上吵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就是齐绥安不用换房间,但两人不能去对方的房间关上门超过十五分钟。   无论如何,事情也算有了个解决。   眼下离覃识最近的事,就是齐绥安的生日。   天文望远镜已经早早准备好,覃识又加了一枚手表,正好和齐绥安给她的腕表组成情侣款。   生日前夕,齐老爷子邀请覃家当天一起共进晚餐,给齐绥安庆祝真正意义上的成人礼,也算是从齐绥安被认回后的正式会面。   覃家自然欣然同意,倒是覃识有些发怵,她问齐绥安:“我爸妈这边这么早就知道了我们在谈恋爱,出于礼节,要不要也告诉一下你爷爷伯伯他们呐?”   齐绥安却说:“不需要。就是普通的便饭”   之前同意覃识和众人隐瞒明显是齐绥安对她无条件的包容,但如今说不需要告诉齐家却好像是真的不想告诉了。   覃识总觉得齐绥安和齐家之间存在什么至深的隔阂。   她于是转移话题:“那你明晚会住在齐家嘛?”   齐绥安笑了,捧着覃识的脸说:“当然是回这里。”   覃识悄悄松了一口气,天文望远镜这么大肯定不能带去齐家,要是他明晚不回来就不能在生日当天给他了。   不过是私下里的一顿饭,并不是什么郑重的场合,为了给寿星几分薄面,覃识还是稍作打扮,选了一条得体的黑色小裙子,跟着齐绥安和一大家子,一起去了齐家。   这一次前往的不是上一次举办宴会的地方,而是齐家真正平时居住的地方。   中式的园林和庭院与当代工艺的建筑结合恰到好处,无论是财力还是审美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让覃识真实意识到,齐家果然还是齐家啊。   齐老先生拄着拐杖亲自在外等候,足显郑重。   但覃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老爷子的背没以前直,眼睛也更加混浊,有了些服老的趋势。   她面色不显,跟在父母和姐姐身后与齐家人正式打招呼。   除了齐老先生之外,还有齐绥安的大伯大伯母一家,以及齐之行和齐之淮。   齐绥安的大伯,也就是齐博征和他的太太郑小言都是既有威望又慈眉善目的人,覃识觉得比齐老先生看上去好亲近许多。   至于见到齐之淮,覃识又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面色复杂地说了句“你好”。   齐之淮倒是没有一点上次自称“坏男孩”的尴尬,从善如流地对覃识挥了挥手,成为了两家之间活跃气氛地存在。   餐前的套话无非那么几句,齐老先生感谢覃家这些年来对齐绥安的照顾,而覃父则感谢这一次生意上齐家的鼎力相助。不说覃识了,齐绥安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但这又是无法略过的流程,他们只能这么生生受着。   用餐过半,气氛一点点活络了起来。齐之淮最先站起来,说要敬齐绥安酒。   齐绥安对大伯一家的态度并没有对齐老先生那样冷淡,带着笑意配合一饮而尽。   齐之淮对他翘了翘大拇指,也喝完了杯中的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扔到齐绥安怀里,眨了眨眼睛说是礼物。   有了他作为开始,桌上的人接二连三开始给齐绥安敬酒,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覃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凑这个热闹,最后压轴的自然是齐老爷子。   他端起酒杯对齐绥安说:“爷爷祝你万事皆意,如月之恒。”   齐绥安脸上笑容淡了些,但也配合地喝了酒。   老爷子自然看出他面色上的变化,没说什么,只是让佣人拿来他给孙子准备的礼物。   齐之淮在一旁说:“爷爷给的,肯定是好宝贝。”   覃识也有些好奇,齐家的手笔刚才已经在齐博征齐之行那里见识到了,但老爷子估计怎么也还要艳压一头吧。   只是在她看见礼物被抬上来的时候,有些傻眼。   她大费周章买来了天文望远镜,齐老先生和她一模一样地准备了一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齐绥安。 第34章   覃识表面上仍旧维持镇定,只能在心里叫苦。   偏偏是大费周章得来的望远镜,还偏偏撞上的是齐老爷子。如今她的那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拿出手,而光光一枚手表,又实在显得有些单薄。   真是凭空多出来的灾祸,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和齐绥安的爷爷送礼送到一块去,连型号都一模一样。   难道他不该赠送股份赠送房产吗?