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 作者:容烟 第1章 001 你好,我捡到了你的猫。   北城的秋天是从一场大雨开始的。   凌晨1:20,水珠子从阴云密布的空中垂直滑落,风一刮,刮得干净的玻璃窗上也有了破碎的痕迹。十分钟后,这雨逐渐又大又密。   许知恩窝在沙发上打了今夜的第七个哈欠,脚边蜷缩着白色的短耳布偶猫,此刻眯着眼睡得正香。   手机一直未响。   窗外的雨点像是给她这段等待奏乐当做BGM一样,稀里哗啦地下得愈大。   于是当客厅的时针划过“2”时,她忍不住给傅景深拨了电话。   仍旧是听习惯了的嘟嘟声。   在她以为会被挂断的时候,电话忽然接起来,那头传来清淡冷漠的声音,大抵是喝了些酒,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勾人的哑,但或许只有许知恩这样认为。   “什么事?”傅景深问。   许知恩抿了抿唇,良久的等待让她失了平时的耐心,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问:“还回来么?”   言简意赅。   是他打电话给她说今晚回来的,所以她刻意比平常起得早了些,一整天没敢歇,紧赶慢赶在六点前收工,七点到的别墅,结果一等就是七个小时。   她的生物钟其实只能支撑她到12点,但现在足足比她的生物钟迟了两个小时。   得不到休息的身体此刻像有块大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回。”傅景深比她更言简意赅。   此后是两人平缓的呼吸声,谁也没再说话。   隔了近一分钟,许知恩才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随后挂了电话。   通话时长1:15秒。   其间有近一分钟的沉默。   相对无言就是她和傅景深现在的相处状态。   或许也可以说,他们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能有几句话聊,他会说:你的锁骨很好看。   是啊,好看,和媒体大肆渲染的女孩儿八分像。   所以在他眼中格外好看。   许知恩和傅景深在一起四年,从她毕业那年就一直在这栋别墅里住,但这别墅只是傅景深名下微不足道的产业,他不常回来,他的住所是全国各地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一年有近三百天在出差。   许知恩常年一个人住,所以她从开猫咖的朋友那里买了只布偶猫养,叫它“小草莓”。   其实说在一起也不恰当。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告白,也不像情侣。   如果真有人问他们的关系,那大抵只是睡在一张床上,而傅景深常与她同床异梦。   傅景深喜欢的人不是她,许知恩知道,但许知恩爱他,所以可以装作不知道。   她住他的房子,刷他的卡,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等到天亮,她以为这样可以把这个男人的心焐热。   但没用的。   他提前约了她,却也可以临时放鸽子。   而在放鸽子时也不给她打一个电话,甚至在她打通之后也不说一句:你先睡。   他默认她会一直等他。   明亮的光线将阴暗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远处天边传来轰隆雷声。   豆大的雨点敲在玻璃上,像要把这昂贵的玻璃击碎。   许知恩忽然感觉到疲倦,从心底涌上来的、说不出口的疲倦。   她从沙发上起身,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身体有些麻木,走路时脚不小心踢到了睡得正香的小草莓,她蹲下身撸了一把它的毛。   “小家伙,你倒睡得香。”她捏了捏它的脖颈,想着把它抱到窝里,但这猫最近伙食太好,有些沉,她累了一天的手腕难以承受这种重压,只好放弃给它挪窝。   但夜里冷,许知恩又怕它窝在客厅里着凉,所以找了个东西给它盖上,动作轻缓温柔。   卧室在二楼,许知恩轻车熟路地进去,连灯都没开,脱了鞋上床,蜷缩在大床的一角很快就睡着。   -   许知恩不知道傅景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第二天醒来时另一侧的床单有褶皱。   但她伸手摸了把,已经冰凉。   房间里很冷,几乎是把胳膊伸出被子的一瞬间,胳膊上就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又立马缩回来,但露在外面的肌肤,从脸到脖子都无一幸免。   仍是冷。   许知恩是地道的南方姑娘,她家在苏南那一带的青宜县,巴掌大个县城却有着最舒服的气候,哪怕到了多雨的季节,天也不会如北城这般冷,冷得让人恨不得在床上裹着被子蜷缩一整天。   她大学也挑了离家近的苏南城市,但毕业以后却留在了北城。   很多人都诧异她为什么会选择北城,她对外的统一回答是:这边机会多。   但上海的机会也多。   她只是在所有的选项中选择了傅景深而已。   因为傅景深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他的根在北城。   可许知恩在北城待了四年,仍旧没习惯北城的气候,一到冬天她的脚总会起疮,又痒又麻,以前她和傅景深开玩笑似地说:“要不我们冬天去南方住吧。”   他没笑,只认真地说:“不习惯。”   他没什么要迁就她的理由,所以她只好来迁就他。   她来习惯这些并不喜欢的东西。   时间长了,许知恩也累。   她躺在床上想了些有的没的,等坐起来才找到了房间冰冷的原因。   因着昨天上午有太阳,她让保洁阿姨打开窗户,想晒一晒放在窗台上的那株向日葵,晚上回来以后把这事儿给忘了,此刻这株向日葵已经有了枯萎的趋势,她从柜子里随意拿出件外套穿上,光着脚去关上窗户,心底难免埋怨,傅景深怎么也没关个窗户。   大抵他如她一般,也未察觉。   许知恩关上窗户,又给盛放向日葵的花瓶里换了水,新鲜的水也没能滋养被大雨拍击的向日葵,有一株直接在换水时折在了许知恩手里。   她面无表情地将折了的向日葵扔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潦草地洗漱,然后去了客厅。   大抵是夜里吹了冷风,这会儿浑身提不起力气,但要去客厅里给小草莓喂粮。   小草莓是只很挑剔的布偶,一日三餐都要吃,保姆周姨没养过猫,在小草莓刚带回家来时不小心得罪了它,它就一直记仇到现在,周姨给它倒的猫粮从来不吃,只有偶尔傅景深喂它,它会稍乖一点。   不过傅景深向来懒得理它,只有心情极好时坐在客厅里会顺顺它的毛。   傅景深说养许知恩一个就很费劲儿了,没有心力对付一只猫,但许知恩看他在跟朋友带来的藏獒玩时也会流露出稀有的宠溺神色。   许知恩小时候被狗追过,一直都怕狗,她将这事儿讲给傅景深听的时候,他那张略带疲惫的脸上露出个清淡的笑,“怪不得。 ”   只这一句,再无其他。   不过他也没提过要养狗,许知恩觉着他在这些事上还蛮在意她的。   这是她能延展后的细枝末节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能让她坚持留下来的理由。   小草莓夜里躺在客厅睡,也不知冻着了没,许知恩想到这里脚步又加快了些。   它昨夜睡得比自己早,估计这会儿早醒了。   许知恩在客厅里没找到它,又去了它的窝里、玩具房里,都没有。   外面的雨还没停,不过已经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北城入秋的雨一旦开始下便是没完没了,比南方梅雨季节绵延不绝的雨更恼人。   秋景没赏到,气温骤然下降。   这么冷的天,小草莓能去哪儿?   许知恩在别墅里绕了好几圈,一边找一边喊,但都没有小草莓的影子。   连声喵呜都没听见。   许知恩眉头皱起,她在房间里给周姨打电话,周姨说清早傅先生和小草莓在客厅里玩了会儿,后来她忙着给傅先生做早餐,倒是再没注意到猫去了哪儿。   电话刚挂断,周姨敲响了许知恩的门,问她要不要到后花园找找,许知恩点头应了声,然后转头给傅景深打电话。   嘟——嘟——   平常的这个过程,许知恩都在数秒,数傅景深会在第几秒接通电话。   但这会儿她没心情。   夜里没睡好,骤降的气温,忽然找不到的猫,每一件都让她难受。   等待他接电话的过程就像开盲盒,许知恩永远不知道电话下一秒是接通还是传来冰冷的机械声,他总能把握着那最后几秒接电话。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接通之后还不等他说话,她率先问:“ 你看到小草莓了吗? ”   话一出口就是质问语气。   他错愕,许是没想到平常温柔的许知恩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还是为了一只猫在他工作时打电话来。   不过在错愕过后,他还是冷静地回答,“ 没有。”   “ 周姨说早上你逗它玩来着。”许知恩说:“它是不是跟着你去上班了? ”   “车上没有。 ”   “你让林助理去检查一下。 ”   “你在怀疑我? ”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隔着听筒,许知恩都知道他在生气。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在他工作时用这些私事来打扰他,尤其还是为了一只猫。   许知恩忽然就卸掉了浑身力气,她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周姨去后花园绕了两圈也没找到小草莓,许知恩换上衣服说:“ 我出去找一下吧。”   “我陪您去。 ”周姨说。   许知恩摇头,把宽大的卫衣帽兜往脑袋上一罩,“不用了,你清扫厨房吧,它跑不远。”   临出门时周姨给她递了把伞过来,许知恩没接,外边天还阴着,但已经不下雨了,看着有放晴的架势。   她拉下帽兜遮住额头,往外走的背影萧瑟孤寂,“我过会儿就回来。 ”   -   北城初秋是冷,刚下过雨的冷空气像是长了眼睛,直往人衣服里钻。   许知恩觉得之前下了雨,小草莓应该跑不远,但她在附近绕来绕去,嗓子都快喊哑了,就是没找到,但更猝不及防的是,这雨又下了起来。   似是在惩罚她的自信,毫无预兆、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豆大的雨珠落在身上,打得她每一寸肌肤都疼。   回去的路上淋了场大雨,却无功而返。   许知恩去书房打印了几百张寻猫启事,然后下午和周姨出门去贴,附近的商场和奶茶店她都贴了,就连五公里外的公告栏都贴上了,晚上回去她一直晕晕乎乎的,周姨给她熬了驱寒的姜汤,她只喝了一半就放在床头。   有些辛辣。   她预感她要生病了。   夜里她没察觉傅景深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起夜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楼下亮着灯,周姨低声和傅景深说:“许小姐淋着雨找了一天猫,看起来很难过。”   傅景深手边晃着一杯酒,顿了几秒才说:“倒是矫情。”   只这一句,许知恩回去又辗转了许久才入眠,不过后来做了很多梦,光怪陆离。   清晨醒来,傅景深仍不在,不过他留了张纸条:我让林帮着找猫了。   言简意赅到连林助理的名字都没写出来,也没有任何安抚的话。   不知为何,那句倒是矫情又清晰地回到她脑子里。   是啊,矫情。   要不是因为矫情,觉得爱一个人就要飞蛾扑火似地奔赴而去,她怎么可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   她揉了纸条扔进垃圾桶,摁着太阳穴逼自己清醒。   她浑身提不起力气,从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体温计测量。   38度,低烧。   果然预感是准确的。   但小草莓还没找到,这家伙挑剔又怕人,把它放在外边不知得闯多少祸,许知恩不放心。   她强撑着精神洗漱完,又去书房打印寻猫启事,但打印到一半,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许知恩随手接起来。   书房里打印机还在工作,太阳从暗灰色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照在那张寻猫启事上格外好看,布偶的蓝色眼睛在那瞬间似在发光。   打印机的咔哒咔哒声和清冽好听的少年音夹杂在一起,“你好,我捡到了你的猫。” 第2章 002 所以……你可以慢慢来。……   许知恩没想到找猫的过程这么顺利。   对方说得太过笃定,以至于她在接到电话时懵了几秒,等到书房里咔哒咔哒的出纸声结束,她才带着防备地问:“确定是我的猫?”   “应该。”清冽的少年音再次响起,“我给你拍张照。”   他也没那么确定。   许知恩正要问他微信号多少,电话已经被挂断,几秒后收到了一条彩信。   小草莓别过脸不大乐意让人拍照,但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摁在它脖颈间,硬是拍到了它75%的脸,通过那双蓝色的眼睛和独特的臭脾气,许知恩也能确定那就是小草莓。   看上去还蛮干净的,没有她想象中淋了雨的落魄模样,大抵是碰上了个有爱心的人。   等到确认之后,她回拨了对方的电话。   “你好,我是猫的主人。”许知恩的手指似有所无地摩挲过桌面上那张寻猫启事,眯着眼看向窗外的阳光,“我现在去接它,合适吗?”   “梧桐路拐角那家咖啡厅。”对方说:“你现在过来吧,它好像有些生病。”   许知恩应了声嗯,“好的,谢谢。”   “不客气。”   挂断电话后,许知恩去工具房里找出了许久未用的猫笼,以她现在的力气有点抱不动小草莓。   她拎着笼子出门,周姨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找到猫了吗?”   得知小草莓无碍的许知恩心情好了些,翘着尾音回答:“是,我现在去接它。”   “我陪您去吧。”周姨系着围裙出来,随意擦了擦手,“您脸色看着很不好,估计抱不动它。”   “没事。”许知恩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开车去。”   周姨还想再劝,她已经出了门。   -   许知恩很少开别墅车库里的车。   傅景深是个喜欢车的,尤其喜欢蓝色的车,因为那个女孩儿喜欢蓝色,常笑着说蓝色多好啊,是天空的颜色,也是希望的颜色,所以傅景深的车库里放得满满当当,都是蓝色的车。   许知恩有一辆白色的吉利,买的时候花了12w,开回来放到车库时,跟那些蓝色的车格格不入,当时傅景深皱着眉看了那辆廉价的吉利一眼,语气凉薄,“是给你零花钱不够?”   “够啊。”许知恩只笑笑,“就喜欢这辆而已。”   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攒了三年,就攒到了12w。   傅景深给她的钱,她有一部分捐到了山区,有一部分用来做些投资,还有买一些昂贵的衣服来让傅景深看自己的钱花在了哪里,她从未在日常上吝啬花傅景深的钱,但在买车这件事上,她用了自己的钱。   就是不想开那些蓝色的、根本不属于她的车。   她刚入壁绘这一行时根本挣不了多少钱,直到这行业慢慢发展起来,她才有了些收入,不过傅景深向来不太关心她的事业,如果现在去问,傅景深大抵还以为她只是个画画的。   她大学读的是设计,学费要比别的专业稍贵。   就业时却挑了个冷门的壁绘,入行得从最开始学,遇到不开张的时候,一个月可能连1000都没有,但她的生活水平向来没降过,因为有傅景深。   他会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在给钱这方面,傅景深从未吝啬过。   许知恩从满车库里的蓝色车里选了一辆最低调的,但在开出车库时不小心撞到了另一辆车的车头。   车速慢,只让她在车里晃荡了一下,但心还是忍不住沉下去。   撞到的那辆是傅景深很喜欢的兰博基尼。   她坐在驾驶位上抿了抿唇,摁着太阳穴解开安全带下车,这辆车的尾巴有点凹陷,那辆的车灯碎裂。   在小草莓和这辆车之间,她犹豫过后还是选了小草莓,不过在短暂的缓冲之后,她意识到自己今天不适合开车。   发着低烧,脑子不清醒,在车库里撞车还好,出去要是出了车祸,害人又害己。   她直接下了个代驾的单子,但等代驾也得十分钟,于是又给那个号码拨过去。   嘟——   只响了一声,电话便接通。   许是等傅景深习惯了,许知恩还敲着膝盖在数,这次会持续到40秒还是50秒,但没想到在10秒内就被接起,她是诧异的,但当时她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原来只有傅景深一个人接电话这么慢啊。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啊。   就这一个问题让她又短暂的出神。   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小草莓丢了后有些心神不宁,她从昨晚到现在特别容易发呆。   此刻亦是,直到对方问:“什么事?”   许知恩这才忽然回过神,但长出了一口气,几乎是捏着眉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你好,我现在出了点事儿,可能要迟十分钟过去,麻烦您多等一会儿,可以吗?”   “好。”对方顿了下,“10点半前来就可以。”   现在刚九点,对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许知恩很感激,“谢谢您。”   “不客气。”大抵是怕她有负担,对方忽然笑了下,“这只猫还蛮有意思的,我还想多和它相处一会儿,所以……你可以慢慢来。”   隔着听筒能感受到那清冽的少年音,像春风,带着极强的包容性,也很容易让人觉得温暖。   许知恩愣怔几秒,随后忍不住笑,“它脾气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不好吗?”对方说:“我感觉还好,蛮乖的。”   “那您在咖啡厅里坐一会儿,可以点些食物,我请您。”   “已经点了。”对方笑:“你不是还有事?先忙,这只猫在咬我的衣服,我得帮你教育一下,不介意吧?”   这话里透露出来几分熟稔,不过是对猫的。   许知恩彻底放下心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猫,也能容忍小草莓的臭脾气。   “您随意教育。”许知恩的声音也放松了些,“它怕痒,您可以挠它的肚子。”   “好。”   许知恩接到了代驾的电话,所以先行挂断。   她将车开出去,然后等代驾上了车,她才给傅景深发消息:【我不小心撞到了那辆兰博,估计得找保险公司,你让林助理找一下吧。】   从事件发生到解决方案,她都一一列出来。   因为傅景深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理智又清醒。   但在遇到傅景深以前,许知恩给闺蜜发消息向来是:我闯祸了,嘤嘤嘤。   后来傅景深觉得这些词矫情,她便没再发过。   尤其是最近,他们连消息都很少发。   许知恩倚在后座,感觉脑袋里有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她找不到线头在哪,总之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她摁下车窗,虽然已经除了太阳,但风仍旧带着寒意,吹过她的眼角眉梢,吹得她露在外的锁骨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连代驾都忍不住关切地问了句,“你生病了吧?还吹冷风。”   “啊?”许知恩笑了下,“很明显吗?”   “你脸色很苍白。”代驾说:“而且鼻音很重。”   许知恩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好吧。”   她别过脸,又把车窗弄上去。   密闭空间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尤其这代驾开得稳,等他开到咖啡馆时,许知恩已经做了个短暂的梦。   那梦里是一条白茫茫的、望不见尽头的路,她不断往前走,越来越冷。   直到代驾拍了下她的肩膀,“醒醒。”   许知恩睁眼那瞬间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后避,那代驾也很快收回手,“姑娘,找个医院去看看吧,你这像是发烧了啊。”   “嗯。”许知恩说:“有点。”   太久没社交的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只能在付账时打赏了50,然后又在代驾离开时喊道:“你好,可以留您一个联系方式吗?”   “啊?”   “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还需要代驾。”许知恩说:“给您一百,到时把我和猫再送回去,可以吗?”   代驾喜出望外,“可以啊。不过……姑娘你确定不去医院?”   许知恩摇头,“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她对去医院不抗拒,只不过刚接回去小草莓,她就去住院,小草莓在家里又要闹。   为了这只猫,她怎么也得挨到明天去。   更何况,她总觉得自己这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   莫名其妙地,她想起闺蜜乔依以前和她说的那句——糟心的事在心里放久了,是会积劳成疾的。   嗯,她现在像极了积劳成疾。   不过此刻由不得她再胡思乱想,把小草莓接回去才是要紧事。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梧桐路的咖啡厅,名字还蛮特别,叫“遇见”。   大抵是怕她找不到,那位好心人刻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巨大的落地窗前,小草莓正贴着玻璃窗嗷呜乱叫,因着它长得好看,路过的女孩子都会多看几眼,还有人停下来隔着玻璃逗它,而那位好心人正坐在外侧,那只好看的手在它脖颈间捏来捏去,偶尔顺一下它的毛,小草莓回头看它一眼,然后又凶巴巴的转过头。   看得出来,小草莓很喜欢他。   大抵是宠物像人,小草莓的脾性像极了许知恩,都是很傲娇的那类。   喜欢你时表达亲近的方式也很特别,就爱作天作地,然后让你哄。   许知恩在傅景深面前倒收敛了这些脾性,但因着她惯着这只猫,这猫倒傲娇得很。   隔着玻璃窗看到小草莓,许知恩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她往咖啡厅走的脚步都很轻快,小草莓也隔着玻璃窗看到了她,猫爪直接往人家玻璃上挠,喵呜的样子像极了撒娇,许知恩忍不住摇头笑,隔着玻璃嗤了它句,“臭猫。”   这猫自然没听见。   许知恩推开咖啡厅的门,径直往那边走,然后小草莓就像撒欢了似的往她脚边冲。   她弯腰抱起来,顺了一把它的毛,然后朝它背上轻拍了两下,“以后再乱跑,就把你煮了炖肉吃。”   小草莓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比以往乖了不少。   而她抱着猫去和好心人道谢。   自始至终,那人没有站起来,但柔和的目光一直都在望着小草莓,嘴角还翘着。   许知恩跟猫闹完之后才抬起头,刚好和那道柔和的目光对上。   他的声音和形象不太相符。   声音是清冽的少年音,长相却有些硬朗,大抵是他那个寸头的缘故,看上去不好接近。   他的长相是和傅景深完全不同的那种,傅景深更偏向于斯文型,清秀温柔,但骨子里却带着冷漠。而他的面部线条虽流畅 ,却看着稍有些凶,不过他望着猫的柔和眼神足以让人忽略掉他面部的凶。   他没那么白,就是正常的黄皮,跟许知恩这种天生冷白皮站在一起会显得稍黑一些,但他的五官却像是被上帝精雕细琢过一般,看着赏心悦目得紧。   因为他那个温柔的眼神,许知恩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3章 003 温柔是对一个男生至高无上的评……   “喵呜——”   怀里的小草莓不大耐烦地叫了一声,这才把许知恩的思绪拉回来。   不知为何,她竟在一瞬间想到了初遇傅景深那天,那日天色很好,她和朋友出去采风,在西湖边见到的傅景深也有如此温柔的一双眼,他望碧波荡漾,望蓝天澄澈,望所有美好的事物。   那时许知恩想,得是多温柔的人才能有如此温柔的目光。   后来靠近了才发现,原来有温柔目光的人生活里并不一定温柔。   许知恩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可能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立马深呼了口气走过去,“抱歉,小草莓给您添麻烦了,感谢您对它的照顾。”   她流利地表达完感谢,单手从包里拿提前准备好的感谢金,但小草莓真的太重了,她纤瘦的胳膊根本无法承载它的重量,还未开口,对方便道:“不如您把它先给我?”   说着朝小草莓伸出手,那猫先别扭地扭过脸,两秒后又扭回来看看它,最后佯装不情愿地进了它怀里,还带着眷恋地蹭了蹭。   许知恩看着它这一套动作不由得失笑,然后从包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里边是她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两万现金。   小草莓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在每一个难眠的日子里都是小草莓陪着一起度过的,这只猫可被她惯坏了,必定给人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她觉得应当感谢。   她把信封递过去,对方却挑了下眉,轻飘飘地哼出个单音节,“嗯?”   “这是您该得的,很感谢您悉心照顾这只臭脾气的猫,希望以后您生活愉快。”许知恩说:“您不必客气。”   对方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又扫过那信封,然后单手抱着小草莓,一只手拿过信封,甚至他可以抱着猫拆信封,拆开后看到两叠人民币,嘴角倒是上翘了下。   许知恩很难做到的动作被他优雅地做出来,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就在许知恩以为他会收下的时候,他却直接把那钱拿出来,最后从里边抽了一张,其余的随着小草莓一起还给许知恩。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人民币,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仍是不变的温和,“昨晚给这小家伙买了猫粮,导致我没吃晚饭,所以这张我收下啦,其余的拿回去吧。这小家伙蛮可爱的,跟我闹了一晚上,倒是不寂寞。”   言外之意——我和它是互相慰藉,谈钱就俗了。   许知恩还犹豫着要不要再推搡着给他钱,对方已经摸了一把小草莓的脑袋,“小家伙,有机会再见啊。”   倒是没给许知恩再次塞钱的机会,他转身就出了咖啡厅。   等到许知恩回过神来时,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他的背影。   他很高,比傅景深还高一些,大概有187,走路时背影挺拔,身上虽穿着宽松的T恤,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力量感。   许知恩总觉得是他那个寸头给的错觉,让人觉着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痞里痞气和凛然正气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   在这偌大的城市,能遇到一个喜欢猫的、又温柔的好心人,确实很值得感激生活。   她低下头摸了摸小草莓的毛,而这小家伙还在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发呆,眼里流露出哀伤,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想哭,许知恩低声讷讷道:“你很喜欢他吧。”   她抱着小草莓去前台结账时,发现那男生已经结了帐,说好的请客也没能实现,倒算是遗憾。   不过她生活里遗憾的事情太多了,多这一件似乎也无伤大雅。   小草莓从他走后就蔫了吧唧的,比平常傅景深半个多月不回来还难过。   许知恩给约好的代驾打了电话,感觉脑子更加晕,干脆把小草莓放在地上,她也蹲在地上发呆。   刚下过大雨的城市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和这路上浓郁的尾气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生厌,许知恩忽然很想念青宜。   在青宜,如果下了雨,小巷里的青石板间隙里会长出碧绿的青苔,空气里都是淡淡的泥土清香,哪怕搬个小凳子坐在巷子里看书,也很舒服。   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和大人训斥小孩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是很有烟火气的人间。   许知恩以前很喜欢下雨天,但来了北城后逐渐厌恶雨天,一到下雨,她就觉得这天气令人心烦。   哪怕是刚下过雨的天,也不能幸免。   一人一猫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蹲在路边,倒有路人围观。   许知恩却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她低头回乔依的消息。   【依美人:小草莓找到了吗?】   【知恩-:找到了。】   【依美人:这么顺利?】   【知恩-:遇到了好心人。】   【依美人:男生还是女生?】   【知恩-: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   乔依那边很长时间没回复,她手指摩挲过手机屏幕,隔了会儿小草莓忽然仰起头喵呜地叫了声,听着欣喜若狂。   许知恩看到了一双白蓝相间的球鞋,她顺着小草莓的视线也仰起头,刚刚出现过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是她评论的那位很温柔的男孩子。   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一盒感冒药,一盒退烧药,然后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小草莓,“小家伙,在你主人面前就这么乖,跟着我就发脾气啊。”   许知恩闻言笑了下,“它跟着我也常发脾气。”   男生点了下头,“刚拿了你一百块,昨晚的猫粮只有23,所以剩下的钱给你买药了,早点病好然后治治这只臭猫。”   许知恩望着药失神。   见她不接,男生半蹲下来把药放在地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草莓蹭着他的腿,显得亲昵又不舍,男生摸了把它的头,“现在倒是乖。”   全程许知恩都没说话,她只看着那两盒药发呆,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失神。   她没和男生说话,甚至连句感谢都没。   直到代驾来了以后关切地问:“姑娘,是不是很难受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知恩这才回过神。   她瞪着眼睛,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可把代驾吓了个好歹,四十多岁的男人手足无措地说:“身上难受我就送你去医院,别哭啊,你这发着烧再哭出个好歹来该怎么办?”   许知恩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但她一边抹掉眼泪一边摇头,“叔叔我没事,没关系的。”   她用了五分钟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抱着小草莓上了车,终还是让代驾把她送回了别墅。   在路上她收到了乔依的消息:【可太难见你评价一个人温柔了。】   【依美人:温柔是对一个男生至高无上的评价。】   许知恩抱着小草莓倚在车的后背,车里正放着轻音乐,她侧过脸看到了放在车座上的药,闭着眼想:确实是很温柔的人啊。   遇到的陌生人都那么温柔,亲近之人却显得冷漠。   多可笑。   -   小草莓在外边飘荡了一天,回到家里无比乖,也可能是因为知道再也见不到捡它的好心人,反正回去以后就待在窝里,蔫了吧唧的。   而许知恩回去后测了体温,38.4°,比早上的体温更高了一些,她倒水喝了药就回房间里躺着休息。   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小草莓回了家,她终于可以安心休息。   一觉睡到傍晚,北城初秋的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雨滴拍打玻璃,天色像是被遮了一层灰色的布。   别墅里没什么声音,空荡又寂静。   这就是这座别墅的常态。   一整天没吃东西,感觉有些饿了,她犹豫几秒还是穿着拖鞋下楼,她在这里住了四年,不用开灯也能顺利找到下楼的路。   昏黄的壁灯映衬着这座别墅的空荡,保姆周姨不在别墅过夜,这会儿已经回了她自己的家,不过她给留了晚饭,只需要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可许知恩想吃面。   就一碗清淡的素面。   她随手挽起头发,从柜子里拿出面条,在堆积如山的冰箱里翻翻找找,找到自己要的食材,然后开始做面。   这面是她妈最拿手的食物,她从小吃到大,到了北城以后没人给她做,她便学着自己做,也因为傅景深嘴挑,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但傅景深在这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厨房里氤氲着热气,许知恩很快便做好了一人份的面,但没想到面刚端上桌,家门就被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   这对感冒又低烧的许知恩并不友好。   她只往过瞟了一眼,只见傅景深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到沙发边,然后摁着眉心坐在沙发上醒酒。   “在吃什么?”傅景深问。   许知恩嘴里的面刚咽下去,“面。”   “我还没吃饭。”傅景深说。   许知恩抿唇,面前的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顿时索然无味,她放下筷子看向傅景深,“然后呢?”   “还有多余的份吗?”   “没了。”许知恩说:“你没说要回来,我没做。”   傅景深意识到她话里的冷淡,侧过脸来看,和她那清冷又失望的眸子对了个正着,片刻后把领带撕扯开扔在一旁,“在生气?”   许知恩没说话。   客厅里的灯光带着暧昧又迷离的色彩,许知恩轻轻吐了口气。   她不想吵架,没那精力,于是打算起身去帮他做。   也就几分钟的事。   但她还没站起来,傅景深便轻嗤道:“就因为那只破猫?” 第4章 004 许小姐迟早得跟你分开!   ——破猫。   许知恩坐在原地,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桌面,指甲一度快要抠进桌子里去,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她侧过脸看向傅景深,修长的身型埋在昏暗光影里,本应当是很迷人的一幕,许知恩的心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如果放在以前,她应当要生气地和他辩驳几句,但此刻,她竟提不起任何心情去和他争吵辩驳。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客厅里寂静弥漫很久之后,傅景深低咳了声,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几日工作不忙?”   许知恩闭了闭眼,她轻呼了一口气,“还行。”   随后她站起来,没挽紧的长发有几缕垂下来,黑色的吊带背心此刻近乎完美地修饰着她的身形,隔着朦胧光影,显得又纯又欲。   许知恩是典型的南方美人脸,身材也好到不像话,不过平日里都习惯穿宽松的卫衣、T恤,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又白又瘦,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该胖的地方胖,不该有赘肉的地方一丝都没有。   她把吃了一口的面端去了厨房,毫不留情地倒掉,又放在洗碗池里,明日保姆会来收拾,原本想帮傅景深也做碗面,此刻他也不配吃了。   小草莓平日里粘着他,偶尔见他不开心还蹭蹭他,想让他开心些,结果丢了以后就换来一句破猫?   他不懂小草莓的好,也不懂小草莓对自己的意义。   她从厨房里出来,忽略掉傅景深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绝不是单纯的观望,带上了几分侵略性,许知恩懂,但不想理,她直接迈步上二楼,但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傅景深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许知恩。”   “嗯?”她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他语调稍有些上扬,带着明显的不满,“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许知恩眉头皱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很想转头质问他:你对她也是这样的吗?   估计会听到更让人心烦的答案。   所以她站在楼梯上沉默了几秒,冷淡道:“或许吧。”   是挺惯着的,惯得让她都想往他脑袋上浇盆水,让他清醒一下。   -   许知恩没回房间,她去找小草莓玩了一会儿,拿跟逗猫棒坐在地毯上,但小草莓今天从外边回来就很萎,没什么精神。   无论许知恩怎么逗,都不开心。   许知恩逗它得不到回应,干脆也就不逗了,坐在那儿捏它的后脖颈,“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回应我?”   “是我脾气太好了嘛?”许知恩说:“他这样,连你也这样。”   小草莓:“喵呜——”   然后蹭了蹭她的腿,直接跑到她腿上窝着。   她摸着它的毛,“这才对嘛。