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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够了没
作者: 弥弥


　　文案：
　　被誉为“京华最年轻有为的教授”，沈遇舟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衬衣扣得严丝合缝，高挺的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指骨修长分明，事业相貌智商皆拔尖，矜贵落拓，禁欲冷性。
　　某一天，他家隔壁住了个小漫画家，敲门打扰他工作，暗戳戳想让他当模特给她画画。
　　“在忙。”男人冷脸关门，“备课。”
　　-
　　半夜三更，时柚喝醉酒揪着男人的领带，踮起脚“吧唧”在他颊边亲一口。
　　当她准备趁醉装晕时——
　　“躲我？”
　　沈遇舟抹了抹颊边欲盖弥彰的唇印，慢条斯理合上纽扣，镜框后淡淡垂着眼，眼底波澜暗涌。
　　“再亲一下，给你画。”
　　时柚：…………
　　#救命，一不小心摘到了高岭之花怎么办T^T#
　　【我是围绕你旋转的小星球，万有引力吸引着我，满溢爱意奔向你】
　　-禁欲天文教授x小甜豆漫画家
　　-1v1SC｜超甜小甜饼｜年龄差｜双向奔赴

　　立意：在成长中学会爱
　　一句话简介：禁欲天文教授X小甜豆漫画家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时柚 ┃ 配角：沈遇舟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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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亲
　　九月。京华大学文艺节。
　　“麻烦请让一下！”
　　“谢谢！”
　　阳光下，小小一只的少女怀抱一摞漫画书，灵活的从罅隙中低头钻过，穿贯密密麻麻的人群。
　　像一只丛林里的小鹿。
　　不时有男同学频频回头：“刚才那个是不是——？”
　　“肯定不是！”旁边的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主持人还没谢幕呢。”
　　男同学一脸惋惜，“但是她好漂亮啊。”
　　舞台是文艺节演出临时搭建的——巨型的LED投影屏、棚顶精美的光束、专业摄影摇臂。灯光幻彩动人，路边的音响滚动着时下流行的芭乐，裹挟着暑气燥动而来。
　　周围大学生们的热情和活络丝毫不减，人群涌动，掀起一阵又一阵狂欢。
　　主持人：“最后的彩蛋时间，有请我们荆市的著名漫画家时柚小姐——隆重登场！”
　　尖叫声顿时掀翻全场。
　　似乎脚下的水泥地都在震动。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腾。
　　“真的是时柚太太吗？我没听错吧！”
　　“嗷嗷嗷！我京华出息了，居然在校内漫展的最后请到了柚子。”
　　“我昨天刚入坑，今天就见本尊了！”
　　时柚是著名漫画App“LOVE漫”旗下的金牌漫画家，主笔兼创作的连载漫画《猫与他》人气飙升断层TOP1。仅用了短短半年时间，很受大学生群体欢迎。
　　在前一段时间的LOVE漫线下漫画家签售会上，时柚凭借一张偶然的街拍神颜生图，在网络上火爆出圈。
　　街拍上是一张少女站在漫展签售现场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女握着笔，颊边挂着淡淡的小梨涡，清丽，漂亮。栗色的头发打着卷儿，随着她弯腰写字的动作，搭在肩上的栗发往下坠了几撮，遮住白皙下颌的轮廓。
　　就是这样一张无意的抓拍，使得时柚在几个月前的全国漫展当天，最高的那条词条登上热搜第五。
　　#LOVE漫展时柚生图#
　　#时柚街拍#
　　连续挂了五六个小时，也使得时柚作为漫画家，在网络上人气爆棚。
　　时柚怀抱着漫画书蹭蹭跑过来，“对不起，路上堵车，差点迟到了！”
　　主持人：“没事没事，赶快上台吧。”
　　工作人员：“书先给我，你赶紧补点妆，这天太热了。”
　　时柚将漫画书交给工作人员，很快有工作人员上前补妆。
　　上妆完毕后，她深呼吸一口气，踏上台阶。
　　台下又掀起一片尖叫——
　　/
　　阳光扑棱棱折射光线，暑气蒸腾，隔着绿褥传来燥热。
　　树下穿白衬衫的男人阖上手腕铂金表盘，不时有几个女学生上前搭讪，他谦和有礼地拒绝。
　　男人懒散地抬了抬手，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口敞开的几粒扣子，视线随之漫不经心地投向远方。
　　不远处。
　　舞台上，少女皮肤白得透明发亮，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
　　头发梳成好看的编发，挑染了几缕萤黄色，乖顺地垂在白皙的左肩上。绑着淡蓝色调蝴蝶发带，搭配奶油蓝泡泡裙，裙下小腿笔直修长。
　　甫一出现。
　　台下的人群又是一阵惊呼——“真的是时柚太太啊啊啊啊。”
　　“有生之年能在京华见到时柚，圆满了呜呜。”
　　“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柚柚不上镜了，动态比生图好看一万倍！！！”
　　时柚弯唇，“大家好。”
　　少女嗓音清甜干净，笑起来，带着点儿果味的甜。
　　话音未落地。
　　有粗旷的男声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嗓音凄厉动魄，声嘶力竭，“崽崽，妈妈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爱你！！！”
　　“……………”
　　人群安静几秒。
　　接着，爆发出更激烈的呐喊声。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你不对劲！”
　　“喊起来，给我们柚柚排面！爱你爱你！！”
　　“……”
　　学生会场地负责人下场维持秩序，喧闹的舞台下安静下来。
　　主持人拿起手稿，开始问答互动环节。
　　“柚柚，您作为京华大学19级毕业的学姐，想和学弟学妹们说什么呢？”
　　时柚：“希望大家好好学习，不要旷课，每一节课都很重要哦！”
　　主持人：“那您上学的时候呢？”
　　“不好意思，我上学时因为参加签售会的原因，很多课请假，但是！”时柚坦诚道，“学弟学妹们不要学我！”
　　“……”
　　主持人：“您是系第一位全A毕业的学生，有什么学习技巧吗？”
　　时柚想了下，“那可能是——”
　　“运气比较好吧。”
　　“……！”
　　“呜呜呜妹妹是19届美术系首个全A毕业的学生，请假还能学这么这么好！”
　　“哈哈哈哈，妹妹把所有上学的事都说出来了！不怕我们和老师说吗！”
　　互动问答环节结束，主持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仙女棒。
　　“下面进行下一个环节！”
　　“请柚柚拿着仙女棒，弯腰闭眼转圈，我数五个数后停下来，仙女棒指到谁，谁就能获得柚柚的漫画全套加亲笔签名！”
　　仙女棒是橙黄的星形，里面透明泡沫球滚动着，垂下两根镭射炫彩带。可以说，有点土里土气奇怪的好看。
　　时柚接过仙女棒，心里默念几个数，弯腰，闭眼，转圈。
　　在场的群众和主持人一起倒数。
　　“五！”
　　“四！”
　　“……”
　　“1——”
　　仙女棒停住，不动了。
　　周围静的连掉针都能听见，方才吵嚷的学生们不笑了。
　　……
　　时柚屏住呼吸，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光亮瞬间涌入眼底。
　　有点扎眼。
　　她惚了下鹿眸，视线一点一点往上抬。
　　再往上，撞入一双幽深似海的眸。
　　时柚呼吸一窒。
　　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穿标准的白色衬衫，不染一尘，纽扣严丝合缝地扣至领口处，系着灰棕色的领带，浑身散发着疏离与禁欲。
　　他下颌线优越，微微昂起，半抬着黑眸，明晰的指尖搭在衬衣下摆。俊容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时柚一句话如鲠在喉，将那句‘恭喜’咽下去。
　　“……”
　　唔，有点冷冰冰的。
　　可是好帅啊啊啊。
　　时柚上学那会儿，京华大学男女比7:3。男生人数芸芸，长相这样拔尖的帅却是万里挑一，十年难见。
　　现在的！学弟！都这么帅的吗！
　　场内格外安静，主持人面露尴尬，“要不，咱们重来吧。”
　　时柚疑惑不解，“…可以呀。”
　　正说话间，男人早已移步上台，身型笔直挺拔。
　　他抬了抬眼，“重来？”
　　时柚以为他不愿意，毕竟好不容易当一回分子，没人愿意到手的奖品飞了吧。
　　她带头鼓掌：“恭喜这位同学！”
　　台下掌声稀稀落落，还有不合时宜的几声起哄。人群窃窃私语，声音小到时柚听不清。
　　“你姓什么？”
　　“沈。”
　　姓沈。
　　嗷嗷声音也好听极了。
　　时柚偷偷的瞟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脸侧，想要将热气散去。
　　她肩线窄，骨肉线条匀称。手握金马克笔在漫画书扉页留言签名，动作流畅漂亮。
　　——祝沈同学学业进步，天天开心！耶耶！
　　——时柚
　　“沈同学。”
　　少女眉眼弯弯，唇角轻轻抿出上扬的弧度，漆黑的眸染过日芒，像是镀了一层淡金。
　　“要永远开心呐。”
　　/
　　京华大学南门。
　　忙忙碌碌一整天，时柚每走一步路就被学弟学妹们抓住拍照。她揉了揉快要笑僵的脸，边等车边带上Air-pods。
　　季时蹊的声音响起来，“柚柚你今天要搬到荆市吗？怎么不和我说！你那小身板一个人行不行啊！”
　　“没问题。”时柚答，“我正准备回家呢。”
　　季时蹊是她的表弟，仅仅比她出生晚一个小时，光荣地成为了弟弟，目前在京华大学读天文系大四。
　　两人的相处模式像是同龄人，出于男孩子幼稚的好强心，季时蹊不喊她姐姐，总把时柚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
　　“行吧，那你到家给我发信息，我过去看你！”季时蹊说。
　　时柚问：“现在是工作日，你不需要上课吗？”
　　季时蹊：“逃课呗。”
　　“……”
　　“开请假条有一千种理由，我们辅导员又像个老妈子似的，什么事都要问清楚，还不如直接翘课呢。”
　　时柚撇嘴：“你这是和谁学的。”
　　“你呀。”季时蹊语气欠欠的，“全A毕业的大漫画家，万人追捧的人气top漫画甜妹。”
　　“……！”
　　他是怎么做到，把夸赞的话说的，这么，阴阳怪气！
　　而且，她都是正规的请假，从来没有逃课好吧！
　　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时柚压低鸭舌帽，瞥了眼车顶电视机里主播的笑脸，耳机里季时蹊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对了。”季时蹊突然道，“和你说个事。”
　　“说。”
　　“最近我们宿舍的洗澡间重新装修，油漆味很重，我妈说让我去你家洗澡。”
　　时柚顿了下，“行，你过来提前和我说就行。”
　　“那挂了啊。”季时蹊声音变小，“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不要见到帅哥就智商下降，上门问他要联系方式，女孩子要矜持。”
　　“……”
　　时柚安静几秒，“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季时蹊笃定：“你有。”
　　“我没有。”
　　“妹妹。”季时蹊挂断电话，“好自为之。”
　　时柚：“季时蹊！”
　　谁是你妹？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时柚：“……”
　　行吧。
　　时柚懒的和季时蹊多言，这个表弟一向爱和她斗斗嘴皮子，小打小闹。两个人每次争短长动辄好几天，到最后也没有孰赢孰输。
　　泊景庭苑。
　　时柚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通过小区门禁进入楼栋。
　　时柚上学比其他人早两年，所以大学毕业的早，那会儿才二十岁不到。
　　说起来她还算幸运，大学期间手头一部漫画爆红，毕业后顺理成章的签约全国顶级漫画家联盟LOVE漫，成为一名漫画家。
　　她本意是想在家乡京都发展，但是公司总部搬迁到荆市，她也就随后搬了过来。
　　时柚搭乘电梯上楼，从真皮小香风包里找出钥匙，就那么用小拇指勾着，一荡一荡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售楼处经历给她发的门牌号，给闺蜜钟绘绘打电话。
　　钟绘绘是她大学室友，土生土长荆市人，毕业后留在这里。在来荆市之前，时柚的空房子交给她打理。
　　钟绘绘上来就问：“柚柚，你到了吗？”
　　“到了。”
　　钟绘绘飞吻，“对了，你隔壁有个邻居，你有不知道的地方可以问问他。搬家大吉！好好休息吧！”
　　时柚点点头，“好。”
　　她刚回家，看了看两边，仔细辨认了下，才发现右边的大门虚掩着，好像没关。
　　大白天的这个邻居怎么不关门呀。
　　“……”
　　时柚觉得奇怪。
　　准备敲敲门，提醒邻居没有关门。
　　小姑娘站在原地想了会儿，小心地掂着脚，轻轻戳了一下没关的门——
　　室内家具陈列整洁，灰白调高大上又气派，从客厅能一眼望穿家里的素淡简约风的布局。
　　“……”
　　刚探了个脑袋，环视四周，轻拧细眉。
　　她轻轻敲了下门，“你好？你门没关——”
　　门内，浴室的门猛地拉开，裹挟着水汽凝结，勾着凌厉的线条，还有薄荷味沐浴露的香氛。
　　她一下子愣住了。
　　“……”
　　▍作者有话说:
　　开文前一点小小的碎碎念：
　　①1v1(双处/双初恋);一切剧情只为甜；所有【情节】、【地点】无原型！【不是师生恋！】【纯属虚构！】
　　②全文无脑甜求轻喷，不喜点x
　　③最后——求收藏（跪
　　预收求收藏，顺便再求个作收=3
　　预收①《你服个软》
　　童初家来了个谈生意的大哥哥。
　　他挑着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笑，宽肩窄腰，活脱脱行走的衣架子。童初亲爸开玩笑，让童初给裴总当未婚妻。
　　小姑娘捂着脸，有点害羞。
　　当晚，俩人在楼下偶遇。
　　“喜欢我？”裴橙冷哼，“我还看不上你呢。”
　　-
　　裴氏集团和童氏集团生意没谈成，两家在商业圈公开撕破脸皮，签下对赌协议。
　　名利场上，有人谈到对家的小姑娘童初。
　　裴橙不屑一顾：“她谁？不认识啊。”
　　-
　　后来，童初以省文科状元身份考上连川大学，童家众人哭哭啼啼去机场送行。下飞机后，大学外联部学长和童初约好一起进校，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藏在人群之中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
　　童初刚到校门口就被裴橙抓住，又凶又狠，“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也来接你？你喜欢他？”
　　小姑娘愣几秒，神色迷茫：“……你是谁呀？”
　　“……”
　　【似我万般撒野，只做你一人的裙下之臣】
　　-顶级二世祖bkingX软中带A小学神
　　-1v1SC｜真香｜甜度百分
　　预收②《热吻我》
　　人称“国民初恋”“流量女王”的纪樱，出道后连续三年包揽各平台视后。
　　因为超高的演戏天赋，代入感极强。百搭CP体质流量与争议并存，剧抛CP手拉手能绕剧院半圈。
　　年度盛典，纪樱和下部戏的合作对象狭路相逢。
　　景骆，被称“里程碑式亿万票房一线影帝”“王气与色气都流露得恰到好处的蛊王”，兼任凌空娱乐股东，歌手出道流量演技兼具，演艺生涯堪比神话。
　　领奖时经过嘉宾席，被人使绊子崴脚，纪樱不偏不倚跌坐男人怀里。
　　聚光灯聚拢，恰好照在景骆好整以暇的眉眼上，四目相对。
　　纪樱：Σ(°Д°;
　　等等…好熟悉！
　　——这神特么不就是她的幼儿园过家家对象。
　　揪她头发还把她亲哭的小王八蛋。
　　[小剧场]
　　继合作之后，纪樱CP101终于迎来了不可撼动的C位——景骆。
　　号称同框就能磕，眼神碰撞就发糖。娱乐圈顶级神颜对决，性张力空前绝后。
　　但除正常营业宣传，全娱乐圈都以为他俩合不来，连纪樱本人亦如是。
　　某恋综节目里，景骆拦住她的腰，将她围困在手臂边。
　　“往上亲。”他低声哑笑，“我教你试试？”
　　纪樱：…………
　　#谁要你教接吻了啊#
　　#他不对劲…还吻了这么久？？#
　　【你是我的至上星河，是我此生沉溺的最佳幻想。】
　　-不羁顶流·影帝bkingX国民初恋小花
　　-1v1强强双A｜彼此初恋到顶端重逢


第2章 你亲
　　里面的男人刚从浴室出来，似乎也怔了下，然后朝她走来，手臂随意的靠在门边。
　　门边的锁有些脱落，是螺丝松散的状态，可能是坏了后还没找人修。
　　时柚的视线往上，快要四目相对的瞬间。
　　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你找我吗？”他问，“什么事？”
　　沈遇舟嗓音清润，尾音短促，清冷却又禁欲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
　　他白皙的脖颈上随意搭着一条浴巾，碎发湿漉漉地滴水，那双深潭似的眸不起微澜，泛着冷感，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似乎在认真地等待她的反应。
　　但话儿里别有深意。
　　时柚鹿眸顿时瞪大，细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这不是…今天拿她签名的那个沈同学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时柚按捺住飞快跳动的心脏，这会儿她才正面打量他两眼。
　　男人气质高雅又拔尖，身材黄金比例，偏生还有一副帅气皮囊。裹着松垮的浴袍，还生出一份凉薄冷漠又懒散的气质。
　　挺帅的。
　　而且——
　　真的，他好适合当她画漫画的模特啊啊淦！
　　这完全是画素描的黄金头身比啊。
　　“那个……”时柚嘴巴比脑子快，“同学，你有兴趣当我的模特吗？画人体模特的那种。”
　　对面的男人没什么表情。
　　“在忙。”他一字一顿，作势要关门，“备课。”
　　“……”
　　什么课？
　　时柚趁着自己还没晕。小脑瓜中瞬间绽放几朵烟花，疯狂压下心底的小声尖叫。她垂眼，双颊泛红，指尖轻轻抵住门，飞快鞠了个躬。
　　“沈同学我走错了，打扰了，对不起！”
　　“……”
　　男人眉梢微动，似有些许不耐烦。
　　她没敢看他的表情，砰地一声关上门后溜得飞快。
　　“砰——”
　　门被用力关上。
　　或许是职业病的原因，刚才光看脸和身材，在脑子里乱想。
　　这会儿时柚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糗事，将手背贴着脸，颊上热度仍不褪去，心中既羞赧又窘迫。
　　虽然是她走错了，而且他留了一条门缝没锁门，她才会朝门内张望。
　　但是她贸然闯入别人家很没礼貌吧。
　　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肯定会吧。
　　“……”
　　她、搞、砸、了。
　　心情一瞬间有点像是在坐过山车，大起大落。
　　心跳连着脉搏，骤然升高。这次不是害羞，是糗的，还有几分丢脸的懊恼。
　　时柚垂眸，掩饰住眸底的一丝失落。
　　锁舌转动一圈儿，咔嚓咔嚓几声打开对面的门。
　　时柚扑倒在沙发上，等待着脸上热度消退。在沙发上滚了滚，“嗷呜”一声拿起手机快速敲键盘。
　　翻开三人‘一夜暴富姐妹花’群聊，时柚在聊天栏删删改改。
　　这个群是时柚大学三人寝室的室友群，毕业后，群仍然保留着，虽然他们三个人各奔西东，可是还是会在群里聊天和分享生活。
　　【甜柚爱赚钱：今天看见一个好帅的小哥哥！啊不对，是学弟。】
　　【甜柚爱赚钱：京华文艺节我还给他签名了耶！是缘分吧！啊啊啊！】
　　……
　　【钟绘绘：怎么回事？有情况，快说！】
　　【黎月：小狼狗？？我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快说帅不帅？】
　　【甜柚爱赚钱：帅。】
　　【甜柚爱赚钱：特别帅。】
　　【黎月：！柚柚眼光高，那肯定不是一般帅了。】
　　【钟绘绘：！！！时同学加把劲，希望能在我婚礼上看见你带家属。】
　　【黎月：+10086】
　　【甜柚爱赚钱：但是我好像搞砸了T^T】
　　【钟绘绘：摸摸～没关系你很好！】
　　【黎月：怎么回事？还会有人不喜欢柚柚吗？？】
　　泊景庭苑属于高档小区，排幢式双层小高层，楼盘房价上百万，住的都是有点闲钱的小老板。
　　室内有些热，她抬脚蹦下床，打开挂壁上的中央空调。
　　时柚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儿，双颊上的热度仍旧未消散。
　　脑子里像是开了一架轰/炸机似的，嗡嗡作响。
　　这个学弟搬出来住在这里了，看样子还是挺厉害的嘛。
　　时柚顿时就想起那个月末总找她借钱的季时蹊——都是同龄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时柚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季时蹊要加油才行。
　　手机滴滴震动几声。
　　【季时蹊：我到宿舍了。】
　　时柚细眉微挑，拍了一张家里暖色调天花板的照片发了过去，小爪子摁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甜柚爱赚钱：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甜柚爱赚钱：[/图片]】
　　【季时蹊：？】
　　【甜柚爱赚钱：别人已经住泊景庭苑了，你还在为每月的生活费苦恼QAQ】
　　几秒过后。
　　【季时蹊：握草！
　　【季时蹊：这个‘别人’就是你吧。】
　　【季时蹊：时柚！给！我！等！着！】
　　/
　　阳台外。
　　沈遇舟慢条斯理的站在阳台边，端着一杯手磨咖啡，另一手将电话靠在耳边。
　　电话那端程池惊呼起来，“你快过来，咱们院在开马列研究会，这边人手不够了。”
　　“好，马上来。”
　　沈遇舟单手挂断电话。
　　对面的窗帘动了动。
　　隔壁的小邻居探出一个小脑袋。
　　泊景庭院的户型都是双阳台，沈遇舟家里西边的这个阳台刚好和时柚东边的阳台挨着。
　　“绘绘！我今天走错了，走到隔壁去了。”
　　“……”
　　“什么呀，你别再打趣了……是的是的，他确实很帅……”
　　阳台窗户没关。少女说话轻声细语地，虽然带着点语气词，但听上去却像是在撒娇。
　　兴许是睡衣略显宽肥，她弯腰卷着脚踝，向上卷了两道，露出一截白皙透亮的脚踝，像奶白色的羊脂玉。
　　沈遇舟倚着围栏，眼皮一跳。
　　他向来没有拿显微镜研究小动物的喜好。
　　尤其是面前这个还带着迷糊的小邻居。
　　他眸色淡淡地垂下眼，长指轻轻一扯将灰棕色的纤绵窗帘拉上。
　　过了一会儿，沈遇舟穿上外套，径自搭电梯下楼，然后开车去京华大学。泊景庭苑到京华大学只有五百米路，隔着一条西南街道，可谓十分方便。
　　手头边的S级科研项目任务重，缺专门研究天体物理的学者专家，导致他几天几夜都在加班，白天黑夜颠倒。
　　对面的邻居长时间不在，沈遇舟家的门锁坏了，他没时间找维修师傅来修，每天都关防盗门，所以也没什么事。
　　但是，今天他忘记关防盗门，就惹上事了。
　　沈遇舟一直一个人住在二十六楼，对突如其来闯入一个小邻居，约略有点不适应。
　　他思忖一阵。
　　“……”
　　看样子，确实该找时间修一下门锁。
　　刚来到办公室，辅导员程池大喇叭般的嗓音传出来，仿佛开了立体声效果，3D环绕音响。
　　“哈哈哈哈哈那小姑娘真是傻敷敷地可爱，这么没有眼力见，连老师和学生都分不清吗？”
　　见沈遇舟进来，程池一把扯过他，指着手机屏幕幸灾乐祸。
　　“喏，看这个帖子，文艺节那天的，都已经Hot了。”
　　京华大学匿名灌水论坛上，津津乐道的话题不是文艺节顺利闭幕，而是时柚和“沈同学”在台上的互动。
　　沈遇舟素有“京华大学最难折的高岭之花”之称——二十四岁在国外TOP1高校攻读完博士，二十八岁通过人才计划从欧洲天文实验科研所归来，成为最年轻的教授，更是京华史上的一段传奇。
　　更不用提他在本科期间在京华大学就是校草兼学生会主席，熠熠生辉，凭着光荣榜上的证件照让无数女生尖叫痴迷。
　　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传说。
　　更别说他的人生履历堪称完美，一路蝉联无数个“第一”、“金牌”、“最佳”，诠释了什么叫做年轻有为。
　　时柚和沈教授都是京华校园能够引起热议的人物，人气爆棚。
　　今日，两个自带话题的人物相互碰撞。各种高楼图贴直接HOT，各楼楼主各显神通，盖楼速度堪称一绝。
　　【1L:这就是曾经咱们京华校花时柚学姐吗？卧槽！这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啊！】
　　【2L:简直神颜！我就没看过男男女女站在“高岭之花”沈教授旁边不被他吊打颜值的。】
　　【3L:阿巴阿巴阿巴！这两人绝配啊啊啊！这都不磕，更待何时！】
　　【4L:扛起西皮大旗！kswl！！！】
　　【5L:不可以楼上！柚崽妈粉不允许！！！】
　　【6L：沈教授啊啊啊这也太帅了吧！斯文败类！禁欲男神！换我我也会认错！才二十八岁看上去好有少年感啊！】
　　【7L:xs，柚子是真的不知道沈教授是老师啊，怎么这么可爱。】
　　【8L:冷知识：高岭之花今年刚从美国回来；柚柚甜妹两年前就毕业了；两个人并不认识。】
　　……
　　张教授在一旁感慨，“这年头漫画家人气也这么高啊，我女儿也迷她，成天在家吵着想要签名。”
　　程池走在冲浪一线，解释道：“京华美院唐院长的学生，能不厉害吗？”
　　“居然是唐院长的学生。”张教授吃惊，“唐院长不带本科生好多年，能让他亲手带的学生，怪不得这么厉害。”
　　时柚的导师唐悦容是京华美术学院院长兼教学主任，德高望重，能力超群。因为已经快到了退休的年纪，所以最近几年她都不怎么带本科生教学。
　　京华美术学院实行本科生导师制，本科生就可以选择导师面授。
　　可以说，时柚算是唐悦容这三年来所带的唯一一位本科生学生。
　　“沈哥，听说那个小姑娘给你送了一套漫画，限量版的。我侄女挺喜欢的，可以借来看看吗？”
　　程池挠了挠头，“小女生玩意儿，你又不喜欢。”
　　张教授也在一旁说：“是啊，咱们小沈眼里肯定都是科研啊，工作啊什么的，怎么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
　　确实不太感兴趣。
　　沈遇舟一直没出声，倏忽摩挲了下指腹，话到唇边突然一转。
　　“还行。”
　　程池：“？”
　　张教授：“？”
　　还行……是怎么个行？
　　/
　　下课后。
　　沈遇舟拎着灰色的笔记本包，长腿一迈跨上车。
　　红绿灯路口处，红灯数字一帧一帧下落。天空碧蓝一望无际，和四周的楼宇齐平。
　　静候红灯变绿的片刻，修长的指尖敲打方向盘。
　　沈遇舟漫不经心看向副驾驶座上躺着的那本漫画——
　　封面上画着一只胖橘猫，软糯肥大。《猫与他》那行字缀着橙黄的油彩，淡淡的花香弥漫。
　　那只猫不知怎么的，有点神似那天站在阳光下对他笑的少女，像软的水果糖，傻里傻气地可爱。
　　甜腻的，软糯的，柚子味儿的香。
　　沈遇舟撇开视线。
　　啧。
　　确实是小女生玩意儿，他真没什么兴趣。
　　程池打来电话：“沈哥，找到了没？就是我说的那个漫画。”
　　“……”
　　“找到了。”沈遇舟的声音波澜不惊。
　　“对了。”程池顿了下，“我特地打电话跟你说，我侄女这周末去漫展见她喜欢的那个漫画家，你这套漫画自己留着吧，真是谢谢了。”
　　“好。”沈遇舟敛眸，“不用谢。”
　　程池：“别忘了咱们钟寻的婚礼，他请你当伴郎，你一定要去啊！”
　　沈遇舟轻掀唇角：“那肯定。”
　　钟寻算是沈遇舟的学生。沈遇舟在国外读博的时候，曾经做过美国一所常青藤院校的助教。钟寻那个时候是他带的研究生之一。
　　“明天校友会，你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候上台别紧张，去年那个老师太紧张都结巴了，学生们笑了他好几个月。”
　　沈遇舟：“不会的，我没准备演讲稿。”
　　“……？”
　　程池愣住：“背下来了？”
　　沈遇舟轻笑：“没时间。”
　　“您牛掰啊，太行了，偶像！”程池愣了好几秒，才说。
　　“积累全在脑子里，上去就咔咔来一段即兴的示范，真不愧是咱们一群年轻辅导员和讲师的楷模！”
　　纯即兴演讲。
　　这在京华大学校友会史上也是首例。
　　程池作为天文系辅导员，虽然比沈遇舟只小了一岁，但还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沈遇舟拥有天才般的思维，和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他在国际论坛上取得的奖项，在SCI期刊发表的论文，还有带领研发团队的经验，足以让他有高傲的资本。
　　但他却从不刻意炫耀，而是不经意的碾压，骨子里散发着成熟稳重的特质，让人忍不住仰望并追随他。
　　这一点是程池最佩服的。
　　沈遇舟挂断电话，熄了屏。将车停在车库，从地下负一楼搭乘电梯回家。
　　叮咚——
　　电梯停在一楼。
　　“不好意思！”
　　“小姑娘，你站在后面吧。”有人让出一条空位，“没有超载，还能站得下。”
　　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姑娘钻进来，原本安静的鹿眸跌入他的视线，慌张的用小刷子似的眼睫遮掩。
　　这会儿她手上提着一个方形透明的盒子，里面摆着一块黑森林慕斯小蛋糕。袖子在手臂上挽了几道，露出藕似的一节白嫩手腕。
　　又乖又纯。
　　像个小朋友。
　　沈遇舟带着黑色的口罩，往上是下颌线分明的棱廓，敛着眸。
　　时柚呼吸一滞：“……”
　　又遇见他了。
　　时柚喉间不受克制地小小滑动一下，选择了一个安全距离站在他右侧。
　　或许是赶上上下班高峰期，电梯里的人逐渐多起来。
　　电梯空间相对狭小，时柚被挤到一边，两眼巴巴地保护着手中的蛋糕，以免失去平衡破坏蛋糕的奶油。
　　她小步小步往后挪。
　　后脑勺碰到一块硬邦邦。
　　接着熟悉的声线响于头顶，“小同学，蛋糕歪了。”
　　“……”
　　时柚一米六五左右，电梯里周围几个都是至少一米八加的大高个，她显得格外娇小。
　　她转头，发丝微微擦过他的衣料，带起一点儿温热。
　　时柚这才发现两个人离的太近了，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下颌干净利落的弧线，鼻梁挺直，逆着昏黄的灯光。
　　她的脸颊又不受克制地泛红，心跳加快。
　　“谢谢。”
　　电梯停在十楼，人顿时少了一大半。时柚小声道，“上次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
　　“哪次？”
　　“就是我不小心进你家那次。”
　　“哦。”沈遇舟俯身，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进她耳朵，“不记得了。”
　　“……？”
　　这么健忘的吗？
　　时柚吞了吞喉咙，“那沈同学……”
　　“沈同学？”
　　男人湛黑的眼眸平静无光，粼粼水光微掀，话语里似是调侃，“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夸奖啊。”
　　“……？”


第3章 你亲
　　时柚的迷惑不解地看向他，鹿眼眨了几下。
　　人群散了大部分，在电梯停靠中上上下下。时柚将黑森林小蛋糕拎在手中，默默往前挪了一下。
　　电梯停在二十五楼。
　　突然，不动了。
　　此时电梯里只剩下时柚和沈遇舟，还有一个出门买菜的大叔。
　　啪嗒。
　　瞬间电梯内所有的悬灯遽然熄灭，黑暗无边，只剩下门一开一合，很是可怖。
　　时柚皱眉：“停电了？”
　　“……”
　　可是停电，电梯不一定会停呀。
　　“跑！”大叔率先反应过来，挥了挥手，“快点走，不然说不准电梯就下坠，咱们出不去了。”
　　“……”时柚：“现在是二十五楼？”
　　“二十五楼才危险。”大叔接话，“再不跑电梯就坠到十楼了。唉，赶紧出去给物业打个电话，什么破玩意儿。”
　　“小姑娘，你和你男朋友赶紧走吧。”大叔的视线在时柚和沈遇舟身上扫了一圈，“别磨磨蹭蹭。”
　　说完，大叔第一个冲出去。
　　时柚：“……”
　　为什么是她的男朋友？
　　他们看上去这么像！情侣！吗！
　　但是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她辩解。
　　趁电梯门没完全关上，时柚悬着一颗心，赶忙跑了出去。直到看见开阔敞亮的楼道，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松开了吗？”
　　沈遇舟声线清冷，似乎能听见胸腔细微的震动。
　　时柚的视线往下。
　　再往下——
　　她莹亮如葱似的指尖拢着，正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将他过分整洁的衬衣抓乱几道褶。
　　“……”
　　刚刚，他们是一起跑出来的。
　　时柚心口重重的跳了一记，后知后觉松开手，“对…对不起。刚才有点黑，电梯，我……”
　　沈遇舟抬眼：“不用说对不起。”
　　“哦。”时柚抿了下唇，视线忽闪忽闪，“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明明只是无意间闯入他的家，而且刚刚她也解释清楚了。
　　电梯里那种时刻都会坠落的紧绷感，带着恐惧席卷她的心头。
　　——黑暗，半开半张的门，摇摇欲坠，跳动的数字。
　　时柚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看过地恐怖电影，里面有一个隧道，隧道尽头也是这样窄小而幽闭的空间，阴森不已，想想都令人害怕。就算此刻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里陪着她，时柚却还是往后缩了缩。
　　下意识地，她打了个寒颤。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沈遇舟看她几眼，“我住在这里五个多月了，今天这种情况是第一次遇上，所以不会的。”
　　时柚乖巧点头：“嗯。”
　　“你也才搬进来吗？”时柚问。
　　五个月时间也不长呀。
　　见他没接话，时柚自顾自地问，“那……我可以问，你是京华的学生吗？几年级了呀？”
　　“小同学。”
　　“嗯？”
　　时柚停住，微微仰起脑袋。
　　一只大掌落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旋。清冽的雪松和木质味混合揉杂，像是融进了她的心里。
　　男人轻笑，“怎么那么多问题。”
　　“……”
　　知觉他掌心的炙热，时柚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掉入他漆黑如墨的瞳仁中。
　　她愣了愣。
　　沈遇舟收拢掌心，小姑娘头发软乎乎的，他在她头上薅了一把。
　　日芒散漫地镀在他身上，高大的轮廓溶入明晰的金黄里，干净又清敛。
　　“放心，没那么可怕。”
　　时柚眨了眨眼，小幅度地仰着脖子看向他。
　　他在说……什么没有那么可怕？
　　少女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应都要慢半拍，小脑袋瓜似乎没有那么灵活。
　　沈遇舟收回手臂，淡淡地垂下眼睑，“我是说，电梯。”
　　“……”
　　/
　　当晚。
　　时柚陷入一个梦中。
　　她。
　　沈同学。
　　梦里全是沈同学在和她说话，对她笑。
　　时柚张牙舞爪扑在他身上，逼着他站在窗边举着一盆向日葵给她当手模。
　　他丝毫没有怨恼，耐心地等她画完。
　　然后——掌心摁腰将小姑娘拎住，低沉的嗓音撩拨过她后耳那块肌肤，烫的发痒。
　　“小画家，还画吗？”
　　“……”
　　刺！激！
　　受不住这种过分刺激的场面，时柚猛地睁眼，捂着滚烫的脸。
　　想和他认识。
　　这个男人长得也太犯规了吧，在她的梦里也这么撩。
　　她躺在床上缓了缓，迷迷糊糊伸直一条小细胳膊，从枕头下翻出手机。
　　屏幕上时钟显示。
　　凌晨2点。
　　【甜柚爱赚钱：其实小狼狗也不错，哈斯哈斯QAQ】
　　【甜柚爱赚钱：虽然没问到他的信息，但当邻居也不错。】
　　……
　　【钟绘绘：？】
　　【黎月：？】
　　【钟绘绘：你不对劲！】
　　【黎月：有情况！还是上次那个小奶狗？】
　　【钟绘绘：快说！！】
　　时柚从小到大都漂亮，元气满满性格活泼，专业领域优异，在班上不乏追求者。
　　大学时候就是那一届的校花，钟绘绘和黎月亲眼见过小姑娘拒绝一波又一波韭菜似的追求者。
　　时柚眼光实在挑剔，还奉行一条人生箴言——要遇到合适的人才会恋爱。
　　所以，能让时柚动心，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钟绘绘：所以是哪个男人让我们柚柚如此着迷？】
　　【黎月：啊啊啊柚子明天我来找你，别跑啊！】
　　时柚揉了揉眼睛。
　　双眼适应了会儿昏暗的夜色，拉成一条窄线，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时柚：困了，再做一会儿梦。】
　　【钟绘绘：……】
　　【黎月：……】
　　/
　　第二天。
　　京华大学大会堂南门。
　　黎月打来电话，“柚柚，你到了没？”
　　时柚：“嗯，在会堂门口了。”
　　“你先进去找座位，我路上堵车，还有一会儿。”
　　“好。”
　　黎月是时柚的大学室友。在京华大学上学那会儿，时柚住的是三人寝，她和钟绘绘念完本科就工作了。
　　钟绘绘开了一家插画工作室，而黎月考上弗洛伦萨皇家艺术学院的研究生，在意大利继续深造。
　　这次黎月特地从千里之外赶回母校，过来参加京华优秀校友会。
　　每年校友会人才济济，全国最优秀的人才聚集一堂，不仅校方极为重视这一门面大会，各大媒体也尤为青睐。
　　作为小有名气网络出圈的漫画家，时柚自然也是受邀请参加校友会的一员。
　　她同时因为高人气，还兼任小主持人的重任，负责念简单的串场词。
　　黎月：“你知不知道有个沈教授特别帅！好像是咱们毕业后一年进入天文学院的。”
　　时柚在脑海中搜罗片刻，“…好像有这么个人？”
　　黎月：“哎呀，先挂了，我抓紧时间赶到。”
　　“嗯。”时柚说道，“路上小心，我等你。”
　　时柚推开门。
　　无数道目光看向她，媒体架起黑压压的摄像机，闪光灯咔擦咔擦直亮。能够进入校友会的各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更是天之骄子。
　　时柚的座位在第一排，身边都是要上台领奖发言的校友和教职工代表。
　　很快，她找到贴了自己名字的座位。
　　她心脏猛跳了一记。
　　突然想起那个梦，他离她距离很近，双颊燥热。
　　座位的旁边，男人正敛眸靠在椅背上，长腿笔直地踩在地面，衬衣扣子严丝合缝，扣到领口抵住微凸的喉结下方。
　　他打开Mac book办公软件，似乎正在看什么学术论文，页面是全英的。
　　看上去挺厉害的。
　　“……”
　　时柚视线一顿。
　　好巧，他正好坐在她旁边。
　　真是巧啊，京华大学这么大的地方，这样也能碰见他。
　　时柚咽了咽口水，打了声招呼，“你好！沈同学！”
　　“……”
　　“你也来参加校友会吗？”
　　除了已经毕业的校友外，在校生也可以过来旁听。时柚没多想，在座位上坐下。
　　沈遇舟摁下回车键：“嗯。”
　　沈同学的视线淡淡投向她，略微点了下头，然后一刻也不留恋的挪开。修长指骨搭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漫不经心的，斯文禁欲气质浑然天成，是足以碾压一切存在的——高岭之花。
　　男人压根没抬头，眉梢微沉，垂眼处理着邮件。
　　“……”
　　时柚轻轻抿了下唇，从包里翻出手卡。
　　沈遇舟本来不打算参加校友会。但是这次校友会邀请各大媒体直播报道，作为京华所谓的“最年轻的教授”，沈遇舟不得不参加。
　　这个月月底，也就是明后天，科研项目要做最后的敲定，他很忙很忙，校友会他代表全校在职教师发言，根本没时间准备。
　　沈遇舟回复完国外专家团队的邮件，最后在笔记本上标注几个重点，脑海里推演着过程，合上电脑。
　　看来，还要回去做几个实验验证才行。
　　现在脑中太乱，凭空想象不可，不能想太复杂。
　　“——沈同学。”
　　少女的嗓音捎着软，又很轻柔。
　　闯入他的世界，将他从沉寂又枯燥的困顿中拉醒。
　　没等到他的反应，时柚放缓语气，“我要念一遍主持稿，可能会有点吵。”
　　“如果不行，我出去念——”
　　沈遇舟微微侧头。
　　时柚今天穿的是一件高定蓝抹胸轻纱裙，身段柔软细腻，胸形微鼓，锁骨凹陷成一小洼。
　　眼睑下方缀了些星星亮片，闪闪发光，眼里的水光也在漾。像是一只又乖又漂亮的猫，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打扰他。
　　沈遇舟神色并未松动半分，将Mac book放在一边，指尖点了下耳侧。
　　“捂住耳朵。”
　　时柚乖乖地照做，手背贴上耳朵，冰冰凉。
　　沈遇舟薄唇轻掀，“听见了吗？”
　　“……？”
　　什么？
　　时柚捂着耳朵，没弄懂他什么意思。只是眨了眨眼。
　　“那个音响更吵。”沈舟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音响，“所以没关系。”
　　时柚应了一声：“噢。”
　　原来是这样。
　　她很快就沉浸在念主持稿的氛围里，格外认真。少女腰板儿挺直，小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字正腔圆地拖着调子念主持稿。
　　栗发乖巧地编盘在后脑勺，漂亮的天鹅颈曲线舒展，皮肤莹亮白嫩，脸蛋儿似乎能掐出水来。
　　最后一行结束语是英文。
　　时柚念完，刚准备再顺一遍。
　　“辅音不发音，最后那个单词。”
　　雪松干净的气味逼近，他侧身靠过来，视线投落在她的手卡上。
　　时柚眨了眨眼。
　　“跟我念。”
　　男人标准英式发音，连贯流畅，英伦腔明显又清晰。
　　时柚跟着他念了几遍，又在他的教导下带进句子读好几次。
　　“对吗？”
　　“嗯。”沈遇舟淡淡道，“继续。”
　　时柚又将那段念了一遍，余光偷偷的瞥向身侧的男人。
　　此刻他垂下眼帘，视线清落投向指骨，白皙骨节在椅边上轻敲，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
　　他的脑袋微微一动。
　　“……”
　　时柚收回视线，腰背挺直，强迫注意力集中在手卡上。
　　被发现了。
　　就在时柚心跳声加快的时候。沈遇舟兴致寥寥，不一会儿长腿一迈离开座位。
　　时柚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表。
　　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
　　“柚柚！我来了！”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影儿，黎月看见时柚，立马风风火火冲过来。
　　“你知不知道我堵车的时候看见了谁？”
　　“谁？”
　　“我看见了——”
　　黎月话还没说完。
　　突然，环绕式音箱响起，广播里主持人热情高昂，伴随着会堂内排山倒海似的掌声和喝彩。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京华大学年度杰出青年教授代表——沈遇舟教授发言！”


第4章 你亲
　　“沈遇舟教授是全球华人天文研究金奖得主，国内顶级学府青年人才，在天文权威杂志上发表多篇核心论文，去年进入我校工作，破格提拔成为京华大学史上最年轻的教授。”
　　主持人语调激昂地介绍道。
　　会场顿时气氛炸了，人声鼎沸。
　　“啊啊沈教授牛啤！太厉害了吧！”
　　“沈教授太帅了！还那么年轻，简直是个天才啊！好想抢他的课呜呜！”
　　“放弃吧，你抢不上的。”
　　不单是女同学们热情高涨，其他校友的讨论声更盛。大会堂里全是他们的声音，只要耳朵没有聋，都能听得清楚。
　　沈遇舟的视线淡淡投向第一排。
　　不知怎的，他心里莫名有点想看那个小姑娘的反应，甚至不愿错过一丝她精彩的表情。
　　视线一扫，对上少女迷茫又无知的神色。
　　时柚左顾右盼，似乎真的在寻找“沈教授”在哪儿。
　　沈遇舟突然觉得——他的这个人见人爱的小邻居，真的有点傻。
　　这样还不知道么。
　　他像是笑了下，嘴角微微勾了瞬。
　　而时柚显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眨着鹿眼好奇地看向台上的男人。
　　“……？”
　　沈教授。
　　时柚又眨了眨眼。
　　所以，哪位是沈教授？怎么不见他上台啊？
　　“我刚刚看见的就是他！”黎月猫腰窜到时柚身边，“你看沈教授是不是好帅！哇真的好帅啊！”
　　“……”
　　“就是台上那个！弯腰调试麦克风，穿黑西装的那个！”黎月用手指了一下，“喏。”
　　时柚顺着黎月手指尖看过去，心脏噗咚噗咚响了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四目相交，视线莫名其妙交织在一块儿。男人身材颀长，黑黢的眸沉如潭，唇角漫不经心地上翘。
　　黎月发出尖叫鸡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柚柚，沈教授正在看你耶！”
　　“快看！天啊他对你笑了——！！”
　　黎月的声音如同大喇叭般环绕三百六十度，在大会堂里缭绕。
　　前面的蓝色塑料座椅上，有不少场务工作人员听见黎月的声音，好奇地回头张望。
　　“……”
　　“……”
　　招架无力地撤回视线。
　　时柚不再看台上的男人，而是颤颤巍巍举起提词卡遮住小脸。她将膝盖并拢，笔直的小腿蜷着。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心跳如雷。
　　“柚柚，沈教授和你之前心动的那个学弟比起来，谁更帅？”黎月戳了戳她。
　　“……”
　　“柚柚，你怎么不说话？”
　　时柚简直想打个地洞钻下去了。
　　什么学弟呀！
　　根本就不是学弟好吗！
　　怪不得他会感谢她的“夸奖”，她一直叫他“沈同学”不正是在变相地“夸”他年轻吗。
　　“……”
　　时柚，你可真是好样的。
　　/
　　大会堂里尖叫声掀翻屋顶。空气沉闷单调，气氛热烈聒噪。
　　无数聚光灯集中在他身上，单反咔擦作响。男人垂手亭立在耀眼的光芒下，愈发衬出他修长有韧的肩颈轮廓。
　　沈遇舟轻拧眉头，视线环顾一周。
　　他向来喜静，不喜欢太过于喧闹的地方。
　　演讲本就形式重于内容，过程枯燥乏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推演几个方程式，多生程几个实验数据。
　　况且以他的多年在国际团队的领导能力，完全不需要提前准备演讲稿，不如来现场一段即兴的演讲。
　　他的视线懒散地扫向坐在第一排的时柚同学，定了几秒。
　　那小姑娘长相太过精致漂亮，无论坐在那里都是扎眼的存在，气质向上又活泼，元气满满像个精灵，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但这会儿，她拿手卡遮住巴掌大的小脸，指甲冒着点儿粉，像一只害羞的小兔子似的耳朵耷拉下来。
　　整个人缩成一团，将自己的气息掩盖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恐怕是知道了。
　　一瞬间，沈遇舟的心沉静下来，突然觉得，演讲不那么乏困烦躁了。
　　他神色自若，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啊啊，沈教授朝着我们这边看了！”
　　“好像还笑了一下？？”
　　“天啊！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见高岭之花的笑容！”
　　台上的男人下颌线条流畅而优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冲淡了眉眼冷厉的清敛。内搭的衬衣纽扣严丝合缝，矜贵高冷。
　　他俯身，凑近麦克风“喂”了一声。周围的人群顿时噤声，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安安静静地聆听。
　　聚光灯集中照耀在男人身上，也不能抹去他的光芒。
　　光源勾出深陷的线条，身段修长如雪松，散发完全致命的成功男士的荷尔蒙。
　　他是比光更耀眼的存在。
　　“大家好，我是天文学院教授沈遇舟，目前负责天体物理研究方面，也是天体物理系研究生导师。”
　　沈遇舟不慌不忙地开嗓，从容镇定，干净的声线清朗如玉，“在座的各位都是各界佼佼者，我长话短说——”
　　人群中有人热烈捧场：“好！”
　　“……”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我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都是靠天赋和运气。但我想说，‘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管先天的起跑线如何，都比不上后天的努力和坚持。
　　“我在美国读博那些年，曾经受到家庭的不认可，整宿泡在实验室做实验，甚至极度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是后来，我站在了全球最大的科研所，领导团队完成了在外界看来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现在，我，站在这里。”
　　沈遇舟顿了顿，“希望大家无论身处哪个阶段，哪个位置，不要眼高手低，而是朝着目标努力。”
　　掌声雷动，排山倒海似的喝彩声涌来。
　　短短十五分钟发言，每一个字都切中肯綮。
　　时柚不禁跟着拍手。
　　黎月疯狂打CALL，“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男人啊啊啊！”
　　“……”
　　主持人：“沈教授请留步！下面进入媒体问答环节，欢迎大家自由提问！”
　　大会堂里学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个环节显然是校方临时增加的，大家都非常诧异。
　　“不是吧——居然还有这样的环节，节目单上没有呢。”
　　“天啊，这是我可以免费观看的吗！”
　　“这也太为难沈教授了吧。”
　　时柚慢慢放下手卡，视线看向台上。
　　校方存粹搞事情，但也正合在场所有人的心意，一时间场子热起来。
　　谁不想看看高岭之花，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呢。
　　新闻媒体记者举着麦克风，从E区乌泱泱的人群中站起来。
　　“听说沈教授最近的研究成果和天文院望远号TAL(Telescope Astronomical Launcher)发射器项目有关，已经加入年度项目计划的一部分，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吗？”
　　“我只能说，请大家期待。”沈遇舟不慌不忙，“我会如期带领团队顺利完成。”
　　记者：“沈教授接下来会放弃教学工作，全身心投入科研吗？”
　　“目前没有这样的打算。”沈遇舟掀唇，“和同学们相处很愉快。”
　　记者：“下面是网友的问题，你所在的天文研究院最近有招募研究员的计划吗？有的话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沈遇舟：“我只能说未来肯定会扩招，请大家持续关注官网。”
　　记者又问了几个和科研相关的问题。
　　正当时柚以为这一环节结束的时候，前排一个穿着小白裙的女生举起手。
　　时柚的目光看过去，那女生妆容精致，穿着和她相似的轻纱礼服。
　　黎月：“柚柚，那不是和你搭档主持的女生吗？”
　　时柚点了点头。
　　她有点印象，他们这次主持团队共四人，由校方、学生会、校友会和媒体各方派一个代表。
　　这个女生是她的主持搭档，来自学生会的代表，目前大四新闻传播专业。
　　主持人：“最后一个提问名额，请第一排那个女孩子提问。”
　　付雪初站起来，“我想问问——沈教授有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①文摘“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侵删
　　②涉及天文发射器部分纯属虚构


第5章 你亲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沈遇舟淡声道。
　　“没有。”
　　付雪初挑眉，“那沈教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沈遇舟语气冰冷，“无可奉告。”
　　“……”
　　整场的气氛顿时凝固。
　　“沈教授可真是‘高岭之花’，一点面子也不给呢。”
　　“就是啊，这个女生好像是新传学院的院花，好多人追求。”
　　“……”
　　黎月搭着时柚的肩膀，“她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沈教授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冷淡，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呢。”
　　时柚抬眼，“传闻？”
　　主持人：“提问环节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再次掌声感谢沈教授！”
　　主持人连忙打了个圆场，礼仪队上台颁奖，伴随着媒体咔擦咔擦的闪光灯，也算是结束这一环节。
　　“时学姐，该你上场了。”学生会干部催促，“串场，你和前辈搭档。”
　　时柚接过麦克风，点头：“好。”
　　主持团队两男两女，交替着来还算轻松。
　　时柚不是主持专业，除了四人共同的结束词之外，分给她的串场只有沈遇舟结束演讲后这场。
　　她的主持词并不多，没学过播音主持。校方也只是因为她人气高，才让她当主持人。
　　碍于情面，时柚没法儿拒绝，只好在空闲时间苦练，尽力做到完美。
　　此时，刚好轮到她上台念串场词。
　　沈遇舟走下台。
　　周遭的气流滚过一阵热浪，手心里出了点儿汗。时柚觉得头皮发麻，她加快脚步。
　　台下掀起一阵轰动，还有几个同学的起哄声。
　　“啊啊啊居然同！框！了！”
　　“我就说柚柚和沈教授很配啊啊啊！颜粉双倍快乐！”
　　“双厨狂喜，我的男神和女神又同框了！”
　　“……”
　　因为主持人仪态需要，时柚不能低头回避，只能尽力管理好表情。
　　两人擦肩而过。
　　沈遇舟还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清冷模样，神色并未松动半分，经过她身边，带起雪松和木质甘洌的味道。
　　时柚绷直背脊，唇角拉平，踩着猛烈的心跳声闷头往台上走去。
　　“……”
　　/
　　中场休息途中。
　　黎月提前离场去拜访大学老师，和时柚告别后就离开了。
　　季时蹊下课，赶过来给时柚帮忙。
　　他手上转着一只篮球，个高，松松垮垮的格子便装，模样吊儿郎当。
　　似乎人群中有女生注意到他，红着脸喊了季学长。
　　“弟弟。”时柚弯唇，“人气很不错嘛。”
　　季时蹊一嗤，“当然比不上你。”
　　季时蹊一屁股坐在软椅上，拿出手机翻阅。
　　“看，你可真是热搜体质，我们学校的帖子你和沈——”
　　“……”
　　时柚：嗯？
　　“时柚，快来对一下词！”
　　不远处，一个男主持人叫她。
　　“来了。”时柚看了季时蹊一眼，提着裙子跑过去。
　　厚重的咖色帘幕后，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时柚伸手想把帘子掀开往里走，还没碰到边缘，猛地收手。
　　“阿雪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敢问沈教授这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沈教授。”
　　“那肯定啊，咱们学校哪个女生不喜欢沈教授呢？”
　　时柚撇撇嘴，等里面没动静了，她才掀开帘幕走进去，找到对词的男主持人。
　　“学姐。”
　　付雪初笑盈盈走过来，“你有这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待会儿可别拖后腿。”
　　时柚没什么兴致，“不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喜欢和这个付雪初聊天。总觉得这个学妹说话没安好心，时时刻刻都要留个心眼，时柚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
　　付雪初：“时学姐毕竟没有主持的经验，要多照顾她。”
　　身边几个学妹七嘴八舌。
　　“哇啊，付学姐真是善解人意！”
　　“学校会让时柚主持只不过看重她的人气，主持C位还是阿雪的！”
　　付雪初立刻制止，“你们在乱说什么，学姐这么漂亮才是当之无愧的C位。”
　　时柚挺无语，“嗯，是。”
　　“……”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付雪初本想着象征性地谦虚一下，没想到时柚一点也不委婉。她嘴角僵了下，眼底一抹轻蔑。
　　不就是一张漫展街拍照火爆出圈而已，时柚的绘画水平也没多厉害。
　　如果不是这张脸，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
　　更何况……
　　付雪初的视线扫向不远处的沈遇舟。
　　清冷稳重如沈教授，一定和她一样，不喜欢这种靠颜值出圈博得人气，而不是靠自身努力的女生吧。
　　付雪初突然“呀”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学姐，那不是沈教授吗？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时柚刚想制止，付雪初周围的几个学妹原地尖叫起来。
　　“哇！沈教授——”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
　　想不被注意到都不行。
　　时柚低下头，目光往旁边飘，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男人单手抄兜，抬脚朝门外的方向走，必定会经过她们这块区域。
　　余光瞥见明显没了气焰的时柚，付雪初心里划过一丝得意。
　　——果然，这个名不副实的漫画家遇见沈教授后。
　　——她心虚了。
　　本来就是吃了街拍照片出圈和热搜的红利，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付雪初自信满满走上前，自我介绍：“沈教授您好，我是刚刚在问答环节提问您的女同学，我来自新传学院大四，我叫……”
　　沈遇舟听见声音，脚步一顿。
　　视线不自觉瞥向藏在人群后的少女。
　　此刻她兴致不高，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想要和空气融为一体。眼睑下点的几簇亮片，泛着淡亮色。
　　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么。
　　时柚小幅度地掀起眼，余光淡淡的一瞥，恰巧和他的视线对上。
　　只那么一瞬间，少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反射性的收回视线，轻轻将脑袋撇向左侧。
　　沈遇舟思考了一下，眉骨轻扬，嗓音不咸不淡，“时柚。”
　　“……”
　　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柚下意识抬起眼。
　　沈遇舟就站在台阶最近的位置，光描绘出他棱角的弧线。
　　他在等她。
　　他还知道她叫什么。
　　时柚的心里小幅度掀起一阵雀跃，慢慢仰头。
　　漆黑的幕布后，男人俊朗清落的五官落上阴影，随脚步光源变幻，更显立体和性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沈遇舟伸出手臂，越过人群，精准无误地看向她。金丝眼镜泛着冷光，眉梢微挑，手掌朝上。
　　“过来，有话和你说。”


第6章 你亲
　　过来。
　　有话和你说。
　　他字字珠玑，总能将短短的几个字，语调平静，念得禁欲又蛊惑。
　　“……！”
　　啊啊啊呜呜…这个人……
　　他帅得可太犯规了！
　　时柚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她垂眸，掩饰着心底如同黄油融化那般的柔软雀跃，小步慢吞吞走向他。
　　怎么可以！连金丝眼镜都！踩爆她的萌点！
　　时柚没办法再继续藏在人群里，只好上前打招呼，“沈教授好。”
　　沈遇舟微颔，金丝眼镜泛着金光，柔和了五官的棱角。
　　周围的人群噤声，目光通通看向他们。
　　“……”
　　付雪初笑容僵住，“沈教授和学姐…你们，认识？”
　　明知道这两个人完全不可能有交集，而沈遇舟这样沉稳正经的教授，压根看不上区区一个漫画家时柚。
　　付雪初捏了下裙角，不知怎的开始紧张起来，扭头看向时柚。
　　见少女抿着唇，半天没回答。付雪初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准备接上刚才的自我介绍。
　　“认识。”沈遇舟突然道。
　　“……？”
　　唔，他们这样…可以算认识么。
　　时柚眨了眨眼。
　　付雪初瞪大双眼，“时学姐，原来你和沈教授认识啊，怎么没有跟我提到过？我一直都想抢沈教授的课呢，总是抢不上。”
　　“……”
　　时柚轻拧细眉，总觉得付雪初话里有话。
　　明明她和付雪初只不过共同主持而已，本质上不熟，现在又在这里装作她们很熟识的样子。
　　时柚没有拆穿付雪初的主动套近乎，反而轻轻勾了下唇，“这是大四的学妹，她叫……”
　　少女“啊”了声，模样看似很苦恼，“突然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
　　这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
　　付雪初克制住自己，微笑道，“没关系的学姐，我可以再说一遍，我叫——”
　　“沈教授。”
　　下一秒，时柚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拉住沈遇舟的衣角。
　　沈遇舟不由自主看向她。
　　少女咬字清晰，念出来发音软润，说不出的婉转动听。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低下眼睑，睫毛浓密卷翘。
　　她捏住衣角的小手还不知好歹地，往下沉。
　　又拽了拽，他的衣角。
　　沈遇舟眉梢微动，没有移步分毫，眸光扫在她身上，就像是等着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付雪初离他们距离最近，也看得最清楚，猛地一哽。
　　这这…这个时柚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么胆大包天的示好？？
　　“…………”
　　周围的学妹们不敢吭声了，目光却片刻不敢挪开，纷纷换成吃瓜脸。
　　付雪初嘴角上扬，“沈教授，学姐她可能是不小心，您不要介意。”
　　“……”
　　真是好一个不小心。
　　时柚松开手，实在受不了付雪初的暗里藏刀，刚想回敬过去。
　　沈遇舟一反冷眼旁观的姿态，侧头打量她，“迷路了？”
　　时柚下意识轻轻点头，又摇头。她张了张口，做出唇语‘没有迷路’——只是想赶快离开。
　　突然。
　　莹润的手腕上倏忽被温热包裹。
　　他的掌心很暖，连带着，她后耳根连着的那片肌肤都在发烫。
　　时柚不自主看过去，沈遇舟手臂线条流畅，修长分明的手掌松松地扼住她的细腕。
　　“……”
　　空气中沉寂了一会儿，周围传来众人倒吸气的声音。付雪初咬着下唇，脸色沉的能够滴出墨来。
　　时柚屏住呼吸，心脏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似的，隐秘的雀跃悄然无声。
　　男人似乎读懂了她的心声，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嗯，迷路了，我带你出去。”
　　“……”
　　/
　　从后台到台前的第一排席位，只有短短几步路。可是，时柚却觉得有几公里那样漫长，每一步都是那样小心，而珍视。
　　时柚将勾在耳后的一小撮头发放下来，低头往前走，好似这样就能隔绝心跳的声音。
　　“坐下吧。”
　　会场吵嚷，沈遇舟坐在座位上，打开手边的MacBook开始办公。明晰的指尖敲打着键盘，顿了下，摁下回车键。
　　果然是小女孩之间的恩怨。
　　沈遇舟的余光淡淡扫向身边拘谨的少女。
　　他本来没兴趣，只是觉得这个小邻居一直默不作声，藏在人群里，可能会被欺负。所以才走到那一块儿帘幕处。
　　没想到的是，时柚并不是个怯惧的小姑娘，至少不像呈现在他面前那样。
　　时柚坐在沈遇舟旁边的座位上，却是连想跳湖的心都有了。
　　“……”
　　她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她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去揪他的衣角啊啊！
　　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沈教授不讨厌她才！怪！
　　时柚你到底行不行！！
　　时柚屏息，脑海中一帧一帧回放之前的尴尬画面。
　　先是给他签了特签，还写下‘沈同学’。
　　现在又在后台被他撞见。
　　每一幕都如此巧合，就像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件，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时柚的视线撇向刚才她拽过的衬衣衣角，男人的左衣角泛起些褶皱，擦过红色软垫，像是昭示着她刚刚做了什么。
　　小姑娘收回视线，藏在头发后的耳朵又红了。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那个……沈教授……”
　　沈遇舟合上电脑，“什么事？”
　　“……”
　　时柚深吸一口气：“我之前呢，真的不知道你是教授，我最近才搬到荆市……”
　　沈遇舟抬了抬眼，“所以呢？”
　　“所以……”时柚声音越来越小，“那本漫画书的签名可以收回吗？”
　　“收回？”
　　“嗯嗯嗯嗯。”
　　少女点头如捣蒜，带起栗色的卷发漾开一圈儿，眸中像是点了一盏灯，顿时亮起来，“如果您还需要，给您重签一份。”
　　那套漫画书上她签的是“祝沈同学学业进步”之类的话。别的不说，面前这男人根本就不是学生，在他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沈遇舟停下手边的工作，视线不经意的掠过时柚，“没有人告诉你吗？”
　　“什么？”时柚眨眼。
　　沈遇舟看向她，“送出的礼物不可以收回。”
　　时柚哽了哽，“可是…你不喜欢我的……”
　　沈遇舟敛眸，“嗯？”
　　“你又不喜欢……”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藏在栗发后的耳朵露出来，泛着淡淡的樱花粉。愈发像是一只躲着脑袋的小鹌鹑，丝毫没有底气。
　　时柚心里没底气，也知道付雪初和那群学妹们在酸她什么。
　　付雪初想要说的那些东西，时柚当然懂，也不是并无道理。
　　她的名气不虚，作品实力足够。只不过一张在漫展上的神颜街拍使她彻底出圈，路人发到网上火速被营销号搬运，直接将她送上热搜。
　　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是在烈火中又添上了一笔薪柴，为时柚博得了一大圈儿关注度。
　　在这期间，网上一直有很多质疑、辱骂和诋毁的声音，但是直到时柚最新作品《猫与他》斩获几个月的漫画榜top1，众人才心服口服。
　　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她名不副实。甚至有黑粉造谣，她出圈的那张漫展街拍是时柚自己花钱送上热搜的。
　　这些人没办法被说服，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成就他们都会视而不见，他们只相信他们的以为。
　　时柚本也懒得理睬。
　　可是他呢。
　　面前的他会怎么想。
　　少女神色迷茫，樱红的唇轻轻地抿，连呼吸都放得均匀缓慢，定定的侧脑袋看向他。
　　“……”
　　突然，男人修长的指节轻轻叩落，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轻点了点。
　　时柚不解地望向他。
　　耳畔撩过一阵低沉的男声，语气拉长，清凉却沉缓。
　　沈遇舟轻勾唇，“不要自己乱猜啊，小邻居。”
　　/
　　几小时后，校友会正式闭幕。
　　四个主持人同时站上台，热情洋溢，片刻调动场内的氛围。时柚站在其中，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专业的主持人。
　　等到念完主持词，会场响起欢呼声，主持人们顺次退场。
　　会场如同油炸锅似的，随着时柚声音的落地炸开一片。
　　“柚柚！！啊啊啊啊我女儿最好看最棒了！”
　　“柚柚甜妹你最棒！你最棒！”
　　“太太！我命运般的太太！”
　　季时蹊在会堂溜达一圈，过来找时柚。
　　“时柚，你怎么耳朵红了。”
　　“太热了。”
　　季时蹊不明所以：“台上冷气开得足，怎么会热呢。”
　　“……”
　　时柚撇头，“就，是，热。”
　　季时蹊：“……”
　　行吧，时小祖宗。
　　季时蹊不再多问，只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人，低声对时柚说，“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他才热啊。”
　　“……？”
　　时柚不明所以，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谁？”
　　不远处那个人深色西装革履，碎发用发胶固定在脑后，正与校领导攀谈。模样和服饰看上去中规中矩，却让人想不起他的脸。
　　哦，是和她搭档的男主持人之中的一个。
　　时柚仔细辨认了下，“这是我的主持搭档啊，是学校教导部的，怎么可能。”
　　“那就行。”季时蹊放心，“希望你眼睛没瞎，这个人年纪太大了，看上去老气。”
　　“……”
　　二十多岁算大吗？也只比她大一点儿罢了。
　　而且这个年纪能进校教导部，已经很厉害了。
　　时柚懒得理睬季时蹊，两人一路无话。季时蹊弯腰，捡起她垂落在地裙摆，时柚才觉得脚步轻盈了些。
　　季时蹊抱怨，“你这裙子怎么这么长啊，绊倒了怎么办。”
　　“……”
　　时柚：“不会的。”
　　她走起路来足够小心，但是不得不说，这件蓝纱裙漂亮是漂亮，裙摆却又重又长，还很闷热，这是她付出的美丽的代价。
　　“我去售货机买杯水。”季时蹊将时柚送到后台，“你要喝什么？”
　　“可乐吧。”
　　没过多久，季时蹊移步，身影逐渐消失在帘幕尽头。时柚在后台转了转，准备去找更衣室，下台阶有点不方便。
　　她正掂量着台阶的高度，矮着身子想要捡起地上的裙摆。
　　提起来就不会踩到了吧。
　　时柚蓦地想起季时蹊的话，开始担心起来。
　　一双高定黑鞋停在她眼前。
　　往上是修长笔直的腿，再往上对上清冷如潭的眼眸和微挑的眉尾，似乎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梦中拉出来。
　　时柚愣了愣，脚步一顿，“沈教授。”
　　“……”
　　这个男人在哪里都能成为中心位。
　　周围帘幕遮着，仅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他们，却还是引起一片惊呼和尖叫。
　　甚至，和时柚同台的那个男主持人直接捂住嘴巴，惊讶不已。
　　男主持人急忙小跑过来。
　　时柚这时候才认真地看清他的脸——没有季时蹊所说的那么老气，但是留着一撮青渣，确实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老成。
　　她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沈教授，您好。”男主持人和沈遇舟也认识，迫不及待地过来打招呼，“久仰大名。”
　　沈遇舟微点了下头。
　　男主持人的视线在时柚和沈遇舟脸上来回扫了一圈儿，然后一脸懂了的微笑，“哦，你俩聊，我先走了。”
　　“时妹妹，过会儿换完衣服把手卡交给学生会新闻部的同学，最后在门口签个字就能走了。”临走之前，男主持人不忘叮嘱。
　　时柚点点头，“好。”
　　少女盯着他的身影愣愣。
　　时柚突然觉得季时蹊说的话没错，她确实对于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所以一起主持的时候对他印象不深。
　　“走吗？”
　　见她还没收回视线，沈遇舟轻微敛眸。
　　“……”
　　时柚张了张口，侧身提起裙摆，“正准备走…”
　　话一顿，她抬头。
　　沈遇舟也在打量着她。
　　他的大掌一沉，指骨分明的手背泛着冷感，骨节分明的大掌捏着她的裙摆。
　　薄薄一层烟蓝色的纱微褶，像是落入湖心的石子，泛起涟漪。
　　“走吗？”他又重复一遍。
　　时柚迟钝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在为她提裙。
　　时柚攥紧指尖，猛地心跳加快，腿软的不像话，视线也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
　　沈遇舟难得轻笑，“还没回过神来？”
　　“……”
　　像是被说中心事，少女明显一僵。背脊绷直，肩膀很薄，近乎能看见绷住的脊线。
　　沈遇舟又睨了她几眼，眼底波澜微掀，“那是怕我…
　　“还是——”
　　帘幕间细微的沉闷中。
　　回声甚是明显。
　　时柚微侧脑袋，睫羽乱颤的眼帘掀开一小截，视线转瞬落在他身上。
　　男人俯身，深黑色的西装外套，衬得人如玉般清润。衬衣的扣子不知何时敞开两粒，半截锁骨若隐若现。
　　他眸色如潭水般深邃迷人，清落的嗓音贴近她的耳畔，润物无声，一寸一寸侵蚀她眼底的慌乱———
　　“想要别人送你。”


第7章 你亲
　　更衣室。
　　直到关上门，时柚的腿都还是软的。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勾手取下门后挂钩上的一件纯白T恤。
　　几乎是落荒而逃。
　　时柚狼狈不堪。
　　——“还是，想要别人送你。”
　　眼神中天然凉薄又透着些淡淡的意味。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
　　时柚凭一己之力单身多年，所有的男性朋友都是当作哥们来处的。高中和大学有不少人和她告白，但她都委婉拒绝。
　　她对于这方面挺相信天命。
　　但男人或许只是跟她开玩笑，或者是逗她玩，将她送到更衣室门口就离开了。
　　时柚打心眼儿里松了一口气。
　　蓝色的轻纱裙并不好脱，时柚花了点儿时间才将裙子挣脱开，整理了下着装，她换上一身便装，栗色的头发随意散开漾在肩颈。
　　时柚松了松手上的表腕，抬脚向前走去。
　　走出大会堂之前，她还不忘将礼服交给学生会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个娃娃脸的小学妹，校学生会组织部的部委。到了收场环节，不少繁杂的事务都堆到这里了。
　　“时学姐，你可以帮帮我吗？”
　　“……”
　　见她实在忙的不可开交，时柚也不忍心拒绝。她离开大学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也算是清闲，便同意下来，“好，我怎么帮你？”
　　小学妹涨红了脸，“学姐你帮我数一下这个签到本的签名人数吧，谢谢你啦！”
　　“行。”
　　时柚接过签到本。
　　这是一个卷轴造型的签名书，每一页厚度将近三毫米。米白色的书页上，大大小小签着不同的名字。
　　时柚仔细地数着，视线顺次往下，突然在某处顿了顿———
　　沈遇舟。
　　三个字。
　　遒劲潇洒，笔力流畅。
　　和周围歪歪扭扭学生们的字对比明显，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虽说字如其人，这男人的字漂亮又干净，温润无害，却有着一种隐秘的张狂。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时柚回过神来，继续数了数。不一会儿，便将签名本交给组织部的小学妹，并且告诉她数字。
　　“刚好三百四十个！太好了，那人都到齐了！”小学妹拍手，“多谢学姐了。”
　　“没事。”
　　时柚弯唇，“你也辛苦了。”
　　刚要和她告别，桌前小学妹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大亮，差点掉下桌子边缘。时柚伸手挡了一下，将手机捞住。
　　因为动作的原因，她的视线不偏不倚落了一眼，在屏幕上——
　　【淦！那些年我们磕过的cp——时沈夫妇】
　　“……”
　　额？？
　　时沈夫妇？
　　“…嗯？”时柚将手机交给小学妹，鼻腔里不自觉发出一个疑问的音。
　　“学姐，不是这样的。”小学妹脸红，“我没有在磕你和沈教授的CP啊。”
　　“……！”
　　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有点不对劲。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小学妹即时捂住嘴巴，拼命摇了摇头，满脸写着‘我不是’‘我没有’。
　　“学姐，我……”
　　“别紧张。”时柚揉了一下她的脑袋，问，“这个论坛是什么？是京华的论坛吗？”
　　“……？”
　　啊？
　　小学妹愣了下，没想到时柚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张了张嘴，老实交代，“这个是…我们学校的论坛，上面主要是学习资料交流还有一些八卦。诶，学姐你搜这个网址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你。”
　　时柚点了点头，将网址存在手机里，和组织部的小学妹道别后，坐在后台等季时蹊来接她。
　　季时蹊去售货机那里买可乐还没回来，外套落在时柚的座位上，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时柚给他发了个消息，有些无聊，好奇地将网址链接点开。
　　【淦！那些年我们磕过的cp——时沈夫妇】
　　【kdl时学姐和沈教授太配了！！】
　　【奇妙的相遇之CP向，今天也是幸福落泪的一天！】
　　【八一八校友会上的超甜糖点！】
　　首页好几个帖子都是关于她和沈遇舟的CP帖，这帮大学生也确实爱起哄，虽然当事人时柚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磕的。
　　因为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小差错。
　　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过个三两天，毫无交集，他们会变成陌生人。
　　时柚深吸一口气，犹豫再三，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屏幕看。
　　“……”
　　好吧。
　　她承认她也挺好奇的。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时柚悄悄地，用指尖戳开其中一个最hot的红红的帖子。
　　【0L:绝了这氛围感！我宣布时沈夫妇同框即发糖！！磕生磕死！哼～臭情侣偷偷谈恋爱被我抓到了吧！】
　　主楼是一张她和沈遇舟在文艺节的照片，那个时候时柚手里握着一只金色的笔，弯下腰俯在桌前给沈遇舟签名。
　　这张男人只有半身，肩颈以上没有入框。仅仅是这样，站在她身边宽肩窄腰，体型差鲜明，张力十足。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
　　现在回想起来超级尴尬。
　　那个时候她自信满满在漫画扉页上写下一串寄语，送给他。
　　签什么字不好，偏要写‘沈同学’。
　　时柚看着这张画面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不但签名没收回来，还有一群人在帖子下面乱起哄。
　　【时学姐太好看了！沈教授也很帅！】
　　【kdl是天作之合叭！薄荷和香草的相遇就是在这里吧！！】
　　【人在现场，当时已经磕疯了，真没想到沈教授会上台。天选！两个人氛围感绝了！】
　　真·乱起哄·一群人。
　　算了，划过去——
　　时柚的视线接着往下扫。
　　【32L:第二张…………
　　第二张放在长长的分割线的下面。她和沈遇舟并排坐在大会堂第一排。
　　沈遇舟支着膝盖，西装裤下大长腿笔直而优越，膝上很随意的搭着笔记本，明晰的指尖下垂。
　　而身边的少女端坐，弯睫垂眼，双手莹白的指尖交握，正捏着掌中的题词卡。
　　时柚本来肩膀薄软，后背纤莹。属于骨架小的类型，却骨肉匀称。这张照片里的她和沈遇舟坐在一排，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娇幼。
　　也不知是错位还是什么缘故，照片里她无意中低头把玩着手指，而男人似乎在看她，脑袋微侧，鸦羽垂落，落下一小撮光亮。
　　他真的在看她吧。
　　时柚简直要相信了。
　　鬼使神差的，她长按照片保存到手机相册，忍不住打开相册又瞄了几眼。
　　唔。
　　不得不说，拍得确实挺好的。
　　人物布景占画面的3:2，两个人对称而坐，真的很会拍！
　　【kdlkdl这张好绝！我人没了！】
　　【卧槽！！是真的在谈吧！在谈恋爱吧！】
　　【眼神眼神鲨！awsl沈教授眼神怎么这么A啊！！魂穿柚柚甜妹！】
　　【这他妈不磕？？我直接磕傻了！】
　　……
　　过了会儿，远处的舞台上有人挥挥手，“时柚学姐！快过来集体拍照——”
　　盯屏幕的时间有些久，时柚缓了一下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熄了屏幕，揉了揉发烫的脸颊，“马上来。”
　　/
　　拍完照后，嘉宾依次散场。
　　夜间温度低，京华地理位置偏北，八月份正是温差大的时节。
　　时柚披上一件单衣，站在大会堂门口的角落里等着。
　　季时蹊匆匆从后台跑出来，“时柚，校友会结束了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
　　他跑了几步，在时柚面前站定，举起手中的可乐晃了晃，“喏，你要的可乐。”
　　时柚接过可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售货机那边排队好多人。”季时蹊努了下嘴，“可能附近没有食堂，又太晚了，许多人排队买售货机的面包吧。对了，你饿不饿？”
　　时柚抬头，“不饿。”
　　夜晚的风有点凉，时柚打开可乐的铝盖，薄薄的一层气泡涌上来，在汽水瓶中刺啦刺啦炸开。
　　她小口的抿了下。
　　舌尖滑过一点儿甜腻，还有翻涌的水汽。少女满足的眯了下眼。
　　离会堂门口稍近的位置。
　　程池拎着一串钥匙走过来，单手拍了拍侧身站在门口的男人。
　　程池：“那个小漫画家在谈恋爱吗？”
　　“……”
　　见沈遇舟没回答，程池接着道，“就是站在那边的那个小姑娘呀，她不是还送给你她的漫画了吗？”
　　“嗯。”沈遇舟抬眼，“所以呢。”
　　程池一脸八卦，“她和你那个学生季时蹊，他们好像一直站在一起，季时蹊还给她带汽水了。唉，现在的小年轻啊，公众场合秀恩爱。”
　　“……”
　　沈遇舟抿直唇线，表情并未半分松动。
　　看上去漠不关心的模样。
　　程池倒是对他这个样子见怪不怪，“你说是不是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打篮球好的男孩子？听说季时蹊在京华好几届都是有名的，喜欢他的女生很多。”
　　沈遇舟：“可能吧。”
　　程池知道沈遇舟对于八卦什么的不感兴趣，这位教授眼中只有科研和工作。
　　程池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你看，他们过来了。”
　　时柚和季时蹊并排走着，小声地在说话，似乎没注意到周围。
　　少女绑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仅仅一根黑发带松松垮垮，却仍旧有一种莫名的乖巧。她的手还无意中抓着季时蹊的袖子，两个人边走边聊慢慢往前走。
　　这会儿她鹿眼瞪圆，脸颊上一层薄红，耳根子也红，似乎是生气的样子。
　　有点反差的可爱。
　　时柚正‘教育’季时蹊要好好学习不要逃课。明显的他有点不耐烦，神色游离，这一副态度着实把时柚给气着了。
　　时柚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你听见没？你妈妈叫你好好学习专业课，不要打架，不然又把她请到学校喝茶了你才开心是吧。”
　　“还有你上次为什么打架？输了一场篮球赛而已，至于吗？以后不要这样了，不然我不借钱给你。”
　　季时蹊：“已阅。”
　　“……”
　　好气哦。
　　季时蹊模样吊儿郎当，一谈到学习态度就敷衍。时柚真拿他没办法。
　　她自己高中时候成绩中上游，艺术方面还算有天赋，通过艺考考上京华。
　　而季时蹊是擦线来读的京华，虽然高中时候他也不好好学习，全靠小聪明。但在文化课上比她强一百倍，常常年段前几名。
　　时柚劝说季时蹊是心虚的。但受了季时蹊妈妈的委托，也不好不劝。
　　反倒是季时蹊先看见站在一边的沈遇舟和程池，立马脚步一顿。
　　季时蹊话锋一转，“程哥，沈教授，你们还在这儿没走啊。”
　　“……”
　　程池率先接话，“我们过一会儿走…那个，你身边的是时柚吗？”
　　时柚惊讶，“您认识我？”
　　“你好，我叫程池，是沈教授的同事。”程池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季时蹊的辅导员，小姑娘直接像他们一样喊我程哥就好。”
　　程池平日里没有架子，和学生打成一片。时柚模样还像个学生似的，程池也不由自主自来熟。
　　“……”
　　氛围有点奇怪。
　　程池试探地问，“你们…吵架了？”
　　季时蹊：“没有。”
　　时柚：“是。”
　　“……”
　　所以到底有没有？
　　程池真是服了现在的年轻人，连忙打哈哈缓解尴尬，“哈哈哈，多大点儿事啊。你们要去哪？这么晚了，需不需要送你们一程。”
　　“我不用了，我回宿舍。”季时蹊撇撇嘴，“柚柚住在泊景庭苑。”
　　“啊？”程池惊讶，“沈教授也住在那里，你俩住一块啊。”
　　时柚小幅度的抬起头，只敢轻轻地“嗯”一声。
　　“……”
　　不仅住同一个小区，还是邻居。
　　而且是那种一层只有两户，门对门。
　　“回家吗？”沈遇舟的视线扫向时柚。
　　“嗯。”时柚小声道，“要回家。”
　　沈遇舟语调平静，“跟我走，我送你。”
　　“去吧。”季时蹊推了推时柚，“晚上早点睡觉消消气。我的事你少管。”
　　时柚回头瞪了季时蹊一眼，“别和我说话。”
　　“……”
　　季时蹊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错了姐姐。叫你姐姐，别气了。”
　　时柚抿了抿唇。
　　程池灰溜溜坐在后座，准备张口提醒小姑娘不要轻易坐别的男人的副驾驶座。沈遇舟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关系好点儿，不会让别人坐他的车。
　　“……”
　　时柚也迟疑了一下。
　　坐在副驾驶座会显得过于唐突；可是坐在后座又像是把他当作司机，在职场上不礼貌。
　　“坐我旁边。”
　　“安全带系好。”
　　程池一句话堵在喉咙。
　　这……他听见的是真的吗？
　　沈哥居然主动让别人坐他的副驾驶座，还特么是个小姑娘。
　　程池活八百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生气了？”
　　沈遇舟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却在密闭的车间里极为低沉。
　　“……”
　　“把前面的车屉拉开，里面有糖。”
　　时柚的脸颊爬上绯色，比刚刚生气时更红。她心跳加速，只克制住自己的害羞，轻轻道。
　　“谢谢。”
　　坐在后排的程池屏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不会眼花耳聋了吧。
　　“……”
　　怎么他们看上去好像认识的样子？


第8章 你亲
　　引擎启动，车内放着悠扬的蓝调。
　　车外的夜色漆黑。
　　“我走啦。”
　　“嗯。”季时蹊扶了扶脖子，神色不大自在，“你晚上早点睡。”
　　“好。”时柚叹口气，“拜拜。”
　　时柚将车窗摇下，支起手臂摇了摇手掌和季时蹊Say-bye，汽车的越来越远，直到季时蹊的身影凝成一个小点，时柚才放下爪子。
　　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车内，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时柚的视线瞥向半敞的车屉。
　　里面有薄荷糖。
　　时柚垂眼看了一眼。是柠檬味的KisKis。
　　“……”
　　他是让她拿吗？
　　少女咽了咽喉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收回手，将柔软的手掌放在膝盖上，乖巧的模样。
　　可是她已经不生气了。
　　时柚用余光瞄了身侧的男人几眼，抬手将车前的小盒子关上。
　　——还是不拿吧。
　　程池坐在后座，好奇地探着脑袋，“时柚妹妹，你本科时期的导师真的是唐悦容教授吗？还有还有，你为什么会选择画漫画啊。”
　　唐悦容教授是京华美术学院名高望重的资深老教授，所带出的弟子名扬国内外，在画展、绘画艺术和中外名画鉴赏方面卓有成就。
　　近几年想要向她拜师的学生络绎不绝，但唐悦容却很少招收。甚至有人托关系找到她，被她直接给请回去，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时柚笑了笑，“因为喜欢呀。而且，每个领域都有不同的闪光点。”
　　程池竖起大拇指，“那你有兴趣在京华发展吗？”
　　“暂时还没有。”时柚如实回答。
　　程池叹惋，“可惜了，你要是来那群学生们该高兴坏了，你在学校粉丝很多。”
　　“季时蹊挂过课吗？”时柚突然问。
　　“还好，只挂了一门课而已。”程池想了想，“哪一门我也忘了…好像是……”
　　“……”
　　作为天文系的辅导员，系里季时蹊那一级只有五十多个学生。程池平时工作认真负责，对于学生们的成绩也很上心，所以对于上学期的挂科率还是挺清楚的。
　　上个学期季时蹊因为在校外打篮球和校外人士打架，差点被学校发警告。加上逃了好多节课，最后光荣的成为全系挂科最多的学生。
　　这事一直是时家和季家饭后闲谈，长辈们念叨次数多到时柚都能听出耳茧。
　　沈遇舟淡淡补充，“天体物理定向研究。”
　　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随之而落清冷的三个字，“我的课。”
　　时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真是好样的呢，季时蹊！
　　丢人丢到家还嫌不够。
　　好歹她也是京华美术系首个全A毕业的毕业生，以季时蹊的智商，只要他摆正态度，绝对不会比她差。
　　时柚哽了下，“作为家属，我会督促季时蹊认真学习的。至少，会看住他不让他打架了。”
　　“……！”
　　尽管已经有了些猜想，程池还是惊讶了一下，“家…家属？”
　　家属。
　　这一句话信息量可不小。
　　也就是说，这小姑娘真的在和季时蹊谈恋爱没错吧。
　　程池吃惊，“你是季时蹊的……家属？”
　　程池忍不住打量起前方的时柚。
　　前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少女乖巧伶俐，双手搁在膝盖上。栗色的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侧看下颌线条流畅，小脸精致，残留着淡淡的妆。
　　和季时蹊那小子站在一起，俊男靓女，倒也挺配的。
　　时柚回头看了他一眼，自觉没说错什么话，小幅度的侧头，“是呀。”
　　“……”
　　季时蹊是比她晚出生一小时的表弟诶。两个人从小就一起长大，她对于季时蹊再熟悉不过了。
　　这难道还不是他的家属吗？
　　准确的来说，她应该是季时蹊的长辈才对。
　　程池张了张嘴，面容上还显露着吃惊的神色，但是他还没继续问下去，“那你……”
　　“唰——”
　　车猛地一停。
　　程池扒拉着车窗，“怎么了？”
　　夜幕低垂，排幢式小区楼宇灯火欲燃。灯光融入夜帘之中，黄融融晕染一片，像是将要吞噬月亮。
　　沈遇舟随意弯着分明的指骨，敲了敲方向盘，脑袋轻微一撇，如潭的黑眸中不起波澜，“程池，下车。”
　　沈遇舟：“你到了。”
　　“……”
　　/
　　程池下车后，少了一个活络气氛的人，车内一度异常安静。
　　本来泊景庭苑距离京华大学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沈遇舟送程池回家绕了远路，他默默掉转车头。时柚坐在副驾驶座，低头刷手机，倒是缓解了一些内心的小尴尬。
　　明明她可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在朋友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钟绘绘和黎月都说时柚性格好。
　　时柚有点委屈。
　　怎么在沈教授面前，她上来就给他了一个不好的印象呢。
　　她的余光瞥向正捏着方向盘，专注开车的沈遇舟。男人侧颜俊美，眉眼间清隽淡漠，不笑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睛，遮住了眼低的疏冷。
　　这会儿他领口扣子敞开一粒，几分随意的模样，神色投向前方的道路，却专注而认真
　　就像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单手插兜，弯腰正对着望远镜，在天文实验室做实验。
　　那么专注细致。
　　也不知道怎么了，时柚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熄了屏，伸手摸了下微微发烫的脸颊，轻轻地拍了拍。
　　嗯，有点儿热。
　　“一个人搬来荆市？”
　　时柚还没收回余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在她耳边。
　　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又像是偷看被当场抓包，立马正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如蚊呐，“嗯。”
　　沈遇舟觉得还挺好笑，“别紧张。”
　　时柚点头，“嗯。”
　　“我是说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放松就好。”
　　“好。”
　　少女漆黑着眸色，半张脸埋在夜幕低垂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时柚攥着掌心，莹白的指尖收紧。
　　沈遇舟：“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有爸爸妈妈，但不和我一起住。”时柚愣了愣，“还有一个哥哥。”
　　沈遇舟看了她一眼，“我是说，现在。”
　　时柚又愣了下，“哦。”
　　“现在只有我一人。”
　　沈遇舟转了下方向盘：“女孩子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嗯。”少女乖乖地点头。
　　“……”
　　沈遇舟眉骨轻轻地扬了下。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沈遇舟停车。
　　时柚跨出车门，“谢谢沈教授。”
　　男人没答。
　　也不知道是否夜幕作祟，沈遇舟眉眼轮廓更加深邃，清落的黑眸带着凛冽，仿佛蒙上了一层夜的锋利。他敞怀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里面是打底的白衬衫，腰线勾勒。
　　沈遇舟慢条斯理地将领口那粒扣子系好，不疾不徐地抬眼。
　　时柚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我走啦。”
　　“嗯。”沈遇舟说，“注意安全。”
　　电梯停在负一楼。
　　大约过了十分钟，数字跳到‘26’，不再闪烁。
　　应该是到家了。
　　沈遇舟收回视线，目光淡淡投向手机屏幕，单手滑亮。
　　【程池：沈哥，你真认识那个漫画家？】
　　沈遇舟薄唇轻抿，拉起一条窄窄的直线。骨节分明的大掌搭在方向盘上。
　　【沈遇舟：嗯，认识。】
　　【沈遇舟：你很关心？】
　　不一会儿手机震动好几下，对面刷刷刷发来消息。
　　【程池：刚刚张教授打电话给我让我处理一下档案，我就上网查了查，才知道那小姑娘居然一家子都是京华的！震惊！】
　　【程池：怎么会这么优秀啊！我的天！你知道吗，她哥哥就是京华生物科技研究所的时曜，前一阵子才调到京都。】
　　【沈遇舟：嗯。】
　　程池简直要被气吐血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沈遇舟居然云淡风轻地发一个‘嗯’。
　　时曜的名气在他们学院之间传的很开。
　　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还很厉害，也是年轻有为的科研代表人物之一。
　　有不少年轻的生物院系讲师都将他当成榜样，而他很早就卸任了教授的职务，只挂一个荣誉教授的称号，去科研院所带领团队。
　　现在去了军营区域内的科研所专门研究专业领域的项目，行踪隐秘，一年下来也不能和家人联系几次。
　　【沈遇舟：我朋友。】
　　【程池：？】
　　【程池：！这么巧的吗！！！】
　　对面好久没发消息，恐怕是被震惊到了。
　　沈遇舟长腿一跨从车内走出去，关上车门锁好。
　　【程池：那沈哥你不是早就认识那小姑娘。】
　　【程池：真不愧是高岭之花！我要有这么个朋友家漂亮小妹妹，早就动心了。】
　　虽然没提时柚的名字，但沈遇舟也知道程池说的是她。他没告诉程池的是，时沈两家其实关系挺好，两家的家长也认识，说起来算是发小。
　　沈遇舟最开始也没认出时柚。
　　他和时柚不熟。
　　毕竟小时候见面次数不多，而且那个时候估计她还在上小学，沈遇舟的印象不深了，时柚比他年纪小六七岁，就更不记得了。
　　只不过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偶尔还和时曜保持联系。时曜总提他有个妹妹要来荆市，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沈遇舟眸色捉摸不定。
　　【没什么。】
　　只是有点想起，她是谁了。
　　/
　　时柚躺在自己家里的大床上，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质地柔软的睡裙裙摆下一双笔直的小腿，一前一后勾着。
　　手机屏幕亮了几下。
　　是工作上的短信。
　　时柚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iPad和画板。
　　“猫猫。”时柚抱着iPad用笔戳了戳画布上的胖胖的小橘猫，“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一个人，怎么办呀。”
　　时柚垂睑，轻轻地将电子产品放下，与屏幕后的那只猫对话。
　　“但是那个哥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小姑娘从小就是颜控。
　　这一点时柚不会不好意思承认。但她眼光高，加上家里人都长得挺好看，所以对高颜值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沈遇舟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了。
　　还有职业加分。
　　时柚仰面躺倒在大床上。
　　“……”
　　总觉得挺不好意思——对于刚见面就没什么眼力见，把他认错的事，时柚一直挺在意。
　　要不，还是送点什么吧。
　　不一会儿，她从床上跳下来，拿了一本全新的《猫与他》漫画，翻出水彩笔，颇为认真地写写涂涂。
　　叮咚——
　　门铃响了几声。
　　门从里面被拉开，沈遇舟打开门。
　　“沈教授，晚安！”
　　他的视线往下落。
　　少女穿着棉质睡裙，披散着栗色的头发，手里捧着一本书举到他面前，手臂微微有点发颤。
　　“这本书。”
　　她轻轻咬着下唇，抿了抿，“送给你。”
　　时柚此刻紧张得要命。
　　男人的视线投落向她就足够让她心跳加速，脑内循环着小风暴。甚至她已经想象无数次他冷着脸，关门拒绝的模样。
　　沈遇舟伫在原地，明晰的手指叩着门。
　　橙黄色的，封面画满了胡萝卜。
　　是一本漫画书。
　　肥乎乎的橘猫，和上次送给他那本一模一样。
　　沈遇舟挑了下眉，轻轻翻开第一页。果不其然，最引人注目的扉页上写着。
　　——祝沈教授天天快乐！
　　——ps：既然送礼不能收回，那就再送一本好啦QAQ
　　小姑娘字体圆软，像是香甜软糯的棉花糖，笔画少了些许钝气。
　　尤其是，‘沈教授’那三个字用彩笔描了好几遍，辗转加重。
　　像是记住了什么。
　　她特地用荧光彩笔在周围缀了许多星星和草莓的手工涂鸦，看上去比之前用心不少，但也幼稚许多。
　　“那就…晚安。”
　　时柚眨了眨眼，见他正翻阅着书，正准备轻悄地关上门。
　　“等等。”
　　“……”
　　时柚脚步一顿。
　　手心里凉凉的，被塞了一粒糖。
　　指尖肌肤相触瞬间，带起一阵温热。雪松和木质香味逼近，捎着些懒散的语调，不同往日。
　　沈遇舟沉沉地睇着她，少女似乎愣住，凹着腰，葱白的指尖落在门框上，轻微一顿。另一只掌心轻轻收紧，握住那颗糖。旋即仰起小脸，不解地看向他。
　　他收回手掌，薄薄的唇角勾了瞬，接着后退半步，几分克制与冷漠。
　　——“我的回礼。”
　　“晚安。”