怎么只是一台望远镜,难不成齐老先生那台多了一层钻石镶嵌吗?   覃识想起那天楚城那条恶臭至极的朋友圈,觉得好歹也是自己付出换来的,现在没有办法再送,难免有些失落。   其他人都不知道覃识的礼物,自然也不会留意少女有些僵硬的表情。   齐老先生脸色不露山水,只带不变的笑意,无意识摩挲指腹,眼神注视齐绥安,混浊的眼睛里难得有几分光彩,似乎是有些紧张。   看着老人家期许的眼神,覃识更不好说什么,只能再心里默默盘算怎么处理家里的那台。   齐绥安的狐狸眼清清冷冷在望远镜纸箱上流转一圈,便移开了,他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谢谢,望远镜我就不收了。”   在座的人都没想到齐绥安会直接拒绝,场面霎时冷了下来,连齐之淮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开口。   齐老先生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深深地看着齐绥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大理石桌面,便有了几分危险与压迫的味道。   齐绥安平静地与他对视,巨大的震慑力并没有将他也覆盖在内。   覃识也感到相当意外,不知道为什么齐绥安突然拒绝,只能喝了口水假装镇定。   大约一分钟之后,齐老先生重新牵起嘴角,牵扯出两条深深的皱纹切断了下颌的轮廓。   他的声音是沉稳而有力,因为年岁而有些沙哑,问:“是不喜欢吗?”   齐绥安波澜不惊地回答:“很喜欢。”   这让齐老先生的表情得以缓解,他爽朗地笑了两声:“那就收下,是爷爷特地选的。”   齐绥安却缓慢地摇了摇头:“还是不收了。”   刚准备站起来缓和气氛热场的齐之淮“啪嗒”一下,屁股重新紧紧地粘回了凳子上,埋头猛喝了一口面前的鱼羹。   老先生放下了勺子,敲击在清透的瓷器上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交叠在腹部,眼神愈发深不可测。   覃识有些怕这样的齐老爷子,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大发雷霆。她在桌子底下悄悄拍了拍齐绥安,想让他别当众驳了爷爷面子。   一直不曾多言的齐之行面条斯理地扬了扬手,招来佣人说:“爷爷今晚心情不错,胃口便也好了些,给爷爷添些籼米饭吧,不用太多,免得睡前积食了。”   齐博征也在此时开了口:“顺道把鱼羹也撤了吧,腥味太重,不合老爷子的胃口。”   于是佣人给齐老先生准备了小碗剔透的米饭,又将汤品换成了更为清淡爽口的时蔬汤。   只能靠喝鱼羹缓解尴尬的齐之淮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看着汤被撤走时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形状都快变成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了。   他小声抱怨:“不腥啊....”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齐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变成了和颜悦色的笑容,他对齐绥安说:“礼物想要什么告诉爷爷,爷爷重新准备一份。”   少年勾了勾嘴角,显得薄凉,并不欲回答。   齐之淮顾不得为鱼羹扼腕叹息,连忙站起来拉着齐老爷子的手臂做撒娇状,说:“下个月过生日的就轮到我啦,爷爷,你可不能偏心,给我也得好好挑挑。”   齐老先生“哈哈”两声,笑着说:“少不了你的。”   晚餐中间的小插曲就被这么轻轻揭过,齐老先生若无其事地和覃父覃母聊天,看上去心情无碍,颇为开阔。   覃识短暂地放下了心,无论是齐老先生还是其他人偶尔会把话题放到她身上,她必须全神贯注地聆听并随时准备作答,一时间也无暇去想礼物的事。   饭后齐之淮在厨房中岛兴致勃勃地裱花蛋糕,还热情相邀覃听和覃识一起。   比起保持笑容在长辈身边陪聊,覃识毫不犹豫,答应了齐之淮的邀请。   戚风蛋糕已经由西点师提前烤制完成,淡奶油也充分打发,只需要涂抹上去再用其他材料装点即可。   覃识原本兴致高涨,但实在无法忍受齐之淮巧克力和水果胡乱堆砌,将蛋糕做成了一个大型干垃圾,到中途就退出了。   覃问和覃父覃母同齐博征夫妇一道在茶室喝茶,覃识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齐绥安。   适逢遇到从茶室里出来的齐之行,她便问自己是否可以到处走走。   齐之行微笑:“请随意。”   