坏东西,你要知道,热情太久得不到回应,我是会放弃的,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了嘛。”   小草莓:“喵呜——”   “我怎么还不放弃呢。”许知恩低敛下眉眼,忽而轻笑,“确实是有点傻了。”   傻啊。   为了他来到陌生的城市,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也装作不在意。   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他的钱,因为傅景深如果是金主,那一定是高质量那类,大方、长得好、性格温和,连她自己当初也这么说的。   她清晰地记得傅景深当时问她为什么要跟着他,她说“喜欢你——”,迟疑片刻后又补充道:“的钱。”   在“喜欢你”和“喜欢你的钱”之间,傅景深更喜欢后边这个答案。   所以许知恩留在了他身边,得到了他很多钱,但她没那么爱钱。   虽然她很早就没了父亲,一手靠母亲拉扯大,家在小县城,可她爸当年因为工伤留了一笔抚恤金,她妈没再嫁,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她。   她自小就知道有多少钱就做多少钱的事儿。   但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傅景深身边,这是聪明的她当时想出来的完美回答,她当初真的以为只要在他身边待得足够久,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   可傅景深在她这儿是石头,在别人那儿却是焰火。   这男人,多情得很。   小草莓窝在她怀里很快睡着,她发了会儿呆也起身回房间,回去时还在想自己最近的低落情绪是不是因为悲秋综合症犯了。   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傅景深已经洗过澡倚在床头看书,黑色丝质的睡衣和金丝边框的眼镜倒是很符合网上流行的描述——禁欲系。   但许知恩知道,他今晚要一起睡。   许知恩对他那句破猫还耿耿于怀,她在房门口踯躅了几秒,然后傅景深抬起头看她,“不进来?”   一瞬间,许知恩就做了决定,她走进去拿了枕头和一床被子打算去客房睡,但傅景深却摁住她的手,“做什么?”   “我病了。”许知恩面色平静地说:“过了病气给你,到时候影响你工作。”   “我不介意。”傅景深说着便将她拽倒在床上,长发散落开来,搭配着卧室里的灯光,像极了凄美的画卷。   许知恩却绷紧了身子,她一字一句道:“我在发烧。”   傅景深紧抓着她手腕的手忽然松了力道,大手探向她的额头。   随后盯着她看,四目相对,谁也不让。   不知过了多久,傅景深忽然起身,拿着枕头和书出门,关门时声音很轻。   许知恩这才松了口气,她抬起自己的胳膊,手腕处有两道红痕。   她翻过身,随意寻了个姿势窝在床上,闭上眼,泪就顺着脸颊落在床单上。   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也不好。   房间里的光照不到她心里去。   十几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推开,许知恩把身体蜷缩得更紧,这是一个很防备的姿势,但她没感觉到身边躺人,只有水杯碰撞桌面的声音。   傅景深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今晚不碰你,记得吃药。”   许知恩装没听到。   等他从房间里离开,许知恩才转过身看那杯水,热气氤氲着散在房间里,两颗药安静地躺在水杯旁边。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吃?   许知恩想不明白。   -   许知恩没喝那药,但身体的自愈能力还算强,第二天早早醒了,用体温计测了一下,37度,体温已经降了下来。   她起床先去看小草莓,那家伙也已经恢复正常,上蹿下跳的。   楼下傅景深正在吃早餐,周姨见她下来热络地打招呼,“许小姐。”   许知恩朝她颔首。   早餐是傅景深习惯的牛奶和三明治,许知恩平常却更喜欢喝粥,不过因着病好了,心情也跟着好,所以对这早餐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吃,倒是傅景深先问:“病好了?”   “应该。”   “你最近……”傅景深顿了顿,“很喜欢说这种敷衍的词。”   “有吗?”许知恩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注意。”   傅景深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想再说什么,许知恩却在他说话之前开口,“我想安静吃饭。”   言外之意——别说话了,影响心情。   傅景深眉头皱起,良久后轻嗤一声,“脾气见长啊。”   许知恩用了比平常快两倍的时间吃完早饭,然后去猫房里把小草莓带出来,而傅景深仍在慢条斯理地吃饭。   不过见她出来还问了句,“去做什么?”   许知恩晃了晃手里的绳,“遛猫。”   她出门换鞋,然后起身后看到傅景深的外套,因着天冷,傅景深前日拿了件毛呢外套,此刻正挂在门口。   这外套还是许知恩买的,她去商场一眼就看中的款式,当时就觉得傅景深穿着一定好看,后来买回来发现她眼光确实好。   此刻看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肩膀处的长发,她伸手拿下来,是一根很长的酒红色头发。   不是她的,也不是周姨的。   她已经保持自然的黑发许久,而且她头发的长度刚过肩膀,这根头发起码得到许知恩腰间。   正好傅景深吃完饭,仰头和她审视的目光对上,许知恩终还是艰难地问:“这是谁的?”   “昨晚出去应酬。”傅景深不大耐烦地回答:“不知道是谁的。”   许知恩手里那根发丝应声而断。   她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记得我说过的吧,以后想和别人上床前,记得先和我撇清关系,或是:出去应酬衣服上就能沾到女人的头发,你把她抱怀里了吗?   但她什么都没说。   以前这些话都说过了,没什么必要再说。   于是她只冷淡地回答:“哦。”   然后牵着小草莓,转身出门。   傅景深站在客厅里望着关上的门愣怔,片刻后问:“她又怎么了?”   周姨也不太敢说,只敷衍地回答:“应该是昨天丢了猫,心情不好。”   “那朝我发什么疯。”傅景深轻嗤,“不可理喻。”   周姨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快到许小姐父亲忌日了,她难过吧。”   “这脾气可比那猫还大了。”傅景深兀自摇了摇头,“惯得。”   -   许知恩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她遛完小草莓以后回去,把小草莓安顿好以后就回卧室收拾东西。   她心情不好,不想见到傅景深,再加上过几天是她爸的祭日,她要回青宜,本来之前想着趁傅景深这几日在北城,两人还可以再培养培养感情,但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她干脆提前回去,还能和她妈多待几天。   于是在遛猫时买了回青宜的票,下午2点出发,晚上8点多到。   她又交代了周姨一些事,拉着行李箱离开。   周姨觉着许知恩的状态不对劲儿,于是在别墅里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给傅景深发了条消息:【傅先生,许小姐回青宜了。】   良久后,傅景深回复:【随她。】   周姨看着这回复,忍不住气得骂了句:“许小姐迟早得跟你分开!”   而坐在会议室里的傅景深摩挲着手机屏幕,从聊天界面切回到微博热搜,只见上边是一张青涩又漂亮的脸,那精致的锁骨和许知恩八分像,但那脸要比许知恩嫩许多,她正朝着镜头笑,媒体给的评价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下边的评论全都是:【哇哇哇,姐姐好美我好爱。】   【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这个锁骨我爱了。】   【这张脸真的值得在娱乐圈里当花瓶啊。】   【钟晚枫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太漂亮了!】   ……   傅景深随手点了个赞。 第5章 005 我们,结束了。   青宜尚未入秋,哪怕是晚上,气温也比刚下过雨的北城要高许多。   许知恩的卫衣夹杂在行人的T恤中显得格外突兀,但车站人来人往,完全没人注意她,不过她倒是听到有人讨论钟晚枫。   听说钟晚枫今日在国外的红毯上大放异彩,被网友夸了又夸,那两个讨论的人一边走还一边感慨,“钟晚枫就是天生一副美人骨啊,同是女生的我也只有羡慕的份,差距过大根本生不起比较的欲望。”   “我也觉得,她应该是娱乐圈里唯一不挨骂的花瓶了吧。”   “什么啊,她前期出道的时候也特能挨骂,不过背后有人吧,很快就把骂她的那些黑热搜撤下去了,然后疯狂营造氛围感美人、绝美颜值人设。”   “这靠山有点厉害啊。”   “……”   声音渐行渐远,许知恩拎着行李箱站在原地,没跟上去,不太想听。   倒也真没想到,都已经回了青宜,还能听到钟晚枫和她背后大佬的事情。   那位背后大佬就是傅景深,一手将钟晚枫推到荧幕前,又步步为营帮她把娱乐圈前方的路铺平,这才有了如此口碑的花瓶美人钟晚枫。   曾有路人说她的长相和钟晚枫五分像,不过钟晚枫更像邻家女孩儿,而她的气质则有些忧郁,带着几分温柔。   是岁月带给她的沉淀感。   她当时只笑笑没反驳,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钟晚枫的时候也觉着,这妹妹就是缩小版的她吧,只是后来随着年岁渐长,钟晚枫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两人倒显得没那么像了。   许知恩有段时间没见到钟晚枫了,她进入娱乐圈后忙得很,也许久没去别墅“叨扰”她,只是这个人总在她生活中见缝插针的出现,譬如现在。   她知道傅景深当初留她在身边是因为她与钟晚枫有几分像,而她当初也不甘心地接受了这事实,但岁月往前走的时候,她也逐渐认清了生活和爱情。   她的这份爱啊,蠢得很。   当初她怎么就满怀信心地觉得,只要时间久,傅景深就会爱上她呢。   她在青宜的车站站了许久,直到下一趟列车的人潮涌动出来,她才打车回家。   -   青宜老城区这边仍保留着古朴的风格,而正在新建的新城逐渐与现代化都市接轨,拔地而起的高楼鳞次栉比地立于城市边缘地带,成为了新的中心,房价快要比拟国内某些二线城市的价格,高得让人快要忘记它只是个苏南的小县城。   而许知恩家在老城区,这边的开发成本太高,所以一直都没什么改变,低矮的房屋群中偶尔矗立着一座小洋楼,一些小巷仍是青石板的路,她妈打电话说青宜最近一直没下雨,倒和往年的青宜大不相同,连青石板缝隙间的青苔丧失养分,都显得没活力。   她家巷子口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此刻正是好看的时候,尤其在昏黄路灯的映衬下,映照得青石板都温柔几分。   一回到青宜,许知恩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就觉得平静许多。   她推开木质的大门,吱呀作响的声音让坐在院中绣十字绣的母亲猛地抬起头来,房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夏末的蚊虫还绕着灯光飞舞,仿佛在叫嚣着夏日永不会终结。   “囡囡,回来啦。”许母放下手里的十字绣起身,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她,笑着问:“吃饭没?”   许知恩站在门口愣怔,印象里的母亲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母亲确实喜欢坐在宽大的院子里绣一些东西,但从前她的鬓边尚未有白发,而如今的她不光鬓边,连头顶都有白发滋生。   她的笑仍未变,平静又祥和。   许知恩恍惚着,母亲又用熟悉的苏南方言问:“要吃面还是汤圆啊?”   “昨日你林伯伯送了些自己包的汤圆过来,我想着你快回来了就留着没煮,就是你也知道,他家包的汤圆总归有些甜,不过我加些醪糟煮一下就好了。”母亲的声音随着风送到她耳边,“还愣着做什么呀?快关了门进家来,你房间的床已经铺好了,我趁着前天天气好,又拿出来晒过一次,你晚上躺上去肯定不会潮。”   许知恩顿时眼睛红了,她挤出个笑转身关门,“知道啦。妈,我要吃面,素面就行。”   许母在厨房里开始切菜,夜幕序曲伴着温柔的晚风拉开帷幕,那不大的房间里飘散出氤氲的雾气,飘散出勾人的饭香味。   许知恩坐在母亲坐过的位置上看那幅十字绣,上边的图案是红色,最明显的就是四个大字:百年好合。   许知恩问:“妈,又是谁要结婚呀?”   许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她在看十字绣笑了笑,“没有,这给你绣的,我现在眼睛也不好使了,趁着闲的时候给你绣嫁妆。现在不比以前啦,我出嫁的时候,你姥姥还给我弄的是锦缎,绣的花样可多,还是经典的苏绣,我手笨,没学来你姥姥的技艺,就只能拿十字绣糊弄你了。”   锅里的水忽然沸腾,许母话刚说完就继续回到厨房,只剩许知恩伸手摩挲着那尚未完成的十字绣。   结婚?   她要是跟傅景深,这辈子都结不了婚。   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许知恩想。   她可以为爱情任性三五年,但不能为一个不爱她的人赔上一辈子。   这种不光彩的关系终究是要走到尽头的。   她吃了面,又和母亲聊了会儿,十点多母亲就说要回房间睡觉,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摆设,床单上甚至还散发着桂花的香味,很淡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看手机,没有任何信息,打开微博想看看新闻,结果刚打开就看见了和傅景深相关的词条。   #傅景深点赞钟晚枫#   傅景深向来拿大号冲浪,点赞钟晚枫时也不吝啬。   他是没什么了不起,但他背后的临合集团是知名企业,作为临合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尤其颜值又高,如此高质量的钻石王老五,微博上不知道有多少女粉。   他说自己光明磊落,钟晚枫是他父母友人的女儿,一直寄养在他家,自然要多照顾几分,网上关于他和钟晚枫的关系也是诸多猜测,但他从未正面回应过。   许知恩有幸做了他几年的枕边人,也认识钟晚枫,妹妹是长得漂亮,人也懂礼貌,第一次看到她还喊了声嫂子,只是傅景深当时板着脸让她换了称呼,于是钟晚枫开始战战兢兢地喊姐姐。   钟晚枫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车祸去世了,当时与她父母在一辆车上的还有傅景深,而她父母用血肉之躯护下了傅景深,所以后来钟晚枫就被接到了傅家。   只是傅家父母感情不和,没人管钟晚枫,大她八岁的傅景深自然就接管了养她的事儿,与其说她是被傅家养大的,不如说是被傅景深养大的。   而且养在深闺不怎么与人相处,单纯得很。   许知恩看得出来,是真的单纯,那双眼睛和溪水一般澄澈,遑论是傅景深这种工于心计的男人喜欢她,连她也讨厌不起来。   自从钟晚枫进入娱乐圈后,她常能在热搜上看到傅景深的名字。   但她没点进去,不用点也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许知恩没管,她也没给傅景深发消息,就那样冷处理。   -   许知恩父亲是个泥瓦匠,在她四年级时因为从高处摔下来,当天医治无效死亡,对方赔了一大笔钱。   但父亲失去便是失去,再多钱也无法弥补。   印象里父亲是个很温和的人,笑起来眼睛半弯,气质儒雅,很多人都评价她父亲像极了大学生,哪怕他是泥瓦匠,常年与水泥和灰打交道,但他一回到家总先洗漱,平日里衣服上总一尘不染。   只不过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年纪还不大,所以隔得时间久了,她都快要忘记父亲的音容笑貌,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而她在初见傅景深那天,忽然回忆起了父亲。   大抵是那日的西湖有风拂过,波光粼粼,和她幼年常和父亲一起去的恩泽湖有几分相同。   父亲的忌日在9月7日,她那日早早起床和母亲去墓园,扫墓献花祭拜,留时间给母亲,让母亲坐在墓前和他聊聊天。   坐在山下百无聊赖时,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傅景深:今天是你父亲忌日?】   许知恩和他上一次聊天还是三天前,不过她回复:【嗯。】   【傅景深:再有几天是你生日,一起过吧。】   许知恩盯着屏幕,忽然轻呼了一口气,还好,还能和他过一年生日。   就当告别记忆。   -   因着傅景深那条微信,许知恩提前和妈妈过了生日,然后在生日当天买了回北城的票。   依照她对傅景深的了解,他必然不会在6点以前回到别墅陪她过生日,所以她票买迟了一些,在6点10分刚好到达别墅。   别墅里周姨在逗弄小草莓,但小草莓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她和周姨寒暄了几句,又去卧室洗了澡,难得化了个漂亮的妆,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黑色吊带裙,把她的好身材展露的淋漓尽致。   一切忙活完也就八点,北城夜幕降临,周姨也离开别墅,这别墅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小草莓。   她拿出手机给傅景深发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傅景深隔了许久才回:【有点事,在忙。】   许知恩没回他。   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明明是他叫她回来过生日的,再有几个小时她的生日都要过去了,他就是这样帮她过生日的吗?   她甚至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傅景深已经把她生日忘了。   时针划过11点,她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于是给傅景深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冰冷的嘟嘟声,一声又一声,像在嘲讽她的天真。   小草莓窝在她身侧睡得正香,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新闻:临合集团总经理深夜出现在机场,疑似为钟晚枫接机,两人恋爱实锤再添一笔。   许知恩紧紧捏着手机,指骨都泛了白。   呵,这就是为她庆祝生日吗?   再有一个小时,她的生日就结束了。   许知恩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出门去开车,在车子发动那瞬间,她给傅景深发消息:【我在夜色等你到十二点。】   <夜色>是一家酒吧,出了名的乱,其实说乱也不过是年轻男女的声色场所,那里的氛围太容易勾起一个人的荷尔蒙,她以前只和乔依好奇来过一次,舞池里随时有人在接吻,尺度很大。   当时傅景深带着林助理去接她,让她以后长点记性,可别来这种地方,他不喜欢。   今天她又走进了这家酒吧,到达时是11:27,酒吧里一如既往地热闹。   她的这身装束和酒吧浑然天成,不少人在她进来时就朝她投来了目光,她坐在吧台前直接点了三杯酒,她的酒量一般,三杯差不多就在醉的边缘。   她没管这酒吧里晃动的人影,只等傅景深的消息,但十几分钟过去了,她仍旧没等到,却已经拒绝了三个晃着酒杯来搭讪的男人。   酒喝到了第二杯,她察觉到这酒的度数要比平日里喝的红酒度数高一些,她喝酒的速度慢下来。   她在给傅景深最后一个机会。   11:55,许知恩收到了傅景深的消息:【你到那儿做什么?】   【知恩-:来接我。】   傅景深又没再回。   在距离她生日结束的最后两分钟,有人忽然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   那是张很熟悉的脸,仍旧是寸头带来的严肃感以及那精心雕刻的五官,是那天捡到小草莓的男人。   他见许知恩喝得面色驼红忍不住皱了下眉,却仍是用很温和的声音问:“病好了?”   许知恩抿了下唇,手机屏幕亮起,刚好是00:00。   她的生日过去了。   她翘起嘴角勾出一抹笑,拿手机给傅景深发了条短信:【我们,结束了。】   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自此画下句点。   她再也不要喜欢傅景深了。   她发完消息后回头,男人仍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她仰起头刚好能看到他脸的轮廓,在酒吧流光溢彩的灯影晃动下,显得无比勾人。   她说:“好了。”   “那小家伙呢?”男人问:“还淘气?”   “蛮乖的。”许知恩灌下了手边最后一杯酒,笑了笑:“就是没见到你,很不开心。”   男人的眼里有了些温度,他刚想说要离开,许知恩却忽然靠近他。   南方姑娘特有的温软嗓音在此刻占尽了优势,侧脸在灯光下比剪影还好看,她低笑了声,凑过去问:“和我走吗?” 第6章 006 心情不好可以少喝点。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许知恩。   那双和猫一般的眼睛此刻露出锋利的光,莹白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肌肤,发梢上清淡的茉莉花香顺着暧昧的空气传出来,她挑了挑眉,又凑近了说:“隔壁是家酒店。”   -   许知恩刚走出酒吧时是一个人,那件黑色吊带裙将她玲珑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每一步她都走得摇曳生姿,宛若在走红毯。   只是北城初秋的风依旧不友好,一出酒吧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就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还冷得她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停下脚步回头,借着醉意仰头吸了吸鼻子,“我冷。”   江南少女特有的蜜嗓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开口便是撒娇。   跟在她身后的人往前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许知恩往他身侧凑了凑,低声问:“你不愿意呀?”   对方没说话。   她那双勾人的眼睛眨了眨,忽然低落,“你真的不愿意吗?”   “走吧。”男人单手插兜,显得有些冷峻,“我送你去酒店。”   许知恩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又看,随后将手机随手装进他衣服兜里,两只手也塞进兜里,吸了吸鼻子,半真半假地装委屈说:“可能我就不遭人喜欢吧。”   此后她没再和男人说话,只是进了酒店,给柜台递了张黑卡过去,递卡时前台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大抵在猜测这黑卡从何而来。   必然是傅景深给的,这是临合集团旗下的产业。   这酒店刚开业时,她带着乔依来这酒店的温泉套房享受过一次,有这黑卡可以免费入住全国各地的连锁酒店。   前台将房间号告知对方,又询问需不需要带他们上去,许知恩拒绝,“我认得路,不过……”她的手指在柜台的黑色大理石柜面上轻点几下,“给我拿两瓶酒,刷卡。”   依旧是傅景深的卡,直接刷走十二万。   她收起卡就往电梯处走,全程那人都以适当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直到进入电梯。   他挺拔的身影站在电梯里侧,而许知恩站在电梯口摁下36。   电梯一层层地往上,她可以从光滑的电梯镜面内看到男人的表情——没什么表情,他很平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汪泉水。   莫名地,许知恩很想搅乱这池水,让其泛起涟漪。   在电梯到“12”时,许知恩往后退了两步,她站在男人身侧,在去掉酒吧里那些繁琐赘余的气味后,她闻到了清冷的薄荷味,甚至带着提神的功效。   很淡,让人很舒服。   她又往过凑,男人侧过脸看她,许知恩也仰起头,四目相对。   几秒后,男人抿了抿唇:“心情不好可以少喝点……”   酒字还未说出口,许知恩已经踮起脚尖,分明是一张清纯初恋脸,却极具侵略性地吻向他的唇。   甚至她整个身体都放心地前倾过去,基本上都依靠着男人的力量站稳,男人下意识地抱紧她。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人失了心神,   她的唇和她手的温度一样,像冰一样凉。   之后好像许多事情都顺理成章了一般,许知恩一只手搭在他脖颈间,另一只手原本抓着他T恤,但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传来了温热。   电梯停下,到达36层,电梯门打开,许知恩退后一步,忽然睁开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光。   她走出电梯,走廊里空空荡荡,没几间房,更没有人。   许知恩都没整理衣服,但她的余光看到男人整了整褶皱的衣领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她脚步刻意放慢等他,而他凑过来时,许知恩直接拉了他的手。   他眼底闪过几分错愕,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他换了个姿势,几乎是将许知恩冰凉的手全握在手心里。   许知恩感觉有暖意顺着手掌蔓延过她的四肢百骸。   很少有人这样去握她的手。   哪怕跟了傅景深四年,她也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这间套房的设施很完善,进房间以后许知恩没有插卡,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月光洒落进来,她反手将男人抵在门上,她的身形在男人面前足以用“娇小”二字来形容,但偏偏她露出了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在昏暗的房间里,那双眼不像猫,像伺机而动的狼。   呼吸逐渐放缓,然后勾连交缠。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做什么似乎都是本能。   但许知恩在吻向男人时没得到回应,反而是他别过去的脸,他沉着声音开口,“别冲动。”   “呵。”许知恩的脑袋抵在他身前,低声嗤笑,“没冲动。”   她只是喝了三杯酒,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只不过酒精也确实催促她在做一些事,就是一些活了二十多年没尝试过的事情。   于是,她顿了两秒后轻轻吻过他侧脸,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而许知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问:“小哥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可、不、可、以?”   “……”   男人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许知恩又碰触他的耳朵,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泛了红,她却并未后退,又低声说:“是需要再喝杯酒吗?”   话音刚落,两人的位置便发生了调转,许知恩娇小的身体被压在门上,男人宽广的身体遮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你在挑衅我。”男人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许知恩勾唇轻笑,“怎么会?”   她的手指拂过男人的喉结,“我只是……单纯……”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被男人吞咽了的。   他的动作比起刚才的许知恩要更热烈,但许知恩此刻享受这种热烈。   热烈的纠缠让她感觉到被需要、被爱,所以她也同样热烈地回应着。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您好,您点的酒。”   男人单手拉开门,只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手去接,而许知恩瘦薄的身板就一直抵在门上。   酒拿回来,许知恩喊他,“要喝点酒再继续吗?”   “不必。”   似是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许知恩当他是为她之前的挑衅反驳,她轻笑道:“喝点酒吧。”   酒会释放出人内心的野兽。   房间里的灯忽然被打开。   他是很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许知恩不是很喜欢肌肉男,因为看着块头太大会多少显得有些可怕,但对方的肌肉却让许知恩看着赏心悦目。   她轻佻地抛了个媚眼,讲了句前段时间网上很流行的梗,“我一会儿可以在哥哥在腹肌上跳舞吗?”   这是很旖旎的一句话,但对方并未get到,他只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那双温柔的眼睛此刻显得清冷,“再等一会儿就不来了。”   许知恩:“……”   没情调。   但她也坐在那儿喝起了酒,忘了是什么时候扔掉的酒杯,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拥抱在一起,但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   北城接连下了几日的雨,终于难得放晴。   阳光毫不留情地透过玻璃映照进房间的大床上,旖旎过后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凌乱,大床上的两人仍紧紧依偎在一起,大抵是觉得有些冷,许知恩还往热源处靠了靠,而对方下意识地将她揽紧,直到五秒后,她忽然睁开眼睛。   ……   昨晚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脑海里。   从开始到最后,她都记得,而身侧躺着的人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而且靠得极近。   从深夜来到白日,怎么看都有些尴尬,于是两人默契地松开在彼此身上的手,然后分别到床的一边。   许知恩轻呼了口气,她摁了摁太阳穴,对自己昨晚喝醉了的决定并无不满,除了这男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身经百战以外,其余的都很好。   这场酣畅淋漓的事情让她把这些日子的坏情绪都发泄了出来,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她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是第一次。   真的,起初的体验感差极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会儿,她干脆也不忸怩,直接略过对方打量的目光去浴室,匆匆冲了个澡便裹着浴巾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等她出来时对方已经穿上了短裤,只不过短袖被揉皱了,没法穿。   她坐在那儿问:“我手机呢?”   “我外套兜里。”男人中规中矩地回答。   许知恩起身拿了手机又回到原位置坐着,虽然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平静,但慌乱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这氛围确实有些尴尬,她只能低头玩手机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孰料手机刚打开,她就看到傅景深发来的消息,就接着她昨晚说得结束发来的,只有短短两个字:【别闹。】   许知恩看着,忍不住嗤笑了声,直接把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然后又打开APP给自己买了套衣服,顺势看向男生,“你什么尺码?”   “嗯?”男生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昨晚不是体验过?”   许知恩:“……”   昨晚那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再次回到她脑海,她咳了声掩饰尴尬,低头划拉手机,“我问你穿什么码。”   “哦。”男生站起来往浴室走,“XXL。”   许知恩又给他订衣服,几秒后,男生站在浴室门口忽然回头,“对了,我叫陆征,征途的征。”   许知恩一愣,仰起头看他,忽然和他那认真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心在瞬间跳漏了一拍。   许久后,她喏喏地回答:“许知恩。” 第7章 007 别天真了。   陆征去浴室洗澡,哗啦啦的水声隔着门传来,许知恩的思绪稍微回拢了些,下单给他买了T恤,然后觉着不够,又买了一整套。   之后放下手机就开始思考。   冲动过后总有清醒时,这会儿就看怎么处理。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没个模板可供其处理,试图询问过度娘,又被答案劝退,一种是让顺理成章结婚的,一种是让当固定P友的,还有一种让两人当陌生人,从此再不相见的。   这三种关系对许知恩来说都很陌生,她之前所有热烈的情感都给了傅景深,几乎是一厢情愿的付出,如今面临新的男女关系,她倒是难以作出决定。   手机微震。   【依美人:宝贝在做什么?】   她随意戳屏幕回:【思考人生。】   【依美人:哦!又和傅狗有关?】   乔依对傅景深向来不喜,要不是许知恩这么多年一意孤行,她早把傅景深骂个狗血淋头,不过即便许知恩常护着,乔依也总喊她傅狗。   要是许知恩反驳,乔依就会辩解,她说的是富贵狗。   许知恩:……   【知恩-:不是。】   【依美人:???哇哦,许知恩你长大了,竟然没有反驳!】   【知恩-:我跟他断了。】   【依美人:去。】   乔依只发来个单字,就在许知恩发问号的时候,她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许知恩捏了捏眉心接起来,“嗯?”   “你终于要跟他断了?”乔依激动地问。   许知恩就知道她有这么大反应,只淡淡地应:“断了。”   “他什么反应?有没有痛哭流涕求你回去?我跟你讲,许知恩你要是心软,我就飞回去抽你。”   许知恩闻言低笑,“他怎么可能痛哭流涕?你想多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敢跟他再搅在一起,我会鄙视你一辈子的。”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我知道。”乔依冷哼了声,“但是再冷静的许知恩遇到傅狗的事儿,也会冲动。”   许知恩:“……”   不得不说,乔依跟她“狐朋狗友”了这么多年,还是足够了解她。   但许知恩轻吐了口气,直接换了话题,“你旅行结束了?”   “差不多。”乔依说:“杨与舟有事要回国,我就跟着了呗。”   杨与舟是乔依的男朋友,两人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还如胶似漆,许知恩跟着他们一块儿吃饭没少被喂狗粮。   “什么时候回来?”许知恩问。   “现在!”乔依拔高了声音,“我在浦东机场,一个半小时后见,你要是不来,给你腿打断。”   “成。”许知恩看了眼表,这会儿才9点,“到时候见,一切等见面了再说。”   乔依哼唧了一声,在她挂电话前说:“不过你也别伤心,傅狗不值……”   “你帮我买了衣服?”洗好澡的陆征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没注意到她在打电话,清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准确无误地传到了乔依耳朵里,哪怕许知恩后知后觉地捂听筒,也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两秒后,乔依的嗓子近乎要撕裂地喊道:“许知恩!你竟然有其他男人!”   许知恩:“……”   陆征也听到了这声大吼,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抿了抿唇又退回到浴室,低声和许知恩说:“抱歉。”   许知恩:“……”   她当真是在经历双重社死。   “我没有。”许知恩先反驳了乔依,但乔依那头着急忙慌地说:“不能跟你说了,我得去登机,等见面你再好好和我交代,不然……你死定了。”   “别犯病。”许知恩认命了,“你先回,回来我再跟你说。”   说说她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以及昨晚的冲动结果。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前所未有的安静,许知恩揉了揉耳朵,这才发现贴着防窥膜的浴室门内有道人影,大抵是怕听她打电话有所冒犯,于是又退回到潮湿的空间里。   许知恩盯着那门看了会儿,终于出声,“打完了,出来吧。”   门才应声而开。   他没T恤穿,却找了条毛巾裹住了上半身,底下套了昨天那条长裤。   这装扮着实有些滑稽。   许知恩不自觉被惹笑,然后朝他挑眉,“是怕我看?”   陆征:“……”   他抿了下唇,“不是。”   “那你裹这么严实。”许知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土匪把你抢来的呢。”   她也只是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但没想到对方直接把毛巾拿了下来,腹肌再次展露在许知恩眼前,但跟洗澡之前大致扫一眼看到的不同,此刻他的侧面有光线,而且正对着许知恩,所以她看得无比清晰。   