第9章 你亲
　　时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下来，透过她的鼻梁，晶莹剔透地白。时柚眯了眯眼。
　　楼下转角处，「雪色」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是ACU盛世集团旗下的一所连锁24小时便利店，主打产品是甜品蛋糕点心等等。
　　时柚带着一个兔子眼镜框，穿着质地柔软的连衣裙，裙面还有微笑的图案。
　　总算结束了在京华大学的文艺节还有校友会，时柚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最近她清闲下来，有时间多更新几章漫画。
　　这样想着，她推门而入，在收银台的橱柜里点了一份流心杏仁可颂。
　　时柚：“一份杏仁可颂，打包。”
　　收银台前的店员微笑：“好的，一共37元。”
　　一排排咖啡白面包旁摆满了白色的花猫抱枕，有大中小三款，似乎是商家自行设计的，写着独家经营。
　　时柚的视线投向那处，商品牌上面写着。
　　【赠品。】
　　便利店店员微笑：“小姑娘，这可是我们店七周年纪念日限定的情侣特惠活动哦。”
　　“所以是非卖品吗？”时柚不解的眨了眨眼。
　　店员点头，“是的。”
　　接着他抽出一张厚厚的泡沫板，指了指上面粉色的涂料，“参加这个情侣活动可以免费领取哦。”
　　“本店周年庆，加上店主夫妇结婚纪念日，特别活动仅此一天，千万不要错过！”
　　店员巧舌如簧，指了指猫咪抱枕，“这个抱枕是我们店长夫人独家设计的，她是从业多年的设计师，现在只剩最后三份了。”
　　“所以，要怎么领取呢？”时柚问。
　　店员见她来了兴趣，立马介绍，“很简单，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参加这个活动就行啦！拍照发朋友圈然后点赞，多多帮忙宣传我们店啊。”
　　“……”
　　时柚漫不经心地看几眼。
　　情侣摆pose拍照——发朋友圈——获得赠品。
　　看起来很简单。
　　但是首先，第一步她就没办法完成。
　　“谢谢。”时柚笑了下，“还是不用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些抱枕呢。”
　　“真的不用。”
　　其实她刚进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猫咪抱枕，她很喜欢小动物相关的东西。
　　可惜了，难得想买什么东西。
　　时柚最后看了那个抱枕几眼，又点了一个芒果千层，抱着小蛋糕准备离开。
　　“时柚妹妹！”
　　门外传来一声喊声。
　　时柚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正准备开门往里走的程池。
　　以及，站在程池身边挑着眼看着她的男人。
　　“程哥，沈教授。”时柚问了声好。
　　“你也来这家便利店呀。”程池看向她，笑了笑，“我先上楼了，沈哥你买东西吧。”
　　“你们怎么过来了呀。”时柚问。
　　程池刹住撤离的脚步，“今天早上开研究生专题会，我正好回来蹭个早饭就走，沈哥不用去。”
　　“钥匙。”沈遇舟抬眼，“接好。”
　　程池握着他丢过来的钥匙，“好嘞。”接着，就离开了。
　　沈遇舟：“刚醒？”
　　“……”
　　时柚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男人侧身倚在门外，半边身子洒满阳光，站姿稍显散漫，侧脸轮廓利落。
　　但是这是个好机会。
　　时柚揪着衣角，暗戳戳鼓起勇气。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他不是昨天才说，可以找他帮忙的吗。
　　沈遇舟低头看向她。
　　少女凑得很近，生怕被别人听见她的声音似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扑闪，无意识的眨了眨眼。
　　“假装我的…男朋友，帮我拿个赠品好不好。”时柚轻轻地道。
　　她踮起脚，用气音极轻地叙述，本来就软糯的嗓音带了把小钩子似的，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耳窝。
　　拍照发朋友圈可以设置屏蔽，谁都看不见。
　　所以完成任务不难。
　　重点是——抱枕啊啊啊！她真的很喜欢。
　　时柚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
　　周围的空气带点淡奶油味的果香。
　　时柚这会儿抬眼正视他。眼中像是落满了小星星似的，带着无比的期许。
　　她大概属于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家境优渥温馨，仍保持着炙热与天真，喜好也充满少女心。
　　毫无保留，毫无隐藏。
　　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模样。
　　沈遇舟肩膀微倾，默默地侧开一些空间，将距离拉远了一点儿，问，“你在看什么？”
　　时柚：“嗯？”
　　她的视线盯住他的脸侧。
　　似乎也完全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因为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少女胆子比刚遇见那会儿大了不会少，一副得逞的模样。鹿眼水莹莹得发亮，眼神中充满稚气的好奇。
　　也不知是逆光的原因，男人眼尾勾着，耳廓却带了点儿微红。
　　“沈教授。”时柚反应过来，才收回明目张胆的视线，“你真好看。”
　　“……”
　　/
　　气氛一时尴尬。又是一次社死现场。
　　啊啊啊啊。
　　刚刚她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能当面说出来呢！
　　时柚垂着眼，余光小心的往上扫。
　　男人的耳朵尖微红，眼神仍旧没有半分松动，单手抄兜，肩颈线条修长有韧，肩膀把布料拉出好看的褶皱。
　　沈遇舟朝着便利店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时柚去看。
　　时柚疑惑地回头。
　　“想要？”
　　沈遇舟抬起指尖，顺着时柚的视线指了指柜台边的猫咪抱枕，“那个枕头对吗？”
　　少女大概有点儿被自己吓到，整张脸微微发烫，整个人儿耷拉下来，“现在，不想要了。”
　　“……”
　　就算她想要也不会承认的！
　　“沈教授，我开玩笑的。”时柚的声音越说越小。
　　沈遇舟挑了下眉，“嗯？”
　　店员见他们看向这边，连忙打起小广告，“本店情侣有优惠哦，拍照过后抱枕免费拿。”
　　“……”
　　店员定睛看了看时柚，接着笑起来，“诶，这不是刚才那个很喜欢我们家猫咪抱枕的小姑娘吗？要不要参加活动呀？”
　　“找你男朋友和你拍一张照片发朋友圈，就可以免费送。”店员喋喋不休，“我看你看了好久，也问了我好久，肯定很喜欢我们家的抱枕呀。”
　　“……”
　　这个店员眼神真好。
　　把她记得这么清楚。
　　时柚抿了抿嘴。
　　店员立刻安慰道，“拍照就行，这位小姑娘不要害羞呀。”
　　沈遇舟的嘴角勾了瞬，“是。”
　　“……”
　　她总觉得他有点像是在报复她。
　　又有点像是在逗她。
　　她悄悄地打量身旁的男人。
　　沈遇舟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清冷自持，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仙似的，对一切漠不关心。
　　时柚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平时脑海里异想天开疯狂脑补，一到遇见真事后，便像只憋气的小气球，一下子怂了。
　　她试探地问，“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
　　“沈教授，不用麻烦你了。”时柚打起退堂鼓。
　　沈遇舟启唇，“为什么不用。”
　　咚咚。
　　她心跳漏了半拍。
　　男人的气息渐渐靠近，陷入雪松的清冽，灯光落下一小片阴影，慢慢地遮盖住她小巧的身形。
　　温热的大掌摁住她的侧耳，沈遇舟声线清冷自持，却刻意压得很低，能听见胸腔里划过低笑，足以撩人。
　　“时柚同学，你到底在……”
　　他意有所指，声音放轻——“怕什么。”


第10章 你亲
　　时柚的小脑瓜里一直单曲循环着那句“怕什么”，低音炮像是插上声卡，一遍一遍缭绕在她耳边。
　　他在明目张胆地挑衅她！
　　时柚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像是在不停的心上敲鼓，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她小幅度地掀了下眼皮。
　　男人也在看她。
　　眉眼清峻，棱角分明清晰，背着一点儿光消融了几分，就像是融化的冰雪，有了些温度。
　　几乎是下一秒，时柚就认输了。敛起鹿眸，脸颊还泛着不争气的羞红。
　　沈遇舟不逗她了，直起身子。
　　小姑娘脸皮薄，也挺不经逗，他说几句话脸颊就微微发红，烫得要命。
　　沈遇舟看了看她，“真的不要吗？”
　　时柚没敢看他，转头看向店员，脱口而出，“谢谢你，我们不要了。”
　　“……”
　　行吧，不要了。
　　她承认她怂了。
　　“哈哈，没关系。”店员笑了笑，“很遗憾，不能送给你们奖品了哈。”
　　“……”
　　出了店门，时柚腿都是软的，脸颊还烫着。
　　怎么会这样！
　　时柚！你！倒底行不行呀！
　　直到两个人从店里离开，另一个店员从后面的备餐区走出来，捧着脸冒星星眼——
　　“哇啊啊啊啊磕到了，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那个小姑娘太漂亮了吧，她男朋友也很成熟很帅，两个人很配！”
　　“就是就是，最后小姑娘还把她自己给整害羞了。”
　　“太可爱了吧。”
　　“……”
　　少女低着头，脸颊鼓鼓的，似乎在愤愤地想什么心事。
　　对于周围的声音没有留意。
　　沈遇舟朝着便利店内望了一眼，一言不发，默默关上门。
　　厚重的玻璃门隔开了便利店里店员们的声音。
　　沈遇舟：“抬头。”
　　听见他的声音，时柚抬起头。
　　他的肩膀轮廓挺括清瘦，衬衣衣料贴身。沈遇舟此刻眼梢微挑，一向深如潭的黑眸难得有兴致地睇她几眼。
　　“走吗？”
　　反应慢半拍的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啊”了一声，立马一蹦一跳地小跑过来，栗色的头发漾开一小圈儿，像一只小鹿，“走！”
　　男人唇角微勾，神色融化在日光里，某处柔软轻悄地缠住心脏。
　　/
　　时柚没和沈遇舟一起上楼。
　　他在进入电梯的前一秒接了个电话，估计是学校里或者研究院出了些事情，具体的时柚也不清楚。沈遇舟和她道别，便立即离开了。
　　时柚又忍不住在脑海中回想一遍便利店里的场景，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搭电梯上楼，径直上了二十六楼。
　　门口站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少年，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弯着指骨叩门，帽檐遮住脸，只露出刀削般的下颌角，看上去还挺奶拽的。
　　“时柚！开门！”
　　时柚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
　　“还问我怎么在这。”季时蹊转过身，语气欠欠的，“我给你发短信怎么不看？”
　　“……”
　　忘了。
　　时柚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季时蹊捏住黑色双肩包的包带，“学校男生宿舍今天停水了，我妈让我晚上在你这住一晚。”
　　“哦，那你来。”时柚抬上想要打开门。
　　季时蹊抱肘，“我说柚柚，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我这几天可有在好好学习好好听课，没给你在沈教授面前丢脸。”
　　“……！”
　　谁在沈教授面前丢脸啦！
　　时柚耳朵尖一阵烧红，钥匙转得咔嚓嚓直响。
　　要说丢脸的可是他季时蹊，和她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几天沈遇舟都住在隔壁，又没有去学校，季时蹊怎么听他的课呀。
　　时柚轻描淡写地“啊”了声，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面不改色，“进来吧。”
　　季时蹊换上拖鞋。
　　她才懒得戳破季时蹊的一些话儿，这小子没给她闯祸就不错了。
　　时柚抱着靠枕半躺在沙发上，点开手机看直播。
　　公司给她的书签了销售，特签版《猫与他》正在TB的直播间热卖。虽然没有给她布置空降任务，但时柚偶尔会看一看直播间里的评论。
　　【一人血书想看男主人】
　　【+1】
　　【万人血书想看男主人QAQ】
　　……
　　时柚：“……”
　　猝不及防。
　　《猫与他》的剧情主要是讲一只生活在女主人家里的小胖橘猫的生活，女主人日常出镜不多，主要还是以猫的视角展开。
　　可是这也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一些女主人的生活习惯，时柚有一段时间没什么灵感，干脆从女主人和男主人的过去出发，画了一些他们过去日常的小番外。
　　谁知道读者看得津津有味，下面一水儿的评论都是求再多一点男主人的剧情的。
　　这让时柚犯了难。
　　她在学校学习的时候，主要学的是动物写生。现在画漫画，难度自然没有学习写生或者画毕业画册的时候大，可是体系毕竟不同。
　　时柚一向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可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画人的时候会崩。
　　【画手太太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是呀是呀，我看太太的微博照片都好漂亮，可是好像还没有男朋友诶。】
　　【太太我们想看男女主恋爱，猫猫视角的！求太太产粮！呜呜呜！】
　　【太太～饿饿～饭饭～】
　　季时蹊也凑过来，看读者的留言，看着看着他突然倒在沙发上。
　　“时柚，你是不是…”季时蹊忍不住憋笑，身子笑得一抖一抖的。
　　“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啊哈哈哈哈！”
　　“……！”
　　被挑衅了！
　　“——砰。”
　　松软的枕头砸到后背，轻弹了一下，接着掉落在沙发上，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
　　枕头砸在背上并不疼，甚至有点儿痒，季时蹊舔了下唇想。辛亏这小祖宗没拿别的东西扔他，真是击中她的心事了。
　　“季时蹊。”
　　少女一字一顿。坐在沙发上，羞愤交加，“不准你笑我！”
　　/
　　晚餐，时柚点了个大盘烧鸡和奶茶。
　　季时蹊的妈妈给她发了个大红包，时柚一向知道小姨出手大方，但是看到五位数的金额还是挺不好意思。对方强迫她收下，时柚推辞不过，只好慢吞吞收下了。
　　说实话，这么一大笔钱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既然收了这个人情，时柚看扎在书房玩游戏的季时蹊都顺眼不少。
　　季时蹊妈妈：“柚柚，你哥哥时曜过几天就回来了，阿蹊学校在施工，听说晚上也停水。住那儿我实在不放心，你帮我看他几天。”
　　时柚：“好。”
　　“小姨，你知道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概这周末吧，你爸应该知道，你哥在保密这方面做得挺好，毕竟涉及到一些研究上的事情，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时柚不和季时蹊妈妈聊了，打开微信，点开‘一夜暴富姐妹花’三人聊天群。
　　【甜柚爱赚钱：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月：怎么了？】
　　【钟绘绘：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上次那个男人？你们有进展了！】
　　【甜柚爱赚钱：我有钱了！】
　　【钟绘绘：早就知道你有钱了，快点说，最近进展怎么样？】
　　钟绘绘比时柚早搬来荆市，在到荆市之前，时柚的房子一直都是托钟绘绘照料的。时柚上学早，在班上年龄一直很小。
　　虽然钟绘绘比时柚大不了几岁，但是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时柚和黎月前一阵子还在打趣钟绘绘这是‘英年早婚’。
　　结婚对象巧得很，也姓钟，单名一个寻字。
　　时柚隐约有听说过他俩的故事，钟绘绘和钟寻是在游轮上认识的，钟寻是一所科学研究院的实验员，研究生毕业于某常青藤名校。
　　或许是快要结婚的缘故，钟绘绘还挺热衷于各方八卦，自从时柚那次暴露心事后，她也成了八卦的来源之一。
　　【甜柚爱赚钱：没什么进展……他还挺冷的。】
　　【甜柚爱赚钱：就坊间传闻，他是一朵高岭之花。】
　　【钟绘绘：柚柚冲冲冲！相信自己可以的！】
　　【黎月：…高岭之花？】
　　【黎月：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钟绘绘：？】
　　【甜柚爱赚钱：……】
　　【黎月：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你俩真的很配！超配的！而且你们的磕CP贴在京华论坛上都上千楼了！你知不知道！！】
　　【甜柚爱赚钱：………】
　　【钟绘绘：？是谁！】
　　那些贴子完全是一群人在乱磕，将几张无意中抓拍的照片放在上面，拍照技术确实不错，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和照片里拍的完全不同。
　　时柚捂住脸。
　　“……”
　　不愿再看。
　　虽然她这个当事人不仅进去逛了逛，相册里还存了好几张贴子里的图来着。
　　【黎月：不说了，你再看看这个楼吧，还有个番外。】
　　【时柚：？】
　　时柚当然还记得上次看见京华匿名灌水论坛里的cp贴，只是没想到，这…还能有个番外？？
　　黎月直接在群里甩了个链接。
　　#八一八时沈夫妇的糖点——番外篇！震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钟绘绘：好家伙，磕到了。】
　　【黎月：你们千万一定是真的！我磕的西皮永不BE！】
　　时柚：“……”
　　看这么快，她们是扫描仪吗。
　　她还没点开呢。
　　时柚先环顾一圈。
　　书房传来季时蹊吃鸡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几声嘶喊，时柚悄悄地走到卧室，关上门，传来门锁关闭的声音。
　　她一手捂住脸，一手点开贴子。
　　【——我宣布‘教授X甜妹’就是坠吊的！磕CP就要甜甜甜，我磕的CP甜到冒泡！】


第11章 你亲
　　对于黎月这么快就猜到她提到的男人是沈遇舟，时柚甚至没有做好准备。明明之前在校友会的时候，她和沈遇舟完全不熟，就差把‘陌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时柚刚关上门，还没点开贴子，黎月和钟绘绘又给她发消息，一人一条堪比轰/炸。
　　【黎月：沈教授肯定喜欢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磕到了！】
　　【甜柚爱赚钱：……】
　　【黎月：宝贝～饭饭～】
　　“……”
　　现在，她已经无法脑补这个磕药狂的心里了。
　　钟绘绘则是直接发了一条语音，分贝量差点儿把天花板给掀了，“啊啊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柚柚我要在我的婚礼上扔绣球，到时候你一定要接啊！啊啊啊一定是你！”
　　时柚嘴角抽了下，“…行。”
　　等到两个人都回复完，时柚趴在床上，才开始看黎月发的那个贴子。
　　【楼主:哼！我要举报！这对小情侣又在偷偷恋爱！被我抓住了吧！！［/图片］】
　　莹白的指尖往下滑——
　　下图是一张她打开车门的照片。车是流线型Lv9，低调暗哑的银灰车身，在黑夜里更显神秘。少女胳膊伸直去拉开车门，腰身盈盈一握，裙摆下笔直白皙的小腿，正跨入车内。
　　而透过她的腰线，依稀可见驾驶座内坐着一个男人。白衬衫袖口折了几道，淡淡地卷在胳膊处，小臂青筋微凸，贲张有力。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又懒散，手骨分明而好看，指尖明皙。
　　时柚记得那会儿校友会结束后，她穿的是自己的一套港风小裙子，腰身线条勾着，当晚有点儿冷，她只随意披了一件上衣。
　　这应该是她打开车门钻进车内的画面，后来沈遇舟就分别送她和程池回家了。
　　【2L:这手！这腰！卧槽我人没了！！】
　　【3L:脑子里开始脑补18X小作文，我的天啊，太配了。】
　　【4L:柚柚妹妹的腰是不是还没有沈教授的手掌宽，这也太细了吧！】
　　【5L:嘶哈嘶哈～路过的狗也要说一句How Pay！】
　　【36L:‘光线昏暗，沈教授单手摘下金丝眼镜，握住她的腰，将她带入车内……’】
　　【37L:好会写好会写，笔给你！】
　　【38L:书无店砸。】
　　【39L:再给我来点！】
　　【楼主：再次放图——这次是车外！猜猜看～细节糖！】
　　时柚的视线向下扫。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比主楼的第一张照片的时间要早一些。校友会刚结束，时柚站在大会堂门口，正在等季时蹊拿可乐过来。
　　图片拍的模糊不清，应该是用手机无意之中抓拍的。时柚点开原图，双指将它放大了些——不远处似乎停了一辆银灰色的车。
　　时柚仔细的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同。
　　她接着往下划。
　　【48L: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沈教授一定是专门在等时柚妹妹，对不对？】
　　【49L:众所周知京华的教工停车场在西南角地下，天文学院的老师们都会在那附近停车，因为离天文学院很近……大会堂在东北角，从停车场出校门，并不会经过大会堂。】
　　【50L:懂了，楼上的意思是，沈教授专门来接柚柚回家，是吗？】
　　【51L:可是我看见程池老师也在呀，沈老师会不会是专门去接程池老师的呢？】
　　【52L:程哥当时并没有参加校友会，而且应该在天文学院，如果要接他，他们直接可以出校门走了，沈教授何必专门在过来一趟大会堂呢？】
　　【53L:啊啊啊啊啊磕死我了！！！】
　　【54L:还是姐妹们会磕！会说就多说点！】
　　【55L:我磕的CP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
　　所以说，沈遇舟真的是来接她的？
　　尽管旁观者都磕到了，可是时柚却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他干嘛要来接她呀？会不会是因为刚好顺路？怕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安全？
　　时柚迅速浏览贴子，还没将手机放下，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声响。
　　“时柚！你一个人抱着手机傻笑什么？”季时蹊推门，半倚靠在门边。
　　“……”
　　“没什么。”
　　季时蹊：“喏，徐赫哥给你打电话。”
　　“徐赫？”时柚抬眼。
　　季时蹊撇嘴：“估计是打你的电话没打通吧，我猜他是来催稿的。”
　　时柚无语：“怎么又来催稿。”
　　“到月底了吧。”季时蹊说，“你不是每次月底截稿吗。”
　　徐赫是时柚的负责主编，每个月月底都会监督时柚画完稿件。现在《猫与他》在LOVE漫半月主刊上连载，虽然是半月更，但是徐主编月底就要来催时柚下个月的稿件，防止她拖延症。
　　人或许生来就有拖延症。
　　时柚则是重度拖延，月末的时候就是她整个人最焦虑的时候。时柚也曾经找过几个办法来控制住她的拖延症，可是后来都失败了。
　　到最后，时柚尽量将活动都放在月初，月末用来拼命赶稿。
　　少女微微扬起下颌，看了眼墙上悬挂的日历。
　　日历越撕越薄，只剩下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的页数。
　　“……”
　　月底，该闭关赶稿了。
　　时柚掐了一把大腿。
　　所以呀，收收你那些小心思，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
　　/
　　一周后。
　　天气开始骤降雷阵雨，忽晴忽雨的，异常濡湿。
　　沈遇舟开完会，收拾文件准备下楼。下楼的途中刚好遇见张教授，两个边走边聊了会儿。
　　“沈哥！”程池马不停蹄从楼上追下来，“你看了那个咱院年度报告没？怪不得副院长会生气，原来我们去年A+的国家科研基金项目没评上。”
　　沈遇舟：“去年的？”
　　“是去年的，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的。”程池大喊道，“今年不是还有你的实验室嘛。”
　　张教授补充：“是啊，今年应该可以评上，去年也只是差了一点儿而已。”
　　去年沈遇舟刚入职，天文实验室各项工作还在建设之中。今年他可以说算是院里的扛把子，许多重点项目都交给他负责。实验室的工作也井井有条，不疾不徐地开展着。
　　京华天文院在全国排名前TOP2，总归来说院里这次花了很大的功夫，也十分重视。
　　“咱们可要加把劲了。”程池说。
　　张教授附和，“确实。”
　　程池：“对了沈哥，怎么最近没看见那个小漫画家了？她不是和你住一块儿吗？”
　　张教授差点噎住，“你们两住一块儿？”
　　“不是。”沈遇舟解释，“只是邻居。”
　　“……”
　　张教授：“哦。”
　　沈遇舟揉了揉眉心，“可能最近月底，她也挺忙的吧。”
　　“……”
　　冗长的会议总是使人疲惫。
　　虽然时间不长，可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让人感到头大。沈遇舟回到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他随意解开领带，挂在衣帽间的架子上。
　　这周的家中静谧许多，沈遇舟基本上一星期都泡在实验室做实验，要么就是在指导研究生毕业设计论文。
　　可以说，他这周待在家里的时间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
　　沈遇舟环顾四周一圈，默默走到阳台外。
　　“……”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隔壁那个小邻居了。
　　家里的阳台是环形双阳台设计，两家虽然是对门，但阳台的朝向都是相同的方向，通过阳台侧面的玻璃，可以相互看见。
　　两家距离本就不远，沈遇舟抬眼望了一下，对面阳台里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沙沙的响。
　　他略微蹙了下眉，正准备起身关上玻璃落地窗前的隔音窗帘。
　　指尖还未触及窗帘布料，他蓦地停顿。
　　对面的阳台边，少女踮起脚，踩着棉质纯白拖鞋，百无聊赖地趴在阳台围栏上，视线却紧紧的锁向楼下的人。
　　沈遇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楼下的空地上。
　　少年带着一顶鸭舌帽，个子挺拔，穿一件松垮的灰色笑脸卫衣，阳光和少年感十足。
　　时柚朝他挥挥手，“季时蹊！别忘了帮我买一袋薯片哦！”
　　季时蹊很酷地压了压帽子，单手反过来比了个‘OK’。
　　今天是阴天，阳光不是很明显，可恰巧有一抹浅浅黄的光亮洒在少女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照得她的鹿眸特别亮，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
　　沈遇舟指尖一顿，没动。
　　看了会儿，他垂眼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骨节分明的大掌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击着。
　　没过多久，他起身，再度望向窗外。
　　没看见人，他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沈遇舟随意地看了眼屏幕。他走到玄关处，披了一件白色单衣准备下楼取东西。
　　或许刚好赶上了放学和上下班的人流高峰，电梯里人满为患。沈遇舟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二十六楼的电梯，只好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楼。
　　刚走到安全通道二楼窗户前，瞥见一团人影儿，沈遇舟停下。
　　这会儿少女不知什么时候下楼，只穿着一件肥大的紫色卫衣，踩着小凉拖哒哒哒就往季时蹊的方向跑。头顶的栗色呆毛一跳一跳的，还有点没睡醒的慵懒劲儿。
　　两人有说有笑的，季时蹊还扯了一下她的卫衣帽子。时柚气咻咻要去揪他的耳朵，被季时蹊躲开。
　　小姑娘气得跳起来，“季时蹊！你不要拽我帽子！”
　　追逐打闹了许久，大概也是觉得在大街上有损形象，季时蹊挥手去取了什么东西。
　　时柚单手插着腰，轻轻的打了个哈欠，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又哒哒哒踩着拖鞋往回跑。季时蹊笑了下，微微弯腰，揉了把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沈遇舟眼皮蓦地一跳。
　　“小沈啊，你去哪儿？”在门口的大爷拎着菜篮子，问。
　　沈遇舟扯了扯唇角，“楼下逛逛。”


第12章 你亲
　　时柚没想明白季时蹊怎么可以这么烦。
　　她不过窝在卧室里几天，季时蹊就要找各种借口把她拉下楼，生怕她呆在家里长蘑菇似的。
　　她可是在工作好不好！
　　时柚愤愤不平的想。
　　虽然季时蹊比她小不了多少，但时柚从小就不大会照顾人。
　　当季时蹊妈妈拜托时柚照顾季时蹊的时候，时柚知道自己不能把他照顾多好，其实也就是监督他学习和减少上网的时间而已。
　　季时蹊大三以来便没多少课了。他们那个专业的专业课和通识必修课都集中在大一大二，所以总是待在她家没什么事的样子。
　　这次又忽悠时柚说他没有带超市的购物卡，时柚不得不从卧室里出来给他送卡，又要耽误几分钟的样子。
　　她踩着凉拖往回跑。
　　还没跑到楼下，穿堂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声响和震动。
　　时柚将额前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之中打着卷儿，细碎的发丝落在颈边，看上去很柔软。
　　少女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鸦羽似的密密的一排，似乎能看清眼皮上淡青色的血管。颊侧带着些薄红，显得格外清亮。
　　“啊，不好意思。”
　　时柚脚步一顿，险些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那人的肩膀很高，衣服是黑色，看起来个子比她要高不少，
　　时柚心心念念着她卧室里没有画完的画，没来得及抬头仔细辨认到底撞上了谁，只是轻轻地揉了揉肩膀，便低头跑走了。
　　衣角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温热。
　　连四周的空气都遽然攀升几度。
　　沈遇舟看着迷迷糊糊差点撞上他的小姑娘，觉得还挺无奈。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那小姑娘跑得挺快，估计自个儿也没将他认出来是谁。她显眼的栗发漾开在颈边，颊侧还有点儿烫，纤细眼睫垂着，有一种柔和的美。
　　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模样和气质都有点懒。
　　沈遇舟下颌绷紧，视线淡淡地投向远方。
　　心脏深处像是被挠了下，缓慢升温。
　　/
　　便利店。
　　季时蹊推着购物车，一边拎起一袋货架上的薯片往车里扔，一边推着往前走。
　　购物车里花花绿绿的膨化零食格外显目。
　　尤其是这片零时区，挤满了小孩子和刚放学的中学生。类似“奶奶我想吃薯片！”“不可以哦，薯片要少吃。”“偶尔吃一下也没关系的啦。”“爷爷我也想吃薯片和妙脆角！”的话吵吵闹闹。
　　季时蹊扶额，只觉得有点儿头疼。
　　“……”
　　时柚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吃这些玩意儿。
　　况且这家伙自从闭关画画后，就像进入了冬眠期似的，连一步都不肯走。成天把她自己锁在卧室里，什么东西都要季时蹊跑腿出去买。
　　季时蹊也挺担心时柚月底的作息，没事干就把她拽出来逛逛。一来二去这小姑娘也学精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去。
　　“……”
　　真是服了这小祖宗，早干嘛去了，非要把所有事情都堆到月末。
　　“季时蹊。”
　　不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一道稍显低沉的男声响起。
　　季时蹊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抬头望了一眼，差点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上前跨一步，立马将购物车往回藏，“沈教授…你好啊——”
　　季时蹊：“你也来购物啊，真是巧。”
　　沈遇舟淡淡道，“是挺巧。”
　　沈遇舟和时柚住一个小区，这个事情季时蹊早就知道了。
　　他住进时柚家的这几天，时柚又和他说沈教授就住在她家对面，着实把季时蹊吓个不清。
　　要知道他季时蹊上学期挂了几门课，其中有一门就是沈遇舟的‘天体物理定向研究’。虽然这是一门相对基础的课，但难度系数高，挂科的人也不少。
　　很不幸，季时蹊就是其中之一。
　　沈遇舟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平时看见也是淡淡的，总是坐在办公室里，要么就是在实验室。侧脸弧线干净利落，只有一小节凌厉的下颌被光线捕捉。
　　购物车里都是一些粉粉嫩嫩包装的橘子汽水瓶和膨化零食，还躺着些七彩斑斓的棉花糖，一看就是少女心泛滥。
　　季时蹊：“……”
　　完了，丢脸大发了。
　　“沈老师你不要误会啊啊啊，我可不喜欢这些东西，都是…”季时蹊摆摆手，连忙解释道，“买给我妹妹的。”
　　季时蹊觉得自己的解释满分。
　　本来就是卖给时柚的，而且虽然时柚比他早出生一小时，应该算是他的表姐，但是季时蹊还是喜欢把时柚当成妹妹。
　　这么解释也没错啊。
　　沈遇舟挑了下眉：“妹妹？”
　　季时蹊点点头， “是啊，我表妹就是时柚，你上次见到过的栗毛小姑娘，沈教授，你还送她回家呢。”
　　“……”
　　“时柚是你妹妹？”
　　“对。”季时蹊试探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沈教授？”
　　男人似乎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结账的时候，沈遇舟去收银台取东西，季时蹊正好在结账。
　　店员拎出来一个大袋子，微笑道，“沈先生，您托人精品定制的同款，已经从总部运过来了，麻烦您签个字。”
　　“……”
　　店员又说，“我们这里只是代收，荆市的「雪色」便利店也只是全国分店，具体的您联系我们公司总部。”
　　什么东西还要定制+签字？
　　季时蹊好奇地瞟一眼。
　　猫形抱枕。
　　看上去材质柔软，毛茸茸的橘色猫咪形状，也不是很大，适中。
　　“……？”
　　沈教授竟然喜欢这些？
　　似乎注意到他好奇的视线，沈遇舟冷冷横扫过来，“送给朋友的。”
　　“女生？”季时蹊忍不住问。
　　“嗯。”
　　“……”
　　那就是！女朋友！吧！
　　季时蹊像是发现了惊天的秘密似的，如鲠在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教授女朋友的审美…居然和时柚有点像！
　　季时蹊又看了几眼。
　　如果是时柚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抱枕的。
　　“……”
　　还是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像时柚这样！
　　季时蹊有时候挺理解不了时柚的小心思，她总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季时蹊还记得时柚高三那年，连错题本的透明磨砂封面上都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贴纸，翻开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彩笔涂画的涂鸦。
　　好看是好看，费时又费力，他觉得这些可太麻烦了。
　　好在时柚最后把那本错题本放到书架上，连同贴纸一起收起来了。季时蹊后来不大看见时柚用那些贴画。
　　到现在，时柚已经能抱着iPad自己设计图案了。
　　“季时蹊，我记得你期中实验报告没有交吧。”沈遇舟的视线冷冷的扫过来，“加微信，发给我。”
　　“……？”
　　季时蹊一愣，接着往后退一步，“不用吧沈老师，我只是上学期挂了你一门课而已，这学期还没期末考试呢。”
　　而且，他还没写完呢。
　　虽然他已经写了一半。
　　“实验报告是平时分，想挂科重修？”沈遇舟抱肘，“你已经大三了，等到了大四。下学期就要毕业答辩，你有那么多时间吗？”
　　“……”
　　行吧。
　　季时蹊划拉几下手机，“扫一下这个二维码。”
　　沈遇舟打开手机，屏幕上亮出一个微信好友。
　　沈遇舟小幅度地皱了下眉，淡声问：“你的？”
　　季时蹊想也没想，面不改色：“对啊。”
　　头像是淡黄头发的月野兔，双眼是冒着爱心，怀里还抱着月野兔的月亮法杖。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甜柚爱赚钱]
　　沈遇舟没有戳穿他的小把戏，视线漫不经心地往下扫。
　　——[生活号！工作联系我主编！不要加我vx！！=^=]
　　“沈老师。”临走之前，季时蹊扭头问，“微信加了吗？”
　　沈遇舟：“加了。”
　　他淡淡扫了两眼，熄了屏，很随意的将手机收在裤兜里。
　　季时蹊算是松了一口气，不忘说，“那我过几天给你发作业。”
　　过几天？
　　三十多天也是过几天。
　　学生们打马虎拖延交作业，沈遇舟这种事见得多了，他摁了下指腹，“几天？你自己说。”
　　“一周之内。”季时蹊求饶。
　　“三天内。”
　　“……”
　　季时蹊咬了咬牙，“行。”
　　/
　　“季时蹊！你怎么回事！”
　　“你作业发给我干嘛！”
　　时柚气咻咻从房间里冲出来，眼睑附近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这个季时蹊不知道又在弄什么明堂，直接将他天文系的作业从微信发给她了。
　　时柚在工作的时候一般用企业微信，自己的微信号只用来分享日常生活，工作的时候她就会将好几个群聊屏蔽掉。幸亏她刚才看了眼微信，不然季时蹊给她发作业她都不知道。
　　季时蹊倒挂在沙发上，后颈枕在松软的沙发扶手处，咬着棒棒糖抬头看她，“反正老师不会骂你，你就帮我交一下呗。”
　　时柚：“什么老师？”
　　“你自己看你的微信好友通过。”
　　时柚点开好友消息那一栏，发现里面确实有一个人的添加消息。
　　这是她的生活号，一般她的粉丝是找不到这个账号的，但也有个别情况比如金主爸爸是她的粉丝，通过徐赫或者LOVE漫公司的途径加她，时柚也不好拒绝。
　　算了，既然是老师还是加吧。
　　她看了季时蹊两眼，抬手点了下‘通过’。
　　加完好友后，时柚看也没看，直接将季时蹊甩给她的文件转发过去。
　　过了几秒。
　　手机在桌边震动几下，时柚伸手滑开屏幕。
　　【S：来隔壁。】
　　“……？”


第13章 你亲
　　时柚：“？”
　　这又是什么情况。
　　“……”
　　什么叫‘来隔壁’？
　　去应该是去办公室，隔壁又是哪？
　　她垂下眼，又扫了几眼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大概是一种直觉，她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总觉得有点熟悉。
　　可是季时蹊没和她说是哪个老师呀。
　　对面那个人的头像是黑色的咖啡杯，简约低调，看上去还挺神秘的。微信名同样神秘，只有一个大写的‘S’。朋友圈干干净净，是‘仅显示三个月内’，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三个月没有发朋友圈了。
　　“季时蹊，怎么回你老师啊。”
　　时柚想了会儿，正准备给对面发消息。
　　季时蹊凑过来，瞥一眼他们的聊天内容，一把抓走时柚的手机，“我帮你回。”
　　过了几分钟，季时蹊把手机还给时柚，“行喽。”
　　【甜柚爱赚钱：沈教授，这是我的作业[微笑]。】
　　【甜柚爱赚钱：老师您可不可以多给一点儿平时分，球球了～QAQ】
　　【甜柚爱赚钱：救救孩子吧～[可怜][可怜]】
　　【甜柚爱赚钱：蕉绿.jpg】
　　时柚：“……”
　　仗着是她的微信这小子就为所欲为是吧。
　　时柚又看了两眼，越发觉得不对劲。季时蹊这几天都没去学校，在她家呆着，仅有的几次出门就是去楼下的便利店或者超市。
　　“……”
　　这个沈教授不会是沈遇舟吧。
　　不会吧，季时蹊这么坑的吗？
　　可是沈这个姓挺常见，姓沈的教授有太多人了吧，尤其在京华，光时柚认识的教授就有好几位姓沈。
　　时柚还是不放心，问，“这个沈老师……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教授吧？”
　　“……”
　　季时蹊顿了下，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
　　“……”
　　时柚服了。
　　啊啊啊啊季时蹊用她的微信和沈教授说了什么！
　　她的微信名这么好认，沈遇舟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是！她！了！
　　她又丢脸了！
　　瞅着她脸色不太好，季时蹊缓了下，道，“这不是我前几天旷课点名没在，被沈教授抓住了。沈教授喜欢上课点名，要算平时分的。”
　　时柚顿几秒，“活该。”
　　“他还说要见家长。”季时蹊挠了挠头，“家长这不就见着了吗？”
　　“……！”
　　她什么时候又成季时蹊的家长了。
　　季时蹊嘿嘿一笑，“骗你的，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被逮到呢。”
　　“而且，要说家长，我才是你哥哥好不好。”
　　“……”
　　幼稚。
　　时柚又问，“那沈教授说去隔壁，应该是想找你谈话吧。”
　　季时蹊：“我不去。”
　　大概是也有那么点儿心虚，去找老师面谈这件事季时蹊坚决不会去的，何况用的是时柚的微信，要去也不会是他去。
　　时柚当然不会想去见沈遇舟。
　　更何况，要去见沈教授，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名义去见好吧！
　　季时蹊闯的祸和她有什么关系！
　　时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便抱着画板回房间了。
　　/
　　卧室里。
　　沈遇舟放下手中的咖啡，接通钟寻的电话。
　　钟寻是沈遇舟在博士期间作为导师助教带的一名研究生，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一直保持着联系。钟寻毕业后就去了天文仪器馆工作。
　　后来沈遇舟从美国回国的时候，也是钟寻作为接线人将他引荐到京华大学工作。
　　最近钟寻正好在对接沈遇舟负责的那个S级别项目，谈完项目后总喜欢和他唠叨一些家常事。近期他正在筹备婚礼，聊天的内容大多都是和婚礼相关的。
　　钟寻忍不住念叨，“早知道结婚这么麻烦我就不该结婚，急死我了。我家绘绘和我妈两个人审美不同，在各种细节上都需要我调和，我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真是苦恼。”
　　“最近还有一大堆工作，你知道的吧，咱们又有一个项目要申报了，但是我们组最近还没有完成。这下子更没时间准备结婚的事情了……”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钟寻“喂”了几声，“沈哥。”
　　“你在听吗？”
　　沈遇舟拉开落地玻璃门。
　　“没在听。”
　　“……”
　　钟寻也知道自己有点啰嗦，沈遇舟这个家伙肯定不喜欢听他这些家常。
　　上学那会儿钟寻就知道沈遇舟的性格，冷淡自清，不感兴趣的事情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他的实力足够强大厉害，就是有这种高傲自负的资本，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钟寻那会儿因为和沈遇舟关系还算不错，在实验室代收的最多的就是女生们送给沈遇舟的花。
　　那个时候暗恋沈教授的人可不必现在少，但那个男人真的是淡到骨子里的冷漠至极，禁欲冷性。
　　最多的时候沈遇舟还是泡在实验室或科研所，工作起来就是整宿整宿。钟寻估摸着，他这么忙，肯定没有时间恋爱。
　　不像他，研究生过后没多久都要结婚了。
　　自从回国后，沈遇舟在京华任教后，可能是教了学生的缘故，冷淡的性格已经收敛很多了。
　　但钟寻还是气笑了，“你真是直白，一点面子都——”不给。
　　沈遇舟连接蓝牙耳机，走到家里的阳台边。
　　时柚盘腿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拿了张毯子盖在膝盖上。
　　家里是双阳台布局，不仅采光足，而且这个小阳台连接着她的卧室，时柚可以不经过季时蹊所在的书房，有一个自己小小的私人空间。
　　她其实是一个挺矛盾的人。喜欢热闹的场合还有朋友的陪伴，但是有时候又渴望自己一个人独处。就像现在静心创作的时候，与笔下灵魂的交流。
　　少女手里拿着手绘板涂涂画画，嘴巴叼着叉子，脚边摆放着去蛋糕店买的抹茶草莓小蛋糕。膝盖上随意搭着一张小毯子，唇齿间咬着的小叉子随着音乐的鼓点上下晃动着，嘴角还挂着点儿淡茶色的奶油。
　　时柚眨了下眼，将视线向阳台外。
　　男人总爱戴着金丝眼镜，尤其是办公或者上课的时候，显得格外认真。
　　镜框恰到好处地遮住他过于分明的棱角，下颌处的轮廓很深，整个人像一座冷冰冰的雕塑，却又极为有教养，倒是有一种斯文败类的错觉。
　　时柚其实观察了一阵子，他的金丝眼镜似乎是平光镜，没有度数只起到装饰作用。带上眼睛后能将棱角的锋利遮住，显得更加温润平和。
　　阳光细细密密地投落下来，恰好照在男人的侧脸一角，衬衣衣领边也染上暖融融的光芒，似乎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就像是油画里走出的人。
　　时柚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突然，目光恰好对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的打量，沈遇舟暗自笑了笑，镜框遮住眼底的笑意，他慢慢的踱步，抬手挂断耳边不断冒出絮絮叨叨声音的电话。
　　掐断电话。
　　正在绘声绘色描述身边的婆媳大战的钟寻：“？”
　　怎么挂了。
　　他还没说完呢。
　　沈游舟逆光站在阳光下，轮廓渡上一层柔和。单手抄兜，微挑眉骨，薄唇轻掀起口型。
　　——好吃么。
　　/
　　两家阳台距离并不远，可是大中午的阳光挺足，室内开了中央空调，窗户紧紧地闭上，加上玻璃反射光线，令她有点儿眼花。
　　时柚通过无声的唇形，也不难猜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
　　肯定是让她催促季时蹊去面谈嘛！
　　不然还会是什么呢。
　　沈遇舟放下手机，单手插兜，半倚在门边。
　　对面窝在沙发上的少女似乎听懂了，连忙将嘴中的小叉子拿下来。
　　唇下沾着的蛋糕屑和淡茶色的奶油也来不及擦，抱着手绘板和小毯子就往家里跑。
　　中途还差点跑掉了一只拖鞋，小姑娘打了个顿，将怀里抱着的毯子往上掂了下，匆忙关上了门。
　　沈遇舟眉尾舒展，唇边划过一抹轻笑。
　　过了会儿，门外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门铃响了几下。
　　沈遇舟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打开门。
　　少女从少年肩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一撮小栗毛无意间垂在少年手臂上，粉嫩微嘟的唇角微扬。
　　时柚从后面推了推季时蹊，他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沈、沈教授好。”
　　“您也住这里吗？”季时蹊疯狂打哈哈，“真巧哈哈哈。”
　　沈遇舟伸出一只脚抵住门：“是挺巧。”
　　“不进来坐坐？”男人视线若有若无，些许冷淡，“我发的微信看见了吗，谈谈你作业还有重修的事。”
　　季时蹊：“不用——”了。
　　“好啊。”时柚连忙替季时蹊答应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快去呀，不就是聊聊天吗，有什么好怕的。”
　　“……”
　　沈遇舟扶了扶金丝眼镜，看向时柚，“你也一起来。”
　　“……”
　　为什么她也要一起过去呀。
　　时柚愣了几秒，“啊”了一声，“…我吗？”
　　沈遇舟轻勾唇角，“嗯。”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和不情愿，他接着补充，“我们聊一聊微信的事情，以及，你为什么加我的微信。”
　　沈遇舟轻笑一声，金丝眼镜泛着光：“聊聊天。”
　　“……”
　　怎么办，冷静不下来。
　　人已经要疯了。


第14章 你亲
　　这辈子没觉得季时蹊能有这么烦人。
　　用她的微信加沈遇舟就算了，发期中作业也算了，现在还牵扯到了她！
　　还带着她进了沈教授的家！
　　沈遇舟从鞋柜里翻出两双拖鞋，“只有男士拖鞋，可以吗。”
　　“可以。”时柚点了点头。
　　少女的脚小巧精致，皮肤光滑透亮，脚趾泛着淡色的樱花粉，脚踝玉骨凸起，分明又好看。这会儿套上他宽大的拖鞋，脚趾并拢勾着，走路一掉一掉的。
　　反差感强烈。
　　沈遇舟淡淡地看了一眼。回想起刚刚在阳台边，时柚躺在沙发上，脚也是这么勾着拖鞋，一上一下地荡着。
　　那会儿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画，连一只脚上松松垮垮的拖鞋被她荡飞了也不知道。
　　沈遇舟走到厨房里，给两位客人倒水。
　　时柚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男人的家中装潢简约单调，整体是灰色调的布局，法式的布局井井有条，以简约的线条代替了繁复的花纹，显得柔美雅致。
　　还是像之前她误入沈遇舟的家的时候看到的那样，屋里一尘不染，所有物品摆放整洁有序。
　　时柚不禁耳朵发烫，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响。
　　“……”
　　怎么又让她想起无意间闯进沈遇舟家那件事了啊。
　　太丢脸了时柚。
　　男人端着两杯水从厨房大步走出来，淡淡的看了一眼拘谨地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沈遇舟将水放在桌几上，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修长的指节弯了弯，敲了敲沙发靠背。
　　“季时蹊。”沈遇舟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季时蹊摇摇头。
　　“……”
　　沈遇舟平时在课堂上很严肃，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手中还握着教具。因为他开的课都是难度较大的必修课，稍不留神就漏听了知识点。慕课和云课堂上学习资料有限，课后补起来很麻烦。
　　季时蹊在课堂上不是抄笔记就是翻书，还没有和沈教授聊过天。
　　听说沈教授经常去学校体育馆和男生们一起打篮球，季时蹊遇到过，但也仅仅是遇见。
　　“别紧张，”沈遇舟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这样，我和你先聊聊你作业里的问题吧，先把PDF文件打开。”
　　季时蹊和沈舟聊着天文相关的内容，时柚渐渐听不懂了。
　　天文并不是像一些告白段子中的“星云”“星河”那么浪漫。真正的天文学学起来并不轻松，涉及到的各个学科知识很多，是一门具体的学科领域。
　　非要说浪漫，时柚只能想到一个词。
　　做梦的浪漫。
　　时柚坐在沙发上，一手拖着腮，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过了会儿，她翻开微信，“一夜暴富姐妹花”消息置顶，冒出好几个红色的带着数字的圆圈。
　　【钟绘绘：柚柚你有没有空！我现在急需解压！5555】
　　【甜柚爱赚钱：你怎么啦。】
　　【钟绘绘：呜呜呜我不结婚了……受够了！气死我了！】
　　【钟绘绘：钟寻那个SB，这他妈一天天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钟绘绘：不光他妈要气我，他在中间也袖手旁观，这个婚我不结了，你们知道不，他居然说好。真是把我给气死了，后来还狗腿地跑来安慰我，怎么好意思啊这男的。我现在离家出走了，在黎月这住，柚柚欢迎你过来找我玩。】
　　【甜柚爱赚钱：别气别气，气急伤身。】
　　【黎月：柚柚你能出来不？我和绘绘现在在猫咖咖啡店。】
　　【黎月：你在哪？要不我去接你吧，我开车出来的。】
　　【甜柚爱赚钱：我在沈教授家。】
　　【黎月：！】
　　【钟绘绘：！！！！！】
　　【黎月：那不打扰了，你好好玩。】
　　【钟绘绘：都去人家家里了，直接上啊时柚！沈教授还是很可的，不要说你不行！不可以说不行！】
　　【甜柚爱赚钱：……】
　　【甜柚爱赚钱：QAQ】
　　“时柚你困了吗，”趁着沈遇舟去房间拿东西，季时蹊突然问，悄悄道，“要不……你先回家吧。你不是稿子还没画完吗？我帮你和沈老师说一声。”
　　时柚迟疑片刻，“可以……吗？”
　　“……”
　　还没找她谈话呢。
　　沈遇舟拎着一捆教材从书房走出来，听见他俩的对话，轻声道：“可以。”
　　“那我回去了？”少女仰头看了看他，长长的睫毛带着些困意，不停地眨巴几下，像小扇子似的轻颤。
　　小心翼翼得有点儿可爱。
　　沈遇舟：“嗯。”
　　得到他的准许，时柚这才站起身。
　　只不过起身的幅度有些大，加上稍稍乏困没有注意，衣角“唰”地一下带飞沙发上的手机。
　　——啪嗒。
　　刚好砸在沈遇舟脚边。手机屏幕亮着，正面朝向他，是一个便于阅读的角度。
　　男人稍稍弯腰，帮她捡起来。
　　“……！”
　　好像！屏幕上！还是！刚刚她和黎月钟绘绘的聊天群！
　　时柚默默地祈祷这两人没有发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给她。
　　可千万别再给她发消息了。
　　尤其是和沈遇舟相关的消息，万一被沈教授看见，她时柚就要社死到去投湖了！
　　沈遇舟戴上金丝眼镜，轻轻地挑了下眉梢。
　　蓦地，对上略显戏谑的目光。
　　时柚的脸“砰”地一下红得像柿子似的，她立马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而后扫了一眼手机亮着的屏幕。
　　“……”
　　应该没有什么吧。
　　时柚给自己疯狂做心理建设。
　　慢慢将目光投向手机屏幕，手机屏幕很亮，赫然呈现着一大片白色的对话框——
　　【黎月：你知不知道沈教授一朵高岭之花据说黄金单身二十八年没谈过恋爱，身边方圆五米不见一个异性，在学校想要当沈教授女朋友的女生能从京华排到胡同巷还绕荆市四个圈！八块腹肌二八比例，胸肌腰线人鱼线，身高186无不良嗜好！还能给你当模特画画！】
　　【黎月：宝，你还嗑什么瓜子？这他妈不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时柚：“………”
　　要了她的命。
　　/
　　季时蹊面谈回来，一头扎在书房里收拾东西。时间已经到了饭点，时柚简单地做了几个菜。
　　她手艺不是很好，做出的菜式单调，偏南方的饭菜茶点，加上口味偏甜，也爱吃酸的，时柚总是在煮东西的时候额外加上一点儿糖。
　　刚才在沈遇舟家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时柚得找点活儿干，不然心口要跳出心脏病了。
　　灶台边的蓝色小火苗滋滋啦啦的，时柚熄了火，将身上的围裙取下来。
　　“季时蹊。”她朝着书房喊了一声，“快点出来吃饭。”
　　“来了。”季时蹊从书房走出来，面露菜色。
　　季时蹊：“我明天还是搬回宿舍住吧。”
　　“……？”
　　这么快就走了？
　　时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按照季时蹊妈妈和她敲定的时间，季时蹊应该要到九月中旬才搬回宿舍。现在才八月底呢，这么快就搬走。
　　“小姨和我说，你要到九月才搬走。”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季时蹊抓了几把头发，逐渐暴躁，“但是你也不看看隔壁住的是谁啊小祖宗，前一段时间倒还好，这段时间要是天天开门就碰上沈教授，那我不是要疯。”
　　时柚：“挺好，你学习又有动力了。”
　　“……”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
　　季时蹊喃喃自语，“我感觉一点儿也不好，柚柚，你买房子可真会买，这么巧就在沈教授隔壁。”
　　时柚： “……”
　　挺巧的是吧，她也这么觉得。
　　季时蹊突然凑近：“我说时柚。”
　　“诶。”
　　时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有话快说。”
　　“你不会——”季时蹊瞥了瞥嘴，“暗恋沈教授吧。”
　　“……！”
　　他怎么看出来的！
　　时柚自认为自己表现的没那么明显，而且她也不是有多么喜欢，只不过，有一点儿喜欢罢了。
　　只是，有点儿，喜欢。
　　时柚在心里自我安慰，正准备反驳。
　　少女本来就皮肤白皙，这会儿颊侧带了些微红，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穿着一件纯白的棉质T恤，后耳根连着的那片肌肤发烫，栗色的发丝勾缠在耳后，
　　“真的啊？”季时蹊没想到时柚是这么个反应，“不会吧，你——”
　　季时蹊和时柚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对她当然极为熟悉。
　　从和她一起进沈教授家的门那刻起，季时蹊就觉得时柚有些不对劲。可他又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便聊下不表，直到这会儿看见时柚的反应，季时蹊才又重新怀疑起来。
　　现在，季时蹊几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小姑娘自幼就是个颜狗，季时蹊上小学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子，时柚就不怎么和他玩，深深地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直到他初中瘦下来，个头蹿了几厘米，她和他的关系才要好一点儿。
　　时柚就是对沈教授犯花痴了！
　　还不敢承认呢！
　　季时蹊到不觉得时柚会真的看上沈遇舟。
　　毕竟这姑娘小时候就挺聪明的，上高中那阵子时柚想要走艺考路线学画画，从高一就立了目标，每天都在画画。
　　虽然时柚的爸爸妈妈都不同意，甚至断了她的生活费。时柚高中住校，靠着她的哥哥时曜每个月给她的一点儿补助，愣是一声不吭自个儿在外面找老师学画画。
　　等到时柚的父母知道后，时柚已经上高三，并且偷偷签下了学校的艺术生报名表。
　　当时柚上热搜爆红出圈后，季时蹊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时柚虽然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其实她也很努力。
　　她就是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够拼，加上一点运气，成绩自然就来了。
　　所以季时蹊真不认为时柚对沈遇舟有什么心思，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沈遇舟不可能对她感兴趣。时柚这么精明又聪慧的小姑娘，不会做这种低成本无回报的事。
　　季时蹊把门打开，将行李箱拖到门外。
　　“时柚你还挺厉害啊，你对沈老师图谋不轨。”
　　“没有。”时柚死不承认。
　　“这叫什么……”季时蹊想了想，突然一拍手，“你这叫引狼入室。”
　　“……”
　　时柚慌了好半天，低头掩饰眼底的慌乱，直到这句才听出季时蹊过于戏谑的口吻。
　　她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是没看出来吧。
　　在这里吓唬她和她开玩笑呢。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一瞬间，时柚抬起脸，一双水亮的鹿眸眨了眨，抿着唇。从饱满的前额到轻勾的唇线，只是安静的定在那里，就像是一件精致的手办。
　　“有我这么可爱的狼吗——”
　　▍作者有话说:
　　①‘嗑瓜子’梗改编自网络
　　②停更两天，修文+蹲榜，周四更，谢谢大噶！


第15章 你亲
　　门只敞了一条缝。
　　沈遇舟正好打算开门下楼扔垃圾。
　　“有我这么可爱的狼吗？”
　　听见从门缝传来小姑娘的声音，他掌心一旋，微微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门窄窄的边缘，将大门往后拉。
　　沈遇舟伫在原地，没动。
　　门外的楼道里两个人在吵闹，时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到他的耳朵里。
　　想到刚刚发生的意外，沈遇舟收回推门的手，静静地等外面两个人聊完，以免又影响门外小姑娘已经崩了不剩多少的心态。
　　“季时蹊呜呜呜呜，你走了我好无聊哦，好孤单哦。”
　　“别他妈恶心人了时柚。”
　　“那我怎么和你妈交代呀，你妈妈把你托管在这儿红包都给我包了，我总不能不管你啊。嘤嘤嘤你好狠的心呀，怎么丢下你老姐我一个人就跑？啊这……你怎么敢的呀！”
　　“少他妈给我阴阳怪气！”
　　“呜呜呜你凶我……”
　　——有我这么可爱的狼吗？
　　沈遇舟勾了勾唇，凉薄的唇角拉伸一个微微的弧度，他不合时宜的想。
　　确实没有。
　　“快把箱子往右边挪一点儿。”时柚往回跑几步，扒拉着门边，“堵着门啦。”
　　季时蹊推了推箱子，“行了吧。”
　　“行。”时柚试了一下。
　　季时蹊：“剩下的我们搬出来，明天搬家公司就来搬运了。”
　　“好。”
　　直到两个人合力将行李箱抬到门外，对面的门关上，楼道里顿时安安静静，沈遇舟这才开门，走到楼下扔垃圾。
　　门关上后。
　　季时蹊回到书房和他妈妈打电话。
　　时柚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绘板涂涂改改。
　　老实说，她内心其实是希望季时蹊快点走的。这家伙待在她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连电费和水费都要多交一点儿。有时候两个人吵架，时柚还挺生气的。
　　虽然过一阵子就不生气了，但还是会严重影响时柚赶稿的进度。
　　第二天把季时蹊的东西运走后，时柚去了一趟LOVE漫旗下设在荆市的总公司。
　　她搬来荆市一部分是徐赫鼓动的原因，徐赫是LOVE漫杂志的总主编，手下只有占公司盈利大头的几个知名漫画家。
　　自从时柚的漫画在LOVE漫旗下的月刊上连载后，徐赫亲自过来找她催稿的时间多了不少，时柚正愁着毕业以后的住处，便决定将家搬到荆市定居。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漫画的事情，时柚带了手绘的人物和封面设计给徐赫看。徐赫将手稿交给审阅的几个小编辑，再次督促了一下关于月底新章节的稿件。
　　“对了，有粉丝送你的礼物。”徐赫拍了拍脑袋，“前几天就送来了，瞧我这记性，你去前台报名字拿一下吧。”
　　“粉丝的礼物？”时柚觉得疑惑。
　　时柚一向不收礼物，只收粉丝的信。
　　这不仅仅是公司的要求，也是她一直以来坚持和粉丝承诺的。
　　因为一旦养成了收礼的风气，对于她来说并不好，公司也有规定，不会允许创作者在公司收礼等一系列不符合公司规范的行为。
　　“那送回去吧。”时柚说，“徐主编，你也知道，我一般不收礼。”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粉丝。”徐赫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地址填错了或者地址丢失，所以快递员送到公司来了。”
　　“……”
　　“要不你先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吧，如果真的是粉丝送的礼物，那再按原地址寄回去也不迟。”
　　时柚想了想，“行。”
　　前几日下了好大的雨，包裹封面上的地址被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包裹并不是很大，啊、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仅能看出一个时柚的名字，还有时柚的手机号：163xxxxxxx1。
　　确实是地址丢失。
　　快递员或许打不通电话，就将快递送到公司来了。
　　这种事情时柚以前也经历过，有时候不能辨认包裹地址的时候，快递员联系不上她，公司会帮她申请将快递送到公司。
　　那应该不是粉丝送她的东西了，不然也不会在地址破损后知道公司的地址，把这个快递寄到公司来。
　　时柚转念一想。
　　那有没有可能，地址本来就填的是她公司呢？
　　她顿了下，怎么也没想明白到底会有谁给她寄快递。
　　时柚盯着包裹看了好一会儿，前台的小妹看她愣在这儿，忍不住提醒，“时柚姐，你把快递拆开不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嘛，反正是送给你的。是公司的可能性很小，我觉得应该和我们的合作方有关。”
　　“……”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反正是送给她的。
　　时柚在前台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捏着快递外面地黑色包装，拎起其中地一个拐角，咔擦咔擦将它慢慢地划开。
　　快递是一个很大的棕色纸盒子，上面的图案看上去是高级定制的，应该花费了不少金额。
　　时柚打开里面的盒子。
　　——猫咪抱枕。
　　“……”
　　咦。
　　她愣了好一会儿，将抱枕取出来抱在怀里。
　　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这个啊。
　　时柚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抱枕，这个猫咪抱枕软乎乎的，和那次在楼下「雪色」便利店看到的非卖品一模一样。
　　就像是量身为她定做的似的。
　　时柚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那会儿错过了便利店的活动，还为之伤感了好几天。之后的几天她赶稿忙起来，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看着怀里的抱枕，她的心情像是拉了丝儿的棉花糖，软乎乎的陷下去一小块。呼吸都放慢了几拍，胸腔里的空气慢慢填充，密密麻麻的缠绕着。
　　她用指尖扯了扯透明外包装的边缘。
　　“啪嗒——！”
　　一个系着红绳的吊牌掉下来了，上面写着寄件人的电话和名称。
　　时柚翻开那个吊牌，看见牌上写的人名。
　　——“S”。
　　“……！”
　　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呢。
　　这不是沈教授的微信名嘛！
　　少女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一双鹿眼睁得圆圆的。
　　可是……他送她这个干什么呀。
　　“怎么了？”前台小妹看见她整个人都定住了似的，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时柚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时柚用手机在网上打了辆车，回家的途中，她盯着吊牌上面的数字，输在手机里拨通电话。
　　已经到了中午，或许对面有午睡的习惯，又或者对面正在休息。
　　男声带着些许低沉沙哑，还有半分困意与慵懒，带着颗粒般的质感穿透电话，像是挂着一串小电流呲啦啦令人全身发麻。
　　他开口：“喂。”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顺便再求个作收=3
　　预收①《你服个软》
　　童初家来了个谈生意的大哥哥。
　　他挑着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笑，宽肩窄腰，活脱脱行走的衣架子。童初亲爸开玩笑，让童初给裴总当未婚妻。
　　小姑娘捂着脸，有点害羞。
　　当晚，俩人在楼下偶遇。
　　“喜欢我？”裴橙冷哼，“我还看不上你呢。”
　　-
　　裴氏集团和童氏集团生意没谈成，两家在商业圈公开撕破脸皮，签下对赌协议。
　　名利场上，有人谈到对家的小姑娘童初。
　　裴橙不屑一顾：“她谁？不认识啊。”
　　-
　　后来，童初以省文科状元身份考上连川大学，童家众人哭哭啼啼去机场送行。下飞机后，大学外联部学长和童初约好一起进校，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藏在人群之中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
　　童初刚到校门口就被裴橙抓住，又凶又狠，“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也来接你？你喜欢他？”
　　小姑娘愣几秒，神色迷茫：“……你是谁呀？”
　　“……”
　　【似我万般撒野，只做你一人的裙下之臣】
　　-顶级二世祖bkingX软中带A小学神
　　-1v1SC｜真香｜甜度百分
　　预收②《热吻我》
　　人称“国民初恋”“流量女王”的纪樱，出道后连续三年包揽各平台视后。
　　因为超高的演戏天赋，代入感极强。百搭CP体质流量与争议并存，剧抛CP手拉手能绕剧院半圈。
　　年度盛典，纪樱和下部戏的合作对象狭路相逢。
　　景骆，被称“里程碑式亿万票房一线影帝”“王气与色气都流露得恰到好处的蛊王”，兼任凌空娱乐股东，歌手出道流量演技兼具，演艺生涯堪比神话。
　　领奖时经过嘉宾席，被人使绊子崴脚，纪樱不偏不倚跌坐男人怀里。
　　聚光灯聚拢，恰好照在景骆好整以暇的眉眼上，四目相对。
　　纪樱：Σ(°Д°;
　　等等…好熟悉！
　　——这神特么不就是她的幼儿园过家家对象。
　　揪她头发还把她亲哭的小王八蛋。
　　[小剧场]
　　继合作之后，纪樱CP101终于迎来了不可撼动的C位——景骆。
　　号称同框就能磕，眼神碰撞就发糖。娱乐圈顶级神颜对决，性张力空前绝后。
　　但除正常营业宣传，全娱乐圈都以为他俩合不来，连纪樱本人亦如是。
　　某恋综节目里，景骆拦住她的腰，将她围困在手臂边。
　　“往上亲。”他低声哑笑，“我教你试试？”
　　纪樱：…………
　　#谁要你教接吻了啊#
　　#他不对劲…还吻了这么久？？#
　　【你是我的至上星河，是我此生沉溺的最佳幻想。】
　　-不羁顶流·影帝bkingX国民初恋小花
　　-1v1强强双A｜彼此初恋到顶端重逢


第16章 够了没
　　嗓音清冷又干净, 不难想象这样的声音给学生讲课，会在台下引起一阵轰动。
　　“……”
　　真的是他。
　　沈遇舟。
　　趁着男人还没说下一句话，时柚“砰”地挂断电话, 差点把手机脱手扔出去。
　　脸颊两侧火烧一般发烫。
　　她微微侧头, 靠在车座上。
　　心脏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下, 心跳声突突个不停，如擂鼓般, 经久不息。
　　/
　　自从季时蹊走后，时柚的作息又不规律了。
　　往常家里多了一个人, 她不好意思熬得太晚弄出些声响打扰别人，季时蹊还总是找借口带她去楼下晃一晃, 这会儿时柚一个人在家，三餐都点外卖，彻底进入月末冬眠期。
　　“时柚。”季时蹊打来电话，“我是不是把手表丢在你家了？就是我那只运动手表，你找找看。”
　　时柚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一圈儿, “什么手表？我没看到过呀。”
　　季时蹊：“我在宿舍也没找到, 翻遍了都，你再帮我找找看。”
　　“……”
　　时柚懒懒的趿拉着拖鞋往书房走。
　　她动身翻了翻书桌上堆满的杂志, 终于在其中的一本杂志下面找到了季时蹊的手表。他的手表是GT2 Pro运动智能手表，平时喜欢带着跑步计时。
　　季时蹊这个人大概有点儿念旧，或者是懒得换新的手表，这只手表他从高一就开始戴着了。
　　换做时柚, 压根想象不出来从高一到大学只戴一只手表, 会是个什么感觉。
　　“我找到了, 你在哪儿呢？”时柚再次拨通电话。
　　“……”
　　季时蹊顿了几秒, “我在上体育课，今天一天都有课，要不你给我送过来吧。”
　　时柚想了想，她也有好几天没出门了，再不出门真的要长蘑菇了。
　　她答应道：“行。”
　　季时蹊：“你直接去天文楼给程哥就行，就是我们辅导员程池，过会儿还要开学生大会，他可以给我。”
　　“好。”
　　天文楼。
　　天文学院的办公楼里大会堂挺远，时柚好一会儿没有来京华校园，绕了一大圈儿才找到天文楼在哪儿。
　　“时柚妹妹！”程池这个人自来熟。
　　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见这么多次了，加上时柚和沈遇舟住一个小区，以及时柚哥哥时曜的关系。程池对她的称呼从“小漫画家”变成了“时柚妹妹”。
　　时柚也点点头：“你好。”
　　“你来这儿做什么呀。”程池问。
　　“给一个学生送手表。”时柚如实回答，“他叫季时蹊。”
　　“季时蹊？”程池惊讶，“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季时蹊？”
　　“嗯，是他。”时柚说，“你应该认识他吧。”
　　“我是他辅导员。”程池指了指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的沈遇舟，“沈老师教的学生，都认识。”
　　“他让我把手表先给你，到时候开学生大会的时候再给他。”
　　程池接过手表：“好。估计现在教学楼和体育馆你也进不去，那就先交给我吧，下午就是全年级学生大会了，我到那个时候就给他。”
　　“行。”
　　“不进来坐坐？”程池打趣。
　　时柚摇摇头：“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程池指了指身后的办公室：“沈教授在呢，你要和他说话吗？”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朝着办公室里望了一眼。
　　男人背靠着窗户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摆放着一盆翠绿欲滴的兰花。
　　他背着光坐在窗前，白衬衣，黑领带，修长的手指弯曲折叠，手腕边金色链表。发梢逆光镀上了一层金色。脸部大半部分轮廓深陷在阴影之中，只有下颚弧度清晰明显，如雕塑一般清劲利落。
　　“雕塑”似乎动了一下，淡淡地带上金丝边眼镜，抬眼看门边的动静——
　　少女仰着脖子正露出小脑袋，半边身子被站在门里面的程池遮挡住，尽管这样，她还是微微踮脚，好奇的往门内看。
　　屋内的布局清新安静，如同所有院系常规的办公室那样，木制的红漆大门，侧面的书本架子上还放着几台小型望远镜模型，还有一个小银河太阳系测量仪。
　　时柚的视线往上。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双黑如潭的黑眸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深邃无比。
　　蓦地，两个人视线交叠。
　　沈遇舟扶了扶眼镜，拉开椅子，正准备起身。
　　“……”
　　时柚立马回过神，往门后躲了躲，“程哥，我先走了！手表就交给你啦！”
　　“嗯，你放心吧。”程池看着突然就变慌张而跑掉的时柚，“诶，你慢点跑，别慌别摔着了……”
　　时柚把表交给程池，折身返回。
　　回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看见的沈遇舟，时柚突然就怂了。
　　这会儿她只想赶紧回家，好好地赶稿完成她这个月的KPI再说，其他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突然。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猛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
　　时柚揉了揉肩膀，抬头看了看，只看到一个穿着Gucci红色小短裙的女人，头发烫着洋气的波浪卷儿，整个人轻熟又风雅，年纪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
　　她似乎并没发现撞上了时柚，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沈遇舟的办公室。
　　时柚脚步一顿。
　　/
　　陈优优今天特地穿了一身Gucci当季的红色小短裙，喷了ROSETE迷迭香水。京华她来得并不多，而且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如果不是沈遇舟在这里工作，陈优优想，估计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
　　还没进门，半路上差点儿撞上一个小姑娘。
　　她稍微顿了一下，低头看见一个栗发小姑娘，个子比她稍矮一点儿，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面孔白皙瓷净。那姑娘倒是反应挺快，不等她开口说话就跑远了。
　　陈优优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她过来可是有正是要做的。
　　她踩了踩地面，深吸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时柚看着她推开门，脚步微微停顿。
　　她总是会有一种特殊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时柚觉得这是女人的第六感。
　　似乎是验明她第六感的准确，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办公室里传来程池的声音。
　　程池：“沈哥，你学生又来看你了。”
　　那个女人好像笑了几声，嗓音清丽隔着冰冷的墙传在走廊，袅娜却不甚明晰。
　　“——沈教授，好久不见！你居然这么快就回国了。”
　　时柚呼吸一窒。
　　“……”
　　没想这么快就听见这个女人说话！
　　“沈教授，改天和我们几个老同学要不一起约个饭，好歹我研究生的时候你还当过助教。”陈优优继续道。
　　程池倒是很惊讶，“怎么……那你和钟寻是同学？”
　　“是呀。”陈优优说，“我和钟寻还有另外几个研究生都是沈教授带的，大家关系都不错，沈教授，你不考虑考虑和我们一起去聚餐吗？要不等你手边的事情忙完？”
　　沈遇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语气很冷，“再说吧。”
　　不知为何，心底陷下一小块儿。时柚想要移步离开，脚却半步也动不了。
　　她僵立在原地。
　　大约是天公不做美，天空开始稀稀落落地飘起雨点儿，越来越大，将窗边近乎漂染成青灰色，伴随着疾风呼啸而过。
　　时柚手边没有带伞。
　　雨下的又急又大。九月的季节这一带多暴雨，常常晴雨不定，过一阵子就不下雨了。
　　时柚打算现在这里避一会儿雨，如果没停就去隔了一条街的食堂超市买把伞。
　　既然不打算走了，时柚低头刷手机打发时间。
　　【甜柚爱赚钱：我刚刚看见一个人。】
　　【钟绘绘：？】
　　【黎月：谁？】
　　【甜柚爱赚钱：就是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子。】
　　【钟绘绘：是不是…情敌！！】
　　【黎月：快，偷偷拍张照片我看看。】
　　【甜柚爱赚钱：可是我听她说和钟寻是同学诶，绘绘，你认不认识她呀？】
　　【钟绘绘：你拍张照，我回头问问钟寻。】
　　钟寻就是钟绘绘的结婚对象，不久之后要举办婚礼。时柚从黎月那里听说这两个人目前因为婚礼的事情在冷战，把钟绘绘气得不清。
　　时柚顿了下，小步往门边的方向挪了一下。
　　“……”
　　偷拍别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呀。
　　她又不像那群论坛里天天无聊的学生那样，要磕什么CP。
　　这样想着，小姑娘又缓慢地挪了回去，慢吞吞地蹲在角落里刷手机。
　　刷着刷着，她突然好像想起这个来找沈遇舟的女人究竟是谁了。
　　名字应该叫陈优优。
　　没记错的话时父以前给她推过这个姐姐的微信，想把她弟弟介绍给她，陈优优的弟弟也姓陈，名字叫什么她不太记得了。
　　【甜柚爱赚钱：…我好像认识她。】
　　【甜柚爱赚钱：她还挺有钱的。】
　　【钟绘绘：你也有钱啊小富婆，你那作品版权都过五百万了，加上周边什么的，你也很厉害呀柚柚。】
　　陈家和时家住同一块排幢式别墅区，时柚的父亲是做小商品生意的，近些年来在全国开了好几家连锁店，也算是小有财气。
　　时柚翻开微信好友列表。
　　确实有一个人备注是陈优优，是时柚很早以前加的。
　　她和陈优优没有什么交集，仅仅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陈优优的弟弟和她在家庭宴会上吃过几次饭，时柚印象不深了。
　　她朋友圈加了太多人，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罢了。
　　【季时蹊：你还在学校吗？】
　　雨越来越小，快要停下来了。
　　时柚准备往楼下走，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几眼屏幕。
　　【甜柚爱赚钱：在。】
　　【季时蹊：求帮忙代课！】
　　【季时蹊：救命，我来不及赶回来了，学校体育馆被水淹了，我现在全身都是泥巴，要回去冲个澡。】
　　【甜柚爱赚钱：寄几的课要寄几去哦[微笑]】
　　【季时蹊：球球了时柚姐姐。】
　　【季时蹊：帮我代两节课，这两节课都是比较简单的课。一节是全英文课，上课不点名；还有一节是通识公共课，一般不会点名。请你喝一年的可乐，怎么样。】
　　指尖停顿在屏幕上。
　　时柚承认有被‘一年的可乐’狠狠吸引到。
　　【季时蹊：一年的可乐加半年的奶茶我都给你报了，行不行？】
　　“……”
　　有被打动到。
　　那好叭。
　　【甜柚爱赚钱：下不为例。】
　　【甜柚爱赚钱：教室在哪发给我。】
　　她下午空闲，今天的稿子也画完了，就差最后一步上色。这个部分一般请专门的涂色助理来完成，但时柚比较喜欢自己上色，将高光部分交给助理完成。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时柚扣上鸭舌帽，坐在最后一排边角旮旯处。后排的人并不多，这个教室很大，人也坐的很满，只有后排的边角处空了几个位置。
　　时柚找了个空位坐下，将鸭舌帽的帽檐稍微压低了一点儿。
　　她左侧没有人，右侧空了一个位置，再往后就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后门。
　　上课铃声响起——
　　承载量八十多人的大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学生们安安静静得出奇，大多数都在翻书，还有一些人没有教材，打开iPad开始学习。
　　时柚压低声音，问隔了一个位置的旁边的女生，“这节是什么课？”
　　那个女生回答：“量子计量与观测设计，天文学院开设的通核课。”
　　学校里规定通核课分为四个部分，每个学院的学生都要选择这四个部分的四门课程，来完成最终的学业学分。
　　时柚那个时候上学的时候也有这个规定，她一时半会儿明白了，这门课应该是天文学院开设的数学与逻辑思维能力这个部分的课程。
　　但是这么明显的算数和逻辑内容，时柚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会选的。她的数学不太好，曾经也尝试选过一门高等数学D，差点就没能及格。
　　时柚疑惑：“天文…课？”
　　“没错。”女生点点头，“这位同学，你也是慕名来蹭沈教授的课的吧。”
　　“……”
　　沈教授。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沈教授吧。
　　像是证实时柚的想法似的，女生顿时花痴脸，滔滔不竭和时柚交流。
　　“沈教授太帅了！简直堪比天文学院院草！这个课的课程容量只有八十人，除了本专业学生，其他外院每次都抢不上。”
　　“……”
　　还真是他的课。
　　“沈教授开设的通核课吗？”
　　“对呀。”
　　时柚心跳加速，突然开始紧张。
　　她攥紧掌心，压低帽檐努力使自己镇定自若。
　　“……”
　　沈教授的课也敢找她代课。
　　季时蹊不会是在坑她吧！
　　女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天文专业包括数学、物理、写代码、计算与观测。上节课沈教授教的是Gnu-plot，将很难的作图说得简单易懂，真的很厉害！”
　　不久，教室里响起一阵嘈杂的私语。
　　男人手臂下夹着教科书，长腿一迈跨上讲台。
　　白衬衫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喉结以下，袖子在小臂上挽了几道，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严肃又认真的样子。
　　接着，沈遇舟打开背后的投影屏。点开电子课本，月白的指尖在书页上点了点，语气简洁，“翻到教材P243页——”
　　教室里传来翻书声。
　　时柚又将鸭舌帽往下扣了扣，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
　　她有听说过京华大学的理工类专业简直梦回高三“地狱”，特别天文这类理论知识多的，计算量和逻辑知识也不小。季时蹊大一那会儿也跟她抱怨过课业太多，后来他到了大三课要少了很多，这种抱怨不见了。
　　男人字正腔圆，念着标准的英式发音。
　　全英教学，声控福利。
　　黑板上的屏幕前好几道她看不懂的曲线。
　　时柚的英文不差，但是也禁不住沈遇舟常常冒出一些专业词汇。男人的声音好听低沉，一下一下撩拨过她的耳膜，时柚渐渐觉得有点儿困，掌根托在下巴下面，眯着眼假寐。
　　“——啊啊啊沈教授他往这边走了！”
　　身边的女生小声的呐喊。
　　沈遇舟胳膊下夹着蓝色的文件夹，从讲台的一侧绕道后门那边。他只交代了几句话，就将讲台交给展示的研究生。
　　经过时柚的那一下。
　　他微微垂眼，唇线拉直，侧颜并没有什么表情。
　　时柚一下子就醒了。
　　趁着他还没走过来，她连忙戳了戳身边女生的手臂，“怎么了？沈教授怎么突然走下来了，他不要上课吗？”
　　“啊？”女生疑惑了一会儿，“你上堂课没来吗？沈教授说这节课他只讲半堂课，剩下的半堂让他的研究生上帮我们上课，介绍一些基本原理。”
　　“……”
　　时柚揉了揉眼，坐直上半身，“哦。”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沈遇舟发现她在这里了呢。
　　“同学，别说话。”女生突然抓了抓时柚的手臂，“啊啊啊沈教授好像要坐你旁边听课。”
　　“……”
　　“好羡慕啊啊啊，哭了。”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时半会儿收获了周围一小圈灼灼的目光，时柚还有点儿不适应。
　　“……”
　　她生怕自己被发现，又压了压帽檐。今天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栗色的辫梢藏在黑色的鸭舌帽里，露出一片瓷白的后颈。
　　沈遇舟走到少女身边的一个位置，拉开座位，不动声色的坐下。
　　周围人倒吸一口气，站在讲台上的研究生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白皙修长的指尖点在桌面上，似乎并没有拆穿她的小把戏，目光风淡云清地投向讲台，微扬下颌示意正在讲课的研究生。
　　“继续。”
　　/
　　时柚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和他一起听课，这是头一次。
　　沈遇舟就坐在她右边的位置，侧脸弧线优越，骨节修长的右手握着一支笔，捏住笔侧在文件上标注着什么。
　　这个男人在哪儿都是焦点，周围的视线几乎都在他身上，不时有前排的女生回头偷偷地看一眼。
　　沈遇舟松了松腕表，笔尖一顿。
　　“认真听课。”
　　“……”
　　也不知在说谁。
　　前排的几个女生吓得收回视线。
　　时柚捧着脸颊，手边也没有什么书本或者学习资料，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她僵直了上半身，思考着要不要找身边的女生要一本书来看一下。
　　“……”
　　等等，她不会被他发现吧，千万不要！
　　还没等她行动，男人起身，从后门绕道门外，时柚偷偷瞟了一眼，他似乎在和门外巡视的领导交谈。
　　时柚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台上的研究生是个男生，看上去讲课稍显笨拙，不过ppt做得很用心，上课内容也足够充实。他看见沈遇舟从后门出去后，也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快要下课的时候，沈遇舟才回来拿文件。
　　掌心带过一阵暖风，捎着一些雪松的清香。
　　男人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藏拙的模样，眉梢轻轻一挑。
　　他轻轻地将文件一角拎起来，随意放在灰色的文件包里，便离开了。
　　/
　　下一堂课就比较轻松了。
　　还是在这个教室，人也少了一大半。
　　讲课的老师是天文学院的副教授，鼻梁两侧夹着眼镜，看上去一板一眼的。时柚换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后排有很多代课的同学，都在低头干自己的事情，要么就是在开小差。
　　时柚隐约看见付雪初也进了这个教室，她坐在第二排的座位，和她的小姐妹正在交谈着。
　　付雪初往后面扫了一眼，目光恰好向时柚这个方位扫过去，她微微低下头。
　　于常丽放下手中的书本，拿出花名册。
　　“现在我们开始点名。”
　　后排几个代课的同学明显慌张起来，时柚也有点儿慌，她拿出手机飞快地给季时蹊发消息。
　　【甜柚爱赚钱：点名了，你赶快过来。】
　　【季时蹊：你帮我答一下。】
　　【甜柚爱赚钱：老师花名册上有性别吗？】
　　【季时蹊：……】
　　“……”
　　问住他了。
　　【季时蹊：我想起来了这个老师一般不会点名，除非班上缺勤率太高。】
　　【季时蹊：我靠我给忘了！我马上就过来！】
　　于常丽放下手中的笔，拔开笔帽在名单上点了下。
　　“季时蹊。”
　　现场鸦雀无声。
　　就在时柚犹豫要不要回答的时候，其他男生扯着嗓子喊了声。
　　“到——”
　　“……！”
　　台下一片笑声。
　　于常丽上课前会数人头，班上六十九个人，如果没有坐满六十人，她就会点名。
　　这个叫做季时蹊的男生明显没有到，还有很多人看笑话似的开玩笑。
　　于常丽有点生气，在花名册上记录下来，“今天确实下了暴雨，但是上课之前已经停了，而且老师们不都按时上课了吗？怎么有这么多人不来上课？”
　　“这不是上不上课的问题，我这门天文学经典著作赏析本来就是很好过的一门课，不会为难大家。今天不来上课不是学知识问题，而是严重的态度问题！”
　　名单全部点完后，于常丽收起花名册，将它放在文件袋里，问，“还有谁没有点到名吗？”
　　付雪初突然举手，站起来：“于老师。”
　　“怎么了？”于常丽问，“你说。”
　　付雪初：“老师，她不是我们这个课堂的学生。”
　　付雪初手指向后排的时柚，时柚拉了拉帽檐，周围一片目光朝着后面望过来，时柚感到十分无奈。
　　于常丽正在气头上：“哪个学生？”
　　付雪初：“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同学，我见过她，她和季时蹊认识。”
　　课堂上一片窃窃私语。
　　于常丽联想到什么，更加生气。
　　这节课也有别人的学生来蹭课，但是过来帮人代课还被当场抓住的还是第一次。虽然她这门课平心而论本来就是帮助同学们蹭学分的，没有什么太专业的内容，课程也只是学习一些皮毛。
　　时柚摁底头顶上带着鸭舌帽，栗色的头发掉出一掉缕，也经不住这么多人审视的目光。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这不是那个……时学姐？”
　　“好像是的耶，看样子很像，我前不久在文艺节才见过她。”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听课呀。”
　　于常丽走到时柚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下课来我办公室。”
　　“……”
　　/
　　天文学院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紧张。
　　于常丽所在的办公室恰好在沈遇舟办公室对面，时柚灰溜溜地跟着她走进去。
　　【季时蹊：我到了，你在哪？】
　　【甜柚爱赚钱：季时蹊你完了！！！[提刀]】
　　过了会儿，季时蹊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代课也没多大事，很多人都干过，而且这种水课还有不少人逃课。
　　今天太多学生钻空子没来，于常丽才会气成这样。
　　【季时蹊：不会吧，于老师把你叫到办公室谈话啦？】
　　【甜柚爱赚钱：嗯。】
　　【季时蹊：你走好[保重]】
　　于常丽坐在办公室里，手搭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看时柚。
　　少女垂手站在办公室里，摘掉脑袋上地鸭舌帽，脸颊瓷白，微微有点儿窘迫。视线不安的往左右瞟着，似乎有些不安和尴尬。
　　整张脸低头埋在阴影里，巴掌大，看上去异常可怜巴巴。
　　于常丽心里的气愤早已消了大半，这会儿脾气平静了一些，她还是皱了皱眉。
　　“你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帮男生代什么课？”
　　“……”
　　“你是哪个专业的？”
　　“……”
　　她哪个专业都不是，只是无意间被季时蹊一年可乐加上半年奶茶骗过来听课的无知少女。
　　时柚喉间滚动几下，正准备开口。
　　隔壁办公室的张教授过来送文件，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境，吓了一大跳，“这又是怎么回事？于老师，你还在办公室批评学生啊。”
　　前几天办公室里还在讨论时柚，程池总是在办公室说起她，张教授也认识她。
　　“这不是……”
　　于常丽接过文件：“这个小姑娘帮别人代课，我问问她是哪个学院的。”
　　“这是美院唐院长的学生，已经毕业几年了。”张教授于心不忍，帮忙解释。
　　“这就更不行了！”
　　于常丽本来不生气，这下子声调拔高了个八度，“季时蹊那小子上学期挂科很严重，我作为他的班主任能不管管吗？恋爱也要有个度，怎么叫自己女朋友来代课，这像什么话？”
　　时柚抬头，张了张嘴：“老师，我不是……”
　　还没解释一句，办公室的门推开——
　　沈遇舟半倚在门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垂着手走进来，浑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嗓音很冷，“怎么了？”
　　于常丽看见是沈遇舟，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陈述，“沈老师，这个学生被我抓到代课，我本来今天不追究，可是她帮那个季时蹊代课，这还像不像话了？”
　　“你们两位先出去。”
　　于常丽迟疑：“这——”
　　“我来训她。”
　　沈遇舟淡声说道。
　　/
　　天文学院教导办公室。
　　下课铃声响起，对面的七号教学楼涌出大批去食堂干饭的学生。一时间，窗外杂音喧闹无比，连带着时柚的心脏猛烈跳动。
　　对面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上半身往后靠，显得从容而淡定，矜贵高冷。
　　交叠长指，指骨凸起而分明。
　　沈遇舟的视线投向低着头的时柚，“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
　　少女一看就是很乖的样子，不常被老师训话。
　　刚刚于常丽情绪有些激动，时柚其实有点害怕。
　　她鼻尖有些微微发红，栗色的马尾辫耷拉在肩膀上，垂着干净的小脸，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沈遇舟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严肃，语气放缓，“别怕。”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轻轻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既然做了帮季时蹊代课的这件事，还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就要敢认。
　　时柚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也不屑于这么做。这件事确实是她做错了，还连带着倒霉的运气被于副教授抓了个正着。
　　沈遇舟弯着指骨，敲了敲桌面，“我没有问你这个。”
　　小姑娘一愣，“不是于老师说的那样，我没有男朋友。”
　　“季时蹊是我表弟。”
　　“表弟？”
　　“嗯。”
　　“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办公室将手表送给程池之后，因为刚才突然下暴雨没有及时离开，季时蹊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帮他代课，下午的两节，然后我就同意了……”
　　说着说着时柚声音愈来愈小，等她说完一长串之后，她偷偷掀开眼看他。
　　“……”
　　他不会生气了吧。
　　时柚这会儿才想起来‘下午的两节课’，其中也包括沈遇舟的课呀。
　　他上课还坐在她旁边呢。
　　要是沈遇舟也像于副教授那样以为，他此时此刻肯定也气坏了。
　　时柚不安地抿了抿下唇。
　　男人还是一副风淡云清的模样，坐在转椅上，修长分明的指节搭在把手边，他正从下往上看她，睫羽垂落一片阴影。
　　倒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角度。
　　他没有出声，深邃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从这个仰面的角度，可以看清小姑娘根根分明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时柚揪着手指，“那你…你问的是这个吗？”
　　沈遇舟起身，唇边掀起淡淡的弧度，“不是。”
　　他稍顿一下，抬起眼梢。
　　“我想问，上次怎么给我打了个电话就挂了？”
　　“……？”


第17章 够了没
　　时柚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她。
　　这个问题令她猝不及防。
　　“……”
　　谁、谁挂他电话了呀！
　　时柚：“上次是哪次？”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时柚这姑娘忘性大, 加上熬夜连轴转死亡月末，每天都在疯狂输出画画涂鸦，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天旋地转的。
　　这种阴间作息的毛病, 一定要改掉才行！
　　沈遇舟反倒显得极有耐心, “抱枕收到了吗？”他又笑，“喂？”
　　“……！”
　　这会儿时柚才想起来, 她在公司的时候收到了沈遇舟寄来的礼物，然后给他打了个电话就挂断了。
　　脑海中当天的画面一闪而过。
　　——喂。
　　男人的声线低沉沙哑, 似乎杂着困意，与之前干净清朗的声音完全不同。
　　有点反问句又像是陈述语气, 尾音懒散地冒出小勾子。
　　时柚又想起那个猫咪抱枕。
　　不过是她想要却遗憾没能拿到的东西，他居然帮她订制了一个，还是单独定制的，看上去价格也不低。
　　所以，他还记得她挂他电话？？
　　时柚才意识到原来是那件事，低头‘嗯’了一声, “我不会打扰到你了吧,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在睡觉？”
　　“在开会。”沈遇舟的声音很淡。
　　“……”
　　在开会？！
　　时柚：“那不是所有教授都听见了。”
　　“是啊。”沈遇舟敲了敲桌面，“所有人都醒了。”
　　那次是个中午的党会。
　　本来中午时间短, 牺牲大家的午休时间喊过来开会。不少老师这几天都在忙院里的项目评级，中午都很困。
　　沈遇舟的电话震动，他说了声抱歉，去外面接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他看过去, 无限好奇。
　　“抱枕喜欢吗？”
　　“…喜欢。”
　　“你怎么拿到那个抱枕的啊, 听说这家便利店的赠品都不好拿。”时柚问。
　　男人淡定自如地回答, “去原公司订的，认识里面的人。”
　　虽然才来荆市不久，可时柚对楼下那家「雪色」便利店的金招牌可是印象深刻——ACU盛世集团公司旗下唯一一家全国连锁便利店，这家公司是做甜品食品产业的，旗下产品无数。
　　时柚回想着那个猫咪抱枕，发愣。
　　他居然是在原公司为她定制的，这么厉害！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遇舟弯着指骨，掌根向上抵着，扣了扣桌面。
　　时柚摇了摇头，一片迷茫。
　　“那到我问你了。”
　　“……”
　　沈遇舟接着问，“你一共帮季时蹊代了几节课？”
　　时柚神色稍显怔愣，下垂的指尖下意识揪了揪衣角，才说，“并没有几节课……”
　　“真的？”男人似乎笑了下。
　　时柚以为他生气了，忙不迭点头，“真的。”
　　本来她就和季时蹊“交易”，只帮他代下午的两节课。一节是沈遇舟的课，另一节是于常丽的课。恰巧不那么幸运，还没下课就被于副教授抓了个正着。
　　归根到底是时柚少了些运气，不仅被付雪初给当场打小报告，还正巧撞上于常丽的出气口上了。
　　“嗯？”沈遇舟问，“那有几节？”
　　“两节。”时柚乖乖承认，“你下午的那节课还有于老师的课，只有这两节就没有了。上完于老师的那节课，我就该回家了。”
　　大学氛围轻松，活动也很多，班主任不怎么管理学生，大多繁复的事项都是由辅导员管理的，时柚今天除了上午看见过程池，其余时间便不知道他在哪儿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只是于常丽今天显然十分生气，但从刚刚她的态度来说，肯定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嗯，知道了。”沈遇舟起身，将手边的一摞文件放下“你先走吧。”
　　“……？”
　　这样就放她走了？
　　他不是要训话的吗？不应该写点检讨书什么的？
　　少女抬了抬眼，小幅度的仰着脖子看向他。眼底黑澈又干净，眨眨眼满是疑惑不解。
　　“你刚才说要训我……”
　　男人显然没太在意他刚才所说的话。
　　这些学生们上课的方式他早就见多不怪，大学的课堂本来就比高中要自由不少，大部分还是要靠学生自主学习，学会慎独。
　　这种事还不至于到写检讨的地步。
　　要写检讨的人也应该是季时蹊。
　　而不是她。
　　“过会儿让季时蹊写篇检讨交给于老师就行了，你不用。”沈遇舟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勾了勾唇，“我还以为……”
　　刚才在课堂上，沈遇舟其实早就看见了时柚。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藏在人群里，小小一只，带着黑色的鸭舌帽也不太扎眼。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能够把她认出来。
　　看到时柚的时候，他居然会以为，这小姑娘是专门来听他上课的。
　　话未尽，男人顿了顿，蓦地轻笑一声。
　　他确实想得有点多了。
　　“以为什么？”时柚明显没有想得那么深。
　　沈遇舟：“没什么。”
　　“哦。”时柚揉了揉鼻子，“那我走了。”
　　既然事情已解决，此地不宜逗留。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于常丽在楼道里和另一个教授交谈的声音。
　　“学院工会里面的项目申报似乎有点问题，教授午餐会的学生人数及时上报，最好找院学生会核实一下。”
　　“好的，我改天专门到会计那里申请——”
　　“……！”
　　于常丽在外面的走廊里。
　　时柚脚步微顿，将快要拉开的门又关上。
　　她咬着下唇指了指门的放向，手指了半天，嘴里却愣是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沈遇舟愈发觉得好笑。
　　“于老师还在外面。”
　　“还没有走呢。”她小声补充一句。
　　时柚说不害怕是假的，换做任何一个学生被当众拎到办公室，都会觉得尴尬极了。
　　更何况于常丽架着透明框眼镜片，劲瘦，颚骨高，一头老练的小羊毛卷，看上去就像是高中围堵天台谈恋爱的学生的教导主任。
　　饶是时柚从前是个好学生，也会害怕这样的老师。
　　时柚的母亲就是初中教导主任，平日里对她要求严，于常丽和她妈有一种格外相似的感觉。
　　沈遇舟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于副教授只是一时生气，并不会真的责怪你。”
　　“……”
　　但是还是不敢出去啊啊啊。
　　“别看她很生气，说的话有些激动，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给过学生处分条。”
　　处分条这种东西时柚上学的时候听说过。
　　类似于警告条，在老师多次警告后严重违纪的学生有可能会‘光荣’地被开一张处分条。次数达到三张过后，就会记录在档案里。
　　时柚：“那你开过处分条吗？”
　　“……”
　　“开过。”沈遇舟强调，“不止一次。”
　　每次都有不同的原因。
　　但也有的讲师或者教授拉不下脸，找他在处分条上面签字，比如说，程池就是这样。
　　“……！”
　　那还是他更可怕呢。
　　时柚将门关上，“那于老师什么时候下班呀。”
　　“估计还有一会儿，她到六点半才有课。”沈遇舟回答，“好像五点半的时候要去幼儿园接她的小儿子。”
　　“……”
　　时柚在心里算了算。
　　五点半。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我可以在你这里等一会儿吗。”
　　“可以。”
　　时柚松了一口气儿。
　　她找了处椅子坐下，休息的时候也不忘打开手机上的MediBang，点开点线图在存稿上修改。手机屏幕太窄太小，不适合画画，时柚只能撩草地勾勒几笔。
　　时柚最近在画《猫与他》的番外篇，应广大读者强烈呼声为女主人画一个官配。
　　她当年在大学跟着唐悦容学的是西方油画鉴赏，只要是学习风景油画和素描。工作后时柚逐渐在漫画中融入了一些油画元素，塑造「逼真感」和「雕刻感」。
　　过了一会儿。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马上去开个大概半小时的会，然后就回家。”沈遇舟拉开椅子站起来，不忘叮嘱。
　　“好的。”时柚点点头。
　　“这间办公室只有我，程池，和张教授三个人的座位，你把门关上，不会有别人进来。”沈遇舟补充，“或者你在其他地方等也行。”
　　时柚想了一下，“那我就在办公室等吧。”
　　马上就快画好了。
　　沈遇舟收拾了会儿东西，经过小姑娘坐的位置的时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不带黑帽子了？”
　　“……？”
　　什么黑帽子？
　　沈遇舟：“就是那顶黑色的鸭舌帽，你刚刚上课带着的。”
　　时柚先保存画板，停下手中的工作，抓着放在腿侧的帽子，满脸不解，“在这里呀。”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时柚将帽子往头顶上一扣，帽缘压住鬓角处的碎发。帽子稍微有点大，带在她脑袋上将半张脸都给遮住。
　　指尖轻轻摁住帽子的帽檐处。
　　往上一挑。
　　少女小鹿般的眸浸在阴影里，亮得出奇，光线聚拢，勾勒出她侧颜完美的弧度。
　　“嗯。”沈遇舟不轻不淡地应了声，敛着指尖将她的帽檐往下压，拉到刚好遮住她的鹿眼，才收回掌心。
　　“等我。”
　　/
　　过了十多分钟，时柚才反应过来。
　　然后，脸颊两侧发烧。
　　所以说……沈遇舟怎么知道她有黑色的鸭舌帽？？
　　而且他还知道她上课带着鸭舌帽。
　　“……”
　　联想到什么可能性，时柚并拢膝盖。
　　他肯定看见她了。
　　上课的时候她带着帽子坐在后排，沈遇舟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拆穿罢了。
　　时柚拿起手机遮住半张脸，脸颊上气温升高。
　　为了缓了缓心情，她退出MediBang，将手机屏幕调暗了些，打开微信对话框。
　　【季时蹊：姐，你怎么样了啊。】
　　时柚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
　　哼！这个时候知道她是姐姐了。
　　还叫姐姐来讨好她。
　　【季时蹊：柚柚，你别不说话啊[慌张]，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回家了没？】
　　【季时蹊：我去睡觉了啊，手表已经拿到了，你回家call我一声。】
　　“……！”
　　这家伙还有心情睡觉。
　　怎么好意思的啊。
　　【甜柚爱赚钱：季时蹊！你怎么还！有脸睡觉！】
　　季时蹊火速上线。
　　【季时蹊：？】
　　【甜柚爱赚钱：？】
　　【季时蹊：？你不是没啥事吗。】
　　【甜柚爱赚钱：？你怎么知道我没什么事？】
　　“……”
　　要不是沈遇舟半路拦截，于常丽肯定要把她骂一顿。
　　事情很严重好吧。
　　【季时蹊：你去学校论坛看看就知道了。】
　　【季时蹊：柚柚，沈教授不会真喜欢你吧。】
　　【甜柚爱赚钱：？】
　　【季时蹊：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甜柚爱赚钱：……】
　　【甜柚爱赚钱：…你能不能正常点。】
　　【季时蹊：沈教授和你差别也太大了，你知道沈遇舟家里是干嘛的吗？开公司的，也就是说，他不当教授回家也能安安稳稳当个少爷。他的人生就像是开挂一样一出场就是Boss。】
　　【季时蹊：而且他今年都二十八了，跟你差了七岁诶。】
　　【季时蹊：沈遇舟年纪太大了，你也不喜欢这款。我收回我上次对你那个同台主持人的评价，那个主持人其实还行，但是你们要在一起我不同意。】
　　时柚简直大无语。
　　季时蹊什么时候这么“爹味”了，她居然从他身上看见了一点父亲的担忧？
　　【季时蹊：看完没？】
　　【甜柚爱赚钱：哥哥我晕字QAQ】
　　【季时蹊：……】
　　【季时蹊：给我看完。】
　　时柚懒得和季时蹊聊天，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脑回路显然不太正常。
　　论坛？
　　既然他提到了论坛，好奇心作祟，时柚搜索历史记录，重新找到了学校匿名论坛的地址。
　　飘在首页的帖子给她迎面一击。
　　【嘿！我的CP又让我磕到了吧！——点击就看《办公室Play——GAME！》】