于是覃识脚步轻轻地上了二楼,想找找齐绥安在哪里。   二楼的房间大多自然敞开,覃识无意窥探主人家的隐私,并不探头观察。   独独一间正东侧的房门紧闭,深色泛香的木质门看上去厚重幽深,她莫名直觉齐绥安就在里面。   齐家房间的隔音不用说,自然是极好的。   但不知为何,覃识还是在门的一侧听到了隐隐瓷器摔碎的声音,轻到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像是有人摔倒了。   少女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进去。要是只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行为就有些失礼唐突。   覃识的手举起又放下,结果还是悬在空中前后踌躇。   她咬了咬牙,想万一真的是有人摔跤了,自己这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于是她重新鼓起勇气,准备敲门,而恰在此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赤、裸着上身的覃绥安单手拿着原先穿着的短袖,从里面出来,见到少女时有几分愕然。   皮肤白皙,肌肉流畅,覃识无论看到几次都觉得漂亮的极具冲击力,但此刻这绝对不是重点。   肩峰明显的肩膀上有两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肩胛下方,在这四周还有之前篮球场“树枝划伤”的淡淡疤痕。   齐绥安立刻准备套上短袖,被覃识一把拦住。   覃识是值得信赖的性格,越是荒唐越是慌张,她反而越能迅速冷静,她面色不善地问:“你疯了?现在穿上去就脱不下来了。”   接着,少女不顾齐绥安的阻拦,冲进了这间房。   正在望着手里皮鞭发呆的齐老先生见到贸然闯进来的覃识,眼神中也无可避免地有几分错愕,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对着覃识和善一笑。   只需要一点点猿灵类动物的智商,就可以完全推导出事情的始末。   覃识呢,突然有了前所未有地反应能力。她不想在装逼方面和齐老先生进行毫无意义地周旋,而是拿出手机进行拍摄。   闪光灯噼里啪啦的对准齐老先生手里的鞭子和带血的手帕,频率高到差点让老人家厥过去。   她的行为居然让齐老先生和齐绥安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任凭她四处拍摄,将齐老爷子背后架子上摆放的戒尺皮鞭和齐绥安身上的伤口也全都详尽地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怒气冲冲地说:“立刻和齐绥安道歉,并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知道A市是您的地盘,我奈何不了您。所以但凡您再做出这种自损阳寿的行为,我会把照片全都寄到京都并报警。”   覃识的舅家沈氏也是一个大家族,在京都颇有名望与人脉。   老人家嘴巴张了张,居然没有开口。   他没有讥讽覃识想法天真行事稚嫩,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驳,眼里的怔然与后悔,配合着密布的银丝和逐渐佝偻的后背,与普通老人无异。   齐绥安轻声对覃识说“我没事”,然后才平静地看向齐老爷子:“就当是替我父母尽孝了。”   提到齐绥安的父母,老爷子慌慌忙忙地站起来,嗫嚅到:“之遂...”   齐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穿上了短袖,拉着覃识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房间。   覃识不满就这么离场:“你干嘛啊!就算是你亲生爷爷,我今天也要骂他!家暴犯法你知道吗!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因为你在餐桌上拒收了他的礼物,他觉得面子上过不起拿你撒气。当场的时候笑的阿弥陀佛万事大吉的样子,一转头鞭子都拿起来了。”   齐绥安把她带到在齐家他自己的房间,让她可以尽情地把话说完。   “上一次你说是树枝刮伤的是不是也是他打的?就是他打的!那天晚上回来伤口肿成这样了你怎么还骗我呢?”   覃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眼眶红红地去掀齐绥安的衣服。   这一次齐绥安没有再反对,坐在床沿上顺着覃识的动作重新脱了短袖。好在穿上的时间短,伤口并没有和纤维黏在一起。   原本替人脱衣服的动作多少是旖旎暧昧的,此刻覃识却毫无心思。