腹肌上有牙印……还蛮明显的。   以及他心口处也有牙印、还有肩膀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许知恩没眼看,别过脸去,甚至红着耳朵低咳了声。   有点尴尬,早知道就不问了。   幸好陆征没想着在这方面逗她,又裹上了毛巾,不过只轻轻一搭。   许知恩也再没往他那儿瞟,房间里的尴尬在蔓延。   良久,是陆征打破了尴尬。   他很平静地问:“饿吗?”   许知恩:“啊?”   陆征拿出手机打开了外卖app,“我饿了,要吃什么?”   “都行。”许知恩点头,尽量忽略尴尬,“我想吃米饭。”   “只吃米饭?”陆征挑眉问。   许知恩:“加个菜……也行。”   无论怎样,这尴尬总是挥之不去,但对面的陆征相对而言就更坦然一些,他点外卖,付款,一气呵成,付完之后又拿着手机戳了几下,像是在回消息。   许知恩也轻呼了口气,终于开口问:“你多大了?”   “23。”陆征回答。   许知恩挑眉,有些讶异,她以为那样温柔的眼神大抵只会出现在年长者的身上,但未曾想面前的人比她还小三岁,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压下了所有情绪,礼貌地回答对方,“我26。”   准确来说,她都过了26岁的生日,步入27。   “你哪里人?”许知恩问。   陆征:“就这儿长大的。”   说这话时他的儿化音显露的比较明显,但这腔调并不惹人讨厌。   许知恩说:“我是南方人。”   “听得出来。”陆征说。   他俩之间这样一问一答,并未将其间的尴尬化解,反倒是越聊越尴尬。   因为没人去碰他俩之间发生的本质事件。   许知恩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最终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似地说:“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吧。或者……你要愿意,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说这话时不太敢看陆征,那双眸子太清亮,看她时又很认真,总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其实……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你……”陆征抿唇,“这么放得开吗?”   “那你想怎么做?”许知恩反问。   陆征想了想,还没说话就被许知恩截胡道:“难道是想结婚?”   陆征:“……”   他盯着许知恩看,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上扬起笑容,显得轻佻又放荡,“不是吧,难道现在真有人觉得睡一觉就要结婚了吗?”   陆征的“是”又悉数咽回去。   只听许知恩笑着说:“别天真了。”   “还有,这不是放得开。”许知恩将垂下来的头发撩在耳后,“是人就有需求,这又不是丢人的事,你情我愿而已。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毕竟昨晚喝醉的人是我,不是你。”   陆征皱着的眉头一直没舒展,直到敲门声响起,陆征起来开门,路过她时低低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原来你还知道啊。”   -   许知恩和陆征都换了新的衣服,在一起吃了个饭,吃饭期间两人都发扬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食不言。   饭吃到一半,陆征电话响了,他盯着屏幕下意识皱眉,最后起身回房间里接。   许知恩盯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这人倒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认识之前很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绅士和教养,发生那样的事之后又很沉默,但几次望着她欲言又止,仿佛很矛盾,做不了抉择。   她有些拿不准他。   但许知恩向来不喜欢姐弟恋。   可能是有父亲早逝的原因在,许知恩从上学时就喜欢比自己大的人,或暗恋或交朋友。   乔依说她找傅景深也是因为“恋父情结”,虽然她一直都反驳。   她对年纪小的弟弟,没什么多余的欲望。   她不太饿,又吃了几口饭手机忽然响起,是乔依。   “怎么了?”许知恩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她这儿跟弟弟还一团乱麻着呢,刚刚她说了那话后弟弟明显有些不高兴,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任气氛冷下来。   而电话那头的乔依咬牙切齿道:“许知恩,我他妈又要被你放鸽子了吗?!”   许知恩:“……”   把接乔依这事儿给忘了。   她立马起身,“我立刻去,等我二十分钟。”   乔依:“……你!”   许知恩直接挂了她电话。   也怪她,想事儿太出神,把乔依忘了,这下又免不了被絮叨。   她拿了包打算往外走,但又觉得应该要告诉一下陆征,于是屈起手指正要敲门,但听到陆征的声音清冷,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没有钱。”   “我现在落魄成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征说:“我哪来的钱?”   许知恩正要敲门的手又放下,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是她原本打算给她妈的,卡里有两万,她又翻找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密码和自己的手机号,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像陆征这么大的男孩儿,大抵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落魄吧,许知恩想。   -   陆征接的是发小江靖的电话。   明明是个富二代,但偏偏想追求艺术梦想,跟家里一闹,家里就停了他的卡,这会儿找陆征借钱,但陆征手头确实没钱。   他已经不是陆家的大少爷了,卡里几百万,出门豪车接送,现在的他,租了房子以后还得拮据着生活,给捡来的猫吃了猫粮,他连当天晚饭都吃不上。   这也是他刚刚想点头说结婚却又犹豫的原因。   现在结婚,他好像养不起家。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难受。   等挂了江靖的电话,他站在窗口放了会儿风,等把难受的情绪压下去一些才打开门,餐桌上仍摆着订的外卖,但客厅里却空荡荡的。   他以为许知恩去了卫生间,但没想到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狐疑地走到餐桌前,结果就看到了那张银行卡。   陆征:“……”   他拿起卡又发现了许知恩留的纸条,字迹清秀,最后一笔勾的时候像极了艺术字。   ——如果有问题,可以给姐姐打电话。 第8章 008 哥哥,网上说你这个是草莓印哎……   许知恩开车抵达机场时,乔依正坐在行李箱上玩滑轮,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百无聊赖,跟个智障少女似的。   许知恩喊了声,“乔依。”   然后就见那智障少女扭头看她,滑着行李箱朝她碾过来。   “你还知道来啊。”乔依的行李箱被许知恩摁住,她人站起来顺手捶了她一下,“我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起码我来了。”许知恩帮她拉着行李,“不像杨与舟,竟然把女朋友扔在机场不管。”   “什么啊。”乔依反驳:“我没让他来,我就是想让你接。”   “怎么?舍不得用他就折腾我?”许知恩轻哼,“我不是人?”   “你是你是。”乔依直接挽过她手臂,顺势牵了她手,粘人得很,一点儿没有电话里的嚣张,“你是我最疼爱的人。”   “要吐了。”许知恩把她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及时制止她,“别说土味情话,刚吃过饭受不住。”   乔依诧异,“这才几点你就吃饭?而且我马上回来,你以为我给你那么早打电话是为了让你来接我吗?我还是在提醒你等我一起吃饭,你怎么就吃了?”   许知恩:“……”   那不是昨晚折腾了一夜,累了么。   她虽沉默,但乔依却想起来了。   “你说你跟傅狗断了?怎么回事?还有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出现的男人,那是谁?你身边竟然有了我不知道的男人?是不是跟傅狗断了以后找的新男人?长得帅吗?有腹肌吗?对你好吗?”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许知恩头大,她明明一字不差地听完了,但一个字儿都没留在她脑海里,她只记得四个字——对你好吗?   然后她问:“谁?”   乔依:“……”   “你审我呢还是我审你呢?”乔依问:“必然是你认识的新男人啊。”   许知恩:“……”   沉默几秒后,她挣扎着和乔依说:“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题来,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乔依盯着她的侧脸,忽然幽幽地来了句,“跟傅狗呆久了,人都变笨了。”   许知恩:“……”   之后乔依耐下心来听许知恩讲,其实许知恩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攒够了失望,觉得再跟傅景深在一块儿没什么好结果,所以不如分开。反正像傅景深那种男人,多得是女人趋之若鹜,再不济钟晚枫都22了,马上大学毕业,他要是想当禽兽,这会儿也是时机。   至于乔依听见的那道男声,就是之前捡到小草莓的那个男人,还是个弟弟,估计刚大学毕业,没什么钱,但人温柔又有骨气,她给的感谢金,人家都没要,见她感冒还帮她买了药,是很温柔的一个男人。   她倒是略掉了昨晚那疯狂的一夜,幸好乔依也陷在了她和傅景深断了的思绪中,没追究为什么是之前捡到猫,但大清早的两人又在一起的事儿。   隔了许久,乔依很认真地问:“真断了?”   许知恩点头,她忽然笑着叹了口气,“我27了,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下去。”   乔依闻言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地说,只要他是个人,你就一定能感化了他。”   “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么。”许知恩想起以前说得很多话都觉着幼稚,“谁知道我长这么好看,他都不心动呢。”   “我早跟你说过了。”乔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像他们那种人,没有心的。”   “有没有,总得试过了才知道嘛。”   “所以呢?”乔依瞪她。   许知恩轻笑,“试过了,你说得是对的。”   乔依翻了个白眼,“你这也太倔了吧,不撞南墙不回头?”   “世上事总得自己亲历一遍,才知道年纪小的时候多天真。”许知恩仍旧是笑,“起码我及时止损了啊。”   “不然呢?你还跟他死磕一辈子?”   “我又不是傻。”   “你跟傻也没差多少。”   “乔依女士,过分了啊。”许知恩拐过一个弯,“你这涉及到了人身攻击。”   乔依翻个白眼倚在车窗上没再说话,但等到下个路过,她连上了车上的蓝牙,用音乐播放器放了首歌。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想过冬,厌倦沉重   就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   ……”   后边许知恩跟着唱,江南姑娘特有的蜜嗓唱起苦情歌来都有种别样的悲伤。   但唱到最后那句“你发誓你会活得有笑容”时,她还是哽咽了下。   -   陆征在酒店比许知恩多待了半小时。   哪怕是酒店,他仍将点的外卖残局收拾好以后才离开,那张卡和纸条也一并被他带走,只不过在下楼时听到前台在讨论,说昨晚有人拿着傅总的黑卡来开了顶楼的套房,但带的男人却不是傅总。   他隐隐有所猜测,却无法断定,只当个八卦听。   他没给许知恩打电话,只先回学校,今天是周二,他下午第二节 有课。   金融专业课多,要不是怕挂科,他可能不会去上课。   不过就算他去了也不会听,就百无聊赖地坐两个小时,然后去食堂吃饭再回家,说是家也不过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而已。   他这人向来不在住宿上委屈自己,所以租了个贵的房子,相应地,也就只能吃学校食堂,甚至有时连食堂都吃不了。   又是无聊的一节课。   班里的同学他除了班长都不认识,因为他大一入学时不在这个班。   他是上到大三去应征入伍的,回来以后再次插班进来,跟他读了两年的同学已经都毕业了,就他还在接着读大三,所以跟现在班里的同学都不熟,年纪也比班上同学大。   不过这天下了课班长找他,问他要不要参加周末的同学聚会,他婉拒。   没什么想参加的欲望,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从小到大在陆家他学了太多社交技巧,所以导致他现在离开陆家以后,总有些叛逆,那些技巧一点儿都不想用,甚至也不想社交,这也算他从宿舍搬出来的一个原因。   陆征下课以后正要去食堂吃饭,却接到了沈初禾的电话。   “哥。”正在读高中的沈初禾声音还有点奶,带着点儿谨慎地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呃。”陆征顿了两秒,到嘴边的“那不是我爱吃的”却换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回吧。”   红烧狮子头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哥哥爱吃的,不是她这个哥哥爱吃的。   陆征知道,却也懒得纠正。   但片刻后,沈初禾大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懊悔地说:“对不起,陆征哥哥。”   “没事。”陆征很温和地回答:“我现在坐公车回去,能等吗?”   “可以的。”沈初禾说:“我们等你回来再吃。”   “好,半小时。”   陆征挂断电话后有一瞬间的茫然,就是那种虽然答应了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做的状态。   他在校园里站了会儿,这才去校门口坐906路,可以直达他父母的小区。   他跟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熟。   因为他也是活了二十年才忽然知道,原来他朝夕相处的父母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和另一个人错换了人生。   而那个和他错换人生的人,竟然在大学和他一个班,甚至在隔壁宿舍。   这戏剧性的情节发生在他身上时,确实不知所措,所以他在某天看到应征入伍的宣传视频,毫不犹豫报名去了部队。   但没用的。   无论怎么样也还是要回来面对现实。   不过有了两年的缓冲时间,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是青宜沈家的儿子,而不是北城陆家的人。   沈家是个很普通的人家,和陆家这种上流社会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过惯了大少爷生活的陆征起先很不习惯,但现在也慢慢和沈家父母建立起了联系,只是很久没给陆家那边去过电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语尽词穷。   906路的人很少,车上空着许多座位,他倚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闭着眼假寐,心里已经在思考一会儿见到沈家父母要说什么。   半小时很快过去,他轻车熟路地找到沈家,还没摁门铃,门就打开来,沈初禾那张素淡可爱的脸露出来,朝着他笑,“哥哥。”   小姑娘长相偏南方,随了母亲,而他有些像父亲。   “嗯。”陆征把买的水果拎到厨房,“你放学这么早?”   “今天有点发烧。”沈初禾坐在沙发上剥橘子,“老师让我早点回来休息。”   “怎么发烧了?”陆征问。   “不知道。”沈初禾吸了吸鼻子,把剥好的橘子给陆征递过去,“可能是前几天降温穿得少吧。”   “什么啊。”沈母刚好从厨房端着汤出来,“小小年纪爱臭美,前几天多冷啊,非要穿那个什么K裙子,你不发烧谁发烧?”   “JK。”沈初禾鼓了鼓腮帮子说:“好看嘛,我就穿了半天,谁知道那么巧就下雨了。”   “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沈母说了几句也不再说,开始招呼陆征,“陆征,来吃饭吧,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他退伍回来以后是来这边吃过几次饭的,沈家父母还问他要不要一起住,他没应下,选择在外面租了房子。   二十多年都没在一起生活,他怕对方不适应,也怕自己不适应。   “知道了。”陆征应了声后去洗手,但刚路过沙发就听沈初禾喊道:“哥哥,你这里是什么啊?”   陆征疑惑:“嗯?”   沈初禾指着自己纤瘦的脖子,就在锁骨上方的位置,“就这里,怎么紫了?”   陆征皱眉,“什么?”   她拿了个随身镜出来,陆征从镜子里很清晰地看到了紫色的痕迹。   他抿了下唇,伸手捂住,但耳朵一下就红了。   “哥哥。”沈初禾问:“是被蚊子咬了吗?我感觉北方的蚊子比青宜那边可怕得多。”   陆征:“……”   “你先去洗手吧。”沈初禾说:“我去帮你拿花露水,要不到时候肿了。”   陆征:“……”   “初禾。”沈母喊了一声,似有若无地瞟过陆征脖间的印迹,低咳一声道:“别闹你哥哥了,让他安静一会儿。”   沈初禾不大情愿地应了声哦。   不知怎么,陆征从沈母那随意地一瞟中看到四个字——懂得都懂。   但这还没完。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沈初禾戳着手机屏幕忽然诧异地盯着陆征看,吞咽下嘴里的米饭后,她眨着可爱的眼睛说:“哥哥,网上说你这个是草莓印哎。”   陆征:“……”   他刚喝进去的汤顿时吐了出来。 第9章 009 不接你那只猫?   陆征晚饭没吃饱。   沈初禾的眼神太过清亮,和他七分像,盯着他看的时候充满了求知欲,连沈家父母也一直看着他,这还是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发生过的。   但不得不承认,是他做贼心虚了。   当他的手抚向那印迹时,总无法避免地想到昨晚发生的场景,许知恩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晚上没回自己家,就在沈家住,隔壁就是沈初禾。   临睡时,沈初禾敲响他的门,递过来一杯牛奶和他道歉,“哥哥,不好意思啊。”   “没事。”陆征客气又疏离地说。   严格来说,这算是他和沈初禾见的第六面,两人拢共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一百句,其中还包含了敷衍的“嗯”和无奈的“好”。   不过沈初禾跟他的性格有些像,都算是比较外向的,第一次见他就忽闪着眼睛问他:“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哥哥?”   带着逗趣的成分在。   只是后来他去当兵,两年没回来,再见沈初禾时,她也多了些拘谨。   两人此刻相对无言,陆征也没关门,他不擅长和这种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儿打交道,以前在陆家,家里就他一个,连堂兄堂姐都是比他大许多的,没什么经验。   “哥哥。”沈初禾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征:“……”   算……吗?   大抵是不算。   所以他保持沉默。   “恋爱就恋爱嘛。”沈初禾对他的反应不满,嘟囔着说:“这么小气。”   “开学测评考试成绩怎么样?”陆征忽然反问。   沈初禾:“……”   她突然耷拉着脸,“哥哥,我有题不会。”   陆征成功转移了话题,捧着牛奶喝了口,带着几分得意神色,“拿过来吧。”   “好耶。”沈初禾叹了口气,“以前哥在的时候就问我成绩,没想到换了个哥,还要问,人生好难呀。”   陆征盯着她背影出神,几秒后进了房间。   他上大学后成绩一般,但上高中时,陆父为了让他上经贸大学,请了十几个家教轮番给他补习,所以他高中成绩还不错。   沈初禾对学习的喜欢和他差不多,就是平平淡淡。   这会儿拿过来的题都不算难,但没讲几道沈初禾就开始犯困,枕着胳膊开始在桌上打盹,陆征便停下让她回房间睡觉,结果她迷迷糊糊间说:“哥,冰激凌。”   陆征:“……”   最后沈初禾犯着困回了房间,陆征又例行做了一百个卷腹去冲了个澡才睡。   只是梦里出现了许知恩,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床上深呼吸,闭着眼叹了口气,身体僵硬。   怎么还想来第二次呢。   -   许知恩没回别墅,但没其他住处,只能在乔依家先住下。   当晚她就下载了三个看房的APP,又问乔依该如何选地段,怎么和中介沟通,以及租房时要注意什么,乔依一脸懵,“宝贝,你觉得我会懂吗?”   “你们刚毕业的时候不就来北城租房了吗?”许知恩说:“肯定比我有经验啊。”   乔依:“……租房的人是杨与舟。”   “这有区别?”   乔依沉默了几秒,“我毕业的时候,杨与舟都攒下首付了。”   许知恩:“……”   Odk,男朋友有钱了不起。   “话说你要不要就租我们家附近?”乔依问:“这样我们以后一起吃饭方便。”   许知恩:“你给我做?”   乔依翻了个白眼,一双大长腿大喇喇地搭在她腿上,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许知恩:“……”   “你给我做。”乔依微笑,“我也尝尝这为爱做羹汤的厨艺。”   许知恩:“……”   “乔依。”许知恩的手在她腿上拍了下,也微笑道:“你怎么去了趟国外,中国话都不会说了呢?”   乔依:“……”   “好了。”乔依喊停,“就此打住,谁也别阴阳怪气谁。”   许知恩轻哼,“早这样不就得了,这事儿翻篇了行吗?”   “我知道啊。”乔依叹了口气,“但我一想到,我都只吃过你煮的面,傅狗却吃过你做的满汉全席,我感觉我被忽略了,你不爱我了。”   许知恩:“……有机会给你做。”   乔依盯着她看,许久后幽幽道:“说认真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就有一天,傅狗被人下降头了,就是忽然感觉自己超爱你,没你活不下去那种,在某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到你家楼下,跪在那儿求你原谅,让你回到他身边,你会再回去吗?”   许知恩扭过头,和她四目相对,伸手探向她额头。   乔依翻白眼:“我没发烧,我就是在探讨一个极端的、不太可能发生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点可能发生的事件。”   “那就等它发生了再说。”许知恩低下头继续看房,声音平淡,“你说的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傅景深那人多骄傲啊,怎么可能来求她回去?   他身边人来人往,而她只是微不足道的那个。   “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乔依说:“怎么说都对你有些依赖吧,万一到时候真发现他爱的人是你,那你怎么办?”   许知恩没搭理她,继续沉默。   手指虽然在屏幕上来回划拉,但一个字都进不了脑海。   “你回答我呗。”乔依戳她的胳膊,“你是不是还没死心?”   许知恩摁着额头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装样子,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疲惫地说:“你知道吗?我18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太阳,我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追我的男孩子那么多,我觉得自己可以照亮全世界,但我遇到傅景深以后,我开始觉得我是月亮,就只有借着别人的光才是我自己,到了现在,我觉得我只是银河里最微不足道的那颗星星,有时候天阴下雨,我连光都没有。”   “我那时觉得火是可以融化冰的,后来我发现他是石头。”许知恩的声音愈发清冷,“所以我在想,我为什么要用我的下半辈子去赌一个奇迹呢?那时我年轻,我可以肆无忌惮追逐我想要的东西,他不爱我,我去爱他,他不愿意走,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我把我这么多年感受到的爱和温暖全部给他。但我现在不年轻了,我要的是一份可以得到回应的感情,是我给他买件西装,他会回馈我一件裙子的感情,而不是我费尽心思给他买了东西,他反过来问我是缺钱了吗?”   乔依听着都红了眼,她别过脸低声嘟囔,“你真的傻啊。”   许知恩苦笑,“是天真吧。那时候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在发现无能为力,所以就选择另一种方式去生活。你问我死心了吗?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我有一个小本子,上边是我画的表格,我当初告诉自己,傅景深做一件让我失望的事情,我就在表格上给他扣分,直到扣在60分以下,我就离开他。但这一年来,他的分数一直在61,没有动过,是他没做让我失望的事情吗?不是的,我只是在犹豫。犹豫近一年了,这次就……下定决心往前走。”   “是啊。”乔依拍她肩膀,嗔怪道:“别再为这种不值得的人犯傻,往前走,有更好的。”   “我不奢求找更好的。”许知恩说:“我想找爱我的。”   就是那种可以在秋天给她买奶茶,冬天给她买热地瓜的男孩儿,而不是像现在,把本该温暖的烟火人间过得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我爱别人这么多年。”许知恩温声道:“以后就找个爱我的吧,这样我也会多爱他一点,得不到回应还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真的不叫爱情啊。”   她也想有天跟人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在空中和他说:“我爱你”。   也想跟人一起去路边的小摊,两人分食一盒章鱼小丸子或者一碗面。   还想在无数个临近出差的日子里和人说:“我要出差,我会想你的,我们要记得打电话,还要视频。”   她想撒娇,想做温柔的女孩儿,想爱和被爱同时发生。   而所有这些她想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傅景深身上,甚至她不敢和傅景深说一句“我爱你”,怕他让她离开。   像傅景深那种人啊,怎么会让爱他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呢,多不好打发。   许知恩知道,所以从未说过那几个字。   跟乔依谈起这话题来,多少也是有些沉重,所以最后许知恩拍了拍她脑袋,“行了,别多想,生活是要往前走的,我往前走,你别担心。”   乔依瞪她,起身往厨房走,口是心非地说:“我才不担心你这个万人迷呢,阿姨把你生这么漂亮就是让你去普度众生的。远离渣男,开始做法。”   许知恩躺沙发上笑,“疯了吗?”   乔依傲娇地来了句,“嗯哼。”   不过之后她倒是和乔依一起在app上看了几处比较好的房源,乔依看得累了便直接给杨与舟打电话,问他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杨与舟说她们来迟了,他家亲戚的房子前段时间刚租给他一个朋友,不然可以留给许知恩,但他还是应下说帮许知恩找。   许知恩同时还约了中介第二天去看房子。   -   租房是件很麻烦的事,尤其许知恩以前的居住环境太好,这会儿看了几个房子,都有心理落差。   跑了好几个地方只有一个还不错,但房租要7000。   她倒是可以出得起,但觉得略贵。   她现在的存款和工作收入倒是能应对昂贵的房租,但她还想攒一些钱,到时候回青宜买房。   但在跑了一天后,她无奈还是定下了那个昂贵的房子。   无他,跟她一样挑剔的小草莓也需要一个好的环境。   定下房子后签合同付租金,许知恩账户上的钱飞速减少。   乔依见状问她,“你这些年没攒钱啊?”   “我才工作多久。”许知恩撇撇嘴,“去外地做个壁画,可能就五六万,要做半个月,我哪有那么多钱。”   “那足够了。”乔依说:“你现在不是已经有起色了吗?你们工作室能拿得出手的壁绘师也就你一个?你可是顶梁柱啊。”   “差不多吧,但总要防患于未然嘛。”   许知恩目前的工作还不错,她在工作室里属于一等的壁绘师,接一个单子的价格在3-10w,有时运气好,一个月能挣到10w,但就是不稳定。   偶尔有单,偶尔两个月都开不了一单。   目前壁绘也属于一个冷门行业,就一些公司、工作室或者是有钱人家装修时为了提高逼格会找壁绘师来画,寻常人家很少有人花这么多钱去装饰一面墙。   许知恩的东西都在别墅,她没去收拾,就让乔依陪着去买了些家居用品,直接住进了新房子里,不过全部忙碌完也都三天后了。   在她搬新家这天,杨与舟和乔依都来她家吃了饭,乔依还揶揄她,说终于吃到了美厨娘做得大餐,味道真好,收获了许知恩的白眼。   不过这几天乔依和杨与舟确实帮了她的大忙。   等把两人送到楼下,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瘫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   她有了自己的空间,有了自己的时间,不再去想要如何努力去讨好另一个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以后一个人的生活更有意义。   想到这儿,她都笑出了声。   在一段备受折磨的关系里呆久了,忽然恢复单身不知有多爽。   忽然,手机微震,她懒洋洋地拿起来,是傅景深发来的微信。   他在晚上七点多就发了一条:【周姨说你三天没回家,怎么回事?出差?】   之后便是现在,临近11点,他发了条语音来,声音懒散,“当真要走?”   许知恩摩挲着手机屏幕没回,几秒后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傅:不接你那只猫?】   两秒后,许知恩直接把他微信拉黑。 第10章 010 都是惯得。   乔依对猫毛过敏,所以许知恩在自己安顿好以前没打算去接小草莓。   虽然那只臭猫矫情了些,但待在熟悉的环境里,有周姨照料着,总好过跟着她一起奔波。   这会儿安顿好了,倒是可以找时间去接。   傅景深那几句话说得可真戳人心窝子。   他总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像天神下了凡,慵懒又傲慢。   许知恩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干脆拉黑。   夜里许知恩就躺在沙发上睡的,抱着松软的抱枕,客厅灯没关。   一夜好眠。   往常她如果躺在别墅的沙发上睡,大多是在等晚归的傅景深,所以她一夜会醒很多次,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门口,看傅景深回来没有。   人有心事总会难眠,甚至觉轻得离谱,哪怕外面有风刮过,她也会醒。   但现在没了心事,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真美好啊。   -   傅景深发消息没得到回复,也懒得再发。   反正许知恩总会回来的,哪怕这里的东西都不要,她也不可能丢下这只猫。   只不过夜深了,傅景深一个人待在空荡的别墅里,一点儿声响没有,显得孤独又寂寥。   他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看完助理发过来的文件,那只猫乖巧地跳到沙发上窝在他身边取暖,他顺手摸了摸这猫的毛,但摸了没几下,这猫便别过脸去,像是闹脾气,倒和许知恩有几分像。   傅景深放下Ipad,修长的手指在猫的脖颈间捏了下,“别的没学会,跟着她就学会发脾气了是吧?”   “喵呜——”小草莓不满地叫了声。   “都是惯得。”傅景深嗤笑道:“刚来我身边时,可不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许知恩。   外面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看着像要下雨。   这天色让人的心情都会跟着差几分,傅景深的工作邮箱里又有新邮件,他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看了会儿,又闭上眼撸猫。   若是在平常,他这么早回家,许知恩必定会给他做饭,或是要和他一起看电影,再不济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他忙自己的事,但一抬头总能看到许知恩。   有个人陪,总好过一个人待着。   以前许知恩在的时候,他没觉得这别墅如此空荡。   猫腻在他身边睡着了。   傅景深过了许久才睁开眼,刚才好像是睡着了,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许知恩站在海边对他笑,笑容宛若灿烂的花火,不过一瞬便消失,尔后像一条鱼跃入海底,了无踪迹。   他心里忽然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似的,醒来后久久回不过神。   外边的雨已经下起来了。   雨滴落在玻璃窗上,凝成漂亮的雨线,一道又一道宛若蜿蜒的沟壑,带着几分残缺的美。   客厅里那盏昏黄的灯映照得人影愈发孤寂。   傅景深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十二点,许知恩仍旧没回他消息。   这一点都不像以前的许知恩。   她在外面做什么呢?在想什么?   难道是平和的日子过久了又想要什么东西吗?   傅景深想不明白。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那天钟晚枫回国,她从小到大就没独自出过远门,所以他有些担心,专门推了会议去机场接人。   可没想到,当晚钟晚枫就倒时差、水土不服发起了高烧,她自小身体不好,当日高烧的程度足以让身边的人胆战心惊,所以傅景深在医院照顾了她一夜,可没想到这高烧发起来反反复复,傅景深一边处理公司的事儿一边照顾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直到今日,钟晚枫的病才好了些。   可没想到,他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空空荡荡,周姨说许知恩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许知恩那天晚上给他发的那条短信是认真的。   他一直都觉着是许知恩在闹脾气,回来买点东西哄哄就好了。   没想到回来以后人都不见了。   傅景深有些头疼,以前的许知恩可一点不这样。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又想,最终打电话给了林助理。   “在?”傅景深言简意赅地吩咐,“查一下许知恩的行踪。”   林助理一脸懵,“啊?”   “还有,顺带查一下她最近去做了什么。”傅景深说。   林助理沉默几秒后问:“许小姐不在别墅吗?”   傅景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在。”   要是在的话,他会这个点打电话?   林助理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很快调整状态,“好的,要具体到哪一天吗?”   “就这半个月的。”傅景深说:“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进出过哪些地方,尽快交给我。”   林助理:“好的。”   电话挂断后,傅景深盯着和许知恩的微信聊天框。   往上划拉几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以许知恩的消息为结束,哪怕他回个“嗯”,许知恩也要回个“好”或是表情包,但唯有这次,他连发了好几条,许知恩都没回。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   许知恩,怎么就变了呢?   思来想去,他觉得大抵是惯得。   脾气越来越大了。   -   许知恩是睡醒以后才发现北城又下雨了。   她难得睡了个好觉,绵延的雨声也没让她醒来,于是早起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菜,正吃早饭时工作室微信群里有人艾特她。   【一只肉团子:@知恩-,姐,今天来上班啦!】   【奶油泡芙:hhhh,终于有活了吗?】   【知恩-:有活儿?】   【一只肉团子:是呀,昨晚有个人来说想给学校的一面艺术墙上做壁绘,看了你给工作室画的那副百鸟朝凤很喜欢,说要你来做。】   【奶油泡芙:哇哦,这人有眼光啊,所以需要出差吗?】   【一只肉团子:不用,就在经贸大学,延吉路那边。】   【奶油泡芙:!!!!我可以!】   【一只肉团子:喊你了吗你可以!你可以个p!】   【奶油泡芙:孩子单身二十多年了,想求个机会。】   许知恩不解:【你单身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奶油泡芙:咳咳咳,据说经贸大学的帅哥超级多,就那种有颜有钱的高质量男大学生,嘿嘿嘿,你们懂得。】   【一只肉团子:……嫌弃,你好猥琐。】   【知恩-:@奶油泡芙,所以你要跟我?】   泡芙瞬间萎了。   群里鸦雀无声了一会儿,团团,也就是网名为“一只肉团子”的妹子在群里说:【她可能想一个人去吧,毕竟跟着知恩姐,估计没有人会喜欢她了。】   