第18章 够了没
　　…这群人天天都在干什么。
　　闲的没事都在大学论坛磕CP吗。
　　这个标题还是特意加粗放大字号的, 想不被注意到都不行。
　　时柚咽了下喉咙。
　　“……”
　　不过确实有一点好磕。
　　不是亿点。
　　只是有一点。
　　她尽力说服自己，才重新打开那个首页最上面最Hot的帖子。
　　那个帖子——嗯，办公室Play。
　　【楼主:速来报告！猜猜我沈教授刚刚在办公室看见了谁？】
　　【2L:什么好东西？快说！】
　　【3L：好想知道, 速速上报！】
　　【4L:标题吸引+1】
　　【5L:同标题吸引。】
　　【楼主：我刚刚去给谢教授送学生会的资料, 才发现沈教授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20L:就这？？】
　　【21L:楼主你不行！】
　　【22L:等等！我好像发现了华点！】
　　【23L:？先放个耳朵。】
　　【楼主：别急, 你们听我说，听说时柚学姐在y老师的课堂上听课被抓住了, y老师很生气……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把时学姐交给沈教授训话了。】
　　【楼主：照片为证[/照片]】
　　两张照片都是抓拍的, 周围的景物模糊一片，光影潦草, 撇成杂乱一团，并不清晰。
　　时柚点开放大，隐约能够辨认出这是沈遇舟办公室的门口，放着一盆植被。
　　男人的长指抓住门板边缘，正准备关上门。身形大半部分隐没在门口的阴影里。鸦羽般的眼睫下垂，随着光线的转移变幻, 投下一大片阴影。
　　第二张是时柚走进办公室, 只拍了和背影，栗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了个马尾, 漾在修韧白皙的肩颈边，露出一片后耳根的微红。
　　她的神情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跟着沈遇舟的后面走进办公室。
　　【40L：y老师是我想的那个于吗？？噫, 她好凶的, 更年期到了, 柚柚好惨被她抓住了。】
　　【41L:沈教授还训话呀, 让我来，我来训漂亮姐姐！】
　　【42L:前面的重点错了啊喂，不应该是办公室Play吗？楼主怎么没有说！】
　　【43L:啊啊啊谢谢爸比妈咪放饭，今天我就是最幸福的小孩！】
　　【44L:让一让时沈夫妇的婚车来啦！！】
　　【45L:口说无凭！lz上图！】
　　【46L:play在哪？我只看见了办公室。】
　　【楼主：开个玩笑啦～不这么写你们怎么会点进来～】
　　【88L:哼！楼主老标题诈骗了！】
　　【89L:大师我悟了！】
　　【90L:举手！我在于老师前一节课，也就是沈教授的课看见了坐在后排的时柚！沈教授讲完课还坐在她的旁边了！说明沈教授其实本意并不想训柚柚！】
　　【91L:我也来答题，今天第n次去蹭沈教授的课，沈教授真的太太太帅了！！但是——时柚学姐她也好漂亮好甜啊啊啊，她还跟我说话了！我当时没发现是她，回宿舍才想起来！哇啊我怎么没找她要签名呀！】
　　【92L:见证人之一。我当时也在天文学院那一层，只不过没到办公室附近。沈教授真的在训话时柚学姐，不过可能是为了帮学姐挡一挡于老师的火气，或者是帮时学姐解围？】
　　【93L:那应该是解围吧，我去找于老师签字，她似乎真的被气到了，脾气还挺重，还是她来训时柚学姐，学姐肯定被骂惨了。】
　　【94L:幸好柚柚躲过一劫，于老师训人可厉害了，上次还把一个体育学院的男生给骂哭了，一边倒着跑圈一边掉鼻涕。】
　　【95L:哈哈哈哈真的吗？怎么这么搞笑？？】
　　【96L:卧槽！y老师也太凶了吧！】
　　【97L:可不是嘛！于常丽老这样更年期症状，要是时柚学姐被她训了，肯定会很惨，她可不管是男是女，一视同仁。】
　　【101L:肯定是解围啊啊啊，妈妈我又磕到了！！这不就是怕柚柚被骂哭吗？跟随大家的脚步扣扣糖，嗯哼，我还能磕！】
　　【102L:脑补一下就觉得好磕呀！】
　　【103L: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104L:我宣布这对小情侣速速结婚，民证局我他妈给你们搬来了！】
　　【105L:我就是民政局，我来啦[狗头]】
　　“……”
　　这样一溜看下来，评论区全是一水儿的磕CP。
　　怪不得季时蹊丝毫不担心她的安全。季时蹊看完这个帖子知道她没被于常丽老师训话，就把她丢下不管了。
　　时柚捏了捏拳头。
　　那个臭小子！还敢泡在论坛里乱逛！
　　会议延长了二十多分钟。
　　已经过了五十分钟，沈遇舟还没出来。
　　天色不早了，估计时柚准备给他发个微信自己先离开。她晚上还要回家在电脑上处理助理发来的初稿，万事开头难，线稿总要确立好几天才定下来，还要和助理讨论人物打光。
　　主要是胖橘猫男主人的人设难以确定。
　　时柚画的是萌宠类漫画，以前她各种漫画都多少画过，近期大部分的工作集中在手头这部连载的漫画上，对于人物的线稿手生不少。
　　“……”
　　是时候复健一下了。
　　时柚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来推开门，单脚迈出门槛。
　　还没走第二步。
　　门外的走道里迎面走来几位老师，都穿着正装，打领带，手里拿着黑色的文件夹或者档案袋。
　　时柚一愣，立刻打招呼，“郑教授，陈教授，朱导你们好。”
　　“你好。”
　　教授们和她亲切的打招呼。
　　最后面走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穿着干练的白衬衫，打扮帅气又时尚。
　　朱林星是她曾经的辅导员，现在也在带刚入学的新生。
　　“柚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她和时柚以前关系挺好，本来她也不过二十五岁左右，是同一辈的，代沟小很多。
　　时柚在上学那会儿年纪小，作为朱林星重点关注对象，因此交流很多，两个人关系也不错。
　　“星子姐！”时柚挥了挥手。
　　朱林星抬眼，眸色亮了下，“柚柚！好久不见！”
　　程池跟在后面，愣了下，“认识啊。”
　　时柚这才发现程池也在，解释道，“嗯，我以前的辅导员。”
　　“哦，那你们聊，我先走了。”程池点点头。
　　朱林星：“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时柚回答，“还是老样子，一直都在画漫画，偶尔跑一跑画展和线下。”
　　“我那个时候看见你，真的没想过我们班上会出一个漫画家。”朱林星打趣道，“柚柚，你真是太棒了。”
　　时柚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朱林星打心眼里佩服。
　　任何行业做到头部都不容易，虽然画漫画看似简单，可是从入门到拔尖，需要一个过程。
　　不少人在这个过程之中倒下，或者换行。
　　朱林星第一次见时柚是在军训。
　　小姑娘体能不好，站在炎炎烈日下头晕眼花，后颈晒得红红的一片，起了些小疹子，还破皮，后来到校医室才知道是中度紫外线过敏。
　　朱林星那会儿作为新生辅导员过来巡视的时候担心死了，可是时柚仍旧一声不吭，每次都站得笔直一直到晚训结束，第二天在额头上贴了张湿纸巾，又过来军训。
　　时柚上大学就开始画漫画，一开始只是在某约稿平台给别人画一些大头或人像，后来才逐渐转型成了漫画创作者。
　　她大四那会儿就出版了漫画书，还有同名配音的广播剧上线，在圈内有一定的名气，在学校也是。
　　站在越高的地方就高处不胜寒。
　　一瞬间，时柚收获了无数目光，有许多人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好处，也有坏处。
　　朱林星给时柚做过心理辅导，也知道时柚情绪达到焦虑的顶点是大四毕业的时候。
　　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要交毕业作品文集，类似一个小册子的东西将大学四年的作品整合起来，作为毕业设计的一部分。
　　她受到很多同学和老师的瞩目，同样也有一些在背后说风凉话的同班同学。但是适当的焦虑和压力反而促进了她的成长。
　　最终，时柚以毕业答辩‘美术学院首个全A’的名誉顺利毕业。
　　一战成名，打了所有不看好她的人的脸。
　　直到现在，她的故事还作为老师们上课口口相传并且引以为傲的事例，在京华传播。
　　老师们和她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朱林星停在原地，“你在这儿干嘛呢。”
　　时柚：“我在等沈教授。”
　　“沈教授？”朱林星疑惑。
　　“嗯。”
　　半秒过后，朱林星怔了怔，立刻换上一副“I know”的眼神，拍了拍时柚的肩膀，“哦哦，你们……难道他在追你？”
　　“……”
　　“还是，他喜欢你？”朱林星一向说话直白，心直口快，“有什么八卦，快和我说说。”
　　“……”
　　为什么觉得高岭之花会主动追她啊。
　　时柚感到很无语，“没有，我们没关系。”
　　朱林星一脸不可置信，“你们两个人俊男靓女的，站在一起多养眼啊，怎么说看上去就挺配……”
　　“……”
　　时柚后退半步躲开她，“真没有关系，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
　　有关系也是图谋未遂。
　　她对他图谋未遂。
　　“唰啦——”后侧的大门打开。
　　男人从最后的侧门大步跨出，用钥匙锁上门，披了一件黑色单衣，袖口一丝不苟地折在手腕边，单手抄兜。
　　沈遇舟问：“怎么出来了？”
　　“……”
　　“久等了，我送你回家。”
　　沈遇舟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许是会议时间过长的缘故，一向冰冷的语调里不自觉带了些温柔和缱绻，些许懒散。
　　“……”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时柚突然想到。
　　她们站的位置离门边很近，对话仅仅在上一秒才结束。门是木板材质，隔音效果没有多么好。
　　那…沈教授刚刚不会听见她和朱林星的对话了吧。
　　“……”
　　她刚刚说她和他没有关系诶。
　　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时柚悄悄地抬眼，朝着上方瞄一眼。
　　男人还是不咸不淡的模样，没有太多余的表情。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长长的睫毛垂下，细密地投下一片黑影。
　　沈遇舟淡声道：“小朱，我们学院的档案你和程池对接一下。”
　　程池立刻冒出来，推了推朱林星，眼神疯狂示意，“好勒！小朱咱们马上就去对接，有几个转专业的学生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好，我们赶快去。”朱林星催促。
　　不一会儿，两个人慌里慌张跑得没影儿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柚侧了一下脑袋，轻声问，“那我们走吧？”
　　“好。”沈遇舟抿了抿唇，“跟我来。”
　　车库距离天文学院的大楼很近，恰好碰上了学生们上课时间，一路上周围空空荡荡的，并没有碰上什么人。
　　白昼交汇时，夕阳将半边天染成火烧一般的橘红色，夏日躁动的炎热浸润在无边的夜色里，显得油画涂鸦般斑驳错落。
　　等到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下来。
　　沈遇舟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坪处，打开车门下车接了个电话。他抬手将电话贴近耳侧，深色西装的袖口漾开皱褶，往下滑落一小截，露出烫金色的腕表。
　　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发笑的话，他沉静而墨黑的眼瞳里，化不开的深邃。
　　“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刚一上车，时柚问。
　　“没有，就是一些事情。”沈遇舟补充一句，“家里的事。我可能把你送回去之后，就要到我父母家去一趟。”
　　时柚看他忙，没好意思打扰。
　　“要不你现在就去吧，还有一段路，我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不远。”
　　只不过天色有点晚。
　　路上一路都有路灯，时柚以前毕业后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经常傍晚回家，那会儿没有路灯她一个人还有点害怕。
　　可是走着走着就习惯了，她也不会感到怕。
　　“行。”
　　车停在小区外面等会儿出门也挺方便。
　　沈遇舟算了下时间，他估计还要应付几个电话，便答应了。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打开车门，单脚跨下车。
　　时柚从另一侧下车，看着他也准备下车的动作，指了指前方的楼栋。
　　时柚：“你不用送……”
　　“我送你过去。”沈遇舟说，“天色太黑了，路上也没什么人。”
　　“……”
　　可是距离很近呀，走几步路就到了。
　　还是家里的事情更重要。
　　时柚摇了摇头，“不麻烦你了，你快回家处理家里的事情吧。”
　　少女微微仰着脖子，后劲拉出一道平直又好看的弧线。鹿眸在黑夜里亮得像小星星，眼梢细微地翘着弧度，纤细的眼睫搭在那双眼睛上，显得朦胧又漂亮。
　　她轻轻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不走吗？”
　　男人停下来看她，目光掩在凄厉的夜下。
　　他宽肩窄腰，背后是一片星点的灯，挂在楼宇之上。
　　时柚突然觉得晃眼，同样恍了神。
　　沈遇舟抬了下眼，眼底的倦意冲淡了些，难得染了一丝笑意，淡淡的笑意渐浓，“那要我…牵你回去？”
　　“……！”


第19章 够了没
　　沈遇舟把时柚送回楼栋里面, 直到电梯在二十六楼停下，他才慢慢往回走。
　　少女一路上走得挺快，似乎再担心花费了他的时间。她迈着小碎步, 辫梢随着脚步一下一下地荡着, 不时扫在肩膀上。
　　“沈教授, 再见！”时柚和他道别，“谢谢啦。”
　　“不客气。”沈遇舟轻声道。
　　走过这一段路沈遇舟才发现, 小姑娘大概真有点小脾气，要不是他刚刚说些话吓唬她, 她真的会为了不让他送她而拔腿就跑。
　　看上去比他更着急。
　　从后面看，少女连耳朵尖尖都是微微发红的状态, 瓷白的耳后也在发烫，轻轻撩一下就像一颗圆星星的小柿子。
　　还有点容易害羞，不经撩。
　　易脸红体质。
　　沈遇舟从小到大都挺聪明。
　　与其说智商高，不如说是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人。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喜欢提前将一切规划好的人，提前准备一切，所以他能达到今天这个位置, 也是情理之中。
　　家里给他规划的路线是走金融方向, 接任家父沈政华的祖业，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完全不同的路。
　　他并不喜欢商业圈里的风气, 也不觉得自己会对这方面有什么热爱和理想。
　　沈遇舟年少时期在班上拔尖，只要是大大小小的考试和竞赛，近乎都是第一名。后来到了大学，国家奖学金拿到手软, 在核心期刊SSCI发表论文, 来自国外名校的offer无数。
　　生活中的一切, 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是隔壁的小邻居是个意外。
　　甚至可以说, 打乱了他生活的节奏。
　　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二十六，沈遇舟敛眸，用小指轻轻摁了摁唇角，才慢慢往回走。
　　真的是疯了。
　　刚到门口上了车，电话在口袋又震动几下。
　　迎面传来沈政华的声音，“你回来了吗？我让王司机去接你？”
　　“不用。”沈遇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暂时不回来了。”
　　沈政华：“你刚刚不是说你要回来的吗？”
　　“晚上手边有工作，挺忙的。”沈遇舟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周末的晚宴，你去不去？”
　　“不去。”沈遇舟淡淡道，“推了。”
　　“……”
　　“怎么又有工作了？你那个项目忙完没？”
　　“刚刚做的决定。”
　　顿了好一会儿，对面的沈政华才说，“行，随你。”
　　“周末和陈家的家族聚会，是家宴，你不去也无所谓。但下下周三还有个商业宴会，会有媒体过来，我们一家都必须去。”
　　“……”
　　“大概10月12号下午吧，你最好带个女伴，也就在晚宴上混个脸熟，你既然不入商业圈我也不要求什么，不然我给你找一个。”沈政华语气里带了点警告。
　　沈遇舟转了转方向盘，不置可否，“可以。”
　　去楼下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沈遇舟提着塑料袋子上楼。
　　沈家其实在整个京都都挺有名。
　　混京圈的偶尔会听过他们家的传闻。沈政华还作为校董之一出席过京华的校董会，家里几个继承人为了产业大打出手，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也有真正有能力有手段的。
　　沈遇舟在沈家是长子，不管沈家管理公司的，还是做别的行业。总归，要恭敬地喊他一声大哥。
　　但他为人低调，性格也冷，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家世，他也专心致志投入研究，旁人对于他家里的事情了解不多。
　　快到家里，电话铃声又响了一下，沈遇舟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对面是一个沉稳的男声，背景音很嘈杂，不是传来‘the door is closing’的关门提示音。
　　时曜：“你在哪？我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了。”
　　“准备回家。”沈遇舟淡淡道，“刚刚有事，在忙。”
　　时曜很少给他打电话，两个人虽说是朋友，本质上不那么熟悉，有限的交流还是在项目对接上的。
　　这些天时曜也挺忙的，研究进入到了尾声，本来说这周末能回家，可是又临时加急查缺补漏，回家的日期推迟到了入秋。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转向了时柚。
　　“我妹妹没交男朋友吧。”时曜突然问。
　　沈遇舟：“没。”
　　“她从小就有点叛逆，很有自己的主见。虽然外表看上去又乖又细心，可是没什么防备心，也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人。”
　　“叛逆？”沈遇舟三两下打开门。
　　传来锁舌剥落的声响。
　　时曜叹了口气，“是啊，你不知道这小姑娘脾气多倔，那上高中那会儿为了画画，瞒着她爸爸妈妈走艺术生的路子，硬生生躲着我们上了一学期的绘画课。”
　　“……”
　　时曜突然想起什么，“这点和你还挺像的。”
　　确实有点像。
　　沈遇舟抿了下唇，拉直成窄窄的一条线，神色几不可查地微微顿了下。
　　“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时曜叮嘱，“以前她生病了不和爸妈说，好歹还会跟我说。现在我不在她身边，因为保密工作也不能联系家人，那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了。”
　　“其他人我可不敢相信，柚柚的性格容易被骗。就算是她交了男朋友我也不信任，只能相信你了。”
　　沈遇舟转了转耳窝中的蓝牙耳机，蓦地，烟蓝色的光亮了一下。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光影潦草处，只露出一截凌厉的下颌。
　　“……”
　　相信他？
　　听完这句话，他似乎轻笑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如流星般剥落在无尽的夜色深处。
　　作为京华最年轻有为的教授，沈遇舟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如果从时曜的角度想是这样。
　　但是从他的角度，他不那么认为。
　　不过至少，他现在还足够清醒，可以信守承诺。
　　男人视线半眯，浑身带着点慵懒。
　　裹在漆黑的夜里，黑黢的眸光暗成一团。
　　他的口吻冷淡又克制，低声承诺，一字千金，“行。”
　　/
　　傍晚时分。
　　时柚早早结束了线描稿，将她的部分提交给徐赫的邮箱。起身去泡了个玫瑰牛奶浴。
　　交完作业，浑身清爽。
　　泡完澡，她浑身暖烘烘香喷喷的，裹了个大浴巾三两步蹬掉拖鞋蹦上床。洗完澡容易犯困，她一边趴在床上打哈欠，一边撑着眼皮刷手机。
　　朱林星发来视频电话邀请，时柚接通。
　　朱林星：“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俩在一起了？！”
　　“……”
　　时柚揉揉太阳穴，“啊”了一声，“没有。”
　　朱林星：“啊啊啊啊啊真的吗？我磕的cp是真的哇！”
　　“……？”
　　时柚伸出爪子轻轻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打起精神没有那么困，“星子姐，你又在乱磕什么。”
　　连星子姐都开始磕CP了。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嗑药鸡。
　　想起了什么，时柚猛地提起精神，“你是不是看过那几个帖子！”
　　“……”
　　“是呀，当然要看！我为什么不看呢？作为辅导员要时刻关注学生群体的舆论嘛。”朱林星拍了拍脑袋，“我要是不看才出问题呢，不看怎么深入群众？了解广大学生们的焦虑和困境？”
　　“……”
　　说得挺理直气壮。
　　时柚脸一红。
　　那不会，所有全校学院的辅导员都看过那几个磕CP的帖子吧。
　　那她岂不是在学校出名了。
　　朱林星一脸‘我不信’的表情，“你们没在一起，那为什么沈遇舟要送你回家？”
　　时柚：“我住他家隔壁。”
　　“……”
　　这个理由无法辩驳。
　　顿了三秒，朱林星才回答：“哦，原来是这样啊。”
　　“……？”
　　嗯？
　　时柚眨眨眼，凑近屏幕。
　　怎么你看上去一脸失落的样子？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还有美术学院内的一些八卦。朱林星凑近屏幕，“你想不想知道沈教授的事？”
　　“有什么事？”
　　朱林星：“你知道陈优优吗？”
　　“知道。”
　　“沈遇舟以前刚来学校的时候她就以陈家的名义寄来好多礼物，他一件都没收，全部退回。听说她对沈教授还挺上心的，奈何他性子冷。”
　　时柚顿了几秒，将头埋在被子里，“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朱林星：“这意味着什么？咱们天文学院沈教授一朵高岭之花连陈优优这高贵大小姐都看不上！陈优优追了这么多年了要喜欢早就在一起了，怎么会今天还单身，柚柚你很有优势！”
　　时柚觉得好笑：“我有什么优势？”
　　“地理优势。”
　　“……！”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时柚一下子被激起了胜负欲，有点不服气，“那除了这个地理优势，就没有其他优势了吗？”
　　朱林星：“还有长相性格家境优势，你都有。而且沈遇舟可能喜欢甜妹也说不定呢，陈优优又不是甜妹，但是！你！是啊！”
　　“……”
　　“嗯？”时柚翘起一只脚，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一对漂亮的小梨涡，“我甜吗？”
　　“甜！”朱林星疯狂点头，“网上那段子怎么说的来着……宝贝一见到你我的脑子里的泡泡就都咕噜咕噜冒出来，带着奶茶气味在我脑子里破开。啊，你真是比棉花糖还甜的可爱宝贝啊！”
　　受不了这样的彩虹屁。
　　害羞得连耳根都在红通通的充血。
　　时柚：“可是陈优优还是比我有优势啊。”
　　“怎么说？”朱林星问。
　　“就是、她比我认识沈教授的时间长，也更早。”
　　说实话，时柚对自己信心有七分。
　　这五分来自于她对自己的自信和底气，不打十分是怕自己骄傲。
　　可是沈遇舟总是不动声色，待人接物清冷持重，始终保持着社交距离。
　　陈优优的出现不会对时柚没有一点影响，说没有心态上的影响那都是假的。至少，她现在和当时那个颜控的她相比，更冷静了一些。
　　时柚也不确定，沈教授到底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生，或者说，对她有一点好感。
　　“……”
　　朱林星顿了一下，“别急，就算沈遇舟没答应和你在一起，还有别的男生呢。咱们柚柚年纪小，现在工作也稳定，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用来谈恋爱。”
　　“……”
　　也是。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朱林星说的没错。
　　朱林星告诫，“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没追上高岭之花很正常，我就没见过沈遇舟追过人。你能和他和谐共处已经很不错了。”
　　时柚伸开五指遮住大半张脸，小声嘀咕，“星子姐，不和你聊了，我去睡觉了。”
　　“晚安。”对面飞来一个吻。
　　朱林星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沈遇舟真的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而放弃一大片森林。
　　时柚趴在床上，抱着那个猫咪抱枕，翻了个身。
　　可是，在森林中很难找到第二颗这样的树了。
　　鼻尖轻微酸涩。
　　时柚又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手机‘嘀嘀’震动几声，她眯着眼开了个落日小灯，微信显示——哥哥。
　　时曜给她发微信了！
　　居然！给她！发消息了！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之前的困意一扫而空。
　　时曜工作忙，有时候还会被收手机。因为保密工作，平常也不怎么联系家人。原来的计划是这周末时曜应该能回来，可是工作又推迟了。
　　今天他居然可以有时间发微信，时柚觉得挺惊讶。
　　她连忙打开去看。
　　视线往下扫。
　　【时曜：你一个人在荆市我和爸爸妈妈都不放心，季时蹊不靠谱，帮你找了一个照顾你的人。】
　　【时曜：加这个哥哥的微信，有事找他。】
　　【时曜：[‘哥哥’推荐了‘S’]】
　　【时曜：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你也可以叫他哥，随便你怎么喊都行。】
　　这个微信她已经加过了。
　　——这不就是沈遇舟的微信吗。
　　时柚瞪大双眼。
　　“……”
　　可是，时曜怎么会认识沈教授啊。
　　可能是他俩研究室有点关系，正好在一个研究项目里面？或者是同一个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还让她管沈遇舟叫哥，怎么叫得出来呀。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时柚还是乖乖应下。
　　【甜柚爱赚钱：好。[乖巧]】
　　也不知道时曜能不能看到。
　　时柚将被子一掀开，换了身衣服，蹦下床。
　　月光清冷，半掩着照进窗纱内。时柚披一件睡裙，跳下床坐在床头柜边。
　　拉开抽屉，里面摆着沈遇舟送给她的糖。
　　镭射造型的糖纸泛着一点紫耀蓝，随着掌心的转动，光影一点、一点地变幻莫测，绽出各种绮丽的色彩。
　　其中裹着菠萝色的硬糖，淡淡的香味弥漫。
　　这颗糖他送给她后。
　　时柚一直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没舍得吃。
　　她明明不是个念旧的人，也不喜欢收藏什么东西，对于新事物充满好奇。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收集一些浪漫情调。
　　高中时候她有个闺蜜转学，临走之前送给她一个橘子。时柚一直将她放在床头，直到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棕色压痕，彻底腐烂在空气里，她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一整个夏天，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味。
　　充斥着她青柠汽水味的躁动的青春期。
　　时柚将那颗糖重新放回抽屉最里面，放好后关上抽屉。
　　锁纹斑驳，周围有些脱落的铜漆，金属质感零落。
　　她一直深信。
　　这应该是一封值得浪漫的故事。
　　/
　　第二天时柚起了个大早。
　　本来徐赫约好了上门去纸质版线描稿，时柚就在家里等他过来。
　　她意识有些恍惚，脑袋里像是揉了一团棉花那样重。时柚光着脚在客厅走了几步，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取出水银温度计。
　　好像感冒了。
　　呼吸不畅，鼻腔里又粘又湿。
　　过了几分钟，她将放下胳肢窝下的温度计取下来。对着光线旋转，看清里面的刻度条。
　　37.9℃，低烧。
　　时柚轻轻松了口气，将温度计放回去，慢吞吞地三两下脱了鞋，裹在被子里。
　　可能是她昨天洗澡后没有及时吹干头发，晚上又熬了夜，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幸好是低烧，她只是有点头晕目眩，整个人沉得不行，但不用去医院。
　　晚些的时候，季时蹊过来敲门拿东西。
　　他上次丢了一本《天文学概论》在时柚家里，这会儿趁着上午没课过来拿。
　　一进门，季时蹊就觉得时柚不对劲，皱了下眉，“柚柚，你怎么了？”
　　“有点发烧。”时柚趴在床上。
　　季时蹊问，“要去医院吗？”
　　“不要。”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我上午没课。”
　　时柚顿了下，“你帮我在楼下的药店买个退烧药吧。”
　　“行。”季时蹊点点头，“我马上就去。”
　　他卖完药回来，又陪了时柚一小会儿，快到中午帮时柚点了个餐，便继续回学校上课去了。
　　季时蹊临走时关上门，悄无声息地，时柚还裹在蚕丝被子里睡觉。
　　“……！”
　　糟糕，忘了和季时蹊说不要给她爸妈发微信了。
　　时柚刚想说不要告诉她爸爸妈妈，还没给季时蹊发消息，时母就给她发微信。
　　【时母：你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要不我请假过去你那里吧。】
　　【甜柚爱赚钱：不用啦妈妈，只是低烧。】
　　【时母：那你不要贪凉多喝热水，晚上被子盖好，这几天下暴雨气温低，尽量开风扇不要开空调，注意早晚温差换衣服。】
　　【甜柚爱赚钱：好。】
　　应付完时母，时柚喝了感冒药，将手机关机，准备睡上一觉。
　　刚准备入睡，肚子那块儿又一阵绞痛。
　　她翻身下床，转身去了卫生间。
　　真是祸不单行。
　　算上今天应该是她来例假的日子，每个月都要有那么几天痛经，有时候会疼到吃止痛片。
　　徐赫站在门外，咚咚咚敲门，“柚柚，交稿啦交稿啦！”
　　徐主编上门催稿不是一两天了，甚至已经成了月末的必要行动。
　　大抵仗着自己生理期肚子疼，来了底气。时柚蜷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手里捧着温热的水，理直气壮地装聋卖哑，准备熬到徐赫离开。
　　“怎么了？”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伴随着脚步停止的声音。
　　“……”
　　时柚呼吸一顿，竖起耳朵。
　　徐赫：“没什么，我来催稿。”
　　“催谁的稿？”沈遇舟问。
　　徐赫挠了挠头，“时柚呀，我们公司的头部人气漫画家时柚。她再不交稿这个月的漫画没办法连载了，这可不行。”
　　“……”
　　“时柚，你快开门吧，你不是说在家吗？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徐赫又敲了几下门。
　　沈遇舟弯着指骨，也轻轻敲了下，嗓音很沉，“柚柚。”
　　门缓缓从内侧打开。
　　少女捂着额头，胳膊肘撑在门框边。
　　门外两个人不约而同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徐赫：“你……”
　　时柚很快将视线移开，肚子隐约疼得厉害，有一阵绞痛。她“嘶”了一声，猛地感到眼底一阵湿润，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时柚抬手去抹。
　　手背都是鼻涕和眼泪。
　　“……”
　　她、她怎么就突然哭了呀。
　　完蛋了。
　　这儿还站着两个人呢。
　　少女往后退了一大步，低下头，用手背在脸上抹几把。
　　她眼眶红红的，湿漉漉地像个被淋湿的小白兔。仰着脸看向沈遇舟，目光触及到的一瞬间，又飞快的低下头。
　　徐赫顿时慌了。
　　“你怎么了，还好吧？”
　　以前他上门催稿的时候时柚再忙再无奈委屈也没哭过，顶多和他互怼几句就完事儿了，然后加班加点地把稿子赶出来。
　　下个月照常还会拖稿，而他也不厌其烦地上门催。
　　时柚很反常，她没说话。
　　徐赫手脚慌乱，“柚柚，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和我说，稿子赶不完咱们就不赶了，写一张请假条给老总也可以啊……”
　　“……”
　　见她没太搭理，一言不发偏着头，徐赫苦口婆心，“没关系的柚柚，你别太伤心，有什么事告诉我，我真的可以帮你请假。”
　　时柚又有点头晕，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她一个字也不想听徐赫絮叨了，她只想睡觉。
　　“你别说话了。”小姑娘揉了揉腹部，撅嘴，“不是，肚子疼……”
　　时柚摁着额头，闭眼指了指家里，“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稿子会按时上交的。”
　　“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院？”徐赫担忧，“你要不找个人陪你吧，打电话给你家里人，还是健康最重要啊。”
　　沈遇舟也察觉到时柚真疼得厉害，人靠在墙边上完全站不稳。他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要我陪你吗？”
　　时柚哼了几下，无意识地点点头。
　　她下意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眉皱成一团。
　　“我可能要走慢一点，我肚子……真的很疼。”
　　沈遇舟静静地看她几秒，俯身问，“那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时柚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让人很安心，她就点头乖乖地说‘好’。
　　男人手臂温暖有力，只轻轻地一捞就把她揽腰抱起来。
　　再次确认了一遍时柚没有感到不适，沈遇舟将她往上颠了一下，轻揽住她单薄的肩膀。
　　雪松甘洌的气味靠近，像是带了雪的冬。
　　双脚悬空于地面，时柚却觉得很暖和，连呼吸都放慢了一些。心跳像是连接着脉搏，跳一下响于一下。
　　“胳膊。”沈遇舟轻声道，“往上抱。”
　　“……”
　　少女眯着眼，身子如猫一样软的没骨头，又轻又乖顺。听见他的声音，时柚静静地抬起手，脑袋歪了一下，才将纤细的胳膊挂在他修韧的肩颈上。
　　门合上，俩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徐赫傻眼地杵在原地，凝视着紧紧关上的大门，回想着淡定自若把时柚抱进去的沈遇舟。
　　“……！”
　　这什么情况？？


第20章 够了没
　　时柚原本压根没打算开门。
　　她承认这么做不太厚道, 徐赫主编毕竟是来找她协调工作的，她应该把门打开。可是痛经实在是疼的厉害，加上还有低烧, 更是雪上加霜。
　　或许过一阵子, 徐赫没耐心了, 自然就走了。
　　等她好一点儿再和他解释。
　　这样想着，时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没动。
　　直到门外传来另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时柚顿时心中一紧, 半点想要赖床的困意都没有了。
　　“柚柚。”他叫她。
　　这两个字简直唤在她骨子眼儿。
　　完完全全踩在她的心上，像是一串小电流密密麻麻得烫, 全身苏麻。
　　时柚不争气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同时朝她看过去。
　　楼道里的穿堂风有点儿冷，时柚掩了掩衣服，借着力量倚靠在墙边。
　　徐赭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这儿还有一圈黑眼圈。”
　　这样说着，徐赭指了指自己的眼睑, 示意。
　　“你是不是月末又熬夜了？时柚,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这样拖延可不行, 我建议你最好下次早点开始赶稿。”徐赫接着说。
　　时柚：“我生病了。”
　　“生什么病？”徐赫问。
　　时柚懒得接话，想要直接关门，“我要睡觉了。”
　　“你知不知道荆市有个人熬夜猝死了，就住在我们公司的同一条街道呢, 年轻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千万不能霍霍革命的本钱。”
　　“柚柚, 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啊。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粉丝想一想, 千万不要把自己熬生病了。搞艺术这行容易抑郁，我都知道。”
　　徐赫实在是啰嗦得很，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似的，时柚之前还没觉得徐赫能有这么烦人，现在总算知道他的厉害了。
　　“……”
　　时柚伸手摸了把脸颊上的眼泪，闭着眼睛靠在墙边，唇色略显苍白，唇线紧紧地抿着。
　　“听到了没？”徐赫说，“我先不催你了，你赶紧好好回去睡一觉吧先。”
　　沈遇舟：“先别说话。”
　　徐赫仍旧在说话，可是时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渐渐觉得困，又乏。
　　看人也有重影，只能看清徐赫的正在说话，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话。
　　意识模糊，双腿发软，就像是一个掉在湖水里溺水的人。
　　更像是石子坠入碧蓝色的湖心，在不停的下降吐着细碎的泡泡。脑袋沉得要命，眼睛里也不停的眩晕，近乎下一秒钟就会彻底坠落湖中，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湖底，消失不见。
　　水波粼粼，过分沉沦。
　　恍惚之间，时柚突然想起时曜的那一条微信——“加这个哥哥的微信，有事找他”。
　　那个时候她的回复是“好”，尽管知道时曜口中说的这个人是谁，她其实也没有多想，不过是敷衍敷衍时曜罢了。
　　从小长到大时柚都很独立，除了童年跟在时曜身边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玩之外，高中时期父母都很忙，她那会儿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
　　现在毕业了，她也是一个人住，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在记忆里，时柚已经记不清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多久，等了多久。
　　陷在水里，她似乎要变成一只吐泡泡的金鱼。
　　突然。
　　身体贴上一片炙热，掌心中带着一点儿暖，捎着雪松凛冽的清香，如同凫水已久的人遇见了一块浮木。
　　黑暗中，有一个人把她抱起来。
　　时柚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他沉着嗓，声音又无奈又轻，语气似是轻哄。
　　“柚柚，抱紧。”
　　/
　　时柚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沈遇舟低头，将她轻轻往上颠了一下。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小姑娘，他竟然觉得还挺好抱，并不像他想得那么困难。
　　可能是她太瘦了。
　　掂量下就能感知出来，身上没几两肉。
　　时柚一米六五左右，不算矮也并不高，又瘦，显小。身上不该有赘肉的地方全部没有，该有的地方都有，细腰盈盈一握，两双腿笔直而细长。
　　少女似乎听见他的声音，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了动，伸出手臂胡乱的抓着空气。
　　沈遇舟勾了勾唇，抓住她的胳膊挂在他肩膀上。
　　时柚轻轻侧了个脑袋，脸贴着他的肩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拂着，又轻又软。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还挺乖。
　　沈遇舟想。
　　他刚准备转身拖了鞋，将小姑娘抱回床上。
　　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徐赫：“你谁啊？”
　　“……”
　　这个人着实奇怪，要不是刚刚光顾着和时柚说话，徐赫也不会反应这么迟钝。
　　更何况时柚还生着病，乘人之危可不好。
　　“我记得时柚没男朋友啊，”徐赫眯起眼，“所以，你是谁啊？她认识你吗？”
　　沈遇舟看了他一眼，“邻居。”
　　“邻居也不行，万一你是个骗子呢。时柚和你关系很好？”徐赫紧追不舍，“那你怎么能随便进她家里呢？这样礼貌吗？”
　　话音未落，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听到他们的声音，皱了皱眉，又在他怀里蹭了蹭，睡得很安稳。
　　沈遇舟慢条斯理地反问，“关系不好？”
　　“……”
　　徐赫哽住了，“那让她好好调理，实在赶不了稿就打电话请假。”
　　“行。”
　　徐赫又看了时柚几眼，还想开口多说几句，“你多——”
　　时柚下意识皱眉。
　　“……”
　　男人语气很淡，脚抵住门，声音冷得像是要掉渣，“你吵到她了。”
　　/
　　徐赫走后，整个房间里都清净下来。
　　沈遇舟四下觑了一圈。
　　时柚的房子和他是对称设计，比如她家料理台在进门的南边，而沈遇舟家的料理台在进门北。
　　整个房屋的装潢崭新，很像不久之前刚刚才搬进来。家里许多小细节挺用心，抱枕和零食一堆，一看就是女生的屋子。
　　他先将小姑娘放在卧室的床上，将头平放在枕头上，然后从沙发上拎了个毛毯给她盖着，掖了掖被角。
　　沈遇舟走到厨房。
　　冰箱里的食物不多，仅有几个鸡蛋和西红柿，除此之外，装满的全是酸奶和水果。看上去就不像是经常做饭的人。
　　常年一个人独居，家里的东西很多，堆在角落，不过摆放倒是挺整齐，干净清爽。
　　沈遇舟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
　　【沈遇舟：你妹会做饭吗？】
　　过了五分钟，对方才回。
　　【时曜：会一点。】
　　【时曜：怎么了？她食物中毒了？她把厨房炸了？？】
　　【沈遇舟：不是，她有点发烧，但是不严重。】
　　【沈遇舟：家里也没有吃的。】
　　沈遇舟关上冰箱门。
　　低头看手机。
　　【时曜：怎么会这样啊？要不你让她去你屋里住吧，麻烦了。】
　　【时曜：她平时不怎么吃海鲜，其他的肉都可以，还有不太喜欢佐料，比如葱花、大蒜、生姜什么的，葱蒜姜一点都不能放。香菜还好，偶尔吃，算不上讨厌。】
　　【时曜：她要不想去你那你就说是我要求的，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沈遇舟：好。】
　　【时曜：行，那就不公号私用了，我先去忙了。】
　　沈遇舟放下手机，低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她整个人睡得挺熟，细碎的碎发粘在脸颊上，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就这样睡觉还是不安稳，刚刚他给她盖上的小毯子被她踢到地下。
　　窗外阳光正好，光线洒满了半边玻璃窗，透着光影反射着刺眼的晕芒。沈遇舟单手将人抱起来，一通电话派人去医院拿药。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寻找到了热源，又像是有感应似的，迷迷糊糊地就往他身上靠。等到他抱着她走到他的家里，关上门走到床边，时柚还抱着他的肩膀不肯撒手。
　　“……”
　　他轻轻地掰开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很凉，软得像没骨头。他越使劲她就抓得越紧，像是跟他较劲似的。
　　“柚柚。”沈遇舟轻声唤。
　　“……”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时柚收了些力气，皱了下眉，突然变得很乖，沈遇舟将她慢慢放在客房的床上。
　　打理好一切，他才走到自己的卧室。
　　从镜子里看，肩膀那块的衬衫抓皱了，皱巴巴的一团。
　　是她用手抓乱的。
　　少女身子骨软，又轻，发间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奶香，脑袋蹭着他的宽肩，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于不经意间挑起火苗。
　　偏偏这个始作俑者还神志不清，压根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沈遇舟抹了下唇，从衣帽间重新找了套短袖。
　　明晰的指尖拢着衬衫下摆，轻轻往上一拉就脱下来，揉成一团丢进脏衣篮。
　　然后他起身冲了个澡，才换上那件干净的白色短袖。
　　门铃响了下。
　　门口是来送药的人。
　　“许叔。”沈遇舟道。
　　“您没事吧。”许叔连忙问，“您发烧了要去医院吗？沈先生托我给您一张医院的卡。”
　　沈先生自然说的是他的父亲沈政华。
　　“不用，我没事。”沈遇舟语气淡淡的，“药给我吧。”
　　“……”
　　/
　　下午六点左右，时柚醒了。
　　她正做着变成金鱼的梦，一睡就是六个多小时，午饭也没有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脑袋不疼了。
　　时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嗯，还有点儿烫。
　　“……”
　　时柚打起精神，撑着胳膊想从床上爬起来。
　　眼前的房间布局一览无余。
　　她顿时怔住了。
　　这是哪？这不是她的家呀？
　　但是，很眼熟。
　　猜到什么，时柚的心跳加快，刚想从床上下来。远处传来一阵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紧不慢。
　　她捏着被子，又钻回去躺下。
　　闭眼。
　　装睡。
　　沈遇舟端着瓷碗，搁在床头柜上，“醒了？”
　　床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他蹲下身，上半身微倾，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别装睡，起来喝药。”
　　床上的人不装睡了，将被子往上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捏着被子的边缘看他。
　　“我晕倒了？”时柚问，“…这是你家？”
　　“嗯。”沈遇舟端起碗，“起来喝药。”
　　中药味苦，煮的很浓，温度适中。
　　时柚捏着鼻子喝完黑色的药，将空碗交给他。碗底漂浮着各色的药材残渣，她眯了会儿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后劲平复下去。
　　“怎么会有中药？”
　　“我让人去医院开的。”沈遇舟将碗放下，“这药方挺好的，没有什么副作用见效也快。”
　　“头还晕吗？”沈遇舟坐在床边。
　　“好多了。”时柚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想到什么，她低声问，“我怎么到你家来了啊。”
　　男人淡声道，“抱过来的。”
　　“……”
　　其实她快要昏倒那会儿还有点意识，知道有个人抱着她。
　　但是等到真正清醒后，她会觉得害羞。
　　沈教授把她抱到他家！
　　但她并没有多开心。
　　时柚其实不太想让他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尽管这样的一面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见小姑娘只是抿着唇，半天不说话，沈遇舟放低声音，“你哥哥不是让我照顾你？”
　　“我哥哥…”时柚说到一半，有点怔。
　　“……”
　　确实是时曜让沈遇舟照顾她，于情于理，她既然答应了时曜，就要好好听他的话。
　　“我哥哥说的话你也可以不用听，我不会和他说什么的，你不用照顾我。”
　　空气凝滞。
　　一时间非常尴尬。
　　说完这些话，时柚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他会不会以为，她不想让他靠近。
　　时柚小幅度地掀起眼，男人却还是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季时蹊是我学生。”
　　“嗯？”时柚脑袋一歪。
　　沈遇舟：“他跟我说你是他家长。”
　　“……！”
　　季时蹊还真这么说了啊，谁是他家长啊！
　　她又不是季时蹊的监护人。
　　不是季时蹊在她家借居，她就要当他的家长好吗。
　　沈遇舟：“但我知道你不是。”
　　“我确实不是。”时柚连忙澄清，“我只是他的表姐。”
　　“所以，我想照顾你，也是这样——。”
　　沈遇舟掀眼，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嗓音撩拨过喉结，胸腔里传来震闷。
　　“仅此而已，与别人无关。”
　　▍作者有话说:
　　①朱林星的话“宝贝一见到你我脑子里的泡泡就……”改编自网络段子，侵删


第21章 够了没
　　喝完药鼻腔里的黏重感要好很多, 趁着还是有点儿困，时柚又睡了会儿。晚些的时候，时柚回家把平板抱了过来, 还拿了些日用品。
　　她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毯上的手稿, 稍微整理了下, 从中取出男主人人设的那张画稿。
　　潦草的几笔勾线。
　　标明了人物的年龄，性别, 职业等等一系列必要的信息。
　　已经简单的形成了雏形，下一步就是描线和上色。
　　时柚一直很关注读者的期待。
　　可是她同样也是清醒的。
　　站在这个高度就必须要对读者负责, 要比别人多一点努力、多一点耐心。否则再高的人气也只是一具华而无实的空壳，金玉其外, 败絮其内。
　　还没走到对面沈遇舟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徐赫：柚柚你还好吗？】
　　【徐赫：你家那个男的是谁？你认识他吗？你对象？】
　　【甜柚爱赚钱：还不是。】
　　如果说“不是”那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加一个“还”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还”的意思是目前，放在这个语境里就是目前不是，以后有可能会是。
　　【徐赫：？】
　　【徐赫：哦懂了。】
　　【徐赫：你加油。】
　　徐赫秒速发了三条信息，消失不见。
　　还挺简洁。
　　时柚撑着额头想, 那为什么在门口的时候那么啰嗦。
　　这样想着, 她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沈遇舟家里。
　　男人站在料理台边煮粥，修长的指尖握着汤勺汤勺柄, 正缓缓搅动着锅里的粥。鸦羽似的眼睫垂落，凝了一会儿。
　　似乎是听见声响，沈遇舟的视线往下。
　　少女此刻抱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手指夹着她的迷你平板。她没穿拖鞋, 脚趾拢着, 莹白的脚指头微蜷。伫在原地无助的看着他, 入了神。
　　察觉到什么, 时柚并着脚趾，企图掩盖。
　　沈遇舟：“怎么不穿鞋？”
　　“……”
　　语气还是寻常那般淡淡的，时柚吸了吸鼻子，“马上穿。”
　　又不是故意的，她忘记了。
　　沈遇舟的客厅和她家一样铺了地毯，时柚平时就喜欢光脚在客厅走路，不知不觉形成了习惯。
　　沈遇舟：“穿我放在门边那双。”
　　时柚轻轻地应了声。
　　“好。”
　　男士拖鞋有点大。
　　时柚蹲下来，调整了一下鞋的位置，漫不经心往鞋柜里扫了一眼——鞋柜中整齐的摆放着好几排鞋子，皮鞋、运动鞋都有，家居拖鞋也都是男士的。
　　看上去完全没有女生同居的痕迹。
　　时柚的唇角微微上扬。
　　至少那个传言中据说追了沈教授很多年的陈优优，没有住过他家，也可以说明他现在还是单身。
　　“你在煮什么？”她凑过来。
　　沈遇舟正在把切好的萝卜丁放在锅里，“五谷杂粮粥。”
　　“哦。”时柚问，“我们晚上吃这个？”
　　顿了下，他继续补充，“嗯，吃这个。”
　　“我今晚要画画，很迟才睡，要不今晚我回去住吧。”时柚抬眼，一时间活跃起来，“你看，我已经好了，头也不晕了还活蹦乱跳的呢，真的没问题！”
　　“……”
　　“不然我赶不完稿子，徐主编又要唠叨了。”
　　沈遇舟：“好了？”
　　“嗯嗯嗯嗯。”时柚疯狂点头。
　　她略微踮起脚，将脑袋往前倾，头也仰着，闭上眼睛，“不信你摸摸我额头，真的不发烧了。”
　　末了，她又嘀咕似的补充一句，“中药挺管用的。”
　　“……”
　　就是有点苦。
　　少女额头饱满，皮肤细腻得像一块羊脂玉。从额头一路滑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唇，是两条笔直的直线。
　　沈遇舟没有伸手，他只是放下汤勺，将锅盖盖上，“那现在就去画。”
　　“……”
　　时柚仰起脑袋，抿着唇看向他。
　　她一向是说到做不到的典型，拖延症晚期。万事开头难，但是不开头永远都不难。她一定要熬到最后一刻才会动笔。
　　才不要。
　　现在天还没黑下来，她画什么呀！当然要先玩啊！
　　“可是我现在不想画。”
　　“不是说没事了吗？”沈遇舟一眼识破时柚的想法，轻描淡写道，“那就今天休息，明天画。”
　　时柚顿了下，明天她还有其他的事情呢。这些线稿必须今天画完，不然明天的事情她也完成不了。
　　“那好吧。”她抱着iPad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现在就画。”
　　画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时柚就把手边今天的任务给解决了。
　　只不过心里还有点小气恼，她半靠在沙发上，看着料理台边的男人，“你是不是我妈派来监督我的呀。”
　　沈遇舟挑眉，“我是你哥派来的。”
　　“……”
　　这么说也没错。
　　时柚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还真是她哥派来的。
　　沈遇舟将粥盛在碗里，放在餐桌上放好，“柚柚，过来吃饭。”
　　“……”
　　小姑娘大概是有点和他置气，抿着唇一言不发，两颊微鼓，拿着触控笔戳凹下去的笔槽。
　　沈遇舟觉得有点好笑，问，“我不可以叫你柚柚吗？”
　　“……”
　　明知故问。
　　又不是这个问题。
　　时柚憋着没答。
　　书房内有一个大沙发，她抱着平板两三步坐到沙发的尾端。
　　沈遇舟：“别掉下去了，往这边坐点。”
　　“……”
　　他轻声道，“过来吃饭。”
　　时柚将平板往沙发上一搁，起身便走了过来。她虽然置气，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食物上。不吃饭就没力气干活。
　　碗里的粥热腾腾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浓稠又馥郁，一看就像是很会做饭的人的手笔。
　　时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就将勺子搁在一边。
　　“睡觉去吗？”男人收拾着碗筷。
　　时柚将脸埋在胳膊里，“嗯，想躺一会儿。”
　　她其实下午睡了挺长时间，也许是刚刚画画折腾精力，她有点困了。
　　趿拉着拖鞋经过书房，她突然就没那么困，停在书房面前，“沈教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大概是秉持着一种创作者的心态，时柚对于每一个职业都很好奇。但也不是全然出于好奇，她还窝藏着点私心。
　　因为，书房是他工作的地方。
　　她对于他的了解还不够多，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总是会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魅力。时柚想要更靠近他一点。
　　“可以。”沈遇舟点头，“正好我也看会儿设计图。”
　　时柚“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书房。
　　刚进书房，迎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玻璃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奖杯和水晶杯。
　　时柚好奇的瞥一眼，就看见“全国大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特等奖”几个大字。
　　要么就是“第二十一届全球十佳青年天文研究教授荣誉奖”、“常青藤联盟十佳毕业博士”、“年度SCI论文期刊名誉教授”。
　　“……”
　　好可怕啊呜呜呜。
　　这就是教授吗？
　　小姑娘有点呆住了，“你好厉害。”
　　她的视线扫到另一处奖状，是一个京华篮球大赛的“最佳三分球”，“七校篮球联谊大赛金奖”以及“90%命中率”。
　　时柚吃惊：“你还会打篮球啊。”
　　“嗯。”沈遇舟淡淡道，“大学那会儿。”
　　时柚的视线扫向下面一排，下面一排是长跑1200米的奖状，还有一些其他的体育项目。此外，还有一个年级最佳运动员称号。
　　她大学四年不太关心校运会，但是也知道这个“年纪最佳”的奖状十分难拿，基本上是万里挑一。
　　这么厉害，而且还帅。
　　一般教授该有的他都有，没有的他也有。
　　时柚承认任何职业都或多或少有点职业病，这更像是一种习惯，将工作上的惯性带进了生活之中。就像她看到好看的风景，第一反应就是去思考构图。
　　天文就像是天方夜谭，她一点儿也看不懂。
　　所以她觉得很厉害。
　　这不仅仅是一句天赋能够轻描淡写的，优秀的人不只靠天赋，背后是数不清的汗水和努力。
　　她上高中的时候走艺考，专业课在全国也能排到前列，文化课原来还不错，到了高三冲刺后期，重心渐渐转移到专业课。
　　尽管这样，她的学习压力还是很大。
　　同样，她也知道，一直保持第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不仅是智商、学习能力，还有心态。
　　面前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拿过无数个金奖和第一，简直是头脑智慧足以碾压她的存在。
　　沈遇舟没有回答，抽身去客厅取了个热水袋，塞在时柚怀里，“抱着。”
　　“……？”
　　见她迟疑了一下，沈遇舟勾了勾手指，“不是说肚子疼？”
　　时柚顿时意识到她还在经期，只不过熬过了痛经的那几个小时，现在腹部没什么感觉了。
　　她轻轻地应，抱紧怀里的热水袋，“谢谢。”
　　时柚窝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一本油画集。
　　翻到其中一页，她指尖微顿。
　　这幅她的老师唐悦容三十五岁画的《月光睡莲》曾经在法国巴黎梵·高艺术节获过金奖，这幅画也是高一的时柚当时想要学画画的理想来源。
　　这是唐悦容在国外的成名之作，也一度将她其他的画作抬升身价千万。
　　不过，这幅画也是她的巅峰期。
　　后来唐悦容宣布封笔，一心研究理论还有带学生上课，成为了一位功成名就的老教授。
　　时柚的目光再度看向《月光睡莲》。
　　画里是一张少女沉睡的面孔，漾在水波中。莲花跌落在泥泞，像是被套上了枷锁，如同怪兽那样匍匐，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书页的最后。
　　一张素净的白纸上写着，她十六岁那时看见这幅的感想。
　　——海底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也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怎么想的。
　　时柚摇了摇头，现在她看这幅画又是另一种景象，或许这就是艺术吧。
　　落地窗边的月光棱棱洒下来，月色像是融在如海底般的黑里，无尽散落，只留下丝丝缕缕的光。
　　还挺应景。
　　时柚用彩笔圈住两个‘月’，在旁边画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想了好一会儿，才在‘月’上涂了两个小叉叉。
　　沈遇舟此刻正坐在桌前，指尖敲着键盘，专心致志地查找文献。
　　“拉勾。”
　　小姑娘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空气举起小拇指。大概是看完有点震撼她的神经，她缓了下，突然鼓起勇气跑到他身边。
　　唐悦容老师的画就算五年后看，也能让她感到心灵上的触动。
　　时柚突然好想好想画油画。
　　她虚握着拳，伸出小拇指，“拉个勾。”
　　“……？”
　　沈遇舟和她碰了碰小拇指，她的指尖偏凉，轻轻一触即离。
　　“这样就算你同意当我的模特了。”小姑娘得逞似的勾起唇角，“不许反悔。”
　　“……”
　　“当我的模特可是要收费的。”她哼了几声，继续说，“我上大学那会儿好多男生抢着当我的模特，还免费的，我都没有同意。”
　　沈遇舟：“有多少？”
　　“你是第一个。”时柚脸颊微红，声音极轻，补充道，“单独的收费的那种。”
　　“……”
　　男人掌根抵着唇角，交叠长腿，眉梢微微一挑。
　　时柚喉咙滚动一下，“不要看不起我，我很有钱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家世，可是住在泊景庭苑，应该也不会差。
　　“那小画家看了我的书房后，觉得——”
　　沈遇舟微微俯身，清冽的雪松和木质香味逼近，“我值多少钱？”
　　时柚的心跳都快要跳出来了，身子软成一团，她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到地上的地毯上。
　　“起来。”他勾了勾手指，“地上凉。”
　　“……”
　　啪嗒——
　　衣角一带，那本油画书直愣愣掉在他的鞋边，恰好翻到那一页，一个便于阅读的位置，纸上两个简笔画手拉手小人顿时呈现。
　　“……”
　　小心思昭然若揭。
　　时柚直接憋了个大红脸。
　　“就是，练笔而已。”时柚巴巴地解释，“你知道，我经常画漫画，保持手感。”
　　时柚的声音越说越小。
　　怎么就这么心虚呢时柚！被发现了怎么办！！
　　“嗯，知道了。”沈遇舟说。
　　“……”
　　时柚松了一口气。
　　男人淡淡的挑着眉眼，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凑近了些，能听见嗓音在胸腔回荡的声音，冰冷的声线带着点尾音，像是在逗她。
　　“柚柚，是不是希望我这么说。”


第22章 够了没
　　沈遇舟这二十八年来遇到不少追求者。
　　陈家那个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对他穷追不舍的女人。
　　在国外如此, 回到京华也是这样，但也没有对谁动过心。他清冷自持，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都不太上心, 所以也被学生们戏称“高岭之花”。
　　就像沈政华说的那样, 作为家中长子, 沈遇舟对继承家业也没什么兴致。
　　按照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赴美读MF, 学成归国后，接任公司只是动个手指头的功夫。只要他一句话, 整个沈家都是他的，就没有日后这些沈政华的继子们相互残杀的精彩场面了。
　　但人生毕竟有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按照沈政华的规划, 而是选择了适合他的一条路，承载着职业使命的路。
　　时柚刚搬来的时候，他没放在心上。
　　只是隔壁一个邻居小姑娘。
　　栗色的头发还挺显眼，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抿出梨涡，鹿眼中似有光。
　　沈遇舟平日上下班，下楼的时候看到时柚很多次,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穿着睡衣和一双运动鞋下楼扔垃圾, 挺像个无业游民，也没注意到她。
　　还是不太细心又容易害羞的无业游民, 有时候突然发现他在看她就会浑身紧张，耳朵发红。
　　小姑娘和他一惯见到的那些女生不太一样。
　　她总是很有活力，心思也不藏着，或者是说在他面前, 她想藏也藏不住。
　　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 沈遇舟渐渐发现时柚是一个人住的。
　　时柚也不过大学毕业没多少年, 身上的学生气没减。同校的人大部分都在上研究生, 其中有一小部分出去工作。
　　年纪这么小就在外面自己住了，除了那个偶尔过来的表弟季时蹊，也没见过她其他的家人来看她。
　　再后来，在望远号TAL发射器项目的研究团队里，沈遇舟碰到了对接项目的负责人时曜。
　　望远号是他目前正在着手带队的一个S级项目，作为团队的总负责人，手头的工作十分棘手。他们这项研究大致分为三个阶段：设计-准实验-实验。而沈遇舟的团队主管第一阶段的任务。
　　时曜所在的生物科技实验室负责的是芯片这一块的测量，以及发射器航行到外太空后，运载太空植物孢子的研究。
　　说来凑巧，沈遇舟和时曜以前认识。
　　确切的来说，是沈家和时家两家关系不错，时曜的年纪要比沈遇舟小一岁，后来时家因为学区房和重点初中的原因搬了家，沈遇舟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某日讨论完工作对接方面的事情，时曜直接开门见山：“你认识我妹吗？她是不是和你住一个小区。”
　　“……”
　　时曜虽然暂时和外界联络不多，但在信息封锁之前，听说过时柚要一个人搬到荆市的想法。
　　“嗯。”沈遇舟说，“住我隔壁。”
　　“……？”
　　“隔壁？！”
　　时曜愣了一下，“啊”了一声，接着说，“那就好了，你帮我多看着她一点，家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妹。她和她妈关系不好，她爸又站在她妈那边和稀泥劝她，从初中开始就这样了。”
　　“初中开始？”
　　“嗯，柚柚那个年纪经过叛逆期，就因为看了一幅画说什么都要学画画，以后当一个画家。我妈是初中教导主任，柚柚上初中在她们年级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你想想看，妈怎么会同意。”
　　“那个时候我妈的梦想就是让时柚考上京华外语学院，不过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时曜说，“只不过毕业这么多年，母女俩一直都有偏见，还是挺生疏的，我爸和我夹在中间只能尽量调解。”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项目的进展。
　　话题渐渐转向时柚。
　　时曜：“对了，你见过我妹吧，应该还认识她？”
　　“不太认识。”沈遇舟如实回答，“而且，她也不记得我。”
　　时曜顿了顿，轻笑一声，“Very good，这样我才放心把她交给你照顾啊。”
　　“……”
　　时曜是怎么想的沈遇舟能猜到。
　　为什么时曜会将他妹妹这么放心地交给他，就是仗着沈遇舟在京华“高岭之花”的名号。
　　沈遇舟对这个小姑娘有一丝印象。
　　但不多。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他最初见到时柚是在他家里，时柚爸爸带着他两个孩子来沈家玩。
　　那会儿时柚还是个小学生，仅仅一面之缘，在陌生人面前不太爱说话。
　　沈遇舟有一架Omni星特朗望远镜。
　　是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在老宅的天台上。
　　初次见面，那个小孩似乎很喜欢，总是拉着他让他带着她去看星星，想看木星土星和火星，将在知识范围内，她仅知道的一些星球和星系都念了一遍。
　　她说：“想去看望远镜里的星星。”
　　望远镜作为一种精密仪器，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星星，要看当时的天气状况。沈遇舟家的望远镜不过是一架业余的天文爱好者望远镜，倍率并不大。
　　沈遇舟不动声色地更换放在望远镜里面的干燥剂，更换了一副新的干燥剂，以防潮湿生霉。
　　她显得格外有兴致。
　　但是接连下了好几天暴雨，时柚回家后再没来过沈家，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面前这个小姑娘小时候也叫他一声‘哥哥’，现在虽然她不记得，但沈遇舟答应了时曜，要照顾好她。
　　时柚确实年纪不大，心思也单纯。
　　相比较他来说，她比他小了整整七岁，浑身的学生气还没脱掉。七岁的年龄差说起来并不大，看上去也不小，他比她多经历了七岁的光阴，对于事情的考量也要更加冷静和理智一些。
　　等到时曜从实验室回来。
　　沈遇舟想，他还是要将她亲手送回去的。
　　/
　　第二天时柚起了个大早。
　　原因在于她昨天晚上睡得很早，加上陌生的环境里有点认床，她睡眠很浅，便很早就醒了。
　　醒来后，她首先将昨天画的稿件转发给徐赫，转成PDF格式点了个‘提交’。
　　大早上的徐赫几乎是秒回，发的还是语音。
　　徐赫：“啊啊啊啊我他妈夸爆你！”
　　徐赫：“你真是宇宙无敌霹雳厉害！神仙太太神仙手速啊！啊，上帝都被你惊艳得流下了彩虹般的眼泪！”
　　“……”
　　时柚愣了好几秒，手指悬空在屏幕上，过了一会儿她才打字。
　　【甜柚爱赚钱：？】
　　【甜柚爱赚钱：你…抽风了？】
　　【徐赫：我发现网上一个提高效率好方法，你看过那个新闻没？网上有一个作家进了夸夸群，每天群里都在夸他，然后他就更有动力写作了。】
　　【徐赫：不如咱们试试？】
　　【徐赫：邀请您加入「地表最强全网柚吹」】
　　时柚低头看了眼群人数，发了条语音。
　　时柚：“只有三十二个人，这不会是我的全网活粉数吧。”
　　“……”
　　也太寒酸了吧。
　　她微博粉丝好歹还有三百万呢。
　　徐赫：“额，全公司活粉数吧，咱们公司三千人，还是相当可观的。”
　　时柚无语：“还是算了吧，糖衣炮弹，这招对我没用。我要别人督促我骂我才会有动力。”
　　“……”
　　徐赫：“那行吧。你加把劲，这个月还有最后一天，熬过去就好了。”
　　“嗯。”
　　说完，时柚挂断电话，起床去刷牙洗脸。
　　上午沈遇舟不在家，桌子上留下了早餐，还有交代她一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的便签。他总是很忙，很早就出门了。
　　时柚吃完早餐就开始画画，一直画到中午。中午的时候她点了个粥，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喝着。
　　晚些的时候沈遇舟回来，给她买了楼下的抹茶千层小蛋糕。时柚双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沈遇舟：“你哥刚刚打电话问你怎么样了。”
　　“哦。”时柚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上就回家住。”
　　“……”
　　时柚放下画册，问，“我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沈遇舟脱了鞋子，站在玄关处。背对着她的姿势，宽肩窄腰，光影交错，肌肉有力却不过分贲张。
　　他稍动指尖，轻轻解开金色腕表。
　　时柚不免敛住了呼吸。
　　“……”
　　她现在严重怀疑时曜是不是和沈教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但是她现在却完全移不开眼。
　　男人伫在一束灯光下，随着解腕表的动作，肩膀处的衬衫拉出褶皱。他将腕表放在玄关处的鞋架上，抬手准备解开领带。
　　“……！”
　　解、解领带。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尤其是这种自带清冷氛围感气质长相皆优越的高岭之花，连脱个腕表，解个领带都能显出一种高级的欲。
　　时柚下意识咽了下喉咙。
　　屏息凝视。
　　似乎是注意到她过于炙热的目光，沈遇舟微顿，指尖只是拢着领带的下摆，并没有着急解开，而是不紧不慢地将其整理了理。
　　完好无损。
　　觉察到时柚稍显失落的目光，沈遇舟微不可查地轻勾了勾唇。
　　“秘密。”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她上一个问题，轻声说，“作业写完再和我说话。”
　　“……”
　　谁没写完作业啊，又不是学生了。
　　他和时曜说了什么，不说就不说，她才不想知道呢。
　　时柚收回视线，没跟他计较。
　　她翻阅着剧本构思情节，靠在沙发上，栗色的发梢垂在白皙的肩膀，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抬手按按肩颈。
　　过了会儿，她打开一本漫画书，这是徐赫主编麾下一个小编辑带给她的，据说是另一个很有名的京都漫画家桑奇老师的作品《蝴蝶法则》。
　　这本漫画讲的是一个校园暴力的故事，主角是两个女生。她们因为一起手机恶意截图和偷拍遭到了校园暴力风波，原本应该是施暴者却变成了受害者。
　　桑奇老师的题材很现实，被誉为现代校园的“蝴蝶效应”，也很具有思考和教育意义。
　　漫画是一本只有三十话的小短篇，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时柚就看完了。
　　看得有点迷糊，但是很震撼，脑子里还有点看完后的后遗症。
　　她略显怔愣，又按了按肩膀。
　　觉察到时柚整个人是一种很懵的状态，坐在沙发上揉肩，沈遇舟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时柚摇了摇头，“看了一本漫画，很震惊。”
　　现实向漫画最绝的地方在于，让别人读完后觉得这就是一件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桑奇老师果然名不见经传。
　　原本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以通过老师和学校解决。但是每一个人都各怀心思，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一时的名声而挣扎在漩涡之中，最后导致舆论风暴越来越大，所有卷入这个事件的人也越陷越深，自食其果。
　　沈遇舟默默地听她的讲述。小姑娘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看完这个《蝴蝶法则》漫画的观后感，很认真的和他讨论。
　　听完后，沈遇舟沉思了会儿，把这个故事的脉络厘清楚了，他勾唇，“坏学生不这样。”
　　“……”
　　他从小一路开挂到大，顺风无阻的，怎么知道坏学生什么样。
　　“要说起坏学生，我更有发言权吧。”时柚反驳，“我觉得在这个漫画里主角遭到了校园暴力，这不仅仅是她们作为坏学生自身的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老师的问题。老师是最初收到学生短信的人，可是他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时柚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学生，可能初中那会儿是的，她还考过不少次年级第一。可是到了高中，她就没有那么乖那么听话了。
　　所以她其实可以理解漫画里学生们的处境。
　　在老师和学校领导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她们的处境将会很艰难。
　　沈遇舟沉吟片刻，“你把这个漫画翻到这一章，第二十五章 。”
　　“……”
　　二十五章的标题是家长会。
　　“这一章是矛盾的爆发点，你再好好看看。”沈遇舟说。
　　时柚又读了一遍。
　　她大概有点懂了，“其实……家长的教导方式也有点问题？”
　　“不只是这样。”沈遇舟很有耐心的，用指尖点了点漫画中的一页，“这个对话框里面写了，家长和学校其实已经调解好了，但是这个时候舆论已经发酵，既然主角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情，那家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老师告诉他们的？”时柚问。
　　沈遇舟：“对。”他接着说，“这也是导致主角最后孤立无助的导火索。”
　　时柚：“所以说，主角作为学生最后莫名其妙的被全班同学孤立，就是因为这个家长会好多家长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回家以后各自和孩子说了吧。”
　　看到这里时柚才完全看明白了。
　　这起校园暴力不只是老师的问题，家长、学校、学生每一方都是事件的加害者。
　　怎么随便看一个现实向漫画也像是在玩推理游戏似的。
　　沈遇舟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微微俯身。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女根根卷翘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她似乎没有觉察到两个人的距离，只是捧着漫画书，仰起小脑袋，“桑奇老师太厉害了吧！”
　　桑奇和她是同公司的漫画家，只不过不在一个部分，责编也不同。时柚在公司打卡的时候没有见过他。
　　没想到，漫画还能变成推理。
　　时柚还没进公司那会儿就听过这个漫画家的大名，今天阅读他的著作果然很厉害，改天一定要和桑奇老师见一面。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还有呢？”
　　时柚不解的眨了眨眼，“嗯？”
　　“……”
　　除了要夸桑奇老师厉害，还要夸谁呀。
　　夸他吗？
　　不过沈教授确实厉害，仅凭借她的口述，就能把故事背后的隐情推理出来。
　　男人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黑眸如潭，雪松凛冽的气息更加浓郁，但他只是抬起指尖，轻扶金丝眼镜，没答。
　　时柚不明所以，歪了下小脑袋。
　　过了会儿，他起身热了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喝完再回家睡觉。”
　　“……？”


第23章 够了没
　　时柚将喝完后的空杯子洗干净放在厨房, 她轻轻地踮起脚尖，移步书房前。书房的门半虚掩着，还没走到书房。
　　时柚听见响动, 脚步微顿。
　　暖橙色的灯光昏暗, 似乎在随着水花哗哗的声音晃动。
　　书房和浴室是隔壁间, 而沈遇舟显然在浴室。
　　犹豫再三，时柚上前敲了敲门, “沈教授，我回家了, 谢谢你的照顾。”
　　门里只有水声，隔音效果好, 只能听见沉闷的关上淋浴的声音。
　　“……”
　　时柚僵在原地。
　　指尖隔了门大概一厘米左右，迟滞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继续敲下去。
　　其实可以先回家，然后在微信上和他说一声。
　　时柚顿时觉得自己还挺傻的。
　　她有些怔愣，脚步轻旋，正准备转身回家。
　　头顶被人薅了一把。
　　少女停下脚步, 眸色微恼, 头顶上的栗毛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毛线。
　　“听见了。”
　　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伴随着拖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
　　男人肩上披着浴巾, 碎发湿漉漉的，掌心轻转带着些雾气。
　　“……”
　　他轻轻压住她的头顶，身前垂落一片阴影，弯下腰对上鹿眼, “早点休息啊。”
　　/
　　月底过后, 时柚这个月的稿件全部上交。过了一段时间, 《猫与他》再度蝉联LOVE漫季度榜top1冠军。
　　徐赫打电话贺喜：“柚柚, 好消息！你的漫画要改编成广播剧啦！”
　　“真的吗？”
　　“真的！”
　　徐赫介绍道：“这次广播剧签约的版权是很有名的一个工作室，就在我们公司不远的地方，你知道桑奇吗？他有一部作品也是签的这家广播剧公司，最后大麦了！”
　　“桑奇？”时柚愣了一下。
　　“不是那部校园暴力的《蝴蝶法则》，你也知道这种题材比较难改编成广播剧，是他另一本小甜饼。”
　　“桑奇老师还会画小甜饼啊。”时柚感叹。
　　“……”
　　还挺全能的。
　　徐赫点点头：“嗯，改天公司团建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时柚和公司的其他漫画家相比，和LOVE漫公司签约时间不长，顶多只有一年。
　　她上学早，大学毕业也不过二十左右，加上她之前在平台上连载，本质上是合作关系。后来火了之后才转签给公司，徐赫负责带她。
　　“对了，广播剧那边的编辑有点问题要和你协商，你们可以线上，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徐赫接着说，“还有，读者问你橘猫的男主人的身世什么时候交代。”
　　“按照进度慢慢来吧。”时柚说。
　　“行。”徐赫说，“过几天有一个直播，还有一个公司扫楼活动，你记得过来。”
　　时柚：“好的。”
　　这些天时柚在沈遇舟家里画画后，和他一起工作，效率高了不少。
　　同时也很神奇的摆脱掉了拖延症。
　　根据漫画创作的原理，以及剧本写作技巧。胖橘猫的男女主人相遇是在一个雨夜，女主人深陷家庭的矛盾，独自搬出去住到一个街道的小出租屋内。
　　而男主人相当于这一个世界的“救世主”，在女主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与她合租，两个人相遇相识，日渐熟悉。
　　时柚这次的谋篇布局参考了“吊桥效应”的原则。女主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候，读者会不自觉带入这场危机，从而产生同理心和感同身受的感觉。
　　这个时候安排男主人进入女主人的世界，会更有助于立起男主人的人物形象。
　　就像是两个人手拉手走吊桥，在越是危险的环境下，女主人会对男主人产生一定的依赖感，并且两个人会产生交集，故事也由此产生。
　　时柚还记得徐赫那个时候跟她说，“男主一定要画得帅气逼人，感情线可以安排一下。”
　　创造新的角色是一个尝试，她也不确定这个尝试能不能得到读者的喜爱，只能尽力做到完美。
　　作品最新一章更新的第二天，时柚的微博私信和LOVE漫APP评论区炸了——
　　【啊啊啊啊时柚太太是世界上最会做饭的妈咪！】
　　【呜呜收回我上一句话，时柚老师不是恋爱小白，真的很会谈恋爱！时·恋爱大师·柚！】
　　【柚柚甜妹啊啊啊啊我爱你！跟你表个白！】
　　【太太什么时候男主人和女主人在一起呀，好想看他们甜甜的恋爱。】
　　【胖橘：大家都不喜欢我了吗QAQ】
　　【hhhh喜欢喜欢，没人认领我就把小胖橘带走啦！】
　　周末的时候季时蹊和他妈妈一起来时柚家，给她送了点水果。
　　季母一见到时柚就觉得很亲切。
　　季母：“柚柚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想我家阿蹊，整天浑浑噩噩的，大学四年都过了三分之二了。”
　　“妈。”季时蹊不满地撇撇嘴，“您可别说了。”
　　季母生气：“你小子还好意思说，你要是有柚柚这么省心，我至于这么天天瞎操心吗？”
　　季时蹊抱头，小声嘀咕，“可是她高中也不省心啊。”
　　“……”
　　季母噎了下，“重要的是结果懂不懂，人家小姑娘现在多优秀啊。”
　　季时蹊又小声反驳几句。
　　季母没有理睬他，而是转头和时柚说，“柚柚，你妈妈让我跟你说，下周有个商业圈的聚会，她要给学生上课没时间，让你和你爸爸一起去。这个宴会最好带家属，因为会有媒体在商刊报道。”
　　季家和时家两家都是做差不多的小商品贸易产业的，在荆市的商业圈只能算边缘，不过也很不错了。时柚高中后，时父下海经商，才在商业圈有了一点儿名气。
　　时柚其实从上高中以后和家里的联系不太多，最多的就是和时曜的联系，只不过时曜近期都在实验室研究项目闭关，她和他的联系也不多。
　　“我也不清楚这些，大概就是这样了。”季母问，“柚柚，你去吗？”
　　“我去吧。”时柚随意道。
　　反正她的工作并不忙，也有时间，毕竟这也关系到时家的面子，她还是要去的。
　　告别季时蹊和他妈妈后，时柚回到卧室继续画画。她将笔夹在指尖，正思考着剧情和分镜，突然，想到了什么，劈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
　　【甜柚爱赚钱：坏学生遇到老师会怎么样。】
　　【黎月：等我一会儿哈，在和导师聊天，过会儿和你视频。】
　　时柚转身去摸了会儿鱼，画了一个卡通人物大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几下，黎月直接打视频电话过来。
　　黎月：“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不是。”时柚轻声道，转移话题，“就是和创作…有关。”
　　“……”
　　她暂时还不想让黎月知道。
　　这灵感是她看完桑奇老师的漫画之后产生的，或者说，一定程度上也有点来自于现实生活。
　　黎月磕CP容易上头，只有脱离现实这个情景，黎月才能和她理性讨论。
　　“哦，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虽然不是个坏学生，但是我爸看守所的修理过不少不良少年…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躲避老师不让他发现呗。”
　　时柚想了想，问：“如果老师长得好看呢，而且学生还很喜欢。”
　　黎月：“什么程度。”
　　时柚怔了下，“有点好感吧。”
　　“你不是有写剧情吗，直接给我看吧。”黎月催促。
　　“也行。”时柚说，“剧情和我说的不太一样，但是男女主的感情推进达到的程度是一样的。”
　　【《猫与他》场景二】
　　-1.你正在码字，他走到电脑前，悄悄抱走胖橘，放在客厅里锁上门。
　　-2.这时，胖橘愤怒地挠着卧室的门。
　　-3.就在你回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凑近，从背后抱住你。这个时候，你：______。
　　黎月：“这不挺好的。”
　　时柚调整了下Air-pods的位置，“我写了三个版本，但不知道哪一个好。”
　　“发给我看看。”黎月说。
　　-版本A：他突然凑近，从背后抱住你。这个时候，你还没来得及开口，胖橘冲了进来。
　　-版本B：他突然凑近，从背后抱住你。这个时候，你默默推开他，轻声说，“别闹。”
　　-版本C：他突然凑近，从背后抱住你。这个时候，你顺势窝在他怀中，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
　　“正确答案C。”
　　“……”
　　黎月：“听我的没错，考试不会做的就选C，万能的C。”
　　“……”
　　怎么变成选择题了。
　　时柚撇嘴，“是帮我想更好的情节，不是选我写的东西啊。”
　　“那简单啊。”黎月说，“既然是漫画的世界，肯定要比现实更加大胆啊。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没有什么限制。总而言之，就两个字——”
　　“……”
　　黎月突然打住，“呸呸，什么两个字，这个文稿和你说的情节有点不一样啊，算了，笔给我我帮你写。”
　　-版本D：他突然凑近，从背后抱住你。这个时候，你转过身，直接正面up他。
　　“…………”
　　时柚看完黎月写的这个版本，扶了扶额，“你写的这个不符合实际，就算画了也不能过审呀。”
　　“那怎么写？”
　　时柚沉默片刻，“现实一点吧。”
　　黎月想了一会儿，动了动脑筋，好像突然get到了时柚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
　　“你给他们的人设是不是清冷教授x坏学生？”黎月抿唇笑，“坏学生就是这么做的啊，你不是说这个‘你’的人设是坏学生吗。”
　　她说的也没错。
　　时柚打开草稿，握着触控笔在平板上记录着。
　　她点了点头，“然后呢。”
　　“所以我说对啊，就两个字。”黎月弯了弯唇，“上他。”
　　“……”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够了没
　　漫画在网络上掀起一片水花的时候, 时柚在家里睡了好几天懒觉。
　　总算把月末的熬夜都给补了回来，她起床洗漱，化了个淡妆, 准备出门去公司。
　　徐赫在外面接她。
　　LOVE漫公司是AB两栋写字楼, 坐落在时柚所住的社区, 距离不远。户外草坪的彩色气球旁，印着巨大的Logo, 布置好了鲜红色的大马士革玫瑰。
　　这个月是十月，公司在下下个月有一次年末团建活动, 相当于漫画公司的年会。这场年会不仅仅作者们都要出席，而且读者和粉丝也同样关心。
　　时柚来公司的时间晚, 这是她今年第一次参加公司团建。
　　徐赫简单交待了一下广播剧合作的版权问题。
　　广播剧的合作方也派了负责人过来，来的人是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时柚和他握手，两个人各自在沙发上坐下。
　　“您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好的。”
　　时柚粗略看了下合同，没有什么问题, 版权报价也很合理, 双方共赢，就拿着中性笔签字了。
　　签完字后, 负责人将合同收进文件袋，和时柚合了个影，然后离开了。
　　徐赫端了杯咖啡过来。
　　时柚捧着咖啡喝了一口，皱了下眉, 问, “有糖吗？”
　　“糖？”
　　时柚指了指他端过来的咖啡, “这个有点苦。”
　　“哦。”徐赫看了一眼, 指了指吧台，“你去那看看有没有方糖，我帮你弄的是黑咖啡，确实有点苦。”
　　“……”
　　时柚：“谢谢你。”
　　“不客气。”徐赫挥了挥手。
　　时柚起身，去吧台那边找方糖。公司的休息区布置高档合理，许多员工午休的时候或者下午早早办完工，喜欢聚在一起休息。
　　“时柚老师！”
　　时柚不常来员工休息区，这会儿过来找方糖，许多员工看见她都很兴奋。
　　“哇，真的是时柚老师，好可爱好漂亮！”
　　“柚柚，我很喜欢你的漫画，给我一个签名好不好。”
　　“催更催更！柚柚快去画画！”
　　时柚被一路打趣，耳根子发烫，她在柜子里找到方糖，用纸包了两粒，才往回走。
　　奶油味方糖坠落在咖啡杯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慢慢融化。时柚捏着一个樱花形状的金色勺子，缓缓搅动里面融化的糖浆。
　　深黑色咖啡的颜色淡了下来，变成浓郁的浅黑。
　　她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的味蕾迸发着一丝丝甜味。
　　好喝多了。
　　“对了，你发烧还好吧。”徐赫突然问。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似的，时柚的脸侧微红，微微低头，“已经好了。”
　　“……”
　　她被沈遇舟抱进屋的时候，徐赫是不是也看见了。
　　徐赫：“哦，好了就好，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毕竟健康最重要嘛，多锻炼身体。你们这一行的缺乏工作时的社交环境，还是要多注意啊。”
　　时柚点头：“嗯。”
　　徐赫：“时柚你命中带火知不知道！我知道你家对面住了个教授，但也不能因为单相思而颓废自我。我专门上网查了查沈遇舟这个人，给你琢磨了一条追人的思路。”
　　徐赫打开他的笔记本，鼠标轻点。
　　时柚看了看界面。
　　上面是京华大学沈遇舟教授的简介。
　　时柚的视线放在人物事迹那一栏——
　　1.通过人才计划从欧洲天文研究所引入我校，经过考核后任天文学院教授。
　　2.全球天文学联合会主席团首位华人代表，曾多次在国际天文研究中获奖，多次立项获得国家级重点课题。
　　“所以呢？”她没太看懂。
　　徐赫敲了敲她的脑壳，“以我上大学那会儿的经验来看，大学教授一般都比较清贫。”
　　“……”
　　“但是他这个级别的不会多清贫吧。”
　　徐赫愣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话——”
　　时柚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听我一句劝，振作起来搞事业！冲冲冲！”徐赫说，“等你事业有成，蒸蒸日上，就是他追你了。”
　　“……”
　　/
　　下午，商量完了公司漫画合作的事情，时柚给季时蹊打了个电话，打算去京华游泳馆游泳。她在校门口拿到季时蹊的卡后，刷开门禁进入游泳馆。
　　京华大学百年名校，建筑物不乏陈旧古香，但科技先进，各项运动设施齐全。
　　学校的游泳馆周末对京华学生们开放，时柚虽然已毕业几年，但游泳馆申请的出入证明尚存。
　　她作了下伸展运动，打算在游泳馆游几圈就回家。
　　在前台那里取了吊牌，时柚拎着袋子走入馆内。还没从一旁的走廊内绕到更衣室附近，时柚的目光一顿。
　　游泳池边几个女生围在一起。
　　付雪初和她的小姐妹也在。
　　对方们显然也发现了她，看了她几眼就相互窃窃私语。
　　“……”
　　时柚默不作声地绕开。
　　上次付雪初在课堂上举报她的事情，时柚还记得。因为上次确实是她不对，但也不至于到严重的地步，付雪初这么做确实也不厚道，总归来说她们两方都不占理，时柚便没有纠结这件事。
　　没走几步路，一个头发湿漉漉的女生冲出来，撞在时柚肩膀上。
　　那女生个子挺高，时柚差点儿一不留神被她撞倒，她稳了稳身子，看向她，“你没事吧？”
　　“……”
　　手中的拎包被打翻在地，包里的东西全掉在地上。
　　“没事，真是不好意思。”
　　女生摇了摇头，弯腰帮她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
　　时柚：“没关系。”
　　“我先去冲个澡，刚游完泳回来。”女生低着头，“真不好意思啊。”
　　时柚将收拾好的包挎在手臂处，女生将毛巾往头上一薅，片刻毫不留恋的跑走了。
　　时柚没想太多。
　　她从包里拿出在前台取的吊牌，顺着地上标着蓝色的指示标往前走。
　　手里的更衣室的吊牌是蓝色的，上面还写着‘660’编号，反面用记号笔画了一个对勾，看上去有点旧了。
　　时柚看了几眼，将吊牌放在掌心。
　　有点儿硌手。
　　她走近空荡荡的更衣间，看了眼吊牌，愈发觉得不对劲。
　　“……”
　　以前的吊牌也是…蓝色的吗？
　　她心里隐约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更衣室门口的转角处传来嘈杂的一群男声，大概七八个——
　　“哈哈哈，你竟然连八块腹肌都没有！你他妈也太菜了吧！”
　　“听说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新传学院的付雪初也来了！我刚刚看见她了呢！”
　　“就是校友会那个主持人吗？站中间蓝裙的？”
　　“不是，是穿白裙的！”
　　“啊？不应该啊我去！漂亮的妹子我怎么会没印象，我觉得站中间的妹子更好看！”
　　所以，这里真的是——男！更！衣！室！
　　那么为什么她拿的吊牌是蓝色的？
　　现在，时柚没时间想那么多，外面的男生们就要进来了。
　　进来之前居然没看清楚，她直接跟着地上贴着的蓝箭头地标往里走。时柚想框框撞大墙的心都有了。
　　趁着外面的男生还没走入，她眼疾手快地绕到最里面的拐角处。拐角处只有一座盆栽，尽管她站在盆栽后面，也有点显眼。
　　不行。
　　还是会被发现。
　　时柚随意拉开最里面衣柜的门，先将手边的袋子扔进去，然后咬了咬牙，掌根抵在最里面隐蔽的衣柜边缘，用力抬起一只脚。
　　她骨肉匀称，轻轻一跃就钻进柜子里，猫腰蹲下来，伸手关上门。
　　男更衣室空空荡荡。
　　下一秒，一团男生簇拥着挤进来。
　　“诶，别挤我！”
　　“不要踩我的鞋子。”
　　更衣间内片刻吵吵嚷嚷，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柚用手捂住脸。
　　“……”
　　千万不要打开这间柜子！
　　太丢脸了。
　　所幸，那群男生很快换完衣服，外面的声音渐渐越小。时柚侧耳倾听了会儿，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放下。
　　现在应该没人了吧。
　　正当她打算开门从衣柜里钻出来时——有人在外面退了下门，巨大的推力让她的背脊贴到柜子里。
　　“啪哒——”
　　柜门关上了。
　　敛起所有的光。
　　时柚用力推了好几下，没推动。她蹲在衣柜里，透过门缝看了看，“谁？”
　　回音掷地。
　　“是谁？”
　　门外响过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从衣柜外经过，如同恶作剧般，一溜烟跑得没影儿。
　　时柚发现自己被什么人锁在衣柜里了。
　　游泳馆她以前也经常来，对于衣柜的构造还算熟悉。男更衣间的衣柜和隔壁女更衣间的衣柜是一样的，所以，衣柜的门不可能从里面反锁，只有钥匙才能锁住。
　　衣柜的门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住的。
　　整个世界陷落在黑暗中，与外界隔绝。
　　厚重的隔音板隔绝外界的喧响，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沉闷无力。如同置身黑夜的蝴蝶，落入泥泞之茧。
　　/
　　游泳馆游泳池边，工作人员记录着号码牌，顺次摘下蓝色的吊牌。游泳池柜台办理处的经理递过写着‘660’的吊牌。
　　沈遇舟接过，将螺旋绳绕在手腕上。标红的吊牌缺了一角，愈发衬得他手腕处的皮肤白皙。
　　“沈哥！我先去做热身了！”程池大喇叭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遇舟点了下头，“我换身衣服。”
　　教师们依次经过，七嘴八舌地和沈遇舟打招呼。
　　“沈教授，我们就等你过来啦！”
　　“咱们沈教授可是游泳健将，以前中学拿过省奖的！”
　　“哇，沈教授这么厉害吗？”
　　沈遇舟走入男更衣室。每个小隔间静悄悄，静得连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这次是京华大学教师们组织开展的团建活动，大家一起来游泳馆健身。
　　沈遇舟本就对这种活动兴致寥寥，但是程池总要拉着他参加集体活动，手边的项目目前处于申报阶段，尚且空闲，他也难以推辞。
　　沈遇舟寻找着橱柜，将钥匙放进门锁，轻轻转动几下，锁舌簌簌作响。
　　刚打开柜子，沈遇舟手臂微顿，“你……”
　　少女蹲在衣柜里，仰着脑袋，小小一团。
　　天然的漂亮中揉杂着一丝撩人而不自知的媚，安静的鹿眸有种朦胧柔和的美。
　　对视半秒，时柚很快又羞又尴尬地撇头，白皙的耳根涨红，将脸埋在胳膊里。
　　沈遇舟：“别看。”
　　意识到什么，他将门虚掩了下。
　　时柚的目光不由自主穿过窄窄的一条缝隙，投落。
　　男人正顺手抄起一件运动T恤，三两下甩开松垮地套在不着衣物的上身，下拉遮住劲瘦的窄腰和肌理分明的人鱼线。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
　　时柚的喉咙轻微滚动一下。
　　沈遇舟随手将更衣室大门关紧。
　　室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他已走过来，撑着手肘抵住开合的衣柜门。清落的视线淡淡的笼在她的头顶，唇线紧抿。
　　“沈哥——”
　　帘角被掀开，程池从外面进来。
　　“别说话。”沈遇舟“嘘”了声，抬手猛地关上门，“不会让你被发现。”
　　昏黄的灯光被隔绝，时柚的眼前又陷入黑暗。
　　程池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左顾右盼，“你怎么还没换好呢。”
　　“和他们说一声。”沈遇舟说，“我先走了。”
　　“……？”
　　程池吃惊的睁大眼睛，“来都来了，不参加一下活动吗？好不容易学校赞助咱们天文学院全体教师团建，不用自己花钱。大家都等着你呢。”
　　沈遇舟掀眼：“没什么，突然有点事。”
　　有事？
　　程池知道沈遇舟家庭确实并非普通，事情也格外多。但是突然违约也不像是沈遇舟一贯的风格。
　　程池叹了口气，没在坚持，“那好吧，沈哥，你多保重。”
　　程池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不久关门离开。
　　咔擦。
　　灯开了一盏。
　　衣柜里光线黯淡，身前投落一片阴影。
　　时柚再次抬头，隐约看见他深隽利落的的下颌线条，他的喉结似乎不甚明显地滑动了下。
　　往上，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眸色很深，冰冷且淡漠。还捎着些不容染指的正色，语气严肃。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一招毙命，被逮了个正着。
　　她真的不想这样啊啊。
　　难道要她说是弄错了吊牌，然后为了躲避男生才躲到这里的吗。
　　“……”
　　顿了几秒。
　　见时柚实在说不出原因，沈遇舟并不想追根到底，叹了口气，话儿刚到嘴边，她底气弱的嗓音突然响起，“沈教授。”
　　沈遇舟垂落眼睑，“嗯？”
　　像是在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时柚有点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就是——”
　　时柚揉了揉发胀的腿，刚想站起来，小腿根部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似乎被成千上万小蜜蜂蛰住似的，嗡嗡不停。
　　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这么折腾几下，反倒脸颊越来越烫。
　　“……”
　　空气中沉寂了一会儿。
　　时柚迟疑片刻，抬起头来。声音更弱，像是蚊子哼哼。眸光点缀着淡淡的亮光，浅浅的抿着下唇。
　　她耷拉着眼尾，莹白的眼眶委屈得泛红。
　　少女仰起脑袋，有点紧张的咬紧下唇，“好像…腿、腿麻了。”


第25章 够了没
　　空气中僵住一瞬。
　　沈遇舟问：“还能站起来吗？”
　　“……”
　　时柚：“我试试看。”
　　时柚咬了咬下唇, 手臂撑着衣柜的边缘，还没使上力。手臂酸软一阵，有一股被蜜蜂蜇的麻意顺着经络蔓延上来。
　　时柚正准备继续尝试。
　　蓦地, 眼前一黑。
　　一件深蓝的长袖运动服盖在她眼前。
　　鼻尖缭绕着甘洌的雪松和木质香味, 略带温热的棉质衣料擦过她的脸颊, 掀起细胞一阵叫嚣。小幅度地在她心上掀起小火花，连呼吸都滞了几秒。
　　滋啦滋啦响响个不停。
　　时柚刚想抬手扯下头上的运动服, 光线黯淡，身前又是一片阴影。
　　脑袋上衣服被人扯下来,
　　男人似乎轻笑了下，喉间低沉的声响坠落胸膛, 不缓不急地震动几下，传入她的耳膜，“柚柚。”
　　近乎是下意识地，时柚抬眼。
　　“……”
　　唔，好近。
　　“穿好。”沈遇舟伸手将运动服披在她肩膀上，男士外套宽松, 穿在她身上格外松垮宽大, “衣柜里太冷，别着凉。”
　　时柚点点头, 将衣服披在肩上穿好。
　　男人掌根抵着膝盖，微蹲下来，“被关在里面不知道打电话吗？你带手机了没？”
　　“……”
　　时柚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她穿的是运动款式的长裤, 口袋里就放着手机。
　　但是, 她刚刚完全忘记了。
　　衣柜里阴暗又潮湿, 加上背靠着冰冷的墙体和空调排水系统, 显得格外阴冷。
　　在里面呆了十多分钟，时柚的心情一直紧绷着，时刻注视着外面的变化。从那群男生走后，她就一直一动不动蹲在这里。
　　她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就怕有人打开柜子门，以至于忘记了她有手机的事情。
　　直到看到沈遇舟，时柚才彻底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微惧。
　　时柚其实有点儿怕黑。
　　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这大概是一种生理本能。
　　不是怕走夜路的那种黑，而是这种幽闭又潮湿的黑暗环境，仿佛密不透风的蚕茧，混沌的沉暗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越陷越深。
　　她还害怕阴沉的东西和事物，也不敢看黑暗幽闭类型的恐怖片。
　　时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划亮屏幕。
　　冰冷的触觉立刻从指尖蔓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忘记了。手机。”
　　“……”
　　沈遇舟微微俯身，将她的拉链往上拉，一直拉到喉咙下方，才伸出手，准备将她从柜子里抱出来——
　　对上她漂亮的鹿眼。
　　沈遇舟喉结微动，心头又是一记猛跳。
　　少女鹿眼睁得很圆，唇色发白，下唇也紧紧的抿着。脑门湿哒哒的冒着虚汗，粘着一些碎发。肩膀隔着他的外套，轻轻颤抖。
　　偏偏她自己像是没有知觉似的，视线放空，有点懵，在那儿发怔。
　　像一只受伤又发懵的小鹿。
　　“……”
　　他胸膛里无端有些沉闷，一时间，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沈遇舟不再看去，微微偏头，手臂绕过她的肩，低声说一句，“小心脑袋。”
　　时柚抬了抬手臂，将头低了一下。
　　衣柜并不高，铁质的表面棱棱泛着光泽，容易磕到头。
　　他的掌心向上，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从衣柜里出来的时候紧紧护住。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头顶，很温暖，时柚心跳声响在耳蜗里，才有些知觉。
　　双脚落到地面，已经有了些触觉，时柚心中踏实地松了一口气。
　　男人的声音响于头顶，“可以自己走吗？”
　　时柚点了点头，“嗯。”
　　他慢慢地将她放下。
　　刚落地，小姑娘歪了一下身子，轻拉一下他的衣袖，“沈遇舟。”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而不是，沈教授。
　　余音还在更衣室内回荡，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男人呼吸微滞，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轻轻拢紧指尖，他掀起唇，“嗯？”
　　时柚克制着自己轻颤的声音，咬了下唇，“就是，这里。”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少女栗色的头发在光线下十分显眼，本来扎好的高马尾已经有些乱了，松松垮垮地绑在后脑勺。凌乱之中也有一种柔和的美，可是却过分扎眼。
　　一张小脸埋在栗色的发丝之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慌乱，额间粘着一些碎发，模样几分可怜。
　　这会儿如果有人从外面闯入，一眼就能看见她。
　　沈遇舟轻轻叹了口气，回身从柜子里翻出一顶帽檐很厚的渔夫帽，盖在她头顶。
　　“游泳馆给教职工批发的，先带着。”
　　渔夫帽足够大，正面还印着京华的校训中的“博雅”两个字，黑底白字。下面还有一排游泳的的浪花图案。
　　时柚“嗯”了一声，将渔夫帽压在脑袋上，她稍微抬手盘了盘头发，将栗色的发丝藏在厚重的渔夫帽之下。
　　似乎是不放心，沈遇舟从包里翻出口罩，微微俯身，领着两端的细绳，将口罩戴在她脸上。
　　指尖擦过她的发丝，带着点清香。沈遇舟直起身，“别抬头，不到两分钟就走出游泳馆了。”
　　时柚：“那我们快点走。”
　　从男更衣室到游泳馆外的有一段几百米的距离。
　　就怕走道里会碰见什么人。
　　不过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左右，正值游泳人数的高峰，游泳池边人多，反倒是更衣室这边没有任何人。
　　沈遇舟轻轻扬了下唇，缓缓向她伸出一只手。
　　“牵着。”
　　“……？”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作用了，时柚悬着的一口气放松。她伸手扯了扯身上披着的外套，然后小幅度地仰头，面露疑惑。
　　“……”
　　牵着吗？
　　怎么牵着？
　　时柚有点发懵，她探着身子向前伸出手，指尖去够他的掌心。似乎是还有点怯懦，她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料轻轻触碰他的掌根。
　　第一感觉，他的手很烫。
　　只一下，她正犹豫着将手缩回来。
　　有些不适应。
　　仅仅触碰了那么一下，滚烫的手心里很痒。
　　沈遇舟眸色更深，就在她踌躇之间，他修长的指节微微一勾，往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不容挣扎。
　　小姑娘的手很软，像没骨头似的，莹白的指尖带着些凉，而掌心却是暖的。
　　沈遇舟勾唇，“怕你走丢了。”
　　“哦。”过了半秒，时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
　　两个人一路走过男更衣室，空空荡荡的甬道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时柚掌心沁出薄薄的一层汗，只顾着闷着头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也踩在心跳声中。
　　男人的掌心温度很热，时柚缩了一下手，想要将手抽离出来，猛地，又被他握住。
　　一走出男更衣间，迎面走来许多勾肩搭背的少男少女，其中有很多应该是学生。
　　时柚的心口处猛跳了一下，忍不住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人群中有学生发现了沈遇舟，连忙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沈老师好！”
　　“沈老师也来这里游泳啊！哪天和我们一起呗！”
　　“我们先走了，沈老师再见——”
　　学生们不仅仅声音热情，目光和视线更加灼热，大概是仗着沈遇舟在的缘故，没有太过明显的看她，只是和沈遇舟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时柚心跳加速，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半分。
　　知觉到掌心中的手收紧，沈遇舟轻勾唇角。
　　终于走到了游泳馆外的一处空旷的小长亭，时柚这才把口罩勾下来。她轻缓地眨了下眼，抬手去扒拉白色的拉链，清冽的雪松味连带着微风，角料扬起轻凉。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时柚将衣服和帽子还给他，“我先走了，谢谢你。”
　　“嗯。”沈遇舟说，“需要我送你吗？”
　　时柚摇摇头，“不用啦沈教授，今天太麻烦你了。”
　　多亏了沈遇舟恰好打开衣柜，时柚心有余悸。
　　如果是其他人，或者根本没有人打开衣柜，后果不堪设想。
　　她若有所思的翻了会儿手机，一切正常，才缓慢地朝着门口地方向走过去。
　　少女的背影单薄，肩颈拉出好看的弧度。手背处有些微红，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她似乎在和谁打电话，直到挂上电话，才松了一口气。
　　她停在原地不动，像是在等什么人，应该是电话对面的人。
　　趁着等人的空隙，小姑娘一下又一下的捏着她自己的指尖，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那只手就是刚刚被他握着的那只，这会儿她垂着头，盯着那只手发愣，整张脸羞红得像颗柿子。
　　看上去竟然有点好玩。
　　“……”
　　沈遇舟眉梢微挑，视线顿住，就再没收回来。
　　季时蹊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停在时柚面前，两个人小声交谈了一会儿，只见时柚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然后，举着她自己的那只手，正在和季时蹊低声说些什么。
　　季时蹊皱了下眉，弯腰勾住她的肩膀。
　　少女骨架小，而季时蹊个子高，她上半边身子都被季时蹊的手臂给搂住，压乱她那头亮眼的栗发。
　　她仍旧浑然不觉，仰着头和季时蹊小声说话。
　　沈遇舟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眉心重重一跳。
　　直到不远处小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单手抄兜，准备折返他的办公室——
　　算了。
　　“沈教授！”
　　时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伴随着哒哒哒的小跑。
　　沈遇舟脚步一顿，转身，默默等她过来。
　　时柚停下，“我好像忘记带门禁卡了。”
　　“……”
　　“就是咱们小区的门禁卡，”少女神色略显窘迫，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蓝色的，椭圆形的，上面有名字。”
　　“……”
　　时柚：“我刚刚和季时蹊一起回家，他说要来我家，我才想起来门禁卡没带。”
　　泊景庭苑的门禁卡人手一张，时柚一个人住，只有一张门禁卡。她其实补办过一张，但是放在家里了。这几天荆市有好几起入室盗/窃案，全市都在通报犯罪分子的消息，利用大数据搜索。
　　而门禁作为大数据系统的一部分，最近几天自然管得很严，要是忘记带门禁卡需要出示身份证或者其他证件，自证业主的身份，门卫才会放行。
　　时柚出门没带身份证，这事就变得有点疾手。
　　沈遇舟问：“那你表弟呢？”
　　“他回寝室睡觉了。”时柚小声嘀咕，“他好过分哦，还笑话我。”
　　“……”
　　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时柚微掀起眼，轻声问，“我可以等你一起回家吗？”
　　沈遇舟抬了抬眼，“可以。”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
　　时柚正想着今天的画稿，还有季时蹊刚刚和她说过的事情。
　　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季时蹊经常来找你？”
　　时柚“啊”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看向他，“没有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就是，季时蹊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
　　“……”
　　沈遇舟：“什么困难？”
　　“我跟你说，你不许和别人说啊。”想到什么，小姑娘突然警觉的看着他，“你是季时蹊的老师呀，我不跟你说了。”
　　“嗯？”沈遇舟觉得好笑，“那又怎么了？”
　　“……”
　　时柚看了他两眼，“不行，我不跟你说。”
　　沈遇舟：“那就不说。”
　　两个人往前走。
　　犹豫了一会儿，时柚还是说道，“季时蹊他想准备考研。这个专业本来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志愿，他说他不太喜欢，他想考研到计算机专业。”
　　本来季时蹊是准备时柚游完泳就来她家学习的。
　　他大三，课不多，刚好是周末，有充足的时间来复习。
　　时柚也想着季时蹊偶尔来打扰她一下也挺好，只要不想之前那样一直住在她家，偶尔过来学习也能带动她一起工作。
　　难得季时蹊想要发奋图强，时柚却忘记带门禁卡了，两个人的计划只好作罢。
　　沈遇舟安静地听完，沉吟片刻，“他可以来找我。”
　　“……？”
　　“可是季时蹊想考计算机系呀。”时柚小声说，“还有，千万不要告诉他的辅导员程池。”
　　“不告诉他。”
　　“……”
　　沈遇舟顿了一下，又说，“我以前有计算机考研的书，可以借给他。”
　　时柚吃惊，“沈教授，你还考过研啊。”
　　二十八岁就是个教授了，这样的人怎么说也是保研，要么就专攻考研天文系，怎么还会有计算机方面的书。
　　“我大学毕业那会儿保送出国，闲来无事，找其他老师借的。”沈遇舟牵了下唇，“要是他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
　　时柚喉结滚了一下，还没说出一句话。
　　下一秒，男人的脚步声微顿，传来指骨叩门的响动。
　　他长指轻轻一拉，刷啦一下拉开白色的隔音门，里面的白炽光耀眼，回荡着一种冷静与清谧。
　　沈遇舟：“到了。”
　　“……”
　　时柚的视线不自觉往门内扫过去。
　　男人在她斜后侧抵住门，金丝眼镜泛着棱棱的光芒，嗓音清越带笑，“欢迎来我的，天文实验室。”