她的眼里只有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少女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触碰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肤:“他怎么这么坏啊?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   齐绥安觉得无所谓,覃识却快要委屈哭了,她撇着嘴问齐绥安房间里有没有药箱。   少年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覃识从里面拿出消毒的药水和棉签,动作生疏又慎重地替齐绥安清理伤口。   她怕弄疼齐绥安,尽量每一次动作都最轻:“他打过你几次?”   “不用太小心,我没你这么娇气。”齐绥安说,“就两次,被正好你看到。”   覃识顾不得理会他的奚落,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肩膀周围淡退得快要消失的疤痕,的确除了上次的印记之外再无其他,于是才问:“上一次他为什么打你?”   “记不得了。”   一听就是随意搪塞的话术,覃识没有再追问,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只是掩饰老东西脾气失控暴戾恣睢的借口。   “你这样还不如不要被认回来呢,你爷爷的遗产是多,但你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突然提到遗产,齐绥安便被逗笑了,他故意说:“可是真的挺多的,我估计还能拿到十位数以上。”   覃识“啊”了一声,手上的动作都暂定,掰着指头数十位数是什么概念。   等搞清楚了,她试探地问:   “那要不....你再忍忍?”   齐绥安点了点头,说“好”。   覃识就把棉签重重地摁在他的伤口上:“好你个头!”   气氛有些缓解了,覃识又问:“你既然喜欢那台望远镜,为什么不收?”   少年说:“他送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事实上他每天住在覃家,要想不发现覃识在书房用窗帘罩着的大箱子也很困难。   覃识便微微凑上前,说:“那我送你,好不好?”   齐绥安看着少女还是红红的眼眶和氤氲的眼珠,再移到水光盈盈地嘴唇,喉结动了动,哑声说:   “好。”   他颇为克制地在覃识嘴唇上落下轻轻浅浅地一个吻,然后保持极近的距离说:   “叔叔不让我亲你,我们偷偷的,别被发现了。” 第35章   齐绥安和覃识下楼吹生日蜡烛的时候,欲盖弥彰地相隔老远,覃父看着冷哼一声,转开了脑袋。   齐老爷子并没有再露面,齐之淮说是爷爷身体不适。覃识闻言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   她对齐老爷子唯一有的那么点敬意在刚才已经消弭殆尽,只是一个腐朽强势的老头,撇开戎马半生的功绩,剩下一地糟粕。   早知道是什么一个角色,齐绥安的生日还不如由她们一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替他庆祝了。   覃识对于齐家已经提不起兴致,在齐绥安形式主义地吹灭了歪歪斜斜插在齐之淮自制蛋糕上的蜡烛后,她便找借口说要早点回家。   本就是一顿便饭而已,齐家没有阻拦的道理,两家客气道别。   在汽车一点点驶离那座灯火熠熠的建筑物时,覃识向后做了个鬼脸。   齐绥安就在她身边带着笑容看着她。   少年的伤口已经被覃识简单包扎过,虽然短袖下胶布东倒西歪缺乏美感,却足矣把伤口暂时隔离,避免接触衣物。   回到家里,覃识说自己累翻了立刻要休息,一眨眼地功夫就闪回了自己房间。   她贴着门缝仔细聆听走廊的动静,确定大家先先后后都各自回房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   齐绥安以为一天已经结束,避开伤口洗漱完毕后,他简单地上了药准备睡觉,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覃识的微信:   【来花房】   他下楼迈进走廊,就能看到从里面莹莹散发出的柔和灯光越来越明显。等正式进入后才能发现,亮着的并不是花房自身的照明设施,而是一盏盏藏在花束绿植里的小灯相映成趣,拼凑出柔和多情的气氛。   夜里的栀子摇曳生姿,香气袅娜。除此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月季、茉莉、白兰,不成章法地被四处安放,显得繁荣而火热。   