【奶油泡芙: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个断句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过许知恩倒也知道,她自小就是人群里风头正盛的那个。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在什么时候都有优势。   她随意在工作群里回了句,【等我去了再商量。】   现在她孤身一人,倒是可以多接些工作。   以前总花傅景深的钱,自己的钱几乎全存下,所以账户里的钱从来不会少,但昨天付了巨额房租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多挣钱。   只有钱才能给自己满满的安全感。   工作室坐落在北城的中心地带,租了个便宜的CBD大楼的两间房,为了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在租下以后,她们自费出资装修了这一层楼,所以她们做的第一单生意是隔壁公司的一堵墙,给了个友情价5k。   而这工作室是带许知恩入行的师傅开的,他常跑国外的单子,很长时间都不回来,基本都是许知恩和团团在打理。   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不多,但基本都是陪着这工作室从无到有一路走过来的,大家彼此也都很熟了,周芙,也就是奶油泡芙,作为最晚来工作室做学徒的人,现在都能独立接简单的单子,只是价格没那么高。   许知恩到工作室时给大家买了奶茶,几人看到她立马围过来,说说笑笑聊了会儿,许知恩便喊团团让大家来开会,顺带拿上最近要做的单子。   许知恩几乎没去企业里上过班,她开会一点儿也不严肃,特别像上学时候的工作汇报,反正大家把最近在忙什么说清楚就完事儿,做这一行几乎全凭自觉,你姐的单多质量好,那你拿到手的钱就多,有时借助工作室出单,那工作室抽去一部分后,大部分钱还是落入个人口袋里,所以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也高。   她询问完众人最近的工作进度后,又问起了经贸大学的那个单子,大致和团团在群里说得差不多,就是一个艺术系的老师来问,想在学校刚建成的图书馆门口做一堵壁绘墙,要大隐隐于市的那种格调,看完许知恩的作品后很喜欢,所以点名要许知恩做,给的价格也很可观。   许知恩给对方打电话要求见面,说是要协商一些事宜,顺带自己做一些图拿去给对方挑,再确认一番就可以签合同,等合同落实,许知恩随时可以开工,对方表示没有问题。   许知恩坐在工位上开始构图,她一直都习惯手绘,本来就是做设计出身,画图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最重要的是设计感。   工作室的小伙伴一看她画图时那个专注的样子,连中午吃饭都没喊她,直接给她带了份饭回来。   许知恩用一天时间画了五张图出来,从草图到有棱有角的壁绘模拟图,她的速度算很快,然后在约定时间前出发去见对方。   对方是高校里的老师,谈吐都很让人舒服,很快从许知恩给出的方案中选定了一个,也确认了去高校工作的时间。   而许知恩在和客户分别后去了宠物店,小草莓在她的新家还没窝,也没玩具,她买了许多新的宠物用品,然后开车去别墅。   她算过了,这个点儿是周姨已经离开别墅,傅景深还未回去的时间点。   刚好把小草莓接出来,至于她的生活用品和衣服,等乔依不忙了她再带着乔依去收拾,这样在面对傅景深的时候,乔依会帮她挡掉很多不必要的东西。   她的小算盘敲得好。事实证明,这些年她对傅景深的了解确实很深,她去别墅的时候,别墅里灯未亮,空荡又寂寥。   她去宠物房里找小草莓,那家伙还悲伤地趴在地上,连喵呜一声都懒得,但一看见许知恩,立马飞奔到她脚边,她这才笑了。   抱着小草莓出来的过程很顺利,但离开别墅时,许知恩摸了摸它的毛,轻叹了口气,“以后你就没大房子住啦,跟着我一起住小房子,但我可以给你喂小零食。”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听懂了没,反正太久没见许知恩,亲昵地窝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真是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她开车带小草莓回租的房子,别墅里的灯彻底暗下来。   车里在放轻音乐,一切都很美好。   -   傅景深晚上又有应酬。   他十一点多才回的别墅,原本应酬的地方和他另一处房产更近,但不知为何,喝多了酒却忽然很想回这里。   不过没有等待他回来的亮着的灯,有的只是一室晦暗。   他没让林助理下来,就一个人回的别墅,临回来前林助理说一脚整理好了前些日子许知恩的行踪,但神色晦暗不明,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只说给他发到了邮箱。   傅景深微微颔首,宽阔又孤独的背影融于黑夜之中。   林助理坐在车里叹了口气,心想真是作孽。   照傅总这样,许小姐会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没想到会走得这么决绝。   以后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而傅景深回了别墅后先没开灯,他以为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那双明亮的蓝色的会在夜里发光的猫眼睛,但发现沙发上什么都没有。   等他开了灯,家里好像愈发孤寂。   他先去了宠物房,里边没有小草莓的影踪,他又喊了几声,“小东西。”   没有喵呜声。   他眉头逐渐皱起来,又打电话给周姨,周姨说她临走时小草莓还在宠物房里睡觉,没有出去,而且她回家时确定锁好了门窗,所以小草莓肯定还在家。   但现在——小草莓不见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来。   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许知恩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淡淡的迷迭香。   太多思绪糅杂在一起,他坐在沙发上扯开领带,正好看见了ipad,于是打开又想查看林助理发来的邮件,里边包含了许知恩最近的踪迹。   她平日里还蛮宅的,有工作的时候出去,没工作的时候就待在家里,刷剧看综艺买东西,所以她的行踪也一目了然的好查,只有在几天前,也就是跟他说结束那晚去了<夜色>酒吧。   而在这个上边,林助理给标了红,后续还提到她和某男子进入隔壁的酒店,然后刷卡去了顶楼的套房,还买了两瓶酒,而邮件内不止有文字,还有一段视频。   林助理是个很尽职尽责的人,于是无删减的视频也给傅景深发了过来。   那视频是酒店工作人员拷给林助理的,就是许知恩从大堂到进入套房之前的监控,监控内拍得还算清楚,傅景深看到许知恩带着人进了电梯,然后……将那人压在电梯内接吻……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   在酒店的走廊里牵手,又进入房间。   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视频看到一半,傅景深忽然将Ipad扔到了地上,屏幕应声而裂。 第11章 011 我有女朋友了。   傅景深悬在空中的手都在颤抖。   她……她怎么敢的啊?   这酒店是他名下的产业,那张黑卡是他给的,刷酒的信用卡是他给的副卡,她怎么就能做得这么绝呢?   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下还是熠熠生辉,和别人接吻时也勾人得很。   甚至那样的笑意他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了。   原来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也能笑得那么好看。   傅景深感觉有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心脏,此刻喘不过气来。   他迫切地想打电话给许知恩,问她要个解释或是狠狠地谴责她一番,怎么就能光明正大和别的男人去酒店了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于是他拨通了备注为“许知恩”的电话号码,但听筒里毫不犹豫地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连着打三次都这样。   傅景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找到了家里的座机给许知恩拨过去,是一声又一声漫长的“嘟——”,只不过没人接。   他这是被拉黑了?   傅景深心头的怒火愈发旺盛,几秒后,他又打开微信给许知恩打微信电话,只见她的微信头像也换成了一张背影照,很有氛围感。   但电话打不出去。   他又给许知恩发消息。   【傅:什么意思?】   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在消息前面,一行小字在他的微信消息下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满腔怒火在心口堆叠,忍了一夜的傅景深再也忍不了,手机也随之被扔在了地上,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翻滚了几个圈最后停下。   别墅里显得愈发寂静。   他轻吐出一口气,这许知恩到底想做什么?   是要什么,他没给吗?   又在闹什么别扭?作什么妖?   真当他离了她找不到别的女人了吗?   闹脾气可以哄哄,但现在这样,他也是真的厌了。   等到情绪平和后,他走过去捡起手机给林助理打电话,声音清冷又淡漠,“把许知恩名下的卡都停了吧。”   林助理乖巧应答:“好。”   “还有她在临合所有的特权卡,全面叫停。”   “包括您的吗?”林助理问。   傅景深回答:“包括。”   因为许知恩手里在临合旗下的那些卡有的是傅景深名下的。   过了会儿,傅景深忽然问:“发过来的视频你都看了?”   不知为何,林助理在家里忽然打了个寒颤,低咳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回答:“看了一点,只有开头。”   其实他看了一大半,但哪敢说啊?   那他妈明晃晃的自家总裁头上铺了大草原,绿油油的,他说全看了那不是找死吗?   他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还有多少人看过?”傅景深问。   林助理说:“拷视频的时候有保安看了,但他们都不认识许小姐。”   “知道了。”傅景深说:“早点睡。”   林助理:“……”   他听着最后一句关怀的话,好像是在听上断头台的最后一句。   次哦,怎么听都危险。   但傅景深没给他多思考和试探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林助理看着电话想:许小姐的胆子真大啊。   在傅总的地盘搞别的男人,有点东西。   而傅景深坐在别墅里点了支烟,青灰色的烟雾散在空中,他摁了摁眉心,轻吐出一口烟雾。   尽管晚上喝了不少酒,但此刻异常清醒。   他知道许知恩爱花钱,买名牌,而她自己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最后不还是要回来么?她能走多远?   离开他,谁还能满足她那种奢靡的生活?   女人啊,就是舒适的日子过多了,总想找些不愉快。   那他就放纵她去玩,只是想回来的时候,必然是要吃些苦头的。   -   北城经贸大学是国内知名的商学院,正如周芙所说,这所学校里大多是那种人类高质量男大学生。   于是周芙在挣扎过后,还是选择跟着许知恩一起来做这活儿,不过以她的程度,这会儿只能是给许知恩打下手,但对她来说能学到不少东西。   许知恩是个从来不吝啬教别人的老师,她从不怕教会别人就抢了自己的饭碗,所以她每次带人一起做活,向来是细致到极致,顺带把一些要领都告诉对方。   而壁绘这一行的女生不算很多,因为这一行不止要画,还要刮腻、上高架,有时水泥会糊身上、脸上,显得特别脏。   许知恩是个不怕吃苦的人,因为她喜欢这一行,而且上手也很快。   她爸就是个泥瓦匠,她小时候总在水泥堆里待着玩,再加上她学习不好,但有绘画天赋,她妈就送她去学了画画,这些都为她入行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而她的闺蜜乔依作为同是设计专业毕业的学生,毕业后选择了去设计婚纱。   当初她妈还说喜欢乔依那个职业,说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去设计一些好看的衣服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上蹿下跳地做壁绘,许知恩只是笑笑。   好多人也都不理解她入这行。   但后来有一天,她跟她妈坐在院子里聊天。   她妈坐在摇椅里晃动着蒲扇,温柔的声音和青宜的晚风交杂在一起,“你当真是随了你爸,就爱做些和土打交道的事情。”   许知恩和她爸相处的时间不算长。   她爸要忙着工作挣钱,要么去临县做工,要么去市里,偶尔接个近活儿,东家为了让他们赶工快一些,晚上还要留工人在家吃饭,等到她爸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但她永远记得,父亲的怀抱很温暖,笑容很治愈。   印象中父亲是个从不发脾气的人,温柔又沉默,偶尔穿件西装,身形板正,气质也好,带着几分书生气。   所以她见傅景深的第一面,久违地想起了父亲。   她一直很崇拜她的父亲,也并不觉得做泥瓦匠丢人,甚至觉着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所以她在看到壁绘时,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个行业。   幸好,她还有父亲遗传下来的天赋。   许知恩和周芙到经贸大学时是那位艺术系老师的学生来接的,对方自我介绍是大三动画专业的学生,叫齐星辰,长得白净,略瘦,手指很好看。   周芙凑过去和人家聊天,许知恩便在旁边听着。   两人聊得也就是经贸大学的一些概况,最重要的还是她们即将要面对的工程,那是一面3m*7m的墙,其中一面已经做了字体,另一面至今仍空白。   许知恩她们的工作就是让空着的这一面墙变得活灵活现。   室内壁绘要比室外壁绘简单一些,但最重要的是这面墙的面积,太大的面积会导致图像的失衡,这时候很考验一个壁绘师的功力。   许知恩只从那位老师的口中了解过尺寸,但没想到亲眼所见竟会是这样的盛况。   她还没做过这么大的墙,倒也是挑战。   不过之前给对方的方案需要修改,其实也不过是换个比例重新画。   对要做的工程有了了解之后,许知恩喊周芙拿出工具坐在地上开始构思新的东西。她的习惯是面对着空白的墙面在纸上等比例画出来,然后再一点点调,等要刮腻上墙的时候还会做微调,最后上色。   这样一面墙从前到后要做10-15天。   许知恩目前没投入做,无法估量。   室外一旦遇到天阴下雨,这工就没法做了,所以预估的时间有误差,主要是许知恩一向对北城的天气不抱希望。   周芙和那学生也聊得差不多,男生说自己没课,便在旁边看许知恩画画。   进入了工作状态的许知恩向来感知不到外界的,她会心无旁骛地投身于自己做的事情之中,所以等她图画到一半觉得腰酸时,抬起胳膊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身边多了许多人。   都是刚下课的大学生,大抵是以为她们在拍视频,但附近没有摄像头,所以都在窃窃私语。大家又见许知恩长得漂亮,有不少男生都驻足观望,她刚抬头那瞬间刚好和一个男生的手机摄像头对上,她皱了下眉头,而对方慌张地收起了手机。   许知恩不由得笑。   在学校里,好像什么都朝气蓬勃着。   她的画稿工作只进行到一半,但这会儿感觉有些低血糖了,所以喊周芙去买个奶茶补充能量,齐星辰主动担下了这个任务。   等到齐星辰离开以后,周芙凑在许知恩身边低声说:“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大家早说了,经贸大学就是人类高质量男性聚集地,都是青春懂事的男大学生。”   “是不错。”许知恩笑笑,继续看画稿,“就是男女比例有点不协调。”   刚刚她看了一圈,男女至少73开。   “所以才说是高质量男性嘛。”周芙说:“男生多,开始内卷。”   许知恩:“……”   她对此不予评价。   第一天的工作还算顺利,许知恩画完了草图,晚上回到出租房里,抱着小草莓靠着沙发加了两小时班又润色了一些,第二天就和周芙带着工具正式开始工作。   和泥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她们都有专门的工作服,其实就是雨衣雨鞋,周芙的是一身小黄鸭,而她是一身叮当猫,两人站在太阳下,怎么看都有些离谱。   不过投入工作后就没那么多杂念。   大抵看到了一种新奇的工作方式,而这种还是由两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儿站在高架上做,来来往往的人总忍不住看她们几眼,有的人还在拍照。   许知恩一直是心无旁骛在工作的,直到恍惚间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喊:“陆征!等等!”   她手里的刮子一抖,一坨泥糊在了手边。   陆征?   不是吧。   她觉着应当没这么巧,甚至可能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但没想到隔了会儿她又听到女生喊:“陆征,你真的好难追。”   许知恩:“……”   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几日前偶遇的男孩儿此刻就站在不远处,背着单肩包,一身运动衣,哪怕在男生堆里也格外显眼。   不是同名同姓,就是同一个人。   大抵是许知恩投过去的目光太过无措和炙热,陆征像有感应般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忽然尴尬。   而站在陆征对面的女孩儿等呼吸平缓了才问:“你这周没时间吗?我朋友想请你吃个饭。”   “啊?”陆征皱眉,“你朋友?”   “是啊。”漂亮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说:“她对你有点好感,所以……给个面子咯。”   陆征轻吐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第12章 012 姐姐可真能招蜂引蝶。   陆征的话挑不出半分毛病。   他站得笔直,阳光落在蜜色的肌肤上,衬得人格外有气质。   女孩儿盯着他看了许久,笑着说:“成吧,祝你们幸福啊。”   随后越过他,跟随着人潮走去,最后隐匿于人潮之中。   “知恩姐,你喜欢这种啊?”周芙忽然凑过来低声问,吓得许知恩往后一仰,人差点从高架上摔下去,幸好有扶手这才稳住,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再看陆征的方向,而是顺手甩了一坨水泥上墙,看似漫不经心地抹墙,“你想吓死人啊。”   周芙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我就是见你看得太入神了。”   “喜欢看戏还不行?”许知恩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还在想:他看见了吗?   “行啊。”周芙给她递东西,“但你的眼睛很明显就在那个男生身上呀,是不是被年轻貌美的男大学生给勾走了魂?”   许知恩:“……”   她手里刚换了小铲,小铲上还有水泥,于是她的小铲杵在周芙面前,“我看你是不是饿了?”   周芙:“啊?”   “吃点儿?”许知恩的儿化音是间歇性的,说起来不太标准,但又很认真,“这泥不错。”   周芙:“……”   周芙立马求饶,“知恩姐,我错了,我就是口嗨一下嘛。”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小铲,“站这么高,你要是为了揍我摔下去,那我就是工作室的罪人啊,我以死都不能谢罪的,你要多保重。”   许知恩轻哼了声,扭过头继续工作,不过余光往后瞟了眼,那里已经没了人。   不知为何,陆征走了这个认知让她有点失落。   就这么走了?   也不打个招呼?   等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的时候,她又叹了口气。   真是什么都敢想,要打招呼了多尴尬啊。   不过他之后都没联系过她,难道觉得她给留的钱伤自尊了?   许知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工作,周芙则和她搭话,“知恩姐,你刚才看那个男生有点帅哎。”   “啊?”许知恩皱了下眉,“哪个?”   “就被告白的那个男生啊。”周芙震惊,“你不会吧?没看清人家长相?那你看那么久。”   许知恩用余光瞪她,“说了那是在看戏。”   周芙敷衍地:“哦哦。”   “话说回来,那男生是真的好看。”周芙认真地说:“气质好,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就连拒绝人都温柔。”   许知恩没搭话,不过她想,这男孩儿确实温柔。   “知恩姐,我们中午吃什么?”周芙又换了话题。   “不知道。”许知恩说:“一会儿点外卖吧。”   “齐星辰说中午可以带我们去吃食堂。”周芙说:“我总感觉他对你有点意思。”   许知恩皱眉,“什么?”   “他喜欢你呗。”周芙笑道:“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许知恩:“……”   之后许知恩没再理她,专心工作。等到十二点多,齐星辰姗姗来迟,不过是一路小跑来的,额头上都出了汗,“许老师,可以吃饭了。”   “没有我吗?”周芙一边从上边下来一边吐槽,“怎么就喊知恩姐?”   “啊这。”齐星辰稍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解释,周芙也懒得为难他,“算了,知恩姐懒得下来,我们点外卖了,你自己吃吧。”   齐星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来迟了。”   “没事没事。” 周芙说:“走吧,带我去奶茶店,我去帮知恩姐买奶茶。”   周芙和齐星辰并肩走远,许知恩这才静下心来继续做事。   不过手上在做事,脑子里却还在想陆征,原来他还是个学生啊,经贸大学的高材生,学习应该不错,在学校里还蛮受女生欢迎的,不过以他的年纪,应该读研究生了吧?或者是大四?   许知恩猜不到。   正思考着,忽然有人喊:“知恩姐吗?”   许知恩手上动作一顿,低下头看,是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儿,背一蓝色双肩包,细碎的刘海儿垂在额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很清俊的长相。   许知恩从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不记得自己还见过这个人,于是她斟酌着问:“我们……”   “我是沈渡。”对方先开口做自我介绍,“以前在青宜,王阿姨还给我家送过青团,我还用过你的旧课本呢。”   许知恩从记忆里抽丝剥茧,几秒后终于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号,“是小学霸啊。”   沈渡是她们那一片,不,是整个青宜的学霸,高考693分,市理科状元,然后考到了北城来,不过后来他们家举家搬迁了。两家虽然隔着三条街,但许知恩跟他家不熟,因为她年纪稍长些,平常又喜欢跟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一块玩儿,所以对沈渡的认知也就是个邻居家的小学霸。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倒也是意外之喜。   他们很多年没见,沈渡竟然能认出她来,她还穿着哆啦A梦的工作服呢!   见到老熟人,许知恩手头的工作自然要放放,她喊沈渡扶着折叠梯,一步步稳当地下来,一边脱工作服一边问:“你在这边上学?”   “嗯。”沈渡说:“保研了,现在研一。”   “挺好啊。”许知恩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你爸妈呢?”   沈渡错愕了两秒,然后低敛下眉眼说:“都在北城,还不错。”   “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她几年级了?”   “高二。”沈渡说:“也在北城读书。中午了,知恩姐,你不吃饭吗?”   “吃啊。”许知恩笑笑,“我同事去帮我买奶茶了,我们还点了外卖,本来打算就地吃的,现在遇见你,正好一起找个地方吃,这阳光太毒,看起来中午不能干了。”   “可以啊,去我们学校食堂。”沈渡热情地邀请,“我请客。”   “姐姐请。”许知恩拍了下他的肩膀,“从你上大学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吧,想不到你现在变好看了,还外向了一点。”   她记得沈渡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伏案读书,她去他们家时,他一个人坐在房间的窗前,不管外面吵成什么样,他都能安静读下去书,那会儿大家都说他就是个读书的料,果不其然,在巴掌大个小县城读出个理科状元。   那会儿瘦瘦小小的一只,跟谁都话少,偶尔一些比他年纪大的女孩儿逗他一下,总能看到他脸红。   这会儿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甚至邀请他吃饭,眼里都闪动着见到老熟人的欣喜。   她和沈渡没聊多久,周芙就拎着两杯奶茶过来了,看她和男生站在一起,朝她疯狂眨眼,然后八卦兮兮地问:“这位是?”   “我老乡。”许知恩介绍道:“我们那儿的状元,乖巧的小学霸沈渡。”   周芙立马伸出手,“你好,我是周芙,你可以喊我泡芙。”   “你好。”沈渡往出伸的手都在抖,周芙凑在许知恩身边低声说:“你这个邻家弟弟好害羞啊。”   许知恩拍了她一下,让她别这么口无遮拦。   三人一起去食堂。   经贸大学的食堂很好,每一层都是不同类型的饭菜,沈渡直接请她们去吃五楼自助,在付账时许知恩还是抢着付了钱,没让他刷饭卡。   沈渡站在原地拿着饭卡不知所措,许知恩把他饭卡塞到书包里,“行啦,姐好歹是工作了的人,请你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那一会儿……”沈渡正思索着要请她做点什么来还回去这顿饭,结果许知恩说:“一会儿我还要工作,你得上课吧?好好学习。”   沈渡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这饭吃得不算尴尬。   毕竟沈渡本来就话少,许知恩一向也习惯了在饭桌上不说话,只有周芙一人爱唱独角戏,沈渡都会嗯几句。   这餐饭吃完,许知恩还和沈渡加了微信,沈渡说看她站在梯子上干活儿,那姿态和小时候许叔叔去他家里帮忙盖新房的样子很像,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他提起父亲,许知恩又笑笑,“就是因为我爸,我才觉得这工作很有意义。”   “我也觉得。”沈渡朝她竖大拇指,“知恩姐,你真厉害。”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许知恩说有空去拜访他父母,沈渡恍惚了几秒后才勉强笑着应下,然后沈渡回宿舍,许知恩和周芙去了学校这边给安排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两张简单的床,床板很硬,铺着一个床垫,睡上去还硌背,但周芙不知从哪找来了褥子,铺在上边勉强能躺。   许知恩有一点小洁癖,所以她在来之前都带了一次性的床单和枕头,这会儿躺在上边闭目养神,但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周芙翻了个身便道:“知恩姐,你知道吗?”   许知恩想都没想:“我不知道。”   “你知道吗”这几个字几乎是周芙在说八卦时的专用句式,但她要说的八卦,许知恩怎么可能知道?   况且,许知恩就算没有知道的欲望,她也会讲的。   所以许知恩每次都建议她直接讲,但她总喜欢制造一点儿悬念。   “你那个邻家小弟弟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哎。”周芙激动地说:“他不是你们青宜的。”   “什么鬼。”许知恩嗤笑,“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我爸以前还帮他家盖过新房子,就他家那房顶,我爸修过三回,你跟我说他不是青宜的?他爸叫沈育青,家里行三,大家都喊他沈三儿,他妈做的年糕是出了名的粘牙,吃一口让你半小时说不上话。要不是我比他大,估计得让我俩定个娃娃亲,你跟我说不是青宜的?开什么玩笑呢。”   她语速不快,不疾不徐地说完,然后翻过身背对着周芙,“没事儿少听八卦,都假的。”   “不是。”周芙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   “他好像不是沈家亲生的。”周芙说:“据说他是北城一个富豪的儿子,而富豪的儿子大学还和他一个班,因为富豪的儿子受了伤要输血,但血型很特殊,这才牵扯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最后发现是这两人错换了人生。也就是说,这弟弟不是青宜的,那个富豪的儿子才是。”   周芙说完以后还坐起来,“我说清楚了吗?”   许知恩:“……”   很清楚。   但她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做到让只来了两天的周芙知道的?   她都不知道!   “好狗血啊。”周芙说:“我以为只有电视剧里能看见这种情节,没想到现实里都有。”   “这也正常吧。”许知恩倒没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沈家父母应该很难过,养了这么多年的理科状元竟然不是自己家孩子,“之前新闻上不是还经常报道错换人生二十多年的事儿嘛。”   “所以艺术来源于生活。”周芙啧了声又躺下,“知恩姐,你应该跟他定个娃娃亲,现在就是豪门儿媳了。”   许知恩:“……”   “知恩姐。”周芙见她不回应,试探着问:“睡着了吗?”   许知恩没回答。   周芙自顾自地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嫁豪门还是绰绰有余。”   许知恩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少看点言情小说。”   真当豪门好嫁呢?   她倒是找了个有钱人,那又怎么样?   满脑子的算计,血都是冷的。   傅景深的那些富二代朋友们她也见过几个,就没见哪个男的把顾家作为首要目标的,常挂在嘴边的也不过四个字——玩玩而已。   谁陪他们玩啊。   没意思。   起码许知恩觉得没意思。   -   午觉睡得还算舒服,许知恩一觉醒来已经三点多,周芙已经离开了休息室。   她去工作的地点看,周芙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拿了个小铲整理下边沿缝那一块儿,她换上衣服又开始忙碌。   学校里仍是人来人往,许知恩上上下下地忙,都没心思想其他的。   一直到太阳西沉,夜色将暗,学校里的路灯同时亮起,为这些灰色的建筑物平添几分光亮,许知恩才停下手。   她喊周芙,“芙芙,收拾东西,今天结束啦。”   周芙瘫坐在地,“好。”   两人蹲在那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讨论,以后还是要多招几个男孩,这样在做体力活的时候不至于全让女生来。   晚上的大学校园仍旧热闹,路上有情侣、有落单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许知恩和周芙挽着胳膊走到学校西门,许知恩朝她挥挥手,“我就不送你啦,打个车回去,我报销。”   “好嘞。”周芙叮嘱她,“你路上开车小心啊。”   许知恩站在原地看她打车离开,然后站在原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这一天太累了,浑身上下都疼,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地工作过,她入这行时就跟了傅景深,又常把他放在第一位,所以在他回家前总会收工,因着这事儿她师傅常戳着她脑门说她恋爱脑。   这会儿她师傅要知道她跟傅景深断了,估计也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什么特定的事情想,就是随意地发散思维,让自己的身体歇一下。   但没歇多久,面前忽然多了一朵花,她仰起头看,是个有些黑的男孩子,笑起来能看到一口耀眼的白牙。   她不认识,于是往后退了半步。   “认错人了吧。”许知恩礼貌地说,但忙了一天,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没认错。”男孩儿把花往她面前递,“美女,我看你一天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许知恩皱眉摇头,“不好意思,我……”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有约了”这几个字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后收回,她变了语调,带着几分散漫地回答:“我有男朋友了。”   男孩儿愣怔,许知恩盯着他笑,但目光却是瞟向不远处的,慵懒又散漫,“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谢谢你的喜欢,但不必费心思了。”   男孩儿手里的花有些尴尬地收回去,他朋友碰了下他胳膊,“都说了,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可能是单身?行了,努力过也算成功,下次吧。”   男孩儿和他朋友一起走远。   许知恩却站在原地,和陆征隔着一条马路相望。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黑色双肩膀却只背了单肩,在路灯下站得笔直,蜜色肌肤在昏黄灯光下还带着几分诱人,不知怎地,许知恩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场景。   莫名其妙地,她咽了下口水。   遥相对视十几秒后,陆征率先走过来,他先温声问:“工作结束了?”   许知恩点头,“是。”   不知为何,许知恩忽然松了口气,而且把自己一直背着的包递了过去,里边有她的工具,还蛮重的,陆征也顺手接过,还拿在手里掂了一下重量,正想说什么,许知恩的手机却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两秒还是接起来。   “许知恩。”傅景深那熟悉的低音炮隔着听筒响起,“你可真……”   话还没说完,许知恩就挂了电话,而且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号拉黑。   晚风把她随手扎起来的头发吹乱,她把手机放到兜里,顺手将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仰头看向陆征。   陆征也正好盯着她看,四目相对,陆征忽然勾起一抹笑说:“姐姐可真能招蜂引蝶啊。” 第13章 013 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晚风吹得初秋的树叶晃动,也吹得许知恩的心动。   她没见过陆征几次,但见过他笑。   印象里他笑起来很温柔,是与他年纪不符的温柔,但今晚这笑,嘴角扬起,眼睛微微上挑,那双发亮的眼睛里却没几分笑,似调侃,又不像。   许知恩被他这笑勾得失神了几秒。   但几秒后,她又肆无忌惮地笑道:“没办法,长得漂亮。”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话,一定会引得人讨厌。   没别的,这话太自恋了,再配上许知恩这语气,特像是在装逼,还是很欠揍的那种装。   但从许知恩嘴里说出来,那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她从小漂亮到大,谁见了都会夸一句漂亮。   站在人群中就是独一无二的、耀眼的存在,就是会有男孩儿来找她搭讪。   她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说这种话,更何况,这话里几分轻佻,就是在逗陆征。   陆征盯着她看了会儿,从书包里拿了件外套出来扔给她,敷衍又反讽地说:“是,姐姐真漂亮。”   他这姐姐喊得也没几分真心,倒更像是在报复那天许知恩给他留的纸条。   因为她在那纸上写——有问题可以来找姐姐。   仗着自己比他大了几岁就自称为姐姐,陆征大抵不喜欢,所以这会儿开始明目张胆地报复。   许知恩却没什么反应,她把外套披身上,有淡淡的橘子清香,她还从兜里摸出个大白兔奶糖,那糖纸和她莹白的手指相互映衬,她递到陆征面前问:“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   她觉着弟弟这糖是专程给她放的。   有点闷骚啊。   陆征瞟了她一眼,直接把糖从她手里拿走,轻描淡写地说:“这我妹穿过的外套。”   许知恩:“……”   所以呢?   糖不给了?   小气。   许知恩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问人家要糖,但她没看见的时候还不想吃,看见了以后总觉得那糖应该是自己的。   一下午就喝了两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晚上为了赶工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肚子很饿,想吃个糖垫巴一下,结果还被拿走了。   早知道还不如偷偷吃了,何苦要问。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陆征就站在她身侧,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但几秒后,陆征给她递过来一杯珍珠奶茶,尚还温热,许知恩盯着他看,还是忍不住逗他:“你一直在等我?”   陆征也看她,缓慢地点头,“是。”   那天的事儿还没说清楚。   本以为以后不会再遇见,结果现在狭路相逢,那不得说清楚?   谁知道下次见面又得什么时候。   