第26章 够了没
　　实验室里面积很大, 看上去干净整洁。
　　窗明几净，有一扇庞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前架着好几副天文望远镜, 呈45度架在支架上, 前视镜直指湛蓝的天空。
　　室内的橱窗里摆满了行星模型, 暖色调的冰冷磨砂质感，看上去小巧又逼真, 装在玻璃架里。墙上还贴着一张银河系的模型图。
　　时柚迟滞片刻，脚尖停在门槛, “我可以进去吗？”
　　“嗯。”沈遇舟伸手拉上门，“进去吧。”
　　实验室内有几名穿着白大褂正在做实验的研究生, 看见他们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实验。
　　其中一个男同学拿着文件上前，询问沈遇舟一些专有名词。
　　时柚听不太懂，就站在原地。
　　过了会儿，那边男同学红着脸和她打了声招呼，时柚点头回意。
　　沈遇舟换了身白大褂, 手肘抵了下她的肩膀, 挑眉，“这边。”
　　时柚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
　　靠近实验室的外面是一件办公室, 只有两台电脑还有一些绿植。
　　时柚走进去，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沈遇舟整理了下袖口，“这里是我还有实验助理在实验室里面的休息室，你先坐在这里吧。”
　　时柚轻应了一声。
　　顿了下, 他补充：“我今天下午都要在这里指导学生们做观察实验, 等到六点我们就回家。”
　　时柚点头, “好的。”
　　沈遇舟轻笑：“你要是无聊, 可以过来看看我们做实验。”
　　话未说完，门拉开。
　　沈遇舟脚步轻顿，扶了扶金丝眼镜。
　　偷听的学生们正一排排站在门外，维持着耳朵贴向门的动作，当场被抓了个现行。
　　“哈哈，沈老师下午好！”
　　“我们正在找您呢，原来您在这里啊。”
　　“只是经过，经过。时柚学姐，你们继续！”
　　学生们溜的很快，还忍不住好奇的往门内偷偷地看。
　　“……”
　　时柚的脸颊又是一阵燥热。
　　怎么大家都在看她。
　　明明没干什么呀。
　　沈遇舟掩上门，神色仍旧淡定自若，学生们的打趣对他丝毫不影响。
　　他敛眸，“想不想去看我们做实验？”
　　小姑娘仰起脑袋，仍有点怏怏，“什么实验？”
　　“看星星的实验。”沈遇舟轻勾唇，“来吗？”
　　“……？”
　　什么看星星的实验啊。
　　时柚吞了吞喉咙，神色依旧迷茫，她眨了眨眼睛，面上没有太大的波动，想了一会儿，她迟疑着摇了摇头。
　　时柚：“不打扰你了。”
　　沈遇舟定定地盯着她，几分钟。
　　金丝框眼镜后，黑眸夹杂着淡淡的情绪，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深邃，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时柚抬了抬眼，倏忽低下头。
　　“……”
　　怎、怎么了？
　　就在时柚的脸颊越来越烫的时候。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沈遇舟压了下唇角，“好。”
　　/
　　时间过得很快。
　　沈遇舟指导完学生们的实验，就开始站在窗边，擦拭那台望远镜。
　　男人穿着白大褂，明晰的指尖轻轻捏着消毒棉，鸦羽般的眼睫下垂，投落一小片阴影，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几声。
　　他本没理睬，过了好一会儿，才摘下塑料手套，掏出手机。
　　屏幕亮了下。
　　他视线看过去，眉梢微微一挑。
　　【甜柚爱赚钱：我的手表掉在男更衣室了！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甜柚爱赚钱：[哭]】
　　……
　　大概是他好长时间没有看手机，小姑娘等得有点心急，从文字不难看出来她的急迫。这会儿功夫，时柚又唰唰发过来好几条微信。
　　【甜柚爱赚钱：沈教授，你在忙吗？】
　　【甜柚爱赚钱：要不我去问问季时蹊吧？他应该下课了。】
　　男人不慌不忙的拿起湿纸巾擦了擦手，指尖落在屏幕上，低头回复几个字。
　　【沈遇舟：不忙。】
　　【沈遇舟：我帮你。】
　　门外传来一阵不声不响的敲门声。
　　沈遇舟丝毫没抬眼，“进。”
　　门口的方向。
　　程池踮着脚偷偷走进来，四下觑了一圈儿，确认没有打扰到学生们做实验，才走到落地窗那边。
　　程池手中躺着一只白色的兔子手表，玻璃表面的后面是兔子形状的表盘，还有两只夸张的兔耳朵，粉不拉叽的。
　　程池转了转手表，“好家伙！沈哥你看我在男更衣间发现了什么！这粉不拉叽玩意儿是小学生的吧。”
　　“……”
　　沈遇舟这才抬头看了几眼，“在游泳馆更衣室？”
　　程池点头：“对啊。”
　　【沈遇舟：是什么样的手表。】
　　【甜柚爱赚钱：兔子手表，表盘是白色的。】
　　【甜柚爱赚钱：你找到了吗？千万不要说手表是我的！！】
　　【甜柚爱赚钱：太丢脸了QAQ】
　　“程池。”
　　程池正把玩着地球仪，听见沈遇舟的声音，连忙走过来。
　　“在。”
　　沈遇舟淡淡地看向他，“手表是我的。”
　　程池没听清，竖起耳朵，“什么？”
　　“就是你不久前捡到的那只手表。”沈遇舟淡声道，“小学生玩意儿、粉不拉叽、幼稚——是我的。”
　　“……！”
　　程池张大嘴巴，“沈哥、你不要开玩笑，刚刚怎么不说是你的！”
　　天啊，不会吧。
　　他居然当面嘲笑沈哥，这不是找死吗？
　　程池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明白高岭之花沈教授居然会喜欢这种玩意儿。
　　竟然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吗？？
　　“刚刚不是我的。”沈遇舟掀眼，“现在是了。”
　　“……？”
　　就在程池一头雾水地将手表交给沈遇舟的时候。
　　沈遇舟继续说，“对了，你去调查一下游泳馆的监控。”
　　“嗯？”程池不明所以，“游泳馆的监控，今天的吗？”
　　“对，今天中午到下午。”沈遇舟想了下，摘下金丝眼镜，“检查游泳馆前台还有男更衣室的监控。”
　　“……”
　　/
　　休息室里。
　　时柚拿出iPad画画，她思绪很乱，狂跳的心跳声还没平复下来。
　　画也画不出什么东西来。
　　门咚咚敲了几下。
　　时柚将画板上的图层保存了一下，外面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男人推门而入，回手拉上门，遮住门外的世界。
　　“沈教授。”
　　她略有些局促不安，轻皱了下眉。
　　少女正端着平板鼓捣着，膝盖并拢叠在一起，一手指尖夹着触控笔，另一只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掌根硌着下颌，眉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她似乎正在认真的打量着，有种不同寻常的安静。
　　沈遇舟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时柚正纠结着漫画布局中的一格人物特写图。
　　这张图将会是这个月她连载的漫画的最后一话的最后一张特写，也是橘猫的未来男主人第一次露脸。
　　《猫与他》这本漫画的视角是胖橘猫，也是漫画的第一主人公。
　　所有剧情的开展都是以猫的视角来展开的非现实剧情，有一些地方稍微脱离现实，但是大部分还是和现实相关。
　　从橘猫的视角，只能看见人类的腰部以下，只是偶尔胖橘猫蹦到桌子上的时候，才能看清人物的脸。
　　胖橘猫的未来男主人第一次见它的女主人，是在一个舞会。
　　女主人无意之中收到了一张请帖，误入上流社会商宴的舞会，而舞会的举办方恰好是女主人的上司，也就是这个未来的男主人。
　　他在二楼的天台上，端着红酒杯，始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还有那只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的猫。
　　时柚给这个男主人的人设是毒舌，工作狂，对猫毛过敏，家境优渥，律师先锋。所以工作的时候，穿西服正装打领结必不可少，将会是很多场景都会出现的画面。
　　男主人身上的张力，大概是他作为正经律师专业上的严谨、负责、对女主人的指导；私下却不太正经，态度轻佻，还有对猫有着严重的过敏症。
　　少女仰着脑袋，头发有点乱，举起iPad，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肘。
　　“这样看上去呢。”
　　沈遇舟顺着她盯住的视线看过去。
　　画布上，潦草的勾线，隐约能够看出漫画人物精瘦的腰身，还有宽厚的肩膀，胳膊肘下夹着公文包。虽然表面沉稳，可是眉眼稍显轻佻。
　　只是细微的几笔，人物的神态和气质，跃然纸上。足以见得绘画者笔力深厚。
　　时柚的绘画有鲜明而强烈个人风格，加上她大学时学油画，对于构图极为讲究。她的主编徐赫曾经也说过，时柚的漫画一看就知道是她画的，在漫画界独树一帜。
　　“……”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还不错。”
　　时柚凝了一会儿，“可是我觉得还不够。”
　　沈遇舟眼中带了点笑，“哪里还不够。”
　　“有一点怪怪的。”时柚将笔夹在指尖，轻轻点了下屏幕，“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看了好半天，时柚也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沈遇舟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敛着眸，小姑娘也不知道看了这张线稿多久。
　　他抬眼，沉吟片刻，“你喜欢这个？”
　　时柚：“啊？”
　　“……”
　　时柚没懂，又问：“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
　　正思忖之间，笔不小心化开后台运行程序。
　　几个界面跳出来——
　　一张是光着上半身的无脸肌肉男，夸张的肌肉迸张有力，锁骨肩窝深陷，胳膊上经络尽显；
　　另一张是银色头发的纸片人，穿着巫师斗篷，面部线条干净，瞳色深红，下一张图就是这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正在和另一个女孩拥吻。
　　小姑娘“啊”一声，耳朵通红，双手将iPad藏在身后。
　　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时柚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不喜欢这个……不对！就是，练笔不能凭空想象呀，需要模特。而且我又没办法当场找到一个合格的模特，就只好在网上找点素材。”
　　说完，她咽了咽喉咙，偷偷抬眼。
　　“……”
　　她想要的模特就在她面前。
　　可是，通过这几个月的想出来看，这很不现实。
　　初见的时候，时柚确实有让沈遇舟给她当模特练手的想法，从一看到他的时候，时柚就开始这么想了。
　　但也只是放在心里偷偷想象而已。
　　“这个给你。”
　　陷入沉思之间，男人突然轻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手表。
　　“……”
　　时柚愣了一下，看清楚是什么。
　　她接过手表，原本阴翳的心情一扫而空，弯了下唇，“谢谢你！”
　　男人修长的指骨间捏着那她只粉色的兔子手表，与他清疏寡敛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蓦地轻笑了下，金丝边眼镜隐隐泛着光，“需要我帮你吗？”
　　“嗯？”时柚歪了一下脑袋，“戴手表吗？”
　　沈遇舟：“当你的模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够了没
　　从休息室出来, 时柚将冰凉的手背贴近自己的脸颊。
　　一股凉意缓缓蔓延开来，她才有点儿清醒，随之而来的是无端的失落感。
　　“不用吗？”沈遇舟问。
　　时柚犹豫半秒, 摇摇头。
　　刚才沈教授很淡定的问她, 需不需要他当她的模特的时候, 时柚差点儿就忍不住同意了。
　　之所以没有答应，是因为她有点迷茫。
　　其实, 那个时候季时蹊认为的没错。
　　她就是一个妥妥的颜控。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对颜值过高和气质优越的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除了拖延症之外, 她还有许多小毛病。
　　其中一个就是喜新厌旧。
　　初次见面的时候，沈遇舟只是站在那里, 就能让她脸红心跳，让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对于她来说是喜‘新’。
　　但是到后来，了解越发深入，时柚便越清醒。特别是知道她的哥哥时曜拜托沈遇舟照顾她后，时柚明白, 他们两个人的世界终究不同。
　　男人终究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京华最年轻有为的教授，科研大佬, 在国际天文学上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沈遇舟甚至在一些成就上超过了她从小到大都优秀的哥哥时曜，这样的人在她的世界里，本该是作为长辈一般值得敬重的人，如隔云端。
　　是什么打破了平衡呢。
　　时柚静下心来想。
　　应该是文艺节上, 她错将他认成“同学”, 以为他们是同龄人, 所以才产生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是一切的源头。
　　而说到底, 她不过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漫画家。
　　仗着这份喜欢，又能走多远呢。
　　不如减少接触，就算没有在一起，心中也不会有遗憾。
　　看见她的答复。
　　男人微顿，只是淡淡摩挲了下指腹，“冒犯了。”
　　时柚咬了下唇。
　　沈遇舟抬眸，看向她，“那我们走吧。”
　　“你不用指导学生们做实验吗？”
　　沈遇舟：“我已经指导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来。”
　　“哦。”时柚轻轻地应，“那我们走吧。”
　　收拾了一下东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实验室里的学生们还在做实验，刚走到工作台边，沈遇舟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出门接了个电话。时柚百无聊赖地站在实验室里等。
　　程池正在指导学生使用仪器。
　　看见时柚走出来，着实一惊。
　　程池：“时柚妹妹呀，你怎么来这里了？”
　　“……”
　　时柚简单说明她没带门禁卡的事。
　　“原来是这样。”程池摘下手套，“幸好你们俩住一个小区，不然就麻烦了，最近因为荆市一起入室盗/窃案，所有社区都查得严。我家那边也是这样，前几天我没带门钥匙，换锁的师傅都进不去。”
　　时柚：“确实。”
　　这起入室盗/窃案的的新闻时柚在荆市卫视上面看到过，是一起有团伙、有组织的案子，专门针对单身独居女性。而且其中一个案子，作案团伙还失手杀了一个人，发生了一起命案。犯/罪分子极为狡猾，警方正在全网联络，全市内搜捕。
　　“要不我带你转转？”程池问。
　　时柚摆摆手，“不用了，我等着沈教授就行。”
　　程池：“那好吧。”
　　来这边做实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研三的全日制研究生，也正是到了临近毕业的学期，大部分选择来导师的实验室。
　　人群中响起几声起哄声。
　　“许谦快去呀，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看样子时柚学姐和沈教授应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还有希望哦！”
　　“不要怂，去就是了。”
　　“……？”
　　时柚听见嘈杂的声音，抬起头来，将手机熄了屏。
　　面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同学，大概一米七五出头，穿着白大褂，寸头短发，剑眉星目，耳尖有点红。
　　“……”
　　什么情况？
　　“同学。”时柚不明所以，“…怎么了？”
　　程池也走过来，很有兴致，“你们这群学生瞎起哄什么？”
　　许谦摸了摸脑袋，“学姐，我很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时柚点头，“可以呀。”
　　“不、不是。”许谦一鼓作气，“我从高考那年就关注你的微博了，后来知道你是京华的，就努力考上了这所学校。”
　　程池：“哇哦。”
　　传来众人起哄的声音。
　　许谦：“你很喜欢星空彩绘，以前在微博上经常发这些图片和自拍，还有你以前高中还在全国油画比赛上得过奖，后来上大学就画漫画了，第一本是恋爱漫画，我还收藏了首印刊。”
　　“……”
　　学生们起哄得更起劲。
　　“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时柚学姐，咱们小许很棒的，是沈老师的学生哦，学天体物理的。”
　　程池看热闹不限事大，跟着喊，“柚柚，你要不考虑一下？”
　　“……”
　　时柚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的粉丝群体以学生为主，年轻人居多。时柚在签售会的时候，线下见过好几个粉丝，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粉丝考古到这种程度。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境，她略微有些猝不及防。
　　她抬了抬头，“你——”
　　“实验报告都做完了？”
　　男人半倚在门边，眸色深沉而冷漠的睇着，他左手捏着手机，屏幕亮着。一小簇亮光照在他的下颌角，落下一片阴影。
　　程池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偷偷平移几步，凑过来对时柚说。
　　“沈教授今天脸色不好。”
　　肉眼可见。
　　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时柚下意识抓了一下程池的袖口，“他不是接个电话吗？”
　　“……”
　　程池看了看时柚，没说话。
　　沈遇舟推了下门，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刚刚张教授打电话跟我说，项目申报成功了。”
　　顿了下，他接着补充道，“而且超过第二名0.96积分系数，获得一年期的国家资金补助。”
　　程池：“真的吗？那太好了！”
　　实验室里的学生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互相开始庆祝起来。
　　“好耶！”
　　“好耶！”
　　“沈教授太牛了！”
　　“科研大佬带队怎么可能不通过呢。”
　　程池低头看了看手机，在屏幕上鼓捣几下，将手机放在上衣左角的口袋，“咱们去吃庆功宴吧，张教授订了尚福楼的火锅，不如让学生们和咱们一起去，院长请客。”
　　“真的吗程老师！”
　　“既然院长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程池走到沈遇舟旁边，“沈哥，你去不？”
　　“不去了。”沈遇舟淡声道。
　　程池啧啧几声。
　　用手肘抵了一下他的手臂，“这可不行啊，集体活动要多参加，看到没，你的研究生们都去呢。”
　　沈遇舟倚着门，不置可否。
　　不远处，时柚正在和许谦低声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摇头，摆了摆手。
　　等到他俩说完话，程池转身，询问站在身后的时柚。
　　程池：“你晚上吃了吗？”
　　“没有。”时柚摇了摇头。
　　程池眼底亮了亮，“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怎么样。”
　　“…可以吗？”时柚迟疑。
　　趁着她犹豫的功夫，一大群学生们各自围上来。
　　“和我们一起去吧，大家都希望你来，时学姐。”
　　“我想和学姐一起拍照，天啊，我居然能够和时柚太太一起吃饭！今晚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一起去吧，人多热闹嘛。”
　　少女被围在中间，双腿并在一起，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鹿眼稍显惊慌，显然是被学生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程池倒是丝毫不慌，“时柚妹妹，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
　　时柚轻轻抬眼，看了一眼垂首站在门边的沈遇舟。
　　“想去吗？”男人迈开长腿，大步走过来，“那就去。”
　　时柚：“可是……”
　　沈遇舟看了她几眼，“我和你一起去。”
　　/
　　尚福楼就在京华北门校外。
　　这是一家正宗的川味火锅店，价格高昂，味道地道。许多学生们毕业聚餐都喜欢来这里，有时候外宾或者国外的专家来学校，也会选择这里作为宴请的地点。
　　从天文学院的实验室到尚福楼不过四百米的距离，众人选择了步行。
　　“沈哥，你看年轻人在一块多好啊。”
　　程池感慨道。
　　和他们汇合的张教授也感叹，“是啊，和年轻人一起工作就是能保持年轻。有时候他们身上那种活力和冲劲儿反而能够感染我们。”
　　前方，少女穿着淡紫色的小花熊印花短袖卫衣，栗色的长发堆在卫衣的帽子处，像是漾开一叠小瀑布，随着走路的步调，轻轻摇晃着。
　　她站在那群学生里像是同龄人，融入得很好，丝毫不违和，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其实时柚和研究生们本来年纪差不多大，她才二十一岁，这个年纪如果不是提前上大学的话，或者她大学毕业之后选择读研，本来应该还没有毕业。
　　年纪确实挺小的。
　　比他小了整整七岁。
　　黑眸黯了下，沈遇舟轻轻地嗤一声。
　　“我说沈哥。”程池清了清嗓子，忍不住说，“你要不然就去找她呗。”
　　张教授在一旁故意帮腔：“找谁呀？”
　　程池游刃有余的接球，装傻充楞，“我也不知道是谁呀，是不是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姑娘啊。”
　　张教授似笑非笑，“噢，那个小姑娘啊。”
　　程池：“那个小姑娘叫时柚，是个很有名的漫画家呢。”
　　张教授：“她应该还没有对象吧。”
　　程池：“我跟你说老张，程哥的学生在他的实验室和人家小姑娘告白了。”
　　“真的假的啊？”这回轮到张教授吃惊了。
　　程池点头：“真的啊，我亲眼目睹的骗你干嘛，不过好像那个学生是时柚的粉丝。”
　　张教授疑惑：“粉丝？”
　　“对，”程池说，“是从高中开始喜欢的那种，你懂那种感觉吗。”
　　张教授顿了下，不禁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慨叹，“年轻真好啊。”
　　程池笑：“沈哥，你还不过去找人？再不过去他们——”
　　“沈教授。”
　　不远处，一道声音打断他们的交谈。
　　时柚转过身向后方张望着，看见人之后和他挥挥手，没过多久停脚步，逆方向小跑着跑回他身边。
　　“我来找你了。”
　　时柚两三步就跑过来，张望着，“你们在说什么啊？”
　　程池和张教授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没事。”沈遇舟问，“你怎么过来了？”
　　程池扶额：“对啊，时柚妹妹，你等着我们过去找你就是了。”
　　沈遇舟：“等我去找你。”
　　“……”
　　时柚看了他几秒，抿了下唇，“可是，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走。”
　　沈遇舟轻轻勾唇，略带挑衅地挑了下眉，冷眼看着站在身边足足打趣他好几分钟的两个人。
　　程池：“……”
　　张教授：“……”
　　失算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够了没
　　时柚和那群研究生一起走的时候, 许谦也在其中。
　　自从许谦在实验室里说他是她的粉丝后，时柚一直没找个机会和他聊聊天。学生们都很热络，和她又是同龄人, 共同话题也多。
　　带队的研究生们交流着微博娱乐新闻。
　　许谦突然走到时柚边上, 看向她。
　　许谦：“我、我上次没有说完, 就是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的作品, 从高三开始就喜欢了。”
　　时柚抬了抬眼，下意识就说, “啊，那我和你合张照？”
　　“……”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时柚已经见怪不怪。
　　粉丝冲上台大声和她表白, 不过现在要好一点，因为已经过了热搜刚出圈那会儿，热度最大的几天，狂热粉丝少了不少，现在大部分都是嗷嗷待哺等她更新的事业粉。
　　她的粉丝年轻人为主，年龄自然和她差不多大, 有的甚至比她小。
　　“不是。”许谦摆摆手, 脸侧有点微红，“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对画手的喜欢，是喜欢一个女孩那种喜欢。”
　　“……！”
　　时柚略带诧异的看向他，指尖轻拢卫衣的下摆。
　　许谦：“你能明白吗？”
　　“……”
　　难住她了。
　　周围的学生们正在叽叽喳喳各自专注聊天，没有注意到他俩这边。
　　时柚捏了捏手指, 指腹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这要她怎么回答。
　　一个完全没见过的男生, 仅仅第一面就跟她表白了。
　　“抱歉。”她垂眼, “我们还不够彼此了解, 我不能给你回答，也许你已经和你了解我了，可是我对你是第一次见。”
　　许谦迟滞几秒，“没事。”
　　时柚：“你叫什么名字？”
　　“啊。”许谦挠了挠头，“我叫许谦。谦是谦逊的谦。”
　　旁边有几个同学似乎看见他俩的神态，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其中一个男生碰碰许谦的手肘，“嘿，你成功没？”
　　许谦沉默。
　　更多人看向他们，时柚觉得尴尬。
　　她轻轻顿了下脑袋，“对不起，我去看看沈教授他们。”
　　许谦一愣，“好。”
　　时柚如释重负，立马转身朝后方招了招手，回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跑的有点儿急，终于远离那群学生，心里才放松了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程池和张教授和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边走边说着天体运行研究的课题，沈遇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不时给他们关键的补充。
　　沈遇舟虽然话不多，可经常一针见血。
　　提出的建议每一句都值得细细深思。
　　程池和张教授聊完，便没再说话了。各自拿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
　　时柚突然开口，“我有个问题。”
　　三人同时看向她。
　　时柚拽了拽沈遇舟的衣角。
　　停了三秒，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那个研究生，他好像……”觉察到程池和张教授好奇的视线，时柚忍不住将话又咽了回去。
　　“我捂着耳朵。”程池抬了抬手。
　　“我也不听，我戴耳机听音乐呢。”张教授指了指耳朵。
　　时柚制止，“没关系。”
　　听就听吧，也没什么关系。
　　时柚：“你那个研究生，他好像喜欢我诶。”
　　“……”
　　道路转了几个弯儿，顿在红绿灯前。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灯火通明，透亮。
　　沈遇舟轻声问，“现在才发现？”
　　“……”
　　什么叫她现在才发现！
　　她只不过没往那方面想而已。
　　时柚小声解释，“他刚刚在实验室说的时候，我只是以为他是我的粉丝。但我刚刚和他聊了会儿天，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沈遇舟的视线看过来，眉梢微微一挑，“那你呢。”
　　时柚微微一怔。
　　少女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被问到这件事的时候，神色略显无畏，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后耳根连着的那片肌肤有点发红。时柚正在思考着，应该怎么稳妥地回答这件事。
　　沈遇舟又问，“你怎么想？”
　　程池连忙解围，“沈哥，人家不想说就不要问了嘛。”
　　张教授也摘下耳机，“是啊。”
　　时柚：“我拒绝他了。”她顿了顿，又说，“我刚刚当着其他人的面和许谦说对不起，是不是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了。”
　　“……”
　　“你没有做错。”沈遇舟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做，就要承担可能被拒绝的后果。”
　　/
　　火锅店里人并不多，张教授包了一个中间有隔间的小包间。装修漱盂复古那一种类型，雕花的木制桌椅摆放整齐，红漆木仿制的镂空扇窗。蘸料在门口处自取，各种玻璃碗盛着放在大厅里的四层大桌子上。
　　张教授已经点完了餐，招呼服务员上餐，桌子旁稀稀落落坐着几个教授和讲师，看见他们进来，纷纷站起来欢迎。
　　两个桌子上都是牛油鸳鸯锅，旁边还放着玻璃瓶装的酸梅汤，另一侧放了几瓶红酒。一层薄薄的油飘在烧开的油锅上，看上去热气蒸腾。
　　程池四下回顾，“院长呢？”
　　坐在中间的一个教授笑道，“院长有点事，让我们先吃，他稍后就来。”
　　“诶，学生们都来了，赶紧坐吧。”
　　“快快快，找位置坐下吧，我们等了好久了。”
　　沈遇舟坐在教授们那一桌，手边的玻璃杯里盛着红酒。酒红色的液体倒映在杯壁上，光影交错，随着光线的投落斑驳着。
　　他不太能吃辣，只是轻抿了下杯中的红酒。视线投落，红酒随着指尖的晃动在杯里摇晃。
　　不多时，学生那桌传来一阵热闹的起哄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那边发生了啥？”程池好奇地朝着学生那桌地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张教授摇了摇头，“怎么了？”
　　“……”
　　沈遇舟随意的看了两眼。
　　时柚坐在人群的边角，可是却是那桌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和中心。起哄声越来越大，她坐在背对着他的方向，耳朵红通通得充血，莹白的指尖揪住衣角那块儿，揪得有点儿皱巴巴的。
　　而恰好和她对面的男孩站起来，端着酒杯和她敬酒。
　　许谦站起来敬时柚：“时学姐一定要加油哦，期待你更多的作品。”
　　时柚不太能喝红酒，就算是很浅度数的果酒她也容易喝醉。因此她的杯子里是椰奶，以椰奶代酒。
　　许谦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站起来敬酒，时柚不好推辞，便也站起来，“谢谢你呀。”
　　隔壁老师桌有几个老师带头鼓掌，周围又是一片起哄声。
　　时柚在一片噪杂声中坐下，脸颊发烫。
　　良久，一顿火锅吃得差不多，学生们开始玩大冒险游戏。
　　火锅店提供游戏的道具，就是一抽冒险卡。一桌人轮流传签筒，等到主持人背对着游戏者，喊停。最后拿着签筒的那个人，需要在冒险卡堆抽一张，接受上面的惩罚。
　　提议这个游戏的女生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主持人，她接过服务员递过来地签筒，看了一眼手心里的一摞冒险卡，“还好，都不是多困难的冒险。”
　　“啊，你这么说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肯定有一点难度吧。”
　　“第一次玩，好想知道卡上是什么东西。”
　　学生们玩得正起劲，教师那桌开始谈论起项目和交流课题。沈遇舟端着红酒杯，略带散漫地投向隔壁桌。
　　程池举着杯子过来，“沈哥，你喝几杯了？”
　　“三杯。”沈遇舟冷声道。
　　教授们不少都是开车来的，只有少部分没开车过来的在喝红酒。
　　“那还好，你酒量可以，对了你开车了吗？”程池问。
　　“没有。”沈遇舟反问，“我开车还会喝酒吗？”
　　程池点点头：“也是。本来想着，你要是开车了能够送我一下呢，我去问问别人吧。”
　　“你去问问张教授。”沈遇舟淡淡道，“他开车。”
　　应付完程池，桌上的手机震动几下，沈遇舟将手机翻过来，划亮屏幕。
　　【甜柚爱赚钱：沈教授，救命QAQ】
　　几不可察地，男人轻轻扬了下唇角，视线眯起，不急不徐的回复着。
　　【沈遇舟：怎么了？】
　　对面回得飞快。
　　【甜柚爱赚钱：就是我们这边在玩大冒险，我抽到了一张卡。】
　　【沈遇舟：嗯，抽到什么了？】
　　【甜柚爱赚钱：[/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落了阴影的冒险卡，火锅店里光线稍显昏暗，时柚又恰好坐在灯光的前面，从这张图片上看，她向前投下的影子遮住了卡面上的文字，使得本来就模糊不清的灯光更加昏浓。
　　字完全看不清。
　　她发过来没多久，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甜柚爱赚钱：稍等，我重新拍一张】
　　【甜柚爱赚钱：[/图片]】
　　这张照片要清楚不少，依稀能够看清冒险卡上的字——【被你左边的人亲一下脸】。
　　被左边的人亲一下脸。
　　时柚当时抽到这张卡，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还没毕业的时候也来过这家火锅店玩大冒险游戏，这是一个全靠运气的游戏，她看过这副冒险卡，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很困难的卡面。
　　所以时柚抽到这张卡的时候，并不觉得多难完成。
　　但是！她左边坐的是！
　　许谦！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
　　有一丝尴尬。
　　虽然这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是玩大冒险游戏，可是不知为何时柚并不想完成这张卡。
　　【甜柚爱赚钱：你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然后我就装作接电话有事离开，就不用玩这个游戏了。】
　　【沈遇舟：等我。】
　　时柚抽完卡，同时还有另一个同学在进行上一轮的冒险。这位女同学抽到的是去隔壁桌，也就是教授和讲师们的那桌拿一片西瓜。服务生迟迟没有上果盘，因此她的冒险到现在才开始。
　　那个女同学拿回来一片西瓜，笑着看向时柚，“学姐，该你了。”
　　同学们立刻活络起来，“时柚学姐，你的冒险卡是什么呀。”
　　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时柚将卡攥在手机里，视线低低地看向桌子上地手机。
　　“……”
　　沈教授怎么还不给她打电话呀。
　　时柚回头瞥了一眼。
　　男人气定神闲的坐在原位。
　　“……？”
　　只一秒，她回过头，准备继续给他发消息。
　　这会儿功夫，沈遇舟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长腿一迈，走过来。
　　时柚坐在他背对着的方向，背脊线条弧度优越，低头看着手机，丝毫没有发觉男人走到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少女单手撑着下颌，正在皱眉思考着什么，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敛着眸，目光垂落下来一直等着他的电话。
　　男人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睇着，“往左边挪一个位置。”
　　“……”
　　许谦站起来，向左移了一下。
　　这张餐桌上都是沈遇舟带的研究生，导师一来，餐桌上的全体学生噤了声，都不敢起哄了。目光却一瞬不眨地看向时柚的方向，生怕错过了一场好戏。
　　时柚小声呢喃，“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
　　“……”
　　沈遇舟嗓音含笑，“那现在打？”
　　“别。”时柚伸手制止，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太刻意了，会被学生们发现的。”
　　男人这会儿没有戴金丝边眼镜。
　　睫毛又密又长，一双黑如潭水的眼睛注视着她，鼻梁两侧落下阴影，侧颜到下颌线的那一抹线条，清疏寡敛，却糅杂着欲。
　　“不想和他。”
　　“……”
　　时柚点头。
　　她确实不想进行这个“冒险”。
　　如果真的进行了，那她和许谦的关系又要不知道被传出多少不实的消息。
　　时柚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微微一顿，“嗯。”
　　沈遇舟轻笑：“那我呢。”
　　“……！”
　　什么呀。
　　男人喝了酒，穿着一件整洁干净的白衬衫，手臂处的袖口折了几道，一直挽在手肘处，直撑着胳膊，经络分明。
　　他身上飘着雪松香，带着淡淡的红酒味，语气带着不同寻常的沙哑，与寻常有些不同，不由分说地俯身。
　　“闭眼。”
　　/
　　时柚明显被吓着了，听见他的声音，她轻轻闭上眼。
　　颊边传来轻轻的摁压感，指腹触碰的感觉，带着淡淡的红酒香味萦绕，轻轻一触，一触即离。
　　预想到的感觉并没有传来，时柚睁开眼。
　　沈遇舟收回手，眼里带了点儿笑意，半分懒散。袖口的定制腕表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泛着金色的光。
　　脸颊侧带着点欲盖弥彰的酒气，被熏得滚烫发红。少女眨了眨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
　　啊啊啊啊。
　　他刚刚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脸。
　　时柚愣愣的，没说话。
　　沈教授喝酒了！
　　而且，他还专门过来，就是为了掐脸！
　　时柚的脸颊通红，揉了揉他刚刚轻掐的那块，将那张冒险卡扔到一边，低头不看他。
　　“……”
　　干嘛呀。
　　时柚有点气恼，她掀起眼，鹿眼微瞪，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周围的学生们相互交换眼神，捂着嘴不敢起哄，空气中的因子僵住片刻。
　　沈遇舟抬手，重新看向她，“走吗？”
　　“……”
　　小姑娘没吭声，似乎是有点气愤。
　　他应该给她打电话的，而不是过来掐她的脸，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沈遇舟俯身，盯着那块儿微红的脸颊，用冰凉的手背轻贴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他收回手背，另一只手摩挲了一下。
　　可是忍不住。
　　他视线懒散地眯起，眉间带笑，“疼不疼啊？”


第29章 够了没
　　走出火锅店后, 外面的夜景灯光绚烂。傍晚的冷风夹杂着丝丝凉意，轻拂过脸颊。
　　时柚的脸颊还是烫得紧。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肌肤。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红酒味, 萦绕在鼻尖, 十分好闻, 又像是带着勾人的魔力，下一秒就要与他共赴沉沦。
　　张教授开车来接, 车停在他们面前，程池坐在后车, 摇下车窗。
　　“你们两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啊？”
　　从尚福楼到泊景庭苑只隔了一个街道，从人行道斑马线走反倒是近路, 开车走反而要绕好大一个圈子，但是两种交通方式所要耗费的时间都差不多。
　　沈遇舟刚想轻声拒绝。
　　身边的时柚微俯身，掌根撑在膝盖上，朝着程池他们招招手，大声说，“要。”
　　“……？”
　　张教授的车是一辆宝马新款, 内敛低调的哑光蓝, 车身是流线型。
　　张教授将车停在他们不远处的停车点，程池打开后门, 从后车下来，绕了一圈拉开前车门，坐在副驾驶座。
　　程池：“你们俩坐后面吧，到时候下车也方便。”
　　时柚点点头, 低头说了声‘谢谢’。
　　车内空间宽敞, 开了空调, 张教授调了个车头, 一路缓行。
　　时柚坐在后座，栗色的长发在肩膀上漾开，卫衣帽子有点皱，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低头看着手机。
　　过了半秒，她突然扭头看向身侧的沈遇舟，细眉轻轻蹙着。
　　时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她一副探究的模样，甚至不问出来誓不罢休。
　　沈遇舟无奈，“有点儿。”
　　时柚犹疑地打量他几眼，突然俯身，轻微的凑近。
　　少女低身仰着脖子，厚重的卫衣之下隐约能够看见肩颈拉出优美的弧线，从鼻尖到唇瓣再到下颌是一条完美无缺的直线，精致漂亮，她的碎发挂在脸颊两侧，自然的垂落，眼睫眨了几下。
　　时柚轻轻嗅了几下。
　　空气中的酒味不甚明显，被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几分，可是还是能够依稀闻见。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嗓子有点痒。
　　沈遇舟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小姑娘细微地皱了下眉，再度靠近，轻嗅。似乎确认到了酒味，她直起上半身，警觉地盯着他。
　　“骗人。”时柚嘀咕。
　　“……”
　　没喝醉干嘛捏她脸。
　　“什么叫有点儿，明明身上都是酒味。”时柚一脸‘你肯定喝醉了’的表情，“我都闻到了。”
　　“……”
　　程池听着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说，“时柚妹妹，你真不用担心，沈哥酒量好。”
　　张教授也在一旁说，“是啊。”
　　程池和张教授知道沈遇舟酒量一向好，以前在这种聚会喝白酒，他俩喝三杯就快要醉了，可是沈遇舟不是这样，也没见他醉过。
　　今天不过是沾了一点儿红酒，怎么会这么容易喝醉呢。
　　“……”
　　“嗯。”男人轻笑起来，不慌不忙地打断，“我喝醉了。”
　　“……！”
　　程池仰着脖子喝矿泉水，差点呛住。
　　时柚长舒一口气，“我就说是这样吧，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沈遇舟没给她打电话，反倒是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让许谦让位。
　　这个举动很反常，时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掐的力度不大，小心翼翼地，几乎像是轻拂，指骨修长，轻轻捏住她腮上的一小块。
　　时柚又摸摸自己的脸。
　　她的脸蛋巴掌大，没什么赘肉，但很软，很好捏。男人指尖白皙修长，指腹上一层薄薄的茧挺硌人，还是有点疼的。
　　沈遇舟不紧不慢的看她，“还疼吗？”
　　时柚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给她解围的方法了。
　　时柚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突然界面上跳出一行弹窗。
　　【黎月：柚柚，你在哪儿？】
　　【甜柚爱赚钱：我在外面，准备回家。】
　　【黎月：快看京华的论坛。】
　　【黎月：啊啊啊啊是谁疯了！是我！！】
　　【甜柚爱赚钱：？】
　　时柚输入自己的账号，登录论坛。一进页面，就看见标红的帖子，后面缀着小火苗Hot，飘在首页。
　　【楼主：啊啊啊见证历史！CP粉都嗑拉了——沈教授和时学姐再次世纪同框！！】
　　【楼主：[/图片]】
　　图上是他们俩的背影，坐在鸳鸯火锅面前的长板凳上。
　　火锅店里灯光昏暗，悬顶吊着日落色的吊灯，他们两人坐在长椅上。
　　男人单手撑在背后的椅面，衬衫袖口向上折了几道，挽在手肘处，向下是笔直利落的手臂线条，青络尽现。
　　【啊啊啊我人没了，怎么这么好嗑啊！】
　　【我宣布：教授X甜妹就是地表最甜！】
　　【眼神！awsl，注意眼神啊各位！】
　　【谢谢知情人士放饭，我已经磕到昏古七了啊啊啊啊啊！！】
　　照片上两个人都是背面，时柚的脸微微侧了下，光线落入她的鹿瞳中，有那么一点儿轻柔的温和，光亮如新。
　　【谢邀，当时在现场。其实一开始沈老师坐的不是这桌，后来柚柚拿到这张卡，沈老师才过来的，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
　　【确实是这样，沈教授好像是过来接柚柚女鹅的，他之前还带着柚柚去实验室。然后有一个男同学和女鹅表白，沈教授该不会吃醋了吧？】
　　【哪个男同学和时柚学姐表白了？】
　　【放个耳朵。】
　　【好像是个天文学院的研究生，跟在沈教授后面做实验。】
　　【刺激。】
　　【哇什么什么，再多说点。】
　　【同在尚福楼现场，人已磕拉了！沈教授居然捏了一下时柚学姐的脸！捏脸！你们敢相信吗！学姐的脸都红了！！】
　　【什么？！还有这回事！】
　　【啊啊啊捏脸鲨！】
　　【臭男人不许掐我女鹅的脸（我也想捏！】
　　【这是真的吗？高岭之花居然这么主动，真的是不敢相信啊。】
　　【时柚是我女鹅啊喂！妈妈不允许！！】
　　时柚看完这篇帖子，直到看到底部已经加载完毕的进度条，才将手机放在口袋里。
　　她冷静了一会儿，膝盖并拢。
　　时柚侧了侧脑袋。
　　沈遇舟略显懒散地靠在后座的座椅上，下颚轮廓清晰可见。
　　他属于典型的禁欲系侵略型长相，不笑的时候眼底如潭，整个人的气质愈发清冷。只不过平时喜欢带着金丝眼镜，冲淡了一些分明的棱角和冷锋。
　　男人只是靠在那里，微微阖眼，衬衣最上的两粒扣子微敞，隐约可见锁骨处淡色的痣，就足够引人心动。
　　“……”
　　觉察到他脑袋轻动，时柚刷地一下，偏过头。
　　几秒钟，心脏砰砰直跳。
　　冷静不下来。
　　太帅了吧。
　　呜呜呜。
　　时柚承认，就像徐赫说的那样，她确实对夸赞还有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公司的夸夸群对她无效。
　　虽然不喜欢糖衣炮/弹，但她喜欢让她感觉有压迫感和挑战欲的事情或人。而她身边这个人，显然符合。
　　“到了。”
　　张教授停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看后座的两人。
　　时柚拉开一侧的车门，“谢谢，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早点休息。”程池降下车窗挥手。
　　车极速消失在夜空里，车灯渐渐在远方凝成一个小点。街道两侧路灯空明，小区静悄悄的，里面有很多正在散步的人。
　　时柚正准备用钥匙打开家门。
　　对面的门外站了个快递员，敲了敲沈遇舟家的门，那个快递挺大的，上面贴满了精密仪器和易碎品的标示。
　　橙色的包装箱，高度能到她的腹部以上。
　　时柚有点好奇，站在门口听他们对话。
　　沈遇舟也是刚刚进门，他抬手打开门。
　　快递员：“先生，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好的。”
　　沈遇舟接过收据单，看了几眼，提笔签字。他签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递员将单子撕下来，最后一确认一遍。
　　他提起橙色的快递箱的两端，正打算把东西搬进去。
　　对面冒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沈遇舟猜到她想问什么，指了下快递箱，“院里送给我的天文望远镜。”
　　“……”
　　时柚：“哦。”
　　“要不要来看？”他问。
　　时柚吞了吞喉咙，“可以吗？”
　　“可以。”沈遇舟点了下头，“组装起来就行了。”
　　“……”
　　在家里放天文望远镜。
　　他拎了双拖鞋放在门边，“进来。”
　　时柚在心里纠结一阵，最终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而且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他家里了。
　　这样想着，她进门穿上拖鞋，跟着沈遇舟，哒哒哒跑进书房。
　　书房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男人极为了解这类仪器，不一会儿就把天文望远镜架好，调整主镜和寻星镜光轴平行，呈一定的弧度，对准深不见底的天空。
　　时柚微微倾身，“是看这里吗？”
　　“嗯。”沈遇舟站在她身边，伸出手臂调整寻星镜，“等等，帮你调一下。”
　　沈遇舟熟练的调整望远镜的方向，对焦距离，他轻轻揉了下时柚的脑袋，“这里。”
　　时柚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
　　视线所及之处——
　　这片星系裹挟着星河，星星周围点缀着金粉似的亮光，闪闪耀眼，就像是拉丝儿的棉花糖，缀着形态万状的小尾巴。
　　星河团在一块儿环绕成漩涡状，好似洒在黑色墙壁上的盐，粒粒饱满的星聚成紫蓝色的白。
　　时柚没想过望远镜里的星空是这样的，她弯了弯唇，“好漂亮啊。”
　　“……”
　　真的好看。
　　等她看完，沈遇舟单手调了下旋扭，“时曜就没有——”
　　“没有。”
　　似是猜到他想问什么，时柚摇了摇头，“我哥不会使用天文望远镜，他不是学天文的。”
　　时曜是学生物学的，大学还进了生物化学交叉班，后面读研读博也专攻这个方向。
　　生物学家又不会观测天空。
　　总不能带着她去实验室看显微镜吧。
　　时柚轻声道，“而且，上高中时候，我哥就去工作了。我爸妈不太支持我画画，到现在我妈她还对漫画有点偏见，所以关系并不好。”
　　“……”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失落。
　　“现在可以了。”沈遇舟轻声道，“来。”
　　时柚眨眨眼，“这是什么？”
　　“月亮啊。”
　　月亮的表面坑坑洼洼的，深黄的外壳色度偏灰。寻星镜只能看见一般的月球，另一半弧度圆周，深埋在无尽的漆黑夜空里。
　　她又看了几眼，仰起脖子，“这个也好好看。”
　　一瞬间。
　　两个人凑得很近，呼吸交错。
　　他衬衣扣得严丝合缝，衣裳纽扣微微泛着金色，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酒味了，浓烈的雪松香逼近。
　　时柚不敢再动了。
　　视线轻扫向上，男人正微翘着唇角，仿若是满溢绵山的冰雪消融。
　　从这个角度，她只要轻轻的仰头，往上，唇就能触到微凸而滚动的喉结。
　　时柚的视线接着往上。
　　蓦地一怔，心跳加速。
　　很适合接吻的唇形。
　　很适合当男朋友。
　　如果这是梦，她愿意久久不醒。
　　时柚的心跳有些乱了，越陷越深，意识到什么，她猛地收回视线，抽离出来。
　　距离有点太近了。
　　她直起身子，“不好意思。”
　　“……”
　　“没关系。”
　　沈遇舟盯了她几秒，才说，“要喝点饮料吗？”
　　时柚点点头，“要的。”
　　男人起身去客厅，拉开冰箱。思索片刻，他拎着玻璃瓶子贴住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顿时袭来。
　　时柚脸上蹭了点瓶身上的水珠，后知后觉地冷，她轻拧了下眉。
　　沈遇舟俯身，认真地看着她的鹿眸。
　　“喜欢这个吗？”
　　瓶身是易拉罐涂漆，上面是橘色图案的，带点甜味的橘子味果酒。
　　“喜欢！”时柚眸光亮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沈遇舟轻轻勾唇。
　　小姑娘其实喜好分明。
　　不难发现她喜欢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美好的东西，好看的亮眼的事物，就像星星闪着耀眼光芒，足够吸引眼球。
　　他侧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图册，上面写着天文学星系记录。
　　时柚顿时来了兴致，“这些都是你拍的吗？”
　　“嗯。”沈遇舟说，“大部分是。”
　　时柚正坐在沙发上，沈遇舟蹲下来，将图册放在她膝盖上。
　　长指轻轻点了点图册的一角，他介绍道，“这个是Kepler22b（开普勒），位于天鹅座，距离地球约六百三十八光年。”
　　“……”
　　时柚撑着脑袋，认真的听。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像是带着一簇小电流。
　　要是她高中有这样的老师，时柚想，那她一定每天都要坐在第一排听课。
　　沈遇舟突然开口，“确实在别人眼里我永远闪耀，但是——”
　　“就像宇宙群星环绕的星河，但是每一颗星球都只会有一个名字，也只能刻上一个名字。不论绚烂，不论周期，不论距离多远。”
　　“……”
　　少女小口的喝着橘子果酒，眼神迷蒙，脑袋微微往左/倾斜。
　　沈遇舟语气放软，“你明白吗？”
　　“……”
　　嗯？
　　时柚眨了下眼，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歪了下脑袋，想了会儿，似乎没能明白。
　　兴许是这么一丁点酒精阻碍了她的思考。
　　最终，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模样有几分失落。
　　“我听不懂。”
　　沈遇舟似乎轻笑了下，嘴角勾了瞬，“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他将画册收起来，掌根抵在膝盖上站起身，余光瞥见那个小姑娘。
　　她正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举起瓶身。
　　“我可以喝完再走吗？”
　　“可以。”沈遇舟说，“我去洗澡，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
　　低头看了片刻，小姑娘手里捧着那罐饮料，白皙的手臂搁在沙发扶手上。
　　吱呀——
　　门被关上。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浴室里响起水声，时柚顿时坐起来，伸手试了一下左胸处的心跳。
　　“……”
　　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像是昭示着刚才她究竟有多么在意。
　　她这次有控制好自己的酒量，加上是酒精浓度只有4.5%的果酒，醉意要少很多。
　　但是，他在跟她说什么东西啊！
　　总感觉错过了，她会特别特别可惜。
　　时柚支起身，三两步走到书桌边，视线低垂，又看了看案边那张行星图。
　　她踮起脚，拉开书橱上的玻璃门，不小心打翻桌上的一摞书签。时柚连忙蹲下去，一张一张的捡拾。
　　突然，她捡起一页书签。
　　莹白指尖一顿。
　　书签上星云密布，片片缀着几点亮光，周围围绕着一条蜿蜒淡紫的星河，在隐秘的外太空闪闪发光，波光粼粼。
　　和他刚刚带着她用天文望远镜看过的那片星云，极为相近。
　　上面有他的字迹。
　　落款处用烫金小楷写着：Kepler。
　　时柚的心跳又猛烈的跳动起来。
　　久久不能平静。
　　她低头，在手机网页的搜索栏搜索着。
　　几秒之内，页面弹出。
　　“……”
　　砰砰砰。
　　时柚屏住呼吸，视线来回扫视，小鹿乱撞，连带着后耳根那块的肌肤蒸腾发烫，心跳仿佛将要跳出薄薄的耳膜。
　　——Kepler定律。
　　“在众多孤星之中，总有一颗属于你的星球。因为你是那颗星球，所以我愿意等。”
　　/
　　你听见了吗，宇宙深处有我的回声。我在无人之处，偷偷爱你。
　　▍作者有话说:
　　①Kepler（开普勒）定律来自网络


第30章 够了没
　　时柚回家后, 去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浑身带了些水汽。
　　她将浴巾围在脖子那块，柔软的棉质面料触及湿漉漉的碎发，指尖揪起毛巾的一角, 向上薅了一把头发。
　　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瓶橘子果酒。
　　空瓶。
　　她刚刚喝掉了整整一瓶。
　　其实在沈遇舟拿出图册那刻起, 时柚就一直在喝果酒,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有无法掩盖掉的心跳声。
　　“……”
　　她完全冷静不下来。
　　男人虽然平日里淡漠, 风淡云清的，可是严肃认真起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占性。
　　就好像是。
　　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在他靠近的时候, 时柚要保持冷静。
　　可都是成年人，虽然她有时候稍微迟钝, 时柚还是能够感受到沈遇舟和她相处的时候，气氛略有不同。
　　他和她相处的时候，这种气势上的强势消融掉了。
　　换来的是时柚坐在沙发上，而男人蹲在她面前，长腿弯着，一只膝盖和手肘抵在沙发外缘, 向下陷下去一小块。
　　他长指翻过一页图册, 视线一瞬不眨，语调放缓和她轻声讲述着。
　　视线往下移, 还能够看见他低垂的眼睫。
　　所以，他为什么要带她看这张Kepler22b的行星图呀。
　　“……”
　　什么啊。
　　他好像跟她说了些什么，又好像没说。
　　时柚彻底不淡定了。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平躺着, 然后翻了个身。夜里, 时柚揪着被角想了好长时间, 一夜无眠。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差点一个踉跄摔一跤。时柚稳了稳重心，踱步到卫生间洗漱。
　　出门的时候，她特地看了眼对面的门。
　　大门紧紧关上，没有什么动静，看上去里面的主人早就去上班了。
　　时柚莫名地松了口气，打了个滴去京华校内的一家水果捞奶茶店。
　　黎月坐在店内的小桌子旁，系了个印着奶茶店标志的围裙，看见时柚，连忙招手示意。
　　黎月是意大利弗洛伦萨皇家艺术学院的绘画系研究生，这会儿正值春假末尾，在这个家奶茶店打工。
　　小姑娘一过来就抱着速写板涂画，各种图层一顿迅猛操作，转眼间就画好了好几话的封面。
　　黎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柚柚，你怎么这么勤奋啊，这都不像你了。”
　　“昨天晚上失眠了。”时柚轻描淡写。
　　“啊？”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你还好吧，不困吗？”
　　时柚叹了声：“不困，我特别精神。”
　　“……！”
　　“不困过来帮我打工呗！”
　　黎月将时柚拉起来，“可以吗？做最简单的那个芋圆，结束后我请你一份。”
　　“行。”时柚点点头。
　　奶茶店内的员工大多都是学生，这一家奶茶店本来就是京华大四的一对情侣合伙加盟的，因为奶茶种类丰富，倒也挺受欢迎。
　　时柚看了几眼，一排排玻璃碗里各自装着珍珠、椰果、黄桃还有三种颜色的芋圆。
　　制作过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时柚上手一次就学会了，按照配方加料就可以了。渐渐有点累，她抬手揉了揉肩膀。
　　见时柚在旁边打了好几个哈欠，黎月忍不住问，“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又困又精神的？”
　　“……？”
　　奇奇怪怪。
　　黎月狐疑地瞧了她几眼。
　　想到什么，她夸张地捂住嘴巴，“啊，你不会是——”
　　“……？”
　　时柚揉揉眼睛，“我怎么了？”
　　黎月捏了下她的脸蛋，“时柚！你不会是背着我和沈教授谈恋爱去了吧！所以！你昨天晚上——！！”
　　时柚用手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
　　“……”
　　店里虽然没有顾客，可是又几个学生临时工坐在外面的位置上戴着耳机低头打游戏。
　　黎月惊讶：“居然没有否认！”
　　“……”
　　所以是真的吧。
　　“什么啊。”时柚又打了个哈欠，“我昨晚确实和沈教授在一起，只不过不是谈恋爱。”
　　“……？”
　　“那你们干什么。”
　　“我去他家用望远镜看了星空。”
　　黎月顿了下，“只有这个吗？”
　　时柚反问，“不然呢。”
　　“这么浪漫的事不放点音乐，吃一顿烛光晚餐，然后再来个深情表白？”黎月突然凑近，“时柚同学，你别告诉我没有。”
　　“……”
　　还真没有。
　　时柚不跟她聊了，店内又来了几个客户，打游戏的那几个员工连忙回来，时柚也转身去后面。
　　过了一会儿，趁着顾客拿走打包的东西。
　　时柚问，“你说，一个男生跟你说虽然他很优秀，但是你却是独一无二的，你会怎么反应？”
　　“……”
　　“还有这种事？”
　　黎月用指腹擦额头上的汗，“我会给他一拳，去他妈的优秀，还在这里装逼自卖自夸呢。”
　　“……！”
　　“可是。”时柚抿了下唇，“那他万一真的很优秀呢，而且是行业顶尖的那种。”
　　“……”
　　黎月想了想，说，“那就不一样了，如果真的不是在自夸，而是有真材实料值得夸耀的资本，那就是在向你告白。”
　　“真的吗？”
　　“真的。”黎月说，“你想想看，一个男人向你告白，他是一个十足的成功人士、青年才俊、年轻有为、智商超群等等，他还是大学教授、高岭之花……”
　　“等等。”时柚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打断，“你怎么知道是——”
　　大学教授。
　　高岭之花。
　　黎月弯唇，“这怎么不难猜，这可太好猜了好吧，你又不是第一次问我这种问题了。”
　　“……”
　　是哦。
　　黎月又掐了一下时柚的脸，“如实招来！沈教授是不是对你表白了啊啊啊！你男人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我是你们最大的CP粉！我磕的CP成真了！！”
　　“停停停。”时柚连忙摁住她，“又有客人进来了。”
　　“……”
　　女店长从后屋走出来，系上围裙，“赶快开工了！”
　　员工们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
　　黎月怏怏，“等会儿再问你。”
　　黎月的嗓音稍大，刻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没有惊动其他人。两个人最终没有讨论出什么来，临近中午，顾客陆陆续续过来。
　　中午是学生们午休的时候，也是客流的小高峰期。
　　时柚和黎月结束工作，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
　　黎月惊叫起来：“柚柚，你快看这个帖子，这个ID小猫不吃鱼是谁啊？她怎么在这里开这种帖子。”
　　“怎么了？”
　　时柚凑过去看。
　　这篇帖子盖了很高的楼，楼主名叫’小猫不吃鱼’标题有着极强的指向性，似乎是专门针对她的。
　　用词用语极为锋芒外露，许多带节奏的话像是在刻意抹黑她。
　　下面有部分人跟风阴阳怪气，另一部分则是表示不相信，还有的完全偏离重点。
　　时柚轻皱了下眉，接着往下看。
　　【楼主-小猫不吃鱼：剑指某嗑CP帖女主惊天秘密！——高中时期染红发！】
　　【楼主-小猫不吃鱼：盖满200层放图】
　　过了二十分钟，盖满两百多层楼。
　　【楼主-小猫不吃鱼：证据[/图片]】
　　这是一张时柚高中时期的照片。
　　她高考那年的脸。
　　黎月惊讶，“柚柚，这不是你高中的照片吗？我们以前在宿舍还笑过你这张照片的审美呢。”
　　时柚看了几眼。
　　确实是。
　　高三时期她因为和妈妈闹矛盾，加上痴迷唐悦容那幅获奖油画作品《月光睡莲》里面的少女，跑去染了一头红发。
　　只不过理发店的员工有点失手，染色剂加多了点，红得有些耀眼，用黎月她们的话来说，就是‘非主流’。
　　照片中的小姑娘脸侧还带着点婴儿肥，尚显青涩，鹿眸稚气，穿着淡绿格子连衣裙。
　　她站在京华大学正门口，伸手比着一个‘耶’，笑容灿烂。
　　唯一突兀之处，就在于她的头发——
　　染成酒红色，散在肩膀两侧。
　　红发少女。
　　这个场景，时柚还有很深的印象。
　　那个时候她正是叛逆期，和时母有很深的矛盾，观念不合；时父在外工作，也不了解她们的事情。时柚的妈妈想让她考京华外语系，但是时柚选择了画油画。
　　时柚在外独居，独自一个人靠着哥哥时曜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在外补习画画。
　　她那会儿有点自暴自弃，对自我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染完头发后一直在掉色，时柚有点后悔，一度去校医院的心理医生那咨询。
　　所幸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时曜回来后，带着她来到京华门口，拍了这一张照片，为她高考加油。
　　【楼主-小猫不吃鱼：让我们扒一扒这位著名漫画家时小姐的发家史——高中时期油画拿奖、第一部 作品宠物番发表于五年前高三、以“甜系少女”标签出名、大学时街拍热搜出圈。】 
　　【楼主-小猫不吃鱼：可是这个漫画家高中时期染了红发，而且她是京都一中的，难道她不知道京都一中有规定学生不能染发烫头吗？啊…这就是人气很高的漫画家？？】
　　【楼主-小猫不吃鱼：众所周知，京都一中是最严格的高中，进去的都是尖子生，时小姐带头打破规矩，这怎么可以呢？】
　　下面的评论两极分化——
　　【人家高中老师都没说什么，楼主反倒急了。】
　　【笑死，染发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了不能染发吗？】
　　【拜托拜托，时柚学姐已经毕业了好吧。】
　　【有些人怎么还封建思维啊？大清早亡啦！】
　　【这是人家的自由好吧，楼主怎么回事？】
　　【我觉得楼主没有说错啊，高中上学的学生就是不应该烫头染发，她既然算个公众人物，就要做好表率。】
　　【同为一中的学生，那个时候高考和时柚一个考场，一头红发太耀眼了，老师都不喜欢她。】
　　【她就应该以身作则，既然是一中的学生，就要遵守校规。】
　　【照你这么说，柚柚应该穿越过去告诉她自己不要染头发？】
　　【笑死我了，我高中也染头，我也违反校规，那我是不是也要被抓走啊。】
　　【同为一中人，听说时柚学姐那个时候已经写过检讨书了，而且后来是因为在外补习艺考知识不来学校上课了，所以也没染回来。】
　　【人家还在全校道歉过了，之后也因为补习的原因没来考试，而且检讨书还公示了，这还不够吗？】
　　【啊啊啊啊长得好看果然可以为所欲为，染成这么红的头发也好好看啊啊！】
　　【哈哈哈女鹅的审美有点差啊，要不是这么漂亮，估计这种发色就翻车了吧hhh】
　　【妹妹绝美，红发太飒了！嘶溜嘶溜～】
　　黎月：“你别气，不知道是哪个想要害你的人发了这个帖子。”
　　“没生气。”时柚摇摇头，“就是有点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啊？”
　　“……”
　　这张照片算是她年少轻狂时候的黑历史。
　　加上时曜那会儿直男死亡拍照技术，打光也不太好。时柚高考前发过微博，没过一天，就把这张照片给删掉了。
　　只有一些老粉知道她的照片。
　　大学毕业的时候，时柚曾经在旧电脑里面发现过这张照片，发给黎月和钟绘绘看。时柚和她们俩还凑在一起笑了好久。
　　时隔多年，再看过去。
　　时柚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爱。
　　照片里面的那个她拼命想要证明着，想要考上京华大学美术学院，想要证明给她妈妈看。
　　“我和绘绘绝对不会传出去的，而且我们也只是看过而已，没有原图。”黎月发誓。
　　时柚想了下，“肯定会不是你们。”
　　首先排除黎月和钟绘绘。
　　她们俩看过这张照片，但是没有原图。
　　而且黎月刚刚和她在一块儿忙，根本没时间发帖。钟绘绘最近筹备婚礼，每天都很忙。
　　那么，有可能是她的老粉。
　　因为这张照片时柚只在高考前发过微博，不久便删掉了。
　　她那个时候微博粉丝只有五万多，只是一个小粉丝体量的绘画博主。
　　就在思考间，手机响了下。
　　“喂。”时柚接电话。
　　“时柚妹妹，你快点来教导处办公室！”程池语气很急，“你那个帖子学校派人处理了，发布者已经被带到办公室了，你快过来。”
　　时柚和黎月相互对视一眼。
　　时柚握紧电话，“好，我马上来。”
　　“……”
　　/
　　教导处办公室。
　　时柚急忙赶过来，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门内站着几位老师，几位辅导员，还有许谦和付雪初。
　　“……？”
　　“程哥，星子姐。”时柚说。
　　程池见时柚来了，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就是这个新传学院的同学发的帖子，影响恶劣，我们已经封贴了。”
　　朱林星接着补充，“还有我们查到有一次她调换了你在游泳馆的吊牌，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柚柚，你没事吧。”
　　“……”
　　时柚摇摇头，“没事，都解决了。”
　　原来那次进男更衣室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要让她出糗。
　　不过幸好她碰上沈遇舟，才没有闹笑话。
　　付雪初站在办公室里，看见时柚，她稍显慌张地瞥下眼，仍旧在狡辩。
　　“时学姐高中的时候，并不是好学生。因为她染红发，还被她高中的教导主任抓住写了检讨书。”
　　时柚听她说完，挑了下眉，“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
　　虽然人已经被抓到了，但是这些消息的来源她十分好奇。
　　付雪初咬了咬牙，“许谦告诉我的，我们在一个社团，他不是粉了你很多年吗。”
　　“……”
　　所以，消息来源是许谦。
　　许谦站在旁边，连忙摆手，“不是这样啊，她过来问了我很多你的事情，还骗我说她也是你的粉丝，所以就把你的照片给她了。”
　　“但是你放心。”许谦保证，“所有东西包括照片，我已经全删了。”
　　“……”
　　程池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搞艺术的烫个头染个头又怎么了？就因为是京都一中的学生？我侄子搞艺术，在街边开纹身设计店的，他自己还在后背纹了他女朋友的照片呢。”
　　“时柚是什么人我清楚。”朱林星也说，“我可是她曾经的辅导员，谁年轻的时候没几张丑照啊。”
　　照片倒不是问题。
　　重点是那个楼付雪初作为楼主在恶意带节奏，想要其他人对她形成负面印象。
　　“我只是想让你们看见她的真面目。”付雪初眼眶微红。
　　时柚上前，“你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呢？怎么不相信你看到的。
　　“我那个时候确实是红发，但已经考完艺考，不去学校上课了，而是在外面补习文化课。教导处让我写检讨公示，我也写了。除了高考外，我基本上没有去过学校，不会造成恶劣影响。
　　“所以，你从一见面就对我有偏见，为什么呢？”
　　时柚不慌不忙，冷眼看着付雪初。
　　等待着她的辩解。
　　付雪初顿了下，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可是，你妈妈是那样的人——”
　　门被推开。
　　沈遇舟推门而入，衬衫袖口在臂弯处挽了几道。他约略抬了抬眼，提了一下金丝边眼镜，跨入门内。
　　“沈教授。”付雪初咬了咬唇。
　　“……”
　　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压根儿没有给她任何眼神。
　　程池连忙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多亏了沈哥派我去游泳馆保卫处那里查监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人给找出来。”
　　朱林星：“幸好沈教授反应快！”
　　“……”
　　不然事情进一步发酵，只会导致舆论扩散，造成更大的影响。
　　幸好是在京华校内匿名论坛，只有学生号和教职工工号才能登陆。
　　付雪初仍不死心，“你们知不知道她妈是什么样的人，她妈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教育机器，死板又无趣，我不相信这种人的女儿会是这样，这全是她给自己造的人设……”
　　“够了。”沈遇舟冷不丁打断。
　　“……”
　　气氛沉寂。
　　时柚低头，攥紧了袖子，心跳加速。
　　“我没有参与她的过去，我只相信现在的她。”沈遇舟说，“别人如何与她无关。”
　　他只会相信，在他面前鲜活的、真切的小姑娘。
　　因为都是他亲眼所见。
　　男人抬手，轻轻的往她脑袋上一薅，低声细语，语气放软——
　　“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够了没
　　办公室里气氛还在继续, 偶尔中途有几个老师离开。
　　朱林星揽住时柚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们都在呢。”
　　“嗯。”时柚轻声道。
　　她没想到, 付雪初会和她妈有联系。
　　或者说, 有一定的关联。
　　时柚的妈妈在京都一中初中部很有名, 而且作为教导主任，抓纪律抓得很严格。
　　这些举措确实很有成效, 学生们的成绩一度得到提升，但也遭到过学生们的不满。后来, 时母也逐渐反思自己，调整了她的教育方式。
　　沈遇舟：“我调了监控, 这是一小段。”
　　这个监控里，正是付雪初在前台调换游泳馆吊牌的过程。
　　证据确凿。
　　监控里——
　　付雪初趁着前台工作人员在午休，偷偷拉开侧面的小拉门，取走了蓝色的吊牌。
　　然后，她又趁着时柚去洗手间的空档，将吊牌和她包里的那枚橙色的女更衣室吊牌调换。
　　接着就是, 啪嗒。
　　时柚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吊牌上面的绳子松了, 还被撞掉了一个角，有点硌手。
　　画面里的时柚没在意这些, 捡起地上的东西装在包里，向着更衣室走去。
　　看到这里，时柚隐约想到了什么。
　　那个吊牌是圆形的，为了区分方向, 左上角有一个小孔, 穿着一根绳子。
　　京华游泳馆已经开了很多年, 许多吊牌陈旧, 缺角划痕什么的很常见，时柚便没有注意这么多。
　　从监控里看，撞掉的那个角恰好是挂着绳子的那处。
　　所以，因为这个巧合，她把吊牌看倒了。吊牌上便卡通字体的数字是‘099’而不是‘660’。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和沈教授在一个柜子的缘故。也是为什么沈教授恰好打开了‘660’的柜子门，找到了她，因为沈遇舟的号码刚好是‘660’。
　　这些事情不方便与他人透露。
　　时柚小幅度地抬了抬眼，“是这样吗？”
　　“嗯。”沈遇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轻声道。
　　“……”
　　时柚垂下眼睫，“谢谢你。”
　　“……”
　　如果不是沈遇舟派人去查监控，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件意外，那么真相也就不能水落石出。
　　朱林星问，“那现在怎么办，这个学生该交给谁？”
　　在旁边认真听发言的教导主任开口，最终下结论，“既然证据很全面，那么就在全校面前道歉，一万字检讨公示，开三张处分条。”
　　“就先这样吧，我回头让她的辅导员联系她父母。”
　　“……”
　　/
　　风波结束之后，回到家里，时柚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超市囤粮。
　　接下来有长达半个月的工作期，负责改编广播剧的工作室需要她提供完整稿件，还有一些讨论删改的部分。
　　时柚整理了一下个人邮箱里面的文件后，在玄关处换了双鞋。
　　包里的电话响了几下。
　　“喂。”时柚拿出来放在耳边。
　　“……”
　　对面静悄悄的。
　　接着，季时蹊大喇叭似的声音响彻，“时柚！你怎么不在学校上学了还被别人陷害啊！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知不知道！”
　　“……”
　　“你怎么不找我帮你，我今天看了道歉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季时蹊焦急道，“以后就算不想让你哥知道，也要告诉我，我不会和你爸妈说的。”
　　时柚顿了下，“已经没事了，沈教授他们帮我解决了。”
　　“……”
　　“那也要注意，凡事多留个心眼。时曜哥又没回来，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季时蹊总算是舒了口气，“知道不？”
　　“……”
　　时柚静静地听完，微勾唇角，“知道啦，哥哥。”
　　“…………！”
　　过了半秒，对面的少年拔高音量，语气别扭。
　　季时蹊：“听清楚就行了，少在这里乱喊哥哥！”
　　嘟嘟嘟。
　　挂断电话。
　　像是刻意掩盖着他的急躁与害羞。
　　时柚失笑不已，捂住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了一会儿，她揉了揉笑僵的嘴角，打开手机登陆京华论坛。
　　论坛上。
　　首页挂着一个管理员置顶的帖子，标题为——向京华美院19级时柚学姐致歉。
　　【付雪初：本人在网络平台发布时柚学姐已删除旧照，并且恶意带节奏揣测，现已删帖。向时柚学姐道歉！】
　　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真的没想到付雪初居然是这样的人，她在新闻传播学院很有名啊，经常参加主持。】
　　【时柚学姐也太惨了点吧，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人家都毕业了，还管人家以前的事情干嘛？不是每个人都完美无缺，我高中还谈恋爱呢，不也违反校规，我现在也没怎么样啊。】
　　【再次澄清谣言，时柚学姐确实是京都一中高中部的艺术生，她染红发那会儿艺考专业课考完，然后后面几乎不去学校上课了，所以才染的，很多同学都不知道她染了头发。】
　　【就是，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被付雪初同学发散成这样。】
　　【啊啊啊时柚学姐还能染红发吗？不用图片上那么红，稍微淡一点，保证特别惊艳！】
　　【红发要hold住还是要本身白皮啊，像时学姐以前那种发色，没她那个五官就不要尝试了，容易翻车。】
　　【我怎么觉得时学姐的发色，有点像唐院长《月光睡莲》里面的少女呢！】
　　【对哦，时柚太太曾经也说过这幅画对她的艺术生涯影响很大，没准儿还真是！】
　　接下来的讨论大多千篇一律。
　　时柚关闭那个帖子，去楼下的小超市购物。
　　超市户型小，可是零食种类繁多，泊景庭苑附近除了京华之外，还有一所公立小学。小区环境好，多的是买学区房供孩子上小学的家庭。
　　时柚将AirPods塞在耳朵里，耳机里播放着舒缓悠扬的通俗流行音乐。
　　超市里人不多，空调开得很足，还没有到小学生们放学的时间，这个钟头几乎只有店员在收银台看电视剧。
　　不一会儿，她的购物车就塞了一半。
　　时柚挺喜欢在画画的时候吃东西，加上她打算这半个月都呆在家里，要囤的零食和食物也格外多。
　　时柚推着购物车来到饮料那排货架，货架顶部放着一整排各种颜色口味的汽水罐。
　　她踮起脚够最上面货架那罐紫色的汽水。
　　试了好几次也没够到。
　　“要这个吗？”
　　头顶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
　　视线向上扫。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轻轻拢着葡萄味的汽水瓶身。
　　耳机里音乐声很大，时柚点点头，“嗯，左边那个，葡萄味，买一赠一的。”
　　“……”
　　见对方轻而易举就能够到，时柚轻松一口气儿，仰起脖子看向右后方的他，“还有那个绿色青柠的，谢谢——”
　　话未说完。
　　看清身后的男人，她突然僵住了。
　　对上她的视线，沈遇舟也是轻微地怔愣，片刻之后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时柚吓了一跳，往左后方后退几步，连忙将耳机里从耳朵里取出来，乖乖地站在原地。
　　“沈教授。”
　　“……”
　　她接着说，“你也在这啊。”
　　少女上半身套了件米色的针织薄毛衣，带着圆顶黑礼帽，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裙，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线条流畅，膝盖弧度那块儿透着点淡淡的粉。
　　沈遇舟没答，看了看手中的汽水罐。
　　易拉罐瓶身上面烫着法文，看上去是那种很甜的葡萄气泡水。
　　沈遇舟挑眼，打量着她购物车里大包小包的膨化零食、甜味饮料和各种口味的速食泡面，简直是各种不健康易发胖食品的代言。
　　他的视线轻扫，“你在家就吃这个？”
　　“……”
　　被发现了。
　　时柚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也有点小小的心虚，她将购物车往后推了推，抬眼看向他。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框后的视线略带笑，还有一点儿等待她解释的意味。
　　“……！”
　　他又不是她哥，也不是她爸，管这么多干嘛。
　　想到这里，时柚多了几分底气，扬了扬下颌，“对啊。”
　　沈遇舟看了她几眼，“还真敢说。”
　　“……”
　　时柚小声地回应，“嗯。”
　　平时季时蹊在这些方面，也对她指手画脚的，但是时柚都是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怎么回事呀！
　　现在！她怎么就！不敢说了！
　　就在时柚想着接受他的盘问时，沈遇舟指尖挠了挠下巴，抬头看向最上面那排货架，问，“你要哪个口味的。”
　　“……”
　　没听到回答，他自顾自问，“青柠的？”
　　“嗯。”时柚点头。
　　他接着问：“荔枝的？”
　　“嗯。”
　　“那这个柠檬的呢？”
　　时柚摇摇头，“这个不要，有点酸。”
　　沈遇舟停顿了下，“好。”
　　不喜欢酸的。
　　“那这几个口味你最喜欢哪一种？”沈遇舟又问。
　　“……”
　　时柚想了想，“都喜欢。”
　　折腾了一番。
　　时柚想要的汽水总算是买完了。
　　“沈教授。”她推着购物车，忍不住问，“你是在做什么调研吗？”
　　沈遇舟勾唇，“是。”
　　“……？”
　　好奇怪哦。
　　两个人又在超市里逛了一会儿，时柚问，“付雪初怎么样了？就是上次在教导处办公室的那个学生。”
　　沈遇舟想了想，“开了三张处分条，请了她的家长过来。”
　　“……”
　　“她是不是故意要和我起冲突？从刚见面我就有这种感觉。”时柚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我某个时候冲动了，是不是正好中了她的计策，然后更有机会发帖。不对，我就算很冷静，她也会放一些恶意曲解的话。”
　　沈遇舟：“你猜的没错。”
　　顿了顿，时柚轻叹，“只不过是一个学妹，怎么这么坏啊。”
　　沈遇舟：“她初中是京都一中初中部的，你妈妈的学生。因为考试作弊，被你妈妈留过级，那阵子精神也出了点问题。”
　　“考试作弊？”时柚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沈遇舟接着说，“京都一中听说有那种无人监考，只凭监控监考的考场。付雪初作弊多次还不知悔改，导致无人监考的考场作废。所以，你妈妈就让她留级了。”
　　这些也是付雪初之后在教导处坦白的内容。
　　时柚听完，有点生气，“可是，她留级也是她自己多次作弊的后果，是自食其果，怎么能怪我妈妈啊。”
　　“……”
　　怪不得付雪初总是提到她妈。
　　时柚那个时候还没往这方面想，仅仅以为付雪初不满她妈妈的教育方式。
　　虽然时母平时为人严厉，但是她也绝不会纵容学生，同时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讨厌某个学生。
　　她的这种严厉其实挺公平，对待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甚至对时柚也是这样。
　　结账完，手机在口袋震动几下。
　　沈遇舟帮时柚提袋子，时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滑亮。
　　手机短信消息。
　　【付雪初：对不起，我错了学姐。】
　　【付雪初：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
　　时柚指了下手机，“是付雪初。”
　　“不想回？”沈遇舟大概猜到，“拉黑吧。”
　　时柚还是回了一个‘收到’，然后直接拉黑联系人。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边往回走，时柚边听着对方的声音，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聆听，偶尔小声地应着。
　　走到电梯旁，时柚才说，“妈，我已经没事了。”
　　然后，挂断电话。
　　“……”
　　沈遇舟微怔，看向她。
　　上方的光亮斜斜地洒在她脸侧，少女情绪没有刚才高，栗色的辫梢微垂，整个人耷拉下来，看上去和她的心情还挺符合。
　　“沈教授。”时柚轻声说，“我妈妈刚刚打电话让我搬走。”
　　沈遇舟轻轻地问，“那你会吗？”
　　时柚摇头，“不会的。”
　　“我们公司总部在荆市呀，而且搬走了徐赫主编第一个不同意吧。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搬走的。”
　　男人眉梢微微上扬。
　　他轻缓地向前伸出手，小拇指微挑，放在她眼前。
　　嗯？
　　“……？”
　　时柚不解地看了看他。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拉个勾？”
　　“……”
　　时柚“啊”了一声，指尖摩挲了下衣角，“不用了吧。”
　　怎么还学她拉勾啊。
　　她又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肯定会说到做到。
　　“我要是从泊景庭苑搬走，我——”
　　少女并着两指，特别认真地看向他，在电梯里声情并茂地发誓。
　　“我就是小狗哦！”
　　/
　　下午，沈遇舟回到实验室。
　　学生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记录，过了一会儿，许谦将打印的实验数据报告给沈遇舟签字。
　　沈遇舟仔细确认了下，签字。
　　“还有这个。”许谦拿出一张文件报告单。
　　沈遇舟看了下，“是张教授那个声控遥感项目吧。”
　　“是的。”许谦点头，“张教授说这个项目就差资金了，不过咱们申报成功，以后应该没什么问题。”
　　“……”
　　沈遇舟淡声道，“行。”
　　除了他的实验室外，各个老师都有不同的研究领域，专攻科研的方向也不同。
　　本质上来说，研究生对待导师有点类似“老板”的关系，不过没有别的专业那么分明，学生们在他的实验室工作，是能够拿到奖金的。
　　沈遇舟带的研究生大多本科出自名校，或是在校期间有一定的科研基础和发表论文的经验。
　　还有他经常外出带着几个优秀的研究生做项目，他带的学生之中大部分选择未来在科研所工作，或者因为项目的关系，校招进入其他机构工作，各自优秀。
　　京华有不少人托关系想要进他的实验室，但是都被他拒绝。
　　许谦严格上来说是张教授的研究生，只不过因为张教授这个项目的滞后，而他这边又缺人，所以调过来帮忙。
　　“那我先走了。”许谦整理文件。
　　“谈谈。”
　　男人长指点了点桌面，轻敲了下，“那个帖子的事情。”
　　沈遇舟所说的是时柚的事。
　　许谦脚步微顿。
　　他确实把时柚的照片交给付雪初了，但他也不知道会闹到这个地步。
　　“沈老师。”许谦并不想和他聊，“这不关您的事，您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以什么身份呢？”
　　沈遇舟没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边眼镜，摘下一张纸巾，放在掌心里擦拭。
　　“你其实有点不甘心吧。”
　　“……”
　　被说中了心事，许谦咬了咬唇，“是。”
　　沈遇舟带上眼镜，“但既然喜欢她，就应该保护和尊重她，对不对？”
　　他保护的意识显然不够。
　　而且在实验室里和在尚福楼，都显得有些过于着急。迫不及待地表达爱慕，尽管时柚在一旁略显尴尬，有点儿不顾她的感受。
　　后来付雪初和他套近乎，他也是这种心情。
　　许谦低下头，“您说的对。”
　　付雪初只不过跟他说一两句话，他就信了。
　　说到底，被时柚拒绝后，许谦是有点儿不甘心的。
　　许谦轻轻叹了口气，“以后我会保持距离，沈教授，请您帮我向时柚传达我的歉意。”
　　“……”
　　“还有，那些照片。”男人语气冰冷，带点威胁意味，“记得删掉。”
　　/
　　晚些的时候，时柚去了一趟公司交剧本。
　　徐赫在办公室煲电话粥，等他讲完电话，时柚才进去。
　　广播剧的初稿和cv阵容正在拟定，时柚看了一眼徐赫递过来的名单。
　　徐赫：“这次的女主和桑奇的漫画《蝴蝶法则》是同一个，桑奇的《蝴蝶法则》你总看过吧，其中那个女主角小芙就是这位cv老师配音的。”
　　“可以。”时柚点头。
　　徐赫：“你先把剧本交给我，剩下的等我协调完广播剧那边，再跟你说。”
　　时柚起身，“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对了。”徐赫从书柜上拿下来一个文件夹，翻了翻，“下个月你的《猫与他》漫画第一册 要出版了，过几天给你寄首印签名，估计有几万份。” 
　　时柚轻叹一声，“好。”
　　这其实也正常。
　　像她这种比较出圈正当红的漫画家，实体方都会要很多签名，尤其是首印。每次时柚都要签到手断掉。
　　“辛苦了。”徐赫说，“那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再见。”
　　时柚拎着小包往回走。
　　公司距离她家并不远，但是天气挺热，她打着太阳伞，慢慢的走着。
　　快走到泊景庭苑门卫那边的时候，手机震动几下。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时柚屏住呼吸，接通，“喂——”
　　“……”
　　对面的男声低沉，似乎笑了下，“柚柚。”
　　“哥。”时柚握紧电话，“你换电话号码了呀？怎么现在可以打电话给我啊？”
　　“……”
　　时曜轻笑，“回头。”
　　时柚回过头——
　　他站在里小区门口稍远的位置，隔了一段距离。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短袖T恤，带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指尖夹着燃着猩红的烟。
　　模样随意，看上去比以前劲瘦不少，胳膊有力，低头提着地上的石子。
　　时柚惊讶，连忙跑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
　　而且，还过来找她了。
　　时曜笑笑没答，掐灭指尖的烟，揉了揉她的脑袋。
　　“来接你回家。”


第32章 够了没
　　时柚毕业后, 回家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节假日。
　　但是这次比较特殊，是时曜接她回家的。
　　“你要上去坐会儿吗？”时柚问，“我新搬的家。”
　　时曜顿了下, 摇头, “不用了, 我估计没多长时间又要过去，现在项目瓶颈期, 停滞不前，领导把我们都放回来了。”
　　时柚想了想, “但是我这个月有工作。”
　　“你工作不都在家？”时曜说，“把东西带着, 到爸妈那里工作，咱们不是有个十月商业宴会要参加吗？正好在京都，你参加完再走也行。”
　　这样反倒要方便一些，而且交接的工作她今天已经和徐赫交过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同去公司。
　　“行。”时柚点点头，“我回去拿点东西, 马上下来我们就走。”
　　时曜指了指不远处的车, “喏，那我新买的车, 你等会儿直接过来。”
　　“好。”
　　京都的天气比荆市稍微冷一点。
　　时柚披了件运动外套，拉了个小型行李箱，钻进车内。
　　路途将近一个多小时，其实并不长。
　　时柚头脑发晕, 加上有一段高速在修路, 时曜绕了个不太好走拐弯又多的远路, 她有点晕车。
　　车停在时家面前。
　　这座楼幢式住宅前面有一个人工湖, 风景宜人，适合居住，只不过夏天蚊虫多了点。
　　时父和时母站在门外等，一家人进门，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了。
　　“妈。”时柚喊了一声。
　　时母叹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时父在旁边说，“都安全回来就好，你们俩这几天好好在这里多休息几天，特别是柚柚，和你妈别吵架。”
　　“嗯。”时柚点点头，“不会的。”
　　她早就不像初中高中那样和时母吵架了，近些年两个人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时母对于她的专业和学习不再插手，对她的工作也开始支持。
　　虽然上次发生了付雪初的事，可是本身和时母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也不能够改变什么。
　　饭桌上，一家子又谈到了京华，从京华话题绕到京华的教授，时曜的工作，最后聊起时曜的工作对接人，沈遇舟。
　　时柚插不上嘴，就在一旁扒拉着饭，静静听着。
　　“沈遇舟啊，我认识。”时曜拍了拍她的肩膀，“柚柚应该也认识啊，不是让这个哥哥照顾你吗？”
　　“嗯。”时柚顿了顿，“认识。”
　　时曜摇摇头，“不是，我说的是你小时候认识他。”
　　“……？”
　　时柚差点儿一口饭噎住。
　　小时候认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怎么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时曜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不然哥哥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一个陌生人照顾啊。”
　　时柚瞪大眼睛，“所以，我小时候就见过沈教授了？”
　　“你小时候…可能见过他吧。”时曜想了想?，“时沈两家是世交兼合作伙伴，同一个商圈里的，但我也记不清楚了。”
　　“……”
　　时柚真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他。
　　或许是她儿时记忆太混乱，小时候家里总是来来往往很多人，时母经常让她在房间里的活动区自己玩，时曜也不总是回家。
　　时柚觉得记忆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总能兜兜转转，找到许多巧合。
　　她低下头，扒拉几口米饭。
　　那…沈遇舟还记不记得她呢。
　　时父：“你知不知道京圈沈家？京华其实也有他们家一部分股份，而且沈遇舟是家里的长子，承担的责任很多，还有，他们家和陈家关系不错。”
　　时父对于这种八卦显得很感兴趣。
　　“但我不觉得他会和陈家联姻。”时曜想了想，说，“就凭我在项目对接上看，沈遇舟不像是有这种困扰的人。”
　　时父问，“为什么呢？”
　　时曜接着说，“沈教授平时不苟言笑，就是那种天之骄子，我听说陈家那女孩追了他好几个月了，也没成功，所以除了工作和健身，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爱好。”
　　时父：“那咱们柚柚怎么样？”
　　时曜沉吟片刻，“我觉得年龄差有点大，沈教授比我还要大一点呢。”
　　“确实。”时父轻声叹道，“既然是这么厉害的教授，肯定想要找一个专业上和他匹配的人吧，或者是那种成熟优雅的女生……”
　　“唰啦——”
　　时柚拉开椅子，起身。
　　“吃完了。”
　　突然就不想听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爸爸和哥哥都是在为她考虑，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时柚将碗放到厨房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将整个人埋在被褥里。
　　时母看着盘子里挑出来的葱。
　　“这孩子，又挑食。”
　　/
　　时柚的工作从家里搬到了位于京都的父母家。
　　攻略高岭之花任务失败。
　　Game Over.
　　时柚趴在桌子上，抓了抓头发，拿着触控笔在凹槽里点了点。
　　季时蹊喜欢玩游戏，可是时柚不喜欢。
　　因为她怕输。
　　不是害怕输掉游戏，竞技总会有输赢。
　　只是因为她的心态不够好，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之后也是这样。她得不到的东西或者总是输的游戏，她就不去觊觎，奉行快乐第一的原则。
　　可是没有人能永远快乐。
　　总要尝试着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她不清楚沈遇舟对她好，是因为时曜的原因，还是出于以前认识她，所以对她格外的照顾。
　　时柚向来不太分得清这些感情方面的事。
　　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害怕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时柚趴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这会儿徐赫打电话过来问她这段时间的规划。
　　时柚：“这段时间我在我爸妈家，在京都。”
　　徐赫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这是怎么了，“别伤心，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肯定好多人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排队呢。”
　　“……”
　　“那个咱们公司的团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去不去？我还给你留了一个名额呢。”徐赫劝道，“去玩玩吧，多好的机会啊，和其他漫画家交流交流。”
　　“暂时不去了。”时柚摇摇头，“等我先忙完工作再说吧。”
　　/
　　沈遇舟这大半个月在工作。
　　前几天有个商业宴会，宴会上遇见了时曜。沈遇舟对这种宴会兴致不高。
　　沈遇舟问，“你妹妹没来吗？”
　　“她说不想来了。”时曜说，“她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关画画呢。”
　　确实是这样。
　　沈遇舟想。
　　这几天隔壁邻居的门紧闭，从来没打开过。
　　时柚也跟他说过，这半个月都要闭关。
　　应付完沈政华交给他的差事，和那群商刊媒体后，在沈政华给他强行找女伴之前，沈遇舟就从后门离开了。
　　商业宴会之后，沈遇舟赴身前往西北地区出了个差。
　　有一个关于天文研究的科研项目需要他作为专家现场莅临指导，项目所在风洞实验室里，不受外界干扰进行实验室实验。
　　他就在实验室附近待了整整半个多月。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之后了。
　　对面大门仍旧紧锁。
　　季时蹊拖着行李箱赶过来，在门口站了会儿，拿出钥匙开门。
　　传来锁舌剥落的声音。
　　门锁了很久。
　　沈遇舟疑惑，“季时蹊。”他接着问，“你表姐呢？”
　　“哦。”季时蹊看向他，眼中带着淡漠，“柚柚已经搬走了，她这个房子暂时租给我了，我要考研。”
　　“……”
　　季时蹊突然凑近。
　　“沈老师，听说你有计算机资料，借给我吧。”
　　沈遇舟淡声道，“等会儿来拿。”
　　脑海里，半个月前时柚的发誓历历在目。
　　小姑娘举着手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地发誓，“我要是从泊景庭苑搬走，我就是小狗哦。”
　　特别像那么回事。
　　沈遇舟轻嗤一声，拉伸了下眼尾。
　　小骗子。
　　“她搬走多久了。”
　　听到询问，季时蹊“啊”了一声，仔细想了想，不知为何有点幸灾乐祸。
　　“她已经搬走大半个多月了吧。”
　　/
　　从外地回来一天后，沈遇舟在学校开会。
　　时曜急忙打来电话，“我妹回家了吗？我打不通她电话。季时蹊那小子的电话也打不通，占线了。”
　　“回来了吗？”他问。
　　“她说今天过来拿东西，好像她的耳机忘记拿了，但是电话打不通。”时曜说，“帮我看看她回来没有。”
　　沈遇舟终止会议，赶回小区。
　　时柚家门是开着的，家里乱糟糟。
　　大半个多月未见的小姑娘，松散地扎着低低的双马尾，正坐在一堆画板里面，地上还有个碎成一半的破酒瓶。
　　原本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傻傻的拢着膝盖，坐在原地。
　　直到看到他的时候——
　　沈遇舟清晰的从她的眼底，看出了无助。
　　一瞬间，明明有很多话问一问这半个月她到哪里去了，可他没有说出来。
　　他的心底深处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一向不起任何波澜的心脏狂跳，如茧般越陷越深。
　　少女揉揉眼睛，嗓音泡在水里化了，委屈巴巴的像是要掉眼泪。
　　“呜呜呜沈遇舟，我开门的时候那个人尾随我进来，被、被我砸晕了……”
　　沈遇舟抬脚，去看了看仰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伸手试了试鼻息。
　　还有呼吸。
　　看来只是昏过去了。
　　除了额头那块有点破皮外，也没有流血，并无大碍。
　　“他没事。”他蹲下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看向时柚，“别怕，我马上报警，警察很快就来。”
　　“嗯。”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听话地点了点头。
　　“……”
　　俩人一时无话。
　　突然。
　　衬衣肩膀那块布料沉了沉。
　　沈遇舟轻微一怔。
　　颈侧蓦地卷席一阵带着甜腻的香，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均匀的呼吸声，一齐砸向他。
　　“我上次不是说搬走…就是小狗吗。”时柚声音很软，“你不会生气了吧。”
　　沈遇舟眉梢微挑，“嗯？”
　　“……”
　　下一秒，他摘下眼镜，认真看着她，“说实话吗？”
　　时柚愣了一下，反问，“说假话可以吗？”
　　沈遇舟轻笑，“假话的话，不生气。”
　　“……”
　　所以是，她不守承诺真的得罪人了吧。
　　时柚承认她很怂。
　　在一个暧昧对象面前，至少在是让她有点儿心动感觉的人面前，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想逃。
　　想要躲开他。
　　从他带着她看星星后，就有这种感觉。
　　“你别生气啦。”
　　少女撑起上半身，俯身贴近他耳畔，连带着丝丝吹拂着的气息。她面红耳赤且很小声地，主动认错，“汪。”
　　“……”