覃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换了一条裙子,重新编了发化了妆,是个像要郑重出席晚会的小淑女。   她手里捧着一个八寸的小蛋糕,上面只是简单的水果和食用玫瑰,正中央插着蜡烛,此刻火焰摇曳跳跃,她嘴里还在抱怨:“花房的蚊子也太多了,我这么一会儿就被咬了好几个包,你难辞其咎。”   齐绥安垂眸安静地看着她,烛光可以恰到好处地映出她眼睑上的细闪,像一片小小的星云。   见少年沉默,覃识不满地催促:“快点许愿吹蜡烛啊!看着我被咬死吗?”   于是齐绥安闭眼三秒,然后重新睁开,“呼”的一下蜡烛灭了,他从覃识的手里接过蛋糕放在一旁。   覃识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自己地裙摆,然后朝齐绥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过来。   齐绥安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为她驱散小腿侧的蚊虫。   覃家位于山坡半腰,即使是一楼的落地窗也可以看到大片星空,覃识于是将望远镜架设在花房,然后又不由分说地拉住齐绥安的手,为他套上了手表。   然后她说:“齐之淮的蛋糕实在是再不行了,所以我重新定了一个。望远镜呢,虽然和齐老爷子那台一模一样,那我也是千辛万苦准备的,所以你不能拒收。还有手表,和你送我的可以组成一对,所以你也必须戴。成年快乐覃绥安,别太感动了。明年三月我过生日要梵克雅宝的手链。”   她叫他覃绥安,就像他一直都是覃家的孩子。   齐绥安的眼睛里全是得意邀功的少女,他慢慢上前,抱住了覃识。   一个温柔而不带情欲的拥抱,覃识从中感觉到了安定,她希望齐绥安也是如此,于是轻拍少年没有伤口一侧的后背,说:“成年快乐呀绥安,别人无法给你的一切三小姐也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少年将覃识搂紧:“我一直都知道。”   在最初那段昏暗不见天日的岁月里,她是唯一的光源,直到后来也始终无可替代。   娇纵聒噪,又赤忱纯良。   齐绥安大多时刻都是温和带笑的,却鲜有柔情到达眼底,此刻他的眼里有夜里的栀子,璀璨的星河,以及介于花朵星河之上的少女。   这一刻他感觉到虽然不过是十八岁的生日,却已经实现了此生的最高理想。   覃识是一个大气的姑娘,知道齐绥安当时有意误导了她让她出动迈出转变关系的一步,磊落的发了火,平息后又能重新毫无芥蒂。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希望齐绥安想起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只有一顿鞭笞,至少要有些温情的回忆。   两个人真的抱了很久很久,久到覃父下来敲门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分开。   覃父站在花房外没有进来,只是语气不善地说:“弄得我还以为花房起火了,早点滚回去睡觉。”   覃识先从里面出来,覃父的视线便紧紧盯着她的嘴唇:“怎么这么红?”   覃识理直气壮地用指腹抹了一把,口红的颜色便有一部分晕染到了指尖:“画的。”然后挺直腰背扬长而去。   在她洗漱完毕之后已经过了十二点,齐绥安的生日已经结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覃识发现竟然有不少的消息,还是许久不联系的小初中同学。   她和齐绥安就读于相同的小学和初中,所以在这方面两人的社交圈可以说是完全重叠。   是一个有些八卦的男生,问覃识:【覃识,覃绥安是不是恋爱了???】   覃识不明所以,为什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许久不联系的人也可以看出齐绥安谈恋爱。   于是她故意问:【怎么说?】   那人很快回复:【他突然发朋友圈,发的还是海王星和海卫一,很难不让人多想】   覃识立刻点开朋友圈,发现果然一直不怎么更新动态的齐绥安居然破天荒地发了一条   两颗小小的行星,一看就是用她送的望远镜找到然后拍的。   对覃识而言,所有的星星都长的一模一样,就像所有的小鸟小鱼都一个样子。   要不是这个男生告诉她是海王星和海卫一,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有什么特殊。   覃识指尖飞舞,切换页面去搜索海王星和海卫一。   “海卫一起先位于太阳系边缘的柯伊伯带,一个偶然的机会,它从柯伊伯带靠近了海王星,在靠近海王星的过程中被海王星逐渐成为海王星的一颗卫星,一直围绕海王星身边。”   