许知恩把吸管戳进去,喝了口热奶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我不是给你留联系方式了吗?怎么不打电话?”   “那是你的字啊。”陆征的声音仍旧温和,“我以为是你家猫踩上去的。”   许知恩:“……”   这也太阴阳怪气了点吧?   许知恩的字迹是有点差,但也不至于写个阿拉伯数字也让人难以辨认吧?   那必然是陆征的问题。   “我又没写艺术字。”许知恩说:“就几个数字,很难认吗?”   “不难。”陆征正经地说。   事实上那字虽丑,但他直接就认出来了,还给手机上存了一下,但没打过。   因为打过去说什么还没想好,也怕她说些什么让人心烦的话,就短暂搁置,他想的是隔一周再打,但没想到在学校里重遇了。   许知恩耸了下肩膀,“那你不好意思?”   “打过去跟你说说两万块钱的事儿?”陆征轻描淡写地提起来,差点让许知恩嘴里的珍珠吐出来,她鼓着腮帮子盯着他看,几秒后别扭地说:“也倒是不必。”   非常没有必要。   在校门口喝奶茶顶着冷风聊天,聊得还是一些隐秘的话题。   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许知恩也懒得再啰嗦,她把车钥匙扔给陆征,“有驾照吗?”   “有。”陆征摁了下解锁键,不远处一辆车灯亮起,他径直朝着她的车走去,许知恩在后边跟上。   她一边喝奶茶一边从背后欣赏陆征的身材,是不错,宽肩细腰翘臀,走路都带风,拎着她的东西稳稳当当地走。   是啊,这才是男生。   起码看到瘦弱漂亮的女孩儿拎着重东西会帮一下,而不是像傅景深那般,高高在上地,永远置身事外地。   印象里,傅景深就没帮她拎过什么东西,哪怕是出去玩,她的行李箱都是自己拎。   上车之后,陆征问:“要去哪儿?”   “吃晚饭了吗?”许知恩问。   “吃过了。”   “去幸福路那家火锅店。”许知恩说:“我请你吃火锅。”   陆征:“???”   她系上安全带后便倚在车上假寐,“慢点开,别违章。”   陆征:“……”   他感觉自己说了些废话。   -   许知恩虽然让他开到了火锅店,但自己并没有吃很多。   她晚上是没吃饭,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儿也很饿,但饿了这么久,到店里以后也已经饿过劲儿了,最后就囫囵地随意吃了些。   倒是那个说自己已经吃过饭的人,在店里点了份小酥肉,全部吃完。   反正陆征吃得比许知恩还多。   最后是许知恩去结的账,陆征连抢单的意思都没有,就安安静静地看她付。   许知恩也没在意,等出了火锅店,许知恩从隔壁超市里买了两瓶酒,江小白。   她拧不开盖,于是递给陆征。   陆征摇头:“我不喝,还要开车。”   许知恩自然地说:“我知道,让你帮我拧开。”   陆征:“……”   他随手一拧就开了,许知恩觉得这东西在他手里乖巧地很,于是又不服输地试着拧另一瓶没开的,没劲儿,拧不开。   她不再尝试,拎着开了盖的酒灌了一口。   白酒辛辣,直接喝特别辣嗓子,根本品不到一点儿甜味,她皱着眉说:“有点难喝。”   “又想做什么?”陆征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随意敲在上边,富有节奏。   许知恩错愕地啊了声,这才反应过来他想歪了,但她却在思索片刻后忽然凑近他,“你难道不想吗?”   陆征:“……”   他的喉结微动,耳朵尖儿上蔓延过红色,吞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许知恩凑近他,湿润的唇掠过他喉结处的肌肤,她只是轻笑道:“你要是不想的话,现在就下车。”   她很快坐直身子,又灌了一口酒,身体变得温暖起来,她望着远处的璀璨灯火,然后闭上眼倚在车背上,“要是有意思,就往上次那家酒店开。”   许知恩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她的手指敲在大腿上,就像是以前无数次在等傅景深接电话一样,这会儿开始数秒,数他会在多少秒内做出决定。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征会下车。   她没把握去一次次勾住这个人。   但五秒后,车子启动,往前方的璀璨灯火里开。   -   那家酒店就开在<夜色>旁边,陆征不知道酒店的名字,所以直接导航的酒吧。   而许知恩坐在车里小口地抿着酒。   全程陆征都没怎么说话,不过身体很紧绷。   等到快到酒店时陆征才问:“每次做这种事儿都要喝很多酒么?壮胆?”   许知恩一愣,尔后扬起个恣意的笑,“怎么可能。”   “就是……”许知恩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勾魂一样,“助兴。”   陆征:“……”   车子到达酒店,临下车时陆征说:“难道那事儿还不够你起兴么?”   他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环境安静,许知恩都听不到。   但许知恩听到了,而且还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嗔怪。   哪怕她一个人,做完活儿太累睡前也要喝点酒。   不会多喝,就一点点,会助眠。   但她只笑了笑,没解释。   同样的酒店,同样的人。   许知恩从包里拿出那张卡,但前台刷了一下便告知,“对不起女士,您的这张卡被取消特权了 ,无法使用。”   许知恩只哦了声,把那一张张附属的信用卡扔进垃圾桶,最后拿了张储蓄卡出来让前台刷,然后刷走了一万八。   她不刷也知道傅景深让人停了她的卡。   无所谓,她自己有钱。   她定完房以后又和陆征进电梯,仍是上次的路线,电梯里就他们两人,许知恩这次和陆征站在一起。   她的手仍是冰凉,所以趁着陆征不注意直接从他衣服的下摆塞进去,陆征懵了几秒,然后诧异又无奈地看着她。   进了房间后都默契地没有开灯,陆征将她压在门上,凑在她耳边低声问:“姐姐这是金屋藏娇?”   许知恩毫不费力地亲吻他,但在亲吻间隙还能回答他的话,“你这朵娇花未免太贵。”   这房间一夜一万八,她可藏不起。   她只是觉得这房间还不错,偶尔来享受一下也可以。   但下次应该就换地方了。   那些信用卡该扔在傅景深的地盘上。   有些回忆也该扔在傅景深的地盘上,然后她拥抱新的人。   做一点男女之间爱做的事儿。   她凑近了陆征,和陆征咬耳朵,“弟弟,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陆征的呼吸都加重,他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勾人,“如果你是的话。”   许知恩在他怀里,如同猫一样嘤咛了声,却是在反问:“嗯?”   陆征低声笑,“那就有。” 第14章 014 和我结婚。   不知是谁违反规定,竟然在不远处放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窗外绽开,许知恩刚好看得真切。   她等烟花从天空中滑落之后才轻轻在陆征肩膀上拍了拍,脑袋搭在他心口,听他紊乱的心跳声,说话声和他的胸腔共振,笑得声音很低,“你们小朋友对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吗?”   房间里沉寂几秒后,陆征说:“对感情的事可以认真。”   “你又不了解我。”许知恩问:“万一我很坏呢?”   “但我也没喜欢你。”   陆征这话好像在隐晦地点出什么。   他又不喜欢她,找她做女朋友也不过是为了负责。   哪怕她说过不用负责。   许知恩抿唇,轻轻吻过他侧颈。   隔了会儿,她在黑暗中低声说:“我也没喜欢你。”   “所以,我们就这样多好。”许知恩说得轻佻,“不必对彼此有要求,也不必谈感情,又不是睡过就得当男女朋友,别太认真。”   认真就输了。   -   别墅里还亮着灯,周姨在厨房里忙碌完,将最后一个菜端到桌上,然后去厨房里收拾残局。   钟晚枫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累得连手腕都要抬不起来,但闻到饭菜香后还是甜甜地笑着跟周姨道谢,“周姨辛苦了,我好饿呀。”   周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饿了就多吃点。”   钟晚枫应了声好,然后坐在桌前刚要拿碗,忽然想起来问:“知恩姐姐呢?”   “啊?”周姨惊讶了声,又瞟了眼傅先生,难道傅先生还没告诉钟小姐?她为了不惹事,选择了闭嘴。   而傅景深正摩挲着手机屏幕出神,脸色有些沉。   许知恩真是胆子见长。   他换了个手机给她打电话,竟然又把他拉黑?   怎么?他是瘟疫吗?得紧赶慢赶着躲?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性子这么刚烈?   左思右想后,他又给林助理拨通了电话,“去查,许知恩最近在做什么?这会儿在哪儿。”   林助理咽了下口水,他刚刚倒是收到了一条消息,但觉着以副总这会儿的心情,好像不太适合把这消息告诉他,于是他只回答:“好。”   先挂了电话想想该怎么说。   而傅景深挂断电话后又沉着脸思考,许知恩到底想做什么?   闹脾气也该有个度,接走猫以后就再也不跟他联系了,当真是结束?   笑话。   怎么就要结束?   离了他,她去哪找这么大方的人?   他对她够好了。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越想心里越憋着一口气,等许知恩知错回来,必定从他这儿讨不了好。   “景深哥哥。”钟晚枫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到最后几乎破了音,她咳嗽了一声才又叹气道:“你在想什么啊?”   傅景深这才回过神来,淡然道:“没什么,你吃饭吧。”   “知恩姐姐呢?”钟晚枫问:“她在楼上睡觉吗?要不要喊她下来吃饭?”   傅景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都好久没见知恩姐姐了。”钟晚枫说:“还有小草莓,这会儿没到它睡觉的点儿吧,我一会儿想去找小草莓玩。”   傅景深的脸色愈发差。   “知恩姐姐最近在忙什么啊?她有没有瘦?”钟晚枫叮嘱他,“你记得让知恩姐姐多吃点呀,她上次生病就被医生说抵抗力差。”   “上次生病?”傅景深疑惑。   “就你去上海出差那次。”钟晚枫叹气,“都过好久了,知恩姐姐怕你担心不让说,不过有和我约定会好好吃饭。”   傅景深:“……”   他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许知恩向来不和他说。   钟晚枫说着就要起身上楼,“我去喊知恩姐姐吧,看她要不要当夜宵吃。”   “坐下。”傅景深沉着脸说。   钟晚枫很少听傅景深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一下子还有点儿懵,“啊?”   “我……”傅景深顿了几秒,放缓了声音,“我不是在凶你,你坐下吃饭吧。”   “那知恩姐姐……”钟晚枫的眼神仍往楼上瞟,傅景深却没说话。   几秒后,钟晚枫又坐下。   她感觉傅景深心情很差,不敢惹,但已经偷悄悄从手机里找到了许知恩的联系方式,想给许知恩发个微信。   可傅景深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林助理的消息发了过来。   为了不被战火波及,林助理用了文字的形式来报告许知恩的行踪。   【许小姐目前在北城经贸大学做壁绘,晚上和一名男士去了火锅店,目前在星辉酒店3608房间,据前台说,许小姐在上楼时喝了酒,手里还拿着一瓶江小白。】   傅景深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这上边的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就觉得好像有些陌生。   这消息里说得是许知恩?   是那个乖巧懂事,闲来无事只会坐家里阳台上画画的许知恩?   和他印象里的人相差甚远。   傅景深一直没回消息,林助理又发消息来问:【傅总,您看需要做些什么吗?】   星辉酒店是他们旗下产业,这会儿就算闯进去也能行,但一切还得看傅景深的意思,几秒后傅景深戳着屏幕回:【走的时候把房钱给她退了。】   林助理:……   虽然内心无语且不知道傅总想做什么,但林助理还是礼貌地回复:【好的。】   傅景深又发:【我跟她没关系了,以后她的消息别告诉我。】   林助理:……   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林助理仍旧尽职地回复:【好的。】   傅景深收了手机,低头吃饭。   不过这饭没滋没味的,还没许知恩做得好吃。   钟晚枫迟疑着问:“你是不是和知恩姐姐吵架了啊?”   傅景深的筷子忽然扔在了桌上,他皱着眉看向钟晚枫,本想发脾气说几句,却看到了那双清澈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他看,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能黑着脸离开餐桌。   钟晚枫坐在那儿,大气不敢出。   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知恩姐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啊,她也喜欢知恩姐姐,就问了几句,怎么就生气了?   隔了会儿,她红着眼眶看周姨,周姨才叹着气说:“许小姐前些日子就搬走了,把小草莓也接走了。”   钟晚枫诧异,“为什么啊?”   周姨摇摇头,“不清楚。”   还不是傅先生待许小姐太差了,伤了许小姐的心。   但这话周姨不会说,她还得在这里干呢。   钟晚枫擦掉眼泪给许知恩发消息:【知恩姐姐。】   但消息刚发出五秒,她又发:【你还好吗?】   第二条消息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被……拉黑了。   -   许知恩在做完之后洗了个澡,回到床上时刚好看见手机屏幕亮,这才发现了钟晚枫的消息。   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也拉黑。   没什么还联系的必要。   钟晚枫是个干净单纯的,也是个可怜人,甚至她什么都没做错,但两人天然阵营不同,没法做朋友。   更何况,那位小公主的身边跟着个恶龙骑士,谁敢跟她做朋友?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还不得被那位恶龙骑士全城通缉?   毕竟那是个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人。   许知恩把她拉黑以后盖上被子睡觉,而陆征也在洗完澡后出来上床。   两人虽躺在一张床上却隔了很远的距离,和之前的亲密接触完全不一样,但许知恩冷,几乎是没犹豫地,她直接滚了一圈半到陆征怀里。   稍有些湿的发梢落在他肌肤上,她低声说:“抱着睡行么?”   陆征:“……”   他的手很久都落不到许知恩身上。   倒真给整不会了。   最后还是许知恩握着他的手凑到他怀里,她在临睡前笑着说:“你身体好热啊。”   不像她,总是有些冰,以前吃中药也没改善太多。   她妈妈说,手脚冰凉的女孩儿上辈子都是天使。   但她长大以后,医生都说是寒症,不过她天生体质特殊,倒没什么大碍。   许知恩胡思乱想着睡着,而抱着她的陆征几乎是一夜未眠。   -   在那天之后,许知恩有一段时间没见陆征。   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在经贸大学做那块超大的壁绘,偶尔会和周芙去吃食堂,周芙认识了个大四的男孩儿,比她大一岁,聊得还不错,有时许知恩还能蹭一杯奶茶喝。   但她没在学校里再见过陆征。   倒是还见过沈渡,他拎着奶茶来找许知恩,然后和她们一起吃饭。   每次看到沈渡,许知恩都会想,那个富豪家的儿子得多难受啊?   爸妈不是自己的爸妈也就算了,连钱都不是自己的钱。   不过这些事都和她没关系,她一句都没问过沈渡。   再见陆征是十天后。   那天北城下了小雨,许知恩手上的活儿不得不暂停,她和周芙打了招呼,周芙直接跟她那个暧昧期男友去约会了,而她去校门口开车回家。   正好是傍晚,天色阴得跟夜里似的,但路灯还没开,这会儿路上暗得很,许知恩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雨刷器把车玻璃上的雨滴冲刷干净,这世界也没变得更真切。   在准备开车的前一秒,她的余光扫到了马路对面,而就在这一瞬,路灯忽然亮起,在淅沥小雨中站着的陆征站得笔直,但垂着脑袋正看着怀里的猫,是一只病恹恹到快要死的猫,他拦了几辆出租车,对方看到有只病猫就不想载了,于是他只能站在雨里,用手护着那只猫。   雨不大,但足以把他的衣服打湿,让他浑身上下都无处可躲。   许知恩的车绕了个圈开到他面前,摁下车窗喊他,“上车。”   随后又怕他不方便,展着身子给他打开车门,又把车窗关严实。   他的短发湿漉漉的,脸上也有雨水,但半分不显狼狈,反倒有几分清隽的帅气。   许知恩问:“要去宠物医院?”   “嗯。”陆征应了声,“我给你导航。”   他导航的是一家有很有名的宠物医院,作为一直养猫的人,许知恩自然知道那里的费用有多高,她瞟了眼他怀里的猫,“你的猫?”   “不是。”陆征说:“路上捡的。”   许知恩想起了小草莓,原来他对捡来的猫都这么好啊。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开车,在路上那只猫连叫都不叫。   车子开到一半,陆征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立刻接起来,“什么事儿?”   他的儿化音很标准,听着悦耳。   车里安静,所以对方的说话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陆征,你有钱没?借我点儿,这次是真着急。”对方说:“我家老头儿这次给我扫地出门了,连我微信上的零花钱都搞走了,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也刚付完房租。”陆征叹了口气,“没钱。”   不过没等对方再说,陆征温声说:“你先在我那儿苟一阵吧,看看之后要怎么办,我把地址和密码发你,去了以后住我房间。”   “那你呢?”   “我送猫去医院,今晚估计回不去。”   “你又捡流浪猫?”   “被人扔在路边,小腿都快被碾断了。”陆征无奈,“总不能看着它死。行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先住着吧。”   挂断电话后,陆征低头发了条短信。   许知恩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手指上有血迹,心底有点被触动。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佯装镇定地温声开口,“你缺钱?”   “没……”   “我这有笔买卖要不要做?”许知恩没听他的拒绝之词,直接强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我结婚,我给你一百万。” 第15章 015 你亲我一下。   车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知恩还顺手开了车载音乐, 迷幻风格的前奏让车内气氛愈发尴尬,也让陆征变得愈发捉摸不透。   车子在雨天驶过淮阳路,驶过一个又一个路标, 在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时,陆征才淡淡地开口:“你把我当什么人?”   许知恩抿唇:“啊?”   装傻。   “想做什么?”陆征又问。   许知恩轻笑:“就……各取所需啊。”   “取的是什么需?”仍旧是温柔的声音,但带着几分严肃, 带着血迹的手指虽抚摸着怀里病恹恹的猫,但目光却是望着许知恩的。   不知为何, 许知恩感受到了压迫感。   是那种天然的、单纯从目光中透射出来的压迫感。   良久。   许知恩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结婚, 我给你一百万。我要真做点儿别的, 需要给你钱?”   “所以是在可怜我?”陆征反问。   “拜托。”许知恩的心虽在九霄云外晃荡, 但面上仍旧镇定, 她跟着傅景深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 但强装镇定这点儿学了个十成十,她嘴角微翘, 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语气却轻松,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我又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要跟人家结婚。”   陆征敷衍地:“哦。”   “我有一个前男友, 你知道吗?”许知恩这话说出来以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怎么就把周芙的口头禅给用上了?还是有点暴露自己的心虚。   她低咳一声, 只听陆征直截了当地回答:“不知道。”   这倒和她回复周芙时一模一样。   “总结来说就是前男友很有钱,我们之前说好了,我要结婚的话,他会给我一千万。”许知恩尽量平静地说, 但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荡,“我的东西还在他那儿没收拾,所以你和我领了证,去他那儿收拾了东西,等拿到那笔钱,我就分你一百万。你正好缺钱,不是吗?”   说这话时,许知恩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这雨下得愈发大了,雨刷器不停地刮着车玻璃上零散的水珠。   片刻后,陆征平静地反问:“谁说我缺钱?”   许知恩:“……”   她的目光瞟过他的手机,意思是刚才的电话还不够明显吗?   但陆征只摸顺了怀里猫的毛,“那是他缺钱,不是我。”   许知恩:“……”   好吧。   “所以你?”许知恩问。   陆征斩钉截铁:“不结。”   许知恩丝毫没感觉到被冒犯,倒觉着这人有意思。   “好吧。”许知恩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给你三天……”   “不必。”陆征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考虑。”   许知恩的话悉数收回,而且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没礼貌。   没想到会是在这种事情上,她笑笑:“成。”   “我现在需要下车么?”陆征问。   许知恩在瞬间发动车子,“不必。”   她在开出去时还调侃了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陆征嗤之以鼻,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内却传来了流浪猫病恹恹的叫声,虚弱无力,但好歹是发声了。   此后一路无话,许知恩开车到宠物医院,刚停下车陆征就要开车门,许知恩喊住他,“等一下。”   她从后排拿了一把伞,解开安全带飞速下车绕到他那边,然后打开车门,瘦削的身子为他撑着伞。   陆征诧异地看着她,许知恩却平静地说:“还不赶紧进医院?再等一会儿这小家伙快撑不住了。”   语气熟稔,像他们认识了多久似的。   不过这现象好像从上次见面就开始了,只不过没现在这样坦然。   两人同撑一把伞,陆征往她那边看了眼,她一半肩膀都露在雨里,被雨打湿,陆征低声说:“你把伞往你那边点儿。”   “没事。”许知恩说:“这小家伙儿冷,还受着伤,不能再淋雨了。再说了,没几步远。”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宠物医院的屋檐下。   即便如此,许知恩的肩膀还是被淋湿了,还有一半发梢也湿了。   她只催促着陆征往医院里走,“你去找医生,我收一下伞。”   陆征往后瞟,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他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   不是都拒绝她了么?这会儿是在献殷勤?   但她长得漂亮又有钱,跟他有什么献殷勤的必要?   那就只剩下心疼猫这一项。   但……他和猫相比,还不如一只猫?   想了几种可能,陆征觉得哪一种都不满意。   他走得脚步慢,许知恩很快追了上来,她直接拍他肩膀,“你跟我来吧,找许医生。”   许医生?   陆征皱眉,是他认识的那个许医生?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发现还真的是。   他时常送一些猫来宠物医院,一来二去就和这位医生熟了,以前他在陆家的时候给钱从不手软,许医生觉着他财大气粗像个傻子,但他当时只觉得多给点钱能治好那些小生命。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来两人成了朋友后才交流的。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那些行为会被人归类为傻子。   没想到许知恩也认识许医生。   许知恩、许医生……两人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陆征正思考着,许医生已经来开了门。   “老许。”许知恩熟稔地喊人,“来看看这只猫还有没有救。”   许医生戴上眼镜,一眼看到陆征,一边去检查他怀里的猫一边问:“你俩怎么在一起?”   “啊?”许知恩疑惑,“你认识?”   许医生点头:“他经常来我这儿。”   许知恩简单解释了一下两人相遇的原因,只不过撇开了之前那些不太能说出口的事儿,就说在学校门口遇见了,以前陆征还捡到过小草莓。   许医生很明显也不太关心,就是随口一问,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只猫身上。   许知恩和陆征坐在他办公室里,看他把那只猫推进隔壁的小手术室,然后通过门上的窗户看他给小猫的腿做缝合。   许知恩一回头就看到陆征站在她身后,她推了陆征一下,“去洗个手。”   陆征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迹。   之后许知恩倒没再和他搭话。   但陆征在沉默中问了句,“你和许医生……”   “我经常带小草莓来这儿看病。”许知恩忽然顿住,笑着问:“你不会以为我和许医生是亲戚吧 ?”   陆征:“……”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们不是。”许知恩说:“恰好同姓,我在这边没亲戚。”   陆征又是淡淡地应了声哦。   猫的病情略有些严重,需要在宠物医院养几天,不过等出院后去哪儿又是个问题。   许医生一边开药一边问陆征,“还是要送去猫咖?”   “应该是。”陆征说:“你记得给他打针,我跟那边联系一下,看还收不收。”   “你这一年送过去十几只猫了。”许医生摇摇头,“上次老李说,他们那儿暂时不收猫了。本来北城的流动人员就多,都是来北漂的,觉得孤独了就养只宠物玩玩,等要离开北城全遗弃了,我们小区的流浪猫狗问题还没解决呢,居委会现在头疼得厉害。”   陆征也犯了难,“老李那儿不收了?”   “嗯。”许医生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他,“你看能不能联系朋友养。”   陆征:“……”   “要不你养?”许医生问。   “我这情况养自己都费劲。”陆征苦笑,“养不了它。”   “我养。”一直在旁边待着的许知恩忽然开口,“正好小草莓还缺个伴,我养。”   “你不用……”陆征想说勉强,但又觉得她确实很适合养猫。   许知恩摸了摸还有些病恹恹的猫,“没事儿,我不勉强。”   她笑着说:“老许,一定要打好疫苗,还有绝育,为了我家小草莓的安全,只能让它痛失所爱了,不然到时候给我搞一窝小猫,我真没精力养。”   “知道了。”许医生说:“保证完成任务。”   去缴费时,陆征问许知恩:“你为什么要养它?”   “合适呗。”许知恩耸了耸肩:“能遇见也算缘分,这小家伙儿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还能活着,命大得很,遭受完苦难就应该遇见美好啊。”   许知恩陪他缴费,倚在墙边笑了,“再说了,我看不得这些小家伙儿流离失所的。”   陆征闻言盯着她看,就痴痴地、单纯地盯着她看。   她笑起来很好看,不带任何攻击性地、明艳又温婉地漂亮。   很少能看见一个人把明艳和温柔这两种气质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好像这种人天生就该得到厚待。   “先生。”缴费处的工作人员喊他,“您的发/票。”   陆征没应。   许知恩顺手从他手边拿走了发/票,然后朝着他笑了下,“有这么好看吗?”   陆征:“……”   是很好看。   -   小猫晚上要待在宠物医院,带不走。   许知恩和陆征看护它到十点离开医院,临走时那只小猫已经睡熟,宠物医院都只留了一个值班的护士。   他们从医院出来时,雨仍旧在下。   淅淅沥沥的秋雨让风都染上凉意,许知恩站在屋檐下撑开伞,陆征却从她手里拿走了伞,然后站在雨里等她过去。   再回车上时,许知恩没有再被淋湿。   不过陆征站在车边,没有再坐副驾。   “上车。”许知恩知道他的意思,估计是想自己打车走,“这个点儿还下着雨,打不到车的,我送你回去。”   陆征犹豫两秒,最终还是上了车。   “别扭什么啊。”许知恩发动车子,仍旧是笑:“都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家在哪儿?”   陆征想了想,“你送我到附近的酒店吧。”   他家被江靖占了,懒得回去。   “唔。”许知恩鼓着腮帮子思考两秒,“那你晚上去我家吧。”   陆征:“???”   他转过脸看向许知恩,似是在疑惑——这就邀请我去你家?   “我那儿有个次卧。”许知恩说:“很小,但勉强能住。正好小草莓很久没见你,估计也挺想你的。”   陆征:“……哦。”   “你又想了什么奇怪的?”许知恩故意逗他。   陆征别过脸,“没什么。”   车内又安静下来,许知恩放了首歌。   “听阴天说什么,在昏暗中的我   想对着天讲,说无论如何阴天快乐   ……”   Eason那独特的嗓音和这天气格外搭。   许知恩跟着轻声哼唱,陆征在副驾闭眼假寐。   这场景倒算和谐。   -   许知恩租的房子是当初一眼就看上的,因为主卧是阳面卧室,次卧朝阴,她正想着要把次卧改装成小草莓的玩具房,但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实施,所以那个小次卧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不过得换床单被罩等床上用品。   她带着陆征回家,刚打开门,小草莓就喵呜一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蹿到门口,亲昵地在她腿边蹭了蹭。   自从搬了新家后,小草莓对她的依赖也是与日俱增。   以前几乎一周有四天都会陪着它,看得多了,相处两生厌,这会儿每天都忙,只有晚上才能见,小草莓几乎是只要她回来,无论她在这个家的哪个角落,都要蹭在她身边,就算是看个电视,它都要窝在她怀里一起看。   以前都得是许知恩强迫它。   但它今天只蹭了许知恩一会儿就发现家里多了不明生物。   它仰起头,陆征蹲下身子,于是一人一猫在门口相遇,小草莓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开始在门口撒欢,转圈圈地小跑,然后被陆征的手一接,顺势就跑到了陆征怀里。   看完它这一套操作的许知恩:“……”   这猫可真有灵性啊。   她喊陆征换鞋,自己先去卧室里换衣服,换完衣服后又从门口探出头来问:“你衣服是不是也湿了?”   陆征:“还好。”   许知恩:“……”   那就是湿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陆征,却换来了陆征不解的眼神。   “换上吧。”许知恩说:“别感冒了。”   说着还给他指次卧的方向。   陆征接过衣服却迟迟未动,许知恩去抱小草莓,刚俯身才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她找了把剪刀剪掉吊牌,“放心吧,这我闺蜜给他男朋友买的,有点大了,本来打算这周拿去换,你先穿了吧,我到时候和她上街再买。”   陆征:“哦。”   他去次卧换了衣服,看着正好。   许知恩扫了他一眼,倒蛮像个衣架子的,什么衣服都能衬起来。   这原本是乔依给杨与舟买的。   杨与舟做演员的,身材自然不必多说,连他也架不起来这衣服,还得去换小一号,但穿在陆征身上却刚刚好。   许知恩晚上没吃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把换下的旧衣服扔进洗衣机,又问陆征要他换下来的衣服。   “不用了吧。”陆征说:“我自己洗。”   许知恩:“……”   “你是怕我有什么病毒吗?”许知恩问。   陆征:“……不是。”   “那你有什么病毒?”   陆征:“……没有。”   许知恩站在卫生间里,纤白的手臂撑着洗衣机,目光和陆征对上,在经过短暂的对峙后,赶在陆征动的前一秒从洗衣机里把自己的衣服捞出来,“先洗你的,我们分开洗。”   陆征:“……”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征解释,许知恩伸手打断了他的解释,“快把衣服拿来,我还有事。”   她饿起来的时候很难跟一个人讲理,以前跟傅景深在一块发过最过分的脾气就是因为等他太久饿得胃疼,然后她等傅景深回来以后一边哭一边骂人,用青宜的方言,傅景深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也能知道她在发脾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征再忸怩也说不过去,他干脆抱着小草莓去拿了衣服递给她,许知恩还帮他掏衣服兜,“兜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吧?钱钥匙银行卡身份证什么的,都拿出来了吗?”   “嗯。”陆征说:“空的。”   许知恩把他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扔了颗洗衣凝珠进去,摁键启动洗衣机,随后又把自己的衣服扔进脏衣篓,动作行云流水,陆征就抱着小草莓在门口看。   许知恩全做完以后回头才发现陆征站在那儿,小草莓在他怀里乖得很,小脑袋蹭着他胳膊,自己给自己顺毛,只偶尔瞟一眼许知恩,然后又缩回脑袋,继续给自己顺毛。   而陆征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我不是那个意思。”沉默一会儿后,陆征主动解释:“我习惯一个人弄自己的事情。”   许知恩和他擦肩而过,敷衍地应:“哦。”   语气平淡,听上去特别像生气了,但她只是单纯地饿到没力气。   陆征还以为她在生气。   他抱着小草莓站在卫生间门口,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领域。   许知恩却没精力管他,她喝了一大杯水,把散落下来的头发随手一夹,睡衣的袖子挽起来,看上去随性得很,“你晚上吃饭没?”   陆征呆呆地,“没。”   “有什么忌口没?”许知恩问:“葱和香菜吃不吃?”   “没忌口。”   “那你陪小草莓玩。”许知恩平静地走进厨房,“我去做个面。把这儿当自己家,随意就行。”   陆征:“……”   他忽然有一种小时候去远方亲戚家做客的错觉。   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这房子的格局很不错,客厅宽敞,放了小草莓的“家”,茶几的柜子里还放了逗猫棒什么的,往左是半开放式厨房,往右是卧室,两个卧室挨着,但门隔得很远。   次卧确实很小,一张单人床,连桌子都没有,不过收拾得很干净,窗明几净,透过窗可以看到漂亮的夜景。   陆征去部队待了两年,身边都是糙老爷们儿,退伍之后就独居,鲜少回家,回去以后也很拘谨。他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极富烟火气的生活,他平常吃饭就在食堂,或是点外卖,偶尔去路边吃个面,几乎不在家做饭。   因为他在这方面的生活能力为零。   没办法,在陆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有时连筷子都是保姆递到手边的,确实不必他会这些生存技能。   但他没想到,许知恩会。   许知恩站在料理台前,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温柔的背影上,香味从厨房里弥散出来,连小草莓都轻轻地喵呜一声。   这是极温馨的画面。   陆征的手抚摸着小草莓,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这房子里的所有摆设都显得温馨又浪漫,连许知恩的背影都像是一副漂亮的画。   许知恩做饭很快,她把面条捞在两个碗里,又给碗里舀好了汤,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直接把碗放在茶几上。   面太烫,她拿碗的手指捻了捻耳朵,然后又去厨房端另一碗,分明是很生活化的动作,从她这儿做出来就感觉像在拍偶像剧。   大抵还是受了颜值的影响。   许知恩把筷子递过去,“把小草莓放下,你吃饭吧。”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茶几,随手从地毯上给扔过去一个地垫,“我刚搬过来没多久,没有餐桌,将就着坐。”   陆征学着她的样子盘腿而坐,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陆征仍有些拘谨。   许知恩却已经吃起了面,她尝了一口才说:“盐有点多了,不过还行。”   “蛮好吃的。”陆征说。   “你吃了吗?”许知恩没搭理在一旁卖可怜的小草莓,笑着道:“怎么感觉你来我家以后变了个人似的,这么拘谨?”   陆征:“……”   他吃了一口面,味道是真的不错,不过他平静地回答:“寄人篱下而已。”   许知恩:“……”   她被气笑,“没看出你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啊。”   陆征:“你的错觉。”   他坦坦荡荡地怼她,说得许知恩都要信了。   不过她懒得再开玩笑,开始吃饭。   跟傅景深呆久了,吃面都是极优雅的,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但她明显注意到对面那人吃面有点别扭,就是那种想发出声音但又克制的别扭。   她用余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你随意点,我不介意。”   