第33章 够了没
　　时柚一开始打算在京都待半个月。
　　十月初是国庆黄金周, 街道上旅行的私家车格外多，一头一尾各自是出行和返程的小高峰。
　　时曜难得休假，时柚也被接回来, 一家人打算去京都郊区一个度假村玩。
　　商业宴会结束后, 时柚在酒店门口等时曜。
　　时父肠胃有点老毛病, 不能喝酒，他们家就派时曜一人应付这个宴会。说是商业宴会, 不过就是在媒体面前刷一次脸，和圈里的交友大会。
　　时柚穿着薄毛衣, 带着一顶渔夫帽站在酒店门外，等待的时候, 甚至遇到一个粉丝问她要签名。
　　那位粉丝是个女孩子，年纪应该不大，扎着马尾辫，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天鹅颈曲线流畅漂亮，带着清爽的薄荷香。
　　“时柚太太, 我喜欢你很久了, 可以合个影再要张签名吗？”女孩眨眼，显得很高兴。
　　时柚点头, “可以的。”
　　“太好了！”
　　女孩跳起来。
　　正和这个粉丝拍照，时柚的余光瞥见站在红毯尽头的男人。
　　沈遇舟。
　　他西装笔挺，手工定制的材质熨贴，腰身剪裁设计合身, 隐约勾勒着劲瘦的腰身。下颌线条分明, 被光线照射得半明半暗。
　　站在那里, 漫不经心的矜贵, 不动声色的自持。
　　和周围的男性站在一块儿，气质上的清冷更加突出。
　　他身边的应该是他的亲戚。
　　时柚又看了几眼。
　　沈遇舟也是一个人在荆市独居，几乎没见过他的家人来看他。
　　见他的视线轻轻向她这边撇回来，时柚立刻收回目光，身子往侧面侧了下。
　　“怎么了吗？”女孩问。
　　“没事。”时柚收回视线，“这里风有点大，我换个地方等人来接我。”
　　“好的。”女孩笑了笑，冲她比了个心，“时柚太太要加油呀！”
　　时柚弯唇，“嗯。”
　　换了个地方等了会儿，时曜赶过来。
　　时曜：“饿不饿？咱们是现在就去还是吃完饭再去？你定。”
　　“吃完饭去吧。”时柚说。
　　时曜眯起眼，“我刚看你和一个女孩说话，你认识她吗？”
　　“哦。”时柚抬了抬眼，“是我粉丝，怎么了？”
　　时曜哼笑，“就问问，那我高中同学林桉，好多年没见了。”
　　“……？”
　　时柚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时曜。
　　“别看我。”
　　时曜摁着她的肩膀，略显不自在，“不熟。”
　　时柚还是不明白，“不熟你问我干嘛。”
　　“那我就不能问问啊。”时曜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姑娘少管我的事情。”
　　“……”
　　什么啊。
　　时柚才懒得管。
　　两个人上了车，时曜给时父打了个电话，约好各自解决午饭，然后在京都郊区的度假村外面的酒店汇合。
　　时曜的新车是偏流线型设计的越野车，车内空间很大，车里放着摇滚乐。
　　时柚刚坐到后座，就听时曜在驾驶位扭头问。
　　“对了，沈教授也来了，你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
　　时柚浑身一僵，“不用了。”
　　“要不去打个招呼吧，他应该没走呢。”时曜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毕竟他也照顾了你一段时间，我们家还没有感谢。”
　　时柚张了张嘴，刚想找理由推脱。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一声，叫嚣着拉长尾音，在车内格外响。
　　她整张脸稍微有点儿发红。
　　沉着手臂揉了揉肚子。
　　“…………”
　　长久的沉默后，时曜憋住笑意，“好，那去吃饭吧。”
　　时柚：“不许笑。”
　　“…哦。”
　　“笑我咱们兄妹做不成了。”时柚扒着前面的座椅，捏紧拳头，“你试试看。”
　　“好好好。”时曜忍住，“你系上安全带，我要发车了。”
　　“……”
　　之后，时曜的车出了点小问题，吃完饭后两个人来到加油站加油。
　　徐赫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公司签合同。
　　徐赫声音焦急：“泰国那边的海外繁体漫画版权，他们的回程的航班今天就要到了，也就是他们公司的人明天就要走，你赶快过来签字。”
　　“电子签名可以吗？”时柚问，“我准备和家人去度假。”
　　徐赫：“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徐赫哭丧着脸，“不行啊，柚柚，你还是过来吧，就差你签个字了。”
　　时柚捏紧电话，“我马上就过来。”
　　折腾了大半天，度假还是没去成。时柚还挺无奈，但是没办法。时曜先去度假村找时父时母，而她打了个车，返回荆市。
　　车开到LOVE漫公司写字楼下。
　　时柚坐电梯直接达徐赫的办公室，因为是周末，休息区一个员工也没有。
　　徐赫坐在办公室里，对面坐着两个泰国公司派来的项目部负责经理。
　　“你看看。”徐赫连忙把笔拿过来，“没问题就签吧，这么着急很抱歉，本来周末大家都在休息，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的。”
　　时柚摇摇头，“没关系。”
　　签完合同后，两个泰国公司的经理送给时柚一个挂牌。
　　水晶装饰的饰品，里面镶嵌着她的漫画封面上那只肥肥的橘猫，带点儿水彩颜色的橙。
　　时柚接过，道了声谢。
　　“辛苦了。”徐赫收起合同，客套道，“回头请你们吃饭，再会。”
　　众人各自告别。
　　电梯里。
　　徐赫拎着公文包钻进电梯，问，“你这阵子就在京都了啊。”
　　“嗯。”时柚点点头，“我先回家拿个东西，然后打个车去度假村。”
　　徐赫没说什么，“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就好。”
　　时柚又点了点头，往家中的方向走。
　　刚打开门——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带着臭气的酒味。
　　“谁？”
　　她往后看了看。
　　陌生的手抵住门缝，指甲漆黑略尖，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精味。
　　是个醉鬼。
　　僵持了一会儿，终究力量不敌。
　　趁着那个醉鬼颤颤巍巍进门的空档。
　　她猛地松开手，急速跑到厨房，抄起桌上的红酒瓶——
　　砸下去。
　　/
　　不到二十分钟。
　　警察很快赶到，押住那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后，留在时柚家做着笔录。
　　时柚抿了下唇，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我回家打开门，还没关上，这个人就站在我身后，想要闯进来，但是他的力气很大，还喝酒了，神志不清，我就拿酒瓶敲他脑袋。”
　　警察点了点头，记录着，“时间大概什么时候。”
　　时柚回答，“下午三点半左右。”
　　过了一会儿，警察回身接了个电话。
　　他挂断电话，转头和时柚说。
　　“这个人是惯犯了，荆市缉查大数据名单上有他，经常偷盗一些财物，但是每次作案金额较小，而且经常选择监控触及不到的区域作案。”
　　“他今天喝了酒，估计是要盗财，可能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威胁你的人身安全，小姑娘幸好你反应快。”
　　警察看了看她，“暂时没有其他事了，我们就先走。”
　　“好。”时柚点头。
　　等警察们离开，将那个醉酒的中年男子架走，时柚坐在沙发边，长舒一口气儿。
　　她那会儿进门的时候压根没有察觉。
　　也是取东西心急，没有留意身后的情况。
　　客厅里早就一片狼籍，季时蹊今天应该去和他同学打篮球去了，他借住在她家把她的画板全都从卧室搬到客厅里。
　　刚刚情急之下，拿着酒瓶砸向那个中年男子的额头的时候，时柚不小心把靠在沙发边和墙边的画板带倒了。
　　大大小小的木质油画画板倒了一地，乱成一团。
　　有的画板边缘的铆钉有些松动。
　　时柚正准备站起来整理，脚踝处一阵刺疼，她轻轻的‘嘶’了一声，低下头，目光投向脚踝那处。
　　右脚踝似乎是在砸酒瓶的时候没注意，被画板给砸到了，袜子下肿起来好大一块红印儿。
　　手腕处也有点青肿的痕迹，是和那个人挣扎的时候被抓的，还有几道指印。
　　她是易留疤体质，皮肤白皙，稍微用点力就红了。
　　沈遇舟早已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等我。”
　　“……”
　　他从隔壁他家里取出一个医疗包，翻出碘酒和纱布。
　　“坐沙发上。”沈遇舟轻声道，“别乱动。”
　　“……”
　　时柚应了一声，乖乖的没动。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
　　单膝落地，不容分说，将她的一只脚很轻地搁在他的腿上。
　　小姑娘脚踝纤细，轻得不像话，后侧筋骨挺明显，他一掌就能轻轻包住。
　　略微有些不适应，他掌心的热源不断传到她的脚上。
　　时柚双手撑在床沿，往回缩脚，上半身也跟着往后。是一种下意识后撤的状态，手臂撑在身后的沙发上。
　　“……”
　　她在躲他。
　　沈遇舟眉梢微挑，另一只腿稍微用力，往前靠近。他拿着棉签蘸碘酒，擦拭着她脚踝红肿的那处。
　　沈遇舟：“这几天就呆在我家。”
　　“……”
　　久久没听见回应，男人轻笑，语气带点儿轻哄，“好不好？”
　　时柚捏了下沙发，“让我想想。”
　　沈遇舟接着说，“你家那样子我请家政过来清扫，过几天再住。”
　　“可是季时蹊还没回来呀，我等他回来再说吧。”时柚小声说。
　　她的脚还有点疼，肿胀得厉害，不能过多走动。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京都了。
　　男人蹲在她面前，右脚呈直角的弧度，左脚膝盖落在地面。
　　“手腕我看看。”他说。
　　时柚将手腕往前伸，她的手腕白皙细直，一手就能握住，唯独左手腕处有些抓痕，泛着红血丝。
　　沈遇舟牵住她的手指，将她的胳膊拉近。
　　蘸了点碘酒，拿棉签细细擦拭。
　　他指腹处的薄茧蹭着她的掌心，有点儿痒，时柚忍着痒意，手腕处传来后知后觉的疼，她咬了咬唇，没乱动。
　　时柚突然开口，“…沈教授。”
　　“疼吗？”他问。
　　时柚摇了摇头，“你听我说。”
　　“……”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和他说。
　　男人动作轻柔，擦完手臂后，他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块冰棍儿，用布包住，贴在她脚踝处。
　　她应该是被木板砸到后又扭了一下，脚踝处的肿胀更像是轻微扭伤。肿胀的程度不高，需要二十四小时内冰敷。损伤部位关节活动受限，韧带拉伤。
　　“嗯。”沈遇舟蹲下来，将她的脚搁在他的膝盖上，“你说。”
　　“……”
　　冰棍儿敷着的那处有点冷。
　　时柚蜷了下手指，心跳得飞快，她稍稍低头。
　　他就蹲在她身前帮她冰敷。
　　从上往下看，整张脸完美无缺得像是雕塑，鼻梁高挺，黑眸深邃，眉长长的一撇。稍显凌厉的气势被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掩盖。
　　正在仔细打量之时，男人仰起脑袋。
　　目光对上。
　　时柚小幅度地仰头，错开视线。
　　沈遇舟扶了扶眼镜，轻笑，“什么事要和我说。”
　　“……”
　　时柚吸了吸鼻子，“就是一些不重要的事，你听着就行。”
　　“好。”他说。
　　“从小到大哥哥都说，我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姑娘。不是那种喜欢，而是性格还算好，人缘不错。”
　　这一点，时柚并不是在夸耀其词。
　　她小时候长得挺好看，性格也听话，格外招‘长辈’那一类的群体的喜爱。身边的叔叔阿姨都挺喜欢她的，请她到家里玩。
　　“这种喜欢太多了，所以有时候别人传递出来的情感，我分不清。”
　　时柚不算典型意义上可爱类型的女生，准确的来说是精致型，外加气质上的甜系，给人一种很好欺负又很乖的错觉。
　　沈遇舟将贴近她脚踝一侧的冰棍儿翻了个面，低头睇一眼她肿胀的脚踝。
　　他说，“那我呢？”
　　“……”
　　脚踝那处的肿胀，似乎要好一点儿。
　　随之而来的是被冰敷过后，那块肌肤的麻木与乏力。
　　少女攥着衣角，耳尖滚烫到发红。似乎是一番挣扎后鼓起勇气，她正准备开口，却因为脚踝使不上劲儿，差点儿没保持平衡。
　　时柚上半身微倾，距离不到两厘米的时候，背脊僵直，愣在那里没动。
　　男人轻揽住她的腰，帮她保持平衡防止摔倒。
　　因为这个动作，沈遇舟稍微直起上身。
　　隔着衣料，掌心的温热烙在她腰处，源源不断送过来。
　　鼻尖距离他的宽肩不到几厘米，向上就是滚动的喉结。
　　时柚的小脑瓜‘嘭’地一声炸开，像是有头小鹿在她心上乱撞。
　　她的身体有很明显的僵硬，过了半分钟，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沈教授，我没有那么好。”
　　沈遇舟将她扶稳后松手，眸中带笑，“嗯？”
　　“就是…”时柚咬了咬唇，“我高中时候确实不听我妈的话，班主任怎么劝也没用，你看过那个时候我的照片吧。”
　　虽然付雪初那个帖子是在带节奏污蔑她，可是那张照片上的女孩的确是她，照片还是时曜帮她拍的。
　　红发少女。
　　酒红色的头发带了点儿荧亮，染发剂似乎没弄好，发色有点糟糕。
　　外加摄像技术不精，光线角度没找好，竟然有点儿使人发笑。
　　“看过。”
　　男人轻勾唇角，“很漂亮，也很可爱。”
　　沈遇舟看过那张照片。
　　那张她高考之前站在京华校门口拍的，所谓的‘黑历史’。
　　少女相貌精致，就算是一头耀眼的红发，也不能掩盖她眸中的温柔，笑容元气又明媚。
　　红发丝毫不能遮掉她的容貌，相反，更加动人。
　　时柚垂下眼帘，“可是，高中时候，你压根不会认识那样的我吧。”
　　“确实没有那个机会。”沈遇舟掀起眼，“我现在还会想，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
　　“……”
　　早点认识兴许会不同。
　　沈遇舟想，但是现在也不迟。
　　他掌根抵住沙发外缘，突然问道，“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
　　什么样的人。
　　“沈教授既然照顾我，应该是长辈吧。”时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哥是这么认为的。”
　　空气中传来一声笑。
　　男人就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微扬唇角，喉结上下滚动，胸腔威震。
　　“可是我不想当长辈，怎么办啊。”沈遇舟轻笑，“柚柚帮我想个办法。”
　　时柚“啊”了一声，“没关系呀，你看上去很年轻，身材保持也好，和我站在一起也像同龄人，我——”
　　后脑勺那处被扣住。
　　时柚蓦地一愣。
　　沈遇舟单手撑着长椅，另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他微仰着脑袋，脖颈处拉伸出劲直的弧度。
　　他摘下眼镜，仰着修长的脖颈，掉转攻势，在她下巴上轻吻。
　　沈遇舟笑：“这样，能分清吗？”
　　他很认真地盯着她，“不够吗？”
　　“……！”
　　下巴被亲吻的地方很痒，卷席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雪松清香。
　　时柚莫名的，倏忽觉得自己不会呼吸。
　　心跳停滞一拍。
　　少女先是脸颊烧红，接着整张脸都红了。
　　“……！”
　　啊啊啊啊啊。
　　他！亲！她！了！
　　他怎么这样啊！
　　这个男人！她正在很认真的跟他灌输道理呢！！
　　小姑娘脸颊羞红得像个柿子。
　　自上而下的角度，她面部表情变化一览无余。
　　沈遇舟微勾唇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反应，弯了下指骨。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想，“那再来一下？”
　　“……！”
　　时柚差点没保持住平衡，微微向前歪了一下，纤细的手不小心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姑娘的心思不难猜，她也很聪明的，想把他引到那种宽泛的“喜欢”上，从而敷衍掉这场告白。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在漫画行业算是头部作者，也就是顶尖。做到这个高度除了运气之外，还需要点头脑。
　　总之，为人处事和待人接物不会不聪明，她不会不懂这些。
　　可是时柚忽略掉了一点。
　　他喜欢她，远比她想象的更多更多。
　　“我们柚柚这么招人喜欢。”
　　沈遇舟挑了下眉尾，黑眸深邃如潭，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反问，“我就不能喜欢啊。”


第34章 够了没
　　冰敷了一会儿, 时柚的腿有了些麻意。
　　沈遇舟依旧单膝跪地，床稍微有点高，她坐在床边, 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看似是她攻他守。
　　仅在刚才的那次谈话中, 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地, 完全调转攻守方。
　　她家沙发的款式是那种网红北欧可折叠两用的沙发床，表面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坐上去十分松软，人也往下陷一小块儿, 沙发靠背那处，还放着他送的那只猫咪抱枕。
　　时柚手肘撑着沙发边缘, 整个人懵住了。
　　他刚刚说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
　　时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明明没有感觉了，可还是能够让她会想到刚才那一刻——柔软的唇瓣轻轻触碰她的皮肤的感觉，随之靠近的，还有炙热的鼻息。
　　“……！”
　　不是说高岭之花很高冷的吗！这样是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告白都是直接亲亲的吗？？
　　时柚的世界观崩塌了。
　　有那么瞬间, 她挣扎着想要后退。
　　沈遇舟轻捏住她后颈那块肌肤, 基本上没用力，相反力度很轻。
　　这样的姿势, 时柚想躲也躲不掉，他能够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你不是有洁癖吗？”小姑娘声音都在打哆嗦，还在转移话题。
　　“……”
　　在实验室里，时柚亲眼见过他用消毒液擦拭望远镜。
　　而且家里整洁, 不染一尘, 地板上干干净净的,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她的脚正放在他的膝盖上, 沈遇舟拎着喷雾，帮她喷了点儿外用消肿的药，接着他从医疗包里找出一个中药贴膏，撕下外面薄薄的一层膜。
　　“谁说的？”他反问，突然轻笑一声，“只对你没有。”
　　贴膏里的药是棕色的，带着浓浓的中药味，有点凉，但是贴在肿胀的地方很舒服。
　　时柚蜷缩了下脚趾。
　　心跳响了几下。
　　低垂着手腕，视线触及那块红红的抓痕，触目惊心的凉意蔓延她的手臂。
　　像是在昭示着，之前那个中年男子闯入的样子。
　　也不知道如果她反应慢了半拍，或者那个人没有喝酒，结局将会是怎样。
　　时柚感到一阵后怕。
　　现在，她莫名有点害怕一个人住在她家里。
　　少女微微垂着脑袋，轻抿着下唇，唇上抿出浅浅的一道白印。发丝乖顺地垂在肩膀上，看上去整个人的兴致不高。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沈遇舟看向她，轻声问，“真不要去我家？”
　　时柚掐了下指腹，小声地开口，“要。”
　　小姑娘声音轻，大概是碍于先前拒绝的情面，或者是心情的缘故，有点不好意思，并没有说得很大声。
　　甘冽的雪松清香逼近。
　　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鼻腔，熏得她耳根子发软。
　　沈遇舟站起身，单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另一手从她的膝下穿过，将她拦腰公主抱起来。
　　“回头我让家政过来打扫屋子，你这里暂时不要住了。”沈遇舟说，“到时候和季时蹊也说一声。”
　　说起季时蹊，时柚突然觉得疑惑。
　　季时蹊的电话打不通，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玩，那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
　　沈遇舟想了想，“季时蹊可能在做实验。”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如果现在还联系不到他的话，应该是在张教授的实验室，那边有信号屏蔽仪，手机收不到信号。”
　　时柚歪了一下脑袋，还没问出口。
　　进门的时候，沈遇舟用脚将门关上，时柚动了一下，差点儿掉下去。男人单手提溜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来。
　　时柚小小的惊呼一声，这下子不敢乱动，她向上抱住他的脖子，才问，“他不是要考研吗？”
　　沈遇舟：“季时蹊读大四，现在是上学期，这个时候准备考研已经有点迟了。”
　　“是啊。”时柚想了想。
　　沈遇舟轻笑，“你有看过那个最近热映救援电影吗，拍建国航天工程的，叫做《1940》。”
　　“……”
　　时柚思考一下，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季时蹊看了那个电影，又打算在天文专业学下去了？”
　　沈遇舟淡声道：“嗯。”
　　季时蹊性子里还有股少年人的韧劲和倔强，一股脑儿往前冲，这种情况还挺多见。
　　他高考完最后一个志愿近的京华，被调剂到了之前没听过的天文系。京华内卷严重，转专业考试压力堪比高考，难度又大，季时蹊没能转成。
　　季时蹊妈妈对此还挺头疼，虽然天文不是‘万金油’专业，可是学好了也能有出路。
　　不是人人都能像沈遇舟这样，但只要季时蹊努力认真学习，对他本身的发展会有很大帮助。
　　“可能他家长也有劝导吧。”沈遇舟说，“学了四年的本科专业，仅靠几个月补习别的学科的专业，考研也有风险。”
　　时柚点点头，“没错。”
　　进门后。
　　沈遇舟将她放在沙发上。
　　快到晚餐的饭点，时柚准备去洗个澡。
　　刚刚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上一片冰凉，也有点汗，浑身上下不舒服。
　　“……”
　　可是。
　　时柚犯了难。
　　她现在走不了路，换洗的衣服还在她家里呢。
　　要不现在回家？
　　时柚低头看了眼自己裹着纱布的脚，脚踝处骨头没什么问题，可是韧带拉伤了，没有好得那么快，现在走路对这个部位就是二次损伤。
　　延挨了一会儿，她挪着靠近沙发拐儿，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抬头望向他。
　　沈遇舟这会儿没带眼镜，手里拿着文件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向她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笑意，“你要去洗澡吗？”
　　时柚拼命点头，“嗯嗯。”
　　“干净的衣服在哪儿。”他坐在沙发边，“我帮你去拿。”
　　时柚：“凑过来一点。”
　　“……？”
　　沈遇舟斜着身子，手臂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靠近。
　　“我的卧室，就是和你卧室相对的那间屋子，最里面的衣柜里，衣服都在那里面。”时柚吞了下喉咙，“我分类摆放的，你拿——”
　　“……”
　　大概觉得羞耻，时柚顿了下。
　　她才继续说，“衣柜从上往下数，第二格是内衣，第三格是毛巾，最后一格是睡衣。”
　　“……”
　　沈遇舟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男人先把她抱进浴室，简单的交代了下热水开关，抬脚走出浴室，将门带上。
　　“单脚站立可以吗？”他轻声问。
　　时柚试了一下，先双脚落地，然后凭借着一只脚支撑着。
　　她挪动几步，“可以。”
　　“小心滑。”沈遇舟指了指旁边的大理砖上的银把手，“扶着这里。”
　　“还有，手腕伤口不要沾水。”
　　“嗯。”
　　交代一番完毕。
　　时柚打开莲蓬头调节水温。
　　“柚柚。”
　　男人弯着指骨，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又厚重又黏，揉杂着水雾缭绕升腾。
　　“可以过来吗？”低沉的声音微滞半秒。
　　“可以——”
　　时柚关上哗啦啦的莲蓬头，扶着墙慢慢跳过来。
　　门开了一道小缝。
　　时柚接过衣服，觉得浴室很热。
　　睡衣，内衣和毛巾。
　　三样。
　　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拿的是对的。
　　时柚的睡衣有很多款式，她平时挺喜欢买衣服，家里的衣帽间都塞满了。沈遇舟帮她拿的是一件白色棉质的睡裙，面料柔软光滑，裙摆拖到膝盖处，领口那儿还有个蝴蝶结。
　　她慢慢地穿衣服，摊开衣服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臊红臊红的。
　　“……！”
　　啊啊啊啊啊。
　　要命。
　　他肯定看见了！
　　她一面墙都是各式各样的衣服，还有内衣内裤，还有睡衣，还有平时夏天她一个人在家穿的，那种肩线很细的稍显性感的小吊带。
　　不该看的。
　　全都！看见！了！
　　“……”
　　时柚整张脸烫得像是在发烧。
　　从浴室里出来，男人在厨房的料理台边做饭。
　　白衬衣袖口沾了点儿水，在手臂处挽了几道。随着动作，肩膀拉伸出好看的褶皱。
　　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墙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少女扒拉着墙缘，雪白的脖颈上搭着湿漉漉的栗发，整个人的防备卸下来，躲在角落拿鹿眼瞅着他。
　　触及他的视线。
　　时柚一惊，急忙撤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遇舟轻勾唇角，“想吃什么。”
　　“都可以。”时柚轻声说。
　　“喂。”
　　沈遇舟起身接了个电话，“你说。”
　　“……”
　　时柚用手掌撑着墙，收住往回单脚跳的腿，竖起耳朵。
　　沈遇舟突然揽着她的腰，将她单手从后面拎起来，抱到厨房外的餐桌上。
　　对上小姑娘又惊又疑的视线，他竖起手指比了个“嘘”。
　　空气中，男人的声音沉稳简洁。
　　“你要来我家？”
　　“送东西？”
　　坐在那里的时柚，掌心撑着餐桌桌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
　　沈遇舟轻顿，“今天不方便，我下次去看你。”
　　时柚松了一口气。
　　电话对面又说了几句话，沈遇舟皱眉，“陈家？那个合作不是和你谈吗？”
　　对面又说了几句话。
　　沈遇舟挂断电话。
　　时柚：“是谁呀？”
　　“我弟。”他简单回答道。
　　“……”
　　他家里还有个弟弟啊。
　　时柚小时候去过沈遇舟家，但是那个时候记得不清楚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家的情况。
　　总归来说，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有点少。
　　时柚小幅度地抬起脑袋，纠结了一阵。
　　她小声问，“那你和陈优优是什么关系，不是听说，她追了你好长时间吗。”
　　时柚的掌心里出了点汗。
　　她不再撑着餐桌桌面，睡裙下笔直的双腿荡在空中，桌面高，足尖距离地拌有一小截距离。
　　男人没有半点反应，听完她的疑问，疑惑地抬起头，“陈优优？”
　　“……”
　　“嗯。”时柚咬唇。
　　沈遇舟微蹙着眉，回想了一下，沉吟片刻，“你是说，上次来办公室找我的那个人…是吗？”
　　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沈遇舟不太记得她的名字。
　　陈优优家里是医生世家，陈母曾经医治过沈政华的胃病。仗着对沈家有点恩情，陈优优对他展开追求，并且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国外的时候，陈优优曾经当面向他表白，但是沈遇舟不知道她是哪一个。
　　确切的来说，国外那边风土人情开放，他所在的实验室里外国人多，随便一句‘love u’都是日常工作中经常听见的。
　　当时，有很多人给他送花。
　　但是沈遇舟从来没收过，向来都是婉拒。没过多久，送花的女生就渐渐没有了。
　　他是天之骄子，站在学术前沿，年轻有为，背后家族势力强大，气质优越。但同样也禁欲冷漠，高不可攀，在哪儿都是耀眼的存在。
　　沈遇舟轻叹，“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
　　“……”
　　今年，也是他回国后第一年。
　　身处国外那阵子，沈遇舟只是看见过陈优优，仅此而已，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
　　还是父亲沈政华因为陈家对他有恩，强行将陈优优介绍给他认识。说是认识，也只是停留在他知道她的名字罢了。
　　时柚看向他，“你不是做过她导师的助理吗？”
　　“是。”沈遇舟说，“但是他们班上有三十多个同学，我只教两个月，总共四节大课，能认识多少人呢？我甚至——”
　　“……”
　　时柚歪了下脑袋，“甚至什么？”
　　沈遇舟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甚至，没有你和陈礼安熟。”
　　“……！”
　　陈礼安和陈优优是亲姐弟。
　　因为年纪相仿加上两家又在商圈是合作伙伴。时柚曾经被亲戚忽悠过和他相亲，两个人互加微信后，就没了下文。
　　但陈礼安是广告公司的经理，有一段时间，时柚漫画改编成的广播剧软广，经由他的团队负责。
　　两个人才有了几个月的交流，但也仅限于工作上。
　　她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遇舟笑着反问，“我怎么会不知道。”
　　时柚撇了撇嘴，腮帮子微鼓，瞪着眼看向他，“你知道得太多了！”
　　沈遇舟不再逗她，解释道，“你哥告诉我的。”
　　“……！”
　　她哥哥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还有。”沈遇舟不慌不忙，“他说你和陈礼安很有共同语言，很聊得来。”
　　“……”
　　确实有一点共同语言。
　　她和季时蹊，还有陈礼安曾经组队打过游戏。
　　但是仅仅一次。
　　时柚嘟囔，“可是陈礼安有女朋友了呀。”
　　“……”
　　沈遇舟伫在她身前，垂头看她。
　　少女穿着白睡裙，坐在餐桌上，唇瓣微嘟，大概是有点儿惊疑他的靠近，腰板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裙下笔直的双腿，像一块软白的羊脂玉，一前一后，轻轻地荡着。
　　漂亮得有点不自知，却无意中带着撩拨的小钩子。
　　沈遇舟喉结滚动，“你——”
　　一个单字，便没了下文。
　　他看了她几眼，然后回身，戴上放在橱柜上的金丝眼镜。
　　“……？”
　　就是为了戴个眼镜才和她说话吗？
　　时柚迷惑不解。
　　沈遇舟顿了顿，“我先走了。”
　　“……？”
　　啊？
　　在他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衣角有了点重量。
　　被人往下扯了扯。
　　少女坐在餐桌上，拽住他的衣角，后耳根连着的那块肌肤发烫。
　　“那…”
　　时柚拉着他不放，“你把我抱下去啊。”
　　她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坐在餐桌上吧。
　　再把她抱下去的时，男人掌心微烫。
　　“沈教授。”
　　沈遇舟收紧手臂。
　　清冽的背影逆着灯光，劲厉的轮廓被光线溶得昏暗，他背脊直挺，衬衣领口的扣子严丝合缝，熨贴的领口一直挨到喉结以下。
　　“嗯？”他低头看过来。
　　小姑娘一副得逞的模样，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慢慢凑近。
　　时柚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眸中闪亮着亮莹莹的。她均匀地吸了一口气，在他耳畔轻轻吐气，“沈教授，你耳朵红了呀。”
　　“……”
　　/
　　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滞，拖鞋溅起水花，带着沐浴露的香氛。
　　沈遇舟抓着毛巾擦干挂着水珠的头发，单肩搭着一条毛巾，走进书房。
　　耳后的碎发还湿漉漉滴着水珠，洗了个冷水澡后，身上那种燥热的火气才消退很多。
　　这个钟头，时柚应该已经在客房睡着了。
　　沈遇舟拿起电话，放在书房办公桌上的手机被打爆了。
　　几百个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沈遇舟随意地接通电话。
　　隔着话筒的沉闷，传来时曜焦急无比的声音，“你找到柚柚没？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不要去荆市。”
　　“……”
　　时曜：“我妹怎么样了？”
　　沈遇舟：“没事。”
　　他简单的复述了下事情的经过，和前因后果。
　　听完后，时曜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现在晚上了让她好好睡觉，我估计明天才能赶过来。”
　　沈遇舟问，“明天就过来吗？”
　　“嗯。”时曜点头，“我爸妈也过来，来荆市后就把柚柚接回家，让她在家里养腿。”
　　“……”
　　吱呀——
　　门响了一下。
　　“沈教授。”
　　在时曜开口说话之前，沈遇舟眼疾手快地，掐断电话。
　　小姑娘穿着睡裙伫在那儿，睡眼惺忪。
　　/
　　入睡很浅，她噩梦连连。
　　梦中。
　　她房间的地毯上沾了点儿，那个尾随她的陌生人的血迹，拖了很长一段距离。
　　鲜血淋漓。
　　地板上像是被撕开一道暗红色的口子，裂开缝隙。
　　只是很小的一块儿，凑近闻还有臭气冲天的酒精味，仿佛昭示着今天下午发生什么。
　　时柚捏着鼻子，用手指指尖拎起地毯的小拐儿。
　　视线触及那一块乌红的血迹。
　　恶心又想吐。
　　那个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衣衫半缕，浑身散发着那种臭味，就像是气味一样，他这个人也是如此，看向她的神情满满的恶。
　　他指甲黄又锋利，遽然向她伸出手。
　　五指。
　　“……！”
　　时柚一下子从床上惊醒，掀开被子，后知后觉地心悸。
　　太可怕了。
　　时柚有点幽闭恐惧症，在狭小的空间里感到惧怕，除了这一点外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有这种感觉。
　　她低头，将手腕翻过来。
　　手腕靠近身体的外侧，淡淡的抓痕仍在，红印倒是已经退了，冒出些淤青。
　　受伤的手臂猛烈地抽动，时柚摁住，深吸一口气。
　　“……”
　　没事的，只不过是梦而已。
　　睡一觉就好了。
　　时柚吸了吸鼻子，重新盖上被子。
　　可是翻来覆去地，脑子里也都是噩梦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再也睡不着。
　　又来了。
　　这次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任何事物，仿若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就像是在播放电影，等待之前，明明知道前方有幕布，却还是陷落阴森森黑暗里。
　　她受不了，重重的呼吸，支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处理及时加上伤并不重，腿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
　　时柚扶着墙体，尝试着慢慢往厨房走。
　　倒了一杯热水，接着兑了点矿泉水，她仰着纤细的脖子，咕噜噜喝下，然后擦了擦嘴角。
　　经过书房的时候，门半掩着，只透着一条窄窄的门缝。
　　从门缝里隐约透出淡黄的光亮。
　　沈遇舟正在书房，和时曜通话。
　　传来咚咚咚几声敲门声。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
　　少女赤脚站在门外，抱着一只抱枕，松软的白睡裙之下小腿笔直修长，栗发蓬松地揉在一起，不修边幅。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太适应光亮，眼前有点花，她眯着眼。
　　直到看清他的身影。
　　“沈教授。”
　　时柚嗫嚅片刻，一时半会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完全移不开眼。
　　男人正掀眼看她，他松松垮垮的系着浴袍，轻缓勾勒出凌厉的腰身。深黑的碎发正滴着水，一点一点，顺着干净的纹理，埋进肩窝深陷的线条。
　　浑身气质懒散，透露着一丝漫不经心。他抬手将电话放下，手臂上清晰的经络尽显。
　　沈遇舟勾着手指，将浴袍上系着的带子收紧，回身挑眉，“怎么了？”
　　“……”
　　时柚小声说，“有一点事想找你。”
　　“找我？”沈遇舟哼笑，挑眼看她，“是睡不着吗。”
　　“……！”
　　时柚被看穿了心事，连忙摆摆手，“不是。”
　　大概是刚醒有点恍惚，她又揉了揉太阳穴。
　　“脚好了吗？”
　　沈遇舟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少女轻声应了一下，踩在地面上的脚趾蜷缩着，“应该快了吧。”
　　“……”
　　正说着，他起身去客厅拎了双拖鞋。
　　沈遇舟蹲下来细细察看了下她的脚踝，已经不肿了，确实快好了。
　　他低下头，俯身打量着询问，“是我抱你回去，还是自己走？”
　　“……”
　　时柚定了定神，拍了下脑袋，憋红了脸。
　　等她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才过来找他，话到嘴边却变成——
　　“我、我可以睡你家书房吗。”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够了没
　　“…………”
　　说完这句话, 两人都是一顿。
　　时柚揪着衣角，咬了咬唇。
　　这会儿她有点困，眼皮子打颤, 脑海中的意识也断断续续的。
　　怎么, 她刚刚脑子一热, 就说，睡书房啊。
　　沈遇舟微微俯身, 望进她的眼睛，“你确定？”
　　他家书房虽然没有主卧大, 可是面积也不小。因为是售楼部分割好的房子户型，时柚家对应的书房改成了小型客房, 只放了书柜和台式电脑，有时候留给季时蹊留宿。
　　时柚忍不住四下觑了一眼。
　　也不是不能睡。
　　书房地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装修也是以灰色调子为主，靠近落地窗的角侧，摆放着一张沙发床，上面还搭着一张呢绒小毯子。
　　她其实是想找一个有人的地方睡觉。
　　一个人老是做那种阴森的噩梦。
　　时柚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清醒, 看了他几眼,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你哥。”沈遇舟说。
　　“……！”
　　时柚轻轻敲了一下脑袋, 突然惊醒，掌根抵住额头。
　　她哥哥！
　　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忘记给时曜打电话报平安了！
　　“你要给他打个电话吗？”沈遇舟说，“你哥哥挺担心的。”
　　“好。”
　　时柚点点头, 接过沈遇舟递过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拨通。
　　“柚柚？”时曜开口问, “你还好吗？”
　　时柚轻声道, “还好。”
　　接着, 她说明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从她的口吻描述这件事情，当事人视角，明明从容不迫，却听得更让人生气。
　　时曜一声不吭地听完，咬牙，“那边太不安全了，我今晚就过来接你。”
　　“……”
　　时柚摇头，“我想先睡觉。”
　　时曜问，“那我明天来接你？”
　　“过几天我联系你吧。”时柚想了想，家里还是一团糟，她想把房子打扫好，清点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
　　对方沉默不语。
　　时柚接着说，“我家被弄得很乱，我要请家政过来收拾，季时蹊不太靠谱。”
　　时柚还计划着趁着这次机会，把客厅的装修有几处不满意的地方重新改造一下，季时蹊的审美和她完全不同，她可不敢完全将这件事情交给季时蹊处理。
　　“那好。”时曜想了一下，说，“你联系上季时蹊没？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时柚：“他应该去实验室实习了吧，手机信号被屏蔽了。”
　　“你呢你有事吗？有没有受伤？”临挂断电话之前，时曜突然问。
　　“哥。”时柚轻笑道，“我已经没事啦。”
　　嘴上说着没事，声调平静，抬起的手臂却还是在发抖。
　　明明是在害怕。
　　特别是那只受伤的手臂，带着点淤青，颤得厉害。
　　男人抱肘站在一旁，略掀了下眼。
　　然后轻轻牵住她的手，似是安抚，揉了揉她的手指，接着用掌心十指扣住。
　　时柚手臂微僵，挣脱几下没动。
　　紧接着，长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一下。
　　掌心里有点痒。
　　他轻轻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时柚整个人都激灵起来，憋住微颤的嗓音，时曜在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一个字没听进去。
　　最后，时曜停止喋喋不休的嘴，奇怪地问一句，“还在听吗？不会睡着了吧，怎么不说话。”
　　时柚打起精神，“没睡着。”
　　“哦。”时曜说，“人没事就行，你快睡觉吧，不早了。”
　　时柚点点头，“晚安。”
　　电话挂断。
　　少女脸颊浮现着红晕，大概是被他抓着手玩有些无奈的气恼，她看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抿了下嘴。
　　她的手有这么好玩吗？
　　就这么好玩吗？？
　　时柚：“沈教授，你幼不幼稚。”
　　沈遇舟不答，反笑，“现在，还会觉得这只手难受吗？”
　　“……”
　　“或者你的脑海里，还会不会涌上之前的记忆？“
　　时柚一愣，低头看她这只手。
　　做噩梦的时候，醒过来后，手上淡色的抓痕确实让她回忆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这只手臂一直在抖，不受克制地抖。
　　有点像是应激反应，或者说，应激反应通过情绪外化成了动作。
　　时柚讷讷地开口，“好像，真的没事了诶。”
　　刚才沈遇舟帮她转移注意力，时柚完全没再想那些噩梦和现实发生的事。
　　“那我去睡觉了。”时柚挥挥手。
　　她扶着墙往回走，重新回到客房里，没再产生太大的感觉。
　　沈遇舟跟在她后面。
　　直到时柚乖乖乖乖地回到被子里躺下，他抬手熄了灯，黑灯瞎火的，只剩下窗外浮动的月色，顺着风和窗帘轻纱逐渐漾开。
　　沈遇舟坐在她床边，床榻陷下去一小块，握了握她的手，“还会怕吗？”
　　“不怕了。”
　　黑暗中，少女的眸色发亮，她一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不好。”
　　“好。”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呢喃，“我在呢。”
　　于是，一夜好梦。
　　“晚安。”
　　/
　　第二天醒来，时柚接到了徐赫的电话。
　　徐赫：“最近公司有个直播，你能过来吗？”
　　“什么直播？”时柚问。
　　徐赫回答，“就是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十月黄金周七日销售活动吧，其实就是联系了平台销售实体书，画手进行线上直播而已。”
　　“……”
　　时柚沉默了一下，“可是我最近来不了。”
　　“你还在京都度假吗？”徐赫问。
　　“不是。”时柚说，“我那天签完合同回家，遇到一点事情，把脚踝扭伤了。”
　　徐赫：“这样啊，那你还是少动吧，来公司直播估计要现场互动做游戏，要不，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在家里直播？”
　　“……”
　　时柚揉了揉眉心，“不能不直播吗？”
　　“这是公司的销售业务KPI，要达到一定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和弹幕数，算业绩的。”徐赫也很无奈，“其他几个编辑手下的小画手都好几场直播了，我是主编，不好一次开太多直播，而且手下就你最有流量了，你就帮我一下吧柚柚。”
　　时柚想了下，“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了。”
　　徐赫拍了下手，“太好了，说真的，你直播一次估计能过抵那几个小画手直播好几天了。”
　　“你手下不是还有桑奇吗？”时柚打趣。
　　徐赫揉了揉鼻子，“桑奇的合约不在公司，他本身只是将版权放在公司管理，而且他没什么粉。”
　　时柚疑惑，“怎么会没什么粉啊？他微博粉丝数比我多。”
　　时柚微博粉丝数三百万左右，活粉比率不算低，所以还是有不少货真价实的粉丝。而桑奇的微博接近五百万，就算活粉比率低，也能够和她的粉丝大概差不多人头吧。
　　徐赫叹了口气，“是挺多，但是真情实感的粉丝少呀，而且他这个人京华美院的，虽然全职画漫画，可是不喜欢露脸，脾气也怪。”
　　“他是京华美院的？”
　　“是啊。”徐赫说，“他是那个远近闻名享誉世界的唐教授的儿子。”
　　“……！”
　　唐悦容老师的儿子。
　　那不就是她的师兄唐铎吗！
　　怎么他也跑来画漫画了啊！
　　时柚和唐铎还挺熟的，大学时候他们同在唐悦容指导下画油画。时柚压根想不出来唐铎会画出这么深奥的漫画，比如那本《蝴蝶法则》。
　　她后来看完这本漫画后，又去专门找了几本他其他的小甜饼漫画看。
　　情节很狗血，但是各种火葬场失忆梗真香梗大杂烩，是那种狗血淋头到热血沸腾的小甜饼，很有自己的技巧，喜欢的会很喜欢。
　　但时柚不太感兴趣，她看完后愤愤摔书。
　　这叫什么恋爱漫，简直就是封面诈骗！！
　　“偷偷告诉你。”徐赫小声道，“唐铎那本《蝴蝶法则》专门找了一个他大学的人帮他理主线，后来他也在画漫画的过程中慢慢成长，你不知道一开始他颓废的啊，简直不如月初的你。”
　　“……”
　　什么叫月初的她。
　　月初她虽然不赶稿，但是她在韬光养晦好不好！
　　时柚没吭声。
　　徐赫：“不说了，你好好准备直播吧。”
　　“嗯。”
　　/
　　下午，时柚和沈遇舟来到她家清点东西。
　　时柚家里东西多，她整理的时候，顺便把不要的东西给扔了。
　　突然，浴室里传开一声嚎叫。
　　——“时柚，帮我拿件衣服！”
　　“……？”
　　季时蹊在她家洗澡？
　　但是，这个声音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嗷嗷大嚎。
　　时柚看了眼沈遇舟，轻声道，“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我去看看。”沈遇舟跨步。
　　进去之后没几秒。
　　季时蹊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卧槽，我说给我找件衣服，没说让你找沈教授把水龙头卸了！时柚你没有心！”
　　“季时蹊。”沈遇舟冷冷撇过来，“少说点话。”
　　季时蹊不敢动了。
　　沈遇舟冷冷的看着，将水龙头扔向一边。
　　“这个水龙头很危险，它本来因为水压的冲击螺丝生锈快掉了，沸水随时可能爆管，慢一步你就要去医院了。”
　　季时蹊撇撇嘴，“行吧。”
　　他只系了一条浴巾，赤着上半身，抬脚往门外走，因为爆管的缘故，浴室里的水快漫出来了，他回身拎了个拖把，拖着门外的水。
　　拖完后，季时蹊光着上半身，大大咧咧走出来，看向时柚，“你有衣服吗？我带的干衣服放在卫生间，全湿了。”
　　“……”
　　时柚无语的看他一眼，撇过头，“女装你穿吗。”
　　“好好说话。”
　　季时蹊向前伸手，想要抓住时柚的手腕。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的手臂抓住，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季时蹊：？
　　时柚眼前一片黑。
　　沈遇舟手臂横在她脑袋侧，大掌遮住她的鹿眼。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她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卷翘的睫毛扫在他掌心。
　　“别看他，先回屋。”沈遇舟轻拍她的耳侧，“乖。”


第36章 够了没
　　时柚回到书房画画。
　　打开iPad上面的画画软件, 好几天没有碰触控笔，她灵感突然涌现，调试了几个新笔刷。笔刷的基础是毛笔笔刷, 时柚在饱和度上加了一点花瓣素材, 之后加满粗糙度, 提亮了几个色度。
　　最终，新笔刷变成了颗粒质感的重金属风。
　　有点奇怪。
　　她叹了口气, 准备把这只笔刷丢到垃圾箱。
　　“柚柚。”外面季时蹊敲门，“你在吗？”
　　时柚收起平板, “在。”
　　季时蹊穿着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贴近耳后的碎发潮湿带着水汽, 他抱肘倚靠在门框边，视线略显懒散地看向她。
　　时柚抬起头看了他几眼，“你这身衣服在哪儿找的？”
　　“沈教授借给我的。”季时蹊凑过来，“听说我不在这边的时候你回家了，还遇到一个醉鬼，你还好吧？”
　　时柚伸了伸腿, 指着脚踝处的肿胀给他看, “喏，就成这样了, 暂时走不了路。”
　　过了一个晚上，她的腿已经好很多。
　　轻微肿胀的地方消了一些，红肿变成淤青，因为敷药的缘故, 脚踝周围一圈儿有点发黑。
　　所幸的是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时柚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休息一周左右估计可以痊愈。
　　季时蹊揉了揉太阳穴, 盯着她看了会儿，视线轻轻眯起，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
　　时柚被他看得一阵发毛，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手腕动了动，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怎么了？”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啊。
　　有什么问题么。
　　季时蹊将她的手摁住，“柚柚，你是不是……”
　　他说话有点支支吾吾，话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而是手掌撑着脑袋思考着，就像是在思考什么稳妥的措辞。
　　时柚轻蹙了下眉。
　　到底有什么事。
　　季时蹊停顿了半秒，才狐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
　　就是这个事吗。
　　时柚心里咚地猛跳一下，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啊。”
　　说起这个她有点底气，毕竟她暂时没有答应沈教授，所以就不算谈恋爱。
　　她轻轻俯身，揪住季时蹊的耳朵，“你又在外面听到什么传闻了？”
　　“你以前的漫画评论区。”季时蹊躲开她的爪子，“手上还有伤，小心碰着了。”
　　“……？”
　　季时蹊将平板递给她，“你自己去看。”
　　时柚一头雾水，点开平板上的LOVE漫app，翻开漫画家后台。
　　LOVE漫画app端是业余绘画爱好者和专业漫画家最大的交流平台，上面有各种不同的漫画，有些收费有一些则是免费。
　　时柚从高中以来就在这个应用上面发布作品，起初都是一些线稿和条漫，后来渐渐转为长篇漫画。
　　到现在为止，一共发表过3篇短篇漫画，4本长篇漫画。
　　季时蹊说的那个讨论火热的评论区，是她的处女作的一本恋爱漫画小短篇。
　　画风和现在的画风不大相同，可是神韵确一致。时柚大学学了油画之后，很注重她自己的专业和漫画结合，因此她的处女作现在看上去特别青涩。
　　漫画的评论区确实很火爆，每刷新一次就有十几条评论冒出来，甚至带着‘#’的小标签挂上了搜索栏。
　　#时柚红发#
　　#时柚桑奇大学同学#
　　“……？”
　　这和桑奇有什么关系啊。
　　时柚不解的看了眼评论区热评。
　　【呜呜呜有生之年能磕到我最喜欢的两位漫画家的糖，天啦噜我太幸福惹。】
　　【时柚X桑奇这是什么神仙CP啊，买股了，姐妹们快想CP名！】
　　【柚柚老粉，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他们俩暗戳戳的小互动了，桑奇还是时柚的学长，柚柚火的时间比桑奇大大晚一点，但好像柚柚单方面没有和桑奇互动过，是因为他们俩在二次元不认识吗？】
　　【楼上重点，掉马梗我i了。】
　　【[/图片]桑奇老师删掉的微博，他俩高中时期的合影，好家伙，这还是青梅竹马。】
　　时柚看得一头雾水，在她高中时期，她和唐铎就认识不假。
　　可是为什么这个消息现在才被爆出来呢？
　　唐铎在画漫画这件事时柚是有听说过的，但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就是桑奇。
　　唐铎和她是同一个油画专业的，比她要大一届，还是她导师唐悦容的儿子。
　　上大学的时候，唐铎就已经拿奖拿到手软了，经常外出飞到全球各地参加油画比赛。也是大学那会儿，时柚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天赋。
　　但很显然，唐铎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少年。
　　搞艺术的都要点天赋，有些人一上手就能画得很好，学个几年就进步飞快。
　　时柚上学时间早，比同年级的学生年纪小一些。
　　京华美术学院竞争激烈，每一个专业都有万人在准备考试。那时其实她做了两手打算，如果没考上京华美术系，调剂志愿也都落空的话，她打算重新复读一年，第二年再参加高考。
　　季时蹊低头看了眼手机，沉吟片刻，“你大学和这个人是同学？”
　　“唐老师她儿子。”时柚回答。
　　唐铎是唐悦容的儿子不假。
　　而且，时柚并不是在大学才认识他。
　　早在高二那年艺考补习班上，她就认识唐铎了。唐铎比她大一届，上的是私立艺术高中。
　　碰巧的是，时柚高三那年唐铎又回来艺考补习班作助教打零工，教的是时柚她们班。他一向不太靠谱，思维跳脱，经常想一些新奇的点子。
　　那会儿唐铎还热衷于开理发店，美曰其名感受艺术，享受生活。
　　所以，时柚那头糟糕的红发发色，成了他的“艺术”手笔之一。
　　不过，唐铎是唐悦容老师的儿子这件事，时柚上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大学才知道的。
　　季时蹊咽了咽口水，差点喷出来，“你那头玩意儿就是这家伙染的？”
　　“……”
　　季时蹊捏紧拳头，“他妈的这他怎么敢的呀，这什么垃圾审美！”
　　好好一个小姑娘头发被整成这样。
　　季时蹊以前笑了多久，现在就有多生气。
　　“他是不是在故意整你啊。”
　　“不是。”时柚拦住他，“你别激动，他水平就那样，发挥的很稳定。”
　　“……？”
　　季时蹊瞪大眼睛，“这他妈还能叫稳定？”
　　时柚：“稳如菜狗。”
　　“……”
　　噗。
　　/
　　过了几天，时柚家里陆陆续续进行装修。
　　她联系了一家大型的装修公司，装修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柚这几天实在忙得要命，徐赫寄给她的特签页到了，快递员送上门，好几大叠。
　　时柚将特签页堆在一边。
　　这天打算出门去医院看腿。
　　手腕处的伤痕基本上好了，结了一层淡淡的痂。腿上脚踝处轻微肿起，用力摁那处会有疼痛感。
　　从医院出来，时柚去公司直播。
　　原先徐赫和她约的是家里，但她没有那种专业的直播设备，收音也不太好。
　　她的腿目前走路没问题，徐赫就邀请她来公司直播。
　　过来的时候徐赫并不在，一个小编辑把她带到小隔间。
　　“时柚老师辛苦了！”
　　紧接着，小编辑和她介绍了下怎么开关设备，还有一些时常和禁忌方面的问题。
　　“你可以回答粉丝的问题，适当透露作品相关信息，不要提前剧透呦。”
　　“还有啊，如果觉得没什么想说的，可以试着和粉丝互动，或者把工作人员叫进来唠嗑唠嗑，都是可以的！”
　　“整个直播间的直播时常是一个小时，在我们公司漫画app上，你登陆创作者账号就行。”
　　“知道了。”
　　时柚登陆账号，打开摄像头开关，摆弄了下摄像头。
　　她调整角度，并没发现直播间同时也开了。
　　少女低垂脑袋，鹿眼专注地盯着摄像头，正在调试着机位。
　　【啊啊啊啊这么近的距离，男友视角，awsl！！】
　　【皮肤太好了吧，这颜值啧啧啧，五官完全扛打，谁敢说咱们柚柚不上镜！】
　　【女鹅给我亲亲！】
　　她今天提前化了淡妆，拿卷发棒自己卷了个头发。栗色的发梢烫着微卷儿，漾开在雪白的肩颈。
　　眼睫卷翘而浓密，垂下一小片阴影。皮肤白瓷，眼角的那颗泪痣点了亮片，随着光影的晃动，看上去一闪一闪的，格外动人。
　　【妈妈呀这也太好看了叭！】
　　【救命救命，我一进来就是美颜暴击，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
　　【比微博照片还好看！我i了！】
　　【乖乖宝贝太漂亮了，呜呜呜姐姐和我谈恋爱吗？】
　　【我也想和乖乖软软的甜妹谈恋爱！我有机会么（哭】
　　时柚总算是调好摄像头，打开电脑屏幕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直播一段时间了。
　　那她刚才离摄像头这么近！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全都是一水儿的夸她颜值的。
　　【头顶咸奶盖问一句，柚柚和桑奇是什么关系啊。】
　　时柚看了看，回复，“只是同学。”
　　直播过了五十多分钟，时柚准备关直播和各位说再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遇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闷闷的，“柚柚，你出来了吗？”
　　“……”
　　他抬手，微微撑开门。
　　修长好看的手指抵住门缝，紧挨着，没动。
　　又问了一声，“柚柚？”
　　直播弹幕顿时炸了。
　　【我刚打算关直播，可是…这这这谁？这声线也太好听了吧！！】
　　【速速，一秒之内来我办公室，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所有信息！】
　　【只是出镜了一只手，光听声音就觉得好苏啊！！真人到底颜值有多高！！】
　　【悄悄问一句帅哥可以露脸吗？】
　　【嗯？好像嗅到了好磕的味道（放光】
　　【是不是柚柚男朋友来了呀！啊啊啊啊真的吗？！这对我可以磕吗！】
　　“你别在这里呀，好多人看。”
　　时柚起身，透着门缝小声和他说，“你从那边那个门绕路进来，那边摄像头拍不到。”
　　时柚回到电脑前，发现沈遇舟仅出现了出现了声音，直播间人数嗖的一声往上窜，从最左上角的小火苗从3852飙升到6876。
　　哼，这群声控！
　　虽然她也是声控，但是非常的不耻！！
　　【太太，可以问小哥哥问题吗？】
　　【同求。】
　　【+1】
　　沈遇舟站在她旁边，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
　　时柚扫了眼弹幕。
　　幸好，没有她和唐铎的CP，不然就要被沈遇舟看见了。
　　【小哥哥快回答问题！！】
　　沈遇舟指了指那条弹幕，“可以吗？”
　　“可以。”时柚点头。
　　紧接着，他回答第一条刷出来的问题。
　　【小哥哥有女朋友吗？】
　　沈遇舟笑：“没有。”顿了顿，他又说，“但是希望有。”
　　颇为意味深长。
　　【啊啊啊啊柚柚快听听他说的！他对你笑了！他是不是喜欢你！】
　　【这！还不！在一起！这不是绝配是什么！你们俩锁了，我把钥匙吞了！】
　　【这不比时柚X桑奇好磕？！】
　　【在犹豫要不要站时柚X桑奇这对CP的我，听到柚柚和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立刻成为你们的CP粉！！搞快！你俩现在立刻！马上！谈恋爱！】
　　“……”
　　男人看了几眼，想了想，“你和这个人还有个CP？”
　　“……！”
　　快到时间了，时柚关闭直播间。
　　她拉开椅子站起来，“都是网友在磕，我和桑奇没有关系。”
　　时柚解释：“你看看你过来之后，是不是他们又开始磕我和你了。”
　　“……”
　　沈遇舟轻俯身，捏了下她的脸，“知道了”
　　/
　　下直播后，时柚还有点上头。
　　徐赫给她发短信。
　　【徐赫：你隔壁那个教授是不是过来找你了哇。】
　　【甜柚爱赚钱：嗯。】
　　【徐赫：他是专门来找你的。】
　　【徐赫：这种机会怎么不抓紧，咱们公司又不是不许员工谈恋爱，在《猫与他》男主人出场之前，你知不知道读者怎么反馈的——】
　　沈遇舟从书房里端着平板电脑走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淡淡朝着沙发的方向撇一眼。
　　少女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两端，那块松软的靠垫扶手的位置。
　　穿着单薄的睡裙，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白皙的肩随意搭一条湿毛巾。
　　电视静音播放着某汽水的广告。
　　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两指飞快的打字。
　　低头偷偷看了两行。
　　她的脸颊慢慢的烧红，先开始是双颊发烫，接着整张脸红得像柿子。
　　沈遇舟眉梢微挑，多看了会儿。
　　这时电视里广告结束，开始继续播综艺节目，她也无暇顾及，放下手中的手机，坐在那里想事情。
　　脸仍然红着，久久褪不掉。
　　时柚呆呆地坐在那里，双腿无意识一前一后荡着，手背贴在脸上降温，带着点憨态。
　　竟有趣极了。
　　沈遇舟站在她背后一段距离，忍不住看了很久。
　　直到支撑着电脑的手微酸，他才将电脑放在书房，去浴室取电吹风。
　　此时，时柚的脑中自动带入徐赫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读者怎么和我反馈的，他们笑话你是恋爱白痴，因为你前几部恋爱漫都是以剧情为主的，男女主互动少到为零！”
　　“已经有读者在下面大量评论了！你重视起来！这件事很严重！”
　　“多去看看爱情类电影里或者肥皂剧男女主怎么谈恋爱亲亲抱抱的吧！不然去亲身体验一下！”
　　亲身体验。
　　“……”
　　时柚下意识就想到沈遇舟，然后心跳就不受控制了。
　　什么啊。
　　她这次设计剧本的时候有反思总结之前的错误，早就规避缺陷了好吧，而且到现在读者反映都很好。
　　哪有徐赫说得那么严重。
　　“坐过来。”
　　男声响在她后上方。
　　“啊。”小姑娘还懵懵的。
　　沈遇舟拿着电吹风，掀起眼看她，轻描淡写道，“头发。”
　　头发还没干。
　　时柚将肩膀后面垫着的毛巾摘下来，坐在他搬的那张软椅上。
　　吹风机呜呜吹着头发，散开滚滚热气和浓郁的花香洗发水味。
　　时柚盯着手机，大拇指一路往下滑。
　　她正在看以前的漫画评论。
　　时柚以前创作的时候不喜欢看app上的评论，因为杠精很多，而且有些对剧情发展的推测可能会影响她的思路。
　　有时候几分钟上百条，她不可能每条都看。
　　偶尔她就看看微博评论，看app的次数不多。这几年她逐渐转到杂志连载，app同步更新，已经很少有除了夸赞之外的评论了。
　　她飞快的滑动手指，视线扫向好几年前处女作评论的最底端，一条一条的认真看，果然发现几条差评——
　　这几条差评集中在这话，女主趁着男主假装睡觉，偷偷亲了一下男主。
　　【画手太太画的都是工业糖精吧，这为了强行撒糖也太刻意了吧。】
　　【背景画的吼吼看，Emm可是女主为什么要亲男主啊，没懂。】
　　【代入感不足，差评！女主没有反应，差评！男主被吻反应不对，差评！】
　　【现在看起来太太真的没谈过恋爱了，这女主亲完被男主发现都不害羞的吗？人物ooc了呀。】
　　【想看18X，画手有这个能力画吗？】
　　【这个叫时柚的是小学生吧，笑死，一看恋爱经验压根没有。】
　　【接吻能让人心动，可惜太太没让我有这种感觉，弃坑。】
　　虽然但是，这些都是几年前的评论了。
　　被说“工业糖精”、“差评”、“没懂”、“没有感觉”等等之类的话。
　　她真的有被气到！
　　因为她第一本处女作画的可是——恋爱漫画。
　　吹风机停了。
　　沈遇舟将吹风机收起来，低头看了眼时柚被吹的蓬松的头发，“好了。”
　　“……”
　　少女并没动，还是坐在那里，似乎和手机屏幕里的差评较上劲了。
　　她将手机靠在一边，抱着膝盖。
　　时柚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向身后站立的男人。她拉了拉他的衣角，眼底小幅度闪着光亮，轻轻咬着下唇。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前30发红包ovo，希望能发这么多，下午发～


第37章 够了没
　　定了几秒。
　　沈遇舟将掌根搭在椅背上, 微俯着身。
　　从他的视角看，少女抱膝坐在椅子上，向后弯着脖子, 下颌线轮廓清晰, 后颈处那块肌肤靠着椅背。她整个人重心倚着椅背, 仰头看他，鹿眼中澄澈干净。
　　蓬松的栗色的长发被后背压住, 有些透过椅背的镂空图案倾斜。
　　沈遇舟挑了下眉，低身, 脚抵住椅腿。
　　他轻笑着问，“亲哪儿。”
　　“……”
　　时柚怔了一下, 没说话。
　　他的嗓音带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莫名带了点蛊惑的十足意味。
　　“为什么呢？”
　　时柚有点委屈，指着手机上漫画的评论区，“骂我。”
　　评论区都是几年前的言论了。
　　漫画下面的恶评还要相对好一些，更多的恶评在微博私信。
　　她那张街拍照片出圈的力度大, 不仅带来人气, 还会带来黑评。有一些天生就会对她带有敌意和戾气的黑子，他们甚至会考古她以前的漫画作品, 在评论区留下差评。
　　时柚原先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网络之地必然会存在负面评论，但是徐赫专门给她打电话谈起这件事情，说明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时柚的视线扫向评论区的日期, 蹙了下眉。
　　这些日期都是今天的。
　　而这个漫画是她几年前的处女作。
　　也就意味着, 这些评论的声论不是很久以前发的, 而是最近才出现的。
　　会不会是因为, 她这次直播外加和桑奇的那几个tag火爆，登上了LOVE漫app搜索栏。
　　所以吸引了很多路人观看？
　　甚至，也吸引了一些本身对她有偏见的人看？
　　时柚的视线接着往下。
　　除了怀疑她是个恋爱为零画手，更多质疑她其他方面的评论还在不断冒出来——
　　【原来刚才那个直播间的就是画《猫与他》的时柚啊，我开始怀疑她能不能把新作画好了。】
　　【我看漫画记不住作者，以前不太喜欢这个微博给我经常推送的漫画博主，今天才发现我看过她好几本漫画了！纠结ing！】
　　【长得漂亮真的能当好漫画家吗？她第一本处女作风格和现在不同，不会是枪手代笔吧。】
　　【惊！你发现了盲点！我要是长成这样加上在漫展出圈，我就趁着人气当小网红不努力了。】
　　【听说还在和桑奇炒CP，拜托～桑奇第一本漫画的水平超出你一大截哦～】
　　【你画的第一本恋爱漫画太烂了，笑死，两个人站一块儿就叫谈恋爱，你知道什么是剧情吗？】
　　【就是，据说《猫与他》新加了男主人和恋爱线，看后期剧情吧，还没决定要不要入坑，观望中。】
　　【别捆绑CP球球了。】
　　手机突然被人从上方抽走。
　　“……？”
　　时柚疑惑的看向沈遇舟。
　　男人捏着她的手机，掌心压住她的头顶。
　　“别看了。”
　　时柚下意识伸手去够手机。
　　他个子比她高，她又坐在椅子上，只能向后仰着纤细的脖颈，往上抓。
　　沈遇舟微挑着眉，稍一抬手，将她的手机丢在沙发上，“别看。”
　　“……”
　　他接着说，“有些人先入为主对你带有偏见，看了他们并不会改变，反而会影响心情。”
　　“……”
　　说的没错。
　　静默几秒，时柚缓了缓那些评论带给她的冲击。
　　怪不得徐赫那么激动，而且说有些严重呢。
　　确实，有些评论真的不动声色地扎心。
　　“可是。”时柚抿唇，半晌才说，“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沈遇舟静静地看向她。
　　时柚：“我当初选择画漫画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嗯。”沈遇舟耐心地听着。
　　时柚揉了揉鼻子，“当时有了热度第一天，面对这么多的评论，黑评比现在要多好几倍。那会儿我妈看了网上的恶评，不支持我画漫画，还和我吵了一架呢，我现在还记得。”
　　或者说，确实是那张出圈的街拍改变了她的轨道。让她足够幸运，能够被更多的人看见，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是给作品和她个人带来了人气，坏的是如果后续没有足够过硬的作品和口碑，这种出圈红利会消磨的很快。
　　在京华美院读书的时候，曾经班上有同学就是这样。
　　先是因为颜值在网上引起热议，后来干脆放弃画画，转行签公司做网红，真名叫做阮伊微。她和时柚一届同班，但不太熟。
　　时柚偶尔有听闻，据说阮伊微现在因为人气下滑，又准备转到油画方面的工作上。
　　“他们说的这些我以前也被人骂过，甚至更凶。”时柚小声说，“换做以前我会觉得难受，为什么不相信我会画画呢，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做。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要用更好的作品去证明自己。”
　　用作品证明自己的实力。
　　“嗯。”沈遇舟揉了下她的脑袋，“对待恶评应该这样，你这么想是对的。”
　　“……”
　　“你也觉得应该这样吧！”
　　“是的。”
　　被鼓励后，时柚的眼睛亮了下，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揉了下眼角，“那我去睡觉了。”
　　沈遇舟盯着她看了几秒，手肘靠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
　　好像是！她说要亲他来着！
　　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时柚的脸颊渐渐蔓延上红晕。
　　她回过头，“沈教授，那个——”
　　男人黑眸深邃暗涌，弯腰的时候衬衣领带往前坠，衬衣下隐约勾勒着深陷的腰身。站在她身后，气势略显逼仄。
　　沈遇舟：“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
　　“……”
　　时柚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视线一路往上滑，直到对上他微挑的眉眼。
　　时柚猛地低下头，牵了牵他的衣角，“你可以当作假的吗？”
　　“……”
　　再次对上他戏谑的眼眸。
　　时柚说完这句后有些心虚。
　　总感觉她像是做了亏心事又不负责任啊啊啊。
　　她咽了下，迟疑片刻，“那就亲一下。”
　　男人轻笑着挑眉，“一下？”
　　“……”
　　他还要几下啊啊啊啊！
　　还讨价还价么！
　　“你听我说。”时柚轻抿唇，解释道，“上一次你亲了我，所以我这次讨回来，是应该的。”
　　“……”
　　说到这里，时柚彻底把自己说服了，突然来了底气。
　　沈遇舟俯身，更近的看向她，一动不动，黑如潭水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
　　良久，直到时柚面露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才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
　　“……！”
　　头顶笑音滑落，从胸膛传来细微的震动。
　　时柚红着脸，抽回手，微恼地看向他。
　　他在笑什么啊。
　　有这么好笑吗。
　　沈遇舟还是笑，“你觉得我上次那个算吻？”
　　“……”
　　时柚正想辩解，男人单手将金丝眼镜摘下来，直截了当，“那来。”
　　这会儿沈遇舟没带金丝眼镜，打着深黑领带，穿不着一丝皱褶的白衬衫，衬衫袖口随意的在手肘处挽了几道。
　　刚从外面把她接回来，他还穿着今早出门那件白衬衫。
　　因为弯腰的缘故，他系在领口的领带往下垂，距离腹部落了一段距离。
　　小姑娘二十岁出头，年纪小没什么耐心，正适合用激将法。
　　时柚明知道沈遇舟就是故意这么说，但她还真被惹得有些恼，脸颊两侧烫得红。
　　怎么就不算吻啊！
　　他跟她告白的时候主动亲她下巴，现在说那次不算个吻了！
　　时柚你到底！能不能行！！
　　“……”
　　少女突然靠在椅背上，后颈枕着椅背最上沿，仰头直视着他。
　　沈遇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她送给他的漫画书和签名。
　　书页里也是这样甜腻，软糯，柚子味儿的香。
　　分明是一只挥舞爪子奶凶的小猫，这会儿正手臂拉直，揪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瞳眸中却有一丝动人的狡黠。
　　时柚弯了弯唇，动作利落地揪住他的领带。
　　他的领带面料高档，表面质感细腻光滑，她攥在掌心里，略显笨拙的在掌中绕了一圈。
　　然后。
　　往下轻轻一扯——
　　唇齿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到五厘米。
　　不到三厘米，气息交叠。
　　“……”
　　“柚柚！我找你半天了，你不在沈教授家而是在自己家吗？”
　　“我给你带了小龙虾，你吃不吃。”
　　门被推开。
　　随之而来的是季时蹊大喇叭似的声音。
　　季时蹊用钥匙剥落锁舌，进屋换上拖鞋，随意地走进书房，看见书房的景象，一愣。
　　“你们在干嘛？”季时蹊挠了挠头。
　　书房内，沈遇舟垂手站在一个椅子后，默默带上眼镜。斜前方的一段距离，沙发上形成一个小毯子裹住的小鼓包。
　　季时蹊走过去蹲下，戳了戳小鼓包，“柚柚，你在弯捉迷藏吗？”
　　“……”
　　这么大的人还玩这个。
　　季时蹊嗤笑，“别把自己闷坏了。”
　　“……”
　　时柚刚刚差点被吓死，裹着毛毯只露出一个脑袋，有些生气的看着季时蹊。
　　“……”
　　这家伙怎么来的这么巧啊。
　　他应该没看见吧。
　　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眼神，时柚才放心下来，确信季时蹊没有看见。
　　季时蹊正准备说他带了小龙虾。
　　就听见时柚裹紧小毛毯，声音闷闷传来，“我想把他扔出去。”
　　“喂。”季时蹊揪住她的毛毯一角，“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还把我赶走就没道理了吧。”
　　他特地拎着小吃街的小龙虾上门，给她带了好多呢。
　　见时柚不理他，季时蹊扭头找沈遇舟评理，“沈教授，你说对不对啊。”
　　“……”
　　男人扶了下眼镜，眼尾眯起，“那就扔出去。”
　　季时蹊：？
　　▍作者有话说:
　　sorry昨晚存稿忘记设置定时了
　　明天恢复双更


第38章 够了没
　　季时蹊眯眼：“你们俩鬼鬼祟祟在客厅说啥呢？”
　　“没说什么。”时柚摸摸鼻尖。
　　“没说什么你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干嘛？”
　　“……”
　　季时蹊坐在沙发边, 用手抓着时柚的小毛毯不放，眉头微皱，颇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势, “到底我哪儿惹你了啊, 没有吧。”
　　时柚：“你再问我真把你扔出去了。”
　　顿了几秒, 季时蹊站起来，歪了下脑袋, “来啊，你试试看呗。”
　　他哼笑几下, “看看是谁扔谁。”
　　“……”
　　这满满的挑衅语气是怎么回事。
　　时柚才不想和他小学生斗嘴。
　　她将身上的毛毯摘下来，伸手扯了扯沈遇舟的衣角, 控诉道，“季时蹊欺负我。”
　　“……”
　　季时蹊不屑，“谁敢欺负你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时柚：“你想把我扔出去。”
　　“沈教授，我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季时蹊眼神真挚。
　　沈遇舟挑眉，“然后呢？”
　　“……？”
　　“先出去。”沈遇舟摁了下他的肩膀, 金丝边眼镜泛着光, “门在那边。”
　　“……”
　　他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季时蹊还是点了下头, 没敢多说什么，“哦。”
　　临出门之前，他又看了眼时柚的方向。小姑娘大概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告状成功正高兴, 偷偷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
　　行, 他到头来都成他的错了。
　　季时蹊一阵无语, 索性直接关上门出去。
　　门关上后,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对上他好整以暇的视线，时柚重新将小毯子披在肩膀上，两指捏着毯子的两端，左右角分别向下一拉，重新将自己裹起来。
　　事实证明，氛围感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被季时蹊莫名其妙打断，她一点那种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看电影看到一半被人叫到房间写作业，紧接着就完全没有想看下去的欲望。
　　沈遇舟轻勾唇角，走到沙发边。
　　少女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慌张的鹿眼，睫羽轻颤。那张毯子是米色的，很薄却比较宽，恰好把她整个人裹进去，就像是裹粽子似的。
　　时柚心跳加速，咕咚咚像是在敲鼓。
　　她掀起眼。
　　男人又将眼镜摘下，整齐的放在桌子上。
　　“……！”
　　还来。
　　心口又是一阵猛跳，突突几声。
　　她现在看见他摘眼镜都有条件反射了怎么办。
　　条件反射是她看见沈遇舟摘下眼镜，就会不自主地觉得他要对她做点什么！！
　　怎么会这样啊。
　　时柚将毯子往上拉，遮住她的眼睛。
　　沈遇舟站在她旁边，深邃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掌心压了一下她的头顶，不轻不重的薅了一下。
　　他俯身，缓缓靠近的时候，时柚闭上眼睛。
　　周围雪松味的清香透过衬衣飘在空气中，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清晰，丝丝萦绕。
　　手指攥紧小毛毯的边缘，预想到的那点儿感觉并没来。
　　时柚的手臂往下降，小幅度的掀起眼，而后又眨眨眼，不解地看向他。
　　耳侧扑洒一阵温热的气息，沈遇舟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俯身靠近她的耳畔，眼底笑意不减。
　　“先欠着。”
　　/
　　时柚从京都父母家回到荆城数天，这几天她一直都和时曜保持联络。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时曜早就无心度假，从度假村回来，准备动身往荆市赶。
　　荆市自然比不上京都的规模大，也不比京都辐射范围广泛，但是面积小却繁荣，算是欣欣向荣的准一线城市。两座城市来往需要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最近在修路，沿路路途时长徒增。
　　时曜和她说出发的时候是下午五点，一直折腾到晚上八点才到她家门口。
　　外面的天空飘着毛毛雨，时柚撑伞去楼下找时曜。
　　时曜将车停在收费停车位，扫了码后，才抖了抖鞋子下车。
　　“你这腿恢复的怎么样了？”时曜问，“要不要帮你联系医生看一下？”
　　时柚想了下，“可以。”
　　她轻轻拉了拉运动裤的肥裤腿，露出一截脚踝，“就是脚踝靠近前端的部分有点疼，脚没办法前后活动，但是已经不肿了。”
　　“行。”时曜看了眼，“明天雨停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两人都到单元门栋。
　　时柚将伞收起来，抖了抖雨伞表面一层细密的水珠。
　　时曜：“你住几楼？”
　　“二十六楼。”时柚回答。
　　他抬手摁了个电梯键，盯着电梯上的数字，观察了一下在电梯里挂着的户型图，“你们楼栋是一层两户？”
　　时柚点点头，“嗯。”
　　他们这栋楼属于泊景庭苑比较高档的户型，泊景庭苑在这一块有好几个园区，分为不同的房价，都有点小贵。时柚全额付款的这个房子带地暖和中央空调，楼栋对面还有一大片人工湖，可以说是冬夏皆宜。
　　“那你和沈遇舟住一层？”时曜抬眼，“一层就你们两户？”
　　时柚：“嗯嗯。”
　　“……”
　　有什么问题吗？
　　电梯停在二十六楼。
　　时曜看了她一会儿，并没在她脸上发现什么表情，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问了，走吧。”
　　两个人走进家中。
　　因为是周末，季时蹊这会儿也在，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前一边啃小龙虾，一边看电视。
　　看见时曜进来，季时蹊连忙起身，将沾满小龙虾酱汁的手背在身后。
　　“时曜哥，你来了啊。”
　　“嗯。”时曜淡声道。
　　时家和季家两家小时候就住在一块儿，季时蹊上初中的时候还是个小胖子，和时柚这个看脸吃饭的重度颜控关系不好，两个人本来就差不多大，基本上九年义务教育都在同校不同班，一见面就相互怼，时柚被他欺负后都是时曜出面教育他。
　　小时候其实季时蹊没什么脑子，对时柚有点小偏见。因为小姑娘从小就长得漂亮又精致，他主动靠近她还不理他，冷冰冰的不跟他说话。
　　后来季时蹊才知道，时柚并不是因为颜控不理他，他小时候只是有点胖，长得还挺帅气的。时柚小时候挺怕生的，脸皮又薄，属于不爱说话内敛的人，和长大后完全不同。
　　这大概是一个真香的过程。
　　听说时曜毕业后就进级别很高的科研所工作了，还是从事那种精密的科技研究，一年也回不来家几次。
　　季时蹊也有好几年没见到时曜，他拿纸擦干爪子，“哥，你也在柚柚家住吗？”
　　时曜：“不出意外应该会。”
　　“我去整理一下客房。”时柚看向他，“哥，你晚上睡客房行吗，季时蹊睡书房，书房和客房其实都差不多。”
　　“可以。”
　　时曜对住的地方不太讲究，以前他有时候到边疆地区测验，那边条件更恶劣。
　　季时蹊去卫生间洗手，敲了敲时柚的额头，说，“我去收拾客房吧，你腿还没好，坐沙发上看电视去。”
　　“……”
　　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次数很少。
　　从时曜毕业后就变少了，但是还保持着联系。
　　时柚端了个爆米花坐在沙发正中间的C位，时曜和季时蹊坐在她一左一右，三个人默默的看着电视，有一种陌生的亲密感。
　　“……”
　　这是什么“神仙”场面呜呜。
　　为什么要她坐在C位，有点像是被审问那种感觉。
　　时柚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目不斜视。
　　太尴尬了吧。
　　时曜看向她，“给我来点爆米花。”
　　季时蹊把手一伸，“我也要。”
　　“……”
　　时柚：“好。”
　　电视里综艺节目在放红蓝阵营的嘉宾站在大摆锤上，相互把对方推下水的游戏，播到一半，开始放广告。
　　广告十分无聊，又臭又长，时柚打了个哈欠。
　　像是预料之中，季时蹊突然开口，“哥，你知不知道柚柚和她们公司一个男的在网上有CP。”
　　“……”
　　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呀。
　　时柚扭过头，“有CP有怎么了？我也算有点人气了吧，这种事情很正常。”
　　“我知道很正常。”季时蹊努努嘴，不置可否。
　　毕竟她还和沈教授有CP呢，CP本身和当事人无关，都是其他人嗑上头的产物，而且也只是在京华内部传传。同理她和唐铎的CP也是一样的，只有读者会嗑。
　　“但是你听我说。”
　　时柚调了个台，掐了一下季时蹊的手腕，“别乱说了，看电视吧。”
　　“……”
　　时曜顿了下，视线越过时柚，看向季时蹊，“你说。”
　　“那个和她组CP的姓唐，就是她导师的儿子。”季时蹊说，“高中时候时柚的红头发就是他给染的。”
　　“高中时候？”时曜想了想，看向时柚。
　　“……”
　　时柚一阵心虚，撇过脸。
　　这事她没和时曜提过，时曜应该以为她的头发是去理发店染的。
　　不过当时时曜看见她的头发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小小的吃惊一下，知道是她自己要染的也没反对。
　　季时蹊捏紧拳头，“哥，你说气不气，我都气炸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咱们家柚柚那会儿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给忽悠了。”
　　“……”
　　时曜沉思，“是那个唐老师的儿子吗？”
　　“是啊。”季时蹊说，“就是他！”
　　时柚嘟囔，“唐铎又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当时相信他了啊，这么翻车的发色，你染完头发还高兴了一阵，在我面前显摆，你忘了吗？”
　　时柚手心不断出汗。
　　“……”
　　为什么她今天要同意时曜来她家里啊啊啊。
　　偏偏季时蹊也在。
　　这俩人管起她的事情来没完没了了！尤其是季时蹊这个家伙什么都往外说！
　　门外响起门铃声。
　　响了几下，时柚像是搬到了救兵似的，立马站起身，“我去开门。”
　　时柚抬手打开门。
　　沈遇舟倚靠在门边，手指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质小蛋糕盒子，低头看了看她。
　　时柚接过来，“谢谢。”
　　“不是要我带蛋糕吗。”沈遇舟俯身，“我发了好几条微信，等你过来拿。”
　　“我在看电视，没看手机。”时柚低头。
　　时柚今天确实让他帮她带蛋糕。
　　楼下的「雪色」便利店出了新品甜品，就是这款草莓芋泥千层蛋糕切块，十分火爆和热销。
　　但是时柚每次都买不到。
　　她上次和沈遇舟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真的买到了。
　　“谁啊？”时曜坐在沙发上问。
　　时柚正准备找借口敷衍过去。
　　季时蹊朝门外看了一眼，“哦，那个是沈教授，我老师。”
　　“我知道。”
　　时曜随意的将电视给关了，“过来聊聊。”
　　“……”


第39章 够了没
　　时柚坐在沙发的一侧, 揪着膝盖上的裤子，神色呆呆的盯着墙角的植被。
　　她倏忽站起来，准备溜去书房, “我先去画画了。”
　　“你坐这里画。”时曜拍了拍沙发。
　　“……”
　　纠结半天, 时柚最终还是同意, “好吧。”
　　时柚去卧室里找iPad，从桌肚里将它拿出来, 她咬了下唇，脚步一顿, 只是贴在门上偷听，并没有出去。
　　她手臂向前一伸, 就这么把门给紧紧关上。
　　“……”
　　哼！他让她坐在那里画就要乖乖听话么。
　　时柚才不出去搅和这趟修罗场。
　　门外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到她耳中。
　　时曜问：“季时蹊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沈遇舟淡声道，“你不如问问他，我也不太清楚。”
　　接着，两个人开始聊最近的研究课题。
　　“……”
　　没想到是这个话题。
　　她还以为会聊什么呢。
　　时柚以为时曜会和沈遇舟说她和唐铎的事，看来她想多了。
　　这下子她彻底放心了，端着iPad哼着歌走出去。到厨房拿沈遇舟给她带的小蛋糕。
　　草莓芋泥千层蛋糕分为三个部分, 最上面是草莓酱和新鲜的切成一半的草莓, 蛋糕的馅里夹着又厚又浓郁的芋泥，糕体松软。
　　【季时蹊：救命救命, 我好惨[跪]。】
　　【季时蹊：如坐针毡。】
　　【季时蹊：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回来啊，快过来帮帮我。】
　　时曜悠哉悠哉的躲在厨房吃小蛋糕。
　　她拆了两个塑料小勺子，搁在蛋糕上面, 捏着其中一枚慢慢摇一勺。
　　触及勺子的边缘, 蛋糕往下陷一小块。
　　时柚叼着勺子, 坐在厨房的塑料椅上, 给季时蹊发微信。
　　【甜柚爱赚钱：我在厨房呢。】
　　【甜柚爱赚钱：你快来吃蛋糕，我吃不掉啦！】
　　【季时蹊：OK。】
　　季时蹊将手机搁在沙发上，“柚柚叫我去吃蛋糕，那我就先去厨房了哈。”
　　时曜看他一眼，“你不是刚吃的小龙虾吗？”
　　“她在厨房？”沈遇舟问。
　　季时蹊点了点头。
　　沈遇舟：“你先回书房吧。”
　　“好。”季时蹊得到准许，立马抓起手机跑得没影儿了。
　　“……”
　　沈遇舟拉开厨房的大门的时候，就看见时柚坐在椅子上，嘴角还挂着点蛋糕屑。
　　她举起来一个没用过的小叉子，上面叉了一块裹着草莓酱和芋泥的蛋糕，脸上挂着笑，颊边抿出两个浅浅又淡的梨涡。
　　大概是嘴巴里的蛋糕没吃完，小姑娘还有点口齿不清。
　　“嗷嗷你要不要吃蛋糕！我要摁头安利，这、这好好次！”
　　“……”
　　男人视线微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那过来。”
　　直到看清来人。
　　时柚拿着叉子的手僵在空中，笑容凝固，一声不响将叉子塞到嘴巴，自己把蛋糕给吃了。
　　沈遇舟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红着脸把蛋糕给吃完。吃饭后时柚捏着纸巾，擦擦嘴。
　　他突然笑，“吃完了？”
　　时柚吓得一激灵。
　　“……”
　　尴尬疯了。
　　怎么不是季时蹊过来。
　　她的形象全毁了！！
　　/
　　时曜并没在时柚家住几天，临走之前，他开车带时柚去一家私人医院看骨科。
　　给时柚看病的骨科医生叫林桉。
　　时柚无语的跟在时曜身后走进医院，径直来到专家门诊。
　　“你没有挂号呀。”时柚不解。
　　时曜：“帮你和这个医生约过了。”
　　“……？”
　　时柚想了会儿，看着他，“那你走后门看病啊。”
　　专家门诊每天预约的号有限，排队看病的人很多。
　　“当然不是。”时曜揉了揉眉心，“林桉今天不上班，她专门过来帮你看看腿的。”
　　时柚跟着时曜进到最里面的医生办公室。
　　这会儿时柚才看清，原来就是上次找她要签名的那个女孩。
　　林桉穿着白大褂，站在洗手池边摘手套，垂着眼帘很安静，黑发干净利落地盘在后脑勺。
　　她长相偏可爱那挂，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点儿清冷气质。
　　“你不是说跟她不熟吗？”
　　“……”
　　时柚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点想起来了，“啊，这个姐姐是不是你上高中那会儿，拒绝你的那个钢琴社团学妹——”
　　“不是。”
　　时曜一口否决，推了推她，“你自己进去没问题吧。”
　　时柚迟疑一下，“那你呢。”
　　“……”
　　帮她约了医生还不带她进去啊。
　　时曜看向天花板，摸了摸鼻子，“我就在大厅等，不送你进去了。”
　　“……？”
　　/
　　因为是自己的粉丝，时柚和林桉聊了几句就熟络起来。
　　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索性没有伤到骨头，好得也快。只不过韧带还是有的拉伤，所以摁压脚踝那处的时候会有些疼。
　　林桉给她做了个针灸。
　　做完针灸后，时柚的腿特别麻，脚踝处一根筋在一抽一抽得疼，简直无法走路。
　　林桉扶住她，“柚柚，你哥怎么不过来帮你呀，他人在哪儿？”
　　“……”
　　时柚指了指大厅的位置。
　　林桉把她扶到座位上，跑去大厅看了一眼，没过多久她跑回来，“你哥不在呀。”
　　时柚收起手机，抿唇，“他刚刚给我发微信，说他先回京都了。”
　　“……”
　　时柚无语。
　　还有这种操作，不至于吧。
　　林桉：“那你等我，我换掉工作服开车送你回家吧。”
　　“好。”时柚弯唇一笑，“谢谢姐姐！”
　　/
　　这几天，时柚又把自己关在书房赶稿。
　　季时蹊经常忘实验室跑，有时会来她家里住，大多数时间时柚还是一个人在家里。
　　十月中旬，大学室友钟绘绘的婚礼总算要来了。
　　时柚出发前收拾了一下，画了个淡妆，她和钟绘绘还有黎月约在五星酒店的东南门见面。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钟绘绘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婚礼各种事情总算车轱辘完了，可是，呜呜呜我不想结婚怎么办，咱们姐妹抱团取暖过一辈子吧。”
　　黎月特别夸张，“宝，看开点，你看你是艺术设计工作室老板，他是科研所高级研究员——”
　　时柚很有默契地接上，“你们俩就是——天作之合。”
　　“我不管！我要闹了！我今天不开心，你们要给我当伴娘呜呜呜。”钟绘绘开始撒泼打滚儿，“我今年二十三就结婚了呜呜呜，英年早婚。
　　“月月是弗洛伦萨艺术留学研究生，柚柚是高人气知名漫画家。拜托，咱们加起来不比钟寻差！女孩子们搞起事业就是坠吊的！”
　　“特别是你时柚同学！你粉丝超多，给我当伴娘我很有面子啊喂！我怎么这么幸运啊和你们一个寝室！”
　　时柚掐了下她的脸，“冷静。”
　　钟绘绘当时高考考上京华，用她的话来说是逆袭。她在家乡小县城的高中从来没考过第一名，一次模拟考都没有。
　　高考时候她蒙对了很多数学选择题，最不擅长，甚至及格都难的数学考了一百二十多分，总分加起来一下子成为她们县城第一。
　　时柚当时住的是混寝。
　　她们三个人都是美术学院的，可是专业不同。只有时柚一个学的是油画，剩下两个学艺术设计大类。
　　虽然各自发展不同，可是性格契合，很有共同语言。
　　“钟寻那边谁当伴郎啊？”黎月问。
　　钟绘绘：“听说是很厉害的人，他研究生挺牛的一所学校，身边都是一圈儿神仙大牛。”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去试衣间试衣服了。
　　/
　　五星酒店另一边对角的大门。
　　钟寻在门边迎接，看见下车的男人，他愣了下：“沈老师。”
　　沈遇舟抬眼，“嗯。”
　　“我把沈哥叫过来的。”程池搭着沈遇舟的肩膀，“怎么样，我厉害吧。”
　　钟寻前几个月还在和沈遇舟吐槽办婚礼的事，他妈和钟绘绘吵得不可开交，他到后来甚至有点心累，说干脆不办了。
　　钟寻和沈遇舟两人只差了四岁。
　　当时沈遇舟在国外天文研究所当助教，给他的博导打下手。
　　而钟寻是沈遇舟博导的研究生，和陈优优她们是同学，同被沈遇舟带过几节课，所以称一声老师不为过。
　　因为钟寻按理说要叫沈遇舟‘老师’，不算一个辈分的，所以他就没有邀请沈教授当伴郎。
　　“沈老师，我请了陈优优，你不要介意哦。”钟寻无奈，“不是刻意单独请她，就是每个研究生同学我都发请帖了，所以她过来了。”
　　“……”
　　“沈老师？”
　　钟寻突然发现，沈遇舟似乎没在听他说话，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钟寻看了几眼，才认出来，“那边我家绘绘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
　　“那和头发是栗色的，应该是时柚，好像是个漫画家。”钟寻看了看，“沈老师，你认识她？”
　　程池：“何止是认识——”
　　少女穿着白色轻纱长裙礼服，白如凝脂的肩窝深陷，栗色的长发乖顺的盘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天鹅颈。
　　她肩线单薄，却笔直利落，礼服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勾勒着细腰，甚至将她的身材衬托得近乎完美。
　　她的周围站了一圈儿人。
　　时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仰着头和面前一个穿西装，举着酒杯的男生攀谈。
　　看上去交谈甚欢。
　　话音未落地，在耳畔一片沸腾的惊呼声中，沈遇舟朝着她的那个方向走去。