是一个浪漫且带有隐喻的故事。   海卫一被海王星俘获,从此献上臣服。   覃识一字一句地看完了答案,很感动,想了想点开和齐绥安的聊天界面:   【你发的朋友圈】   【是准备让你爷爷也痛打我一顿吗】   ********   在暑假进入尾声即将开学的时候,覃识告诉了骆艺自己在和齐绥安谈恋爱的事。   骆艺直呼好家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很快恢复镇定还贱兮兮地问覃识:“和自己侄子亲亲的感觉怎么样啊?”   覃识:“.......神经。”   骆艺又问:“那宋修白知不知道?”   覃识点了点头说知道:“确定关系当天就和他遇到,然后就跟他说了。”   骆艺翘了翘大拇指,一脸佩服。   与此同时,难得和钱进然章起云外出的齐绥安收到了齐之淮的消息:   【爷爷病得有些严重 ,在医院,他很想你】 第36章 终章   齐老爷子病了。   最初的时候包括齐之淮在内的所有齐家人谁也没有太上心,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有小病小痛是常有不过的事儿,何况齐老爷子心脏还装了支架。   往常这么住院一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独独齐老先生自己,眼神越来越枯败,就像是蜡烛将要燃尽时跳动的焰火,虽然亮着,却也不过是一片颓唐。   他时常望着医院窗外的远景出神。   那里有A市纵横交错的高架路,不但宽阔平整向天南海北地纵横,且做上了良好的绿化,让这片钢筋森林也显得不那么冰冷。   作为A市冉冉升起的商业新区,十年前的这里,市政府尚未对其进行开发,高架上是狭窄逼仄的两条车道,高架下是一大片废弃的农田和胡乱堆砌的建筑垃圾。   老爷子大概真的有些糊涂了,有时候看到的是如今的车水马龙,有时候看到的又是十年前触手可及的荒凉。   在齐之淮给齐绥安打电话之后,少年来探望过齐老爷子一次。   话不投机,相对无言地坐了五分钟,齐绥安便像是掐着表一般起身离开了。齐老爷子的嘴唇在他身后微微翕动,明明还没有病到无法开口说话的地步,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这样冷漠的齐绥安,莫说齐之淮,大概和他朝夕相处的覃家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对待留着相同血液的亲生爷爷,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到了极点。   一个星期后,没有等到医生允许齐老爷子出院,而是等来了一纸病危通知书。   这一次打电话给齐绥安的不再是齐之淮,而变成了齐博征。   此时的齐绥安正在陪覃识补高三时错过的电影,覃识从对话中就大致了解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忧地看着齐绥安。   少年却显得平静,他挂断电话后安抚覃识:“我离开一会,别担心。”   覃识反手拉住他:“有些晚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齐绥安顿了顿,说“也好”,他站起身:“你先去拿件外套,医院空调温度低,容易着凉。”   覃识点头答应,拿完衣服下来的时候,发现齐家派了车过来接齐绥安,此时已经到达。也是从这里开始,覃识隐隐感觉齐老爷子可能真的不好了。这个丰功伟绩无数同时又强势固执的老人的生命大概到了尽头。   一路上覃识一直有偷偷观察齐绥安,少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在上了高架时,闪过片刻的迷茫。   医院里齐家核心成员已经到齐在病房内,除此之外还有众多旁支和齐老先生的学生在走廊等待,覃识认识的人寥寥,但这里的大多数却知道覃识的身份。   阴差阳错养了齐老爷宠爱的儿子的独子十年的覃家,据说顺势成功推销出自己的小女儿,如今可真是鸡犬升天。   当然他们面上不显山水,不过也有少数,眼神不自觉地在覃识身上打转。   齐绥安下意识皱了皱眉,将覃识护在身后,跟着前来接他们的齐之行快速进入病房,一道门以及两旁的保镖将他们与之隔开。   进入私立医院的病房到见到病床上的齐老爷子还有一重门,齐博征刚从里面出来,对齐绥安说:“进去吧孩子,他在等你。”   齐绥安为覃识穿上一路上拿在手里的外套,柔声说:“等我一会。”   覃识点头,齐博征的太太郑小言拉过覃识的手,对齐绥安说:“你放心进去,阿识跟自家孩子没什么两样。”   虽然他们并没有正式在齐家说过交往的事,但其实只是众人心照不宣而已。   