陆征:“……”   他在挣扎过后,终于选择了随性。   原本在陆家是形成了良好的家教,吃饭从来不发出声音,而且吃得优雅又缓慢,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但在部队,他前两个月去的时候,几乎每天都饿肚子,而且在那样的大环境里,他很难说服自己,吃东西是需要缓慢又优雅的,在那里只有一个宗旨——吃饱。   哪怕他回来独居了一段时间,吃饭速度也只是比以前慢了点儿,并未恢复到在陆家的情况。   他这会儿随性起来,几乎三分钟吃完了一碗面。   声音不大,但速度极快。   当他连汤都喝完把碗放在桌上时,许知恩被惊到了。   她的面条吃到一半忽然咬碎,嘴角都有汤,她立马扯了张纸擦嘴,震惊到用青宜方言说:“我嘞个天,这是饿了多久?”   陆征疑惑:“嗯?”   许知恩:“……”   她低咳一声,“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震惊。”说完立刻起身,“我再给你弄一碗吧。”   陆征也跟着起身,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碗,“我自己去吧,你吃。”   许知恩:“……”   这小孩儿饿多久啊?怎么吃饭风卷残云的?   没钱可能是真的。   但这宁愿没钱吃饭也不愿意跟她结婚拿钱,也是有点骨气。   不过跟她结婚很亏吗?   许知恩向来觉得,别人跟她结婚是净赚。   毕竟青宜那地方,彩礼钱两万,陪嫁不少,她有工作长得漂亮,会做饭还爱小动物,哪里都符合“贤妻良母”的标准,怎么会亏?   然而……他拒绝了。   这大概属于倒贴都被拒绝的范畴。   不过放在陆征身上,许知恩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要是毫不犹豫地答应,许知恩才会觉得他这个人靠不住。   拒绝,说明是认真思考过的,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   但被拒绝,面子上确实也有点过不去。   总之她这一路的心理很奇怪,之前是因为饥饿让她放弃了思考,这会儿又把这问题捡起来思考,但发现思考无果。   因为她根本不了解陆征。   她和陆征满打满算见过四面,睡了两次。   一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做身体的亲密交流,但没有进行过灵魂的碰撞,虽然她认为没必要,不过在这种需要揣摩别人心思的时候,灵魂就显得格外重要。   可是如果吃着饭忽然和人谈灵魂,这多少显得诡异,许知恩果断放弃,于是她看着陆征风卷残云般地用五分钟吃完了第二碗面。   “还用再来一碗吗?”许知恩试探着问。   陆征收了碗筷,“我吃饱了。”   又是沉默。   许知恩已经在这样的沉默中得心应手了,她和陆征在一起时大多就是沉默。   陆征不说话,她也不说。   偶尔她想打破一下僵局,会发现迎来下一个僵局。   没什么用,两个人就这么待着也挺好的。   许知恩吃饭向来慢,她吃完以后陆征已经在给小草莓顺毛,顺得它太舒服以至于小家伙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许知恩起身收拾,陆征却低声说:“我来吧。”   他不习惯到别人家什么都不做,许知恩也没客气,把碗留给了他收。   陆征先在许知恩的指导下把小草莓放回窝里,然后挽起袖子去厨房洗碗,而许知恩去卫生间搭衣服。   不知为何,这样的相处模式像极了新婚的小夫妻。   陆征在厨房洗碗时还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直到他从厨房出来,许知恩问他,“你裤子上怎么破了个洞?”   陆征瞪大眼睛,这才发现她家阳台上已经晒上了他的衣服,“……”   他觉得许知恩做这些事情太顺手了,顺手到像是做了很多年这种事情一样,又顺手到像给很多人都这样做过一样。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强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路上被猫给抓的。”   “就那只小猫?”   “是。”   “应该给它起个名字了。”许知恩打开了电视,洗衣机仍在工作,她得等搭了衣服才能睡,所以还有会时间可以追剧,“我还得给它买个新家,免得来了以后和小草莓打架。”   陆征明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在这种时候不应答一句又显得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很尴尬,于是就尴尬又敷衍地应了声:“哦。”   “你哦什么?”许知恩打开了自己追到一半的剧,就是个很俗套的偶像剧,她看得津津有味,但扫了一眼又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陆征,“我发现你这个人就很奇怪,都已经到我家了还在拘谨什么?该发生的发生过,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吧?难道还怕我把你强押去民政局?该吃吃,该睡睡,我又不收你房租。”   陆征:“……”   他只是单纯地不好意思。   在他这里,许知恩还算是个陌生人。   只知道名字和发生过亲密关系的陌生人,他没办法像许知恩一样做到坦然自若,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似的。   他的衣物向来是自己弄,没怎么麻烦过别人,所以现在一个成年女性帮他弄这些,他觉得很奇怪,但这种奇怪的感觉还伴随着温暖。   尤其是许知恩待在厨房里做饭时。   他闻着散发出来的饭香味,又看着许知恩忙碌的背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想和她结婚的想法,是认真的结婚,领了证以后办酒席,然后生活在一起的那种结婚。   因为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   但这样危险的想法也只在那一瞬。   他总觉得莫名其妙被卷进了一场虚拟的恋爱中,人是真实的,发生的事儿也是真实的,但许知恩特别虚拟,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和你睡过也风轻云淡地说没关系,像极了懂事儿的“虚拟恋人”,哪怕是他对她产生了好感,也觉得这是虚假的。   他无法确定这个人。   捉摸不透的姐姐,像艳红的罂丨粟,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但陆征还是退却了。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不少,在那个圈里,太多人带着他去了解女人,但他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觉着还不如去爬山或潜水来得舒服。   不过江靖是个追求极致浪漫的人,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他跟着见过不少,有清纯的、有热辣的、有为爱的、有为钱的,太多太多的女人,但许知恩和她们都不一样。   她不为钱、不为爱,仗着长得漂亮,为所欲为。   笑起来的时候看着真诚,但笑意向来不达眼底,就连逗他都是半真半假。   陆征摩挲着手指在思考,许知恩已经开了瓶rio靠着沙发看起了电视,顺势还在他面前放了一瓶——玫瑰荔枝味的。   粉色的瓶子竖在那儿,她看电视看得入神,把刚才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她只是把自己问题抛出来,或者可以说只是单纯地埋怨一下,并未期待在陆征这里得到答案。   陆征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   许知恩不知道陆征的想法,她只是随性地做自己。   以前在傅景深面前装模作样太久了,这会儿挣脱了这种桎梏,自然也随性些。   大抵人在面对自己不太在意的人时,总能更随性些。   她靠着沙发看电视,遇到好笑的地方笑,看到甜度爆表的地方傻乐,但白日里太累了,她电视看了不到半集,没等到洗衣机结束工作,她的大脑先结束了工作,抱着抱枕歪过脑袋倚在茶几上就睡着了。   睡着时身体还摇摇晃晃的。   是陆征听见她不傻笑以后才发现她睡着了的,观察两分钟确认她睡熟了,陆征才关了电视。   陆征就坐在她身侧,几乎是面对面。   以前也不是没有面对面的时刻,但那会儿基本上是刚起床,或是刚做完亲密的事儿,很难像现在这样,不带任何欲念地去看这个人熟睡的脸。   她睡着的样子有些憨,上嘴唇微微翘起来,能看到一点点上牙齿,头发散落在一侧,挡住了一半的脸,偶尔有风吹一下,头发就在她脸上乱飞,大抵是被这头发扰得难受,她小巧的鼻子轻轻耸动,眉头也皱起来。   有几分可爱。   陆征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然后起身打开主卧的门,又去戳她的肩膀,但许知恩只是叹了口气,根本没打算睁眼。   陆征:“……”   无奈,他只好抱起了许知恩。   她很瘦,以前就知道,但这会儿抱起来才有了更直观的体验。   抱起来像没重量。   而她跟小草莓一样,抱起来以后下意识往他怀里蹭,鼻尖儿蹭在他衣服上,蹭来蹭去。   不愧是她从小养到大的猫,学她学了个十成十。   陆征的视力好,他没开灯,借着外边微弱的灯光把她放在床上,然后给她盖了被子起身离开,但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手腕忽然被拽住,许知恩半睁着眼,声音迷蒙,“要不就在我房间挤一晚?”   陆征:“……”   “你没睡着?”陆征反问。   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人到底在做什么?   许知恩的手指摩挲过他的手腕,轻笑道:“睡着了,但你一抱,又醒了。”   陆征:“……”   还怪他了是吧?   “睡不睡啊?”许知恩又逗他,就那种懒散又迷人的调调,在漆黑的房间里格外勾人,“我这被子挺大的。”   陆征:“……”   他的喉结微动,手指搭在她的手上,果断又义正言辞地把她的手掰开,“不睡。”   本以为许知恩还会再做什么,结果许知恩手往被子里一伸,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哦。”   陆征:“???”   就很离谱。   他真的摸不透许知恩。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许知恩的呼吸平稳又均匀,很快就睡熟了。   她睡着的时候习惯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身子蜷缩在一起,在床上占不了多大位置,是很没安全感的睡觉姿势。   之前和陆征一起睡的时候,她偶尔会窝在陆征怀里汲取温暖,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小小一只,看上去惹人怜爱。   陆征盯着她睡着的身影忽然叹口气,这大抵就是姐姐的魅力?   像雨像雾又像风,反正让人摸不透。   他懒得多想,出了房间。   但回到次卧的时候发现床单被罩枕巾都是新换的,在他进来换衣服时还没有,这会儿却已经给收拾齐整,不知道许知恩什么时候做的。   她根本就没想让自己留宿在她房间,单纯逗他。   陆征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叹了口气。   到底是在做什么?   没有答案。   -   许知恩一夜好眠。   初秋的雨没有绵延,夜半就停了,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扫刷了汽车尾气带给这座城市的脏污,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隔壁那位网购了一些随身和洗漱用品。   然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发呆完毕才起床开窗。   到客厅时发现小草莓已经趴在次卧门口等着那位起床,她恶狠狠地瞪了小草莓一眼——没有心的家伙!   她给小草莓把猫粮倒好,又尽心尽力地铲屎,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铲屎官,但那只猫看都不看她,只尽职尽责地等着那位起床。   呵。   一早上许知恩瞪了它好几眼,等瞪够了才去开了客厅的窗,给家里换换空气。   她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新闻,等七点多肚子有点饿了就去厨房做饭。   早餐很简单,有买的面包和鸡蛋,再把牛奶拿出来热了,方便又快捷。   她正烤着面包,次卧的门开了,小草莓开始疯狂叫,许知恩在厨房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唾骂这只猫,真是“有灵性”。   刚睡醒的陆征抱着小草莓来厨房饶一圈,发现许知恩正在做饭,他瞟了眼又出了厨房。   没等几分钟,门铃就响了,许知恩手头正煎着蛋,自然又熟稔地喊:“陆征,开门。”   尚未完全清醒的陆征懵了两秒,听话地开了门,然后拿到了闪送来的贴身衣物和洗漱用品。   陆征:“……”   他拿到厨房问许知恩,“你买的?”   许知恩端着面包煎蛋出厨房,路过他时被他一脸懵的表情萌到,顺手掐了个烤得焦黄的面包片尖儿递到他嘴边,他懵着张嘴吃掉,许知恩笑着出厨房,“不然呢?”   陆征:“……”   烤过的面包是甜的,那甜味儿直往心口钻。   陆征整个人都是发麻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种心脏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觉从昨晚延续到现在,夜里做梦,梦里全是许知恩。   他摁着眉心想说什么,许知恩却喊他,“洗漱吃饭。”   陆征懵着应了声哦。   他飞速洗漱完坐在许知恩对面,许知恩给他的面包片上涂了番茄酱,然后递给他,陆征接过久久没吃。   许知恩却已经自然地吃了起来。   她低着头吃东西,头发扎起来,但有几缕头发散落在脸侧,在下过雨的清晨阳光照耀下格外温柔,陆征手里的面包怎么都吃不下去。   终于,他放下面包片,鬼使神差地喊她:“许知恩。”   许知恩仰头,嘴角还有番茄酱,一脸懵地看他,“嗯?”   “你亲我一下。”陆征靠着沙发,面无表情地说:“我就和你结婚。” 第16章 016 十有八九就是喜欢。   “喵呜——”   小草莓适时地叫了一声, 像在应景。   许知恩双臂撑着茶几,几乎是没犹豫地探过去,轻轻地在他脸上落了一吻。   然后看到他脸上有番茄酱。   许知恩:“……”   她尴尬地低咳一声, 拿纸先给自己擦了嘴角,又给他擦脸,结果陆征往后一躲, 伸手摸自己的脸,红色的番茄酱沾在他手指上, 他从旁边抽了张纸, 慢条斯理地擦手指。   房间内很安静, 安静到小草莓去蹭他都有了声音。   温软的毛发蹭过棉质布料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像极了昨夜雨落在草地上的声音。   陆征的手指随意搭在桌上, “这也算?”   许知恩皱眉,尔后低头轻笑, 两秒后她身体往前倾,隔着茶几结结实实地落在他唇上, 贝齿轻咬他的下唇,刻意用了几分力气, 眉眼里都带着挑衅的笑意, 似是在说——非得这样?   而陆征全程没回应,只有紧紧捏着桌角的手指泄露出他的紧张。   许知恩持续了几秒才退开, 她没有刚吃过东西就和人深度接吻的习惯,所以这吻仅停留在唇和唇的接触。   她眼含笑意地看着陆征, “这样可以吗?”   陆征盯着她看了会儿,小草莓刚好跳到他怀里,他顺手摸了摸小草莓的毛,没理会许知恩的挑逗低头吃饭, 淡定地说:“取你家户口本吧。”   如果他尾音不颤抖的话,那一定能装得很像。   不过开玩笑,好歹算半个人生大事,这几乎是在赌。   一场豪赌。   是个人都会紧张。   况且陆征紧张的不是结婚,而是和许知恩。   那双眼睛太勾人了,仿佛她一颦一笑,你就恨不得把她想要的都递到她面前。   《倚天屠龙记》里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如果危险分等级,那许知恩一定是最高级。   陆征咬下一口面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决定对不对。   他还是第二次这么冲动地、凭借本能做决定。   上一次是在酒吧重遇她,凭借身体本能和她进酒店。   这一次是在她家里,凭借情感本能决定和她结婚。   她在他的人生里,可真算奇迹。   -   陆征的户口在陆家,就算他错乱的人生在二十多年后得以拨乱反正,但户口上了这么多年,不好改。   尤其他在知道这事儿不久以后就去应征入伍了,人在部队,户口难改,所以他还是叫陆征,没改回来姓沈。   他只在退伍以后回过一次陆家,回去那次他爹陆光明不在,只有他妈,照旧对他嘘寒问暖,但眼神里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也觉着受之有愧,不知该叫阿姨好还是该叫妈好,那场景尴尬到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也就只通过几次电话,再没回去过。   但这次拿户口本必然是要回陆家的。   他提前给秦雅舒女士,也就是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妈打了个电话,确认对方在家,户口本在她那儿,这才定好时间回去。   其实不过中午回去吃个饭,顺带拿了户口本走,因为晚上回去很容易碰到陆光明。   陆征从十六岁开始青春期,因为读书、专业的事儿没少和陆光明吵,有时候吵着吵着陆光明就要说一句,“你这个学习的劲头可一点儿没像我,我都怀疑你不是亲生的!”   虽然在这时会被他妈打断,然后厉着眼问他,“陆光明你什么意思?”   他爸蔫了,“我也没说不像你啊。”   于是这个家里有了不一样的争吵内容。   没想到陆光明的气话竟一语成谶。   陆光明继承的是家族企业,但他继承的时候家族已经被他爷爷败得差不多了,几乎是个空壳子公司,账务做得稀烂,可陆光明20岁就在各大公司做实习,学习了人家的先进经验,一毕业就去自家公司上班,后来发现这破公司救不回来,于是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用了30多年,把当年的空壳子公司变成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明舒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在去年又进行了一次大变革,改了名称为明舒集团。   同时还进入了世界五百强。   在陆光明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奋力工作下,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但这些都和陆征没什么关系。   诚如陆光明所说,陆征的学习态度之差让他怀疑不是自己亲生的,因为他上学时特别热爱读书,考试从来不会低于满分的90%,可陆征不一样,从小到大去学校都得是家里逼着去,不爱学习这几个字像是刻在他DNA里。   他也不是笨,就是单纯地不喜欢。   不过令陆光明欣慰的是,陆征除了不爱学习,对其他的课外活动都挺感兴趣。   骑马、射箭、攀岩、潜水、格斗、击剑,几乎每一项都很厉害。   陆光明也常和老友们炫耀,这孩子啊,兴趣爱好广泛。   结果临了发现,这还真不是自己的孩子。   而他的亲生儿子从一个偏远的南方小城,一个不太富裕的家庭里考上了北城经贸大学,还是当年的理科状元。   陆征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沉默良久,之后来了句,“基因真强大。”   强大到不讲道理。   轰轰烈烈的认亲活动结束之后,陆征陷入了迷茫。   不过这会儿迷茫期已经过去,他心态良好地接受了现实,就是一去陆家仍旧面临着尴尬的问题:看见陆家父母,他该叫爸妈还是叔叔阿姨?   当时他们两家商量的是叫干爸干妈。   但陆征觉着怪别扭的,一次没叫过,甚至在陆家还喊了秦雅舒一次阿姨,喊得秦雅舒直接哭了。   他自己也难受,坐在那儿陪了很久。   他现在回陆家是需要鼓起很大勇气的,尤其还是回去拿户口本。   毕竟说白了,他又不是陆家人,这时候拿着人家的户口本,谁知道要干什么去?   也就是秦雅舒宠他,在电话里问了一嘴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说是回来吃个饭,临走的时候给他拿。   陆家住在西南边的清风庄园里,这一块是出了名的富人聚集地,别墅环绕,豪车横行。   陆征自小在这块长大,在陆光明三不五时就要拉着他出去和那些老友们去打高尔夫,实则攀比炫耀孩子的活动中认识了这一片的叔叔伯伯们,同时也认识了他们的孩子,都被陆光明称之为“狐朋狗友”。   他发小江靖家也在这一带。   陆征打车去的清风庄园,地名报出去的时候司机都多看了他几眼,陆征却从上车就在闭目养神。   太久没来,当他站在陆家别墅门口的时候竟然有些恍惚,正犹豫要不要摁门铃的时候,保姆李阿姨开了门,手里还拎着浇花的水壶,一看到他立马朝着家里喊:“太太,阿征回来了。”   说得是回来。   而不是来了。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陆征还是能明白的。   陆征拎了点儿水果,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和陆家冰箱里那些进口的、新鲜的没法比,但空手上门拿东西总觉着不合适,于是他就只买了点儿水果,再贵的也没必要,反正贵不过家里那些用来当摆设的瓷瓶。   “嗯。”他应了声,刚进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雅舒,她穿着一身靛青色的旗袍,上边的花纹绣得细致,两手端在身前,一如既往地优雅,只是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怪。   眼里含着热泪,像随时要哭出来,但脸上却带着笑和他打招呼,“回家了啊。”   陆征总觉得这话奇怪,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奇怪,于是应了声,“嗯。”   “怎么回来还买东西。”秦雅舒立马去接他手里的水果,但陆征没让她拿,自己拎着放到餐桌上,佯装随意道:“刚好路上有卖的,就买了点儿。”   话里话外都带着尴尬。   许是关系发生了变化,原本热络的问候此刻怎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只能沉默。   “在外边还好吧。”秦雅舒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关心,“你比以前黑了。”   “嗯。”陆征说:“晒的。”   “慢慢就养回来了。在新班级里跟同学相处的还行吗?”   陆征点头:“还可以。”   基本上都是秦雅舒在问,陆征在答。   他也太久没见秦雅舒了,肯定也想,但这会儿竟不敢多看她一眼,回答问题时都低着头。   “阿征。”秦雅舒忽然低声问他:“还有钱吗?”   陆征懵了几秒,“有的。”   没有也得有。   应征入伍的退伍费给得不少,但他没存下来,都拿去给江靖那小子应了急,没想到这小子跟家里闹得越来越大,这窟窿算是填不上了。   “我听王姐说,你很少回去,也没问家里拿过钱。”秦雅舒见着他以后就忍不住哽咽,“你还上学呢,学费那么贵,你哪有钱?我给你转过去的钱,你又转回来,这是干什么?我的钱你还拿不得?”   陆征咬着苹果,没滋没味的。   “你别哭。”陆征眼看秦雅舒就要掉眼泪,立马哄道:“我有钱的,退伍有钱拿。”   “那点钱够做什么呀?”秦雅舒一想到他在外边受苦就难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花钱有多大手大脚我还不知道?当兵是没办法,但这会儿上学就别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   陆征声音也闷闷地:“我知道。”   “那我给你打钱,你就拿着。”秦雅舒说:“也没多少。”   陆征:“……”   一打就是一百万,这还没多少?   “以后别给我打了。”陆征终还是狠了狠心,“我有手有脚的,能养活自己。”   “那你进你爸公司。”秦雅舒说:“进去实习,以后找工作也好找。”   “我不去。”陆征说。   陆光明的公司主要还是做风投的,他当初学金融也是被逼无奈,对这一行根本不感兴趣,本来退伍回来以后可以转专业,他看了两天发现没有感兴趣的,最后才放弃,继续在这个专业混学历。   他在这专业里纯属高不成低不就。   去陆光明的公司做什么?   自取其辱吗?   他不去。   “阿征,你就别跟家里赌气了。”秦雅舒劝他,“你爸他……”   “我没……”   “我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征抬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陆光明,手里拿着本书——《傅雷家书》。   针对性极强。   不过——他怎么在?   陆征专程避开了陆光明来的。   见他比见秦雅舒尴尬多了。   主要是一见到他,陆征就会想和他吵,有时都不是吵,就是父子之间拌几句嘴,他说他不学无术,他回他子不教父之过。   以前因为觉得是亲父子,吵几句也无伤大雅,但现在不是了,只要说话就尴尬。   “你那是什么眼神?”陆光明从楼梯上下来,“两年不见,陆家的家规都忘了?”   陆征:“……”   陆家不成文家规第一条:见到长辈要问好。   所以他该叫叔叔还是爸?   叫声爸,别扭。   叫叔叔,怕陆光明气到当场昏厥。   陆征坐在那儿犯了难,几秒后挑了下眉,“要不吃饭吧。”   陆光明:“……”   当三人齐齐坐在饭桌上时,陆光明低声说了句,“还是那个小混蛋。”   陆征:“……”   他拿着筷子先给陆光明夹了一筷子鱼,“这个没刺,不用挑。”   陆光明瞪他一眼,“又阴阳怪气啥呢?”   陆征:“有吗?”   陆光明嗤笑,“狗脾气没改。”   陆征:“哦。”   秦雅舒看着他俩,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陆征给她递纸,陆光明哄她:“小混蛋不是回来了吗?你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们一家人太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秦雅舒说:“我高兴。”   陆征温声说:“哭着吃饭对胃不好,别哭了。”   秦雅舒连声应好。   等秦雅舒不哭了,陆光明就淡淡地嘲讽:“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陆征:“……对。”   应得理直气壮。   不过和以前一样拌了几句嘴,他倒不像刚进家门时那般拘谨。   这餐饭吃得还勉强算其乐融融,除了陆光明偶尔的阴阳怪气和陆征间歇性回怼以外。   等到吃过饭,陆征坐在那儿陪秦雅舒看电视。   正好是昨天晚上许知恩放的那部,不过已经从恋爱快进到分手了,陆征难得问了句,“他们怎么会分手?”   “你看过?”秦雅舒诧异。   陆征点头,“一点儿。”   昨天许知恩明明还看得甜到尖叫,今天就下着雨分手了。   “女生家里不同意。”秦雅舒说:“这男生家穷,女方父母看不上。”   陆征:“……”   以前不都流行那种女生家穷,男生家里不同意,或者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吗?   短短几年,偶像剧的风向变了?   秦雅舒却忽然警觉:“你谈恋爱了?”   陆征的身体僵了一秒,然后尬笑道:“怎么会。”   许知恩又没跟他谈恋爱,只是要结婚。   “那你要户口本做什么?难道去结婚?”   陆征:“……”   他真是小看了他妈这个第六感。   “哎。”陆征立刻惊呼,“这女生怎么要跳楼啊?”   果不其然,秦雅舒的注意力被带过去,“我的天,这要是我的女儿,我得气死。”   陆征心底松了一口气,结果秦雅舒头也没回地说:“阿征,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谈恋爱了,别总是绷着一张脸吓人家女孩儿,有个喜欢你的都得被拒绝,遇见好的就尝试一下。”   陆征:“……”   这也行?   不过他敷衍地应了声嗯。   秦雅舒电视看了一集,起身上楼给他去拿户口本。   他又坐了会儿才跟秦雅舒道别,陆光明一直就坐在沙发上看Ipad,见他要走也没开口,就等着他打招呼。   陆征把户口本放书包里,看了几眼陆光明,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走了。”   没喊那声爸。   “跟谁说呢?”陆光明斜着眼看他。   陆征:“谁应就跟谁。”   陆光明从兜里摸出把钥匙,“把你那车开走,放在车库里怪碍眼的。”   那车是一辆银色的玛莎拉蒂,他18岁生日时陆老爷子送的,起先刚拿到驾照,开着可拉风了一阵,但后来就放在车库里荡灰了。   这车挺贵的。   陆征不好意思拿。   “不用了。”陆征说:“留着你们开。”   “家里缺辆车?”陆光明抄起车钥匙扔过去,陆征精准接住,“快开着你的破车滚,一句人话不会说。”   陆征:“……”   他嘀咕了句:“狗脾气。”   陆光明轻哼一声。   陆征又叮嘱了秦雅舒几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别总是为了看电视剧熬夜,最近天气冷了,穿旗袍出去要记得带外套,反正事无巨细地叮嘱,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秦雅舒都点头应好,最后抱了他一下,“身体是第一位的,下次别让我再见你瘦了。”   陆征点头。   “下个月你爷爷生日。”秦雅舒说:“回来吧,爷爷挺想你的。”   陆征又点头,“嗯。”   他临走时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的陆光明,对方岿然不动。   陆征喊了声:“我走了。”   看似对着空气说,其实在跟陆光明说。   但陆光明没应。   等他真的走了,陆光明才盯着他背影骂了句,“小混蛋。”   眼眶是红的。   -   陆征打车去的陆家,出来时开上了他那辆玛莎。   太久没碰自己的爱车,刚开上还有点儿不适应,不过他给江靖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吃饭,别苟在他家点外卖,吃完又不收拾,给他那儿弄得像狗窝。   结果江靖说自己没车费。   陆征气得没了脾气。   他先去宠物医院看了猫才开车去接江靖,两人找了个小摊吃饭。   江靖一坐下嫌弃得不行,孰料陆征斜睨他一眼,“不吃就饿着。”   江靖挣扎两秒,最后坐下。   “咱俩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江靖怒斥,“你开上了玛莎,结果带我来吃路边摊?”   “你好歹是个真少爷。”陆征淡然,“我是个假的。”   “但陆爹对你是真好啊。”   “我妈更好。”   “陆妈当然也不错。”江靖说:“她没给你打钱?”   陆征:“滚。”   江靖要了瓶啤酒,“咱俩怎么就混这么惨了?”   “是你。”陆征把自己撇清,“我挺好的。”   “你都沦落来吃路边摊了还好?”江靖一口啤酒灌下去,又嫌恶地吐出来,“真他妈难喝。”   “挺贵的。”陆征说:“别浪费。”   江靖:“……”   “我家老头儿这次真狠。”江靖终于逮到了机会抱怨,“一点儿钱不给我留,我就想证明一下自己怎么了?凭什么说我没出息?我的画能拿到国际上参加比赛不就是实力吗?他非得来一句艺术穷三代,怎么了?他有公司了不起啊?”   陆征:“……毕竟市值百亿。”   江靖:“有个屁用。”   “人家在喝法国拉菲,你在喝青岛啤酒。”陆征毫不留情地给他补刀,气得江靖想踹他。   陆征又说:“这五块钱的啤酒还是我请你的。”   江靖:“……”   “忘记跟你说。”陆征说:“超市卖三块。”   江靖:“……陆征你现在是真的抠。”   “你不抠倒是请我吃。”   江靖一下没了声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隔了会儿,陆征忽然问:“你说一个女人要花钱和你结婚,是什么意思?”   “谁?”江靖瞪大眼睛,“和我?哪个女人?不会怀孕了吧?”   陆征:“……你个老渣男。”   江靖:“是你说的。”   “就是假设。”陆征问:“有个很漂亮的女人,说给你一百万和她结婚,你是什么意思?”   “结。”江靖毫不犹豫,“一百万,还很漂亮,是你赚了。”   陆征别过脸,“不是我,就我的一个朋友。”   江靖:“……”   “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我吧?”江靖啧了声,“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征:“……”   把人一脚踹到永定河犯法吗?   江靖从小到大就这样,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的,但偏偏陆征身边就他经验最丰富,问他属于无奈的下下策。   见陆征不说话,江靖也就不再开玩笑,正儿八经地问他:“那你喜欢那女的吗?”   “不是我。”陆征再次澄清,“是我的一个朋友。”   “行行行。”江靖敷衍着:“你朋友喜欢那女的吗?”   “还行吧。”陆征说。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是还行?”   陆征不说话。   他拿不准自己对许知恩的感受。   要说喜欢,还真没多喜欢。   一起睡过,一起吃过饭,一起撸过猫,但她总隔着距离,能有多喜欢?   但一定有好感。   这好感有几分,他自己拿不准。   “睡过吗?”江靖大喇喇地问,问得隔壁那桌的小姑娘都拿看流氓的眼神看着他俩,陆征瞪了他一眼,“声音小点儿。”   江靖又压低了声音问:“睡过吗?”   陆征红着耳朵点头。   “那你还不喜欢?”江靖笑了,“你怎么会跟不喜欢的女人上床?”   陆征:“……”   不是。   就许知恩那种女人,站在你面前问走不走的时候,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吧?   陆征觉得自己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   “再说了。”江靖笑笑,“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没见过漂亮女人?怎么会轻易跟她结婚呢。”   陆征:“……”   他灌了口啤酒,脑子里在反应江靖的话。   “你今天回去取户口本的吧,平常陆妈想让你回趟家就跟要你命似的,你这怎么主动回了?”江靖仍旧笑:“结婚那天记得请我喝杯喜酒啊。”   陆征:“……滚。”   他声音闷闷的,脑子里一团乱。   江靖的话确实没多少可信度,但他现在就是拿不准自己对许知恩的感情。   真喜欢吗?   有多喜欢?   她又不喜欢自己。   那种只想玩一玩的花蝴蝶,还指望她能在一朵花上停留?   不可能。   早上答应她结婚也真是一时冲动。   “是哪个漂亮女人啊?”江靖凑过去问。   陆征一把推开他,“都说了是我一个朋友。”   江靖笑着敷衍,“好吧。”   陆征懒得再看他那一副从容自信的样子,起身离开,江靖在后边问:“你晚上还回来吗?”   陆征挥了挥手,“再说。”   -   陆征下午有课,他没招摇地开着他那辆玛莎去学校,哪怕以前开过。   他上课的楼和新图书馆很近,去上课的时候刚好能看到许知恩,她站在梯子上专心致志地“刷墙”,前段时间完全空白的墙倒真让她搞的栩栩如生了起来,单这还没涂颜色。   今早他还问许知恩进度。   许知恩说今天稍微紧凑点能完工,大概还需要一周涂色。   陆征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嗯。   他上课前从新图书馆路过的时候专程多停了两分钟,笔直的身子望向高处的许知恩,目光灼灼,但许知恩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她。   许知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她工作时极好看,哪怕穿着一身哆啦A梦的衣服,但没人会觉得她幼稚。   她在这边工作了很多天,天天都有人看。   陆征在原地站了两分钟后才惊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傻。   他竟然企图以这种方式让许知恩看到他?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就是单纯地、想引起许知恩的注意。   这真的像极了孔雀开屏来求偶。   陆征压了压书包然后疾步离开。   反倒是给许知恩打下手的周芙注意到了他,等他走了以后凑过去低声和许知恩说:“刚刚有个弟弟看了你好久。”   “嗯?”许知恩用细铁丝压边儿,漫不经心地问:“谁?”   “不认识。”周芙说:“长得挺好看的,有点像那天在这儿被告白的弟弟。”   “陆征?”许知恩反问。   这下换成周芙错愕了,“谁?”   许知恩这才反应过来,“没谁。”   工作需要专注,周芙也识相地没再搭话。   许知恩脑子和手必须保持高度一致,没有时间想其他的。   -   许知恩的户口本是两天后从青宜寄过来的。   她妈发的顺丰,用手绢包得严严实实,手绢是粉白格子的,看上去有些老旧了,但右上角绣了几个字——平安喜乐。   金色的绣线绕过粉白相间的格子,恰好斜着落在正中间,好看得很。   绣线是新的,看上去刚绣不久。   许知恩把手绢放进储物柜,又把户口本翻了翻,顺势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嘘寒问暖了一阵,这才算搞定。   不过即便拿到了户口本,许知恩也没直接去领证,她先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等学校负责人那边验收结束去工作室和小伙伴们开了庆功宴。   庆功宴上难免喝酒,等回家时小草莓蹭着她的腿喵呜地叫了好几声,她坐在茶几前抱着小草莓发呆,等发呆结束她才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陆征的手机号给他发短信。   【明天,领证。】   很简短的一句话。   隔了五分钟,陆征回复:【上午满课。】   许知恩:【下午呢?】   陆征:【4点下课。】   民政局5点下班,从他们学校到民政局,不堵车15分钟,去了不排队就能在当天领证,但要中间稍微出一点差池,这证就领不了了。   于是许知恩发:【打个赌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陆征却在片刻后回复:【赌注。】   许知恩:【明天晚饭。】   陆征:【好。】   许知恩:【那你明天上课前带上户口本。】   陆征:【好。】   