第40章 够了没
　　时柚做好造型, 趴在黎月的椅背边，“我先出去透透气。”
　　“好，你去吧, 我马上就来。”黎月看她一眼。
　　后台的化妆间里, 人还挺多, 大概男方和女方两边的亲友都有，还有一些酒店里的服务生。钟绘绘和钟寻一起到门外接客去了, 在这里除了黎月，时柚一个人也不认识。
　　她穿着长礼服, 礼服的轻纱并没拖到地面，可是裙摆蓬松, 有点沉重。
　　刚走到门外，正厅餐桌旁的人并不多，钟绘绘和钟寻把五星酒店整个正厅都包下来了，请来的宾客陆续从正门进来。
　　数十张圆形的桌子盖着桌布，桌布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鲜花和餐具。
　　时柚暂时不知道坐在哪儿，她找了个墙边的板凳坐下, 等黎月过来找她。
　　等待途中, 她拿起手机单手比耶拍了张自拍，发在微博上。
　　时柚V：参加朋友的婚礼[/图片]
　　不过几秒之中, 就有许多人给她留言——
　　【柚妹这样子看上去好A好有气势啊（如果不是在比耶的话），果然掩盖不了甜妹的本质哈哈哈。】
　　【太太终于营业啦！上次营业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啊啊啊，自从那次街拍图出圈后，柚柚就再没在微博发过照片呜呜。】
　　【楼里的黑看看, 咱们柚柚到现在才发照片, 热度早就退了好吧, 怎么老有人觉得她因为有了人气就不画画当网红呢。】
　　【而且柚柚画画很强啊, 看完她的漫画看其他画风差的都看不下去。】
　　【我来催更！《猫与他》男女主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快完结了啊！还想看番外！！】
　　【同求番外，多发点糖呜呜呜。】
　　【广播剧来的！广播剧吼吼听啊，我每晚都追！时柚太太剧情走得好棒！】
　　时柚低头刷了会儿手机，就听见头顶一个人对她说。
　　“嘿。”
　　她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头发梳在脑后，穿着淡蓝色西装西裤，打着奶油黄的领结，正端着酒杯。
　　“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时柚惊疑，“好久不见啊，唐老师。”
　　唐铎摇了摇红酒杯，“我不能在这儿？”
　　他顿了下，接着解释，“那个钟绘绘请我来的，我没记错的话她当时好像找我咨询过要不要考研的问题，然后我们加了微信。”
　　“哦。”时柚移了个座位，“你坐吗？”
　　“不用了。”唐铎摆手，“我随便逛逛。”
　　唐铎比时柚她们大一届，他是负责新生咨询的学生会委员，后来在国外上研究生，也回母校演讲，帮大四迷茫的同学解决疑难。
　　唐铎的审美一向奇怪，身上很有艺术家那种不着边际的气质，很瘦，又白又高。
　　在学校他也算是风云人物，研究生就开了全球范围内的油画画展和文艺巡演。
　　“其实那个我今年小出圈的《蝴蝶法则》，我当时因为没有提前拟定人物的人设，还有故事的总体脉络，所以有点小崩。”唐铎叹了口气，“徐赫你知道他吧，他建议我找个智商正常的人理一下思路，我在我们学校抓了个刚进来理工科的教授。”
　　“姓沈，你认识不？”他问。
　　时柚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我不认识。”
　　唐铎没说什么，在一边坐下，俩人各自低头玩了会儿手机。
　　时柚突然问，“你给我评论了啊。”
　　“评论什么。”唐铎没反应过来。
　　时柚：“我刚发的微博啊。”
　　“哦，是的。”唐铎摸摸鼻子，“读者都扒出我俩在一个婚礼上，当然要评论一下嘛。”
　　时柚点开唐铎的微博。
　　唐铎发了个婚礼门口的气球和甜品的图，发的时间比时柚早了一个多小时。
　　但是，广大群众朋友们还是眼尖的发现了这张图和时柚发的照片的相似之处。
　　【嗑疯了啊啊！是我！我人没了！】
　　【你俩在一起吧，时柚X桑奇天生一对！】
　　【笑死，CP名到现在还没想出来，产出都没有，你们大家行不行啊。】
　　【为什么这个CP柚柚在前面啊，哭哭我不允许，柚柚是我崽崽。】
　　【因为桑老师以前在微博说过，他喜欢比他大几岁的小姐姐，时柚比桑老师小诶。】
　　【我不管今天我的CP发糖了，我就是要磕！！】
　　“你看，当年和你竞争过油画比赛的阮伊微也评论了。”唐铎戳了戳她的手臂。
　　【阮伊微V：玩得开心呀~】
　　时柚迟疑片刻，“我和她又不熟。”
　　确实不熟，而且还是那种带着竞争关系的不熟。
　　她和阮伊微是大学同学，大学四年都没说过几句话，阮伊微和时柚一个油画专业，参加比赛火了后就没画画了，转型为网红。
　　“当年学校推荐她参加比赛，说明人家就是比我厉害。”时柚说，“不管选择转行还是什么，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可是你当时在油画专业排名第一，所有考试基本都是前三，而且咱们京华也算数一数二的学校了，除了另一所都是美术生的高校，你在全国的油画专业排名至少前五。”
　　唐铎想了想，说，“阮伊微应该前十左右吧，你不信去问星子姐。”
　　唐铎改行画漫画就是玩玩，而且也没用本名。他在国外油画博览会，还专门举办过艺术展览。
　　而时柚则不一样，她画画属于看状态和发挥的类型，一幅画每个时期画都会不一样，在参加大学时期全球油画比赛之前，是时柚最好的、顶峰的状态。
　　其实会有点可惜。
　　因为尽管时柚当时油画专业年级第一，还是输给了阮伊微，学校最终选择的是她而不是时柚。
　　此后，时柚有时候会掉到第二第三，再也没有当时的状态了。
　　临近大学毕业那会儿，她因为成绩一次比一次下滑，看见画板会觉得恐惧，为此辅导员朱林星还专门带她去看了校医院的心理医生，总算是把状态给调整回来了。
　　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
　　画漫画她也很喜欢，总之是在做喜欢的事情。
　　她们当年竞争的梵·高油画大赛就是唐悦容《月光睡莲》出圈的比赛。
　　因为唐悦容老师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全是国外艺术界大佬的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网友对这一届也格外关注。
　　阮伊微宣布代表学校参赛后，三天两头上热搜。
　　#阮伊微梵高油画大赛#
　　#阮伊微京华天才油画少女#
　　而阮伊微在参加那个比赛后获得四强优胜奖，也就是第四名，遗憾没能拿到奖牌。
　　尽管如此因为唐悦容带起的网友对这个比赛的关心，尤其阮伊微长相偏小巧那类，打扮一下挺好看，她还是获得一大波好感和一众粉丝。
　　后来，阮伊微毕业后，就没有继续画画了，选择当一名网红接受一些综艺节目的邀约。
　　近几年她热度消减，而时柚画漫画靠着积攒的口碑热度上来了，加上漫展街拍图出圈有点小火。
　　阮伊微经常在她微博下评论，也就是所谓的“蹭热度”。
　　时柚觉得这样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都要为生活恰饭，阮伊微只是选择了一种相比于闷声画油画来说，更容易的方式。
　　而且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靠油画吃饭，做到行业的头部都是很难的。
　　网红这个词是个中性词，流量变现是这个科技快速发展的潮流，用网络博得眼球从而转播放量，逐渐也成了一种职业。
　　但时柚之所以没有像阮伊微这样，趁热打铁在博一波热量，就是因为她还是想好好画漫画，作为一名漫画家，作品的口碑和质量比这些来得更重要。
　　唐铎摁了摁太阳穴，“其实当年阮伊微是靠内幕得到的这个名额，我也是最近才从我妈那里得知的，你知道为什么……”
　　“……”
　　“我不想知道。”时柚摇摇头，“已经过去了，你不用跟我说，说这些事已经没意义了。”
　　其实她隐约感觉有内幕。
　　但是还是尊重校方的选择。
　　那会儿确实对她的油画生涯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后来她调整过来，并且在漫画方面发展。
　　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事情早已成为定局，不必再追究什么了。
　　/
　　婚宴酒桌正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接着黎月拔高声音，也不知道喊了句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看见时柚立刻跑过来抱住她。
　　“伴郎团堵在门边非要来看你，我把他们轰走了。”黎月抱肘，气呼呼地，“一个个眼神不知道跟啥样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妹妹吗？”
　　几个小伙子还在门外叽叽喳喳。
　　“有一个长得好漂亮，就是那个头发是栗色的。”
　　“她不是个漫画家吗，有点眼熟诶！我好像看过她。”
　　“应该是吧，网上见过她。”
　　钟绘绘从外面回来，单手抓着手机，掩上门。
　　“哎呀，你那张自拍好像有点热度。”
　　“我用我的设计工作室的官号去你那蹭热度，涨了好几千个粉。”钟绘绘激动，“你快点给我评论。”
　　“好。”时柚点点头。
　　反正是她的婚礼。
　　时柚挨个回复完，开始和唐铎说话，俩人聊的正欢。
　　突然听见酒桌上有个男生喊起来。
　　“那、那不是沈教授吗，也来钟寻的婚礼了哇！”
　　黎月快速蹿到时柚身边，汇报情况，“啊啊啊柚柚沈教授在看你，他朝你走过来啦！”
　　“天哪这也太帅了吧，我快窒息了。”
　　钟绘绘捂住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人，平时都听你们在那说，这简直帅到惨绝人寰，就是活脱脱禁欲那一挂的。”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新进校的理工教授。”唐铎想了下，“我还没感谢他呢。”
　　黎月疯了，“柚柚，你们俩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太养眼了！！这CP感绝了天作之合！”
　　“嘘。”
　　时柚将手指放在唇上，回头扫了一圈。
　　三人立刻噤声，在她周围保持不动状。
　　男人朝她的这个方向走过来，身型颀长，长腿跨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好像周围的视线全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沈遇舟向她伸出手，嗓音清越，“你想不想吃那边的东西，我带你去？”
　　“……”
　　“不用。”时柚说。
　　黎月在一旁接话，“不是啊，她想去，柚柚很喜欢吃甜点，肯定想去啊。”
　　时柚揪住黎月的衣摆，“那你和我去吧。”
　　“不不。”钟绘绘挽住黎月的手臂，“我俩有点事，先走了哈。”
　　“……”
　　唐铎：“我再去那边倒点红酒，再见。”
　　“……”
　　三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时柚疑惑的看着向他们。
　　最终，还是唐铎直接问，“柚柚，沈教授是你男朋友啊？”
　　时柚摇摇头，“不是——”
　　沈遇舟勾唇，牵起时柚的手，“我正在追。”
　　“……！”
　　/
　　时柚最后还是被沈遇舟带去甜点桌那边。
　　她这次穿礼服，衣服有点儿紧身，暂时不打算吃东西，更何况到时候还要喝酒呢。
　　“……”
　　嗯，就看看。
　　想到这里，时柚拿出手机拍各自造型独特的甜品，弹窗频繁跳出。
　　【黎月：救命X2！】
　　【钟绘绘：救命救命救命！】
　　【甜柚爱赚钱：？】
　　【黎月：渴死我了。】
　　【钟绘绘：太配了，这你们俩还不在一起！】
　　【甜柚爱赚钱：我还没同意呢。】
　　【钟绘绘：快同意！所有人都同意了，立刻马上我要看你们俩谈恋爱！】
　　【黎月：我觉得…柚柚这波在大气层。】
　　【钟绘绘：怎么说。】
　　【黎月：看到高岭之花追人多不容易啊，百年难得一见，就应该让他多追一会儿，而且，刚刚沈教授是不是主动承认了。他！承！认！了！这多大的糖啊！！】
　　【钟绘绘：牛哇，还是你会磕！】
　　【甜柚爱赚钱：……】
　　拍了一会儿，她不大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再站在这桌甜品面前她真的会忍不住吃。
　　穿着高跟鞋走路很累，沈遇舟把她带到靠里面的休息室。
　　时柚理了理裙摆，坐下，“你怎么在这里？”
　　沈遇舟定定看她几秒，轻描淡写，“我是钟寻老师。”
　　荆城圈子确实小，在哪儿都能遇见熟人。
　　少女“啊”了一声，戳戳他的手臂，“你有没有看我发的微博啊。”
　　“……”
　　“看了。”沈遇舟抬眼，“你和——”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时柚手忙脚乱地辩解，“那下面有很多粉丝评论，但是我和唐铎真的没有什么，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高中时候就认识。”
　　“我们要是互相喜欢，那就没有……”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小到声如蚊呐，“就没你什么事了呀。”
　　“……”
　　沈遇舟哼笑几声，“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他。”
　　“不、不是。”时柚小声说，“他要是喜欢我我不一定会喜欢他，因为唐铎是那种典型艺术家的性格，过于活脱离奇，不适合当男朋友。”
　　“哦。”沈遇舟微微靠近，“我适合吗？”
　　“……！”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够了没
　　时柚手肘抵在椅背上, 往后挪了挪。
　　正准备回答，“嚓”地一声耳朵有点疼痒感。
　　她低头看了看。
　　左耳的珍珠耳夹掉在地上。
　　她并没有耳洞，因为耳垂属于易发炎那种不适合打, 而且有点怕疼, 便没有打耳洞。
　　今天带的耳夹, 还是钟绘绘送给她的。
　　时柚弯下腰想要捡。
　　刚朝着那串珍珠耳夹伸出手，一双明晰的手抢先一步捡起, 时柚捞了个空，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带起一片温热。
　　沈遇舟抿唇, 似乎轻笑了下。
　　片刻之间。
　　时柚的掌心在撤离之前，冰凉的指尖被人反握住, 整只手被他包在掌心。
　　发烫的心脏仿佛慢慢收紧，目光炙热，令她动弹不得。
　　无处可逃。
　　男人右手把玩着手里的珍珠耳夹，视线在她不着一物的耳垂上扫了圈，接着，目光一寸一寸的描摹着。
　　“柚柚。”他漫不经心地掀唇, 慢慢靠近, “别动。”
　　“……”
　　少女耳垂小巧可爱，此时已经又红又烫的不像话。
　　他仔细研究了下手中的耳夹, 轻旋开后侧的螺旋。
　　时柚咬了下唇，“你给我，我自己可以带。”
　　“……”
　　“看得见吗？”沈遇舟勾了勾手指，“过来。”
　　时柚往他那边挪了下。
　　耳垂上划过一丝温热, 接着遇上微洒着的散漫气息。男人左手腕带着腕表, 腕表表面微微擦过她的脸颊。
　　有点凉。
　　时柚呼吸一滞, 轻闭上眼睛。
　　觉察到耳垂上轻微的重量, 她重新睁开眼。
　　“好了。”沈遇舟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走吧。”
　　/
　　婚礼开始。
　　先是钟绘绘一路成长的回忆。
　　放他们甜蜜的画面。
　　黎月在旁边揪着纸巾哭，“柚柚你看我们，那是我们啊——”
　　无比鲜活的人，跃然于屏幕。
　　照片一帧帧回放着，明明回忆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了，可是早就过了两三年。
　　有些事情不会淡忘，这里，承载着她们青春无限的美好时光。
　　新郎新娘宣读誓词，交换戒指，接着就到了敬酒的环节。
　　酒桌前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黎月酒量好，加上和今天来的几桌人都认识，早早跑去各桌敬酒。
　　在场有很多人知道时柚，不免对她产生好奇。时柚被拉着敬了两轮酒，还是有不少人起哄让她敬酒。
　　虽然时柚每次都只是抿一小口，可她还是有点不剩酒力，随意找了桌坐下。
　　准备吃点白米饭垫垫肚子，压一下嗓子眼的酒精味。
　　“来，代表陈家敬大家一杯。”
　　陈优优坐在紧挨着的另外一桌，声音很响。
　　那桌都是钟寻研究生同学。
　　时柚有听过钟绘绘吐槽，钟寻为了凑场子赶热闹，也不管熟不熟悉，把所以研究生同学都请过来了，大概分为两桌。
　　这就是其中一桌，陈优优也在列。
　　那桌有人看见了时柚。
　　“哟，这不是之前那个伴娘小妹妹么，长得挺靓啊。”
　　“陈姐，你认识她吗，她很有名的呢。”
　　“认识。”陈优优淡声说。
　　一个女生问，“那她和沈教授什么关系啊？看他们那样子好像认识。”
　　“应该是他朋友吧。”陈优优笑道。
　　本以为能吃到什么瓜，周围人“噢”了一声，纷纷无趣地不再谈论。
　　时柚吃着米饭，顺便不动声色地听了会儿。
　　他们那群人大概和钟寻不熟，压根没讨论过钟寻和婚礼的事情，相反，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沈遇舟身上。
　　“沈教授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他？”
　　“在后台帮忙吧，后面好像新郎还搞了个活动。”
　　“没想到沈教授会来婚礼，钟寻到底用什么办法说服他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话题渐渐转移到陈年旧事的一些八卦上。
　　“优优姐当年可是沈教授最得意的门生啊，可惜没有走上天文那条路，而是转行销售。”
　　“如今也是外汇企业的经理了，真的很不错！太厉害了！果然优秀的人在哪儿都优秀！”
　　互相恭维一阵，那桌人又开始聊沈遇舟。
　　时柚听得有些烦，总感觉这群人谈起沈遇舟有点敬仰，又有些轻蔑。
　　她正准备起身，人群中传来一阵嘲笑。
　　时柚捏了下手心，又坐在原来的位置听。
　　“这场婚礼沈教授他弟弟有没有来啊？”
　　“沈教授家里还有个弟弟吗？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他弟弟继承了他们家的产业，把沈教授赶出家门了呢。”
　　“他们兄弟关系不好，沈教授能力不足，所以没有竞争过他弟，所以最后被迫来京华教书。”
　　“啊，原来是没用才过来教书的啊。”
　　“不过一个学术捡漏的罢了，没啥真材实料。整体那群学生还在吹他，有什么好吹的。”
　　“……”
　　听不下去，掌心的指甲印越来越深，兴许仗着喝了点儿酒的酒气，她实在忍不住了。
　　这群人怎么这么酸啊。
　　沈遇舟家里那么多证书和奖，从高中开始拿奖到手软，竞赛数一数二，这些不都是优秀的证明吗。
　　时柚回头看向隔壁桌那群人，“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他也比你们厉害，人家二十八岁就当上京华的教授了，而你们呢。”
　　“……”
　　安静几秒，在场鸦雀无声。
　　“……”
　　“小姑娘一边玩去。”有人嗤了下，“我们在聊天你插什么嘴。”
　　“但我好像看见她和沈遇舟坐在一块儿呢。”有个男生认出来了。
　　听到这儿，一些人慌了，语气开始带点威胁，“我们就私下开开玩笑，你别往外说啊。”
　　“慌啥，她又不认识沈教授。”
　　“你千万别乱说，传出去了对大家都不好。”
　　见情况不对劲，陈优优连忙站起来打圆场，“我就说你们这群人就是嫉妒，人家沈教授就算被家里赶出来也很优秀，才看不上你们呢。”
　　陈优优走到时柚边上，搂住她的肩膀。
　　“小妹妹，厕所在哪儿，我找不到呀，你带我去吧。”
　　时柚收回视线，心脏不知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沉闷得疼。
　　她应了声，带着陈优优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里光线昏暗。
　　时柚站在镜子前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她的容颜，皮肤细腻白嫩，鼻尖挺俏，因为喝了酒，眼梢清媚洇开。
　　陈优优从隔间出来，将手上的宝石手链摘下，在洗手池边洗手。
　　就听一个声音带了点冷意，“你并不是真正喜欢沈教授，对吧。”
　　时柚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你只是喜欢通过追求，利用他的名气，引导别人八卦你们的关系，从而带来那种众星捧月般的追捧感。”
　　“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不会放纵别人私底下对他恶意揣测，甚至跟着他们一起嘲笑。”
　　“你！”陈优优攥紧指尖。
　　“……”
　　“怎么，我说中你的心事了？”小姑娘不慌不忙，“我本以为你说真喜欢他，如果真喜欢也就算了，现在请你离他远一点。”
　　说完，时柚走出卫生间。
　　转角那处，她的手腕被人一拽。
　　陈优优气得唇瓣抖动，“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呢。”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不然你干嘛生气。”时柚点明。
　　“你不要不识好歹！”
　　陈优优狠狠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拉。
　　时柚本来喝了酒就使不上劲儿，反应又慢半拍，她稳了稳身子，才没被她拽倒。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松手。”
　　“……”
　　沈遇舟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墙边，凌乱的光线下镜框反射着光影，声音冷得掉渣，“给你三秒。”
　　周围的空气凝固成冰。
　　陈优优一阵后怕，直接将那只拽着时柚的手松开，连连后退几步，“沈教授…”
　　沈遇舟轻揽住时柚的肩膀，冷眼看向对面的人，“不管你们家以前是否对我家有恩情。”
　　男人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没给她一个眼神。
　　“现在，从我面前消失。”
　　/
　　到最后，钟寻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有别的人那会儿在邻桌，他们那桌声音大，不仅时柚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其他人也听见了，回头就告诉了钟寻。
　　“这里有监控，你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清二楚。这是我的婚礼，我不希望闹大到把婚礼搞砸。”钟寻出面警告。
　　回到后台，钟寻还是很生气。
　　“太过分了，他们这群人。”
　　“什么事？”
　　沈遇舟刚把时柚带回来，给她揉揉手腕。
　　“我在后台都听见了，早知道我就不请他们过来了，真晦气。”钟寻啐一口，“就我那几个不熟的研究生同学，他们说你被家里赶出来了，这不是胡扯。我要是有老师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我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做。”
　　“而且上次你弟弟还和你打电话呢，你拒绝了他。”时柚小声嘀咕，“既然几句就拒绝了，明明你才是占据上风的人。”
　　沈遇舟一愣，轻笑，“我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
　　时柚微恼，“这不是重点！”
　　“不说了，继续办婚礼吧。”钟寻收拾了下，准备出去敬酒。
　　婚礼办得热闹，众人折腾到夜里十点才散席。
　　“我困了。”时柚半眯着眼。
　　男人抬手，“嗯，我们回家。”
　　沈遇舟也喝了点酒，车是没办法开了。
　　他在荆市的朋友并不多，大多数朋友都在京都。今天程池和几个他熟悉的教授都喝了酒，也不行。
　　“许叔。”他拨通电话，“你在荆市吗？”
　　“……”
　　许叔还没说话，另一道声音冒出来，“哥，我在呢，我刚好过来开会，我来接你吧。”
　　“行。”沈遇舟微顿，“我在五星酒店。”
　　“……”
　　沈晚丞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将车停在路边，恭敬地打开车门等着。
　　没过多久，沈遇舟走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姑娘。
　　毛绒绒的小脑袋搁在他肩上，时柚呼吸均匀，长长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气息频率微颤。
　　“这这这，这怎么办啊。”沈晚丞吃惊地瞪大眼睛，“哥，她是你女朋友啊。”
　　“现在还不是。”沈遇舟极轻地将时柚放在后座，拍了下她的脸颊，“柚柚。”
　　“……”
　　没人回答。
　　她似乎正在做噩梦，眼角有点湿漉漉的。
　　时柚喝了点酒，这会儿酒劲上头，胸口闷得难受又想吐，生生逼出几滴生理眼泪。
　　男人长指正拿着纸巾，轻柔地，一点一点帮她擦眼泪。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时柚将脑袋往前伸，直接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别咬。”沈遇舟捏住她的两颊，“张嘴。”
　　“……”
　　沈晚丞从后视镜里看到，吓得直接一激灵，手抖了抖，差点儿没把住方向盘。
　　活久见，八百年没见过这种场面。
　　车猛地一刹车。
　　后座的男人揉了揉手背，冷着声看向前座，“好好开车。”


第42章 够了没
　　她的这种醉大概是有意识的“醉”, 就像人刚入睡时半梦半醒的状态，脑袋里空空如也，却能模糊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
　　尽管并不能太好地控制行动, 但是时柚稍微有点儿意识。
　　沈教授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把她抱到车内。
　　“哥, 这个小姑娘是学生吗？”沈晚丞问。
　　沈遇舟：“不是，毕业了。”
　　“哦。”沈晚丞扶着方向盘, “她看上去比你年纪小。”
　　时柚轻皱了皱眉，下意识攥着他的衬衫。
　　那次在游泳馆沈遇舟也是这么把她从衣柜里抱出来的——大掌往下沉, 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手从她的膝下穿过，直接将她稳稳当当地抱起来。
　　车内车窗打开，同时也开了排气扇。
　　男人捎着雪松清香的气息靠过来，滚烫过肌肤，灼热一般黏重。
　　沈遇舟听她咕噜咕噜说了一长串, 声音又细又软, 磨的他的耳膜很痒。
　　他没太听清，“怎么了？”
　　时柚又闭着眼嘟囔几句。
　　他肩膀处的衬衫被她抓乱, 有些皱巴巴的凌乱。
　　听见她的带着醉意的声音，沈遇舟的视线向下，长长的睫毛垂下，“你喝了多少酒？”
　　时柚这会儿微微转醒, 他的声音直往耳朵里掉。小姑娘头一偏, 还有几分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没多少。”
　　“真的？”沈遇舟笑了笑。
　　少女腰肢细软, 微酣后夹杂了一点儿小奶音，软敷敷的，像是一道甘甜可口的蜜酿。这会儿她睁着眼皱着眉，不安分地动弹。
　　明明趁着他没盯着，就偷偷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还把自己给灌醉了。
　　沈遇舟无奈。
　　和酒鬼没法儿讲理。
　　因为讲不明白，还因为他潜意识会给她无限的纵容和偏向。
　　沈遇舟侧头，短发无意中蹭过她的耳侧，他看着她瞪圆的鹿眼，觉得好笑。
　　“不舒服？”
　　“不是。”时柚摇了摇头。
　　有点像是做梦。
　　好像在梦里一样。
　　这也许是喝醉酒的人的一点儿特权。
　　时柚全当他在照顾她，这会儿她神志开始有些犯迷糊，脑袋一垂一垂的，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
　　她轻轻抱住他的脖子，男人滚烫的气息很近，带着点儿红酒的薰香。
　　不一会儿，脖颈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柚闭上眼睛，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沈晚丞一路没喊吱声，停下车才说，“到泊景庭苑了。”
　　沈遇舟单手打开车门，“嗯。”
　　“哥，你知道我这次来荆市是开公司例会吗？”沈晚丞有点紧张。
　　“知道。”
　　“就我妈想让你回公司，你不用管。”沈晚丞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我能力不足，可能爸那边已经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你回去了。”
　　“确实。”沈遇舟想了想，“但是我手头还有工作，这才是第一年，未来还有更多的困难，不能什么事没解决第一反应就想到我。”
　　“……”
　　沈晚丞如鲠在喉，顿了下，“你说的对。”
　　/
　　那天时柚喝醉回家后便没了记忆。
　　在她家里，季时蹊给她煮了碗醒酒汤，时柚醒来后捧着小口小口喝掉了。
　　“沈教授呢？”
　　她好像隐约记得沈遇舟送她回来。
　　季时蹊摸了摸鼻子，“他把你送到就走了，应该回家休息了吧。”
　　“哦。”时柚坐在床边。
　　“对了，跟你说个事。”季时蹊突然凑过来。
　　“……？”
　　时柚：“什么事？”
　　“我马上要去边疆那边跟队搞一个航天工作，沈教授是团队的领队，出发时间就在春节后。”季时蹊顿了顿，“你先别告诉我爸妈，别让他们担心。”
　　时柚看了他几秒，“…你还挺厉害的啊。”
　　都能跟着团队参加工作了。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季时蹊仰着头，鼻子翘得很高，“我虽然平时学习不好，但是那种实验课操作课每次都是满分，张教授还夸我动手能力强呢。”
　　“……”
　　时柚默默的听着，问，“沈教授也去吗？”
　　“他带队。”季时蹊说。
　　“你们大概去多久？”
　　“春节之后三天内出发吧，大概时常一个月。”季时蹊想了想。
　　“……”
　　那不是要一个月都见不到沈遇舟了。
　　三十天。
　　说长也不长。
　　可是并不短。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有些沉闷得感觉，像是被钝刀割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微微地疼。
　　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慢慢变化。
　　顿了几秒，时柚吸吸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到那边要注意安全啊。”
　　/
　　入冬后气温骤降。
　　秋冬之交就在短短几天之内交接完毕，荆市天气变化极快，就像是视频开了2倍速，直接从夏天快进到冬天。
　　外面太冷，时柚更加不喜欢外出，忙前忙后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把手边的所有事情给完成了，《猫与他》也顺顺利利完结。
　　完结后时柚在家里的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每天足足睡了八个多小时。休息完毕，她打起精神，开始画一些人物大图和整理手边的线稿。
　　清完所有的事情后，她开始着手准备《猫与他》番外以及和徐赫商讨完结以后相关出版的事宜。
　　徐赫：“你翻开漫画完结的那话，看一下。”
　　“等等。”时柚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去拿平板。”
　　她从后台页面调出漫画《猫与他》的最后一话，开始认真的阅读。
　　【胖橘抖了抖腿，轻轻一条就跃上桌面，趴在桌子上卷起尾巴，松软的身子盘在一起，在阳光下打盹儿。】
　　【自从小主人她那个对猫毛过敏的上司搬来家里，胖橘和最最最亲爱的小主人呆在一起的时间急剧变少！
　　算了…这些不提也罢，胖橘心塞。
　　可是他们也睡了太久了吧啊喂！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它都快要饿死了！！把它饿瘦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它愤怒地跳下桌子，跑到卧室门口，开始挠卧室的门。】
　　【“喂，肥猫。”
　　上司打开门，单手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狭长的眼眯着，“我说，你能不能安静点。”
　　“……”
　　胖橘听见他的声音就要炸毛。
　　“大清早的，这么吵的肥猫要被扔去喂鲨鱼哦。”他面不改色威胁。】
　　【胖橘：“喵喵喵！”
　　还有脸敢威胁它，这个男人怎么敢的呀！仗着小主人喜欢他也不能这样啊，而且现在都十点钟了！睁眼说瞎话！怎么就成大清早的了！！】
　　【这男人对它空空的碗熟视无睹，在西装口袋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胖橘偷偷的看了一眼——是一枚求婚戒指。
　　“喂，你叼着戒指上哪儿去了？！”男人跟在后面狂追。】
　　【“怎么了？”小主人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揉了揉眼睛。
　　“胖橘把我的东西抢走了。”
　　“什么东西？”
　　“戒指。”男人有点不好意思，“我准备向你求婚。”】
　　【“求婚？”小主人扬起下颌，“对不起你失败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昨晚的行为！”
　　“……”“你去哪儿？”
　　“我去给胖橘准备早饭。”她轻哼了声，“你先起来不知道给我的宝贝猫猫准备早餐吗。”】
　　【窗外，飘落新年第一场雪，沸沸扬扬。
　　胖橘叼着戒指蹲在角落：“QAQ”
　　还是小主人对它好。】
　　【-完结-】
　　时柚一口气看完，顺便看了眼下面的评论。
　　评论区很和谐，大部分都是催她更番外或者完结撒花的，有些读者在评论区发表感想。
　　【完结撒花～《猫与他》追了一年多了，很快乐终于完结了呜呜呜！】
　　【谢谢时柚太太的陪伴！真的很喜欢这本漫画。】
　　【漫画实体第八册 什么时候出啊，球球让我抽到柚柚的特签。】 
　　【我们这里入冬没有下雪，但是我在太太的漫画里感受到了雪景！】
　　【胖橘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
　　【太太番外可以多更一点吗，蹲等～】
　　【同蹲，好想要出版漫画里面赠送的书签周边，上次太太抽奖没抽到我。】
　　【啊啊啊啊柚柚，你发点自拍好不好，完结都不发自拍！！我要看美女！！】
　　【这部看得很开心，期待作者下一部作品^_^】
　　“看完了。”时柚收起平板。
　　徐赫“啊”了一声，“就是最后这一话cv想找你商讨一下，然后你把剧本发给他们的负责人，下午估计他们配音团队会来公司。”
　　“好，那我下午去公司。”时柚点点头。
　　下午气温很低，天上的乌云密布，阴沉沉的。
　　时柚带了把伞，打车去公司。
　　接待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大部分来自广播剧配音团队，还有一些公司的工作人员。
　　广播剧团队和她对接的是几名女生。
　　童初笑了笑，“你好！我是连川外语系毕业的，本科学的是英语专业，后来辅修了播音主持双学位，是一名兼职cv。”
　　“你好。”时柚握了握手。
　　童初将地上的猫咪抱起来，“这只猫也是cv哦，是胖橘。”
　　“你好，我是胖橘的配音。”小芙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是这个团队的总负责人。”
　　时柚眨了眨眼，问，“胖橘不是男孩子吗？”
　　“是呀。”童初点点头，“那种正太小男孩，或者偏向童声的动漫，都是由女性cv来配音的。”
　　小芙将猫咪抱过来，“我们先坐下聊吧，时老师你要撸猫吗？”
　　“不用了。”时柚摆摆手。
　　“啊。”看了她一会儿，小芙将猫咪放在地上，“时老师是不是有点怕小猫啊。”
　　时柚点了点头，“小时候喂猫被抓伤过，然后发高烧进医院了。”
　　“怪不得呢。”小芙说，“没事的这只猫打了疫苗。”
　　时柚家原先不住在京都的那片区域，一开始住东南角和沈家离得很近。
　　后来，也就是因为学业搬家的第一天，她在路边给野猫喂食，就不小心被猫给抓伤了。
　　从那之后，只要街边遇到野猫，时母都会把她给拉走，然后教育一顿。
　　但时柚其实还是挺喜欢小动物的。
　　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大家的思路渐渐理清楚了。
　　时柚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说，“我可以摸一下那只猫吗？”
　　“……”
　　“可以可以！”童初拎着小猫咪，将它放在地上，“它很乖的，不咬人，你可以摸它的背。”
　　小猫将前爪抵着地面，眯起眼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毛发光泽，小小一只趴在那里，只拿着葡萄般的眼睛瞅着时柚。
　　看见时柚蹲下来，小猫轻轻的冲着她叫了下。
　　她先是指尖触碰了下它背部柔软的黄毛，接着放心下来，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它的毛好软！”时柚惊喜。
　　小猫眯着眼，又“喵”了一声，低着脑袋舔了舔爪子。
　　/
　　冬天过得很快，转瞬间到了临近过年的期间。
　　因为今年过年的时间早，LOVE漫公司准备的团建推迟到年后进行。
　　年前有一个小长假，时柚没什么事，就请假回父母家。
　　家里除了时父时母，就剩下时柚一人，时曜这几天又去研究所工作了。
　　时母是京都一中初中部的老师，目前还没退休，所以平时工作日还会去学校给学生上课。
　　这天周日，时柚去唐悦容老师家串门。
　　唐悦容已经退休两年，也把家从荆市京华大学附近搬到了京都，和时柚老家离得挺近，只隔着一条街。
　　唐悦容在后屋小花园里浇花，家里请了家政阿姨在打扫。时柚将礼物放在客厅，转眼就被唐铎拉到他卧室。
　　唐铎：“你快帮我看看我新漫画的人设怎么样！”
　　“……”
　　唐铎画漫画和时柚有一点很像，就是一定要追求画风的精致完美，所以一般人物不会崩。
　　但是他有时候脑回路清奇，情节稍不注意就一路血崩到底。
　　读者一边骂他，一边又被他的精美画风给深深吸引，看了唐铎的漫画后对画风的要求越来越高，口味都养刁了。
　　近几年他最多的作品走的都是狗血路线，反正有血崩的风险，还不如狗血淋头到底。
　　“还好。”时柚看了看，“你给我看这几句话，我也看不出来啊。”
　　“……”
　　唐铎：“啊对了，第一话的线稿给你看看。”
　　时柚仔细的看完，唐铎的线稿比较潦草，但是人物雏形能看出来，构图还有几处留白加文字的部分。
　　时柚提了几句建议，又和唐铎凑在一起讨论了下。
　　“……”
　　唐铎拍了拍手，“行，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接着走过去开门。
　　可是嘎吱嘎吱转了好几下门锁，门都没有打开。
　　“……？”
　　奇怪了。
　　这怎么回事啊？
　　他又转了转门把手。
　　时柚放下手稿，疑惑的走过来。
　　唐铎尴尬地转头看向她，“亲，咱俩好像被骗了。”
　　时柚：“啊？”
　　“……”
　　“这他妈是给咱俩相亲啊啊啊。”唐铎逐渐抓狂，“不然把你和我关在我房间干嘛！”
　　“……”
　　还相亲呢。
　　不错，很有想象力。
　　时柚无语，“放心，唐老师不会允许我们俩在一起的。”
　　“怎么不会？”唐铎反问，“我妈难道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
　　好像是这样。
　　时柚默默移开视线。
　　她高中那头红发，在上大学唐悦容老师看到后，就劝说她给染回黑发了。唐悦容为此还吐槽唐铎，整天不知道在乱倒腾什么玩意儿。
　　不仅如此，唐老师还劝过她将来找对象一定不要找他这样的，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时柚张了下嘴，最终还是没忍心告诉他。
　　“哇啊你迟疑了时柚！你深深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唐铎跑到墙角蹲下，“我的心现在很痛，痛到不能呼吸。”
　　“……”
　　时柚冷静了一下，听着门外的动静，“外面好像来人了。”
　　唐铎也听见了，“我妈她今天请了几个她熟悉的教授过来喝茶。”
　　“……”
　　那就更不能求助门外的人了！
　　时柚揉了揉太阳穴，很是无奈。
　　虽然不知道被谁锁在这里，但是被外人看见她和唐铎在一间屋子里，还被锁住了，换谁都忍不住会想这件事吧。
　　“要不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吧。”唐铎打开窗户，看了眼下方，“也不高，二楼嘛。”
　　“……”
　　等等——
　　话没说出口，唐铎就已经拉开窗户跳下去了。
　　窗户下面是一片草坪，冲淡了一点阻力。
　　“呦，下来了。”唐铎双脚踩在地面，无比轻松地拍拍手。
　　时柚朝窗外看了过去，“你去拿钥匙帮我开门。”
　　“……”
　　“你说什么？还是有点高，你小心。”唐铎仰着脖子，风很大，他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你跳下来，我接着。”
　　“时柚你快跳啊，我接着你呢。二楼不高的，别怕。”
　　“……”
　　确实是不高。
　　他们家这栋小洋房本来设计轻便，结构繁复，花了点设计巧思。唐铎二楼卧室的下方，一楼是一个低矮的储藏室。
　　但是时柚不准备跳，她本来就没什么运动细胞，平衡感也不好，万一跳受伤了可不划算。
　　她将手拢在嘴边，准备向唐铎喊话。
　　视线触及到什么，猛地收回，整张脸顿时爆红。
　　“……”
　　怎么回事，他会在这里呀。
　　她指尖微颤又滚热，突然拉上窗户，扯了扯窗帘。
　　“诶！你怎么把窗户关了啊，时柚你别躲！人呢？喂！”
　　“你是不是怂了啊，你在怕什么呀。”
　　“时柚，快出来！你不行！”
　　小姑娘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刷的一下子就把窗户给关了。人跑到房间靠门的那边，从窗户里遽然消失不见。
　　“我接着你，跳啊——”
　　唐铎一边嘲楼上喊，一边回过头，手臂还是张开的状态，视线扫向后方，嗓音逐渐带着颤抖。
　　“……？”
　　不远处，男人左右动了动腕表，挑着眉，眉眼冷淡又清俊。似乎已经不动声色看了很久，眼神没有半分松动
　　沈遇舟跨步走来，极轻地笑了声。
　　“跳什么？”
　　“……”
　　唐铎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跳、跳个舞。”
　　“……”
　　“你就这么让她跳下来？”沈遇舟淡声问，“钥匙呢，在哪。”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倒计时ing（好耶


第43章 够了没
　　卧室内。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锁舌剥落的声音, 时柚轻步走到门边。
　　沈遇舟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时柚恰好站在门口。
　　看向他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 她略显慌乱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飞速地垂下眼帘。
　　“……”
　　四目相对。
　　无处可逃。
　　时柚揪着衣角, 咽了咽喉咙，轻声说了句谢谢, 正准备抬脚往外溜走——
　　面前一道手臂横在门框边，掌心抵住门框。
　　男人倚靠在门边, 宽肩窄腰，穿着那种高领针织毛衣, 领口遮盖滚动的喉结。毛衣袖口挽了几道，露出一截微显筋络的手臂，凌厉而有力。
　　门框之间的距离本来就狭窄，他只是轻轻伸直手臂，往那儿一站，整个周围的空间仿佛又变窄了几分。
　　沈遇舟挑了下眉, “嗯？”
　　时柚差点儿撞在他手臂上, 她轻微后退几步，“我们没干什么。”
　　“……”
　　对视了几秒, 时柚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遇舟：“今天唐教授请一些朋友过来喝茶，我被张教授拉来的。”
　　“……”
　　好像刚刚她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确实是这样, 唐铎也跟她说了。
　　时柚摸了摸鼻尖, “所以, 我也可以在这里呀，刚刚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意外。”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沈遇舟还是将手臂横在门框边，指尖轻轻敲了下，“然后呢？”
　　“……”
　　时柚后退几步，摇了摇头，“没有了。”
　　沈遇舟俯身轻笑，“不解释一下？如果我不来，你真打算跳下去——”
　　话未尽，少女气呼呼地鼓着两腮，扁着嘴巴，瞪圆了鹿眼看向他。
　　她被问得有点恼，鼻尖卷席过一阵浓烈的雪松香，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时柚微低着头，小声嘀咕，“如果你接着我，我就跳下去了。”
　　“……”
　　这话也是实话，唐铎那个人不靠谱又无厘头，比她还没有耐心，有时候还要她照顾。
　　但是沈遇舟不同。
　　足足对视了有三秒。
　　沈遇舟：“我接着你？”
　　对上男人戏谑的眼眸，时柚才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脸颊慢慢爬上红。
　　“……”
　　才不是这样。
　　就算沈教授在楼下接着她，她也不会跳下去的。
　　因为用钥匙打开门才是最优解，也是最稳妥的方式。就像大学时候学高数一样，可以用简单的两三个步骤就完成的解析题，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去用过多的步骤解题呢。
　　片刻之间。
　　时柚向前迈了一步，用手推推挡在她身前的手臂。
　　推了几下，纹丝不动。
　　沈遇舟没动，轻微低下头看向她。
　　两个人身高差明显，时柚一米六五左右，头顶大概到他下巴的位置，这会儿她绑着一对低低的双马尾辫儿，长发倾泻如瀑。
　　随着她身子向前倾，发丝微擦过他的毛衣，掀起一小片温热。
　　她围着厚厚的米色围脖，下巴遮盖在围脖里，穿着厚重的白色短款羽绒服，里面内搭的毛衣是浅棕色的小熊图案。
　　“沈教授。”时柚将声音放缓，轻眨了眨眼。
　　“……”
　　少女踮起脚，手往上扶着他的胳膊，整个人是一种靠近的姿势。
　　从她的角度，视线能够捕捉到他干净凌厉的下颌线线条，以及随着她踮脚逼近，侧颜交汇处愈发微烫的耳尖。
　　两人的距离不到两厘米。
　　湿润的鼻息带着点她的气味，甜丝丝的香，暖暖的洒在他的耳廓。
　　她手搭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向上小幅度的仰起脖子，下巴从厚厚的围脖里露出来，鹿眼莹亮却带了些迷蒙。从鼻尖到唇上一点，弧度是一条精致笔直的线。
　　“……”
　　男人不动声色地抿着唇，喉结滚动一阵，手臂僵了下。
　　下一秒，时柚回过神来。
　　她直接猫着腰，垂下脑袋，双脚贴着地面，从他横在门前的手臂下面，快速钻了出去。
　　像是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般，时柚飞也似的拔腿就溜，逃跑时脑海里不住地回忆着刚刚的画面。
　　“……”
　　差一点儿她就忍不住亲他了！
　　时柚原本只打算让沈遇舟放下戒备，哪知道她自己却先缴械投降，完全没有抵抗力。
　　男人只要用这一张帅气逼人，又完全踩在她的喜好上的脸，看着她，更不用提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她就会心跳加速害羞到落荒而逃。
　　就好似刚才那般。
　　在他的注视之下，从他手臂下面，钻过去。
　　时柚抬起手，将脸埋在臂弯处。
　　“……”
　　好丢脸啊啊啊啊。
　　/
　　从唐家回来后，时柚回到父母家中。
　　唐铎后来找到她跟她解释，是家政阿姨打扫房间的时候，误将这扇门关上锁住，也没有发觉。所幸除了他她还有沈教授，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俩被关在屋子里的事情。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
　　离开唐家之前，唐悦容特地在门口和时柚告别。
　　“唐老师，这是？”
　　时柚低头看着唐悦容给她的一张报名表。
　　唐悦容笑了笑，“这是今年全球梵·高油画作品大赛的报名表，除了往届传统的专业油画大赛外，大赛还开放了业余油画家报名通道，且不限制名额，非在校学生也可以报名。”
　　“……”
　　时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唐悦容拍拍她的肩膀，“柚柚，你不考虑参加一下吗？机会难得。”
　　“地点还是在意大利吗？”
　　“不是。”唐悦容摇头，“每次比赛地点都不一样，这次应该是在京都，你参加也方便。”
　　“……”
　　时柚盯着手里的报名表，有些迟疑。
　　虽然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她已有两年没画过油画了，这几年她转型漫画特别成功，她画油画最好的状态已经不在了。
　　唐悦容：“你先拿着吧，回家想想，如果想参加把材料证书和报名表一起寄过去。”
　　时柚迟疑了一下，“好。”
　　“唉，老师就是觉得挺可惜，唐铎也跟我说了，你不想知道当年学校没选你去参赛的真相，可是这毕竟是你高中的梦想呀。”
　　“……”
　　“柚柚，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作为老师，有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和你说。”
　　确实是她的梦想，在上高中之前时柚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仅仅是根据时母为她规划的路线而努力，完成时母心目之中那个’未来的自己’。
　　到了高中，有幸看了唐悦容老师的《月光睡莲》后，时柚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油画家。
　　当年时柚和阮伊微共同竞争那个参加大赛的资格。
　　时柚是全年级油画第一，同时也有外出参赛的经验，按理来说应该是首选。
　　而阮伊微是校油画协会的社长，虽然专业能力比时柚稍微弱一点，但是外出参赛的次数更多，从小学就开始画油画，阮伊微的父亲也是国内知名油画收藏家，收藏油画数量达上千件。
　　学校管理层经过一番商议，甚至私下里秘密征求了她们的家长们的意愿，最终选择了经验比时柚更丰富的阮伊微。
　　唐悦容没再提以前的事，问，“你要去那个在福利院的公益活动吗？我寒假联系了几个学生，但是人手不够，而且天冷路封，有几位距离远的同学不过来了。”
　　“……”
　　“行。”时柚点头，“我这几天有空，应该能去。”
　　“到时候让唐铎和你联系。”唐悦容接着说，“大赛报名表收好，不用害怕你的状态和手感，艺术这种东西还挺玄学，画家大器晚成都是常有的事情。这就是有趣的地方啊，想好了就去试试吧。”
　　时柚“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她捏着那张报名表，将它塞进小包的夹层里。
　　/
　　过年期间很热闹。
　　今年过年早，很多店铺开始提前准备年货。
　　时父是做小商品生意的，公司渐渐扩大全国范围内的生意，在年前格外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很少在家看见他出现。
　　时母倒是放寒假了，在家里闲来无事看书看电视剧。
　　连续多日，一众亲戚都在家里。
　　时柚不太喜欢和亲戚交流，没有同龄人也没有共同话题，有时候还会问到她的工作，有点尴尬。
　　她呆在房间里睡觉看电影，有时候画点稿子练手。隔几天就和在京都的同学，约着一起去逛街。
　　那张报名表就丢在小包的夹层里，她也没有去管。
　　这天她刚从外面回来，准备收拾东西出门，和唐铎一起去福利院做公益，就听见时母和亲戚们在谈论她。
　　时母笑了笑：“我家柚柚年纪还小呢，暂时还不考虑相亲。而且她毕业相过一次亲，和陈家那个，没看上。”
　　“诶。”有位阿姨笑，“那个站在窗外穿长款羽绒服等着的，不是她男朋友吗？”
　　“……？”
　　时柚回过头，向窗外瞄了一眼。
　　唐铎站在街道旁冻得搓手跺脚，时柚父母家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街道，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的阿姨。”时柚笑笑，“那个是我同学，我们出去做志愿活动。”
　　“过节还做志愿活动啊，我看他是想把你约出去约会呢！”
　　“……”
　　“别说了，人家小年轻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季时蹊妈妈说，“柚柚，玩得开心啊。”
　　“嗯。”时柚换了双鞋，出门。
　　唐铎来得挺早，在外面等了她一会儿。
　　时柚是准时到的。
　　那个福利院离时柚家挺近，坐地铁两站就到了。
　　“你要不要去先去周围转转。”唐铎问。
　　“不用了。”时柚摇摇头，“我爸晚上回家，我还要回去吃完饭呢。”
　　“行。”唐铎点头，“咱俩速战速决。”
　　“……”
　　时柚到目的地，才知道那是个儿童福利院。那边都是一群年龄大概正在上小学的小孩子。他们都在接受政/府补助，还有公益基金会的支持。
　　唐悦容也是这个公益基金会的成员。
　　她每年在京华志愿者爱心服务社招募大学生做志愿，学生们通过志愿服务能够换取志愿时常和学分，也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时柚和唐铎的任务是代替其中几个天冷赶不过来的学生，帮助院长包过年的饺子。
　　起初时柚不太会，上手后熟练起来。
　　她们这群志愿者大概十多个人，下午四点就将整个院过年的饺子包完了。
　　唐铎留下陪小孩子们玩，时柚和院长道了声告别，坐地铁回家。
　　晚上的时候，时父回来了。
　　时柚和时父的关系不咸不淡，小时候开始时父就挺忙的，没时间照顾她和哥哥，大部分时间都是时母在打理这个家。
　　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时父简单的问了一下时柚的工作，话题转移到明天去沈家吃饭这件事上。
　　时柚问：“沈家？”
　　“……”
　　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沈家吧。
　　“是啊，你小学还去过沈家呢，后来初中搬家，就没去过了，咱们好久没见到他们家人了。”时父感慨，“我上次做生意出差时，还见过沈政华呢。”
　　“他身体怎么样？”时母好奇的问。
　　“要好多了。”时父喝了酒，“他找了个姓陈的医生，开了几副中药，多年胃痛要缓解很多。”
　　时母点头：“明天去的时候，我们拎点东西上门吧。”
　　“……”
　　/
　　第二天，除了工作未归的时曜，时家一行人带着礼物到沈家上门拜访。
　　因为沈遇舟是季时蹊的老师，时父还特地叫上季时蹊一起去。
　　季时蹊走在后面，戳了戳时柚的肩膀，“你知道沈教授的微信是什么吗？我上次不是给你俩加了微信？”
　　“……”
　　那应该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季时蹊作业未交怕老师，把时柚的微信加给沈遇舟，然后用时柚的微信给沈遇舟发作业。
　　时柚：“我有。”
　　“太好了，快推荐给我。”季时蹊挠了挠头，“我不是春节后要去跟队伍吗，没沈教授的微信可不行，他是总领队啊。”
　　“……”
　　时柚疑惑，“你怎么不自己问他要。”
　　“……”
　　“这不是有点阴影嘛，毕竟我拿你微信发作业。”
　　时柚不和他一起走了，“活该。”
　　还没往前走几步，季时蹊向前拉住时柚的手臂，把人拉回来，“你看前面那小子！”
　　“……？”
　　时柚顺着季时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唐铎穿着单薄的黑色长款风衣，单手抄兜，站在沈家别墅门口自拍。
　　时柚无语。
　　这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那家伙就是唐铎吧。”季时蹊咬牙切齿。
　　时柚歪了下脑袋，没说话。
　　季时蹊弯腰，从路边抄了根树枝，“你别拦我，我去会会他！”
　　时父和时母已经拎着礼物进门了。
　　时柚皱了下眉，正准备跑过去拉住怒气冲冲的季时蹊，从正门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大叔，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他将两人带进屋子里，然后关上门。
　　地面有水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时柚小心翼翼的绕过去。
　　来到前院，她推了推门。
　　“……？”
　　门锁住了。
　　时柚伫在门边，耐心地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兴许是气温有点冷，温度骤降，一阵风拂过脸颊轻微的刺痛。时柚缩了下脖子，又敲了下门。
　　二楼探出一个脑袋，是那个将季时蹊他们带进去的大叔。
　　许叔不好意思道，“小姐，您稍等，刚刚没注意看后面有没有人，屋里开了暖气我就把门给关上了，我马上就过来开门。”
　　“……”
　　“没事，不着急。”
　　时柚揉了揉脸颊，将手缩在袖子里。
　　“怎么了？”
　　沈遇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其他人呢。”
　　“进屋了。”时柚指了指门，“等人过来开门。”
　　“……”
　　说话的时候，从口腔里带出一点儿水汽，凝在空气中，形成小小的雾。
　　时柚搓了搓手，“你为什么在外面呀。”
　　“我为什么不在？”沈遇舟反问。
　　时柚轻声道，“可是你们家请客，你应该在家里呀。”
　　“……”
　　沈遇舟轻笑，“我刚刚去外面拿快递，是项目的材料还有文件。”
　　时柚喉咙有点痒，“是那个春节后带队出远门的项目吗？季时蹊也在。”
　　“……”
　　“嗯。”沈遇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冷吗？”
　　“有点。”时柚点头，抬眼看向他，“今天好像特别冷。”
　　“……”
　　男人的金丝眼镜泛着光，抬起指尖将她的围巾往上拉，一直拉到鼻尖一下。
　　“因为快下雪了。”
　　少女“唔”了一声，睁大莹亮的鹿眼看向他。鼻尖冻得红通通的，外面穿着很厚又蓬松的长款羽绒服，一直到长筒靴之上，围巾包得像是颗裹着一层雪糖的山楂。
　　时柚一边等着人过来开门，一边脑子里却在想刚刚的对话。
　　也就是说，春节过后他就要出发去外地了。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
　　算上今天的话，还有五天。
　　“在想什么？”
　　“……”
　　男人掀起眼轻笑了下，抬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另一只手也给我。”
　　时柚下意识挣扎了下。
　　“……！”
　　这可是在你家大门口呢。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迟疑片刻，男人握得更紧，最终她的手没再挣扎，乖乖地放在他掌心。
　　掌心是热的。
　　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温热源源不断传入指尖，稍微有了点儿暖意。
　　沈遇舟俯身，将她的围巾往下扯了一点儿，露出小姑娘一张微红的脸，“你是在算我什么时候离开京都？”
　　“……！”
　　这怎么看出来的啊。
　　时柚轻微的颤了下眼睫，故作镇定，下颌往上抬，“没有。”
　　“……”
　　男人又靠近一些，镜框后的眼眸紧紧盯了她几秒。
　　似乎是确认到了什么，他直起上半身，随意的伸手往她脑袋上一薅，好整以暇道，“那就没有。”
　　“……”
　　时柚脸颊上传来一片燥热，门从屋内打开，传来很大的几声门锁剥落的声音。
　　时柚猛地松开手。
　　许叔打开门，惊讶道，“先生，您回来了。”
　　“嗯。”沈遇舟轻声应，“进去吧。”
　　还没踏入门内，衣摆往后方沉了下。
　　沈遇舟下意识回头看。
　　时柚揪住他的外套衣摆，抬起头，认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就是我——”
　　“……”
　　她脸颊有点发烫，低着头将整张脸埋进围巾里，声音很小。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12点掉落一章～


第44章 够了没
　　唐铎站在二楼的窗户前, 看着楼下说话的两个人。
　　窗户上结了一层水雾，楼下屋外两个人像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似的，男人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过了一会儿, 时柚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牵住他的毛衣仰头说了些什么，说完后整张脸都红了。
　　冰封的天, 寒风凛冽，隆冬时节, 冷冰冰的空气像是哆嗦着掉渣。
　　楼下俊男靓女的，还挺赏心悦目。
　　他们两人有些身高差, 男人俯身盯了她一会儿，指尖轻轻拢着，向上将她的围巾拉上去，遮盖住她半边脸颊。
　　唐铎站在二楼默不作声地欣赏了会儿，直到许叔过来开门，他们两人走入门内, 他才收回视线, “啧啧啧。”
　　“……？”
　　季时蹊凑过来，唐铎立刻慌张地回身挡在窗前, 遮住他的视线。
　　季时蹊：“你又在干嘛？”
　　“没什么。”唐铎撇撇嘴，莫名有些幸灾乐祸，“看些你不能看的。”
　　“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季时蹊眯起眼，冷笑着威胁, “这次是你运气好, 下次我再碰到你, 你就完了。”
　　唐铎一阵无语。
　　“……”
　　这家伙踏马本质上就是个姐控吧。
　　两人都没受伤, 季时蹊考虑到在别人家门口打架不好，加上天气太冷，他忍住没动手。
　　进门后，唐铎拉着时柚说小话。
　　“我就高中帮你弄了个头，你弟怎么像是要摁死我一样啊。”唐铎无辜眼，“哇，我好惨呀！被欺负死了我！”
　　“……”
　　时柚揉了揉眉心，“爱莫能助。”
　　“我不管！我因为这个事被打了你要保护我，听人说你弟弟以前在学校打架差点被退学了啊。柚柚，我俩还是不是朋友了啊！”唐铎扯住时柚的毛衣袖子，开始耍无赖。
　　“……”
　　“你松手。”
　　“不松！”
　　唐铎理直气壮道，“如果你弟以高中我给你染红发那件事为借口打我，你要保护我，先答应我就松手。”
　　“……”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嗯？”
　　头顶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唐铎看见时柚背后走过来的人，哆嗦了下，立马吓得松开手，“沈教授。”
　　沈遇舟站在时柚身后，眉梢微挑，鼻梁高挺，这会儿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镜框边缘随着光线地变换散发着淡淡的亮光，气质矜贵却逼仄感十足，不动声色的威胁感。
　　他扶了下眼镜，单手往前一揽，胳膊从后方揽住她的肩颈。
　　时柚又“唔”了下，被人轻轻往后侧一带，几乎是跌入他的怀抱，后背贴在他的怀里，有一种热源无声的蔓延开来。
　　“……”
　　心跳的好快。
　　时柚微微仰起头，向着斜后方看了一眼。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窄窄的直线，眉梢微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下颌线分明的棱角。
　　唐铎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半步，“跟你姑娘闹着玩呢。”
　　“哦？”他轻笑出声。
　　“真的呀，时柚你说对不对。”唐铎疯狂给时柚使眼色。
　　“……”
　　时柚扯了扯他的手臂，脑袋往后仰。“是这样的。”
　　“嗯。”沈遇舟没说什么，听了一会儿，手掌在她头顶薅了一把，“去吃饭吧，等会儿慢慢说。”
　　“……？”
　　还要说什么啊？
　　时柚回头看向后方，不解的眨了眨眼。
　　难道……是唐铎帮她染头发的那件事？
　　/
　　沈家的别墅在京都三环以外的别墅区。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古朴色调别墅，造型采用黑瓦白墙设计，内饰铁画、青瓷古董等等，底蕴深厚。顶楼还有一个小型的玻璃花房，沈政华对于这些东西还挺看重的，家里布置得整洁有序，井井有条。
　　餐厅在二楼，和客厅是分开的，摆放着两张长桌。
　　大概一张桌子能坐二十个人，桌前摆着鲜花和餐具。
　　时柚坐在餐桌最左边，季时蹊拉开椅子，坐在她右手边打游戏。
　　“柚柚，那个唐铎呢？”季时蹊问。
　　时柚摇摇头，“不知道。”
　　季时蹊：“可别让我再看见他，那个小子！”
　　“……”
　　两人又有搭没搭地聊了一会儿天，时柚低下头，看着微信里各种花式新年晒菜晒年货秀恩爱。
　　离春节还有三天不到，过节时不能燃放烟花爆/竹，但是过年的气味却丝毫没有冲淡。
　　时柚点开三人的微信群，打开看了下。
　　【钟绘绘：据气象局预测，今天下午会有京都及附近以南区域第一场雪，气温零下十摄氏度左右，注意防寒保暖，减少出行。】
　　【黎月：今年不仅过节早，下雪也早！】
　　【钟绘绘：京都初雪，好浪漫啊。】
　　【黎月：明天在京都外街附近有烟花表演，还有灯光秀和无人机飞行列队，可惜我不在京都，不然肯定去看！】
　　【钟绘绘：我也不在，我还在荆市老家呢。】
　　【黎月：柚柚，你在不？】
　　【甜柚爱赚钱：在。】
　　【钟绘绘：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去看然后拍下来发图片给我吗看！】
　　【黎月：赞同！】
　　【钟绘绘：最好两个人一起去哦，看烟花表演多浪漫啊！！】
　　【黎月：初雪要和心爱的人告白，会美梦成真哒！@甜柚爱赚钱】
　　【钟绘绘：宝贝么么哒~在一起记得发红包哦~】
　　两人还在群里一唱一和地打趣，时柚捂着发烫的脸，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包。
　　不一会儿，后厨开始陆陆续续上菜，客人们也都在餐桌上坐下，相互打趣攀谈着。
　　这次后厨煎的西式牛排七分熟，火候把控的很好，只是外边缘有一点焦。刚端上来的时候，嘶啦啦冒着黄油泡泡。
　　季时蹊直接拿着叉子撕牛排，好奇的往时柚身边看了眼，“柚柚，你左边空着的位置是谁啊。”
　　“……”
　　时柚环视四周，摇头，“不知道。”
　　左边最拐角的位置是空着的，她们这一桌大部分都是世交家族的年轻人，许多人互相认识，开始聊一些时下热络的话题。
　　不远处脚步微顿。
　　恰好停在时柚身边空着的位置上。
　　桌前的年轻人们不由自主看向那个方向，突然停止话题，空气中顿时安静下来。
　　“继续。”沈遇舟端着盘子，拉开椅子坐下。
　　年轻人们顿了下，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聊天。
　　沈遇舟不怎么聊得进去，就在一旁切牛排，淡淡地听着。
　　小腿那块有点痒。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拖鞋，向左伸脚，坏心眼儿地在他小腿那儿蹭了蹭。
　　沈遇舟抬眼，“嗯？”
　　“……”
　　时柚脸一红，收回脚，视线示意窗外，无声用口型说道，“好像要下雪了。”
　　“……”
　　怎么有点儿像做贼似的，说话都要偷偷说。
　　她轻声补充，“外面。”
　　“有趣吗？”
　　“嗯？”时柚歪了下脑袋。
　　“……”
　　什么有趣啊。
　　下雪吗。
　　他轻声笑了下，“你踢我。”
　　“……！”
　　谁踢你了啊！
　　时柚微恼。
　　餐桌之下，男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牵住她的手。
　　修长的指尖轻缓地拢在她的手背上，然后轻轻一转，掌心抵住掌心，十指交缠，紧扣。
　　桌布遮住他的动作，时柚却不敢轻举妄动。
　　手心发痒，更多的是滚烫的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酥酥麻麻的。
　　时柚久久不能平静，心脏砰砰地快跳出嗓子眼。
　　她眨眨眼，怔愣地看向窗外。
　　天色泛白，片片雪花从天空降落，在空中旋转跳跃，翩翩起舞。
　　“外面下雪了！”
　　餐桌上有些人站起来拍窗外的雪景。
　　——原来他牵着她的手，在等第一场初雪啊。
　　第一场新雪飘下来，时间仿佛停止转动。
　　而他们的手彼此交握。
　　时柚撇过脑袋，鼻尖微微发酸。
　　等了几秒，她缓了下情绪，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牛肉。
　　沈遇舟用完餐，起身离开餐桌。
　　时柚轻轻丢下手中的叉子，落在餐盘里，默默将碗端去厨房。
　　“吃完了啊柚柚。”沈母端着酒杯走过来，笑了笑，“菜合不合你胃口？”
　　“嗯，很好吃。”时柚点点头，露出微笑，“谢谢阿姨。”
　　“小姑娘嘴真甜！”沈母很满意。
　　这时沈晚丞从旁边经过，沈母叫住他。
　　“诶，阿丞啊，你带柚柚去咱家转转？”
　　“妈，你别给我乱牵线搭桥。”沈晚丞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别在这里瞎玩连连看，这又不是连线题，乱连线是永远连不对的。”
　　“……”
　　时柚疑惑的眨了眨眼，没敢出声。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沈母脸色发白，转头对时柚笑，“柚柚，先上楼玩吧，今天来了好多年轻人，你们玩的开心。”
　　时柚：“好的。”
　　/
　　远离餐厅，世界都清净了。
　　时柚轻舒了一口气。
　　初雪落地无声，刚开始没有什么积雪，落地消融。这会儿，积雪越来越多。
　　窗外是白茫茫一片的皑皑白雪，静默无声地落在街道之中，整片街道都装点成莹润的白。
　　时柚动身去厨房，将碗放下。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沈遇舟随后进来，关上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
　　“你高中头发是唐铎帮你染的？”
　　他的嗓音带着点哑，站在她身后，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开抵住料理台桌面，将她围困在这里。
　　时柚侧了下脑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没推动。
　　沈遇舟轻笑：“他也是这样？”
　　“……？”
　　男人的指尖绕着她的发丝，轻轻地旋转，接着视线瞥见她瓷白的一截后颈，一点一点地吞噬。
　　她抬手捂着发烫的小脸，脑袋一点一点的往回缩，像一只蔫了的小柿子。
　　耳畔传来一声闷笑，沈遇舟的视线垂下来，饶有兴趣的盯着她，“欠我的那个吻，还作数么？”
　　“……！”
　　少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白皙的脸蛋越来越红，发丝轻轻的挨着他肩膀，也不敢抬头。
　　沈遇舟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无奈，薄薄的唇轻勾弧度，他揉了下她的脑袋。
　　“这里是你家厨房。”时柚小声说。
　　“没人。”沈遇舟低声，“进门之前，我锁了门。”
　　“……”
　　原来已经计划好了！门都锁上了！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故意的。
　　时柚愤愤地想。
　　她揪着他肩膀那处的毛衣，小声嘀咕，“你…锁门干嘛？这样不是更明显吗？”
　　沈遇舟问，“你想别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时柚一下子僵直身体，“不想。”
　　“那就小点声。”
　　僵持好一会儿，对上他深邃而带笑的眼。
　　时柚仰起脸，小幅度的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出神片刻。
　　男人的唇型很薄。
　　就像书上写的，是最适合接吻的唇。
　　清隽的下颌线弧度优越，棱角分明。不过分锋利，而是特别干净好看，气质清冷十足。
　　心上那团小火苗簇簇燃烧，时柚迷迷糊糊地想，大概就是这种气质，如同迷迭香一般让她着迷。
　　他就站在那，总是一副清冷又寡敛的模样，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
　　可是现在深潭似的黑眸投向她，眸光中的倒影是暖色调的，比以往多了几分宠溺。
　　不为谁，只为了她。
　　她“嗯”了一声，轻声说道，“作数。”
　　“……”
　　话音还未说完，男人轻笑了声，俯身微微逼近，“那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够了没
　　男人的黑瞳很深, 棱角分明遮盖在金丝眼镜之下，没有半分松动。
　　窗外飘落片片雪花，世界仿佛都静止下来, 听不见任何声音。家里开着地暖, 但厨房这边还是有点凉。
　　时柚穿着一件针织米色长款毛衣, 松松垮垮套在外面，毛衣长度适中一直遮盖到腰部以下,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下摆往上移至腰线。
　　从过年回家后, 她其实一直有点儿伤感。
　　因为大概春节过后，沈遇舟就要离开这边一个月。而她习惯了这么多月他住在对门, 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她甚至产生了一点儿小小的依赖感。
　　这与她那会儿搬走一段时间不同。
　　可能，是一些不同，但时柚也说不清。
　　从他那天对她说喜欢后，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了。
　　时柚的心脏突然像是被揪住一小块，缓缓沉陷, 绵绵密密的麻。
　　她急促的吸了几口气。
　　这样想着, 她轻轻抱住他的肩膀，随着动作自然地仰起脖颈。冰凉的手带着些温软, 轻轻地覆在他肩膀上。
　　似是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沈遇舟轻声问，“怎么了？”
　　“……”
　　沈遇舟握住她的手，正准备将她的手拿下去。滚烫的大掌突然包裹住她的小手, 手背上一片暖意, 时柚挣扎了下, 乖乖地没动。
　　他就也没动, 只静静地握住。
　　她比他个子矮，头顶大概到他肩线以上一点儿，伸手揪着他肩膀处那块毛衣，轻轻踮起脚，温热的气息扑洒，他的颈窝有点儿痒。
　　从小到大时柚分离的次数还挺多，先是高中时候一个人搬到外面住，远离父母一个人在外独居。
　　大学在外地，聚少离多是很常见的事。
　　然后就是她的哥哥，时曜从大学开始就生活在异地，毕业工作后更是忙到很长时间不能回家。
　　时曜因为在研究所，也经常面对这样的任务。
　　她能够体会这种各居异地的感受，所以感官放大，情绪也有点低落。
　　这次季时蹊跟随着沈遇舟的团队去边疆参加航空研发任务，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而且那块区域环境和这边不大一样，气温不同，风土人情迥异。
　　但是这是必须去的。
　　时柚很清楚这一点。
　　“没什么。”时柚顿了下，才说，“有点儿难过。”
　　沈遇舟贴近她的耳畔，“为什么？”
　　“……”
　　顿了下，他低下头，少女收回手臂，白皙的指尖拢了拢毛衣下摆，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看过来，她低头一言不发，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只是鼻尖有点儿红。
　　原本她只是对他有点儿喜欢。
　　也有点儿一见钟情。
　　甚至可以说，沈教授就像一场梦境，是一个完美无缺又气质清冷的天之骄子。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不可能不动心。
　　可是这种‘动心’是宽泛的，或许就像季时蹊说的，小姑娘是个十足又眼光高的颜控，虽然喜欢，但还没有喜欢到想要和他进一步发展的程度。
　　时柚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在他靠近时会觉得害羞，在无人之处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因为她知道，是梦，总会醒的。
　　但是现在，时柚却想沉浸其中，久久不醒。
　　因为他早已向她坚定的伸出手。
　　她只需要一些勇气，往前迈出一步，就能被他接住。
　　“你弯一点腰。”她嘀咕一句。
　　“……”
　　沈遇舟眉梢微动，撑着她身后的料理台，再度俯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兴许是目光太过炙热，时柚又是一阵脸红，她小声说，“闭眼。”
　　沈遇舟：“好。”
　　他的胸腔里滑过一阵笑音，连带着掀起小幅度的响动，在她耳边萦绕。
　　时柚深吸一口气，胳膊往上，再次揪住他肩膀那块毛衣，然后踮起脚。
　　突然，甜腻的果香味近身。
　　柔软的唇齿在他下巴轻轻咬了咬，薄软像是一团轻陷的棉花糖，气息一触即离。
　　沈遇舟有瞬间的微怔，她的气息带着点特有的香味，就像是一只小猫似的，不轻不重地在他的下巴上轻挠了下。
　　紧接着，呼吸均匀的洒在他的唇间。
　　见他没动，时柚鼓起勇气，再次深吸一口气，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莹亮的鹿眸盯着他的薄唇，一瞬不眨。
　　她微仰着脑袋，在他唇角处啾了一下。
　　沈遇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阵，视线轻轻投落。
　　一切完成，时柚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飞快的低下羞红的脸颊，心跳声早已溃不成军。
　　趁着他垂落手臂，放在身体两侧。
　　小姑娘稍一抬脚，哒哒趿拉着拖鞋，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厨房里静默了一会儿。
　　沈遇舟单手将金丝边眼镜摘下，放在料理台上，他抬起一只胳膊，指尖轻触她吻过的那块肌肤。然后，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一下。
　　她唇上涂着一层橙子味儿的唇膏，生涩的轻吻时，蹭在他的唇角上。
　　甜的。
　　/
　　从沈家吃完饭回来，时柚走进卧室，脱掉鞋子跳上床，将整个人埋在厚厚的被子里。
　　不声不响好几分钟，她有点怔愣。
　　“…………”
　　啊啊啊啊。
　　她刚刚亲！到！了！
　　时柚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翻了个面儿。
　　刚才的那段记忆就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在她脑瓜里开始3D音响自动循环播放，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挥之不去。
　　时柚趴在床上，伸手够床头柜上的iPad。
　　拿到后点开漫画后台，打开她的那本处女作。
　　其实之前那段直播过后，新的读者一股脑喷她的处女作漫画，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回看这一段，还是能够发现问题的。
　　她第一本漫画是高中时期画的，画技笨拙青涩，但是稍微能够看出她风格的雏形，这本漫画虽然是一部恋爱漫画，也可以算是一部萌宠番。
　　女主是开宠物店的，经常和小动物呆在一起。
　　男主身份成谜，总是在危机中解救女主，一开始时柚没想好男主的身份，后来才跟风改为时下风靡的霸总。
　　一定程度上，现在她再度回看读者指出问题的这一小段，确实有点小毛病。
　　女主趁着男主装睡，靠近偷偷亲了男主一下。
　　然后男主睁开眼，看见女主后，女主慌乱之中疯狂找补辩解。
　　最后，女主回到房间睡着了。
　　“……”
　　就这么睡着了？！
　　高中生时柚的脑回路格外奇怪，氛围明明烘托得很强烈，人物之间的张力也有。只是在踏出房间后，女主回房直接倒头就睡。
　　下面读者评论除了最新的那些，有的是对这段漫画的吐槽，有一些则是专门上来找茬，对她一字一句的恶评之外。
　　还有以前读者留下的，很中肯的评价。
　　【床都铺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太太你不行！】
　　【把时柚老师不行打在公屏上！！】
　　【举手，我来改写‘她被发现后惊慌失措，正准备逃跑，男人从床上下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瓣……’】
　　【Yes，yes，楼上才是这段剧情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个新画手太太应该是单身吧，画风真的绝了，而且很用心，可是感情戏真的有种戛然而止不到位的感觉啊，呜呜。】
　　【弱弱说一句，时柚太太好像还在上学。】
　　房间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接着脚步声渐至。
　　季时蹊拉开她房间的门，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愣了下，“你怎么脸这么红。”
　　“……”
　　时柚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空调开得太高了。”
　　“真的？”
　　季时蹊抱肘，似乎是在质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看了半秒，也没看出什么，他并着两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时曜哥过年可能回不来，我春节后就要走了，你要不跟我出去玩。”
　　“我想想。”时柚说。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正准备下床。衣角轻轻一带，藏在被褥里的iPad差点滑掉到地上。
　　季时蹊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扫了眼亮着的屏幕，皱起眉。
　　“你闷在被子里看这个玩意儿？”
　　屏幕上赫然亮着她的漫画。
　　恰好跳到那一帧，女主偷偷亲吻男主的那幕。
　　“……”
　　什么叫这玩意儿？
　　这可是她以前画的漫画好不好。
　　时柚轻轻瞪了他一眼。
　　季时蹊哼了一声，拽住她的被子，“快起床，有客人来了。”
　　“谁来啦？”时柚揉了揉困顿的眼。
　　季时蹊垂手站在她床边，“沈家的人。”
　　“……？”
　　时柚顿时清醒了，“我们不是刚从沈家回来吗？”
　　“你爸和沈叔叔似乎在谈生意，好像要签合同就来我们家了。”季时蹊想了想，“我刚刚经过书房看了一眼，他们在下棋。”
　　时柚跟着季时蹊来到书房，书房里的两位家长果然在下象棋。
　　他们俩打了声招呼。
　　“这不是时柚吗？”沈政华看向她，“小时候还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啊。”
　　“柚柚，快喊人。”时父笑道。
　　时柚：“沈叔好。”
　　“你们年轻人快去屋里吧，在这里我们在，你们也不好聊天。”沈政华说。
　　没过多久，客厅里电话响起。
　　时柚敲了敲书房的门，“爸，家里电话响了。”
　　时父正和沈政华对弈，暂时离不开身，他朝门外说了一声，“你帮我接下电话。”
　　时柚应了一声，跑去客厅接电话。
　　她家里的座机年代久远，时柚摁下接听键，然后将话筒放在耳边。
　　“喂。”
　　几乎是一秒，对面略带笑意地轻轻应和，“嗯。”
　　清越的嗓音像是带着一串小电流，隔着话筒清晰无比的传过来，烙得她耳尖发烫。
　　“沈教授。”时柚小声说，“什么事？”
　　“……”
　　她的嗓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有些紧张。
　　时柚掐住自己的指尖，稍微用力。
　　你在紧张什么呀。
　　不就是亲了他一下么！！
　　顿了片刻，男人的嗓音捎着小钩子，喉间滑过低沉，“没事我不能打电话给你啊。”
　　“……”
　　只一句话，时柚脸颊发烫，心脏飞快的跳动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季时蹊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书房里两个家长在下棋，而时母貌似还没回来。
　　时柚这才放心下来，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她握紧话筒，正准备说话。
　　视线瞥向窗外的雪景。
　　外面的雪停了，静谧又安静，陆续有人在外面铲雪，清理路面。
　　沈遇舟单手抄兜，这会儿没有带眼镜，下颌线条凌厉而优越。他一手握着电话，贴近耳侧，站在她楼下，脚印深陷在积雪里。
　　“下楼。”
　　“……”
　　时柚迟疑片刻，“我爸和我弟还在家呢。”
　　“……”
　　就这么下去太明显了。
　　她接着说，“我一会儿下去丢垃圾，然后下楼找你。”顿了顿，她补充，“要偷偷的，不然就被我家里人发现了。”
　　“行。”沈遇舟失笑。
　　电话的位置离阳台很近，时柚家在二楼，没有拉窗帘。她就这么站在那儿，栗发乖顺地落在高领毛衣肩膀处，毛衣扎在裤腰里，腰窝深陷。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愣愣的回头看了眼。
　　目光相对。
　　隔着窗户对上楼下男人的视线，他唇角的弧度渐渐往上，好整以暇地启唇，声音隔着话筒传来。
　　“那就偷偷的，带你去看烟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够了没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积雪渐渐融化的过程中，气温骤降。冬日和寒冬裹挟在一起，无风无雨。
　　时柚从厨房拎着一带黑色的垃圾袋, 准备下楼扔掉。
　　经过楼道, 在楼梯口和买水果回来的时母遇了个正着。
　　时母疑惑地看向她, “你要去哪儿？”
　　“……”
　　时柚抬了下手臂，“我要去扔个垃圾。”
　　“哦。”时母点了下头, 不疑有他，“那你快点回来, 等会儿帮我切下水果。”
　　时柚点了点头。
　　接着，她一溜烟蹿下楼。
　　时母在后面喊, “记得快点回来。”
　　“……”
　　时柚原本就打算溜走，听她这么一喊，心有余悸。
　　刚刚沈遇舟站着的楼下，是背对着门栋单元正门的楼下。时柚将垃圾丢到楼下的垃圾桶，准备悄悄绕到房屋的背面。
　　“喂。”
　　身后有人牵住她的手腕。
　　时柚带着手套，下意识心头猛跳了一下, 惊魂未定地回过头。
　　季时蹊站在她身后, 松开手，“你上哪儿去？”
　　幸好不是她妈妈。
　　时柚吓得呼吸几口气, “你又到哪儿去？”
　　“……”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道季时蹊摸了摸鼻子，“我去看电影，就那个《1940》纪录航空工程的电影你知道吧。前一段时间热映, 据说反响不错, 春节档又重播了, 我准备去二刷。”
　　季时蹊看了她几眼, “那你呢？你准备去哪儿？”
　　“还没想好。”时柚模糊视线。
　　季时蹊抢话，“你想看电影吗？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
　　时柚还没回答，季时蹊突然指着她的身后，表情惊讶，“沈教授怎么过来了啊？”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
　　男人踩着雪走过来，穿着一件深黑的外套，愈发衬得身材颀长。他薄唇紧紧抿着，拉长一条窄窄的直线，面上分不清神情。
　　时柚这会儿也不顾季时蹊了，她小跑着奔向他。
　　“慢点。”沈遇舟向前走几步，伸手拉住她。
　　雪还没完全融化，地上有些区域凝结着一层薄冰。
　　季时蹊也跟在后面，有点不可置信，“你约了沈教授？”
　　“……”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俩应该不太认识啊。
　　也不算不太认识，季时蹊仔细想了想，准确来说，应当是邻居关系。
　　还是那种互帮互助的友好邻居关系。
　　他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个人几眼。
　　时柚愣了下，解释，“就是——”
　　“我在等我父亲下来。”沈遇舟接话，淡声询问，“季时蹊，你有什么事吗？”
　　季时蹊微顿，挠了挠头，“原来是这样啊，我准备带柚柚去看个电影。”
　　时柚：“我还没同意呢。”
　　“你想去吗？”沈遇舟问。
　　时柚想了想，“我都可以。”
　　“那就去。”他低声说，“我刚刚接了个电话，要回家用电脑开一个线上的研讨会，你先去吧。”
　　“……”
　　时柚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好。”
　　她伸出手，不动声色的轻轻触碰了下他的掌心，沈遇舟回握住，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稍显贪恋，相握三秒后松开。
　　“柚柚，快点走。”季时蹊在前面招招手。
　　“去吧。”沈遇舟轻声道，“看完电影我正好去接你。”
　　时柚点点头，“嗯。”
　　电影时长大概两个多小时，巧合的是晚上烟花、灯光秀和无人机列队飞行表演正好也在电影院附近的京都外街，走几步路就到了。
　　时柚算了一下时间，刚好放完电影，再过二十分钟这些外街的活动就开始了。
　　她跟着季时蹊走进电影院。
　　因为是《1940》排片的晚上最后一场电影，时间恰好是晚餐饭点，不少人带了爆米花薯片炸鸡可乐。
　　“你要吃点吗？”季时蹊将爆米花交给时柚，“我刚看了下，我俩不在一个座位。”
　　“不是连号的啊。”时柚说。
　　“嗯。”季时蹊挠了挠头，“我不是先买票的吗，然后下楼才碰见你啊，再买票连号的就没有了，我旁边的座位也满了。”
　　时柚：“行吧。”
　　电影院里黑黢黢的一片，虽然过年期间，可是却座无虚席。
　　时柚和季时蹊告别，在昏暗的光线下捏着电影票，眯着眼看了看，然后走上旁边的楼梯地毯。
　　她这一小块区域是隔着走廊的最边缘。时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后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你？”
　　“……？”
　　电影快开始了，灯光暗下来，她回过头眯眼看了下，仔细辨认。
　　这人似乎是沈遇舟的弟弟？
　　沈晚丞推了推她的椅子，犹豫一下开口，“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没有。”时柚拒绝。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航天人为航天事业奉献的故事，带点时代感和年代感。主角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一步步逐渐成长为科研事业的献身者。
　　时柚看到影片半程，主角前往研究中心和老师一起完成卫星导航系统定位监测。
　　或许是环境封闭，影片放到一段手机录音里的催眠曲，她有点困。
　　时柚站起身，走出观影室。
　　刚出门，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她准备去趟洗手间。
　　转角处。
　　“妈。”沈晚丞冷笑，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淡漠，“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时柚脚步一顿。
　　她踩着地面，站在原地没动。
　　沈晚丞也看到了她，并没有太惊讶，还在和电话里的人通话。
　　他的手机似乎隔音不太好，站在不远处能听见话筒里微弱的人声。
　　沈母说，“你哥真的不考虑辞职来公司吗？他怎么不回来帮你？”
　　“好歹都是沈家养大的，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们家公司的经营问题，这样真的是让我伤心。”
　　“我怎么知道。”沈晚丞皱眉，“请您不要再管了，公司的事我有分寸，可以处理好。”
　　“……”
　　对面一阵沉默。
　　沈晚丞捏着手机，“妈，我挂了。”
　　转角处时柚一顿，轻轻蹙眉。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时柚也不太想问他，她正准备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沈晚丞突然开口，“你想知道我哥哥的事情吗？”
　　“为什么告诉我？”时柚问。
　　沈晚丞反问，“为何不能告诉你？”
　　“那我就应该相信你说的吗。”她始终抱有警惕。
　　“因为你可能…怎么说呢。”沈晚丞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就是，这可能是一种直觉，而且我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传闻，然后对我哥产生误解。”
　　他叹了口气，“你有听过一些已经毕业的研究生说起我哥吗，或者，他们说起我哥不好的话。”
　　“……”
　　时柚在心中回忆了一下。
　　婚礼上，她听过陈优优那桌谈论沈遇舟。
　　确实，那群研究生在说沈遇舟的坏话，而且说的还是他家里的事。
　　他们说沈遇舟被家里面赶出来了。
　　还说他是被排挤才来学天文的。
　　可是，时柚从来没信过这群人的一面之词。
　　她轻声道：“听过。”
　　“听过就对了。”沈晚丞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事吧，怪我妈，和我哥他没什么关系。”
　　“……？”
　　沈晚丞接着说，“我哥比我大六岁，他出生后我爸妈争吵不休，要吵着离婚，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妈才和爸复婚，也就组成了现在的沈家。”
　　沈家在京都圈内挺有名望，但是这段事情却拖人压下来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政华和沈母这段婚姻很不幸，两人是家族联姻，在联姻之前彼此都有各自的恋人，最终为了利益不得不和各自的恋人分手。
　　沈母后来吵着离婚，和前男友私奔，是因为被她的前男友劝说怂恿。
　　后来沈母才得知前男友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钱，狠心离开了他。再次和前夫复婚后，折腾了近乎六年之久，沈遇舟独自交由沈政华抚养已经六年，这六年的童年时光，沈母始终是缺失的角色。
　　而六年后，沈家又多了沈晚丞。
　　上学后，沈遇舟总是名列前茅，在各大竞赛上拿奖拿到手软，奖学金无数。
　　而沈晚丞则稍稍落后，高中时候才认真听课，成绩勉强中游以上。
　　沈晚丞从懂事起，对沈遇舟的态度就是尊敬。
　　可是沈母并不是这样。
　　她心中孰轻孰重划分得很明确，偏向也明显。
　　或许是那一段私奔的回忆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大。甚至因为沈政华在商圈的分量，这段往事多年后又被商刊媒体给刊登出来，成了沈母心中久久难以忘怀的刺。
　　一个是成长六年缺乏陪伴，还包含着那段时间的痛点；另一个则是从出生开始就悉心照料。
　　伴随着年久日深，沈政华和沈母三观不合，两人之间的猜忌和裂缝也越来越大。
　　沈母的偏心也越来越严重。
　　“其实我有点对不起他。”沈晚丞叹了口气，“如果说我哥管理沈家的企业，可能会比我更好。公司也不会陷入今天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沈遇舟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曾来问沈晚丞将来想做什么。
　　那会儿他们两兄弟经常被沈政华放在一起比较。
　　这是正常的事情。
　　后来沈晚丞才知道，原来那天是沈母求着沈遇舟过来问他的。她希望两个人能够在各自的领域发展，根本上是想要沈遇舟不要阻挡沈晚丞的路。
　　沈遇舟是什么人，是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沈家的各大旁系亲戚多，沈政华的继承人太多了。
　　而沈政华慕强，直系血脉也要看能力，才会考虑接管公司，首选必定是沈遇舟。
　　沈母却待他冷漠，一直以来都如此，至死都会对他保持敌意，因为沈遇舟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掩盖了沈晚丞。
　　别人想到沈家，第一反应就是沈遇舟。
　　接着，才是沈家其他人。
　　沈晚丞那时其实有点和他较劲，他咬牙说了一句，“沈家。”
　　“好，想清楚了？”男人依旧不动声色，没什么表情，“那就不要回头，要做得比我更好。”
　　然后他就彻底不再管，直接填了他喜欢的天文专业，一年也不回来家几次。
　　其实如今沈晚丞有点羡慕，他哥哥可以自由自在，逃离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现在是沈晚丞接手沈家企业的第一年。
　　沈家是做投资生意的，沈晚丞才没从沈政华手里接管产业几个月，公司资金因为运转不当而出现了漏洞。
　　沈母又不想求着旁人帮忙，可能会有钻空子套股份的风险。
　　她便开始求着沈遇舟回来帮助沈晚丞管理公司，甚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可沈遇舟压根儿没理。
　　沈晚丞自嘲地笑了声，“其实我也有点儿傻，高中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整天被我妈惯着。”
　　“现在我知道，我哥的起跑线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的终点了。”
　　“这就是事实。”
　　“……”
　　/
　　傍晚，电影院前。
　　沈遇舟过来接时柚去外街。
　　他手边的任务忙得差不多了，这些都是一些出发前期的准备工作。
　　刚才开的那个线上会议，就是这次天文探测器工程的重要讨论，会议上进行短期的任务部署，沈遇舟负责带领团队进行模拟测验。
　　因为已经有了一点儿前期基础，这个项目也不只是他一个人负责，甚至也有许多联合专家团队参与，相对于其他长期项目来说，这个项目只是短期。
　　每一个阶段负责人不同，而他因为有团队研发“望远号”探测器的经验，所以在这个阶段需要带队去边疆前线测验。
　　张教授在做总结：“这次短期项目很重要，虽然牺牲了大家过节的时间，但是完成了任务就完成了我们的使命。”
　　“沈教授带队，有什么问题就请教他。”
　　“还有大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以及克服恶劣环境的心理素质。”
　　“知道了。”
　　“……”
　　张教授最后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线上鸦雀无声，没有人开麦。
　　“我说一句。”沈遇舟打算，淡声道，“平时资料都带好，到那里迅速投入工作，虽然只有一个月且没有涉及深入核心研发，我还是希望大家严肃对待。”
　　“好的。”
　　他轻叩指骨，敲了敲桌面，“散会。”
　　……
　　沈遇舟等了一会儿，电影院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场。
　　“诶！哥！”沈晚丞吓了一跳，连忙打招呼。
　　“嗯。”
　　沈遇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一个转角，离开。
　　不远处，季时蹊拎着一个空的爆米花桶，正准备走出去丢垃圾。
　　沈遇舟停下脚步，“柚柚呢？”
　　“柚柚不是早就出去了吗？”季时蹊瞪大眼睛，“啊，我没看到她啊。”
　　“……”
　　/
　　洗手间。
　　时柚听完沈晚丞的话后，愣愣的伫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缓一缓。
　　时柚吸了下鼻子，抬眼往镜子里瞧。
　　头顶一束昏黄的灯光打落，衬得她皮肤白皙透亮，发梢松散地披在肩膀上，遮住后耳根那块发烫的肌肤。
　　时柚其实是一个挺能共情的人。
　　这大概是她的一点儿职业病，每次画漫画，到一个泪点的情节，她就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内传来轻微的啜泣。
　　她稍微缓和了下情绪，揉了揉眼角，打开水龙头，弯腰鞠着一捧水，也不顾冷不冷，直直地往脸上扑。
　　凉意扑面而来。
　　丝丝缕缕同样的寒意，缠绕在她的心上。
　　洗了把冷水脸，直到镜子里的自己看不出异常。
　　她才准备离开。
　　时柚转身，刚拐出洗手间间，被人往怀里一拉。她下意识想叫。
　　“大晚上闹失踪。”
　　耳后响起他的声音，声线平静又温柔，“原来在这里。”
　　男人扳过她的脸，掌心轻轻包裹着她的颊侧，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的指尖抹了抹她微红的眼角。
　　沈遇舟迟疑一下，“哭了？”
　　“没事，有点不舒服而已。”时柚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刚才和我弟去看了电影，可能光线问题吧。”
　　沈遇舟顿了下，“那个《1940》？”
　　“嗯嗯。”时柚点点头。
　　其实她哭并不是看那个电影，电影是拍航天工程的，还挺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而她中途就去洗手间了，电影放了什么都不知道，结局也不知道。
　　她哭是因为他。
　　外街人流多，大多都是来等傍晚烟花秀的情侣。一出电影院，寒冷扑面而来，随之增加还有不断热闹的夜景和过年气氛。
　　沈遇舟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要去吗？”
　　“……”
　　寒风中她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小姑娘低头揪住他的衣角，乖乖地点了点头，“要的。”
　　突然，小手钻进他的掌心里，顿了下，慢慢十指相扣。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
　　她红着脸，主动将他的手牢牢抓紧，“以后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沈遇舟轻顿片刻，低头掀起眼看向她。
　　似乎还嫌不够，小姑娘轻轻嗅了一下他喉结的位置，掂量了一下角度，她飞快地攀上他的肩膀，往上——
　　在薄唇上蜻蜓点水般。
　　落下一个吻。
　　唇上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沈遇舟稍稍顿了一下，手臂有一瞬间的微僵，眼中的深邃更加深沉。
　　修长的指尖抹了下她的唇角，他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语调放缓，“什么意思？”
　　“……”
　　时柚白皙的脸蛋越来越红，任由他的询问，不说话，也不抬头。
　　许久，她才轻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遇舟忍不住轻笑，“那说给我听。”
　　“……！”
　　其实能听到这里，已经足够。
　　小姑娘容易害羞，其实在感情方面谨慎又珍重，相比于语言，她的行动更明显，再问就要生气炸毛了。
　　但时柚还是尤为认真地想了想，抿唇，“就是——”
　　沈遇舟的嗓音低沉磁哑，就像是大提琴缓慢拉动琴弦，他单手轻捧着她的脸，声声引诱。
　　“那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
　　时柚刚想说声“好”，却连人带声音被他尽数吞没齿间。
　　男人压根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将眼镜单手摘下，放在一边。接着紧紧扣着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轻拂至耳后。
　　然后低头，亲了下她的唇。
　　开始的亲吻略显生涩，过分轻柔，却又克制。但他很快找到诀窍，开始缓慢地前进。沿着柔软的唇瓣轻吻，一寸寸描摹。
　　时柚绷紧背脊，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噼里啪啦炸开好多烟花，像是凫水的人找到了一处浮木，在湛蓝的水波里沉沉浮浮，心尖儿还被烫着。
　　氧气被一点一点被占据，她有点无法呼吸。
　　耳边滚过一阵酥麻。
　　沈遇舟离开她的唇，捎带温度的唇贴在她的耳侧，微微低头就能亲到的位置。
　　他喉间掠过几声哑笑，呼吸起伏，带着与平日不相符合的欲。
　　“橙子味儿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滑落她的耳中。
　　“……”
　　什么是橙子味儿的呀。
　　想到什么。
　　时柚脸颊两侧，顿时涨的通红。
　　她今天出门之前特地涂了橙子味的无色唇膏，他是在说这个吧。
　　时柚抬起手，轻轻抚了下嘴唇，唇上一片湿润，还捎带着些温热。
　　“……”
　　唇膏都被他吃掉了。
　　上次她亲他的时候，涂的也是这个唇膏。
　　还有脸跟她！说！这个！
　　小姑娘略显气恼，抬眼看向他。
　　沈遇舟指尖压住她的唇角，目光垂落，盯着她发烫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再度俯身靠近，“再来。”
　　他轻柔地单手贴近她的下颌，捧起她的脸，再度亲吻的时候，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小猫一样。
　　受不了这样，这会儿她眼眶也有点红，时柚小口地呼吸着。
　　她仰着脖子迷蒙地看着他，浓密卷翘的睫羽上粘了些细碎的水光。无声的撩拨着心弦，却迷迷糊糊不自知。
　　耳朵上轻微的刺痛一下。
　　“……”
　　怎么还咬她的耳朵。
　　耳尖有点麻，时柚轻拧了下眉，刚想抬头。
　　大掌扣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将她的脸贴近宽阔的颈肩。
　　沈遇舟惩罚似的，再次轻轻咬了下她发烫的耳骨，气息近在咫尺，“专心。”
　　“……”
　　专心个鬼啊！！
　　时柚微微气恼，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轻瞪了他一眼。
　　空气中气流不断涌动着，热度越来越高。
　　兴许是晚上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的原因，周围灯光昏暗，人群大部分聚拢在广场，他们这边反倒没什么人。
　　她有些没力气，坐在街边长椅上，双脚踩着地面，她胳膊向后，掌根撑着，脖颈那处拉出好看的弧度，被迫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将那块椅面给捂热了。
　　蓦地，男人轻笑一声，耐心地教着，“张嘴。”