看着齐绥安推门进入,覃识才一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   郑小言怜惜地为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说:“好孩子,这么晚陪着绥安过来。”   覃识说没事,她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阿姨,我能冒昧地问一下,绥安和齐爷爷之间有什么事吗?感觉他们不太像普通爷孙。”   齐绥安进了门,医生跟着齐博征一起离开,只剩下齐老爷子和他两个人。   齐老先生插着氧气,一呼一吸的声音混浊粗重,就像一台破旧的机器。   见到齐绥安,他艰难地叫出一声:“之遂...”   齐绥安没有说这个名字早就没人使用了,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只是这么一声,让老爷子的情绪也变得激动:“爷爷...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早就...查清了...当年的事..所以..你...恨爷爷.....”   齐绥安漠然地别开脸,他面上惯有的温存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觉得这样的临终忏悔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勾起一个凉薄嘲讽地笑容:“当年的事?是你亲手杀了自己儿子儿媳的事吗?”   于此同时门外,郑小言长谈一口气,在齐博征点头之后,开始讲述当年的事。   齐绥安的母亲汪雅意,出生寒门却有凌云之志,考入名牌大学认识了和她截然不同的齐明征。   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成绩过人,性格软弱又过分天真。   汪雅意是从泥沼里一点一点摸爬滚打上来的,家境贫寒遭人白眼,得以到顶级学府求学实属不易,自然和齐明征这样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齐明征却偏偏爱极汪雅意的倔强和勃勃生机,没吃过苦的公子哥也不懂得退缩,逐渐性格被磨砺得越来越坚韧,越战越勇。   两人之间像是博弈,来来往往大学四年,汪雅意最终还是被泡软答应了齐明征的追求。   毕业后齐明征保研继续深造,汪雅意则靠着勤工俭学攒下的微薄本金开始创业。   出身不同,性格不同,选择的道路也不同的人却意外地拥有了一段持久的爱情,一直到齐明征留校任教,汪雅意事业小有成就也未曾改变分毫。   齐老爷子起初反对,在最为疼爱的次子坚持下还是同意了两人的婚事,汪雅意在周遭的冷眼嫉妒中飞上枝头成为豪门阔太。在结婚后一如往常地坚持自己的事业,除了生下齐之遂的那段时间几乎是全年无休。   那时候正是酒店产业发展的蓬勃时期,汪雅意抓住机遇,小小的“天际”居然在里面站住了脚跟,一路向上。   两人伉俪情深,齐明征无条件支持妻子的一切,为此甘愿牺牲自己的工作来照顾家庭,逐渐形成了男弱女强的局面。   齐老爷子本就不满从小早慧的次子放弃从商成为一名全职的教书匠,更是将儿媳事业发展超过了儿子视作耻辱,对汪雅意的反感渐渐增强。   齐家旗下自然也有酒店行业,但不知道是因为起步晚还是管理层缺乏活水,在各个领域一骑绝尘的齐家即便有着强大的资金链支持,偏偏在酒店产业发展的缓慢而艰涩,逐渐落于“天际”下风。   齐绥安八岁生日前夕,齐家和“天际”一同竞标A市新开发旅游景区的酒店建设,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在准备阶段,汪雅意不眠不休几夜,运筹帷幄,遂与丈夫一起带着缺乏陪伴已久的儿子去外省度假。   而齐老爷子趁此机会动用人脉试图将竞标会提前,让汪雅意无法赶到从而可以不战而胜。   汪雅意最终还是得知了这件事,齐老爷子的行径不但激怒了汪雅意,更激怒了向来爱戴父亲的齐明征,两人带着孩子当晚启程回到A市,好让汪雅意赶上竞标会,同时齐明征前去和父亲对峙。   齐老爷子自然也早有准备,他安排司机让汽车半路抛锚,只要让汪雅意错过竞标会,那么一切尘埃落定全都在他掌控之中。   可万万没有想到,司机按照齐老爷子指令在汽车上动手脚,却发生意外没有简单的抛锚,而是汽车失控冲出高架防护栏摔进了下方的农田中。   除了不知为何没有上车的齐之遂,无人生还。   齐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延误儿子儿媳回到A市的指令变成了一条死亡指令,再见到最为疼爱的小儿子时,已经是天人永隔。   虽然没人发现这样叫人扼腕的事故竟是齐老爷子自己造成,但对父亲了解之至的齐博征还是有所察觉。   毕竟司机在齐家工作多年,家庭简单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突然萌生杀意做这样的手脚?   