两个人仿佛在商量明天吃什么,而不是去结婚。   发完消息后许知恩去洗了澡,靠着沙发打开电视,前段时间一直在看的偶像剧因为看着看着就睡觉,剧情七零八落的,已经衔接不上,她干脆又换了部片子看。   是一部很老的电影,大抵是根据她的观影记录推荐的。   《大话西游》。   许知恩以前就喜欢看,这片子翻来覆去看了又几十次,连里边的台词都能背几句。   其实最经典的也不过是“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许知恩明天结婚,她没等到梦寐以求的盖世英雄。   结婚对象甚至不是她的意中人。   不知为何,电视上播到那一段的时候,许知恩的头埋在抱枕里,闷着声音说:“这样也挺好的。”   别再留退路。   -   翌日是周五,晴天。   许知恩上午难得睡了个懒觉,十点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点了份外卖,等身体和灵魂都清醒了才穿着拖鞋到客厅,小草莓就趴在她门口,看见她以后蹭了蹭她的腿。   “又饿了?”许知恩咕哝着问,在洗漱前给它倒了猫粮,然后又尽心尽力地铲屎,一边弄还一边和小草莓说:“今晚你就能看见他啦。是不是很喜欢他?”   “他倒是也挺好的。”许知恩不知是在跟猫说还是跟自己说:“就是年纪小了点,但从他外表一点儿看不出来。哎,今天我可能就要结婚了,虽然是假的,但去民政局是真的,我从小到大还没去过呢。”   许知恩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量超标。   等说完了才轻轻拍了只知道吃的小草莓一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什么用都没有。   她习惯了忙碌,忽然闲散下来就是一直在打发时间,打开电视吃了外卖,然后收拾房间,扫地拖地打扫家,连次卧都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顺带把上次买的绿植放了一盆进去,看着还有些素淡,她怕陆征还过来住,于是从网上下单了一些摆件儿和贴纸。   等一切都忙完也不过12点半。   她早上起太迟,这会儿懒得睡午觉。   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干脆开始化妆。   她底子好手又快,十五分钟就撸了个全妆,换了条白色的裙子出门。   临出门时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户口本,心里一紧,莫名其妙的紧张。   不过她还是拿上了户口本,因为她打算开车去找陆征。   她其实蛮好奇,陆征紧张吗?   所以她想去看看。   陆征上课时间是2点,所以1点多的时候学校里就开始有人潮。   许知恩今天的装扮是校园清纯挂,要不是因为那张脸漂亮到太容易识别,很多人都不会把她和前段时间一直在图书馆前做壁绘的人联系起来。   今天的太阳还有些毒,她撑了一把伞来的,到达陆征系楼的时候刚好是1点40。   她跟陆征也遇到过几回,或者偶尔陆征会在中午上课时顺带给她买杯饮料或奶茶放在那儿,倒不会多说话。   甚至是一言不发。   周芙对他俩的关系充满了好奇,但在许知恩的“镇压”下乖乖收起了好奇心。   不过许知恩告诉了她四个字——合作关系。   在之前的几次偶遇后,许知恩总结陆征到达系楼的时间一般是1点45-1点50之间。   果不其然,陆征是在1点49分到达楼门口的,仍旧是笔直的身影,走路带风,目不斜视,看得出来是在部队上历练过的。   其实知道这个消息时许知恩还有些吃惊。   没想到去部队历练完,陆征还有这么温柔的声音。   在她印象里,那些兵哥哥都是扯着嗓子吼的人,就算原本是温柔的声音,吼几年也成公鸭子嗓了。   不过她没深究这一点,她觉着陆征蛮特别的。   不管是声音还是性格,都很特别。   显然,依陆征走路目不斜视的样子,根本没看见她。   许知恩望着他从人群中孤单走过,无奈叹了口气,收了伞也挤入人潮,就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三楼。   因为来这楼里上课的人太多,陆征也没发现她一直跟着。   许知恩一直跟着他进了教室,然后看他几乎没犹豫地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   怎么,方便溜吗?   他就坐在最外边,许知恩从后排绕过那些位置,又和已经坐下的同学一个个打招呼,谦恭又温柔地进了里边,然后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陆征坐在那儿拿出课本以后就在刷手机,对身边发生了什么完全不关心。   哪怕他身边坐了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他根本不在意,脑袋没往旁边瞟一眼,眼神就在手机上没移开,耳朵里塞着pods,颇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风范。   许知恩:“……”   真无趣啊,她想。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吵吵嚷嚷,班里的同学聊天的话题五花八门,也有人注意到了许知恩,不过见她进来以后就坐在那儿低头刷起了手机,低调得很,还以为她是来旁听的。   许知恩学陆征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十,在老师进教室那瞬间,她才拍了一下陆征的胳膊。   陆征先瞟的是讲台,然后摘下了耳机放进兜里,又拿了一支笔在指间转,等这一套程序做完才看向旁边。   许知恩朝他笑着眨了下眼。   陆征指间的笔忽然不转了。   几秒后,陆征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许知恩手掌托着下巴,手指戳在他书上,声音更轻,“上课。”   陆征:“……”   他忽然就坐得笔正了。   许知恩也没打扰他,老师讲的内容她也听不懂,见陆征的书是投资学,她没有什么想了解的欲望。   从小到大,不爱学习就刻在了她的DNA里,上课必犯困。   所以她早有预料,桌上摊开了一本——《白夜行》。   她刚买的书,以前常听人推荐,所以一次性买了许多,都没看。   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看。   台上老师讲得激情昂扬,许知恩一页一页翻过,她看书的速度很慢,几乎是字字句句读过。   尤其是这种翻译来的书籍。   而一旁的陆征心里五味杂陈,感觉书包里的户口本都快烧起来了。   就是那种很想把这个人拉到民政局登记的感觉。   他给江靖发消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江靖:【???】   江靖:【这我哪知道。】   陆征:【……老渣男。】   江靖确实不知道,因为江靖向来是跟那些人玩玩而已。   但五秒后,江靖发来一条。   【你都这么问了,那十有八丨九就是喜欢。】   -   《银行投资学》这门课有没有学明白,许知恩不知道,但她觉着老师讲的情绪是真高。   台下学生回应的也很好。   可惜了,她听不懂。   说是4点,其实3点40就会下课。   因为中间那10分钟,老师讲得兴起没给下课。   于是老师一说下课,陆征就拉着许知恩从教室里出来,刚好占据了有利位置。   他们出来的时候楼道里还是空的,不过陆征顺势从她的手腕下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从3楼到1楼,许知恩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步调。   一直到了楼外,许知恩才懒洋洋地笑着调侃他,“就这么着急啊?”   陆征没说话。   许知恩嫌他无趣也不再逗他,也怕错过了时间,直接把车钥匙给了他,“走吧。”   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第17章 017 结婚协议。   晴朗的星期五, 下午4:32。   许知恩和陆征拿着户口本和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两人许久没说话。   不知道别人领证是什么感觉,许知恩就是紧张加麻木。   她甚至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领证了, 和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   陆征也没有发动车子,他的户口本和结婚证已经装起,像没领证一样。   车内沉默了许久, 陆征尽量平静地问:“晚饭吃什么?”   许知恩忽然想起昨晚的短信,“我们打赌了。”   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   “还没问, 赌的是什么?”陆征问。   许知恩:“……”   她无语了好一阵, 终于转过头来看向陆征, 只见他嘴角微微翘着, 眼含笑意, 带着几分戏谑地问:“嗯?”   许知恩无奈:“不知道是什么你就和我赌?”   陆征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会儿太阳渐冷往西走, 微光透过车玻璃照在他手上,又折射在他脸上, 从许知恩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 这阳光和他的蜜色肌肤很相称。   “好看么?”陆征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 声音温柔。   许知恩忽然回神,目光在一瞬间分散, 不大再敢看他,但……   为什么不敢看?   许知恩的叛逆心理一下就起来了。   刚才那种麻木又紧张的感觉过去, 她佯装淡定地看向陆征,语气敷衍:“还行吧。”   陆征轻笑:“哦。”   许知恩:“……”   哦?   就扯淡。   她总觉着他说话都三层意思。   没以前好懂了,也没以前好玩。   可能是她自己今天状态不对,她以前对结婚这事儿看得太大了, 虽然嘴上和陆征说无所谓,也给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但真的拿到结婚证那一刻,她还是有点懵的。   许知恩坐在副驾上调节了会儿,理智回拢,终于恢复正常,“就打赌今天能不能领到证。”   “那你持什么观点。”陆征问。   许知恩:“???”   证都已经领完了,你问持什么观点?   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在领证前就说好的吗?   但……   许知恩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昨晚就是这么快的流程,她只问要不要打个赌,他就跃到了赌注那一步。   前面的流程被他俩,不,是被她遗忘。   她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你呢?”许知恩不气反笑,盯着他的侧脸问:“你持什么观点?”   陆征:“和你相反的观点。”   许知恩:“……”   在许知恩爆发的前一秒,陆征笑着扭过头,“好了,不开玩笑。”   又说:“今晚我请你。”   许知恩翻了个白眼,“我要吃火锅。”   “好。”   许知恩无奈笑着摇头,“你这人真奇怪。”   让人捉摸不透。   “有吗?”陆征忽然凑近她,许知恩被弄了个猝不及防,笑容僵在脸上。   而陆征拉过了安全带,虽是帮她在系,但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腰间,弄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就那种酥酥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想逃却又想沉溺,她身体的僵硬被陆征感觉到,他不退反进,凑在她耳边低声笑,热气吐露在她耳垂敏感的肌肤上:“姐姐,你紧张什么?”   许知恩:“……”   紧张……个P。   -   许知恩和陆征去吃的牛肉火锅,等到了店里,陆征才说:“感觉你很喜欢吃火锅。”   上次那天晚上也是去吃得火锅。   “火锅多好啊。”许知恩一边点菜一边说:“每个菜都来一点儿,什么都能吃到。”   “哦。”陆征点头,“能满足姐姐这种花心的想法。”   许知恩:“???”   “话里有话?”许知恩直截了当地问。   陆征摇头,“怎么会?”   许知恩嗤笑一声,把点过的Ipad递给他,让他补充并且对他的行为做出评价,“阴阳怪气。”   陆征:“彼此彼此。”   一旁等单的服务员看两人的表情变化莫测。   本以为郎才女貌是情侣,结果是相爱相杀的姐弟?   不等她脑补一场大戏,陆征已经把Ipad递过去,“就这些。”   “好。”服务员拿着Ipad再次确认,“鸳鸯锅,辣锅和豆花是吗?”   “嗯。”许知恩应。   “要中辣微辣还是变态辣呢?”   许知恩盯着陆征一字一句道:“变、态、辣。”   就好像变丨态那两个字是对着陆征说的。   陆征也没反应,他继续低头刷手机。   吃完是陆征去结的账,472。   许知恩站在柜台前看他扫码,等到出了店,许知恩才问:“这下你几天吃不上晚饭了?”   陆征顺口答:“一个月。”   不过两秒后又说:“你不是要给我一百万?”   许知恩:“……”   “口说无凭。”陆征说:“写借条吧。”   许知恩:“……”   一小时后,许知恩坐在家里茶几前奋笔疾书,面前是一张A4纸,最上边四个大字——结婚协议。   第一条就是陆征和她结婚,她会支付对方一百万元,但陆征需要完成陪她搬家、在前男友面前秀恩爱等义务,考虑到陆征的武力战斗值,许知恩又加了一条:保护许知恩的人身安全。   权利和义务对等这一点在许知恩写的结婚协议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征就坐在她对面看她写,怀里抱着小草莓,等她写完以后拿起来看。   哦豁,果然天下没有好挣的钱。   许知恩一共写了五条。   第二条是在结婚期间,陆征可以住在这里,但必须承担相应义务,包括但不限于扫地拖地做饭洗碗给小草莓铲屎等家务,同时在许知恩出差期间,必须照顾好小草莓和那只即将到来的小猫,包括但不限于喂粮铲屎陪他们玩等;   第三条是最好不要在人前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朋友提起可以说是合作伙伴,但如果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陆征有义务陪许知恩回家,并且扮演许知恩的老公;   第四条是如果两人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一切以许知恩的意见为主;   第五条是如果在关系存续期间发生X关系,不要认真,不要怀孕,不要对对方产生感情。   她还加了一条比较公平的PS,在关系存续期间,双方不可以有任何恋爱关系,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向对方提出,协议离婚,但一定一定不要欺瞒对方,如有欺瞒,   后边还没写完。   陆征面无表情地看完,“如有欺瞒,要干什么?”   许知恩咬着笔,“还没想好。”   陆征:“那就天打雷劈吧。”   许知恩:“……讲个现实点的。”   陆征:“家财散尽。”   许知恩:“你哪有钱?”   陆征:“……”   在许知恩眼里,陆征就是个穷当兵的、穷学生。   陆征在沉默几秒后说:“归还一百万?”   许知恩摇摇头,“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   想了许久,谁都没想到惩罚办法,于是许知恩就任由它空着,直接在最下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许知恩。   “等想到再写吧。”许知恩说。   陆征点头,然后在她名字后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知恩从化妆柜抽屉里拿出一支Dior的口红,在无名指上涂了又涂,在她的名字上落了个指印,显得很正式。   她把口红递给陆征,只见陆征皱着眉下意识往后躲,一脸嫌弃,她干脆朝陆征伸出手,“来。”   陆征:“干嘛?”   “伸手。”   陆征沉默两秒,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许知恩慢悠悠地、不疾不徐地给他的无名指上涂色,像极了给人做美甲。   这种触感是有些特殊的,起码是陆征以前没接触过的。   许知恩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执念。   这张“结婚协议”上落了两个人的名字和指印,然后许知恩又拿出一张新纸让陆征写,陆征疑惑:“做什么?”   许知恩:“一式两份。”   陆征:“……”   陆征的字和他人不一样,他字很清秀,看上去像女孩儿的字。   这下换成许知恩抱着小草莓看他写,他写字的速度飞快,写完以后又签了自己名字,许知恩在一旁揶揄,“上学的时候没少抄作业吧。”   陆征:“没出息。”   “怎么了?”   陆征轻笑:“我从来不写。”   许知恩:“……”   “那你还能考北贸?了不起。”许知恩是真心实意夸赞的,毕竟对于学渣来说,学霸都是值得敬仰的存在。   陆征却忽然想起高中那段日子,经常和陆光明吵架,被逼着考经贸大学,还要天天被念叨继承家业,虽然耳边很吵还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但起码身边的温暖是真实的。   这会儿去哪里都显得尴尬。   许知恩摁完手印才注意到他情绪有些低落,“怎么了?”   陆征说:“没事。”   许知恩也没再问,她只是起身把协议贴了一份在她房门口,尽量贴得高了些,避免被小草莓碰到,然后去厨房捣鼓,隔了两分钟问:“你吃蛋挞喜欢蓝莓的还是葡萄干的?”   陆征还抱着小草莓在发呆,闻言抬头,只见许知恩从厨房探出一颗头,笑颜如花,“快点儿,我要配料了。”   “刚不是吃过饭么?”陆征问。   许知恩:“饭后甜点安排一下。”   陆征:“……葡萄干。”   二十分钟后,陆征坐在沙发上,许知恩靠着沙发,脑袋和他的腿只隔着几厘米。   茶几上摆着刚烤好的蛋挞,甜味蔓延在空气中,馋得小草莓在他们脚边打转。   电视里正放着校园偶像剧,许知恩一边吃蛋挞一边姨母笑。   陆征感觉自己好像和这环境格格不入,但好像又乐在其中。   晚上11点,江靖给陆征发消息:【晚上不回来了?】   陆征躺在次卧的小床上伸展开腿,侧过身子回:【不。】   江靖没多问:【祝你愉快。】   陆征:【……滚。】   手机屏幕暗下来,房间也暗幽幽的。   陆征翻了个身正打算睡,忽然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他的脚刚落到地上,只听许知恩说:“不用开门。”   陆征:“……”   许知恩站在门口,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她温声说:“我忘记跟你说,明天和我去收拾东西,要早起。”   陆征应了声:“好。”   -   许知恩带着陆征回别墅的时候,周姨正在二楼打扫,听到开门声还当是傅先生落了什么重要的文件回来取,于是擦干手一路小跑下了楼,结果却看见许久未见的许小姐。   周姨愣怔几秒,这才勉强挂上一抹笑打招呼,“许小姐。”   许知恩朝她点头微笑,“周姨。”   “这位是……”周姨看向了一旁的陆征,“你朋友吗?”   许知恩摇头,“我先生,我们回来拿行李。”   周姨震惊地连下巴都合不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许知恩却坦坦荡荡地站着,也没叫她为难,“你可以给他打电话报备一下,我先上去收拾了。”   周姨恍惚着应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应了句什么。   等许知恩上楼以后,周姨慌里慌张地给傅景深打电话,彼时的傅景深刚到公司,十点钟还有个会。   他看到周姨的电话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接起来,“什么事?”   周姨的声音都在颤抖,“傅……傅先生。”   “嗯?”   “许小姐回来了。”周姨说。   傅景深的嘴角忽然扬起,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像复苏的春天一样,带着几分轻巧的笑意,“哦?她还知道回来啊。”   不过眉眼之间全是胜券在握的自信,仿佛在说——她回来不就迟早的事儿。   “给她做点饭。”傅景深一副施舍语气,“让她看会电视或者逛会街,等我回去。”   擅自离开,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他这又不是福利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办公桌上已经堆了十几份文件等签字,傅景深随手翻阅了几页,轻笑着叮嘱:“别对她太好了。”   周姨听着一股无名火起,咬牙切齿地说:“许小姐……是来收拾东西的!”   傅景深的笑顿时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周姨顿了顿,这才想起他是老板,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温和地说:“许小姐带着她先生来别墅收拾行李了,让我给您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傅景深沉默几秒,“她先生?”   “是的,许小姐已经带着他上楼了。”周姨说。   登堂入室,不外如是。   傅景深手头的笔直接扔了出去,刚好林助理敲门进来,“傅总,您十点的会议即将进行……”   “推了。”傅景深站起来,顺手掐了电话。   这个许知恩也太过分了。   给她惯出这么大脾气?   她先生?   又没和他结婚,哪来的先生?   傅景深此刻怒火中烧,什么都顾不上,沉着脸往外走,林助理多嘴问了句,“傅总,您去哪儿?”   “回、别、墅。” 第18章 018 说吧,多少钱才肯留下。   卧室里有股散不开的酒味。   许知恩刚推开门就往后退了一步, 尔后伸手在鼻尖儿下扇了扇,散味。   也不知道傅景深在这房间里喝了多少酒,或者是在这房里经历了多重的宿醉。   周姨应当是还没来得及打扫这个房间, 所以隔了夜的酒味散开,对刚开门的人极不友好。   在门口站了两分钟,许知恩才面不改色地进了房间, 床上的被子很乱,特像是事后现场, 但许知恩知道傅景深没有带别的女人回别墅的习惯, 所以只可能是傅景深半夜发疯弄乱的。   他睡眠习惯也很好, 哪怕夜里冷极都不会翻过身来抱许知恩一下。   他向来是什么姿势入睡, 什么姿势醒来。   许知恩和他就是两个极端。   入睡时在床的左边, 醒来可能就在床右边,脑袋说不准都得搭在床边。   不过跟着他不敢造次, 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硬是在无数次起夜惊醒后改了不少。   她这会儿看着凌乱的床也没什么想法, 就疾走了几步拉开窗帘,连带拉开了白色的纱帘, 阳光倾泄而入。   床头上摆了四个空酒瓶, 看样子都蛮贵的。   许知恩对酒没研究,从来不碰傅景深酒柜里的酒, 但不代表她没见过。   这些都是傅景深珍藏的好酒。   她皱着眉开了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放在窗台上的那株向日葵已经蔫了, 大抵适应不了多变的天气。   许知恩拎着花瓶去卫生间,把这些花都扔进垃圾桶里,又清洗了花瓶放回原处,手上沾着水珠却不在意。   她一路往里走到衣帽房, 地上铺着粉色的地毯,许知恩脱鞋进入,但一回头发现陆征还站在门口,她喊了声:“过来。”   等陆征走近了看到她偌大的衣帽间,她才笑了笑,指着衣柜最高处说:“去那儿帮我拿下行李箱。”   陆征没有多问什么,事实上从进入这座别墅开始,他就没有说过话。   他只听从许知恩的话,帮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   是一个白色的,贴满了贴纸的行李箱,看上去满满的少女心。   许知恩把行李箱摊在地上打开,有照片轻飘飘掉出来。   是白底的证件照。   陆征弯腰帮她捡起,许知恩瞟了眼,忍不住说:“那时候好年轻啊。”   照片上的她扎着丸子头,精致的五官在劣质像素下也格外漂亮,穿一件黑色的T恤,衬的皮肤愈发白,脖颈线条优美又流畅,和她现在比确实青涩。不过陆征手指摩挲过照片,“还有自己夸自己的?”   “感慨而已。”   许知恩已经站起来打开衣柜,“你去楼下等我吧,我收拾完就下楼。”   陆征把照片给她塞到行李箱的夹层里,“知道了。”   没人注意他手指间还夹了一张。   “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你就当没看见。不过……”许知恩顿了顿,“我要是大声喊你名字,记得来救我。”   陆征什么都不问,只应:“好。”   等陆征出去以后,许知恩的视线才环绕过这漂亮的衣帽间。   粉色的地毯,纯白金边的衣柜,漂亮的装饰物,奢靡之风尽显。   这衣帽间原先大抵是为钟晚枫建的,装修风格很衬她,但后来许知恩入住,强势占有。   傅景深也没说什么。   估计那会儿许知恩刚为爱一腔热血来北城,傅景深对她还有几分愧疚和怜惜,不好说什么。   许知恩其实不喜欢过大的衣帽间,她也不常买衣服,衣柜里的许多当季新款放着放着就过时了,她常穿的也就那几件,偶尔为了见傅景深,常把自己扮得像只花蝴蝶似的,这会儿想起来可能更像是跳梁小丑。   许知恩看着衣柜里那些几乎全新的衣服又关上衣柜,她打开侧边那个衣柜,只有这个衣柜里的东西彻底属于她。   都是她当初来北城时带的。   要扔也不该扔在这里。   主要还有毕业证学位证,以及大学时的那些证书。   以后大概率用不上,但起码要留在自己手里。   她带的衣服极少,就三五件,稍一收拾就在行李箱铺平,这里不属于她的,她一个都没带。   包括傅景深送她的那些很值钱但没用心的礼物。   在这里待了近四年,真正属于她的也不过一个行李箱,甚至都没塞满。   许知恩阖上行李箱,拎着她出了衣帽间,抬头便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傅景深。   他瘦了。   许知恩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身上那件深蓝色西服是许知恩给买的,原本想和乔依出去逛街给自己买几身新衣服,但去商场一眼就看中了这件,深蓝色特别衬她,回来以后试过,果然很适合。   但他平日里都不穿。   傅景深个人偏爱黑色和灰色。   当初买回来的那件西服穿在傅景深身上特别合身,但如今显得宽大。   他脸也小了一圈,很明显的消瘦。   许知恩把箱子拉到门口,和他不过咫尺距离。   “许知恩。”傅景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可真是笼中雀做久了,这么想去做堂前燕。”   许知恩扯着嘴角笑笑,轻描淡写地应:“哦?”   他也知道在他这儿 ,她不过是只笼中雀。   “装什么傻。”傅景深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理智,“你当我死了不成?带着男人直接进来?你是什么意思?”   一连三个问句,任谁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这要是放在公司,必定让下属们噤若寒蝉。   但许知恩是谁?   她跟了傅景深这么久,把他的脾气摸了个透。   而且她在意的时候,生怕傅景深生气,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如今都分开了,他生气关她什么事?   许知恩只是笑笑,“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很平静,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看向傅景深的眼神温和却有力。   “不过。”许知恩顿了顿,“我们之间结束了,我回来收拾东西,难道还不行?”   傅景深的舌尖儿抵着牙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许知恩看,良久未动。   许知恩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坦坦荡荡。   “结束?”傅景深气极反笑,“我同意了吗?”   “我同意了啊。一段关系的开始需要两个人同意,但结束只需要一个人同意就行。”许知恩说:“难道傅总没听过这么有名的话吗?”   不等傅景深回答,许知恩又笑道:“不过现在倒是有了离婚冷静期,离婚也得两个人同意了,可我们到那步了吗?怎么配得上法律。所以啊,傅总想要个结果,凡事也得先问问自己。”   尾音被许知恩拖得很长,显得话未说完。   但“配不配”三个字像是跟前边连上的一样,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傅景深看着面前的许知恩陌生极了,这还是那个跟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的姑娘么?   是那个撒着娇要礼物,害怕也只敢一个人坐沙发上掉眼泪的女孩儿?是那个生气了也不用人哄,只要抱一抱就能好的许知恩?   不,这不是原来的许知恩。   傅景深闭了闭眼,摆出谈判的架势:“说吧,多少钱才肯留下。”   许知恩闻言皱眉,尔后轻笑道:“傅总这是在挽留?”   “怎么可能。”傅景深下意识回绝,“怎么说也是跟了我几年,还能让你亏了不成?”   “是啊,傅总大气。”   许知恩握着行李箱的手捏紧,白皙的手背上显露出青筋,但她面上只笑笑,“不用给了,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傅景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许知恩,你把我这儿当什么?跳板啊。”   “没当什么。”许知恩说:“玩累了,看腻了,不想要了,就这样结束不行么?”   “哐当——”   卧室的门被关上,傅景深松了松领带,显然是气急。   他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把画面定格住,然后把手机递给许知恩。   许知恩犹疑了两秒才接过。   屏幕上赫然是她和陆征。   她们在星辉酒店的电梯里,她喝醉了,站在陆征身前,不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手指攀向他手腕,然后又牵上了他的手,挑逗似地踮起脚尖吻他。   这酒店监控的像素很不错,拍得很清晰,甚至连陆征错愕的神情都拍到了。   这倒是许知恩当时没注意到的。   许知恩没露怯,她淡定地看完了整段视频,然后抬头笑着看向傅景深,“怎么了?”   “许知恩,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傅景深捏紧了拳头,“那是我的酒店,接待你的是我的员工,你带着别的男人去那儿,你他妈就这么急着给我戴绿帽子?”   许知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还忘了说,当时自己是用他给的黑卡开了房,又用他的副卡刷了两瓶酒。   不过,印象里这是傅景深第二次爆粗口。   第一次是因为钟晚枫在舞台上被粉丝强抱了一下,傅景深看见新闻气得骂了句去他妈的。   想不到有朝一日,傅景深竟然会因为她的事情气得爆粗口。   但这气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不得而知。   许知恩觉得更多还是为自己,毕竟她那行为无异于虎口拔牙,挑战男人的底线和尊严。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许知恩把手机递给他,他没接。   许知恩等了会儿,手腕有点酸,干脆关掉屏幕把手机放一边。她说话仍旧温和,并未因为傅景深的怒气有半分波澜,“傅总大可不必为自己争这顶绿帽子,毕竟我不像你。”   “什么意思?”傅景深问。   “你都去调了监控,想必也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许知恩说:“那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了。”   都已经结束了,怎么可能还是你的绿帽子?   想多了。   傅景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仍旧是气。   这些日子的气都堆到了一起,这会儿面对着许知恩,竟然不知先发什么火。   平心而论,他对许知恩不好吗?   要什么给什么,缺多少钱都给,但凡在北城,基本都在这里住,而且只有她一个,平常出去饭局酒局,那些有老婆的都忍不住搂搂抱抱那些来桌上的年轻女孩儿,他可从未碰过,哪怕是在外地出差,也都会吩咐林助理去给她带礼物。   别人养的小姑娘,哪有他家这待遇?   旁人都说他这不是养了个情人,是养了个祖宗。   傅景深倒也笑笑,毕竟许知恩乖。   谁知道乖了这么久的小兔子竟然露出獠牙来咬他?   当真是他看错了人。   “许知恩,你想好了?”傅景深连名带姓地喊她,严肃又认真地问:“出了这里,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许知恩轻笑,用很纯真的语气说:“我难道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傅景深闭了闭眼,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在这里和许知恩胡扯,女人多得是,缺了她又不会怎么样。   但他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从一旁拿过手机,竖起来让许知恩看,“许知恩,你要是回来,我可以不计较这些事儿。就你胡闹的这些,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还跟以前那样,你在家里乖乖的。”   “那你呢?”许知恩反问。   傅景深一时语塞,“我自然也和……”   “夜不归宿、夜半醉酒、出差半月。”许知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尔后冷笑一声,“算了吧,承受不起。”   她面前还循环播放着她和陆征电梯里那一段,大抵傅景深是想让她知羞耻,让她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而他现在肯原谅她,能让她回到他身边是他宅心仁厚,对她宽容。   孰料许知恩将那视频按了暂停,画面刚好停在她和陆征接吻那里。   她挑衅似地看向傅景深,笑得恣意:“怎么?你是想让我夸他长得好看,还是夸我吻技好?”   “许知恩,你还要不要脸!”傅景深怒喝。 第19章 019 甜吗?   房间里回荡着的都是傅景深的怒喝声。   他红着眼睛死盯着许知恩, 一字一顿道:“到底在闹什么?”   许知恩的笑愈发张扬,“我倒是不知道,和自己的老公接吻竟然也成不要脸了。”   老公?   傅景深的身子僵在原地, “你说什么?”   许知恩也懒得再和他说,没有意义,说多了还显得她对他旧情未了,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结婚证,翻开第一页, “看到了吗?结婚证, 我和我先生的。”   傅景深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颤着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 夹在嘴里缓缓点燃, 青灰色的烟雾把他的脸罩在朦胧中,许知恩只在鼻子下挥了挥手, 散味。   良久,傅景深熄了烟, 哑着声音说:“许知恩,我对你不薄啊, 你就这么绿我?”   “啊?”许知恩不解, “我都说过了,我和我先生的事儿在咱俩之后, 你非得往自己头上开个马场?”   顿了顿又说:“你要这么论的话,你在热搜上绿过我多少次?麻烦你严已律人的时候也严以律己。”   “那都是假的。”傅景深说:“我和晚枫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么?”   “我就是知道才这么说啊。”许知恩笑,眼神却是冷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等钟晚枫长大,都等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你还等什么?等她嫁人的时候抢吗?”   “你疯了?”傅景深皱眉。   许知恩嗤笑:“说实话而已。更何况,咱俩之间是什么关系彼此心知肚明,现在这关系结束了,我金盆洗手嫁人还不行?”   金盆洗手?   倒是用了个好词。   傅景深冷笑,“什么关系?我把你养得这么骄纵,你说是什么关系?”   他咄咄逼人地反问:“许知恩,你有没有心?在我身边这些年,我有过别的女人么?”   “所以我还得给你立个牌坊?”许知恩语气不善,站在那儿和他对峙,“本来就是钱和欲的关系,我承认我心动了,所以我放弃。”   房间里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许知恩却无所畏惧继续说:“傅景深,这爱我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主动权在我这儿,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的,我给过了,别得寸进尺。”   “许知恩……”傅景深厉声喊她,带着威胁,“你这是在逼婚?”   许知恩斜睨他一眼,笑得恣意又张扬,看他仿若在看笑话。   她指着结婚证那三个大字说:“看清楚了吗?我结婚了,我做了这么多年守法好公民,不可能为了一个你去犯罪。”   “你又不爱他!”傅景深笃定地说。   “那又怎么了?”许知恩冷笑:“你可以跟不爱的人上床,我为什么不可以跟不爱的人结婚?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你明明爱……”傅景深的话忽然顿住。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   许知恩一直冷笑着看他,“说啊,怎么不说了?”   傅景深的表情很难看,他真没想到许知恩能做到这个地步,还能在咄咄逼人的时候保持这样的冷静。   他当真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这一个月,她都做了什么?   许知恩轻蔑地笑,“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爱你,但一直在跟我演戏?”   “好玩吗?傅总。”许知恩的手搭在行李箱上,轻笑道:“你自己玩吧,我腻了。”   