第47章 够了没
　　冬日夜里气温很低, 时柚却并不觉得冷。
　　甘冽的雪松香味扑鼻而来，她轻轻仰着脖子。男人的掌心扣在她的后脑勺，掌心微微滚烫。时柚的脑子微微昏沉, 伸手揪住他外套的肩膀处。
　　他轻笑了下, “张嘴。”
　　“……”
　　时柚顿了片刻, 迷迷糊糊间听话地张开嘴巴。
　　她残存的那点儿意识早已消磨殆尽，只能被迫感受着他给她带来的感官冲击, 还有一系列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唇齿似乎能掀起热浪，每经过一处就点燃小幅度的火花, 令她一时间全然忘记了思考，只能细细的感受着心跳和触感。
　　那么热烈, 又让人悸动。
　　寒风拂过，树上簌簌落了些未干的雪水，滴落在地面上，天朗气清。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就像是小刷子似的，一下又一下, 脸颊滚热发烫。
　　没过多久, 小姑娘就呜呜地往后撤，招架无力, 又被他圈在怀里，再度轻柔地吻下来。
　　“唔…”
　　温度攀升着，沸腾着。
　　跟随着寒风旋转着，上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遇舟松开手, 肩膀处的外套被她揪得泛着褶皱。
　　他低头轻笑, 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泪渍。
　　终于得了空, 时柚有点坐不稳，被男人揽着肩膀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耳侧枕在他的肩上，还有点恍惚。
　　“……”
　　沈遇舟亲了一下她的耳侧，“冷吗？”
　　“不冷。”时柚摇了摇头，脸颊飞红。
　　“……”
　　不仅不冷，还很热，心跳遽然加快，热度持续。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时柚一边忍不住想着，一边仰起头盯着他的凌厉的下颌。
　　男人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四周灯光昏浓，光影变幻，捕捉到他一截干净的下颌。
　　似乎觉察到她在看他，沈遇舟低下头，两指并拢着，指尖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抬头。”
　　“……”
　　时柚捂住脑壳，抬眼微嗔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还弹她的额头！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早就跑去广场站在人群里，等着看烟花了。
　　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吗！！
　　沈遇舟：“看烟花。”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线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炸裂的声响。
　　“三。”
　　“二。”
　　“一。”
　　他轻轻在她耳边数着，磁哑低沉。
　　只听“咻”地几下，焰火蹿升至夜空，在极高处绽放绚丽的色彩，大朵大朵连成一片。
　　时柚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烟花声响吓了一跳，她缩了下脖子，身型差点儿一歪，又被男人沉着手臂，重新捞进怀里。
　　“坐稳。”沈遇舟说。
　　时柚轻点头，“嗯。”
　　他们坐着的这块区域是外街公园的休息区，有很多长椅，并不是最佳的观赏区，游客并不多，长椅上稀稀落落坐着几对情侣。
　　人群集中在外街广场中心，那里自然也是最佳的观看区域。
　　公园这边因为被树挡住，最下端的烟花看不见，但是同样也很漂亮，在空中划亮不同的形状，团团盛放。
　　时柚坐在那儿不想动，她抬起眼，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下“你可以帮我拍照吗。”
　　“怎么不自己拍？”
　　“……”
　　还不是都怪你！
　　她都没有力气怎么拍照啊。
　　少女气得两颊微鼓，耳边的红还没消退，眼角也憋得有些红。
　　虽热这样说着，沈遇舟还是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帮她拍烟花的夜景。
　　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烟花表演到了最为精彩的part。伴随着灵动的鼓点，捧场的观众们喝彩连连，纷纷鼓起掌来。
　　时柚这会儿坐直身子，上半身往前倾，拿起手机开始摄像。
　　她一边举着手机摄像，一边用余光小幅度地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沈遇舟。
　　烟花一下一下地炸开，忽明忽暗的光亮照在他侧脸，随着烟花的降临，他侧颜的轮廓半明半暗，逐渐隐现在光源之中。
　　焰火亮起的时候，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不笑的时候有种冷疏的矜贵感，气质优越十足。
　　时柚牵了牵他的袖口，仰着脑袋，小声说，“那边有好多情侣诶。”
　　“嗯。”沈遇舟轻应一声，意味深长，“还是你想继续？”
　　他眉眼稍挑，眼尾缓慢翘起微弱的弧度。
　　时柚向前仔细的看了看。
　　不远处的椅子上，那对小情侣似乎在忘我的拥吻，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之中。
　　“……！”
　　这会儿烟花停了，周围再次陷入昏暗，时柚又歪了手臂，连忙关上手机摄像。
　　/
　　两人又看完了无人机表演，接着到灯光秀环节，有一丢丢无聊。纯粹是建筑物大楼的大屏上各种灯光变幻，这些之前也有过。
　　隔着一条马路，街边有许多小吃摊。
　　“想吃吗？”沈遇舟问。
　　时柚留恋的看了几眼，摇摇头，“不吃。”
　　“……”
　　太迟了吃了会长胖。
　　而且都是一些重油高热量的烧烤，还是不吃了吧。
　　她正瞟了几眼，沈遇舟微微俯身，抬手将她松松垮垮随意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又绕了一圈儿，这才要暖和一些。
　　“……？”
　　时柚抬起头，眨了眨眼。
　　他将她的围巾往上扯，突然说道，“你之前遇见沈晚丞了。”
　　不是个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遇舟在找时柚的时候，看见了沈晚丞。加上时柚那会儿红着眼角，他不得不多想沈晚丞对她说了什么。
　　不仅因为两个人相距并不远，还因为他清楚沈晚丞的性格。
　　时柚顿了下，“是。”
　　“……”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还和我说了很多你以前的事情，还有你家的一些事。”时柚抬眼向上，“你以前…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呀。”
　　沈遇舟蓦地勾了勾唇，揉了下她的脑袋，“习惯了。”
　　从小成长在那个环境之下。
　　其实他有点儿分不清什么是家。
　　沈政华对他要求极高，从小就严格培养，而且工作繁忙，平时关心最多的是他的成绩。
　　沈母就更不用说，从他年幼时就对他带有偏见。
　　沈遇舟从来没想过要打破这种偏见，因为有些事情是过去发生的，他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沈母的偏心，也不可能告诉过去的沈母，不要相信她的那个前任男友，离开沈家。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沈母以前的男友四年前曾经过来找过沈遇舟。
　　沈遇舟私下里给了他点钱，将他打发走，这事也就摆平了。
　　那人长得就像是一副诓钱的模样，故意整得胡子拉渣，看上去还挺惨。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强烈要求沈母陪他的精神损失费。
　　他说因为年轻时候沈母分手，后来跟他私奔后又单方面分手，要求沈母赔偿。
　　沈遇舟那会儿在国外读博，给导师当助教，手头的工作都紧，没时间和他周旋。
　　只是将事情简单的和沈政华说了，沈政华也答应他会处理。
　　后来，那个人偷偷溜进学校，发疯似的说了许多他的不实传闻。就是这些身世混合着虚假信息，让当时不少他做助教带的研究生都相信了。
　　这些研究生本也就爱逃课，不服气沈遇舟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家世相貌样样比他们优越，而且已经快博士毕业。
　　这样一个人当他们的老师，所以那群研究生才会眼红嫉妒。在婚宴上仍旧传播着不实信息，甚至还议论纷纷。
　　“那，那个人呢。”时柚认真的听完，“就是你妈的前任，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被送去警局了。”沈遇舟说。
　　“警局？”
　　“嗯。”他点了点头，“他本身嗜酒，又有轻微的暴力倾向，我母亲和他分手后，他还有一段时期的精神失常，但并不是分手造成的伤害，而是家庭变故。”
　　“……”
　　时柚微微顿了下，垂下眼，“可是，你有什么错呢。”
　　“……”
　　小姑娘她吸了吸鼻子，瘪着嘴看向他，“这些事情本应该和你无关呀，都是你妈那一代的纠葛，为什么最后反倒是你承担了一些后果呢。”
　　明明是多方的责任，还有家族之间利益的纠葛与博弈。最终反而是沈遇舟被沈母的前任纠缠污蔑，至今没收到过沈母的关爱。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突然，细腰间一紧。
　　时柚小小的惊呼一声，男人扶着她的腰，将她抱到稍高的花坛的外缘，那里有一个略高的平台。
　　“别哭。”
　　沈遇舟轻柔地摩挲了下她的耳侧，接着单手捧着她的脸蛋，一点一点吻掉眼泪。
　　其实继承沈家的产业是沈政华最初给沈遇舟设定的目标，但沈遇舟志不在此，他初中就对天文建立起了浓厚的兴趣，物理竞赛拿奖到数不清。
　　而且沈母到沈家后，对他虽然没有沈晚丞那么关怀备至，至少在表面上没有给他使绊子。
　　那次他同意沈晚丞，有一部分是沈母请求的缘故。
　　沈政华和沈母订婚之前，两个人各自有稳定交往的对象。因为家族利益而联谊，使得他们不得不相处在一起，两个彼此陌生的人组成一个家。
　　看惯了冷暖人情。
　　这也致使他性格冷漠，一度对感情不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时柚是个意外。
　　从一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像是自动带上明媚的色彩，点亮心房。
　　“不用担心，我手上还有公司的股份。”沈遇舟说，“而且，这才是沈晚丞接手的第一年，这是他成长的必经之路。”
　　时柚看了他几秒，说，“就算没有这些，我可以养你的。”
　　“……”
　　男人眼眸中顿了一下，然后戏谑兴味十足，掀眼看她
　　时柚被他看着脸颊发烫，接着解释，“万一，我说假如沈晚丞把公司弄倒闭了，我还可以养你呢。”
　　“……”
　　盯着她发烫的脸看几秒，最后，沈遇舟不紧不慢地启唇，“那行。”
　　“……”
　　他吻了吻她的耳侧，“记住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柚从坐的高处跳下来，手臂伸出，向上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唇瓣渐渐凑近他的耳侧。
　　沈遇舟挑了下眉，配合着轻俯下身。
　　气氛暧昧，时柚揪住他的毛衣，对上他眼底的纵容，正准备再度向上吻。
　　“沈教授。”
　　季时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声音距离像是很近。
　　脚步声也急促地赶来。
　　熟悉的声音响于耳侧，时柚吓得差点没站稳，她慌忙推了推他的胸膛，抬眼看了一眼。
　　“……！”
　　不会被季时蹊发现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够了没
　　对他们两人站在那儿没什么太大反应。
　　季时蹊散漫地走过来, 看了时柚一眼，“你妈刚给我打电话，她说你手机打不通, 还问我你到哪儿去了。”
　　“……”
　　这边烟花展刚结束不久, 开始进行灯光秀。
　　公园附近的灯光很是昏暗, 路灯微弱的开了几盏，反倒是外街中心广场附近, 灯火如白昼。
　　听见他淡定的和自己搭话，时柚这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确信季时蹊没有看见刚刚他们两个人的动作。
　　应该没看见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不然季时蹊不会如此淡定。
　　时柚：“我刚刚在看烟花，手机静音了。”
　　“嗯。”季时蹊看向她, “我也在看，我和你妈说我俩在一起，她让我结束后送你回家。”
　　时柚迟疑片刻，才说，“那好吧。”
　　“……”
　　她能当面说其实她想和沈遇舟多待一会儿吗。
　　肯定不可以啊。
　　“沈教授。”
　　季时蹊和时柚聊完，突然想起来他刚刚要说什么了, “我们是不是大后天就要走了啊。”
　　“……”
　　沈遇舟：“是的, 夜里三点的机票，具体的看你们群里负责人的通知。”
　　“通知目前还没发。”季时蹊说。
　　“估计明天发吧。”沈遇舟说, “你注意看群通知就行。”
　　沈遇舟虽然是团队的总领队，但是在群里发布通知的一般是张教授。这个时间实属没什么办法，最近京都时常下雪，天气因素不稳定, 所以不得不选择夜里三点钟的飞机。
　　这也是他们之前线上内部开会的结果, 因为此次研究的地点在边疆某研究所, 所以带进去的人员都要进行严格的筛查, 除此之外，还需要对测验人员以及实习生进行严格的内部测试。
　　季时蹊就是前一段时间，在张教授的实验室参与了一个项目的研究助理，后来凭借京华学生内部报名，最终测试选拔上的。
　　这次实验比较注重实践，而季时蹊在动手操作能力上占优，相比于理论考察，他的实验课几乎门门都是满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季时蹊这小子自从决心考本专业的研究生后，就开始努力学习，或许是大四学期给了他一点压力。辅导员程池每周都在晚点名上开会，帮助学生们进行毕业选择和毕业压力疏导。
　　“啊？”季时蹊挠了挠脑袋，“那我要好好准备一下，那柚柚，咱们走吧。”
　　沈遇舟扶了扶眼镜，“嗯，回去吧。”
　　“……”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减少，风有点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时柚有点困，被风吹得迷蒙，她裹了裹围巾，抬手遮了遮路灯的光线，慢吞吞的跟在季时蹊后面往回走。
　　她特地走得很慢，离季时蹊隔了一点儿距离。
　　前面的季时蹊正在边走边刷手机，单手插在口袋里，并没有留意到后面的情况。
　　突然，右手掌心蔓延上温热的触感，沈遇舟用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掌心，走在她身边轻声说，“晚上回家照照镜子。”
　　“……？”
　　时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揉着自己的脸，迷茫的眨了眨眼，“我的脸怎么了啊。”
　　有什么东西吗？
　　时柚摸了摸脸颊两侧，除了有点温热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男人摁住她的手背，捏着她的手指，往唇边带，指骨弯着轻轻蹭了蹭，“这里，疼吗？”
　　“……”
　　她顺着他的引到去摸了下，嘴边“嘶”地一声，然后收回手，没过多久又抬手摸了摸，确认了一下，时柚抿着唇。
　　嗯？
　　确实有点丝丝地疼。
　　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她轻轻掐了下他的手背，然后抿住唇，再然后掀起眼看向他。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时柚再次摸了摸她唇边的一小块。
　　她的唇角怎么破了啊。
　　想到什么，时柚顿时脸颊通红。
　　“……！”
　　——是刚才亲吻的时候，被他咬的。
　　/
　　回到家里，时柚拉着围巾遮住唇瓣，一直拉到鼻尖以下。
　　季时蹊在门边脱鞋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怎么裹得这么严实啊，我们走回来的又不冷。”
　　而且走回来还挺热的。
　　虽然外面气温低，倒是大晚上走路回来身子已经热了，家里又开了地暖，季时蹊回到家就把外套给脱了。
　　时柚还是带着厚厚的围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尖在围巾外面。
　　顿了几秒，她看向季时蹊，“你管我呢。”
　　“切，我才不想管你呢，”季时蹊抱着手肘，抬脚就往门内走，“快进来，别把冷气放进来了，我去房间开黑去了。”
　　过节这几天，时柚家里挺热闹，各方亲戚陆陆续续串门。季时蹊妈妈和爸爸到各地走访亲戚去了，把不愿意走动的季时蹊留在时柚家。
　　正好季时蹊过春节一个人在家也无聊，除了打游戏也没其他什么事了，跟着住在时家还可以蹭吃蹭喝。
　　时柚换上拖鞋，除了季时蹊刚刚在门口说了她几句之外，从客厅到房间都不见人影。她抬头看了眼时钟，正好指向十二点，她爸妈应该都睡觉了。
　　时柚蹑手蹑脚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去旁边的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之后，她披着半干的头发，趴在床边向上翘着腿。
　　刚打开手机，时柚就收到了沈遇舟的发的微信。
　　沈遇舟帮她拍了大概二十来张烟花的照片，还有一段动态LIVE。用的都是没滤镜的原生相机，高清晰度前置摄像头，拍的还挺好。
　　时柚趴在床上，将自己裹紧被子里，然后把照片打包。
　　【甜柚爱赚钱：你们不是要烟花的图片吗，是要图片还是视频？】
　　【钟绘绘：视频吧。】
　　钟绘绘开艺术设计工作室，本来成本很小，员工也不多，还在创业阶段。而黎月则是国外艺术系研究生，也和艺术相关。
　　这次京都烟花秀设计师据说小有名气，因为举办地点在京都，并没有进行实时转播。
　　她们俩学艺术的对这方面都挺关注。
　　时柚将手机里的视频上传过去。
　　那是一段她拍摄的坐在公园里拍摄的短小精悍的最精彩的1min，恰好是烟花表演的顶峰部分。
　　视频压缩传过去后，时柚盯着已经拉满的进度条圆圈，舒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去吹头发，手机在床上疯狂响动。
　　“……？”
　　【钟绘绘：卧槽！！！】
　　【黎月：宝，你恋爱了是不是？你怎么还撒娇哇！】
　　【钟绘绘：甜甜的恋爱呜呜呜！甜死我算了！】
　　【黎月：和你一起的是不是沈教授，声音像他！！你们在一起了吗，是不是还去约会了！】
　　【钟绘绘：好浪漫啊啊啊啊。】
　　【甜柚爱赚钱：？】
　　时柚愣愣的看着屏幕里，群里两个人一条一条往外蹦的信息。
　　“……！”
　　她们怎么知道她和沈教授在一起了啊。
　　【钟绘绘：你听你发的那段烟花视频，最后一段。】
　　时柚点开那段视频。
　　视频里。
　　各种形状的烟花一团一团地在天空炸开，不断变幻着形状和色彩，伴随着砰砰的响声。
　　并没有什么异常。
　　时柚将音量调大，重新播放一边那个一分多钟的视频。
　　视频的最后，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小姑娘的声音很软，就像是甜到拉丝儿的棉花糖，清甜却不腻。
　　——“那边有好多对情侣诶。”
　　毋庸置疑，是她的声音。
　　还带着点撒娇的感觉，融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面，更加软。
　　“……！”
　　时柚的脸顿时爆红，手机差点脱手，她从床上坐起来，盘腿坐在被褥上。
　　紧接着，是男人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连带着烟花炸裂的背景音效，咻咻咻地好几声，随着他的话音委地，极为富有规律地炸响。
　　他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沉声问，声音撩拨意味十足，一字一顿。
　　——“还是你想继续。”
　　还是你想继续。
　　继续。
　　他的声音带着把小钩子，像是携带着阵阵烟花，一点一点在她眼瞳前绽放开来。
　　听见这个声音，时柚又想起了之前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吻。
　　他先是缓慢的、轻柔的落吻，不疾不徐地拉着她共度沉沦。接着就是唇齿间疾风暴雨般的蚕食、侵占，最后就是很轻地吻掉她的眼泪。
　　男人身上的雪松味干净清爽，掌心温度很烫，轻轻覆上她的侧脸，然后接吻。
　　时柚有点受不住这样，她捏紧被子的一角，摁下了暂停键。
　　全部声音戛然而止。
　　回忆随之暂停。
　　沈教授怎么可以这么撩！
　　时柚还没缓过神，脑海里一朵一朵烟花炸开，就像是昭示着今晚发生的事情一样。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一闭上眼全是那些吻，嘴角的触感仿佛在帮她不断唤醒记忆。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一大早，时柚很早就醒了。
　　醒来后她愣愣的坐在床上，过了会儿她下床穿鞋，眯眼凑在镜子前看了下。
　　镜子里的少女挂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松垮地穿着单薄的吊带露肩睡衣，肩膀处的皮肤白得像是一块嫩豆腐。
　　时柚抬起手，举着相机对准镜子里拍了张照片，发给沈遇舟。
　　图上是她比着耶的照片，站在镜子前，举着一只胳膊，长长的栗发倾泻下来，遮住白皙的肩膀，隐约可见睡衣下的锁骨。
　　时柚拍完照片，犹豫了一会儿。
　　到底要不要给他发呢。
　　要不要呢！
　　她捧着手机，迟疑不决好久，盯着屏幕使劲瞧。
　　这张照片上的人儿浑身透着慵懒，睡衣吊带挂在单薄的肩膀上，轻微的易碎感。莹润的手腕纤细，轻掐似乎能掐出红印儿。
　　“……”
　　还是！发吧！
　　【甜柚爱赚钱：早安，你女朋友起床啦～】
　　【甜柚爱赚钱：[/图片]】
　　不过半秒，男人给她发来讯息。
　　【沈遇舟：嗯。】
　　【沈遇舟：早安。】
　　微信没发出几分钟，时柚快速洗漱化妆。
　　正准备出门时，徐赫给她打电话过来，时柚看了下手机屏幕，接通。
　　徐赫语气焦急，“听说你要参加那个全世界油画联合会举办的油画大赛？就是你老师以前参加的那个？”
　　“……”
　　时柚顿了下，“还没呢，我还在思考。”
　　“那网上怎么有你参赛的消息啊，好多公司的人都打电话来问我了。”
　　“我没有报名啊。”时柚不明所以，“我前几天才拿到报名表，还不知道放在哪儿呢。”
　　徐赫：“你真没报名？”
　　“真的没有。”
　　徐赫顿了下，“那行柚柚，你赶快上网看看，我在微信给你发了个链接。”
　　徐赫给她发的链接，点开后是阮伊微的微博链接，直接跳出微博界面。
　　【阮伊微V：希望将来可以一起变好！@时柚[/图片]】
　　照片上是时柚和阮伊微的合照。
　　时柚看了几眼，觉得疑惑，她没有和阮伊微拍过双人合照啊。
　　半小时前，阮伊微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时柚的毕业照。
　　下面一片网友的热议——
　　【惊！时柚和阮伊微居然是同学，时柚太太不是画漫画的吗！】
　　【听说柚柚是转行画漫画的，本专业是油画。】
　　【啊？？？那岂不是当年成绩不如微微，因为大赛派出的是微微而不是柚柚。】
　　【呜呜呜，两个神仙太太居然是同学！果然艺术生是一个圈儿！】
　　【太棒啦！好喜欢这样的搭配！她们关系真好！】
　　【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两位漂亮姐姐同框吗？？跪求！！】
　　时柚和阮伊微在大学没说过几句话，但是黎月和阮伊微是一个油画协会的。虽然黎月和阮伊微关系也不好，可毕业的时候，还是和她拍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拍的时候，黎月把站在旁边的时柚顺手拉过去，最终，这张照片变成了时柚，黎月，阮伊微三个人的合照。
　　黎月站在她俩中间。
　　而阮伊微在微博发的图，正好把黎月给p掉了，只剩她和时柚的“双人合照”。
　　她们那会儿站的背景是一大片满天星花丛，所以p掉一个人也容易，背景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时柚从云相册找到那张照片的原图，将原图发给徐赫。
　　【甜柚爱赚钱：[/图片]】
　　刚收到信息五分钟内，徐赫打来电话。
　　徐赫：“所以，阮伊微发的照片是p图的？”
　　“是的。”时柚点头。
　　“你知道她签了经纪公司吗？是一家传统的网红msc公司，专门负责营销等等事宜。”徐赫想了想，说，“这可能是公司营销蹭热度的手段，因为我听说阮伊微今年参加了那个比赛。”
　　今年大赛开发业余画家的报名通道，基本上都可以报名，没有限制。需要通过一轮海选筛选名额，之后才可以进行接下来的评比。
　　阮伊微此前就曾大张旗鼓地在网上公开参赛，但是也因为她这几年没出作品空有人气，网上路人对她褒贬不一。
　　“可是，她这样营销有什么好处呢。”
　　“哎呀，你最近不是《猫与他》完结了嘛，然后广播剧也上了，出版也出了，直播也很完美，热度正是很高的时候，所以阮伊微这是在蹭你的人气啊。”
　　“……”
　　说到这里，时柚大概明白了。
　　阮伊微放出和她是大学同学的信息，营造一种关系好的错觉，从而获得网友对阮伊微的认可。
　　这不仅是对阮伊微参赛的一次宣传，更是借时柚最近东风之势，博得更多人对阮伊微即将参赛的关注。
　　“可是。”时柚想了想，“要是她参赛没能拿到好名次呢。”
　　“这你就别担心了，可能人家就是要黑红的热度呀。”徐赫说，“这是你不用理，原图给我了就行，我去找人帮你澄清。”
　　“好。”
　　时柚出门陪时父出去走访亲戚，并不远。她在亲戚家做客会儿就率先回来了。
　　刚到家，家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时柚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不一会儿时父和时母给她发短信，说今天晚上在亲戚家打牌，暂时不回来了。
　　季时蹊也没回来，可能是和京都的同学出去玩了。
　　时柚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
　　“……！”
　　那今晚是不是，可以和沈遇舟打电话了呀。
　　还不用担心被家里人听见。
　　想到这里，时柚突然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困了，立刻就给沈遇舟打电话。
　　沈遇舟并没有在工作，而是在书房看书，他抬手接通电话。
　　小姑娘似乎格外开心，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先是把今天干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吧啦吧啦说去亲戚家里碰到了哪些人。
　　兜了一圈儿，她最后才说，“我今天一个人在家，一直到明天白天都是一个人！我们可以打一晚上的电话了！”
　　“……”
　　话筒对面传来低低的轻笑声。
　　“不如来我家？”沈遇舟一直认真听她说完，最后才笑，“不是沈家，是我自己在京都的住宅，离外街并不远。”
　　“……！”
　　他微顿了下，语调里意味十足。
　　“今晚，去我那住。”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够了没
　　话音刚落下。
　　时柚的心跳声砰砰响个不停, 她躺在沙发上，本来腿架在沙发扶手那处随意地晃荡，听见他的声音后, 她浑身一僵, 拖鞋啪嗒应声落下。
　　时柚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身体, 揉了揉眉心。
　　“……”
　　什么啊。
　　什么到他家去住啊。
　　她握住手里的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度贴近耳畔。
　　过了许久传来他的声音，伴随着略显含混的嗓音, 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嗯？”
　　“我来接你？”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她的迟疑, 沈遇舟轻轻叹了声，“你是不是专门选择这个时间？”
　　“……”
　　时柚没听懂，眨了眨眼。
　　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过来，落入她的耳朵里，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还有不到三天就要出发了。”
　　“……”
　　时柚沉默了会儿, 声音很低, “要过一个月才回来，对吗？”
　　“是的。”沈遇舟说。
　　这也意味着他们过几天就要相隔异地, 将近一个月。才刚刚确认关系，他就要离开京都了。
　　时柚这几天也并不打算在京都待多久，她回到荆市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包括那个油画大赛, 时柚其实并没有拒绝唐悦容,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
　　突然感到心脏那块有点闷闷的。
　　她稍微仰起脖子, 重新仰面躺在沙发上, 将脚并拢架在沙发的扶手上，松软的扶手下陷一小块儿。
　　“那你等我。”时柚突然说，“我马上就过来。”
　　沈遇舟：“我来接你？”
　　“也行。”
　　时柚跳下沙发穿上拖鞋，跑去卧室换衣服，打开衣帽间一阵搜刮，将手机开免提放在床边。
　　她的衣服还挺多，尤其是放在家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旧的，放在家里没有清理。而且还有很多高中的校服、短袖等等，堆在衣柜里。
　　话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细细簌簌声，很像是树叶随风抖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动静之大无法忽视。
　　“……”
　　沈遇舟顿了下，“你在干什么？”
　　电话里男声响起，时柚停下手边的动作，回答道，“我在找衣服呢。”
　　沈遇舟轻轻“嗯”了一声，好整以暇道，“穿那件睡衣？”
　　他接着说，“不是挺好。”
　　“……！”
　　时柚立刻就想起之前她给他“早安”的那张照片——
　　她穿着白色吊带睡衣，栗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发梢打着卷儿微微上翘，遮住白皙的莹润的肩膀，随意若隐若现。
　　虽然拍照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夜晚”、“两个人”、“吊带睡衣”、“白色”等等这些词放在一起，她不受克制地脸红心跳。
　　凭借着多年画漫画的经验，她下面就会联想到“撕裂”、“凌晨”、“撩拨”、“衬衫”等等，如果是15+漫画则会有更为浓汤的情节，一夜高速。
　　…打住！
　　时柚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啊！
　　时柚彻底服了。
　　他们才刚刚谈恋爱，以小时为单位计算，还不到七十二小时呢。而且，对方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她哥哥辈的。
　　静了一会儿，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沈遇舟收起逗弄的心思，没再提，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端响起，清越好听，更加清晰，“柚柚。”
　　“……”
　　听到他叫自己，时柚从衣柜里将衣服抱到床上，心跳忍不住猛跳。
　　不得不说男人的清越的嗓音就是一把利器，只要他稍一开口，时柚就忍不住听下去。这样的声音如果出现在她高中时期的课堂上，就会是她听课的动力。
　　沈遇舟笑了下，“我在你楼下。”
　　/
　　时柚磨磨蹭蹭下楼，好一会儿才下楼看见沈遇舟，她往前跑几步，轻喘着气。
　　“你怎么来这么快呀。”时柚停住脚步，弯腰扶着膝盖，轻轻地呼吸着。
　　“……”
　　“累吗。”他问。
　　时柚点头，“有点。”
　　她本来出门就晚，然后又去画了个淡妆，捡了点洗漱用具装在小包里。
　　出门前，她把家里的大门和防盗门都锁上了，还为了防止时父时母中途突然回来，给他们各发了一条短信，说她今晚去同学家住了。
　　做好这些万全的准备后，时柚这才下楼。
　　从沈家到她这边要走十几分钟，他们才不过打了五分钟的电话，他就走到了。
　　他难道是开车来的吗。
　　时柚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沈遇舟：“没给你打电话前我就往你家走了，本来是想带你去外面玩的。”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吗？”时柚歪头问。
　　沈遇舟想了想，“大概是夜市吧，我也不常去。”
　　他在来时柚家之前，有和程池通电话。
　　程池报告完院里的最新动态，以及天文研究和教职工会议的事情后，就开始和沈遇舟聊一些生活类的事情。
　　这次去边疆没有派程池过去，他本身对这类实验室测验和实地测验也不太感兴趣。
　　等程池聊完后，沈遇舟才问，“我记得你有一个侄女，好像很喜欢漫画，她多大了？”
　　“……？”
　　程池有些摸不着头脑，“哦你说她啊，她大概十九岁了吧，今年上大一。”
　　“嗯。”
　　程池又问，“沈哥，有什么问题吗？”
　　沈遇舟沉吟片刻，“像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一般喜欢什么？”
　　“就和同学逛个街看个电影，买点衣服包包化妆品，或者宅在家的话…打游戏？”程池想了下，“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沈遇舟：“问一下而已。”
　　“……？”
　　不对，有情况。
　　程池凭借多年敏锐的观察力，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就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沈教授怎么突然问这些啊。
　　程池恍然大悟：“难道是你有个妹妹突然回家了？”
　　“……”
　　沉默几秒，沈遇舟淡声道，“挂了。”
　　京都是一座跨地面积很大的城市，夜市也极为繁华热络，城中央巨大的流动光影CED屏，附视繁华而耀眼，绚丽多彩。
　　虽然沈家一直扎根京都，但是自从沈遇舟回国后，就立刻任京华教授，京华又地处荆市，自此之后他很少来京都。
　　他对于这次东西可能不太了解，需要多问问别的人。
　　时柚休息了一会儿，总算喘过气来。
　　她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我不想去外面玩，就去你家就可以了。”
　　“……”
　　沈遇舟眉梢微挑，“嗯？”
　　“因为今天我家没人呀，去外面玩以后可以找个时间。”时柚解释道。“但是，你刚才说要带我去外面玩，我先记着了。”
　　“行。”沈遇舟勾了下唇角。
　　沈遇舟在京都的家，与时柚父母家隔着一条街。这片区域是繁华中心地带，地价和物价都高。
　　时柚走进电梯里，才发现这是一栋类似小型别墅的一层一户，排幢式的高档小区，大概因为房价高，又或者是新楼刚刚开盘不久，小区里都没什么人。
　　时柚乖乖地被他牵着手，疑惑道，“你不是——”
　　“带一次队，大概是。”沈遇舟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下，“这个数。”
　　时柚轻微地怔了下。
　　“……！”
　　他带一次队就这么多奖金，那其他的呢，还有各种科研、代课、做研究生导师、甚至发论文、国际比赛项目收入。
　　那比她有钱多了。
　　所以，她之前是怎么说出那种话的，居然还想着要养他。
　　男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瞬不眨地盯住她的脸庞，语气放缓，“柚柚不是要养我吗？”
　　“……”
　　“可是我养不起你。”时柚撇了下嘴，有点委屈。
　　“行。”沈遇舟轻笑，微俯身，吻了吻她的发顶，“那我也是你的。”
　　进门后，沈遇舟开了地暖，给她找了双干净的拖鞋。家里没有女士拖鞋，这边的房子他也好久没住，一直交给许叔打理，定时许叔回请家政过来打扫，所以屋内整洁，不落一丝灰尘。
　　时柚洗完澡后，拿着iPad坐在他的房间里的沙发上画画。她有点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余光撇向坐在办公桌前的沈遇舟。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修长明晰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似乎正在极为认真的处理文件。
　　他只松垮的套着一件毛衣，刚洗澡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沐浴露的香味，遮盖住了甘洌的雪松清香。
　　时柚不想打扰他工作，就坐在沙发上，撑着脸盯着他不住的瞧，突然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也是薄荷味儿的。
　　这算不算是…同款？
　　时柚将iPad倒扣在沙发上，撑着脸颊自顾自地看他。似乎真的很困，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开始往下掉。
　　一垂一垂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沈遇舟看向她，眉尾上扬，接着朝她大步走来。
　　时柚穿着浅蓝色调的小鹿印花连帽披肩，棉质的布料蓬松，却不显得臃肿，抬起胳膊的时候露出微陷的腰窝，纤细动人，一掌就能握住。
　　腰窝处的毛衣是松色的，轻轻一碰就像是蓬松的一颗松子，下意识往回缩。
　　小姑娘“呀”了一声，被他提溜着抱起来。
　　然后直接拎到他的腿上，面对面对视，完全躲不掉，也逃不开。
　　男人的手臂张开撑在桌边，将她完全围困在他和办公桌边。
　　时柚身后刚好抵住桌面边缘，她的背硌得有些疼，沈遇舟揽住她的腰，让她的后背枕住他的手臂，隔绝坚硬的桌面。
　　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坐姿，时柚忍不住往后躲。
　　突然，沈遇舟鼻尖靠近她的肩膀，轻轻蹭了下。
　　“别躲。”
　　“……”
　　时柚没再动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下次再见就是下个月了。”
　　想想也是。
　　时柚抬头看向他，脸颊两侧发红，接着，她轻轻地抱住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没再乱动。
　　想到什么，她凑近他的耳畔，“我……”
　　刚想说让他一定要安全回来，她会等他回来的。
　　对上男人微挑的眉眼，时柚一下子来了斗志。
　　她突然更深的凑上前，在他唇角处不轻不重地亲了下，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沈遇舟愣了下，接着，喉结划过一丝笑意，在胸腔里滚动。他抬手薅了一把她耳后的碎发，掀起一阵热流，嗓音低哑。
　　“乖啊。”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够了没
　　话音刚落地, 时柚的心头重重的跳了下。
　　雪松的香味卷入她的鼻腔，连带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香，还有那种成熟男性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她忍不住轻轻地嗅了一下。
　　有点好闻。
　　她仰着脖子看向他, 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似的, 上下轻颤，她突然又凑近了些。
　　沈遇舟抬手, 将她的头发抚到耳后，嗓音撩拨, “好闻吗？”
　　“好闻。”
　　少女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横冲直撞, 一腔爱意都写在脸上，直白而热烈。
　　沈遇舟忍不住失笑，倾着上身靠近，“那我以后常用。”
　　“……”
　　家里本来就开着地暖，靠近他房间的这边似乎是地暖的中心，每一块瓷砖中间的地方散发着温暖的温度。
　　沈遇舟的视线紧紧地盯住她, 不一会儿, 指尖稍稍抬起她的下巴。
　　时柚被迫仰着脑袋，面对着坐在他腿上, 莹白的脚趾踩住椅子腿，触碰到金属的冰凉，她稍微蜷了下脚趾。
　　拖鞋在中途就被蹬掉。
　　“啪嗒——”
　　两只棉质的布拖在地上滚了几圈儿，掉在地上一片细微的声响, 最终分别落到她脚够不到的地方, 一只翻过来, 另一只躺在地上。
　　时柚挣扎了几下, 想从他腿上下来，被男人摁住肩膀，“等会儿捡。”
　　“……”
　　行吧。
　　男人好整以暇，“来。”
　　顿了顿，他轻笑，“想做什么都可以。”
　　“……”
　　听见他的声音，时柚再度看向他。
　　刚才亲了他一下，沈遇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眼底的兴味更浓，就像是任由她为非作歹。
　　高岭之花任由她为非作歹。
　　还说想做什么都可以。
　　“……！”
　　这不上！就是！她不行！
　　仗着这份底气和较量的心思，她攀上他的肩膀。
　　沈遇舟眉梢微挑，一瞬不眨眼地盯她。
　　小姑娘手软的像是没骨头，明明有点暖，却更像是带了一簇小火苗。触碰到他耳后的那块肌肤，无意之中撩拨点火。
　　她轻轻地向前试探，唇齿擦过他的唇角，很轻很轻。
　　一下。
　　又一下。
　　刚洗完澡，浑身上下都带着薄荷味的沐浴露的香氛，就像清凉的小钩子似的，阵阵引人醉而不知。随着靠近，薄荷味的清香更浓，还带着点她独有的甜味儿。
　　知觉男人身子一僵，喉结上下滚动一阵。小姑娘坏心眼儿的加重试探，就像是一片羽毛在他心尖上挠着，痒得要命。
　　对上他眼底的深邃，时柚下意识眨了眨眼，表情略显无辜的看向他，红得滴血似的耳朵却暴露了她此刻心里的害羞。
　　沈遇舟俯身，唇贴近她的肩膀，气息温热沙哑，“好玩吗？”
　　“好——”
　　还没说出那句‘好玩’。
　　齿间刚溢出一个字。
　　他便将她抱到办公桌上，扣住她的后颈往下压，唇齿间更加疾风骤雨般的吞噬，卷掉她的氧气，完全主宰着她的气息。
　　掉转攻势，完全在转瞬间，吻一路向下。
　　掀起一片儿水花。
　　……
　　过了好一会儿，时柚轻轻的喘着气儿，脸不受控制地涨的通红。眼角挂着泪渍，唇瓣水灵灵的。
　　她声音闷闷的，低头揪住他的袖口，“热。”
　　沈遇舟将她的脑袋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
　　“好。”时柚被他抱到沙发上。
　　/
　　休息了一会儿，时柚将披肩给脱了。
　　披散的发间淌了点儿汗，她全身都被他蹭了雪松味儿，毛衣被汗湿透了，估计刚才那个澡白洗了。
　　隔壁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沈遇舟正在洗澡。
　　时柚有点轻微的气愤，她在沙发上挪了下，没动。
　　室内地暖开到了十八度，是一个刚好的温度，她缓了缓，才重新拿起沙发上面的iPad遮住脸。
　　时柚开机，查看她不久前坐在沙发上画的草稿。
　　她画线稿的是一个Q 版的人物头像，作为新春掉落的主角人物彩蛋，才堪堪上了颜色，只涂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没有涂完。
　　刚打开软件，上面的提示音冒出来，提醒她最后一次关闭画布是四十分钟之前。
　　时柚盯着那个提示看了一会儿，脑海里冒出许多回放。
　　所以…他们刚才真的亲了很久吧。
　　她的唇都有点麻。
　　啊啊啊啊。
　　而且，他还咬她的肩。
　　时柚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度，猛地将画布给关了，屏幕上一片黑屏。
　　就算除去中途两个人说闲话的时间，还有一些对视，那么，至少也有很长的时间了。
　　时柚揉了揉眉心，再次躺在沙发上。
　　虽然亲了这么长时间，但她却并不会觉得讨厌，因为是和喜欢的人一起亲密。
　　而且，沈遇舟会在一些细节上照顾她的感受。
　　她能感受到。
　　浴室的门从里面拉开。
　　男人宽肩细腰，松松垮垮系着袍带，修长笔直的双腿比例优越。浴袍之下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
　　锁骨附近有一粒褐色的痣，没在浴袍半遮的领口之中，性感又禁欲。
　　他额间的水珠落下一滴，擦过微凸的喉结，顺着肌理纹络藏入肩颈。混合着干爽清冽的薄荷沐浴露香，氤氲缭绕。
　　“休息好了？”他走过来。
　　她推了下他的胸膛，咬了下唇。
　　沈遇舟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去洗澡吧，我在书房办公。”
　　“……”
　　时柚“嗯”了一声，关门进了浴室。
　　她本来就洗过澡了，只不过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就简单的冲个澡。
　　过了半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
　　白皙的肩膀处满是红印，深深浅浅的印子，在她肤白透亮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时柚不再看向镜子里，站在原地，脸红得像一颗柿子。
　　浴室里响起水声。
　　沈遇舟带着电脑走进书房。
　　她浑身上下都是他喜欢的样子，就连刚刚被吻后眼角带泪也是，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难得有些轻微的失控。
　　但是沈遇舟还是克制而理性。
　　毕竟他比她要大了七岁，要考虑到她的年龄，想到的事情也更多。
　　小姑娘年龄还小，而且他们才刚确认关系没多久，还要再等等。
　　这么想着，他打开电脑。
　　这次的线上会议发起时间是晚九点到十点，在一间线上会议室，只开语音不开视频。
　　这是全校为单位的组织会活动，本身就是商讨教师们的下学期开学典礼活动事宜，以及下学期节假日或者其他的大型文艺社团活动安排。
　　一般来说，这种非正式会议由各院辅导员轮流主持，并不太严肃，且氛围稍显轻松。线上会议上大多都是讲师和年轻的教授，以及全校各院系辅导员。
　　程池调出ppt，清了清嗓子，“这次会议的负责是我，我是天文学院大二和大四的辅导员。”
　　“下半学年活动并不多，主要有一个校庆需要全校师生共同参加，下面就是外校教授来我校的交流会，以及几个节日晚会，社团活动等等。”
　　“我来介绍一下，首先是校庆，校庆大概在三月，和新生军训是一个月，在新生军训前，辅导员们需要先进行一个星期的提前集训，以便适应军训生活方式，调动辅导员的积极性，从而带动学生热情。”
　　“我先说到这里。”程池停住，“校庆部分由我院沈教授向大家介绍。”
　　“……”
　　沈遇舟打开麦克风，调试了一下。
　　然后他调出电脑里提前准备好的文案，开始不紧不慢地念着，男人标准的音调响于麦克风内，隔着闷闷的一层喇叭，却并不显得沉闷，反倒干净又悦耳。
　　沈遇舟：“京华校庆是我校建成135周年纪念活动，活动日当天组织学生参观校史馆，进行全校范围的文艺演出，以及各社团举办相应特色活动。”
　　“除此之外，还需要进行的是教授专家午餐会，做好专家与学生之间的互动交流，更好的启发……”
　　门边传来咚咚咚几下敲门声，接着，门拉开一道缝隙。
　　“吱呀——”
　　小姑娘刚洗完澡，也洗了头，浑身挂着水汽，朝着门内张望了一下。
　　“沈教授，我洗了头，你家电吹风——”在哪儿。
　　时柚正准备问电吹风和擦头发的后毛巾放在哪，视线一扫，瞥见他坐在Macbook前。
　　她略微地，轻顿了下。
　　他好像是和她说过，他在书房办公来着。
　　但是，为什么电脑桌面是ppt，好像还会动？
　　时柚仔细辨认了一会儿。
　　而且，还有几个聊天框儿，分别显示着头像，很像是那种连麦会议。
　　嗯，线上连麦会议。
　　“…………”
　　空气静默了几秒，无论是电脑内外，都无人敢率先打破诡异的沉寂。
　　线上会议的成员纷纷集体闭麦，一声不响。
　　像是约定好那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那种巨大而不可言喻的冲击，是小姑娘清甜略带困意的嗓音传入麦克风后带来的。
　　就这么停顿了半分钟。
　　沈遇舟轻声开口，“毛巾在浴室，靠门的墙边挂着，电吹风也在。”
　　“……”
　　“啪嗒！”
　　没等他说完，时柚用力关上门，意识到什么，心跳一下响于一下，像是快跳出嗓子眼儿。
　　她好像，要，完了。
　　▍作者有话说:
　　到感情描写我就卡卡…卡（哭，明天双更


第51章 够了没
　　门关上了。
　　关门的时候时柚早就涨红了脸, 压根儿不敢看书房里面的情况。
　　“……”
　　所以，刚刚她是被听见了？
　　时柚不敢往下想，趿拉着拖鞋往回走。
　　房间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开麦。
　　沈遇舟移动了一下麦克风, 轻轻靠近“喂”了一声, 然后随着鼠标点击着屏幕，调出那个文案的界面, 接着刚刚没说完的地方继续陈述。
　　沈遇舟不紧不慢地将报告做完，清越的声音停止, 周围人没有一个人接话。
　　程池想到什么，立刻开麦接上：“那咱们继续吧。”
　　程池接着报告了一下学校社团工作, 以及各个社团负责老师在下学期要进行的工作和要求。
　　“最后就是社团活动，我们学校的社团众多，在下学期也要有序开展工作，首先是负责人对接的问题，每个社团都有一位老师作为总负责人，剩下两名老师作为副负责人, 接下来就是校庆期间, 社团也可以跟进开展活动。”
　　“活动要提前向校社团活动中心备案，然后再进行后面的活动, 包括一些学生组织工作，还有最后的全年社团活动总结。”
　　“……”
　　一切全部汇报完毕，程池清了清嗓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线上会议里无人应答, 程池也是如坐针毡, 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这次会议就是学校临时召开的, 而且工作每年内容都差不多, 大家大部分都很清楚了，时间又是晚上九点到十点，所以肯定有很多人在下线偷偷摸鱼。
　　但是——
　　经过刚才沈遇舟那边的动静，可谓是调动了所有人吃瓜的热情，估计这会儿摸鱼的人都回来了。
　　程池无奈：“如果没有问题，那会议到此结束。有问题现在可以问，开麦或者在聊天框打字都可以。”
　　“……”
　　过了半分钟，正当程池准备说散会的时候，聊天框里闪烁出一行字。
　　【可以问沈教授问题吗？】
　　沈遇舟挑了下眉，倒是没有太介意，在键盘上打下一个字：【问。】
　　“……”
　　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开始在聊天框里七嘴八舌。
　　这次会议本就是京华部分年轻讲师、辅导员们还有几位年轻教授的会议，学校社团和校庆各支线负责人大部分都是年轻教师骨干，他们的平均年龄三十上下，也是很热衷于八卦的一群人。
　　尤其是被誉为“京华最年轻有为的教授”、“全球华人天文研究金奖得主”、“国内顶级学府青年人才”，这样的一位高不可攀的佼佼者，几乎是一个优秀完美的天才。
　　平时的八卦却一点儿也听不到风声，准确来说，是听不见一点儿如实的关于他的对象的传闻。
　　沈遇舟待人接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平日里也是冷淡的模样，工作上严肃沉稳。
　　【啊啊啊啊啊姐妹&兄弟们，我刚刚不会是幻听了吧。】
　　【没有幻听，我也听见了，是一个女声，是真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刚刚去厕所没听见，发生什么事情了？？沈教授有女朋友了？？】
　　【第一个敢问出口的真是勇士啊，我刚刚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respect！】
　　【救命！我校高岭之花不慎被折。】
　　【啊啊啊沈教授能不能透露一下到底是哪个小妹妹啊！！天啊！吃瓜第一线！】
　　【或者…有没有可能不是女朋友呢？】
　　【沈教授透露一下吧，等你们结婚我帮你们把民政局搬来。】
　　“喂喂喂。”程池开麦，“你们干啥呢，这可是开会又不是你们的茶话会，平时开会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现在怎么突然都醒了啊，都散了，我要结束会议。”
　　聊天框里面的信息闪得更加欢快。
　　【程老师知不知道啊！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和沈教授是一个学院的。】
　　【问不到沈教授，问程池哥也是一样的啊！】
　　【对啊！程池你下班别跑，我在校门口逮你！！】
　　【哥们，一线吃瓜都不和咱们说一声，还是不是兄弟了啊。】
　　程池扶额，“你们再吵我直接掐断连线了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
　　【程哥你肯定知道，你和沈教授是一个学院的诶。】
　　【而且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你知道的绝对比我们多！！】
　　【问不了沈教授我们就问你啦～】
　　程池服了这群人，就知道问他这颗软柿子，一碰到沈遇舟那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过，程池也挺好奇，他接着开麦。
　　“喂，沈哥。”程池问，“你还在线吗？”
　　“……”
　　沈遇舟：“在。”
　　他刚起身倒了杯咖啡，正打算回来看看有什么问题问他，聊天框里直接冒出99+条消息，他将咖啡杯放在一边，粗略地看了下。
　　其实这些问题的内容都差不多，虽然说是问题，但大部分是他们自己在相互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最后想了想，沈遇舟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问那个姑娘是不是他女朋友。
　　沈遇舟敲下几个字：【嗯，我女朋友。】
　　“……”
　　聊天框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更加快速的冒出大段的回复。
　　【救命救命，这是当面承认了吗！！】
　　【看我没说错吧，这个时间在家里，而且还说吹头发什么的，这么亲密，肯定是女朋友无疑了！！】
　　【那个妹妹声音好甜啊，虽然距离远收音不太清晰，但肯定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妹妹。】
　　【天啊！沈教授都脱单了，我还是单身狗QAQ】
　　【拜托，沈教授脱单可不要太容易吧，就是他平时不近女色而已。】
　　【恭喜恭喜！祝9999999999】
　　【99999！希望能有这个荣幸看一眼沈教授的女朋友！！】
　　【什么都不说了，先999999999999】
　　下面一排刷99*n的人，让他们刷了会儿，程池结束会议。
　　会议室关闭。
　　散会后，程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沈遇舟。沈遇舟正准备去房间看看时柚，刚拉开椅子起身，电话就响起来了。
　　程池刚刚反应过来，“沈哥，你不会上次问我那个问题，是关于你女朋友的吧。”
　　“……”
　　程池还记得不久之前沈遇舟打电话给他，问他女孩儿喜欢什么。
　　这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沈遇舟也没掩饰，轻笑，“是。”
　　“你不久要离开这边一个月，你们岂不是要异地恋了。”程池打趣问，“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带过来给大家认识认识呀？”
　　“……”
　　沈遇舟：“那我要问问她愿不愿意。”
　　“行。”程池笑到，“等你们的好消息。”
　　两人没再聊了，各自挂断电话。
　　沈遇舟移步至卧室，卧室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儿。他四下觑了一圈儿，才在窗帘后找到躲在那里的时柚。
　　窗帘后。
　　少女鹿眼瞪圆，睫毛上下忽闪，耳根子发红发烫，头发半干，肩膀上还隔着湿漉漉的毛巾。像是被抓了个正着，她双手抱着肩膀，有些猝不及防。
　　沈遇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过来。”
　　“……”
　　“不要。”时柚迟疑了下，摇摇头。
　　太丢脸了！几乎是在线会议的人，都听见她的声音了！！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今晚住在他家。
　　时柚后悔极了。
　　她当时就应该乖乖待在卧室里，而不是去书房。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会儿，沈遇舟松了松衬衣领口，敞开一粒扣子，摘下金丝眼镜放在一边。
　　“……”
　　时柚就这么抱着窗帘，一声不响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喉间滚动了下。
　　“那…要我抱你过来？”沈遇舟轻笑。
　　时柚攥紧窗帘的一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再度看向她，好整以暇地撑着下颌，“你头发吹了？”
　　“……”
　　时柚抿了下唇，下意识去抓自己的头发。
　　还是湿的。
　　虽然间隔了一定时间，但是水珠随着重力往下坠，头发的发梢很潮湿。
　　她刚刚完全在想心事，忘记去拿电吹风吹头发了。
　　时柚揉了揉太阳穴，他似乎很有方法也极有耐心，懂得怎样能让她乖乖过来。
　　沈遇舟勾了下唇，起身将吹风机拿过来，然后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时柚慢吞吞地挪过来，听话地坐下。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帮她吹头发。以前的时候她脚踝受伤，他也帮她吹过。
　　吹风机呜呜在耳边响起。
　　热风熏的她有点儿困，时柚眯着眼刷手机，盘腿坐在沙发上，栗色的长发随着吹风机的吹动一下又一下漾开。
　　水汽慢慢蒸发，沈遇舟换了冷风。
　　她的头发格外软，钻入他的指缝很痒，同时又带着点儿沐浴的香氛。
　　关上电吹风，他够到旁边桌面上的梳子，轻缓地帮她整理头发。
　　时柚盘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如抓到烫手山芋般，将手机蓦地往侧面一扔。
　　“……”
　　什么鬼啊！
　　这群人在京华论坛已经讨论得不可开交了。
　　手机在沙发上弹了几下，翻了个面儿。
　　像是预兆到了什么，手机电话铃声疯狂想动，时柚捂着脸，没理。
　　沈遇舟捻起她的一缕头发，凑近问，“不接吗？”
　　“不接。”
　　“……”
　　顿了一会儿，时柚往后仰头，“帮我看看是谁？”
　　“你辅导员。”沈遇舟看了一眼。
　　时柚“啊”了一声，伸手去够手机，“那我还是接吧。”
　　原来是朱林星啊。
　　朱林星是她大学辅导员，自从上次在京华里碰见之后，时柚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了。
　　可能找她有什么事呢。
　　刚接通接话，电话那端的大嗓门就大大咧咧响彻房间。
　　朱林星：“好家伙，时柚同学你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说，你是不是和你的沈教授谈恋爱了！”
　　“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你，但是我从微弱的麦克风声音里能够辨认出来是你！是你，就是你！”
　　“我上次就和你说沈教授喜欢甜妹了吧！你怎么不相信我呢宝贝！这是你和其他喜欢沈教授的人不同的地方，也是优势啊！你超甜的！！”
　　“……”
　　时柚顿了顿，没说话，视线对上男人上挑的眉眼，她猛地站起来。
　　松软的沙发下陷一个脚印，一下子站起来，时柚没站稳，片刻之间跌坐在他的腿上。
　　“……！”
　　时柚脸红心跳，没敢动了。
　　手机还颤颤巍巍握在掌中，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对面的声音好像停了。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沈遇舟摁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近乎将她半箍在怀里，笑音直接掉入她的耳中，“是挺甜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够了没
　　房间里沉默半秒。
　　就在这半秒之前, 沈遇舟的声音才刚刚停止。
　　时柚眨了眨眼，还没开口解释，就听见朱林星的大嗓门在电话另一端炸响, “Sorry打扰到你们了不说了我先挂了！”
　　“……”
　　话音还没落下, 电话就被挂断了。
　　特别像是, 生怕打扰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时柚将手机放在一边，“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想到什么, 时柚的脸颊再次爆红。
　　沈遇舟捉住她的小手，亲了亲, “误会就误会。”
　　“但是。”时柚小声抗议，“我们又没在——”
　　“……”
　　话说到一半, 男人眼底的深邃更浓。
　　不言而喻。
　　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戳破。
　　时柚不敢说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撇头不看他，“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明天她爸妈就回家了，时柚要赶在他们俩之前回到卧室里。
　　时父当时打电话没有告诉她具体他们回来的时间, 但是按照他们两个人每天大早上起来晨跑的作息, 应该会在早上七点之前。
　　既然要赶在时父时母回家前，时柚必须起得很早。
　　她本身因为工作性质和拖延症, 是个喜欢熬夜的人。
　　早起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沈遇舟起身，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一路抱到卧室里的床上。
　　他将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 半蹲下来, 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抚弄了下, “睡吧, 明早我叫你。”
　　“……”
　　/
　　第二天七点钟，时柚就跑回家去了。
　　沈遇舟作息比她规律，早上将近六点，在楼下半跑完步将她叫醒。
　　重度起床困难症患者时柚被迫从床上坐起来，刚拉开被子，被他迷迷糊糊抱到卫生间洗漱。
　　整个人都是迷怔的，睡眼惺忪。
　　扶着门出门的时候，她脑袋昏昏沉沉，还有些找不到天南地北。
　　最后还是被男人开车送到她家楼下，时柚拉开车门，捏了下他的小拇指，“我走了啊。”
　　“……”
　　不知为何她有点伤感，鼻腔里涌起一股酸涩。
　　这次告别，那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想到什么，时柚又折回来，收回刚跨出车门的一只脚。
　　“我到时候去机场送你，好不好？”
　　沈遇舟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晚上三点多钟的飞机。”
　　对视了一下，时柚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就是怕她太困了，支撑不住。
　　这个时间点很晚，机场又离京都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如果去送他的话，相当于一整晚都不能睡觉。
　　“你不要看我现在这么困，因为现在是早上。”时柚撇了下嘴，“我晚上很精神的。”
　　“……”
　　“那好。”沈遇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后天，我在机场等你。”
　　回到家里，家里还没有人。
　　时柚站在卧室的窗户前往下望，她脸贴的很近，带着些许困意，眉头皱巴巴的。
　　直到看见他的车，还停在路边。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她上楼吗。
　　时柚的眸光顿时亮起来，心满意足地和他挥了挥手。
　　沈遇舟降下车窗，就看见少女穿着来他家时的那件印花披肩，就这么站在窗前，颇为高兴地和他挥手。
　　随着抬手的动作，披肩之下露出一截腰。
　　她的一只手掌贴在窗户上，掌根的纹路很淡，两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舍又带着留恋。
　　他唇角微扬，摇上车窗，将车掉头开走。
　　/
　　时父和时母回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反倒是季时蹊下午来时柚家，发现还在睡觉的时柚，他惊讶道，“你怎么下午也在睡觉。”
　　“不行吗？”时柚反问。
　　季时蹊想了下，“不正常，你晚上不睡觉早上睡觉，下午也睡觉。时柚你去哪儿玩了？这倒时差了啊。”
　　时柚懒得和他多说话，将床上的玩偶往他身上扔，季时蹊眼疾手快地接住，将玩偶放在她床边。
　　他无奈道，“行吧，你睡吧。”
　　然后关上门。
　　时柚在沈遇舟家没太睡好，兴许是那一晚他开会时她冒然闯入，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又或许是他们亲了太长时间，挑拨着她的神经。
　　总而言之，时柚那晚过了很久才睡着。
　　这几天她都待在家里，偷偷的给沈遇舟打电话。临近出发前夕，他总是在忙，手边的工作和筹备的事情也很多。
　　时柚不想打扰他，就等到晚上他忙完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聊太长时间耽误他睡觉。但是沈遇舟每次都会巧妙的将话题引到各个方面，让她忍不住和他说很久的话。
　　后天，京都机场。
　　时柚撑着时父时母睡着，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赶去机场送行。
　　“这下真的要走了啊。”沈遇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别哭鼻子。”
　　“谁、谁哭了啊。”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先保密，好不好。”
　　“……”
　　她和朱林星也说过了，暂时不要说和沈遇舟谈恋爱的人是她。
　　毕竟时曜也是京华毕业的，也有账号进那个论坛，一旦恋情曝光，那季时蹊和时曜都知道了。
　　沈遇舟说了声“好”，眉眼带笑，“我这么见不得人？”
　　“……”
　　“不是。”时柚摇了摇头，“是我哥哥那边。”
　　她暂时不想让时曜知道她谈恋爱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沈教授。
　　沈遇舟和时曜的关系时柚并不太清楚，她只知道时曜拜托沈遇舟照顾她。
　　但是照顾是照顾了，却把她照顾成了女朋友，而且时曜还莫名其妙多一个和他同辈分的，妹妹的男朋友。
　　时柚换位思考了下，如果她是哥哥的话，她会很气很气；如果是时曜是季时蹊那个脾气，估计现在就提刀上门了。
　　记忆里时曜对她一向还不错，也没生过气。他本身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年少的时候甚至有些玩世不恭和不羁，甚至还去过地下赛车场赛车。
　　但学习不错，也没什么人敢说他。时母和时父完全管不住他，也没办法管，就这么放任着。
　　这些年在研究所工作，时曜变得更加沉稳而成熟，性子里的那份不羁沉隐下来。但他在时柚面前，始终都很照顾她，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但是时柚还是完全想象不出来，时曜听见这样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会是一个完蛋的反应。
　　“这个给我可以吗。”
　　沈遇舟抬手，轻轻碰了下她发端的发绳。
　　她今天扎着高马尾，酒红色发绳是那种缠绕式的发带，绑成两个蝴蝶结垂落下来，比较复杂的样式。
　　时柚抬手摸了摸发绳，牵着他的手，往后，“这个要这样绕着取下来。”
　　“嗯，你教我。”沈遇舟轻笑道。
　　“……”
　　他的指尖很凉，带了点儿凉意，认真的听她说着，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将发绳解开取下来，放在上衣口袋里。
　　时柚的头发乖顺地披在肩上，她牵了下他的袖子，“注意安全。”
　　“嗯。”沈遇舟忍不住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
　　隔着护栏，时柚轻轻踮起脚，仰起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脸颊烧一样的烫。
　　刚离开他的唇一秒钟，男人轻扣住她的脑袋，慢慢的唇齿间辗转研磨，吻再次落下来。
　　“再见。”他单手往上抬，轻轻掐了下她的脸，然后提着行李，往相反的方向走。
　　时柚站在那片栏杆处望了一会儿，好像没看见季时蹊？
　　正疑惑间，同来送行的家属笑，“小姑娘，你认识那个沈教授啊。”
　　“嗯。”时柚小声道，“你有看见学生在哪里吗？”
　　那个家属想了想，说，“好像不是一趟飞机，原来是一起走的，现在改了吧。貌似学生在早上六点左右才出发。”
　　时柚点了点头，和家属告别。
　　她坐在机场里的座位上等了会儿，反正来都来了，那就顺便送一下季时蹊吧。
　　季时蹊这次去边疆没有告诉家里人，怕他们不同意，应该只告诉了她一个。
　　时柚坐在那儿低头刷手机，身边一个人一屁股坐下来，正好坐在她左手边的座位。
　　“程池？”看清来人，时柚疑惑道。
　　“好家伙，我睡过头了。”程池揉了揉眼睛，“我过来帮忙送人的，飞机已经飞走了吧，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
　　时柚一阵后知后觉，程池既然是来送沈遇舟他们的，那么…
　　那他应该没看见吧。
　　应该没有吧。
　　这样想着，时柚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程池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有点晕，像是偏要和她的猜测作对似的，他神秘兮兮地瞪大眼，悄悄对时柚说，“我看见沈哥在亲一个女孩诶。”
　　“……！”
　　他看见了。
　　时柚假装镇定，一声不吭。
　　程池继续问，“你有看见吗？”
　　“没有。”时柚摇头。
　　“哦。”程池没觉得奇怪，点了点头。
　　接着他闭眼眯着昏睡，和时柚一样在等下一班学生们的航班出发。过了一会儿，程池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程池：“我记得沈哥旁边的女孩原来是扎马尾辫儿的，后来披着头发。”
　　而且沈遇舟还把她的发绳给拿走了。
　　程池那个时候站的远，和大部队站在一起，沈遇舟则在偏僻的角落。程池看见他俩后，不住的用余光好奇的瞥着。
　　虽然两个人的身型都被来来往往的人流遮盖，但他还是隐约看出，那个女孩大概只到沈教授的下巴，他们亲吻的时候，她还是踮着脚的。
　　顿了几秒，他眯着眼看向她，仔细辨认着，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卧槽，你们俩在一起了是不是？”
　　时柚：“……”
　　程池顿时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


第53章 够了没
　　“我靠！”程池还在震惊中,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别跟我说刚刚是我眼瞎。”
　　时柚：“你眼瞎了。”
　　“……”
　　空气中静默几秒。
　　程池空咽了下，没过多久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了，凑过来戳了戳时柚的手臂, “挺厉害啊时柚。”
　　连沈教授都能搞定。
　　程池仍旧感到惊讶, 这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样子, 而且程池和沈遇舟关系还算不错，和时柚也算认识。
　　沈遇舟开会的时候, 那个女声声音并不大，而且隔着麦克风平添了一丝沉闷, 程池没听出来是时柚，当然, 就算能听出来，他可能也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他甚至，压根儿没发现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池：“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时柚想了想，说，“大概春节期间。”
　　春节期间，程池想了想, 那不就是最近吗。
　　他没再问下去了。
　　时柚看向他, “你要帮我保密。”
　　“成。”程池满口答应，“我嘴严, 保管一个字都说不出去。”
　　“……”
　　大概六点钟左右，季时蹊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
　　学生大概有不到五个，毕竟只是去学习，甚至不一定能够进到实验室里深入研究, 带队的老师有两位。
　　季时蹊看见时柚, 和她聊了会儿天。
　　没过多久飞机就起飞了。
　　程池看了眼手表, 起身问, “时柚妹妹，你怎么走？”
　　“我打车回去。”时柚说。
　　程池：“寒假忙完你是回荆市吗？还是依然在京都。”
　　“回荆市吧。”时柚想了想说，“工作在荆市。”
　　“行。”程池接话，“估计咱们京华下学期有个校庆135年活动，会邀请很多学子重新返校，你的老师唐悦容也来，学校大概率也会把你邀请上。”
　　程池告诉她是让她提前准备，估计是为校庆腾出时间。
　　每年京华的校庆都十分隆重，时柚在校的时候因为经常外出活动，有时候是比赛，有时候则是她自己的漫画活动参加不多，反倒是毕业后几乎每年都会参加。
　　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在机场门口分别，程池骑着他的小电驴先走了，时柚打了一辆车回家。
　　不仅是沈遇舟忙，春节过后，时柚也开始忙起来。
　　她们公司原本准备在去年年底的团建，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一直延后到年后。团建虽然是策划部的工作，但也需要漫画家的参与。
　　过完年，时柚并没在父母家待多久，没几天就坐车回荆市了。
　　荆市的气温比京都要热一点。
　　时柚穿着针织高领厚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羽绒马甲。她在家里住了三天后，就去公司了。
　　春节刚刚过完，街道里的店铺开始陆续恢复营业，LOVE漫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
　　时柚还没走到公司门口，就发现有很多媒体挤在公司门外。
　　徐赫给她打电话，“柚柚，今天是不是你来公司？”
　　“嗯。”时柚说，“我今天过来打卡。”
　　徐赫“啊”了一声，“那你不要过来吧，我帮你打卡。”
　　时柚看了看门口，“但是我已经走到公司正门口了。”
　　“那你赶紧从侧面进来，不要走正门。”
　　时柚将电话挂断，小心翼翼地绕道公司侧门，徐赫在一楼的帆布座椅上坐着，看见她来到玻璃门前，连忙帮她拉开门。
　　公司里开了暖气，刚进来时柚将围巾摘下，指了指正门口，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呀。”
　　“唉。”徐赫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上次那件事。”
　　时柚问，“哪件事？”
　　“……”
　　她有点记不清了。
　　徐赫：“就是上次我说阮伊微p了你那张合照的那件事情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我想起来了。”
　　他不提这件事，时柚估计真的快忘了。
　　阮伊微在前一段时间为了给她自己参加知名油画大赛造势，曾经利用时柚的人气，营造一种她俩关系好的错觉，吸引时柚的一些粉丝关注她。
　　那张发微博的p图也是用的她们俩和黎月的三人照，中间的黎月给p掉了。
　　时柚是真的不想搅和这件事，毕竟她现在是漫画圈子里的了，也小有成就。而阮伊微是绘画博主兼网红，以流量为主，和她不是一个路线。
　　时柚想了想，还是问，“那件事，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那件事啊，我最后联系她的经纪人，把这条微博给删了。”
　　徐赫说，“咱们公司虽然有营销部门，但也是外包的团队，暂时管不了这么多，能力有限。可是阮伊微这种行为既然用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定要制止才行。”
　　说实话，时柚也不太喜欢这种行为。
　　一个在大学四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同班同学，就因为所谓的热度，才和她主动搭话，时柚压根不会理睬她。
　　莫名的，她不免想到了唐悦容给她的那张报名表。
　　在大学那个机会很可惜，甚至一度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时柚抿了下唇，她其实这会儿也开始迷茫起来。
　　对于油画，她从来都抱着敬畏和认真的态度，且追求极致和完美。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和练习，她肯定是不会参加的。
　　“那今天呢？外面是什么情况？”
　　徐赫回答，“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媒体都以为你要参加那个油画比赛了，都想在你上班的时候采访。”
　　时柚疑惑，“我还没想好呢。”
　　那群媒体是怎么这么确定，她一定会参加比赛呢。
　　徐赫接着说，“这就是阮伊微她公司的营销了，我上网看了一眼，似乎她公司买了许多水军专门发你和阮伊微的捆绑通稿或者对比通稿。”
　　“……”
　　然后大概是捆绑太多了，以至于时柚的广播剧阵容亮相漫展上热搜娱乐池的时候，这一条的实时动态里，全部都是在讨论时柚和阮伊微的。
　　也有很多讨论阮伊微再次参加油画大赛的，渐渐的这两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加上营销号带节奏，竟然变成了时柚会不会也参加油画大赛，和阮伊微同台竞争。
　　徐赫：“你先交给我吧，这件事估计要一直维持到阮伊微参赛完。”
　　“好吧。”时柚顿了下，“辛苦了。”
　　/
　　在荆市待了一阵子，不久，时曜从外地回到家中过来接时柚去父母家吃饭。
　　时曜这次回来似乎格外累，连澡也没洗，迅速吃完晚餐就关门进屋睡觉去了。
　　时柚今天也没回荆市的打算，既然公司暂时不需要她过去打卡了，她准备在这边先住两三天再回去。
　　她洗完澡，裹着厚厚的被褥躺在床上，看着微信里沈遇舟的头像，还有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刚确认关系，就成异地恋了啊。
　　时柚鼻尖一酸，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正准备爬起来去拿iPad画画，手机在床边震动几下。
　　她抄起手机来看。
　　——‘S’向您发起了视频通话。
　　“……！”
　　沈遇舟给她打视频通话了。
　　时柚顿时来了精神，将视频接通，拿了把椅子坐在书桌前，用手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柚柚。”男人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儿沙哑，“你睡觉了吗？”
　　“没呢。”时柚摇头。
　　屏幕里的男人正在工作，他似乎坐在一个木制的办公桌前，点一盏灯，修长的指尖捻起书本的一页，正在翻阅案边的厚厚的书籍。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白衬衫金腕表穿戴整齐，看起来格外专注细致，手机用支架架在左手手边。
　　沈遇舟合上书本，看向镜头，“你在家吗？”
　　“对。”时柚点头，用手将手机转动“这是我的房间。”
　　想到什么，小姑娘从座位上跳下来，带着手机跑到一个橱柜前，从里面搬出好大堆资料和杂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时柚找了一会儿，“给你看我高中时候的照片。”
　　她用手在杂物堆里寻找着，东西又多又乱，没找到相册，反倒是找到了一大摞试卷。
　　“这些是物理试卷吧。”时柚拎出来那一堆，“好像是高二每月月考测验试卷。”
　　“柚柚。”
　　沈遇舟突然开口，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下。
　　“嗯？”时柚举着手机看他。
　　顿了几秒，手机里传来男人轻描淡写地声音，“试卷上有一道题错了。”
　　“……？”
　　时柚疑惑的低头，盯着手里的试卷。
　　他接着补充，“就是最上面那张卷子，第12题物理力学题，最后的答案应该是34m/s。”
　　“你写的是20m，答案算错了，而且，这个问题问的不是距离。”
　　时柚哼了一声，“哦。”
　　她高二的时候就有走艺考的念头了，没有选择她最不擅长的物理，因此也没有好好听课，错题总是不订正不修改，就那么放在卷子上晾着。
　　但是，这个时候还在跟她说错题，这是教授的职业惯性吗。
　　你女朋友没了！！
　　时柚停下手边的动作，鹿眼瞪圆，气呼呼地看向他。
　　“……”
　　不给他看她高中时候的照片了。
　　她将手机扔在床上，靠在床头边的软垫子上，稍微调整了下角度。然后她撑着下巴趴在床上，眨着眼睛看他。
　　兴许真的有点恼，少女的栗发披散在肩膀上，弧度好看地漾开。她纤细的手臂撑着脸颊，拖起腮帮的一点儿软肉，可爱到要命。
　　从屏幕里看，她距离很近，精致的五官放大。身上一件连衣睡裙，领口的两粒扣子没系上，随着趴下的动作，敞开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似乎仍不自觉，愈发凑近镜头和他小声说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床上小腿往上翘着，睡裙衣领也跟着晃。
　　“小姑娘。”他突然打断。
　　“……”
　　沈遇舟没再看去，扶了下金丝眼镜，喉咙有点干涩，轻微发痒。他指节轻轻叩击桌面，缓慢扬起唇。
　　“衣服穿好。”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够了没
　　时柚下意识地, 顿了下。
　　什么衣服穿好？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棉质睡裙，裙摆一直拖到膝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啊。
　　听见他的声音, 时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
　　她现在是趴在床上的, 手肘抵着床榻, 撑着的床面下陷一小块儿。
　　视线触及领口以及往下一大片雪白，锁骨处还有当时亲吻留下的几枚红印儿, 暧昧又清媚。
　　“……！”
　　那么，他刚才都看见了！！
　　时柚直接从床上翻了个面儿, 整张脸涨的通红，她抱着被子哒哒哒跑到衣柜边翻找着。
　　只听“啪嗒”一声, 手机被她扔在床上，摄像头正对着天花板。
　　不一会儿，她将枕头蒙住手机，屏幕完全黑了。
　　“……”
　　沈遇舟盯着黑成一片的屏幕，忍不住失笑。
　　过了好长时间，小姑娘重新将手机从床上扶起来, 肩膀上裹着一层毯子, 抬眼往屏幕里瞧。
　　她揉了揉涨红的脸，轻声说, “好了。”
　　沈遇舟手边翻阅着一本英文文献，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她肩膀裹得严严实实的，完全密不透风, 指尖轻轻拢着, 将毯子拉紧, 栗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膀上, 就像是绸缎那样绵密。
　　“不热吗？”他笑。
　　时柚：“不热。”
　　少女安静的坐在那里，手机架在床边的柜子上，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
　　莫名的，沈遇舟合上英文书，嗓子有点儿痒。
　　他解开手腕处的腕表，啪嗒几下动作干净利落，将腕表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时柚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渐渐话题转移到了油画比赛上，她也只是简单的题了一下那个比赛，稍微介绍比赛的性质和内容。
　　沈遇舟默默地听完，“那个比赛是你老师参加过的吗？”
　　“对呀。”
　　时柚迟滞了下，“好像时间挺晚了，你要去睡觉吗？”
　　“你睡吗？”沈遇舟问。
　　时柚摇摇头，“暂时还不困呢。”
　　他轻笑，“那再聊会儿。”
　　“……”
　　他们两个人现在分居各地，聊天都要等到空闲的时候才有机会。时柚不多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
　　“就是呀，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比赛。”时柚小声说，“那个油画大赛我大学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参加了，但是最后没被学校选上，所以没去。”
　　这也确实是她这些天的顾虑，手边的漫画刚完结，工作任务渐渐没有那么忙。
　　可是时柚还是会觉得纠结，她不确定自己已经毕业两年多，是否还有重新挑战比赛的实力。
　　虽然这次比赛开放了业余油画画家的通道，但是因为大赛含金量高，又是国际知名赛事，获得的各方关注度也高。
　　沈遇舟看向她，“你还喜欢画油画吗？”
　　“喜欢。”时柚说。
　　“那就去试试吧。”沈遇舟说，“也许你担心的是失败，但是有时候结果反而没有那么重要，过程开心是最重要的。”
　　“……”
　　确实有道理。
　　时柚想了下，一言不发。
　　高一那年，她无意间看见了网上唐悦容老师的画作《月光睡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油画。甚至不惜忤逆时母为她规划的道路，怎么说也要学画画。
　　她还算幸运，底子也不错。
　　从小就爱随便在本子上画点东西，所以后来在外面补习艺考的时候，也能跟上已经学习多年画画的同学们的节奏。
　　虽然家里人不支持，尤其是时母还断了她的零花钱。但结局是好的，故事的结局，时柚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京华美院，甚至还成为了唐悦容教授的学生。
　　时柚：“其实我第一本漫画，画的是女主角参加油画比赛获奖。”
　　第一本漫画是她高中阶段前期创作的，从某个从侧面也能够反应她那个时候的梦想。
　　沈遇舟听完后，沉吟片刻，“去试试吧。”
　　“……”
　　是啊，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机会就在眼前，很轻易就能抓住。
　　时柚攥紧掌心，抬了抬眼。
　　室内气温有点高，他站起来，将外套给脱了。随着手臂的动作，时柚仔细看，看见上衣最上面的口袋里，冒出了一个红色的绳头。
　　她凑近了些，惊喜道，“我的发绳，你还留着呀。”
　　“为什么不留着？”沈遇舟反问，往上推了下金丝边眼镜，唇角微扬，“我姑娘送的东西。”
　　“……！”
　　我姑娘送的东西！
　　男人气息均匀，带了点儿慵懒和随意的意味，却字字分明。尾音捎了些笑意，沉沉地在喉间滚动。
　　时柚的耳垂顿时发红，心脏被击中，她扑向床边挪了个位置，身体因重力在床上颠了下，张了张口，还没吐出一个字儿。
　　咚咚咚。
　　时母在外面敲门，没过多久，她的声音传来，“时柚，你在和谁聊天呢？”
　　时柚“啊”了一声，着实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和询问给吓了一跳，连忙说，“我在和同学聊天。”
　　“哦。”时母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那你早点睡，别聊太晚了。”
　　“好的。”
　　时母还没走，又说道，“你哥一回来就睡觉了，现在休息好又醒了出门，他问你有没有吃的东西要带。”
　　时柚摇了下头，“没有。”
　　“……”
　　“那好，我和他说一声，他应该快从外面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时母就离开门边，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时柚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手机屏幕，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要睡觉啦。”
　　“……”
　　两地相隔远，沈遇舟带领团队做航天实地模拟测验的地点在边疆，和京都有一些时间差。
　　具体相差多少时间时柚没了解过，但透过屏幕，她本能地觉得那边似乎天色更加暗。
　　“再看会儿书。”沈遇舟将桌前的一盏小台灯调亮，嗓音清越好听，“我看着你睡，可以吗？”
　　“好。”时柚乖巧地答应。
　　小姑娘钻进被窝，拿了个手机支架将手机架在床头柜，伸出一截藕白的手臂调整了摄像头一下角度，被褥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探了探头，鹿眼亮着，“这样呢。”
　　“嗯，睡吧。”
　　过了会儿，她伸出一个小脑袋。
　　屏幕里男人正提笔写着什么，手边还有钢笔和墨水，似乎在写实验报告。看见她盯着他瞧，沈遇舟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钢笔搁在一边。
　　时柚眨了眨眼，“你不要看着我呀，你也要睡觉。”
　　“有时差，我这里时间比你快。”
　　“那你也要早点睡啊。”
　　沈遇舟看向她，眉梢微挑，“睡不着吗。”
　　他缓慢摘下眼镜，“还是说，想和我一起睡？”
　　“……！”
　　时柚顿时瞪大双眼，抖了下肩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没有！”
　　沈遇舟笑意未减，伸手在屏幕前弹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挪了个角度，“乖，等你睡着我再挂电话。”
　　/
　　时柚一觉睡到天亮，当晚睡眠质量非常好，醒来后床头架着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她跳下床，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充电，然后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
　　刚推开门，门边站着一个人。
　　时柚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拍了下脑袋，“哥。”
　　时曜昨天就回来了，但时柚昨天还没见着他。她哥大早上出现在她门口，着实把她吓了个不清。
　　“你醒了啊。”
　　时曜穿着黑色的皮夹，半倚在门边，交叠长腿，随意而漫不经心地说道，“早上爸妈出门，我俩随便点些早餐吃。”
　　时柚揉了揉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我想吃外街那个荠菜馄饨。”
　　“行。”时曜说，“那咱们点那家。”
　　不到二十分钟，外卖就送到了。时曜开门去取，将包装拆开放在桌上。
　　时柚去厨房拿了两只勺子，想到了什么，问，“我昨晚和同学打电话，没吵到你吧。”
　　时曜哼笑几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说呢？”
　　“……”
　　这个问句，让时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脉搏那儿一跳一跳的。
　　可是，时曜昨晚虽然也在家，但他不是醒来后就出门了吗，应该不知道他和沈遇舟打电话才对，而且她在卧室里打电话，那么隐蔽。
　　经过这么多次被撞见的危机时刻，一次都没被发现。
　　时柚的心理素质蹭蹭往上蹿升，她装作若无其事，开始不着边际地打岔。
　　小姑娘“呀”了一声，将手捂在嘴边，“这个糕点可好吃了，我从荆市带回来的。”
　　她指了指桌边放的几盒不同口味的酥。
　　时柚琢磨着把人哄高兴了，时曜就不记得昨晚听见她打电话那个事情了。
　　“你要吗，我下次帮你也带。”
　　时曜没说什么，“好。”
　　“你要什么味道的？”时柚接着说，开始自顾自地介绍起来，“有桂花的、绿豆的、椰奶的还有紫薯。好像，还有一种巧克力口味的，但我没吃过。”
　　时曜想了下，“不要太甜的。”
　　顿了下，他放下手中的勺子，问，“你喜欢吃哪种口味？”
　　“我喜欢桂花的。”时柚说。
　　时曜点头，“那也帮我带一盒桂花的。”
　　没多长时间，他们就吃完馄炖了。
　　吃完后，时柚主动收拾外卖垃圾，打包后扔到门外。他们吃馄炖的时候用的是家里的勺子，她自告奋勇主动把勺子给洗了。
　　干完这一切，时柚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准备关上门看电视剧。
　　时曜从沙发边起身，几秒内走到她卧室前，用脚抵住门。
　　他就这么站在那儿，一米八五以上的大个子，从上而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上时柚的目光，眉尾似乎还抽动了一下。
　　门后时柚吓了一跳，睁着眼看他，咽了咽喉咙，“哥。”
　　“……”
　　怎么突然又过来了。
　　这时候时柚早就卸下防备心，以为没有什么事了，看见他过来，眼神充满了迷惑。
　　时曜“嗯”了声，没让她说话，而是指骨在门边敲了下，轻哼了哼，敛着眸。
　　“跟我说说，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够了没
　　“什么在一起啊？”时柚装傻充愣, 正想要抬手关上门。
　　门一动不动的，根本关不上。
　　时曜将脚抵住门边，反问, “是谁昨晚打了一晚上电话？”
　　时柚：“是谁啊。”
　　“……”
　　时耀哼笑几声, 彻底无视她的装傻, “你觉得是谁呢。”
　　“我要画画去了。”时柚心虚不已，压根不敢抬头对上时曜的视线。
　　时曜似乎笑了一下, 抱肘，视线往下扫, 他开门见山直白的问，“你们俩, 谁追的谁？”
　　时柚抿着唇没说话，垂下眼睑。
　　按理来说，应该是她先对他有好感的，只不过后来，是沈遇舟说的喜欢她。
　　这样也说不清到底是谁追的谁，算起来, 应该是沈遇舟追的她？
　　但是时曜问这个做什么。
　　时柚抬了抬头, 还没说出一个字，时曜轻声哼了一下, 他弯着指骨，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时柚吃痛一声，捂住脸。
　　就听时曜说道，“你先去画画吧。”
　　“……？”
　　时柚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他唇瓣紧紧抿着, 此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冷冷的睇着她。
　　其实时曜也属于话不多的那种类型的人, 不善于表达，有时候还没什么耐心，现在他脾气可要比以前好了很多。
　　就这么算了吗？
　　时柚眨了眨眼，有点不信。
　　时曜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极轻地笑了一声，用掌心抵住另一只手的指骨关节，嘎嘎作响。
　　他低头看着时柚，“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再说。”
　　“……”
　　时柚抿了下唇。
　　昨晚时曜很早就回来，经过时柚的房间前，就听见小姑娘不知道在和谁聊得热火朝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时柚嗓音放软，带了点儿低落。
　　就是这一句话让时曜打住脚步，在门边站了会儿。
　　他攥紧手里的杯子，屏息竖起耳朵。
　　对面低沉的声音隔着手机，带了点倦意，“一个月后。”
　　时柚：“那我们可以每天聊天吗？”
　　“估计不可以哦。”男人轻声安抚，“我大概过十几天有一次一天的休假，实验室关闭测验，到时候我回荆市看你，好不好？”
　　“嗯。”时柚吸了吸鼻子，“不仅你忙，我也要忙起来了。那个油画比赛我准备参加了，到时候肯定也没有时间和你打电话。”
　　时柚接着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获奖，但是我会努力的，而且希望可以拿到金奖。”
　　男人轻笑：“好，那就等柚柚拿金奖。”
　　接下来基本上是时柚的声音，叽叽喳喳和手机对面的人说着她画画的事情。
　　时曜默默移开脚步，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一不小心喝掉了一整罐。
　　他勾了下唇角，将塑料矿泉水瓶身捏碎，随意的投掷进垃圾桶。因为力气过大，捏扁的塑料瓶在垃圾桶里打转儿，连带着垃圾桶也转了几圈。
　　听到这儿，时曜差不多知道是谁了，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这个语气即使隔着门和手机屏幕，他大致能够猜到，是沈遇舟无疑了。
　　时曜很是头疼。
　　当时他只是拜托沈遇舟照顾他妹妹，哪知道照顾着两个人竟然在一块儿了。
　　时曜和沈遇舟都是在京华读的本科，专业不同，时曜是学生物的，而沈遇舟学天文，在大学两个人本身也不认识。
　　沈遇舟在学校本身就是耀眼的人物，他大学四年包揽天文专业专业第一，绩点接近满分，而且还是校篮球队的，体育全能。
　　这样一个风云人物，时曜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姓名，后来时曜得知沈遇舟被聘用为京华教授，多年来洁身自好，没有过女朋友。
　　而这样一个人还恰好住在他妹妹对面，时曜也全然放心把时柚交给他照顾。
　　虽然两家之前认识，是世交兼合作伙伴的关系，关系好坏完全看当时有没有合作，但并没有要好到熟悉的程度。
　　仅仅是沈家在时柚小时候邀请过她去他们家玩而已，两人总归是小时候见过面的，只不过时柚记性差，当时年纪也小，并不记得这件事。
　　所以因为世交的一层关系，时曜更放心将时柚交给他照顾。
　　哪知道就是这么个放心，反倒坏了事。
　　“哥。”时柚踮起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生气了。”
　　时曜看向她，“我没生气。”
　　“……”
　　她才不相信呢。
　　时柚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按下紧张的心情，“哦。”
　　关门画了一会儿画，时柚起身去厨房倒水。
　　瞥见垃圾桶，她差点儿一口水呛住。
　　垃圾桶里有一只捏扁的空的塑料矿泉水瓶，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垃圾袋里，揉成皱皱的一团。
　　时柚走过去又看了几眼，那只空瓶被拧得稀巴烂，塑料盖都盖不上了，由此可见这个人究竟有多生气，力气也挺大的。
　　“……”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她哥哥时曜，还能有谁。
　　/
　　几天之后，荆市。
　　时柚从京都回到荆市家里，开始闭关画油画。
　　她将报名表和证书填好邮寄过去，翻出以前的作品集和草稿箱复建。
　　大学画油画的用具她没扔，但是已经有些旧了，尤其是颜料久久未拆封，很多颜料的表面浮上一层干裂，还堆积掉渣的那种，完全不能使用。
　　手机铃声响起，时柚抬手去接，“喂。”
　　唐铎的声音传过来，“你在京都吗？”
　　“我不在。”时柚说。
　　唐铎：“那你过来看画展不？我这里还有票呢。”
　　时柚疑惑，“是谁的画展啊？”
　　“……”
　　不会是唐铎的画展吧。
　　唐铎在油画界可以算是小有名气，但比起那些油画大师还是比不上的。他大学就已经在国内外举办过画展了，在办画展这方面经验丰富。
　　“不是我的画展。”唐铎似乎知道时柚会想什么，连忙澄清，“是我妈还有其他几个京华教授合办的公益画展。”
　　唐悦容退休后热衷于做公益，不时回学校开讲座，这次画展也是她和其他几个退休的知名教授合办的，画展筹办后获利都会捐给福利院。
　　时柚觉得这挺有意义，而且她最近也就是待在家里练习油画，不如去亲眼看看这些作品。
　　虽然刚从京都回来，但两个地点车距并不算远。
　　时柚轻声应了一声，“那我过去吧，你帮我留张票。”
　　“行。”唐铎点点头，“我今天都在这边待着，画展地点就在京都艺术馆，你到门口给我打电话，我带你进去就行。”
　　“……”
　　时柚稍微收拾了下，便动身出发了。
　　京都艺术馆离时柚父母家很近，时柚打算去看完画展后，就去家里拿以前高中的她的一些画作。
　　虽然她高中时期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在外面住，但是后来高考完搬回家后，就把她高中时候的油画也扔在家里了。
　　时柚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等唐铎过来接她。
　　唐悦容老师那副《月光睡莲》就放在长廊的正中一个展位，四周拉着红色的护带，周围还有挂牌的工作人员。
　　时柚停驻在油画前，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画的色调是冷色调的。
　　大部分采用明暗对比以及相似色系的颜色，整个画面是一种凌乱斑驳的状态，色块混沌。
　　月光汇聚成年轻的少女，袒露肩膀，俯身张开双臂。下方的莲花像是囚困的怪兽，匍匐着，形态万状，臣服于月光的脚下。
　　唐铎垂手站在一旁，说，“这幅画是我妈毕生的心血之作，你知道，一个画家最怕的不是不出名，而是有才华却被埋没。”
　　“艺术这个东西没有定义，能在大浪淘沙之中被看见，哪怕只是一幅作品，也值得了。”
　　“所以——”唐铎正准备开口，和时柚聊一聊比赛的事情。
　　预见到他可能要对她说什么，时柚接话，“所以，我准备去参赛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挑战一下。”
　　这也弥补了她大学期间没能参加比赛的遗憾，时柚这些年是肯定会将工作重心转移到漫画上来，油画只能是调剂。
　　所以，趁着还空闲，手边没有画稿要赶，她决定去试一试。
　　“不错啊。”唐铎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但是时柚，我还是想告诉你大学你和阮伊微竞争，你败选的真相。”
　　“……”
　　见时柚沉默不语，唐铎犹豫了一下。
　　虽然大学的事情不必再提，可是当年那个油画大赛的机会，本来不出意外应该是时柚的。
　　时柚和阮伊微作为最后两位油画作品参赛候选人，时柚在年级的成绩始终是第一名，而阮伊微则成绩稍次。
　　但是最终学校还是选择了阮伊微，唐悦容也没有办法。
　　就因为这次落选，时柚的画画状态遭到了很严重的打击，甚至大四临近毕业的时候，还被朱林星察觉出来状态不对，然后被送去看心理医生。
　　时柚承认她的心理素质不好，一次打击就受不了了。但是，那个时候，画漫画只是业余爱好，而油画却几乎是她引以为傲的全部。
　　阮伊微参赛后，拿了第四名，但是还是获得了一大波关注度。她也因此走红，在微博成了知名油画画家，后来就放弃油画，利用热度当了网红。
　　可以说，这次比赛改变了她们俩的人生轨迹。
　　唐铎：“你没被选上，不仅仅因为阮伊微的父亲是知名油画收藏家，还因为学校其实秘密联系了你的父母。”
　　时柚顿了下，“我妈？”
　　“对，当时应该是你妈接的电话。”唐铎想了下，说，“你妈不同意你参加比赛，而且态度很强硬。”
　　唐悦容那会儿参加的梵·高油画大赛是在法国进行的，作为第一个参赛的中国人，引起极大的关注，同时也一举摘得第一名金奖。
　　时柚上大学那个大赛，在意大利举办。因为是唐悦容参加比赛成名，所以她也有推荐名额，可以直接进行初赛，唐悦容自然要推荐她带的学生。
　　这种赛事虽然名额有限，却也是选拔性的。其他年级也有派代表参赛，但都没有进入复赛。
　　时柚问：“然后呢？”
　　“你当时不是提前上学，二十岁毕业，然后大一升大二的那个暑假没成年吗，学校派你参赛首先要去的你家长的同意。”
　　唐铎惋惜道，“你妈妈不同意，这件事就作罢了。”
　　“……”
　　/
　　现在项目测量阶段，还没放到实地。沈遇舟在这块儿也仅仅是培训学生，做一些实验室模拟实验演算。
　　下午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团队精密仪器分析师想要将实验室里面的仪器检修，总勘测中心那边给他们放了个假，时间一天。
　　沈遇舟回到宾馆，给时柚打电话，电话占线了。
　　“……”
　　打了好几次没打通，他便在微信里留言。
　　【S：我明天休假，回荆市。】
　　过了一段时间，沈遇舟洗完澡处理手边的任务，结束后正准备睡觉。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挑了下眉，接通电话。
　　“微信你看到了吗？”男人轻笑，嗓音带了点儿困意，“我明天回来。”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没有看见他的那条微信。
　　时柚咽了咽喉咙，轻轻吸了下鼻子，开嗓软糯又带着点哭腔，“沈遇舟。”
　　他的心头猛跳了一下，下颌线绷紧，不自觉攥紧手里的电话。
　　小姑娘似乎在憋着泪意，嗓音打着颤儿，声音极轻却落入他的耳中。
　　“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够了没
　　男人顿了下, 眉间轻蹙，嗓音沉沉传来，“怎么了？”
　　“……”
　　时柚空咽了下, 话到嘴边突然不想说了。
　　既然他明天要过来, 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就明天了, 他们很快就能见到，而且打电话说还要耽误他的时间。
　　所以暂时, 不要让她的事情增添他的烦恼，等沈遇舟回来后再慢慢和他说。
　　这样想着, 时柚憋住鼻腔中的酸涩，压下心里的情绪, 缓了缓，才让声音继续。
　　她轻声问，转移话题，“你飞机是几点的呀。”
　　沈遇舟想了下，“明天早上六点，飞机不晚点的话, 估计中午能到。”
　　“知道了。”时柚点了点头。
　　“明天和我出去玩, 行吗？”沈遇舟问。
　　“……”
　　时柚想了下，明天她正好有空, 这几天不是在闭关练习油画，就是在看各种油画画作学习，手边的画作也着手开始准备了。
　　时柚：“好呀，你准备去哪儿？”
　　“……”
　　“你想去哪儿都行。”沈遇舟扬起唇, “游乐园、商场、餐厅, 或者电影院都可以。”
　　出去玩是不是意味着…约会？
　　和沈教授约会！
　　时柚的心脏开始不住的狂跳起来, 耳尖有点红, 轻轻攥了下掌心。
　　虽然过年那会儿沈遇舟就带她看过烟花。
　　可是如果是约会的话，这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
　　时柚忍不住轻轻翘起唇角，一颗心怦怦然跳动起来。
　　时柚：“到时候我来选地点吧。”
　　“行。”沈遇舟轻笑，“你喜欢哪儿我们就去。”
　　两人又聊了会儿，她的心情好很多。
　　接下来他们都有点儿事情，便不约而同地没继续聊下去了。
　　手机里消息很多，但时柚一条还没看。
　　一边打电话，她一边打车回家里拿高中时候的画册。
　　到家后，卧室。
　　高中时期的画册很厚，是从画布上面扫描下来的，送去专门的工作室制作成一本厚厚的小册子。她搬家后就将画册放在京都的家里，没有带到荆市。
　　时柚小心的将画册从橱柜上取下来。
　　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拎起一张纸巾掸了掸灰尘，接着抽出另一张纸巾轻拂了下，直到表面光滑干净，时柚才心满意足。
　　正准备拿着画册离开，时母从厨房里走出来。
　　“柚柚？”时母疑惑，“你突然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
　　时柚默了下，面无表情回答，“我很快就走。”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时母皱了皱眉，“我看网上那些消息，你和你那个同学都要参加油画比赛，对吗？”
　　网上她和阮伊微参加比赛的信息满天飞，尤其是时柚将报名表在截止日期之前提交后，网传名单流出，时柚的名字赫然在列。
　　阮伊微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热度，她的公司又雇了通稿蹭流量。平添这一把火候，时柚要参赛的消息不久就人尽皆知了。
　　时父见情况不对，连忙过来安慰，“你妈妈也是操心你。”
　　“……”
　　“但我并不需要。”时柚冷静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大学的时候已经被阻拦一次，这次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时母沉默，缓了一会儿，她才说，“你知道那件事了？”
　　“知道什么？”时父显然并不知情。
　　时母问的是大学学校推荐参赛的那件事情。
　　时柚不想再多说。
　　她妈妈一向固执，不论在行动上还是言语上都是这样。时母一直希望时柚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按照她的方式，规划的路线成长。
　　在教育观念上时母属于□□型家长，虽然是为她好，但是思维保守又刻板。
　　时柚从高中开始和时母的关系就不太好了，她轻轻抿了下唇，准备开口说话。
　　时母叹了口气，“柚柚，先听我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其实你大一那个暑假参加比赛前，那个时候我在网上看到过别人评价你。”
　　“……”
　　时柚大一那会儿还是个十七岁未成年的小丫头。
　　染了红发，打扮倒是乖巧又漂亮，可是头发不免令人多想一些东西，比如那种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女。
　　她在网上画了几本漫画，也有点名气。
　　因此，网上对她了解不深的网友们，所谓的“油画绘画爱好者”，对时柚即将参赛的表现，大多持片面质疑的态度。
　　甚至有人在她的漫画下面主观臆断，做一些不好的猜测。
　　时母从时柚高二开始，关注她每一本漫画和作品，而时柚一开始画漫画被读者喷过，她又是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人，后来就干脆不看评论了。
　　时柚可能没看到这些对她的质疑，但是时母看到过，也深知这些舆论的可怕。
　　即使质疑仅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对她拿名次的期待。
　　但是网络上，善与恶往往就在一瞬间。
　　舆论可能捧你到云端之上，也可能送你下地狱。
　　就像这些期待时柚获奖的网友，也会在得知她名次不好时，将她嘲到极致。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失败，没有拿到很好的名次，网上会对你怎么评价。”时母说，“妈妈没有办法保护你，只能用这种方式。”
　　空气中静默几秒，时柚倒吸一口气，“妈。”
　　“……”
　　小姑娘慢慢抬起头，眼圈慢慢的红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呀。”
　　她那个时候真的是状态的巅峰。
　　画画几乎没有失手过，画的初稿也被院里的教授们在课堂上做范例夸奖，阮伊微都没有她发挥的这么稳定。
　　以至于她不怎么用功，也能始终保持年级断层第一。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时柚想要形容那个时候的她，是有灵气的。
　　不仅是油画创作的灵气，眼里也充满了对梦想和未来的渴望。
　　时柚提了提垂下去的唇角，“我曾经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像我的老师那样，在全国各地开画展，哪怕只开了一次画展，也是好的。”
　　“我不想管网上怎么想，那些好的坏的评论与我无关。我想的是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能不能超越我自己。”
　　时母顿了下，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搬了张椅子坐在那里。
　　时父叹了口气。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谈男朋友了。”时柚突然打断，有点哽咽，“…你会怎么做？”
　　既然时曜知道了这件事，他并不会和父母说，但是时柚觉得父母迟早会知道她和沈教授交往的事情的，因为两家家长也认识，暴露的风险很大，她这么瞒着并不能解决问题。
　　时柚一年几乎除了春节之外，不怎么回家。
　　来都来了，不如先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又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愉快。
　　“谈男朋友了？”时母轻轻皱眉，“他多大了？”
　　时柚淡声道，“二十八。”
　　“……”
　　二十八了。
　　“那不行，年纪有点大。”时母揉了揉太阳穴，“柚柚，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那件事就算了，现在谈了个年纪这么大的男朋友，你才二十一岁啊。”
　　“大一点好呀，会照顾人。”时父劝道，“多大的事啊，你就是管柚柚太严格。”
　　时母：“那也要看看人怎么样啊，万一是个骗她的人怎么办呢。”
　　“……”
　　时父沉吟片刻，“那改天把他叫到家里？柚柚，这件事你确实应该早点跟我们说，有的时候这个年纪的男人并不靠谱，可能看你年纪小好骗就……”
　　“妈，爸，我今天不想和你们吵架。”时柚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鼻子，“就说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唉，你这孩子。”时母无奈。
　　时父拉住她，“你也别管了，既然柚柚喜欢，那就先让她相处看看吧。”
　　“……”
　　/
　　时柚踏出家门，将门给带上。她先是打了辆车回荆市，接着回到自己家里。
　　去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
　　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像是有一只小蜜蜂似的，疼得要命。胸腔中的呼吸轻轻往外流泻，吸入三分，却又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得难受。
　　她能感受到父母的急迫，还有那种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心情，但是，却在背道而驰的方向。
　　可是，她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呀。
　　时母说的也是事实，那个时候网友对任何要参加那个比赛的选手，都寄予厚望。
　　尤其是唐悦容推荐的多余一个名额，也就是校方推荐名额，网络上关注度更高。
　　一旦她失败，将会摔得很惨很惨。
　　甚至伴随她绘画生涯一辈子，都离不开嘲讽的阴影。
　　阮伊微那时候拿了第四名，这虽然比不上唐悦容金奖，但在比赛的历史记录里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还是有一些人专门去她的个人账号下谩骂，但仅有少部分，因为她的名次确实不错，也尽力了。
　　当时能和阮伊微竞争的她，绝对有这个实力。
　　有时候，只需要再加上父母的支持，这就足够了。
　　时母还是老样子，会担心害怕她在绘画领域受挫折，观念十分保守。而时父就是一个和事佬的形象，不说对也不说不对，两边都劝，始终不会下一个定论。
　　这些矛盾从她高中开始就这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时柚将毛巾放在浴室，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
　　算了，不想这些了。
　　时柚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身。
　　她伸手够枕头下的手机，盘腿坐在床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栗色的长发垂在单薄的肩膀以下，被揉得乱糟糟的，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翻了几圈儿，才抄出枕头之下的手机。
　　不想家里的和画画的那些事情后，她的脑子里就全是约会。
　　“……！”
　　约，会。
　　少女瘪了下唇，从床上坐起来，并拢着带点粉嫩的膝盖，单薄的睡裙遮盖住腿根，裙下一截笔直修长的小腿，光滑又细腻。
　　所以，应该穿什么怎么打扮。
　　还有一大堆约会地点攻略，她完全没有经验。
　　翻开置顶的那个三人微信群，时柚揉了揉发烫的侧脸，在九宫格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
　　【甜柚爱赚钱：姐妹们！第一次约会应该穿什么！！】
　　【钟绘绘：想看宝贝戴猫耳。】
　　【黎月：不穿。】
　　【甜柚爱赚钱：……】
　　【甜柚爱赚钱：我很认真的在问！】
　　【黎月：宝～就正常穿搭就好，你的衣品已经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了。】
　　【钟绘绘：我和我家钟寻约会的时候，穿的都是裙子，就那种有点少女心的小裙子，你家应该有很多呀。】
　　【黎月：还有，记得做好措施哦～】
　　【钟绘绘：那种防护措施呀，懂都懂。】
　　“……”
　　防护措施。
　　一秒钟之内，她就看懂了。
　　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事情早就清楚，但是这么提起，还是会对她造成一点儿影响。
　　时柚差点儿把手机给脱手扔出去，将脸埋在被子里，心跳加速。
　　男人身上带着清冽的雪松香，给人一种很干净又整洁的感觉。他高挺的鼻梁架着金丝边眼镜，掌心是暖的，下颌收紧。
　　要么严肃冷静地上课，要么不时轻笑着逗她。
　　总是这样风淡云轻的样子，衬衣扣得严丝合缝，妥妥的高岭之花的形象。
　　“……”
　　砰砰砰。
　　心跳一下一下的，像是要炸开。
　　少女雪白的皮肤完全红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手臂呈直线垂下来，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垂着脑袋闭眼红脸。
　　顿了几分钟，时柚睁开眼，仍然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害羞到了极点。
　　完全不敢想象，高岭之花动情，会是什么样。
　　/
　　第二天，时柚大早上就起来了。
　　睡觉前她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是中短款式的裙子，和轻薄的港式小披风，还额外配了一顶贝雷帽。
　　昨晚搭配衣服的时候，时柚还将化妆品分了个类，画什么妆都想清楚了。
　　“……”
　　今天他第一眼看见她，一定要看见她精心打扮的样子。
　　时柚暗暗下定决心，开始哼着小曲儿。
　　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外面气温已经回升不少，总归还会有些凉。
　　才八点钟，沈遇舟的航班是早上六点出发的，他说中午才能到，那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大门外响起季时蹊的声音，“喂，柚柚，你在家吗？”
　　时柚随意地换了件纯白长袖，叼着牙刷开门，“什么事？”
　　“……”
　　季时蹊拉着行李箱，“我今天休息才回来，你知道吗？”
　　“嗯。”时柚应了一声。
　　季时蹊说，“我爸妈不知道我出门了，所以我暂时没地方住，又不能回家也没开学，只好住你家了。”
　　时柚也不好拒绝，“那进来吧，我下午和朋友出去玩，应该不在家。”
　　“没事。”季时蹊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赶大早上的航班，下午补觉，晚上打会儿游戏，一天就过去了。”
　　时柚吃完早饭就在阳台边画画，阳台光线好，阳光晒得挺舒服。
　　她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各色的颜料，架起画板还是创作，不多时竟然投入进去了。
　　电话在身侧的沙发上疯狂震动，时柚拿着一张湿纸巾擦指尖沾上的颜料，接通电话。
　　“……”
　　现在应该是中午了，那么给她打电话的是谁不用猜就知道。
　　“沈教授！”时柚惊喜，“你回来了对不对？”
　　“快到家了。”沈遇舟说，“正在上楼。”
　　时柚眼睛一亮，“我今天画了一幅特别好看的画！底稿出来我就觉得好看了，到时候完成肯定更好看！”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一条腿随意的荡着，白色的上衣上沾满了颜料，脸上也是颜料，像一只小花猫。
　　“这么厉害啊。”男人嗓音清越带笑，“那帮我开个门？”
　　“……？”
　　时柚回头看了眼，突然愣住了。
　　沈遇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家客厅里，隔着玻璃落地窗，将满身颜料又不修边幅的她看了个清楚。
　　他轻缓的扬了扬唇，翘起一个弧度，“给你带了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够了没
　　沈遇舟弯着指骨, 在玻璃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听见他指骨敲门的声音，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她稳了稳身子, 腿勾着, 才堪堪保持平衡。
　　“……！”
　　她一大早准备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化妆品根本没有用上。
　　时柚没想到沈遇舟直接出现在她家里, 她还准备过会儿去隔壁找他呢。
　　那会是谁开的门？
　　家里除了她就剩下季时蹊了，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
　　肯定是季时蹊！那个家伙开门了！！
　　时柚愤愤地想, 用手背抹了下脸上沾的颜料。
　　玻璃门侧面有一个扣子，时柚画画的时候就将它按下来, 以免别人打扰她画画。
　　她从沙发上慢吞吞跳下来，眼疾手快地举起手边的画板。油画画板大概60厘米上下, 举起来恰好遮住她的脑袋以及肩膀。
　　保持举起画板挡住脸这么个动作，时柚给他开了玻璃门。
　　沈遇舟抬脚走进来，免不了失笑。
　　接着俯身，探着脑袋想看她，时柚举着画板隔绝他的视线。
　　他往左她就跟着往左，往右就跟着往右。
　　时柚举着画板, 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让我看啊。”沈遇舟挑了下眉, “小画家。”
　　时柚哼了几声，“谁不让你看了啊。”
　　“那你放下画板。”他沉着声, 轻笑道，“我看看你。”
　　“……”
　　“不行。”
　　沈遇舟伸手抵住画板的边缘，“不是说让我看吗，小画家, 颜料都画到脸上了。”
　　“……！”
　　听见他低沉好听的声音, 时柚的脑子里就开始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
　　男人凑得很近, 身上干净的雪松味扑鼻而来, 随着靠近愈发浓烈。尾音带着笑意，笑音滑落，胸腔微微的震动。
　　他早就看见了。
　　这样想着，时柚放下手里的画板，面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少女脸颊上沾满了细碎的颜料，她刚才画油画的时候太投入，以至于衣角落到颜料里，也不自知，最后弄得到处都是。
　　这会儿她全身都脏兮兮的，特别是她还穿了一件纯白的长袖，斑驳的颜料印在白色衣服上更加明显了。
　　白嫩的颊侧沾了点粉白蓝三色的颜料，特别像是一只没洗干净的小花猫。
　　沈遇舟扬了下唇，正准备弯腰俯身。
　　时柚用指尖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趿拉着拖鞋往后躲。
　　“先别抱我。”她抿着唇，小声说，“我身上脏。”
　　“不脏。”
　　沈遇舟隔开右侧她沾了颜料的衣角，往下一捞就将她给抱起来。
　　时柚惊呼一声，将两只手举过肩膀，尽量避免碰到他，“你放我下来。”
　　但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个过程中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他的肩膀，掌根抵了半秒，未干的蓝色颜料就沾到他肩膀拉直的衬衣上。
　　沈遇舟余光瞥见肩膀上的蓝色颜料，“已经沾上了，怎么办？”
　　“那那那，那是你自己沾上的，不能怪我。”时柚嘟嚷着，理直气壮，“谁叫你要抱我。”
　　“嗯。”沈遇舟说，“我刚刚抱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挣扎？”
　　“……”
　　时柚突然话卡在喉咙，好像是这样。
　　因为突然被抱起，她本能的，甚至还想回抱住他，但是手上沾了颜料，没办法抱。
　　时柚小声反驳，“可是，是你先抱我的。”
　　“嗯。”男人抬了抬眼，好整以暇，“所以，小画家，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肩膀这里沾了颜料，我就是你的了。”
　　“……”
　　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小姑娘耳朵尖滚烫发红，沈遇舟也不再逗她了。
　　“去洗澡吗。”他轻声问。
　　时柚点点头，“去。”
　　浴室里还算宽敞，但是因为墙壁贴满了瓷砖，说话的时候回音明晰。一点儿细微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都能够被放大。
　　“你打电话给我，原本想要说什么？”
　　沈遇舟将她抱到浴室里，放下来后，问。
　　“没什么事。”时柚顿了下，后背抵住墙壁，“我先洗个澡，然后到你家里和你说吧。”
　　顿了半秒，他说，“好。”
　　门关上，蓦地，空气中沉默几秒。
　　沈遇舟眉梢微动，单手反手剪住她的手腕往上贴住墙，少女的手腕并在一起，细得一掌就能握住。另一只手拨弄着她耳后的秀发，唇间贴近。
　　“让我亲亲你。”
　　“……”
　　浴室里回声甚是分明，男人的声线清越好听，带了点儿哑。
　　时柚小幅度地仰着脖子，垂下眼帘，轻轻的“嗯”了声。
　　“……”
　　下一秒腰间一紧，吻落下来，清冽的雪松味儿靠近，卷走呼吸的空气。
　　唇齿间相依厮磨，辗转一寸又一寸。她的呼吸被剥夺，仍不会换气，只尝试着一点点地回应着、配合着，却又掀起更多的骇浪翻腾，雪松味被融化齿畔。
　　全身酥麻又发软，时柚忍不住踮起脚，揪住他肩膀处的白衬衣，莹润的指尖上的颜料，早就用湿巾擦干紧了。
　　他的手轻轻按压她的后颈，凉薄的指尖触碰她后颈发烫的肌肤，轻缓的绕着圈儿。
　　直到小姑娘受不住，开始掐他的肩膀，沈遇舟才离开她的唇瓣，轻微俯身，鼻尖轻轻嗅了下她垂在肩膀上发颤的发丝。
　　落地镜前倒映出他们的姿态，小姑娘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
　　空气稀薄，时柚有点儿站不稳，抓着他的衬衣找支撑点，脑袋还发晕。
　　过了一会儿，时柚才缓过劲儿。
　　她背靠在墙边，腰间被人揽住，是一个被抱了满怀的姿态，肩膀被他枕着。
　　男人的碎发扎在她肩窝，呼吸扑洒，有些痒。
　　“……”
　　“沈遇舟。”时柚拿指尖触碰他的短发，小声嘀咕，“你好重哦。”
　　虽是这么似有若无地嗔着，但她心中更多的是浓烈的情感。
　　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季时蹊应该还在家，时柚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一次，目前还不想让季时蹊看见。
　　她忍不住打了个顿，呜呜地推着他的胸膛，“别抱我了，季时蹊还在房间里呢。”
　　“……”
　　万一被发现，那可就不好了。
　　被季时蹊看见，那更不好。
　　沈遇舟摸到藏在她栗发后的耳朵，轻轻啃了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
　　“……”
　　时柚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缩了下，就要推开他往门边瞧。
　　沈遇舟略一挑眉，抬手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水花哗哗作响，彻底遮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他低声轻笑，“门是锁着的，外面的人进不来。”
　　“……”
　　又锁门了！
　　这个男人上次在他家厨房摁着她亲，也是提前锁了门的。
　　时柚撇着嘴，声音断断续续的指控着，“你、你欺负我。”
　　什么高岭之花，完全不是。
　　她先前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得沈教授禁欲又高冷。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这就叫欺负了？”他的笑音伴着水声响于她的耳畔，“那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啊。”时柚不解的眨了眨眼，睫毛上带着点儿水汽，轻轻颤了下，“以后还要做什么？”
　　沈遇舟单膝稍微点地，在她面前撑着手，轻笑起来。手掌覆盖住她的手背，不重的摩挲了一下。他低头凑近她的颈侧，唇瓣轻轻地吻了下。
　　沈遇舟扬起唇，“爱你啊。”
　　“…………”
　　顿了好几秒，时柚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
　　什么啊。
　　短短一分钟内，面前小姑娘脸颊由粉变红，不一会儿就涨红得像一颗圆圆的柿子。
　　浴室里水声哗啦作响，她的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粉红泡泡炸开，甜滋滋地响。
　　——爱你啊。
　　时柚轻轻踮起脚，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挡住男人打量又戏谑的视线，耳根子充血一般红。
　　“……”
　　呜呜呜她居然听懂了。
　　/
　　“时柚，你在哪儿？”
　　似乎听见了浴室的声音，季时蹊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以为时柚在里面洗澡，他便问，“你有看见沈教授在哪儿吗？”
　　“没。”隔着浴室的门，小姑娘声音微弱。
　　季时蹊倒是没起疑心，揉了揉鼻子，“我再去睡会儿，困死我了。”
　　“……”
　　他本来听见敲门声，就请沈教授进来了。后来季时蹊便回书房打游戏，哪知道一打游戏便是好几个小时。
　　等他打完游戏出来后，沈教授应该是回家了，时柚在浴室洗澡。
　　正好有点儿困，季时蹊准备先去客房睡会儿，再去找沈遇舟请教问题。
　　睡了二十分钟，季时蹊就醒了，顿时困意全无。
　　他经过客厅，绕着胳膊大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打翻桌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正拿着扫把清扫地上的玻璃碎片，沈遇舟从书房的方向走出来。
　　“……”
　　季时蹊：？
　　原来沈教授一直在时柚家吗。
　　“沈教授，你有时间吗，我向你请教一下天文课题的问题。”季时蹊问。
　　时柚刚才还在阳台上画画，现在画板工整的摆放在地上，松软的沙发中心还往下陷落一小块儿，可偏偏人早就不见了。
　　季时蹊现在找沈遇舟聊天，应该不会打扰到她的绘画创作时间。
　　沈遇舟掀眼，“去客厅，我和你说一下研究的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客厅走。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
　　季时蹊瞪大眼睛，指着沈遇舟肩膀那块的衬衫，“沈教授，你肩膀这里沾了颜料。”
　　不仅粘了蓝色颜料，肩膀处的衬衫还很乱，皱巴巴的就像是被谁揪过一样。
　　“……”
　　“没事。”沈遇舟淡声道，“待会儿回去换身衣服。”
　　季时蹊愣了下，才点了点头，“哦，好。”
　　聊了会儿天文话题，季时蹊接着向沈教授请教了几个问题。
　　送沈教授离开后，季时蹊坐在沙发上看综艺，视线倏忽瞥见阳台上堆满的颜料，其中一大盒蓝色颜料越看越眼熟。
　　颜料，为什么会在沈教授的衬衣上呢。
　　联想到什么，季时蹊的眉头轻轻皱起。
　　时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挂着水汽，拿毛巾擦着头发，擦干后脸颊还红红的，坐在椅子上想了会儿心事。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季时蹊翘着二郎腿，撇着嘴看向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
　　时柚一顿，“什么？”
　　季时蹊：“你往沈教授身上泼颜料了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他有洁癖？”
　　“……”
　　“柚柚。”季时蹊一脸惋惜地看她，“沈教授要是生气，我也没办法救你。”
　　时柚：“哦。”
　　“……”
　　不需要你救呢。