他与弟弟感情颇深,奈何自己羽翼未丰难以和父亲抗衡,万般惊恐下他能做的只有安排恰好走丢的齐之遂被人领养,务必不能让弟弟唯一留下的血脉回到齐家再遭毒手。   当时的齐之遂在休息站逗留后没有上车,而是和同样在服务区调整的覃识一家相遇并待在一起,事发之后,齐博征极力安排警察促成覃家收养齐之遂,并抹去相关踪迹。   当时沉浸在丧子之痛和愧疚中的齐老爷子没能察觉到异样,几番搜寻无果后只能绝望放弃。他将齐家旗下的酒店产业与汪雅意的公司合并,并统一命名为“天际”,试图用这样微不足道的举动赎罪。   覃识听得气血上涌,她攥紧拳头问道:“那后来齐绥安为什么还要回到齐家?那个人还打绥安。”   她愤怒得连“齐老爷子”都不愿意称呼,只能称为那个人。   齐博征苦笑:“老爷子控制欲强,确实会体罚。”   齐之淮在一旁眼眶发红的点了点头,自己和哥哥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   齐博征继续说:“老爷子这一年来身体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想念那个不知去向的孩子,我见他是真心想弥补绥安,所以私下里联系上了绥安。但我没想到,绥安对当年的事故内情一清二楚,起先根本不愿意回到齐家。后来,到三月左右,覃问和温家的生意出现问题,他才慢慢地松了口。”   覃识一愣,三月左右,那时候她对生意上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做着没心没肺的三小姐,齐绥安却为此,明知道是爷爷导致了自己父母双亡,还是回到了齐家。   这个让所有人艳羡的高门,明明对齐绥安而言只是千疮百孔的伤心地。   病房另一端,齐老爷子费力地抬起手,似乎想再摸摸齐绥安的脸颊,被少年不动声色地避开。   齐老爷子自然察觉到了,那双干枯皱起的手便涣散在洁白的传单之上,隔着吸氧机,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你明明...知道...就算...我...不出面,博征也...不会对...那个小丫头一家子...坐视不管,为什么..还要认回齐家?”   齐绥安看着老爷子混浊的双眼,平静地说:   “我想和她有个有个未来。”   只有不再是姑侄,才能有的未来。   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两声,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我知道....自己马上要走了,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爷爷?”   上一次听到齐绥安这么叫自己,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齐绥安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站起身:“我叫他们进来吧。”   齐老爷子眼里最后跳动的光便熄灭了,他闭上双眼,似乎连呼吸也越来越费力。   少年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离推开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回过头轻声说:   “去和我的父母忏悔吧,爷爷。”   病床上的老爷子没有睁开眼睛,眼角却留出两滴滚烫地泪水。   齐绥安推开门,对齐博征等人说:“大家进去吧。”   众人对老爷子感情同样复杂,但到底不像齐绥安这样有着不可抹平的过往,在老人家弥留之际,到底还是伤痛居多。   齐绥安没有跟着众人在回到病床前,他一个人站在隔间内,只有覃识还站在原地微笑着等他。   这个出发前不忘叮嘱她穿外套的少年自己不过是一条单薄的短袖。   覃识张开外套的门襟,虽然身高远不及少年,但她还是努力上前拢住,用外套裹住他,轻声说:   “空调确实很冷,来三小姐怀里暖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覃识和绥安的大学生活、以及以后结婚生子还是会写滴,放在番外里,过几天就更新噢,除此之外还有覃听、骆艺的番外,或者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   全文有很多不足之处和疏漏,感谢大家的包容。   专栏里放了《不休》的文案,是名门纨绔二世祖和落难自强凌霄花的故事,更完这边的番外就开,希望可以进步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