第58章 够了没
　　沈遇舟回到家后, 在沙发上稍眯了一小会儿。
　　坐航班也是挺累的一件事，从边疆实验室到飞机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早上六点钟的车, 从凌晨四点就启程出发了。
　　刚才和季时蹊谈话, 沈遇舟又问了他时柚最近的情况。
　　季时蹊顿了下, 想了想，“我只听说, 她好像和家里吵架了，但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季时蹊也不清楚。
　　“行，我知道了。”沈遇舟说。
　　刚和季时蹊探讨完问题, 沈遇舟走到自己家里，走进书房的时候，手边的电话响起来。是唐铎打过来的。
　　唐铎火急火燎地问：“沈教授，你回来没有啊。”
　　“暂时回来了。”沈遇舟关上门。
　　“那太好了。”唐铎松了一口气，“你多安慰安慰时柚，我告诉她那件事的时候太急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事？”
　　“唉, 就是她最近不是要参加比赛吗，然后那个比赛大学的时候她也有这个机会, 可是她妈妈没同意，她就没有机会参加。”唐铎解释了一下，说，“她知道以前她妈妈不让她参赛的事情, 好像有点伤心。”
　　唐铎尽可能地简单说了下时柚的事情, 从大学一直到现在毕业后。
　　“她大四的时候就因为这事以及毕业压力还有点心理阴影, 后来毕业画册都画不出来, 辅导员专门带她联系学校的心理医生，那件事甚至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
　　沈遇舟耐心地听完，听完后说，“好，我知道了。”
　　唐铎补充，“你可千万要看住她啊，不能让她又去看心理医生了。”
　　时柚当然没什么心理疾病，但是在涉及到画画方面容易死脑筋和过度追求完美，稍不留意就钻牛角尖。大学那次落选，没能参赛成功，她真情实感的难受了好几天。
　　后来毕业的时候，又因为外界的压力，导致毕业画册进展出现了一点儿问题。
　　沈遇舟点头，“交给我吧。”
　　挂断电话后，沈遇舟去厨房磨了杯黑咖啡。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闪一闪的。
　　【甜柚爱赚钱：沈教授，我马上来你家。】
　　过了大概半分钟，她又给他发消息。
　　【甜柚爱赚钱：biu～我来啦！】
　　消息接收没多久，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沈遇舟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走到门边去开门。
　　时柚刚洗完澡，浑身上下散发着玫瑰的淡淡香味儿，穿着简单的便服和运动裤，栗色的头发扎成一颗丸子头，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微微仰着脖颈，鹿眸莹亮，“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呀。”
　　刚刚敲门的时候，沈遇舟就说给她带了礼物。
　　但是后来她就忘了，也忘了问。
　　时柚洗澡的时，除了被他撩拨得害羞之外，在想到底是什么礼物，这吊起了她十足的好奇心。
　　洗完澡后，她就偷偷瞒着季时蹊从家里溜出来了。
　　反正就在对面的门，串门特别方便，而季时蹊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他就算想管她也管不了。
　　沈遇舟侧身让她进来，给她拿了双拖鞋。
　　拖鞋棉质面料柔软，只不过是四十多码的男士拖鞋，很大。
　　沈遇舟轻勾起唇角，“我们实验室几公里外有一个小镇，那边开采矿石，也售卖一些金刚石。”
　　说着他从外套最上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高档定制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躺在手心里很沉。
　　“觉得好看，就买了。然后送到珠宝店加工定制，做了一条蓝钻天鹅绒手链，今天刚拿到。”他将她脸侧的碎发拂到耳后，说，“你不是喜欢亮晶晶的，好看的东西吗？”
　　手链是淡蓝色的，钻石里面镶嵌了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就是时柚送过沈遇舟那本漫画书上，胖橘猫的形象。
　　时柚想了想，她确实说过她喜欢这类东西。
　　而且，他特地在边疆那边带过来的，很有意义的礼物，甚至形状还是她漫画里的胖橘。
　　这个礼物她太喜欢了。
　　但是那可是钻石啊，还加工定制。
　　想想都挺贵的。
　　时柚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一口，“那我就收下啦。”
　　“想好了吗，到哪儿去玩。”沈遇舟问。
　　时柚顿了下，小声说，“我决定了，就在你家里玩。”
　　“在家？”沈遇舟挑眉，“你确定？”
　　时柚刚要点头，沈遇舟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
　　他薅了一把她的脑袋，转身去接。
　　电话里叽叽喳喳的，像是张教授的声音，应该在讨论工作。
　　“张教授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京华实验室讨论一下他最新的实验进度。”沈遇舟轻声道，“估计一个多小时。”
　　这样一来。
　　完全打乱了约会的安排。
　　“那我们就去学校。”时柚抱住他的胳膊，“我陪你去，京华也有好多地方值得打卡呢。”
　　“嗯。”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和我在校园里转一圈儿？”
　　“……”
　　时柚马上就觉得不对劲。
　　大家已经大概知道沈教授有女朋友，但不知道是谁，在校园里转一圈儿，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沈教授的女朋友就是她了吗。
　　她摇摇头，“不了。”
　　这会儿两个人收拾了下，准备出发。小姑娘似乎变得格外粘人，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哪儿，他换衣服的时候，连衣帽间也跟进去了。
　　沈遇舟抬手正在打领结，对上灼热的目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沙发边，手撑在沙发两侧，“我换衣服，你先出去。”
　　“……”
　　“可是，你马上又要走了。”
　　正在热恋期，两个人就各居移地，明天沈遇舟就要赶航班飞走了。
　　她只是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时柚扯了扯他刚系了个结的领带，轻轻一拽就将领带扯松了，像是抓住了什么烫手山芋，她指尖松开，想把手收回去。
　　沈遇舟笑了下，眼疾手快摁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扶在领带上。
　　“帮我系领带。”
　　“我不会。”时柚想溜。
　　他的声音撩拨过喉结，上下滑动一阵，手摁得更紧，“我教你。”
　　时柚大概是个动手能力极差的人。
　　怎么教都不会，最后直接给打了个拧巴的结，手指微微酸。不一会儿就气恼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侧脸。
　　时柚揉了揉鼻子，“还是不行。”
　　“……”
　　两人耽误了一些时间，沈遇舟抚平抓乱的衬衫，起身，三两下就把结给解开，没过几分钟领带工整如新。
　　时柚坐在沙发上，看的一愣一愣的，眨眨眼。
　　他的唇抵下来，夹杂着滚烫呼吸，“以后多练习。”
　　/
　　沈遇舟开车到京华，将车停在停车场。
　　时柚从副驾驶座里钻出来，沈遇舟要去的实验室就在天文学院教学楼顶楼，她打算在门口找处长椅坐在那儿等着。
　　正值放假，校园里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些过来参观打卡的游客，以及来体育馆锻炼的人，没见几个学生。
　　留校的学生这个时候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图书馆自习或者宿舍睡觉。
　　时柚坐在那儿玩了会儿手机。
　　今天是阴天，天气并不热，也没有刺眼的阳光。
　　【徐赫：柚柚，过几天公司团建的事情别忘了呀。】
　　【甜柚爱赚钱：不会的。】
　　【徐赫：到时候回来很多漫画家，你也正好和他们交流交流，也算是一个小型的交流会了。】
　　【甜柚爱赚钱：好。】
　　时柚没再和徐赫聊了，站起来在校园里晃荡。迎面碰上几个急冲冲的学生。
　　她差点被撞上，吓了一跳。
　　那几个学生连忙停住脚步，看见时柚后连声道歉，然后挠了挠头，“这不是时柚学姐吗？”
　　很快，后面几个跟来的学生也聚过来，他们其中有的人拿着手机支架，跟着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呀？”时柚好奇的问。
　　学生说，“我们都是新传学院的，在拍短视频。”
　　新闻传播学院的学生们自发在各种短视频网站上拍视频，不仅仅作为平时的作业，也能够在网络上运营新媒体。
　　“学姐。”其中一个举着专业摄像机的女生问，“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拍吗？不长，就30秒。”
　　“是的，我们在拍短视频平台上面的短剧，里面正好有个角色，只有一句台词，可以请你客串一下吗？费用都好说。”
　　时柚想了想，正好没什么事，她点了点头，“不用费用啦，我帮你们吧。”
　　“谢谢学姐！太好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居然能邀请时柚学姐客串！值了！”
　　负责的学生给她剧本，时柚低头看了一眼，很简单的几行字。
　　总结来说，他们正在拍那种短视频校园网剧，每集30秒左右，发在短视频平台。本身剧情性不强，也可以将每个视频看作独立的单元。
　　她扮演的角色是“学姐”，突然出镜撞到“男主”，然后手里的书本掉了一地，抬起头和“男主”神情对视三秒种。
　　时柚按照剧本上面演完，演技生硬，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学生安慰她，“没关系，我们这个讲究搞笑和尬，生硬反倒是好事，就是要‘出戏’。”
　　时柚被他们逗笑了，“那好吧。”
　　看见对面停着一辆车。
　　时柚立刻不聊了，和他们挥手，“有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刚上车系好安全带，时柚听见一个好整以暇的声音，“好玩么？”
　　“……？”
　　她略抬头，看了看。
　　男人坐在驾驶座，手靠在方向盘上，指骨敲了敲。他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遮住眼底的深邃。
　　时柚迷惑不解，想了会儿才知道是刚才她和那群学生在拍短视频。
　　而且她拍的那段剧情是假装撞上一个男生，然后手里的书掉一地，接着和他对视。
　　时柚连忙解释道，“我和他们那群学生在拍视频。”
　　她简单解释了下，然后又夸奖了一下他们那群学生的创作能力。
　　说着说着，突然，时柚向前凑近，盯着他紧绷的下颌几秒，鹿眼眨了下，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她缓慢扬起唇角，有点小得意。
　　“你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够了没
　　听她说完这话, 沈遇舟倒没有反驳。
　　刚才那个片段，小姑娘演技拙劣，撞倒后假摔在地上, 直接将手里的书给扔了。
　　沈遇舟将车停在对面, 大概看出来她在干嘛, 就静静地看着没去打扰。
　　接下来就是“男主”与“学姐”的对视。
　　男生长相端正，少年气质十足, 按照剧本上和时柚对视三秒，耳朵就不住地红了。
　　时柚倒是没有发觉, 泰然自若，演完后凑到摄像机那边看, “不会太尴尬吧，我刚刚憋笑了，差点儿笑出来。”
　　学生在一旁安慰，“不会不会，学姐你颜值爆棚，大家肯定光看你这张脸了。”
　　另一个学生也点头, “我们就是要出圈, 演技没关系的，谢谢学姐啊！”
　　“谢谢学姐的帮助！”
　　时柚挥了挥手, 朝着车子的方向跑过来。
　　车窗开着透风，她怕有人看见他们俩，就把车窗给拉上去。
　　“沈教授。”时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是。”他沉声承认, 敛着眸。
　　时柚抿了下唇, 有点不敢相信, 她抬眼往他那边瞅几眼。男人绷着下颌, 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沈遇舟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方向盘，尾音带着点儿打趣，“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
　　她说什么了。
　　时柚“啊”了一声，“什么呀。”
　　“就是。”他侧着脑袋，看她，“你说你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
　　刚听他说完，时柚脸就红了。
　　她确实不要脸的这么说过。
　　记忆如流水般灌入脑海中。
　　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家遇到了一个入室未遂的醉鬼之后。脚踝扭伤，手腕处也有几道抓痕。
　　沈遇舟照顾她，帮她上药。
　　而当时他带时柚看完星星，还给她看了Kepler22b的星系图，时柚后来也发现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仍旧不确定心意，便躲着他。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很多人喜欢她，而是想接这句话来让可能对她有点好感的他，知难而退。
　　毕竟那个时候时柚对沈遇舟了解不深，也不相信他会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沈遇舟反问。
　　时柚顿了下，张了张嘴，“当然不是，我乱说的。”顿了下，她小声道，“没有那么多人喜欢我。”
　　以前长辈们还有亲戚们确实很喜欢她，她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又好，又很听家里人的话。
　　后来到高中时候，特别是时柚染了那头红发之后，总免不了听见一些亲戚在背后谈论她。
　　人总爱看笑话。
　　这些流言蜚语也很正常，时柚并不在乎，她不想因为外界的眼光而改变了自己。
　　“你是。”
　　沈遇舟掀起眼，看向她，“我常常会想，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那个小姑娘。”
　　时柚歪了下脑袋，问，“那你喜欢她什么。”
　　天朗气清，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吹拂过车窗，枝桠上的树叶随着清风，簌簌作响。
　　莫名的，氛围渐渐攀升，时柚的心跳不住加快。
　　“我喜欢她——”沈遇舟轻顿了下，嗓音清越好听，融化在风里，带着缱绻温柔，“因为她是时柚。”
　　因为她是她，所以他喜欢。
　　他的姑娘值得世上一切美好的定义。
　　/
　　两人去周边的商场逛了一圈儿，回到家里已是晚上九点了。
　　航班是明天上午十点多。
　　时柚开门回家，季时蹊已经出去玩了，在微信和她发了个消息。她将阳台上油画用具收拾了一下，就推开门去隔壁。
　　手边都没有什么工作，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部古装奇幻电影，是前些年热映的一部口碑极佳的古装电影，时柚没看过，渐渐看入了迷。
　　等电影放完，她感到有些困，抬眼看了眼客厅的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时柚挪了个座位，想起什么，仰头看他，“你过来的时候，坐了几个小时的航班呀。”
　　沈遇舟想了想，“飞了八个小时过来的。”
　　“睡了没？”
　　“在飞机上睡的。”
　　“骗人。”时柚看了他一眼，“我不信你在飞机上能睡着，你不是一般都会要一杯咖啡的吗。”
　　“快睡觉。”
　　沈遇舟睡眠很浅，赶过来的前一个晚上睡了四个小时，飞机上确实没有睡着，但断断续续补觉也补够了。
　　他暂时还不想睡，就坐在沙发上看时柚打游戏。
　　时柚平时很少打游戏，因为要么在赶稿，要么在忙漫画周边版权的事情，回到家里就看电视剧睡觉，游戏什么的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有一次他和季时蹊，还有陈礼安组队打游戏，没过多久她就挂掉了，直接给对手送人头。
　　沈遇舟把她半圈在怀里，两人坐在沙发上，时柚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打得渐入佳境，每次都在危机关头只剩最后一血的时候逃脱。
　　她渐渐上手，正准备滑动手指放一个大招。
　　蓦地，肩膀上一沉。
　　男人的下颌半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均匀，时柚吓了一大跳，指尖错开没按在屏幕上，大招也没发出来，就被对面的敌方给秒掉了。
　　这时候正好游戏结束，短短数秒之间，她看着右下角那个‘败’的图标，轻叹了口气。
　　“沈……”时柚侧着头看过去，话卡在喉咙之间。
　　沈遇舟紧闭着眼，抿着薄薄的唇瓣，鼻梁高挺，闭眼的时候不带一丝表情，神色清冷似一尊雕塑。
　　应该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确实，他今天赶飞机本来就没睡多长时间，而且中午去学校讨论研究，然后就陪她逛商场，在家里看电影，一直没有休息过。
　　还有一点，就是她打游戏的水平实在太菜了。
　　菜到一种催眠的程度。
　　时柚没有打扰，从他怀里钻出来，俯身轻轻的将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给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
　　她轻手轻脚的从卧室里取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时柚没打扰他，挪到阳台边的沙发那儿，和黎月打字聊天。
　　【黎月：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懒得打字，可以开语音吗？】
　　【甜柚爱赚钱：暂时先不开吧。】
　　【黎月：嗯？你这个点不在家吗？】
　　【甜柚爱赚钱：我男朋友在睡觉。】
　　【黎月：啧啧啧。】
　　【黎月：你等我一会儿，我打字慢。】
　　【甜柚爱赚钱：好。】
　　过了五分钟左右，黎月删删改改，发过来一大段话。
　　【黎月：你知不知道我朋友发给我什么东西，就是那个阮伊微，把我、你还有她的照片p图发在网上，竟然把我给p掉了！！】
　　【甜柚爱赚钱：知道。】
　　这已经是发生过有一段时间的事情了，舆论都没有再讨论这件事。
　　不过，黎月现在应该放完春假，在意大利读研究生，所以延迟知道这件事也正常。艺术圈毕竟是一个圈子，特别是她们这群同校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本质上有些信息是互通的。
　　【黎月：太可恶了吧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想捆绑你炒作！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大学时候也没见阮伊微和你说过话啊。】
　　【黎月：你一定要小心，这种人就是蹭热度的，看你最近有点名气，就过来套近乎了。】
　　【甜柚爱赚钱：放心吧，我主编也在帮我处理。】
　　【黎月：那就好。】
　　【黎月：听说你要参加梵·高油画大赛了，准备的怎么样？】
　　【甜柚爱赚钱：已经开始打草稿构图了】
　　【黎月：柚柚给我冲！你特别厉害的知不知道！不管过了多少年都很厉害！！】
　　时柚和黎月聊了聊最近的各地的艺术展，时间不早了，她下线，关闭手机屏幕。
　　有些口渴，嗓子也挺干的。
　　时柚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的双拉门，往里面瞧了瞧。
　　沈遇舟家的冰箱里，喝的饮料还挺多的，最多的是咖啡冰啤酒之类的瓶瓶罐罐，还有几瓶红酒。
　　他看电影的时候还和她说过，冰箱里的饮料可以随便喝。
　　时柚踮起脚，视线扫到最上面一排鸡尾酒，微微倾身，向上一够就拿到了。
　　瓶身快速凝结水汽，冰冰凉凉的。
　　时柚眯眼看了下瓶身的英文。看不懂，她将玻璃瓶翻了个边，编码那里贴了中文的标识，上面写着“长岛冰茶”四个字。
　　那应该是甜的吧。
　　时柚对酒了解不多，长这么大也没去过酒吧喝酒，本能的从名字辨别酒的甜度。
　　她在厨房找到开瓶器，将酒瓶瓶盖一翘，倒在玻璃杯里小口地尝了下。
　　轻轻舔了下嘴角，味道还可以接受，就是那种混合汽水和各种酒的味儿，糖度适中。
　　她一下子倒了大半杯，倒在玻璃杯里。
　　然后捧着从家里带回来的画板，在画板上涂涂改改。
　　……
　　沈遇舟醒来的时候，正是夜里十二点多钟。
　　他其实不太容易入睡，平日里睡眠时间短，还有不定时碎片补觉的习惯。
　　但是刚才时柚就坐在他身边靠前的位置，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小姑娘不怎么会打游戏，他好几次想给她指导，都被他以“不要干扰她”为由强硬拒绝。
　　沈遇舟渐渐觉得困，醒来后已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他将身上盖着的毯子放在一边，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里，时柚坐在高腿椅子上，捧着玻璃杯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着什么。
　　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耳朵却已然通红无比，听见响动将手里的画板一扔。
　　时柚兴冲冲跑过来，要抱住他，“你怎么回来了呀。”
　　抱倒是没抱住，抱住的是旁边的小冰柜。
　　沈遇舟轻轻捏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来，鼻尖嗅到一股酒味，他也知道时柚的酒量一向不好，直接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
　　做完这一切，沈遇舟在网上搜了搜醒酒汤的做法，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
　　他已经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冰箱除了饮料和一些冷藏食品，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无奈之下，沈遇舟只好回房间。
　　时柚醉的倒不是很重，但也不轻，她摆弄着手里他送的那条手链。
　　她半眯眼，嘴里还喃喃道，“你送的礼物太贵了。”
　　第一次听见有人嫌礼物送的贵。
　　沈遇舟坐到床边，凑近她的耳畔，“不喜欢？”
　　时柚摇头，“喜欢。”
　　沈遇舟有些失笑，挠了挠时柚的下巴，逗她，“那柚柚最喜欢什么？”
　　时柚大概被挠的有点儿痒，躲着他的手指，推着他的肩膀往后撤，却被他的膝盖抵住腰，生生逼着往前。
　　少女轻微地打了个酒嗝儿，“我还要喝。”
　　喝酒壮胆。
　　她将手往前一伸。
　　沈遇舟捏住她的手指，俯身亲了亲，“不许喝。”
　　“为什么。”时柚不满。
　　他眼中笑意不减，还在认真的问，“你还没告诉我，最喜欢什么礼物。”
　　小姑娘嘟嚷一阵。直接摁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床边一推，喝了酒后眼神迷蒙，身体软得像是能掐出水。
　　沈遇舟一顿，倒是没被她推动。
　　她没稳住身形，反倒是跌在他的腿侧。
　　软糯的嗓音像是带着一把小钩子，不轻不重地挠着，无意识地撒着娇，“沈老师。”
　　“……”
　　沈老师。
　　沈遇舟下颌线条绷紧，胸腔仿佛紧密得不能呼吸，喉结有点痒，上下滑动一阵，脑海中一根线紧紧绷着。
　　“别闹。”
　　他低声说，指尖滑过她的侧脸，声线已是不同寻常的哑，“柚柚，别闹。”
　　说着屏住呼吸，从床边站起来。
　　时柚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床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滑动一下，“把你送给我做礼物好不好呀。”
　　“……”
　　下一秒，她一只手揪住男人光滑的领带，踮起脚“吧唧”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我最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会加更至完结，存稿准备好了^^


第60章 够了没
　　时柚想让沈遇舟给她当模特很久了。
　　从一见面就有这个念头, 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消弭不尽。
　　她今天晚上喝了点儿酒，本以为醉不了, 而且一直以来时柚都有控制喝酒的习惯。
　　但是这个酒的度数还真比她想象的要高, 不知觉地有些醉。
　　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反应都要比平时慢了半拍。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之前的记忆。
　　其实黎月和钟绘绘她们俩知道时柚谈恋爱后, 还先后专门打电话过来，一顿狂轰滥炸。
　　钟绘绘的内容还好, 大部分都是对他们俩的祝福，以及满足了她嗑药心理之后的狂喜之情。
　　黎月和她聊着聊着, 内容就歪到了画画上面。
　　黎月：“天时地利人和，你离优秀的画家只差一个模特。”
　　“模特？”时柚揉了揉鼻子。
　　“对啊。”黎月点了点头，“你不是总说人体画不好吗。”
　　时柚手抖了抖，很认真的讲这个想法重新思考一遍。
　　确实是不错的想法。
　　“听说沈教授上学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而且每次运动会都能获得好几个项目的第一名。体育这么好，腹肌啊人鱼线啊什么的, 这可是活生生的模特啊。”
　　黎月十分热心的提着建议,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资源, 你当然要利用起来啊。”
　　时柚也觉得黎月说的很对，但她也只敢想想，目前还不准备付诸实践。
　　因为比较难以开口。
　　虽然沈遇舟之前答应了要当她的模特，时柚觉得她理解的模特应该和他理解的模特不一样, 而且沈遇舟这么忙, 或许早就忘记答应她的事情了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二次见面, 时柚想要提醒他坏了门锁的门没有关上，敲了敲门，打开是他穿着浴袍靠在门边，冷淡的掀起眼看她。
　　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不苟言笑。
　　她那是觉得他是个性格冷漠，不好相处的人。那次见面就给她留下这么个印象，后来时柚也就渐渐不提想让他给她当模特的事情了。
　　应该再等等。
　　等等。
　　这会儿她酒精上头，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迷迷糊糊的，将心中所想悉数说出。
　　最喜欢他。
　　男人很快调整呼吸，似乎觉得还不够，摸索着她的脸颊，不久指尖轻轻在她脸蛋儿上掐了一把，“喜欢我什么？”
　　“……”
　　她支支吾吾的，半天迷蒙着眼，气息轻拂过他的耳畔，“。”
　　“确定？”他轻笑。
　　时柚拼命点头，如捣蒜那般，突然揪住他的衣领，“你不许反悔。”
　　沈遇舟：“那你呢。”
　　“我也不反悔。”时柚举手发誓。
　　听完她说出的话，沈遇舟愣了半秒，单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耳垂上啃了一口，喉结滑动一阵，齿间溢出一个字，“行。”
　　/
　　夜晚很迟，时柚睡眠浅，中途醒了一次，酒也完全醒了。
　　这长岛冰茶的酒劲很足，但她喝的并不算多，醒酒也快。
　　她手边还有一碗醒酒汤，拿着一只塑料密封碗装着，应该是沈遇舟给她订的。
　　几个小时前的记忆涌向脑海里，历历在目，时柚撑起上半身靠在床边的软垫子上，缓了缓。
　　想了大概十分钟，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时柚顿时脸颊涨红，躲在被子里。
　　“……！”
　　好丢脸啊啊啊，她在说什么。
　　当他问她喜欢他什么时，时柚轻轻踮起脚，眯着眼，小声地在他耳畔边说，“我想画沈老师。”
　　时柚平时是不叫沈遇舟为老师的，最多的时候称呼沈教授，或者直接喊他的名字。当然这些称呼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她喊他‘老师’，怎么听都怎么像是学生在勾/引自己的老师。
　　莫名有一种刺激的感觉。
　　他年龄比她要大，如果时柚现在念个研究生，那他就可以算作她的老师了吧。
　　时柚觉得头脑发晕，慢慢想起冰箱最上层的酒，还有玻璃杯里的酒，她还没喝完。
　　酒她这阵子是不会再沾了。
　　再也不会了！！
　　她说完想画他那句话后，男人低低的笑了几声，说了声“行”，然后单手扯开领带，领口的纽扣敞开几粒，语气里意味十足，令人心弦动荡。
　　时柚那会儿没什么意识，就任凭他摁着她的手，攥住衬衫游走。
　　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情感战胜了理智，带着点儿贪恋，小姑娘大概觉得就这么放他走不太划算。
　　突然不想只是画画。
　　毕竟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
　　这样想着，她胆子愈发大起来，抬手抱着他，在他锁骨上留下一圈儿牙印。
　　沈遇舟任凭她的动作，她的牙齿并不锋利，醉醺醺的又使不上力气，让他觉得很痒。
　　耳畔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时柚觉得后颈处有点麻，他单手摁住她的后颈那块儿肌肤。只一瞬间，两个人的位置就被调换，男人低头，细细的吻住她的唇瓣。
　　时柚有点站不住，一下子坐在松软的床边，随着她的跌坐，唇上的气息却还没停，她被迫仰着脑袋，听见了拖鞋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然后更近一步的，他滚烫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手指顺着指缝相扣，慢慢收紧。
　　他离开她的唇，声音有点哑，“明天有事吗？”
　　“没有。”
　　他又问，“后天呢？”
　　“后天要去公司。”时柚抑制住有气无力的声音，“公司周年的团建。”
　　顿了几秒，小姑娘伸手揪住他的衣摆，眼角红红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行不行啊。”
　　“……”
　　问她这么多问题。
　　时柚轻轻蹙了下眉，半闭着眼。
　　沈遇舟单手抓住她作乱的手，压下眼底的深邃，“我是上午八点的飞机。”
　　“……？”
　　“明天上午不要跑去机场送我，多睡会儿。”他低声温柔的呢喃，眸色黑如潭，“听见没，宝宝。”
　　“……”
　　也不知道听见没，她木讷地点了点头，抬手去抱他。
　　大概觉得有点儿困，浑身又很难受，时柚轻轻地哼了几声，鼻腔里涌动着雪松和酒的气息，她揉了揉眼睛。
　　“我行不行。”
　　沈遇舟唇边浮现一抹笑意，单手摘下金丝眼镜，有条不紊地扯开衬衣下摆的纽扣，动作矜贵优雅，妥妥的斯文败类，意味深长。
　　“试试。”
　　“……”
　　记忆到这里就卡住了。
　　准确的来说，是断片了。
　　原因是他说完‘试试’之后，时柚意识不清，小声说了声，“困。”
　　“……”
　　后来就是她吵着说什么也要睡觉，便没继续下去。
　　顾忌着小姑娘的年龄，还有她抑制不住的困意，沈遇舟还是没有到最后一步。
　　他想给她最好的。
　　无论什么都是。
　　他将她轻轻抱到床上，帮她掩了掩被角。
　　/
　　时柚半夜三更就醒了，她急剧地口渴，跑到客厅里咕噜咕噜喝水。
　　还有点头重脚轻。
　　她已然回忆完醉酒之后发生的事，不受克制地脸颊滚烫，重重的揉了揉眉心。
　　正准备将空空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刚抬起脚，就看见男人洗完澡换上了睡衣，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从浴室里出来。
　　被碰了个正着。
　　显然，他已经看到了她，她无处可躲。
　　沈遇舟现在和她说话，会要她的命。
　　那种看上去清冷落拓的高岭之花，却不经意间，说出令她脸红心跳的语句。
　　装晕。
　　因为她喝醉了。
　　嗯。
　　时柚直愣愣地走到沙发边，装作头晕的样子闭上眼，心口不住地跳动，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沈遇舟直接识破她的小心思，趁着她往沙发边一倒地时候，手掌揽过她的腰际，轻轻地掐了一下，“躲我？”
　　他忍不住笑，“还在醉着？”
　　“……”
　　见瞒不住也躲不过，时柚捂住发烫的侧脸，声音很轻，“没。”
　　怎么大晚上还会碰见他啊啊啊。
　　“是吗？”
　　他抹了抹颊边欲盖弥彰的唇印，慢条斯理合上领口敞开的两粒纽扣，淡淡垂着眼，镜框下眼底波澜暗涌。
　　“那再亲我一下，就给你画。”
　　小姑娘大概也怕羞，喝了点儿酒但还迷糊地有意识，现在看样子应该是全想起来了。
　　提到画画这件事，时柚就羞恼。
　　要不是她头脑一热，非要他给她当模特，那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但是根本源头还是她不小心把自己给喝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走向他那边。
　　走动的时候，衣角擦过桌子边缘，手臂微微张开一个弧度，随着走动带飞桌上放在最边角的那只空玻璃杯。
　　时柚眼疾手快想要去接，还没伸手，只听见玻璃杯噼里啪啦的声响。
　　低头的时候，地上碎出绽放的玻璃渣。
　　沈遇舟去旁边拿了扫帚，很快就来到客厅。
　　“你去沙发那边坐会儿。”
　　时柚回过神，“好。”接着她又问，“那个玻璃杯多少钱呀。”
　　“没多少钱。”沈遇舟揉了下她的脑袋，“没受伤就行，困了就去睡觉。”
　　“嗯。”
　　“……”
　　等他收拾完地面的玻璃，关灯回到卧室的时候，隔壁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沈遇舟眉梢微挑，脚步停在房间前，敲了敲卧室半掩着透光的门，“柚柚。”
　　时柚有些睡不着，脑子里不住的想着以前的事。
　　她从小到大就不怎么会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住了那么久，动手能力弱。就连季时蹊也说过，不放心她一个人住，怕她稍不留神就把厨房给烧了。
　　一些问题上，时柚和时母各成两派，时母确实为她好，也很了解她。建议不同双方也不会沟通，导致现在关系不上不下的僵，时好时坏。
　　时柚承认自己有点任性，大概就是小时候太听话了，长大后反倒不爱循规蹈矩。虽然她长相乖，但性格还是有些倔。
　　沈遇舟进门，刚准备帮她把灯关上。
　　觉察到她裹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他几步走了过来，俯身询问，“怎么了。”
　　“……”
　　时柚屏住鼻息，过了会儿小声说，“我不会照顾人。”
　　“你不用会。”沈遇舟轻声说道，嗓音放缓，“我来照顾你。”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够了没
　　大清早, 家里。
　　时柚回到家，开始着手创作参赛油画。
　　阳台上散落着画具，画板上的线稿着了一半的底色颜料。
　　画油画是精细的工程, 需要耐心和细心, 各色的颜料一点一点填满空白, 层层叠加，晕开凄美的色彩。
　　这次时柚给自己的主题是‘星河’, 英文名叫‘Galaxies’。她曾经在沈遇舟的带领下，在望远镜里亲眼目睹星云和星星, 还有那些藏在宇宙深处的隐秘情感，她都想画下来。
　　地球之外有太多不可思议的遐想, 会不会在同一个星球，有着和地球一样的生存环境。又或者在辽阔的银河系之外，和有一个和她相似的人。
　　时柚想把这些一一画下来，用画笔诉说故事和幻想。
　　这些天她练习和复建的差不多了，画画的时候不会觉得手生，速度加快了些。
　　时柚送沈遇舟去机场回来后, 突然发现, 似乎感冒了。
　　她仔细地想了想。
　　可能是昨天夜里反复醒来，喝酒后她出了汗也没去洗澡,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
　　鼻腔里涌动着黏黏的感觉，呼吸不畅，她在机场附近的药店买了感冒药，收拾收拾准备去参加公司的团建。
　　徐赫打电话过来, “你起床了吗？咱们公司团建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马上来。”
　　“公司那条大路有点堵, 你从高架桥那边绕过来。”
　　“好。”
　　时柚走出药店, 打了个车。
　　LOVE漫公司的团建活动原本准备在去年年底召开, 但是因为年底事务繁忙，以及各部门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便没有如期进行。
　　说起公司团建，时柚的心里是拒绝的。
　　她虽然是个挺喜欢热闹的人，但团建这种过于喧闹的场合，她有些不善于社交——应付一个人就有些吃力了，有时候三两个不熟的同行过来搭讪，她就有点应付不过来。
　　团建在公司的大厅进行。
　　时柚和几个漫画家聊了会儿，看见唐铎，立马去找他。
　　公司里一排沙发后面，摆放着签约漫画家们的周边，时柚和唐铎的作品周边放在中间的位置，在公司的地位属于金牌画家。
　　唐铎虽然是个天马行空的人，却比时柚还不喜欢社交，他和时柚一样因为有点名气，总会被其他漫画家搭讪加微信。
　　他们两个抱团取暖，去甜品区吃了会儿东西。
　　唐铎低头看了眼手机，“诶，我们编辑群里说阮伊微今天也来了。”
　　每个编辑下面都会有数个画手群，方便管理和发布一些公司的消息。
　　时柚和唐铎签的约不一样，而且时柚是徐赫主编直接管理的，便没有进唐铎的那个群。
　　时柚疑惑，“她来干什么啊。”
　　“不知道。唐铎耸肩，“来就来呗，还怕了不成，你说，她是不是过来找你的？”
　　时柚不信，“应该不是吧，她找我做什么呀。”
　　时柚不相信她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阮伊微“光临”她们公司的团建。按照以前对阮伊微仅有的认知，她应该看不上时柚的公司。
　　不久，又有男性同行过来搭讪。
　　“时老师有男朋友吗。”
　　“不好意思。”时柚笑了下，“我有男朋友，不是单身。”
　　那人惋惜地叹了口气，没再纠缠，便走开了。
　　唐铎在一旁啧啧嘴，毫不掩饰地打趣，“你和沈教授果然在一起了啊。”
　　“……”
　　什么叫果然。
　　时柚应了声，耳朵发烫，“前不久刚在一起的，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说呢，时柚。”唐铎呵呵几声，“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都冒星星了，你要是一只小猫咪，就像看见主人似的，脑袋蹭着他的腿和他撒娇，猫毛都蹭到他腿上了。”
　　时柚脸颊微红，“我哪有这样！”
　　不得不承认唐铎的想象力确实丰富，这个猫猫塑还真有些画面感。
　　没过多久，徐赫从二楼的走楼梯下来，手里拿了个单反，在旁边叫了个人帮忙拍合照。
　　“手边的事情都先停下，去外面的气球墙拍一张合照。”
　　于是，公司员工和漫画家站在门口，留下一张合照。
　　拍完这张合照，公司的官博同步更新，将合照发了上去。
　　下面的评论很快冒出来——
　　【指路！柚柚在大合照第一排左三！】
　　【桑奇就在柚柚旁边，啊，是谁？是我！我又磕到了。】
　　【时柚X桑奇太好磕了！！天，你们怎么还不结婚！！】
　　【趁着时柚X桑奇还没什么人磕，入股不亏～加入我们吧姐妹～】
　　【只有我注意到阮伊微也在合照里吗？站在右边第一排第四个。】
　　时柚站在甜品台那边吃蛋糕，她低头刷着微博，看见了关注里面LOVE漫官微发的合照，下方的评论区评论多达1w，早就吵得不可开交。
　　她仔细看了看那张合照，因为当时拍照人多，她随意找了个位置便没有注意周围有哪些人，现在仔细看看，阮伊微和她站在一排，只不过两个人几乎隔着最远的距离。
　　唐铎凑过来，“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阮伊微果然来了。”
　　似乎是觉察到时柚的迷惑，唐铎解释道，“阮伊微父亲好像是LOVE漫公司的投资方，虽然投资占比很小，但是仍旧是投资者，今天不是来了几个老总嘛，估计阮伊微她爸没来，就派她来了。”
　　原来是这样。
　　时柚点了点头，视线继续扫向手机。
　　官博刚才发的那张大合照评论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评论区的评论数达到了1.5w。
　　时柚随意的看了几眼，评论里有很多阮伊微的粉丝，也有她的粉丝，当然还有凑热闹的网友们，各方吵得不可开交。
　　她看了看排名和点赞靠前的那几条评论，里面上百条楼中楼。
　　这些评论大部分都是阮伊微的粉丝。
　　【我们微微是阮氏大小姐，家里就是油画世家，而且投资也很多，作为投资方代表来不是很正常，微微就是大小姐啊，和你们不是一个阶层。】
　　【笑死，微微已经很火了好吧，商务代言都有，时柚是什么货色，微微还要蹭她流量？】
　　【时柚粉丝别ky了，到处乱蹭，那些和阮伊微的捆绑不是你们先发的吗？】
　　【纯路人，从那张街拍开始就不喜欢时柚，整天炒作没见过作品。】
　　【天啊，她居然还是京华的，现在什么人都能进京华了吗？？（疑问脸】
　　【时柚就是想学我们微微当网红，也不看你长的什么样，敢不敢素颜？你有微微那个本事大学就在国际油画大赛拿第四名吗？】
　　【肯定没本事呀～连比赛都没资格参加，听说和阮伊微竞争名额的时候落选了呢。】
　　【学校都不选那个时柚参加比赛，哈哈哈哈。】
　　【……】
　　时柚随手划了划，没再看下去。
　　她几乎对这些恶毒的评论免疫了，但看着还是会有些不爽。她当然不能出面说什么，这些□□总会有的，她只能看着。
　　时柚稍微翻了翻，视线看见下方一个id名叫“黎月月月”，还有一个id叫做“钟钟打工中”，点进主页一看，果然是黎月和钟绘绘。
　　她们俩在评论区下面疯狂开麦。
　　【黎月月月：是哒～我们漂亮宝贝甜心柚柚只是碰巧拿了京华美院首A哦，也没什么实力，所以在大学四年一直保持绩点第一呢！】
　　【黎月月月：大学时候奖学金拿到手软，参加比赛拿奖无数，还有现在还在LOVE漫季度top1的漫画新作，LOVE漫作者榜年度第三，新人榜年度第一，这些都是我们时柚呀。】
　　【钟钟打工中：[/图片]还真是阮伊微先捆绑的呢，这几天和时柚有关的微博都是她发的。】
　　【钟钟打工中：不好意思，我们时柚宝贝一不小心就成了人生赢家呢:D】
　　不过，下面也有许多时柚的粉丝在帮她澄清，黎月和钟绘绘的评论不久之后就被淹没在评论区中。
　　黎月和钟绘绘在三人群里，给时柚发消息。
　　【黎月：气死我了那个绿茶！她和她的粉丝一样讨厌！你明明样样比她优秀，就因为那次比赛学校没选她没选你，就被她和她的粉丝拿出来攻击你。】
　　【钟绘绘：柚柚你给我冲，这次比赛加油，一定要在比赛上面打败她！！】
　　时柚回了几个消息，准备去找徐赫讨论一下工作方面的事情。她回身走到电梯边，坐电梯来到徐赫的办公室。
　　经过饮品区的时候，她倒了杯温的牛奶咖啡，往里面加了两块方糖，拿着小勺子搅动了一下。
　　办公室前，门半掩着。
　　时柚犹豫了下，正准备推门而入。
　　门内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时柚一下子顿住了，便没有推门，而是静静地站在门边。
　　办公室里，徐赫正在和阮伊微聊天。
　　阮伊微的父亲是知名油画收藏家，积攒资本无数，LOVE漫公司在承办之初，她家有少量投资。
　　这次阮伊微作为阮家的代表，是投资方，徐赫也不好将她给轰出去。
　　他有些不耐烦，“阮小姐，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签约你们公司。”阮伊微说。
　　徐赫：“据我所知你已经和一家网红msc公司签约了吧，我们不能签你。”
　　“我可以单方面和现在的公司毁约。”阮伊微笑了下，“钱都不是问题。”
　　徐赫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你签约了你又不会画漫画，我们是一家漫画公司，只签画手。”
　　阮伊微：“可是，你们现在公司发展势头正盛，不是很需要有名气的画手入驻吗？就算你不同意，我可以从高层入手。”
　　言下之意是对他施加压力，这有点儿难办。
　　“……”
　　徐赫沉默了下，抱肘，“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们那个漫展街拍的营销方案。”
　　阮伊微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时柚就是参加漫展后，街拍生图被放到网上小出圈的，我想要你们公司的营销方案。”
　　徐赫：“我们没有方案，我们的营销部门都是外包的。”
　　“不可能。”阮伊微不相信，“那为什么时柚能就因为一张图出圈，热搜也不是那么好上的啊。”
　　“热搜我们确实有助力，但讨论度和热度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徐赫说，“当时她那张街拍图在不同的圈子里都有传播，这也是我们不能掌控的啊，靠的是她自己。”
　　阮伊微轻笑了下，“哦，那就是运气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京华美院的一个教授。”
　　“什么教授？”
　　“唐老师啊，她年纪大了，画画不行。”阮伊微笑道，“那幅成名作《月光睡莲》就是撞大运，恰巧当时画坛沉寂，她参加比赛获得关注度，作品水涨船高，万人哄抬罢了。”
　　徐赫听得皱眉，“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唐教授怎么样我和她不熟，也不想关心这些。”
　　阮伊微张了张口，还准备说些什么，“唐老师她——”
　　吱呀——
　　磨砂玻璃大门被人推开，时柚突然闯进来，阮伊微站在靠门边的位置，背对着她。
　　时柚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手肘碰上她的手臂，手里的咖啡杯往上，杯中已经凉了的咖啡被一个作用力向上，翻涌起水花。
　　然后，噼里啪啦地，往穿着裙子的阮伊微脸上泼下来。
　　时柚惊讶的捂住嘴，“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阮伊微愣愣的站在那里，头发丝凝结成几股水柱，一滴一滴，吧哒吧哒往下滴成一滩咖啡色的水渍。
　　她被浇得猝不及防，几条咖啡印顺着脸颊一直染在衣领，狼狈不堪。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够了没
　　时柚连忙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 递给阮伊微，眨了眨眼，“你没事吧。”
　　“……”
　　徐赫刚才被阮伊微问得烦, 觉得根本是大小姐的无理取闹。
　　时柚将咖啡泼到她头上, 徐赫不厚道的在心里暗自叫好。
　　阮伊微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接过纸巾，直接揪住时柚的手腕, 嗓音里带着点哭腔，“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
　　“嗯。”时柚缓缓道, “是啊。”
　　她进来的时候被阮伊微挥动的手臂撞了一下，但是并不重, 轻飘飘的，还不至于会打翻咖啡。
　　时柚承认，她自己刚刚气到不行，被撞是偶然事件，而她也刻意稍微动了下手腕。
　　阮伊微在背后怎么议论她，时柚都不至于气成这样。
　　她生气的是, 阮伊微在非议她的老师唐悦容。
　　唐悦容确实是《月光睡莲》才奠定了她在油画界不可撼动的地位, 但是这幅作品出来之前，她从第一部 作品问世后, 就是横空出世的新星，在画坛占据一定地位。 
　　唐悦容初任京华大学美院教授才三十三岁，在教授年龄段算是很年轻的了，而且各个作品在油画界讨论度不消。
　　二十八岁那年, 唐悦容靠着自己的天赋办了全球级别的画展, 国际油画协会主席还专门前来参观。
　　阮伊微哪里收到过这样的待遇, 头发上的咖啡也来不及擦, 死死地拽着时柚的手腕不让她走。
　　“我要叫保安了，你怎么能泼我咖啡？还是故意的是吧。”阮伊微气的眼睛都红了，“徐主编，你要帮我作证。”
　　徐赫摊摊手，“可是，柚柚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也不知道你就站在门后。”
　　“你们！”阮伊微气急败坏。
　　徐赫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办公室也没监控啥的。泼了就被泼了呗，你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
　　时柚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徐赫阴阳怪气的水平倒是不比别人差。
　　他这么说，言外之意是让阮伊微不要叫保安，不要声张，因为没有监控，阮伊微也没有证据。
　　“……”
　　阮伊微放开时柚的手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边拿纸巾擦着头发，一边推门跑掉了。
　　/
　　阮伊微被泼咖啡的事最终还是闹的公司人尽皆知。
　　团建就在大厅，她出门的时候会经过大厅，被别人问为什么一身咖啡，阮伊微逢人就哭着说是时柚泼的。
　　“没事吧。”徐赫问。
　　时柚坐在沙发上，“没事。”
　　她举起手摇了摇，露出一截微微发红的手腕，藏在衣袖里的手腕上的手链晃了晃。
　　晃了几下，手链掉下来，后面扣着的链子断了。
　　时柚“呀”了一下，伸手去接。
　　徐赫看过来，“你这个手链断了，是不是刚才弄断的？”
　　“好像是的。”
　　这个手链看上去挺贵的，徐赫凑近，才发现钻石之间镶嵌着一只小猫咪的图案，是时柚漫画里的橘猫。
　　徐赫忍不住说，“送你这个手链的人还挺有心的。”
　　时柚将手链摘下来，回想了一下，当时她带着手链，泼完咖啡后阮伊微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跑掉，力气还挺大的。
　　拽的时候她扯住手链，估计就是这个时候被拽坏了。
　　“那我先走了。”时柚说。
　　“我送你一下吧。”徐赫看了看手表，“团建活动应该快结束了。”
　　阮伊微大概有点疯，她从做网红后就开始追求流量不择手段，而且享受那种粉丝追捧，当女明星的感觉。
　　时柚有些不能理解。
　　如果她是阮伊微那样的家境，父亲知名油画收藏家，还是各大公司的投资方。
　　那时柚肯定每天画画睡觉看剧，快快乐乐搞事业的同时，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公众场合两人闹成这样，闹到公司人尽皆知。
　　时柚经过大厅的时候，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许多人纷纷向她投向好奇的目光。
　　正值晚高峰，打不到车，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时柚一个人走路回家不怎么安全，徐赫拿着电话，想让她家里人过来接她。
　　时柚想了下，倒也没拒绝，“打给我表弟吧，他就在京华。”
　　徐赫点头。
　　季时蹊自从那次休假后，就没再去边疆，他们学生助理被临时通知只能跟半个月，剩下的工作涉及核心技术，他们不能参加。
　　他只在时柚家待了一会儿，倒是没有住在她家，而是回学校准备开学，住宿舍，一直在图书馆自习，准备考本校研究生。
　　季时蹊骑着学校里他去教学楼上课的小电驴，过来接时柚。
　　“柚柚，你怎么了？”
　　徐赫抢话，上前解释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时柚举起手链，“这个坏了。”
　　“这个坏了就坏了呗，你没受伤就行。”季时蹊拍了拍后座座椅，“上来。”
　　时柚“嗯”了声，抬脚坐上电动车。
　　“你怎么学我跟人打架啊。”季时蹊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小身板，小时候体育就差，平时不爱运动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被打进医院了吧。”
　　时柚嗓音含混，“我没跟别人打架。”
　　“……？”
　　时柚：“是我把咖啡泼到她的头上的。”
　　季时蹊：？
　　“那你还挺厉害的啊。”
　　小电驴一直停在楼栋门口，季时蹊锁车，跟着时柚一起上楼。
　　小姑娘在电梯门口等他，手心里攥着那根断掉的手链，正在小心翼翼的拼凑着。
　　手链并没有完全断，只是最细薄的部分被拽得变形，那个部分是几片银绳串起来的，本身就比较容易断裂。
　　季时蹊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等电梯到了一楼，才把她推进电梯里，轻轻冷哼了哼，“这是你喜欢的男生送给你的？”
　　时柚将手链收到口袋，手抄着，却没回复，反倒是耳朵尖慢慢变红了。
　　“我就猜到是这样！”季时蹊开口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我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在房间里打游戏，后来出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时柚不想和他说话，打开门走进家门，小声嘀咕，“是又怎么样。”
　　她回到房间，掩着门，照在灯光下，举着那根手链仔细瞧。
　　“都坏成这样了。”季时蹊斜着眼，看了一眼，“扔了吧。”
　　时柚抬了抬头，“嗯？”
　　“他要是真的喜欢你，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送你第二条的。”
　　“……”
　　“你这么喜欢啊。”季时蹊有些意外，不免产生了好奇，“到底是谁？”
　　“……”
　　他挑了下眉，“我打电话问问时曜哥？”
　　后背被砸了个枕头，不轻不重的，反倒有些按摩的作用。
　　季时蹊稍一伸手，就将那个枕头给拦截住，然后又随意的扔回去。
　　不用多想，肯定是时柚砸的。
　　季时蹊敲她的门，不动声色地威胁，“我真的和时曜哥说了啊。”
　　“你敢。”
　　又一个枕头飞过来，趁着他不注意，直接糊在他脸上。季时蹊鼻梁撞得发疼，他将枕头扔了，回过神来，时柚早就把门给死死关上了。
　　他抓起地上的枕头，扔在沙发上，揉了揉被撞的鼻梁。怎么也想不明白，时柚到底在和谁谈恋爱。
　　季时蹊越想越烦，干脆就不想了，躺在沙发上小眯了会儿。没过半小时，他睁眼坐起来。
　　视线扫向阳台上堆放的画板和颜料，以及撑起来的油画支架。
　　“……”
　　到底是谁。
　　啊啊啊好烦。
　　/
　　这些天，时柚全身心投入到油画创作之中。
　　《星河》渐渐有了雏形，她画了好几版初稿，最终选定一个版本，电视剧和电影以及一切娱乐活动都暂时停止，开始心无旁骛的画画。
　　她幻想着双眼里看见过的星河。
　　被星系裹挟着，在浓郁的黑中，像是泼洒亮晶晶的金粉，又像是咬一口就能拉扯出丝儿的棉花糖，苏苏软软，晶莹透亮。
　　星星团在一块儿呈旋涡形态，中间聚拢，四周渐渐散开，揉碎在茫茫宇宙之间，彼此陌生的梦。
　　时柚仿若迷失在浩瀚宇宙之中的人，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方向，踽踽独行。
　　冥冥之中，耳畔响起一个声音，轻缓却有力，沉稳回响着，撩拨她耳膜轻微震动。
　　“就像宇宙群星环绕的星河，但是每一颗星球都只会有一个名字，也只能刻上一个名字。不论绚烂，不论周期，不论距离多远。”
　　那时，他缓缓勾起唇，“你明白吗？”
　　“……”
　　“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他栖居的星球上，只会刻上她的名字。
　　——他终于遇见了她。
　　/
　　两个月后，盛大的比赛颁奖典礼在京都会馆举办。
　　时柚是在作品提交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刻，将《星河》交上去的，交的有点急，但她对于这个作品十分满意。
　　她很早就来到会馆，坐在座位上翻着手机。
　　沈遇舟那个模拟测验遇到了问题，涉及卫星航天发射器实验，他们连夜奔波到风洞实验室，中途又增派了一些专家到他们团队，回来的时间延期到了三个月。
　　时柚对于这些具体的消息并不清楚，只是隐约知道一些。
　　她和沈遇舟的微信记录，还停留在两个月前。
　　他刚下飞机，到达实验室的时候。
　　【沈遇舟：实验遇到了困难，被临时通知，可能还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
　　【沈遇舟：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甜柚爱赚钱：嗯。】
　　【甜柚爱赚钱：晚安～】
　　【沈遇舟：晚安。】
　　然后就是她给他发的消息，这些消息她发给他，但都没有回复，就像是失联了一样。
　　在说最后一个“晚安”之后，沈遇舟再没回复过。
　　两个月前。
　　【甜柚爱赚钱：呜呜你送我的手链断了。】
　　【甜柚爱赚钱：但是！我找人修好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一个月前
　　【甜柚爱赚钱：完成了作品！！超开心.jpg】
　　【甜柚爱赚钱：晚上就去交作品啦，名字叫《星河》，英文就叫《Galaxies》】
　　十天前。
　　【甜柚爱赚钱：马上就要颁奖了，我被通知入围颁奖仪式，但不知道能不能，紧张。】
　　【甜柚爱赚钱：好想快点见到你呀。】
　　……
　　刚刚。
　　【甜柚爱赚钱：#直播链接】
　　【甜柚爱赚钱：今天的颁奖典礼是直播的，好紧张啊！】
　　时柚发完链接就不再看了。
　　她关闭手机，眯眼看见了远处的人，“绘绘，你来了呀！”
　　钟绘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是你的亲友团，能不来吗，月月还在意大利，没办法过来。”
　　她举了举手机屏幕，“我正在给她实时转播呢。”
　　屏幕上出现黎月的脸，“加油加油！主啊保佑柚柚拿奖，信女愿一个月不喝奶茶！”
　　会场里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大部分穿着盛装亮相，没过多久，由各国组成的专家团队入场。本次评审委员会的总团长来自德国。
　　钟绘绘突然紧张起来，揪住手指。
　　“来了！”
　　时柚咬住唇，心跳加速，像是将要跳出胸腔。
　　“Vielen Dank für die fachkundige Jury， den Notar und die Teilnehmer dieses ?lgem?ldewettbewerbs!”
　　“感谢本次油画大赛的各国专家评审团，公证人员，以及参赛的各位选手！”
　　来自德国的评审团团长说着德文，会场里声情洋溢的同声翻译实时进行。
　　两道声音在会场交织。
　　“Lassen Sie mich als n?chstes ankündigen.”
　　“下面，我来宣布。”
　　“Der Gewinner des Best Works Award in der chinesischen Division des 16. Van Gogh International Oil Painting Competition ist——”
　　“荣获第十六届梵·高国际油画大赛中国赛区最佳作品奖（金奖）的是——”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见面了
　　不会虐的
　　另外加更不定时掉落～


第63章 够了没
　　“辛苦了。”
　　同行的教授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 “沈教授，我是京都A大的，和你不在一个城市, 咱们有缘再聚。”
　　“有缘再聚。”沈遇舟点头。
　　大家各自回到住处, 整理东西准备赶航班回家。维持了三个多月, 他们这个阶段的工作完成，接下来是不同技术的勘测和研发, 要交棒给其他专家团队。
　　两个多月前因为精密数据异常，所有人集中进入实验室环境里, 连轴工作，进实验室里不能带手机, 最后冲刺阶段，整个团队劲头十足，都在实验室里连轴转。
　　这会终于拿到手机，离开信号屏蔽区域。
　　沈遇舟坐在车上，将时柚的微信都浏览一遍，然后打开那个‘两小时前’时柚发的直播链接。
　　他看了眼时间, 指尖轻轻点进去。
　　进入直播间, 恰好耳机里传来一串德文，接着是同声翻译的中文。
　　“Der Gewinner des Best Works Award in der chinesischen Division des 16. Van Gogh International Oil Painting Competition ist——”
　　“荣获第十六届梵·高国际油画大赛中国赛区最佳作品奖（金奖）的是——”
　　“Die Sch??pferin dieses "Galaxis" ist.”
　　“这幅《星河》的创作者。”
　　沈遇舟屏住呼吸, 下一秒，耳机里的声音响起，不带着片刻的犹豫，现场气氛热烈而欢欣。
　　“Miss Shi！”
　　“时柚！”
　　他听见了她的名字。
　　聚光灯精准无误照到台下时柚的脸上,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无措, 瞳孔微震, 更多的是得奖后的惊喜。
　　时柚紧接着呼吸一口气, 莞尔一笑，漂亮自信，令人着迷，和跟随过来的镜头打招呼。
　　评委代表扶了下麦克风，继续说。
　　“Bitte， Miss Shi， die den Preis für die beste Arbeit gewonnen hat， wird auf die Bühne kommen， um den Preis entgegenzunehmen und ihre Dankesrede zu halten.”
　　“有请获得最佳作品奖（金奖）的时柚小姐，上台领奖并发表获奖感言。”
　　“快去。”坐在一旁的钟绘绘连忙推了推时柚。
　　时柚走到领奖台前，很快就有司仪小姐过来颁布水晶奖杯，她从评委代表那里接过来，将奖杯握在手里，摄像机灯光刺眼，她适应了下，看向镜头。
　　“我想感谢一路以来所有朋友，老师，家人对我的帮助，我也想感谢我自己，时隔多年，还敢不断挑战，勇敢追梦。”
　　媒体聚拢着，在前方举着话筒，提问——
　　“时柚小姐，可以谈一谈《星河》的灵感契机吗？”
　　“你是怎么想到要画这幅作品？这幅作品创作理念是什么呢？”
　　“时柚小姐，听说您时隔多年再次选择油画，您是怎么看待艺术的呢？”
　　时柚站在聚光灯之下，轻轻扬起唇角，眸中亮着光，浑身耀眼无比。她顿了下，不紧不慢的回答道，“Kepler定律。”
　　“可以具体说一说吗？”媒体将话筒递过来。
　　时柚接着往下说，“‘在众多孤星之中，总有属于你的星球，因为你是那颗，所以我愿意等。’”
　　“我想对他说，你等到了属于你的那颗星。”
　　“我也是。”
　　/
　　“沈教授，马上要登机了。”旁边一个教授提醒道，“该关手机了。”
　　沈遇舟最后看了两眼，将手机关机，随意的放在口袋里。
　　心脏的深处隐隐发烫，无边翻涌着的情绪似乎随时都会蓬勃而出，快速蔓延全身。他将眼镜摘下，揉了揉太阳穴，嘴角轻往上翘。
　　机舱里响起提示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中国航空公司G26870次航班，由边疆前往京都。为了保障飞机导航以及通讯信息系统的正常工作，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脑，不要使用手机……”
　　飞机起飞之前，隔壁坐着的团队助理探头过来，看见沈遇舟，忍不住好奇的问，“沈教授，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啊。”
　　“嗯。”沈遇舟将眼镜摘下，放在前面的小桌子上，指骨交叠，“我家姑娘今天拿了奖。”
　　“哦。”助理反应过来，连忙道，“恭喜恭喜。”
　　这样说着，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遇舟。
　　他虽然靠在松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可是向来严肃又冷淡的表情，就像是融融雪山遇上了炙热的焰火，冰雪消融。
　　这个男人平日里禁欲，帅气，领导力强，但他同时又清冷，谦和，严厉，不辞言笑。
　　在团队眼中他就是专家团的主心骨，凭借着出色而优越的能力和智商，带领团队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
　　飞机驶过地平线，流线型的机尾在空中拉出一条笔直的线条，连带着云丝儿牵扯开来，蔚蓝色的苍穹之处，掠过白云的小尾巴。
　　航班G26870在机场平稳降落。
　　如期抵达。
　　/
　　时柚那段获奖感言在网上掀起一片热度，小范围内又出圈一次，甚至一度点赞转发超过百万。
　　尤其是获奖感言最后一段发言，被网友疯狂转发。
　　【救命啊，这是什么神仙般的爱情！！我渴死了！！】
　　【柚柚霸气告白宣言！！啊啊啊我死了！！】
　　【只有我好奇那个“他”到底是谁吗？他和柚柚已经在一起了吗？是不是男朋友？】
　　【上次谁说阮伊微比时柚老师实力强来着？时柚这次拿的可是金奖，阮伊微这次只过了海选，决赛连入围都没有进。】
　　【这也太好磕了吧！！现场告白啊啊啊啊！】
　　【太太，你还会画漫画吗～期待太太下一部作品！我要抢特签去了！】
　　【kswl！时柚老师表白的到是谁啊？】
　　【而且还和星星有关，这么浪漫呀，好想知道！】
　　……
　　时柚结束颁奖典礼，走出大厅，朱林星直接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朱林星：“先恭喜时柚同学获奖！改天记得请我们吃饭啊！然后，咱们京华校庆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来得及赶过来吗？”
　　油画大赛颁奖在下午两点多钟，而校庆在晚上七点多，刚好两个活动撞到一块儿去了。
　　时柚原本打算参加完颁奖典礼过后，就去坐车去京华参加校庆，但是颁奖典礼持续的时间比预料之中要长，现在赶过去应该正好是校庆的开幕仪式。
　　时柚算了下时间，“应该正好开场的时候能过来。”
　　“你今天可要代表优秀毕业生发言，发言就在开场没几分钟，那要快点过来了。”朱林星说，“不过，别着急，我问问领导能不能帮你的发言和后面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调换一个位置。”
　　时柚应了声，“好，辛苦了。”
　　挂断电话，她正准备打车去京华，还没走到马路口，一辆车停在她旁边的马路上。
　　时曜降下车窗，将墨镜摘下，“走吗？”
　　“哥！”时柚有些意外。
　　“嗯。”时曜淡淡的点头，“我今天请假过来等你颁奖，但是高速堵车堵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才到，你要去哪儿？”
　　时柚打开车门，钻进车内，“我要去京华参加校庆。”
　　“这样啊。”时曜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那我送你去吧。”
　　顿了顿，他往后车镜扫了眼，重新将墨镜带上，弯唇，“祝贺你拿了金奖，改天哥哥请你吃大餐。”
　　时柚点了点头。
　　她坐在后座翻看着手机。
　　和沈遇舟的微信聊天框上，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发给他的油画大赛直播链接上。
　　还没回来呀。
　　时柚正准备抬抬手指，将聊条框划过去。
　　一个弹窗从上方的窗口弹出。
　　【沈遇舟：你还在颁奖那边吗？】
　　时柚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手机，连忙在九宫格上打字。
　　【甜柚爱赚钱：我已经出来啦，我哥接我去京华参加校庆。】
　　【甜柚爱赚钱：你呢？你回来了吗？】
　　过了几秒钟，对面再次发来消息。
　　【沈遇舟：刚下飞机，准备也去校庆，到时候见。】
　　【甜柚爱赚钱：好~】
　　沈遇舟下飞机，第一时间给时柚发完消息后，打车去京华。
　　机场距京华大学有一点距离，坐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车内，沈遇舟撑着手，低头在微信上打字和时柚聊天。聊了大概不到十分钟，时柚再次发消息给他。
　　【甜柚爱赚钱：我要背稿子啦，不和你聊了。】
　　【S：稿子？】
　　【甜柚爱赚钱：我今天代表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开场之后就要发言了。】
　　【S：嗯，那你背吧。】
　　【S：对了，还没和你说——】
　　……
　　时柚盯着屏幕，视线定在沈遇舟给她发的最后那段话上。
　　“……”
　　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愣愣的，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关上微信打开后台WPS里的稿子。
　　对面发来一个语音，时柚从包里翻出一对耳机，插在手机接线处。
　　过了会儿，时柚点开沈遇舟发来的语音，耳机里响起清越好听的声音。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揉杂着颗粒质感，像是带着一串小电流，片刻之间传遍全身，掀起麻意——
　　“恭喜获奖。”
　　/
　　沈遇舟没有再打扰时柚背稿子，关上聊天框，视线投落窗外。在车上，沈政华给他打来电话。
　　沈政华：“你最近那个工作结束了，回家吗？”
　　“不回。”沈遇舟淡声道。
　　“听许叔说，你去专柜做了个手链？”沈政华突然问，“送给谁了？”
　　沈遇舟没想瞒着，顿了下说，“我女朋友。”
　　“……”
　　沈政华人脉广，而且时柚那个手链断了之后找人修过，只可能是在珠宝店修理的。沈家主要经营的就是珠宝相关的行业，随便找人查就能查到。
　　沈遇舟甚至感觉，按照沈政华那种急性子，可能已经派人查过了。
　　而且沈晚丞也问过沈遇舟他和时柚的关系，所以如果沈政华问沈晚丞，也可以知道这件事。
　　沈政华沉默了会儿，“还真是啊。”
　　“……”
　　所以，肯定早就派人查过了吧。
　　沈遇舟轻哼了几声，“爸。”
　　“你这小子还挺厉害的，怎么就让人家姑娘同意和你在一起了啊，我本来还想你都二十八了还找不到对象，今年要准备给你找人介绍相亲呢。”
　　沈政华忍不住笑道，“时家那个姑娘今天拿了奖，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一个人回不回家我不管，改天一定要带时柚来我们家，听到没？”
　　沈遇舟握紧电话，轻笑，“行。”
　　和沈政华通完电话，沈遇舟查找通讯录，指尖往下划，视线也随着滑动。
　　对方接电话的是时父。
　　“小沈？”
　　时父接电话后，暗暗吃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您和伯母的教育方式我不便插手，但是我想把她最真实的状态告诉你们。”沈遇舟不紧不慢地说，“柚柚想要的是鼓励，她值得所有最好的嘉奖。”
　　时父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么多年她妈妈和我都已经认可她现在的道路，只不过柚柚不怎么和我们沟通，我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从高中开始和家里的关系就不太好，平时和她哥哥还有表弟关系好，我们便没有怎么和她谈心，也不了解她。”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沈遇舟的视线看向车窗外移动的建筑物，“请你们相信她能够做好。”
　　“你是？”时父怔了会儿，才问。
　　他轻缓的勾起唇，回想着颁奖时小姑娘信誓旦旦的发言，舌尖抵了抵上颚，“时柚的男朋友。”
　　大概也是，只属于她的那颗星。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够了没
　　京华135周年校庆, 正式开始。
　　此次校庆因为正逢周年，会场布置比以前繁华，来的嘉宾也格外多, 学校高层以及校委会来了很多人。
　　户外场地业已布置完毕, 巨大的LED发光频幕四面围绕, 还有各种立体的灯光以及会场舞台、环绕式音箱。
　　时柚上场前又背了一遍发言稿，她在车上背了有三分之二, 还剩最后一段没背下来。
　　时曜先行将车停在停车棚。
　　时柚收到朱林星的短信，和时曜说了声, 便一个人来到后台。
　　后台，学生们都在忙碌, 看见她，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
　　“看，那不是时柚学姐吗！”
　　“哇哇哇，柚柚刚领完奖就来参加咱们学校的校庆了呀。”
　　“这次我一定要找时柚学姐要签名！！”
　　“预订了！时柚学姐的签名！”
　　“……”
　　朱林星手里拿着一件裙子，推着时柚来到后台更衣室。
　　“裙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帮你找了个很会化妆的女同学。”朱林星说, “到时候保证你漂漂亮亮的, 全场最靓！”
　　更衣室内。
　　时柚捏着裙子的一角，瞧了瞧。
　　朱林星帮她找的是一件红色的那种正式演讲比赛场合会穿的裙子, 裙摆一直到膝盖以上，束着腰，恰到好处，而且不显的过分成熟。
　　红裙外面还配着一件月白小披肩, 刚好遮住肩膀两侧细细的红吊带, 还有后背裸/露的肌肤。
　　时柚换完衣服, 看了眼时间, 还有二十分钟开场，这边一排更衣室没见有什么人，便准备留在这背书。
　　她从手机里调出文稿，开始小声的念最后一段。
　　更衣室这里没有窗户，空气很闷很热，时柚便将外面那件小披肩给脱了。
　　“柚柚。”朱林星站在更衣室外，敲敲门，“你换好了没？你男朋友来了。”
　　“……！”
　　时柚将手机放在更衣室里的软座椅上。
　　“换好了。”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四目相对。
　　少女坐在软椅上，面前是一面落地镜，她穿着细带红裙，栗色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截，一泻如瀑，在雪白的颈肩漾开。
　　看见他进来，有一瞬间的惊讶，用手捂住前胸的领口。
　　“不许打扰我。”小姑娘义正言辞，“你先出去，我要背稿。”
　　沈遇舟牵住她的手指，捏了捏，“嗯？”
　　时柚的心尖儿烫起来，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捏住她的手指的时候，并不痛，反倒有些痒，甚至还带着点引诱的意味。
　　男人穿着笔挺的白西装，身材颀长，手工剪裁布料熨帖又工整，勾着腰间的凌厉线条，衣领的扣子扣得严丝合缝，轻抵住微凸的喉结下方。
　　时柚第一次见他穿白西装，而且还是那种少有的，能将白西装穿得一身矜贵优雅的男人。
　　这样也好帅。
　　他在这里，她没办法专心，一个字也背不进去。
　　虽然终于见面了，她也很高兴。
　　时柚揉了揉烧起来的脸颊，推了推他的后背，“你先出去，等我背完。”
　　“还有多少？”沈遇舟沉着声问。
　　时柚：“就差最后一段啦。”
　　“好。”沈遇舟捏了下她的指尖，然后松开，“我在门外等你。”
　　时柚觉得她这么多年不背书，记忆里都退化了，果然人的大脑还是越用越灵活啊。
　　不过两百来个字，怎么这么难背啊。
　　背了一会儿，她起身来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沈遇舟站在门外，没走。
　　“应该都背下来了。”他俯身轻笑，打量她几眼，“涂了口红？”
　　时柚低头，轻声应，“嗯。”
　　红裙子细带吊在肩膀两侧，他的指尖触到她背脊的蝴蝶骨，挑起细带，掀起一片热浪。
　　他嗓音沙哑，带着漫不经心的欲“乖，等会儿去补个妆。”
　　“……”
　　时柚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脊柱，酥麻的感觉立刻传遍。温热唇瓣贴住她的唇，轻柔的辗转片刻，下移至雪肩。
　　“不能咬。”她用手抵住他的下颌，声音细微，“会留印儿的。”
　　时柚的皮肤白皙，本身就是那种容易留痕的体质，而且她今天还穿着露着肩的红裙，虽然外面有披肩，但是她还没穿。
　　关键的是，披肩也不能完全遮住肩膀前面那块肌肤，也就是遮住锁骨附近的肌肤。
　　时柚摁住他的手背，“留印儿我就要换件衣服了。”
　　“换件衣服？”沈遇舟眉梢微动，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
　　“……”
　　两个人在更衣室磨蹭了会儿，快到开场，时柚来到舞台的后台，等候着主持人报幕。
　　“柚柚，你口红怎么被蹭掉了啊。”朱林星凑过来，仔细的看了看。
　　时柚顿时脸颊发红。
　　看着看着，朱林星突然懂了，暧昧地冲她眨眨眼，从包里掏出口红，“你先用我这支吧，和你唇上的颜色差不多，我帮你涂。”
　　“……”
　　/
　　校庆顺利开展。
　　时柚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台上发完言，她克制着自己紧张感，思考着脑海里背诵的发言稿，甚至即兴发挥了一小段。
　　发言完毕，台下掌声雷动。
　　这次校庆开设了线上融媒体联动，也是所谓学校云平台网络特色的一大体现。
　　校庆在学校官网和某站同时直播，因为时柚刚得到金奖的热度，直播间人气火爆。
　　【这就是那个获得油画金奖的艺术家吗？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吸溜吸溜妹妹的颜值！这个颜就是活脱脱一张撕漫脸吧！】
　　【笑起来好甜啊，我永远爱甜妹！时柚yyds！】
　　【时柚太太yyds！！！完败阮伊微！】
　　【阮伊微的粉丝怎么不出来了啊？笑死，之前把时柚骂成这样。】
　　【果然还是凭实力说话～但是为什么颜值也这么高啊啊啊！】
　　时柚发言完毕，导播镜头转向教授那边，停了三秒。沈遇舟正好安静的坐在嘉宾席位，教授代表的正中间。
　　他带着金丝边眼镜，神情专注无比，漫不经心的矜贵，毫不在意的清冷，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气质。
　　但他的眸光却温柔，黑眸深邃如潭。
　　本来想看完时柚就走的网友炸成一片，在弹幕里嗷嗷叫——
　　【只有我注意到镜头中间位那个安静小哥哥好帅吗？】
　　【带金丝眼镜的斯文败类呜呜呜，好喜欢这一款，哥哥踩我！！！】
　　【小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还有机会吗？】
　　【介绍一下，咱们京华的天文系沈遇舟教授，欢迎大家报考呀~】
　　【这样清冷的高岭之花请给我来一打！谢谢！！】
　　【这样下去很危险的沈教授你资道不，怎么可以这么A！】
　　【沈老师几秒镜头煞疯了！！！】
　　【这……是不是片尾那个小哥哥！真的是他啊啊啊！】
　　时柚坐在后台喝水，边拧开瓶盖边看着手机。
　　直播的评论区里全在讨论沈遇舟刚刚一扫而过的三秒钟镜头，还有的提到了之前影院热播的《1940》，那个讲述航天工程的电影。
　　时柚登陆微博，在京华大学官微下面看了会儿直播，同时也在评论区凑热闹。
　　她接着往下划，指尖停滞在一段评论上。
　　【沈教授可以把金丝眼镜半永久吗？摘下来也帅，但是五官有种侵略性的感觉，感觉哥哥随时会捏住我的后颈吻我。】
　　“……”
　　说的！好有道理！
　　时柚的耳朵根不住发烫，她喜欢他带着金丝眼镜，然后牵着她的手亲吻，声音低沉，“帮我摘下来。”
　　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软成一团，像是踩着小鼓点儿在心尖上敲着，连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一些。
　　时柚立刻拿起手机，回复那段评论——
　　【我也超爱沈教授的金丝眼镜！哥哥太帅了！！好喜欢呜呜呜！吻我啊啊啊啊！】
　　……
　　校庆结束，散场。
　　时曜准备来接她，被时柚拒绝。
　　“我今晚准备就在荆市的我家住。”时柚说，“你要回京都的话，你回去吧。”
　　时曜早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轻勾了勾唇，掐灭手里的烟，“和沈遇舟一起住？”
　　“……！”
　　时柚手指一僵，“当然不是。”
　　“哦。”时曜抬了抬眼，“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
　　时柚抬了抬手，还没摸到自己的脸，时曜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半蹲下来，和她平视着，认真的说，“哥哥不会阻碍你谈恋爱，恋爱是人生会经历的。”
　　一开始知道沈遇舟和时柚在一起的时候，时曜确实有些生气，因为要不是他让沈遇舟照顾时柚，或许时柚也不会被拐走。
　　得知事实后，时曜一度想约沈遇舟出来打一架，他们两人的实力应该是旗鼓相当。但是，沈遇舟去了边疆后就没回来，直到现在才回来。
　　但是后来，时曜看见她领奖时候的发言，突然有些理解了。
　　她特别喜欢沈遇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倾慕。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他妹妹身边，其实比起那些别的男生，要让时曜放心很多。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一些方面做的也不好，有时候面对你还有爸妈，我也会感到举手无措。但是呢，你要过的开心，好好的长大。”
　　“……”
　　时柚鼻尖一酸，“…哥。”
　　时曜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放缓声线，“去实现你的愿望吧。”
　　/
　　傍晚，时柚敲敲门，跑到沈遇舟家。
　　洗完澡后，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沈遇舟站在她身后帮她吹头发。
　　电话响起，时柚迟疑了一下，才接电话。
　　“妈，嗯我回来了。”时柚放低声音，抬眼看了看，“我和教授在一块儿。”
　　“……”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好好玩。”
　　挂断电话。
　　时母居然没有说什么，至少，没说出什么责备她的话。
　　想到什么，时柚突然觉得惊喜，“我妈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啊。”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过来。
　　“接。”沈遇舟关上吹风机。
　　时柚接电话。
　　时母：“别玩太晚，记得要早点回来，你拿奖妈妈真的很开心。”
　　时父抢过电话：“别看你妈嘴上平淡，这边的新闻都报道了，她出门就要跟邻居说她女儿拿奖了！柚柚！你真的很棒！全家的骄傲！”
　　“什么时候你和小沈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嗯。”时柚顿了下，想了想，“以后有时间就来。”
　　吹完头发，时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看着看着，眼皮子耷拉着，上下打架。
　　打了会儿盹，她突然惊醒了，从沙发上后知后觉的坐起来，脑袋上竖起几撮栗发。
　　“几点钟了啊。”
　　时柚揉眼角，懒散的打了个呵欠。
　　沈遇舟坐在她身侧，稍微靠近，“哥哥？”
　　时柚“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连忙说，“我哥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不是啊。”他笑，“你叫我什么？”
　　“……？”
　　少女迟滞几秒，猛地瞌睡全无，睡衣在肩膀滑动，她从松软的沙发上跳起来，伸手去够桌边的手机。
　　“慢点。”沈遇舟将手机递给她。
　　此时此刻，时柚却觉得手机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徐赫还有朱林星，以及黎月钟绘绘他们，把她的电话给打爆了。
　　时柚先接了徐赫的电话。
　　徐赫：“时柚！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喜欢帅哥不能私下说吗，用你的微博号，我们公司电话被打爆了！！现在还在找人维修。”
　　“你这样给那个教授也增加了困扰啊，人家本来和你没关系的，你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你那个花痴评论像什么样！”
　　时柚捂住脸颊，问徐赫，“你还记得我家隔壁那个教授吗？”
　　徐赫正准备教育时柚下次不要忘记切号，突然猛地哽住了。
　　徐赫：“啊？”
　　见到时柚的邻居已经是去年了，而且仅仅是一面之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加上他有点轻度脸盲，徐赫仔细回想。
　　确实是他。
　　当时是这个人把生病的时柚抱回家的。
　　时柚和徐赫结束通话，看见了自己的评论，已经被顶到热一了。
　　她当时忘记用小号，直接用大号在沈遇舟那个三秒镜头，而且围绕他的金丝眼镜的微博下面评论。
　　——“我也超爱沈教授的金丝眼镜！哥哥太帅了！！好喜欢呜呜呜！吻我啊啊啊啊！”
　　“……”
　　尴尬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正文完结
　　网上时柚的那条评论已经被楼中楼接近1w条, 她的指尖往下滑，大部分网友都在磕CP，有的网友则在讨论她的那幅获奖的作品。
　　评论区里面热热闹闹的, 打成一片。
　　【啊啊啊这个女孩子是时柚, 那个在漫展上人气爆了的漫画家！】
　　【做最可爱的宝, 甩最狠的话，柚柚是你吗。】
　　【时柚的油画《星河》获得了国际油画金奖, 而且还是著名画家唐悦容的学生，也是京华毕业的。】
　　【天啦噜, 这是我配磕的糖吗？】
　　【柚柚原来喜欢这一款hhh，沈教授真的特别优秀！】
　　【天文教授X小漫画家, 有没有这样的文，球球了～哭～】
　　【同蹲文，找到了求踢。】
　　【蹲，求踢～】
　　【京华内部已经有很多人磕这对了哈哈哈哈，帖子无数，超级好磕～】
　　【同京华人, 但是沈教授好像有女朋友了诶。】
　　【我就偷偷的磕一口。】
　　【啊啊啊啊kswl！！他们俩这对神颜强强对决啊啊啊, 这还不磕？我直接把民政局搬来好吧！】
　　她看了一会儿，脸颊不受克制的发烫。
　　沈遇舟稍微俯身靠近, 视线投向她的脸颊，“吻我？”
　　“……”
　　他指的是时柚在微博上发的那句话。
　　吻我啊啊啊。
　　时柚像是一只小兔子似的，听见这句话肩膀一抖，刚想回头和身后的他说话。
　　清冽的雪松香味逼近, 微凉的指尖轻轻拢住她藏在发丝之后的后颈, 在雪白的肌肤上缓慢的摁压, 打转儿。
　　唇紧接着贴上来, 时柚整个人发软，“沈教授……”
　　“嗯。”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单手摘掉金丝边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因着灯光，在眼睑下方投落一小片阴影，笑音带着滚烫的鼻息，吹拂着她的发丝。
　　“什么时候公开？”他喉间溢出轻笑，“女朋友。”
　　“……”
　　时柚喉咙滑动片刻，眨眨眼。
　　沈遇舟轻笑几下。
　　“现在。”
　　“好不好？”
　　/
　　京华内部论坛。
　　时柚在微博上的话让整个论坛都活跃起来，之后，又一个惊天消息发布，不过短短几分钟，京华大学内部论坛彻底沸腾了。
　　【年度最佳惊天喜报——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啊啊啊啊！】
　　【真的在一起了呀，激动的流下眼泪！】
　　【沈教授在朋友圈公开了啊啊！】
　　【哭，有生之年能见证高岭之花拜倒在石榴裙下，真是不容易啊。】
　　【救命啊啊啊，我真的没想到过我的CP“时沈夫妇”居然是真的！他们两真的在一起了啊啊！】
　　【我就说柚柚女鹅那种可爱的甜妹，有谁不爱呢？】
　　【这两个人张力绝了！“教授X甜妹”强强对决～】
　　【卧槽！时柚学姐成我师母了！！！时学姐和沈教授太配了！】
　　【谢邀～我室友是时柚学姐的表弟，刚刚差点从上铺掉下来，现在躲去厕所独自悲痛～】
　　【哈哈哈哈，是哪个倒霉蛋，沈教授成为他姐夫每天督促学习哦。】
　　【是不是那个篮球队的，还是天文学院大四的学长，名字叫做季时蹊！】
　　【hhhhh太惨了吧，季时蹊痛失表姐。】
　　【啊，我认识季学长，他长得也好帅！！果然这家人颜值都超高哇哇哇！！】
　　时柚看了看评论，那个帖子一下子又歪到季时蹊身上去了。她还真的有点担心他，准备给季时蹊打个电话。
　　电话占线了，没打通。
　　她又给季时蹊发微信，还没发出去，聊天框冒出一个感叹号。
　　[您已被对方拉黑。]
　　“……”
　　时柚这下不打算找他了，看上去季时蹊需要静一静。
　　确实，沈遇舟在季时蹊心里一直作为“老师”的存在，而且季时蹊也一直以为沈遇舟和时柚只是邻居而已，得知真相后，一时半会儿受到的冲击可能比时柚想象中还要大。
　　这时沈遇舟去浴室里洗澡，时柚趴在卧室的床上看手机。
　　她翻开沈遇舟的朋友圈，寥寥几条动态，几乎都是和工作相关的天文项目和航天工程简介之类的信息，可是最新的一条却是——
　　【S: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图片]】
　　时柚微微一动，点开图片来看。
　　这是她街拍出圈的那张生图，一切的起点。
　　图片中，少女正握着金色的马克笔，站在漫展现场的大幕前，弯腰在漫画书上签名。
　　几撮栗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打着圈儿从雪肩之上滑落，细细密密的漾开，阳光暖融融洒下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意。
　　稍显稚气，却天生自带着温暖，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那是她的模样。
　　/
　　第二天，时柚跟着沈遇舟来到沈家。
　　“你家公司是什么公司啊。”进门前，时柚揪住他的衣角，问了问。
　　沈遇舟揉了下她的脑袋，“做珠宝行业的。”
　　“哦。”时柚点了点头。
　　“……”
　　觉察到她正咬着下唇，沈遇舟轻轻握住她的手，“别紧张。”
　　“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沈遇舟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不会不喜欢。”他接着说，“我爸催促我早点把你带回来，我妈她呢，虽然和我关系不好，但不会对一个优秀的晚辈产生偏见。而且能看出来，她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挺喜欢的。”
　　“好。”时柚心里放心了许多。
　　见家长比时柚想得要轻松得多，沈家她上次过年来过一次，对于沈政华还有沈母，以及沈晚丞，她都见过了。而且两家人本身认识的就很早，不需要太多介绍。
　　这会儿沈晚丞不在家，家里只有沈政华和沈母。刚进屋，沈母就亲切的招呼时柚过来吃饭，吃完饭后，时柚来到沈遇舟的书房。
　　她第一次来沈遇舟在沈家的书房。
　　书房在二楼，东南角落。
　　时柚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视线往屋内一扫。
　　男人侧身而立，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正单手扶着落地窗前的望远镜，仔细的擦拭着。
　　那是一架稍微小型的白色业余天文望远镜，镜框泛着棱棱的光，上面的白漆掉了一些，尾端已经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了些年岁。
　　时柚喉间微微干涩，她凑过来，好奇的打量着他手边的望远镜。
　　这个望远镜好熟悉啊。
　　她以前是不是见过。
　　时柚问，“你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天文吗？”
　　“从初中开始吧。”沈遇舟想了下，回答道。
　　初中的时候他就对天文产生兴趣，也是这个时候，沈政华送他一架望远镜作为生日礼物。
　　他轻笑了笑，“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梦想。”
　　时柚迷茫的眨眨眼，额头上被人弹了一下，她微恼的抓住他的手。
　　沈遇舟翘起唇瓣，另一只手伸手摸了摸他刚刚轻轻弹的地方，低头啄吻，“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
　　“嗯？”时柚不解的看向他。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沈遇舟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胸膛贴住她的后背，几乎将人给半圈在怀里，伸手拂动着望远镜。
　　时柚的脖子那处被他的气息熏得很痒，她挣扎几下，想逃脱开。
　　男人嗓音微哑，“别动。”
　　“……”
　　时柚不敢动了。
　　下一秒，他轻轻抵住她的耳侧，“看这个地方。”
　　小姑娘不解地看向他，抿着唇，鹿眼带着迷蒙，却又莹亮，
　　“不是让你看我。”他再度俯身，耐心的诱导着，“看望远镜下面。”
　　时柚的目光投向他手指拂过的地方，望远镜靠近地板的底面。
　　灰白色的冰冷金属上，用着油性记号笔，一笔一划地，赫然写着几个字，看起来又像是一大片字。
　　字体并不大，却耀武扬威，张牙舞爪的，专门刻在望远镜靠近地板的那一边，不挪动几乎很难发现——
　　左下角写着“木由”。
　　靠近这个字迹的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周周哥哥。”
　　从字迹来看，这两个字应该是同一个小朋友写的，就像是小小的恶作剧。
　　那个“周周哥哥”是谐音，真实的写法应该是“舟舟哥哥”。
　　时柚小时候来沈家玩过一次，是时父带她过来玩的。她那会儿大概上小学，听说沈家有个哥哥的十四岁生日礼物是星特朗望远镜，小小年纪的时柚很好奇，吵着要看星星，但是她也不知道这个哥哥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
　　可是后来接连下了几天的暴雨。
　　望远镜也仅供业余爱好者使用，倍率并不大，碰上暴雨天云层遮住了天空，没办法看。
　　后来时柚就失落的回去了，这件事和人早就抛到脑后给忘了。
　　直到多年以后，她才又遇见了沈遇舟，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他了。
　　时柚小时候记性不好，见一面的人转眼就忘。写字喜欢将部首写的很大，而且经常把自己名字的第二个字，写的很胖，部首几乎拆开来谢，这个字还被季时蹊嘲笑了很久，后来她才改掉。
　　但是这个字是什么时候写的呢，会不会是她回家之前的时候？
　　还是她在沈家的时候就偷偷的写了？
　　时柚脑袋空空，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顿时脸颊涨红，耳朵根发软。
　　“……”
　　好！羞！耻！
　　有那种恶作剧被抓包的感觉，关键是，这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本人还把这件事给忘了。
　　时柚故作镇定，“…这是我写的吗？”
　　耳尖传来酥麻的感觉。
　　他稍一俯身，唇贴住她红通通发烫的耳骨，笑音沉重的掉进她的耳朵里，“除了你，还有谁？”
　　“……”
　　“这架望远镜是我的生日礼物。”沈遇舟气息温热，低声说，“只带你来看过。”
　　/
　　拜访完沈家后，时柚又带着沈遇舟来她家做客。
　　第一次上门，沈遇舟带了不少礼物，这个时间，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在家。
　　季时蹊已经好几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在家里碰见时曜，时柚问了下。
　　时曜想了想，“应该在备战考研吧，他马上就要考试了，游戏什么的都停了。而且，他跟去边疆的事情被他妈妈发现了，免不了被数落一顿。”
　　“哦”时柚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时曜鬼鬼祟祟的出门去了，时柚好奇的朝着门边望了望。
　　“有情况。”她对沈遇舟说。
　　时曜的作息很规律，而且晚上除了偶尔和朋友去酒吧或者去聚餐之外，大晚上的不会出门，而且时曜平时工作的时候，就有意在锻炼身体，晚上没有夜跑的习惯。
　　时柚关掉电视，眨了眨眼，“你陪我一起出去。”
　　“嗯？”沈遇舟起身。
　　“我看看我哥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时柚一路跟踪前面的时曜，看见他和一个穿着白裙的姑娘正在攀谈，并排往前走，然后他消失在一个转角，似乎没影儿了。
　　“……？”
　　奇怪。
　　她指了指转角处的电影院，“是不是去那个电影院了啊。”
　　“嗯。”沈遇舟轻笑，“那我们进去看看。”
　　电影院内。
　　直到她时柚着爆米花，舒舒服服的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位，吃着他指尖捏着喂过来的爆米花，嚼了几口，才发觉不对劲。
　　“……！”
　　不是说好要跟踪时曜的吗！
　　怎么变成他们两个人大晚上出来看电影了！！
　　夜场电影上座率并不高，应该是今日排片的最后一场电影了。
　　既然来都来了，而且票也买过了，时柚便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专注下来，视线盯着大屏幕。
　　这场《1940》是她刚刚选择的电影，时柚想的是，这个电影她春节也来看过一次，但是因为沈晚丞打断，《1940》的最后一段，那个时候她在电影院外碰见了沈晚丞，中途就去洗手间了。
　　只看了一半，没有看完。
　　而且这部讲述航天工程的电影，已经是三度重返影院上映，所以影片质量肯定不错，时柚没看完，还想着接着上次的情节看下去。
　　电影的最后，航天工作者终于见证科学卫星成功发射，在航天中心里响起彻夜的欢呼声，巨大的载体腾跃升空，尾端白雾翻涌着，冲击苍穹。
　　在一片欢腾声中，电影的结尾播放彩蛋。
　　——特别鸣谢。
　　因为是贺岁档，所以格外又放了一个短小的VCR，致敬各行各业的天文工作者，其中包括多年前的春节新闻采访。
　　那是前年春节，望远号天文项目的新闻报道，当时已经项目圆满完成。
　　所有研究人员在春节回家前，最后一次在场地列队，穿着整齐的科研工作服，举手握拳，贴近太阳穴。
　　镜头扫到前排的研究人员。
　　“望远号研究员xxx！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望远号研究员xxx！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端，衣衫整洁，身型笔挺，声音清越有力，眸中似有星辰。
　　“望远号总技术指导沈遇舟，忠于国家！忠于人民！”
　　“代表望远号全体研究员及科研工作者，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
　　一幕幕在黑暗的的世界亮起，又坠落，接着亮起。
　　像是穿梭时空，无比梦幻又热烈。
　　时柚的头脑中的烟花片片炸响，绽放出绚丽的光彩。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意，视线前方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就像全身上下被击中了似的，她忍不住放缓了呼吸频率。
　　现在，身边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气息靠近她的耳畔，嗓音低沉，他这样告诉她——
　　“我的梦想是天文，还有你。”
　　想奔向星辰大海的征途。
　　也想与你做尽浪漫之事。
　　他的声线温柔无比，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侧脸，眸中深情沦陷，轻扬起唇，“我爱你。”
　　世界因你而填补色彩，纵千帆历经之后，仍无数次的想要诉说爱你。
　　我是围绕你旋转的小星球。
　　万有引力吸引着我，满意爱意奔向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