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但手刚搭在门把上,傅景深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反过来把她抵在门上,她纤瘦的腰就那么磕在门把上,磕得她半边身体都麻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傅景深只是气得咬牙切齿地质问:“许知恩,你怎么敢结婚?”   许知恩疼得想哭,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但仍旧笑得张扬,“难道呢?要我给你守寡?”   “哐当——”   卧室尽头衣帽间的门被打开,陆征站在门口,平日里温柔的声音此刻显得清冷极了,淡淡地质问道:“他也配?”   “你他妈谁啊?”傅景深气得爆粗口。   陆征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亮出了兜里的结婚证,朝着许知恩抬下巴,用那种拽了吧唧的语气说:“她老公。”   傅景深:“……”   妈的。   傅景深不能忍,反手就挥拳过去,拳头划过空中带起了凌厉的风,许知恩瞳孔微缩,“小——”   心字还未出口,只见陆征精准出手,手掌刚好挡住傅景深的拳头,随后抓住他的胳膊,毫不费力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咚”地一声,傅景深平躺在地上,还带了一句地道京味儿的国骂。   许知恩未出口的“心”字忽然变成了一声低咳。   完全不用她担心啊。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景深。   带着几分狼狈。   他很快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陆征,但陆征却没再看他,温声和许知恩说话,但音量控制地刚刚好,正好能让傅景深也听到。   “看你太久没下来,还以为是行李箱太重了。”陆征一边说一边牵了许知恩的手,她手掌还是那么凉,“你手怎么还这么冷?改天带你去看中医吧。”   “没事。”许知恩知道他在演戏,半真半假地演了起来,“我这都是小问题,不影响以后要小孩儿。”   “那也得去看一下。”陆征说:“你一直这么冷着也不是事儿。”   “改天再说。”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了悄悄话,傅景深站在一旁恨得牙痒痒。   陆征拎起她的行李箱,许知恩终于动了一下,但感觉腰间的骨头碎了。   疼得要命。   陆征的手精准探在她腰间,“疼?”   许知恩的泪说来就来,明亮的眼睛此刻泛着泪,软着声音撒娇,“嗯。”   南方姑娘那温软的声音撒起娇来真的让人扛不住,陆征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在她腰间推了几下,许知恩的泪愈发多,神情也愈发可怜。   “要不我抱着你?”陆征问。   许知恩摇头,手覆在他的手上,委屈地撒娇:“不用了,你一会儿带我去医院吧。”   “也行。”陆征点头:“顺带看看有没有染上什么脏东西。”   许知恩:“……”   她差点笑出声。   了不起啊陆征,阴阳怪气真有一套。   陆征却牵着她下楼,许知恩没再回头看傅景深。   但两人刚走一步,傅景深忽然沉着声音喊:“许知恩。”   许知恩停下脚步回头,“嗯?”   “你想好了?走出去……”傅景深顿了两秒,深吸一口气,“以后可就回不来了。”   许知恩盯着他,笑容慢慢在脸上放大,她扬了扬手里的结婚证,“傅总,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傅景深抿了抿唇,“记得。”   “一千万。”许知恩笑着说:“记得打到银行卡,当做随份子。”   她回头和陆征往前走,声音散在客厅里,“到时候我就不请你喝喜酒了。”   傅景深望着两人牵手下楼,背影唯美。   他只握紧了拳头。   他这些年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真讽刺啊。   -   许知恩和陆征下楼时看到周姨,许知恩朝着她鞠了一躬,“这些年谢谢您的照顾了,多多保重。”   周姨也红着眼,“这是说哪的话。”   许知恩笑笑,没再煽情。   正打算走,别墅的门忽然被打开,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女孩儿一边把裙撑往下压一边关门,还未抬头便熟络地打招呼,“周姨,我好饿呀。”   声音是很萌的小奶音,没有刻意卖弄但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一听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儿。   许知恩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会遇上钟晚枫。   要知道这样,她就早一点离开了。   周姨应着:“我给你做饭吃。”   钟晚枫换掉了银色的高跟鞋,笑着说:“还是拖鞋舒服。”   说着抬起头,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但不到两秒,她眼睛又变得明亮,尔后欣喜地惊叹:“是你啊。”   她是对着陆征说的。   陆征皱着眉思考片刻,这才从记忆里抽丝剥茧,把这号人物拉了出来,“是你。”   钟晚枫立马蹦过来,她先亲昵地和许知恩打了招呼,“知恩姐姐。”   许知恩敷衍地点了个头,不过她看向陆征,他自始至终神情淡淡,哪怕是面对钟晚枫热络的打招呼也没什么变化。   “好巧啊。”钟晚枫笑着和陆征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   陆征敷衍地应:“嗯,是蛮巧的。”   “你们……”钟晚枫犹疑着问,目光在他和许知恩身上流连。   “还有事。”陆征没回答她的欲言又止,拉着许知恩出门,“先走了。”   甚至没约个下次。   说完就拉着许知恩往外走。   钟晚枫神色失落地回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莫名难过。   -   今日的北城太阳当空,气温26度,正宜人。   许知恩出门以后直接上了副驾坐着,陆征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检查了一圈才上车。   上车时许知恩正抬手抹泪。   陆征从储物盒里给她扯了张纸递过去,许知恩接过,然后别过脸看向窗外,只给他留了个侧脸。   车子发动,陆征开车驶离别墅。   等他上车以后再没看到许知恩哭,她只是脑袋偏过车窗那边,闭目养神,但神情疲惫。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许是车内太安静惹得气氛有些尴尬,陆征打开了车载音乐。   正好接上之前放的歌。   “谁保证一觉醒来有人陪   我对于人性早有预备 还不算太黑   独身万岁,失恋无罪   ……”   歌词很应景。   陆征却很快切了歌,舒缓的轻音乐没放多久,许知恩又把歌调到了之前那首。   于是他们听了一路的《失恋无罪》。   等到车子停在她家楼下,许知恩也没动作,她只是睁开眼睛,茫然地扫过窗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终是结束了啊。   陆征看她不想下车,便也没催,安静地坐在那儿等她调节情绪。   许知恩的手机微震,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她看到以后勾了勾唇角,带着几分讥讽,然后拨出一通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来。   “李会长。”许知恩平静地说:“我是许知恩,我想捐一千万为贫困山区建希望小学。”   “不需要,不用捐赠仪式,我转到基金会的银行卡上,实施和监督还是交给您。”   “财务明细我还是要看的,还有修建的过程也要和我说,能建几所就建几所吧。”   “希望明年可以看到更多的小孩儿有学上,少年有希望,民族才有力量,发展教育不是我们共同的愿景吗?”   “这些客气话就别说了,都是尽一份心。”   “……”   许知恩在谈正事的时候虽带着笑,但那笑不达眼底,更甚是声音在笑,面无表情。   她在电话里和慈善基金会的李会长聊了会儿,最后又在手机上操作一下,还进行了人脸识别,几秒后重呼了口气。   陆征知道她应当是把那一千万捐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许知恩才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率先往楼上走,东西就留给了陆征拿。   不过两人还是一同到的家,刚一开门,小草莓就往陆征脚边蹭,要是平常,许知恩还会斜睨它一眼,吐槽一句没良心的猫,但现在她没心情。   虽然做过很多次预设,也有了防备,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破了防。   傅景深一次又一次地问她,不回头了吗?   她又气又好笑,最后竟都是化作无奈。   他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他装作不知道。   这样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用钱打发她。   毕竟对傅景深来说,付出钱可比付出感情强多了。   许知恩从冰箱里取了两罐啤酒,开了一罐,另一罐放在茶几上,不一会儿被陆征拿起来。   她仍旧是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啤酒往嘴里灌,但没滋没味的。   陆征和她习惯不一样,他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和她一样的频率喝啤酒。   就连小草莓都感受到了这房子里不同寻常的低气压,跑回了自己的小窝里,没敢喵呜乱叫。   在漫长的安静之后,许知恩的脑袋正好靠在陆征腿上,陆征垂在腿上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凭借本能在她脑袋上摸了下,清冽的少年音带着无尽的温柔,“难过吗?”   许知恩压抑了一路的眼泪竟被这一句话搞得决堤,她眼泪落在他的裤子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南方姑娘那温软的声音哽咽着说:“怎么会不难过啊?”   “就算不爱他,我这些年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真的啊。”许知恩低声啜泣,“但我知道不能这样了呀,我得要爱自己。”   “我也不是为了失恋难过,我是为我付出的那些年难过。”   她低声哭,但哭了没一分钟就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任由身体往下,脑袋搭在了沙发上,是正面仰着的,刚好看到陆征的脸。   四目相对,她轻笑了下,“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问他要一千万?”   陆征想说没有,但他只是保持沉默。   许知恩说:“我只是想要个让他放弃,也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她要提醒自己,往前走,爱自己,别回头。   “放弃啦。”许知恩笑了笑,那笑令人心碎,但在无意间勾人摄魄。   “嗯。”陆征说:“新开始。”   许知恩笑:“嗯?”   陆征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颗糖,撕开糖纸直接塞到她嘴里,“我是说……”   许知恩那疑惑的目光太过明显,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理解导致有些神情呆滞,但这呆滞配上她现在楚楚可怜的样儿,格外让人想吻。   不过一秒犹豫,陆征已经遵从内心,侧过身子低头吻下去。   许知恩的眼睛忽闪忽闪,在这一刻显露出了和她年纪不符的纯真,一点都不像个勾人的妖精。   陆征在她唇上辗转,尔后低声和她说:“你要好好爱自己。”   “唔。”许知恩闷着声音应。   片刻后,陆征转换呼吸,他坐起来轻笑着,意有所指地问:“甜吗?” 第20章 020 要不……分期?   许知恩恍惚片刻后才扬起笑, 那恣意的、张扬的笑。   甜吗?   甜。   她纤瘦的手臂攀向陆征的脖颈,陆征也恰到好处地吻下来。   温柔又缠绵。   他抱起她去卧室,手在探到她腰间时又停止。   因为她的腰上有一片淤青, 大抵是当时被傅景深拽到门上时磕到了门把,青紫色的痕迹在她原本肤色的映衬下,十分扎眼。   一场热烈的情丨事还未开始便中断, 陆征的手指抚在她受伤的地方,“疼吗?”   许知恩摇头:“不疼。”   刚磕到门上的时候特别疼, 这会儿倒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陆征要伸手按上去的话, 还是疼的, 只是这疼痛足以忽略不计。   陆征下了床, “家里有红花油吗?”   许知恩:“没有。”   她刚搬来不久,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再说了, 她平常怎么可能受这种伤,自然不会买。   陆征去客厅拿了手机下单, 许知恩喊他:“不来了吗?”   陆征正好站在门口,T恤已经脱了, 不得不说, 八块腹肌的身材还是很有料,蜜色的肌肤和腹肌相互映衬, 看着就赏心悦目。   许知恩是个不喜欢大块肌肉的人,但这会儿看着陆征的身材, 忽然觉得网上那些馋腹肌的姐妹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太大块的肌肉看上去让人觉着害怕,像陆征这种腹肌,正好是穿衣显瘦,脱衣刚好, 而且还有型。   她看了会儿,陆征已经随手捞过T恤穿上了。   许知恩:“……”   可真小气。   还是白天,陆征坐在她床头都不显得尴尬,但许知恩是躺着的。   陆征一直坐得笔直玩手机,许知恩无奈,“你这在做什么?”   “买东西。”陆征说。   许知恩:“……”   是她这个漂亮女人没有吸引力了吗?   许知恩看他收了心思,也懒得逗弄他,躺在那里发呆,没再管他。   她望着外面的太阳问:“你说太阳落下还会升起来吗?”   陆征:“会。”   “我的意思是……”   许知恩的话被陆征打断,“但升起来的不是今天的太阳。”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放了手机,说得很认真,金黄色的阳光扫过他的眼角眉梢,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不一样,就像人。”   说得似是而非。   但许知恩听懂了。   今天的人和昨天的也不一样,哪怕化了同样的妆,是同样的外表,但灵魂不一样。   “陆征。”许知恩忽然蜷缩起身体,呢喃道:“我困了。”   “睡觉吧。”陆征起身打算出去,但许知恩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你能陪我睡觉吗?”   -   许知恩几乎是睡了一整天,就连陆征给她按腰她都是感觉到腰间发热,并没有醒,整套流程在迷糊中完成的。   这过程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她便嘤咛了二十分钟,再次睡过去前,她想的是:想不到陆征还有这手艺。   她是在半夜醒来的,凌晨两点被肚子饿醒。   但睁开眼发现陆征还在睡,他也陪自己睡了一整天,而且是以抱着自己的姿势睡的,她脑袋就压在他胳膊上。   许知恩几乎没有被人这样抱着睡过,她睡相差,也就小时候被她妈这样抱过。   她和傅景深之间几乎没有过这种亲昵的姿势。   而上一次被这样抱着睡,也是被陆征。   这似乎是陆征的习惯,把她拥在怀里,这样她缱绻的时候就像是找到了避风港,可以安稳地待在里边。   他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这是许知恩之前买的沐浴乳的味道。   寻常许知恩自己洗完澡出来是闻不到的,她发梢的茉莉花香会彻底掩盖掉这个沐浴乳的味道,但在陆征身上,莫名好闻。   会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在陆征怀里窝着,黑暗的房间,清浅的呼吸声,宁静又祥和。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想事情。   许知恩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释放,白日里太压抑了,压抑到什么都不想做。   诚如和陆征所说,她为傅景深难过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所难过的是自己付出的那几年,是自己付出的精力和感情。   许知恩在思考以后。   她想回青宜陪母亲,但朋友都在北城。   她不太适宜北城的气候,来了几年一到换季必生病,到了冬天冷得连门都不想出,但现在回青宜,确实没什么好的工作机会。   这几年她的关系网都落在了北城,要想回去谈何容易?   不过今年冬天可以回青宜歇着,有活儿就出差,没活儿就回家,倒是少了些束缚。   在这样幽暗的环境里,她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很多,直到肚子再次咕噜噜叫起来,她才打算起床。   怕吵醒陆征,她特意小心翼翼地滚了半圈,这才起身,但她刚坐起来,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便打开。   陆征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迷蒙着和她打招呼,“醒了?”   房间里顿时亮起来,许知恩看向陆征。   他刚醒,经过几秒的调整,脸上困意全消,就是眼神不如平时清亮,飘忽不定的。   许知恩点头,穿上拖鞋往外走,“嗯,有点饿了。”   “厨房有粥,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陆征跟着起身。   “你熬得?”许知恩问。   “没有。”陆征如实回答:“点的外卖。”   许知恩已经看到了厨房的东西,有粥有米,基本上都是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而且这还不是一家的外卖,原来在她睡觉的时候,外卖都来过两三次,她竟什么都没察觉。   “你吃过了?”许知恩问。   陆征摇头:“没。”   “那你……”许知恩疑惑。   “想着你醒了会饿。”   陆征在客厅,声音很轻,要不是房子小,许知恩还听不到他说的话。   显然他刚睡醒,还没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但他那话还是落到了许知恩耳朵里。   她在厨台前站了许久,目光落在那些外卖上。   许知恩的指尖儿捻着餐盒的边,忽然喊他:“陆征。”   “什么事?”陆征应。   “你……”许知恩站在厨房门口,脑袋倚着门框,顿了顿才说:“对所有女人都这么好吗?”   小草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已经跑到他怀里窝着。   他坐在沙发上,小草莓蜷缩在他怀里,他的手在小草莓身上轻轻抚过,小草莓舒服地半眯着眼。   一人一猫和客厅里昏黄的灯光联结,构成了一副色彩精美、格调温馨的图。   从艺术学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很值得留存下来的画面。   他的目光在空中和她交汇,良久后温声道:“这也算好吗?”   许知恩没说话。   “这只是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一些小事。”   许知恩没有和他争执,只敷衍地应了声哦。   她回了厨房将粥倒进容器里才放到微波炉里热,定时两分钟。   倚着厨台时她想,但所有的关心和爱都是藏在每一件小事里的。   隔了会儿,陆征的声音忽然从客厅里传来,“但这是我第一次,在女人家留宿。”   他说得温柔却坚定,“以前没交过女朋友。”   -   许知恩夜里食欲大开。   她喝了两碗粥,吃了一块蛋糕,还从零食柜里取了很多零食出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为此还拖着陆征一起。   原来陆征习惯坐在沙发上,但硬是被她薅到地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小草莓这家伙没有良心,看电视的时候一直在陆征怀里呆着,许知恩怎么抱它都不过来。   她威胁不给它吃猫罐头,它就朝陆征眨眨眼,陆征摸摸它脑袋,它就乖乖地继续在他怀里窝着。   许知恩严重怀疑是因为陆征的怀里比较温暖。   不过后来她看进了电视,就懒得再搭理它。   客厅的灯亮到朝阳初升,遥远的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泛着淡淡的、朦胧的光。   许知恩又打了个哈欠,她关掉电视才发现陆征已经坐在一旁玩起了小游戏,小草莓又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回房间补觉,走到门口时才和陆征说:“我们好像该接猫了。”   “嗯。”陆征头都没抬,“许医生联系过我了,这两天随时可以去接。”   “就今天去吧。”许知恩说完才想起问:“你没课吧?”   “周日。”陆征说:“没有课。”   许知恩:“哦。”   在关上门之前,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和陆征说些什么,但又想不出来。   等关上门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应该说句谢谢。   可……突如其来的谢谢太别扭,不如不说。   不管如何,许知恩还是很感谢他这份默默陪伴的温柔。   -   翌日十点,许知恩和陆征出发去宠物医院接猫。   这只猫在宠物医院待了十几天,腿上的伤也养好了一些,但断掉的腿没能接得上,它走路还是不稳定,不过长得蛮好看,白灰色,金色眼睛,耳朵小小的,不是品种猫,但也很乖巧。   许知恩这些日子陆续从网上购置了许多物品,算是把它的家安置好了。   去宠物医院和医生打了招呼,又把有些害怕的猫抱着上了车,回去的时候是陆征开车,小猫一直往他的方向看。   许知恩明明也很温柔地摸它的脑袋,但它就是一直看着陆征,好像陆征更有安全感似的。   “你是有什么魔法吗?”许知恩说:“这些猫都很喜欢你。”   “可能因为我捡了它吧。”陆征说。   小猫还适时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猫是很有灵性的生物,谁对它好它都记得。   而且认主。   许知恩也没和他在猫这里争宠,毕竟争来争去输家都是她。   连她从小养到大的小草莓都叛变了,更遑论是一只刚带回家的小猫。   等把小猫带回家,小草莓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许知恩喊陆征抱住小草莓,免得这家伙一个人吃独食久了,欺负新来的小朋友。   许知恩先把小猫安顿好,给它倒了猫粮,但小猫在陌生环境里怯生生的,尤其盯着小草莓看,生怕它一个激动从陆征怀里冲下来。   “别怕它。”许知恩安抚小猫:“它就是看起来凶,根本不敢打架的。”   “你来了这里就是我家的一员了,以后小草莓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她是姐姐,你是弟弟,相亲相爱。”   “你俩要是打架,我就……不给小草莓吃东西。”   “不过……你总不能一直叫小猫吧?”   许知恩自言自语了一阵儿,这才想起给新成员起名字。   “要不以后叫你小橘子?”许知恩说:“正好跟小草莓凑成水果派对。或者小樱桃?”   “叫小新吧。”一直没说话的陆征忽然开口。   “啊?哪个新?”   “新旧的新。”陆征说:“刚好是辞旧迎新。”   许知恩思考了几秒,尔后笑道:“那就叫小新。”   新生活、新希望、新开始。   小新和小草莓毕竟是同一物种,许知恩怕小草莓霸巢,所以一直不敢让他俩相处,还是陆征坚持着把小草莓放下去,然后去除掉许知恩这个人为干预,让两只猫相处。   两只猫先是保持着距离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小草莓喵呜了一声,带着几分杀气。   小新低低地喵了一声,怯生生地,像是寻求保护,小草莓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隔了会儿看到小新走路姿势不对,它这才走过去,直接趴在了小新旁边。   没用半个小时,两只猫就可以和谐共处了。   许知恩在客厅里佯装玩手机,实则一直观察着两只猫的动静,生怕它们打起来,结果两只还相处的比较融洽,她这才放下心。   中午刚吃完饭,工作室的群里就开始活泛起来。   【一只小团团:@知恩姐,有单子!】   【奶油泡芙:大单!】   【谈辰:让我看看.jpg】   【一只小团团:我的天!老大你终于跟我同频道了吗?】   【奶油泡芙:老大什么时候回国?呜呜呜,我好想你。】   【一只小团团:我看是你的化妆品快用完了吧。】   【奶油泡芙:瞎说什么大实话!我就是单纯想老大了。】   【谈辰:@奶油泡芙,记得给我列单子,不然不帮代购。】   【奶油泡芙: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老大,能来这样的地方工作简直是我三生有幸。】   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就连在国外的师傅都倒时差冒了泡,许知恩翻上去看到了那条艾特,然后反过来艾特团团。   【知恩-:@一只小团团,什么单子?】   【一只小团团:广州的一个老板,说需要给公司做一块壁绘,又看中了你的作品!】   【知恩-:约什么时候面谈了吗?】   【一只小团团:下周二上午10点,他会来咱们工作室。】   【知恩-:好。】   解决完了工作的事情,周芙又在群里闹,问大家要不要出来唱歌,结果工作室有小伙伴已经出差去了外地,留下的人寥寥无几,约不出来几个,于是只好作罢。   许久没冒泡的谈辰在群里叮嘱了大家几句,喊大家好好工作,也要好好生活。   许知恩想了想,还是在群里艾特谈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谈辰:年底吧。】   许知恩只说了句回来聚便没再看消息,反而给许久没联系的乔依发微信:【还给不给杨与舟买外套了?】   乔依秒回:【买!好不容易可以宰小富婆,我怎么会错过。】   许知恩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是12点半,她约乔依下午两点去商场。   乔依:【两点半吧,我化个妆。】   许知恩:【跟我还客气?】   乔依:【见男人可以不化妆,但见闺蜜不可以,我得光彩照人,比!你!美!】   许知恩:【放弃吧,在这件事上你不可能超越我了。】   乔依:【……滚。】   两人互相阴阳怪气了一阵,最后把时间定在了三点。   下午有约之后,许知恩终于松口气,不知为何,她这会儿觉得跟陆征同处一个空间下有点别扭。   就是原本以为两人是只能在床上见面的关系,但没想到这会儿会在光天化日下一起撸猫,还要一起看剧吃饭,怎么看都诡异。   为了应对这种诡异,许知恩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逃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   她刷了会儿小视频,闲得实在无聊,她又拿出了快要积灰的画架。   在她脑海里有一副画面,她一直想画下来,这会儿几乎拿到画板,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副画面。   她在卧室里画画,陆征在客厅逗猫。   两人互不打扰,但她能听到脚步声,也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是在她过往人生中没有的体验。   两点半闹钟响的时候,她正好画了小草莓的一只jio,但因为和乔依有约,她之后停手。   但刚出卧室就接到了基金会那边的电话,和她核对了一些信息,又说把需要建希望小学的地方发给她,让她挑一些,她一一应下。   等挂断电话后,她看见陆征坐在沙发上假寐,小草莓和小新卧在他脚边,安静又温馨。   许知恩看着不由得想笑,这两只猫可真粘人。   不过还不等她笑完,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答应分给陆征一百万。   但她现在已经把钱全捐了,要是要不回来的,所以她现在只能自己给,但……她哪来的一百万?   笑容凝固在脸上,而陆征忽然睁开眼。   他摁了摁太阳穴,看向许知恩:“要出门?”   许知恩心虚得厉害,僵硬地点头,“是。”   在忘记自己要给他一百万的时候,许知恩无比硬气,但现在记起了这件事,而她还没付账的时候,她怂了。   她现在看着陆征,总觉得陆征立刻就会问她要那一百万。   她害怕从陆征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但陆征之后没再说话。   许知恩木着脚步去卫生间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门上的《结婚协议》不见了。   可她现在不敢问,怕陆征提那一百万。   她怎么就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啊。   一百万,她从哪找一百万给陆征?   以她目前挣钱的速度,起码得一年。   还得是化作拼命三娘疯狂接单。   “对了。”陆征从茶几下拿出一张纸,“门上的《结婚协议》……”   “别说了。”许知恩觉得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决定英雄就义,她自己说过的话、立下的誓,那必然算数,所以她竖起手掌打断了陆征的话,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我给。”   陆征疑惑:“嗯?”   “答应你的一百万,我一定给。”许知恩轻吐了口气,“但我已经把那一千万全部捐给基金会建希望小学了,手头现在没钱。”   陆征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只想说那《结婚协议》今天掉下来了,所以想还给她,但没想到她联想到了那一百万上。   不过许知恩现在的模样莫名好笑,那一副挣扎着但又坚定履行诺言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逗一下,于是他换了说辞,“那你打算怎么给?”   房子里尴尬又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陆征坐在那儿,神色淡淡,但在许知恩看来,那写的就是四个大字——欠债还钱。   于是在沉思过后,许知恩说:“要不……”   她顿了顿,底气略不足,“分期?” 第21章 021 借条。   [借条   本人许知恩……]   “借条怎么写?”许知恩坐在地上, 写到这里忽然顿住,仰头看向对面的陆征,“接下来写啥?”   陆征抱着小草莓, 从沙发移到地上,表情淡淡,“身份证号。”   [身份证号xxxxx]   “于今日向陆征, 身份证号x xxxx借款一百万元,于20年内分期支付完成, 每月还款额度不低于2000元, 特此立据。”   许知恩一字不落地写在纸上, 然后写了日期、姓名, 再签字, 用口红涂了手指摁手印。   整个流程十分自然。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写完之后递给陆征,手机已经被连环轰炸。   【依美人:???】   【依美人:许鸽子, 你在家里养男人吗?为什么又迟到?】   【依美人:我觉得你无了。】   【依美人:整整五分钟,我在大太阳下晒得快要脱皮。】   【依美人:你是不是还在睡觉?我要去你家薅你头发。】   许知恩:……   她成功地赴约迟到, 但她在赴约前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写了一个一百万的借条。   她一边着急忙慌出门手里给乔依回消息:【路上堵车,十五分钟到, 别慌, 不鸽。】   一边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征,“你怎么会写借条这种东西?”   陆征:“呃……”   许知恩拎起包往肩上一挎, “以后缺钱也别问人借了,省着点。”   纯粹是长辈语气。   陆征:“……”   等到许知恩走了, 陆征坐在地上倚着沙发,后知后觉地发现许知恩的这种坐法意外地舒服,原来沙发不是用来坐的 ,是用来靠的。   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认知让他没干过坐地上靠沙发的事儿, 跟着许知恩倒尝试了。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张纸,一张是《结婚协议》,一张是《借条》,许知恩几乎是对他完全信任地写下了第二个,甚至连他报过的数字都没算。   有点傻……   但有点可爱。   陆征找了胶带把结婚协议重新贴在她门上,然后给江靖打了个电话。   “把家收拾一下,我晚上回去。”   江靖一个激灵,“你要回来住?”   陆征摸着小心翼翼凑过来的小新的毛,给它按摩,“不然?”   “那我得好好收拾一下。”江靖说:“我还以为你沉迷美人乡,不回来了。”   陆征:“……”   他得上课。   从这边到学校有点远,他不想每天迟到。   “收拾吧。”陆征说:“废话真多。”   江靖那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你跟那个喜欢的人怎么样了?”   陆征沉默两秒,挂了电话。   都说了是他朋友。   -   许知恩到达商场时,乔依正穿着裙子站在商场门口,一袭白裙,戴着墨镜和大耳环,金色手链在太阳下熠熠发光。   她小跑了几步才攀着乔依胳膊,乔依直接把胳膊一抽,“去去去,别套近乎。”   “哎呀。”许知恩又攀她,“有点事耽误了。”   “许知恩,我在你这是越来越不重要了。”乔依气呼呼地,“约好的你都能迟到这么久,我在这儿快晒成人干了。”   许知恩:“……”   今天是有点热,北城开始进行短暂的回暖,但绝对不到那种能把人晒成人干的气温。   况且乔依一直站在阴凉处,着实是夸张。   但和乔依做朋友这么久,她还是知道怎么哄的,立马态度友好低头认错,“我错了,晚饭我请,把你晒掉的水分补回来,一会给你买奶茶,超大杯。”   “你最近在忙什么?”乔依无奈,“就忙得离谱。”   “工作呗。”许知恩知道她这已经消气了,正好两人许久未见,把彼此最近的生活都交代了一些,但她省略掉了陆征那一部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挺乱的。   “这么说你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乔依说:“本来还想着下周陪你去拿。”   “你最近不忙?”许知恩说:“马上国庆,又得忙到脚不沾地了吧。”   “我去。”乔依提起这个就头疼,“我麻了,当初做这行真没想到会认识这么多新娘,国庆光请柬就给我递了七个。”   许知恩笑,“多好啊,一天一个。”   “基本上都凑在同一天。”乔依绝望地说:“网上那个段子你看了没?说是老板这个月工资别发给我了,直接打给我那些结婚的朋友。”   许知恩最近忙,根本没时间网上冲浪。   这会儿听她说起来也就笑笑,“婚礼都在北城吗?”   “不是。”乔依说:“有的在老家,有的在苏州,有的在北城。”   乔依老家也是一座南方小城,比青宜还偏南。   而两人当初在苏州读的大学,很多同学也都留在了苏州,还有的去沪漂,就她俩,直接来了北城。   乔依来找杨与舟,她来找傅景深。   “那你参加哪个?”许知恩问。   “老家的。”乔依说:“正好赶上中秋,我回家陪我爸妈。”   “那杨与舟呢?”   “不知道。”乔依说:“还没商量,他应该要工作吧。”   演员这职业和他们这些朝九晚五的不同,遇上过年过节也过不到一块去,许知恩也就没再多问。   倒是乔依忽然问:“你收到林清的请柬了吗?”   “啊?”许知恩疑惑,“林清?她不是不婚主义么?”   林清是她们大学舍友,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   那会儿上学时关系也还不错,印象里是很文艺的一个妹子,因为家庭原因决定不婚,大学四年躲男生如躲瘟疫,但没想到这会儿最先结婚的竟然是她。   “不知道。”乔依说:“昨晚我发现邮箱里有封未读邮件,婚礼在11月,苏州。”   “我还没有看邮箱,不知道有没有喊我。”   “应该是喊了,连和她关系差的王妃雨都喊了。”   许知恩问:“你去不去?”   “去吧。”乔依说:“也很久没看到老同学们了。”   许知恩亦然。   她上学时因为长得漂亮,没少被男生追,但她也没对谁高看过几眼。   因为和乔依假期去西湖旅游,一眼喜欢上傅景深,后来加了微信,起先还聊了几句,但许知恩觉得他太无趣,便也没再聊,后来他到苏州来出差,两人又偶遇过一次,也是从那之后,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她朋友不多,跟同学也都是泛泛之交,不过有乔依陪着,她可以去,正好闲着,就当故地重游。   许知恩和乔依多是些朋友间的闲聊,从同学的发展聊到最近哪个品牌出了新款,话题天马行空。   在商场里绕了几圈,给杨与舟重新买了套衣服,许知恩还买了几件秋装,她的衣服基本都留在了别墅里,这会儿新家里就几件,不够她换。   等到逛累了就找咖啡厅待着。   许知恩抽空在手机上下了个邮箱app,果然发现了一封未读邮件,是林清发来的请柬。   电子版请柬制作的很用心,新郎名字叫徐疏,和她的名字很衬,许知恩想了想还是回复了她的邮件,说届时会到。   转眼间不婚主义的舍友都结了婚,这几年也陆续在朋友圈看到过一些同学秀结婚证,在毕业的三四年里,唯许知恩死守着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在泥潭里挣扎。   如今又恢复了单身……不对,她还假结婚了。   结婚证起码是真的,在法律层面,她是已婚人士。   许知恩抿了口咖啡,略苦,她忽然想起来问乔依,“你和杨与舟没打算结婚吗?”   乔依一口咖啡吐出来,许知恩立刻给她递纸,“至于吗?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这么激动?难道在筹备婚礼了?”   “没有。”乔依轻轻擦着嘴角,“怎么可能?”   “那……”   “没问过。”乔依抚着杯子,“杨与舟没提,我总不能主动说结婚的事吧。”   “那你探过他的口风吗?”许知恩问。   “旁敲侧击过,但没什么结果。他们那一行……”乔依顿了顿,“你见谁30岁以前结婚的?”   “可你的梦想不就是28岁以前结婚吗?”许知恩笑笑,“杨与舟知道啊。”   乔依叹气,苦笑道:“主要是我们恋爱太久,同居都三年了,我觉得再不结婚就快结不了了。”   许知恩想说怎么会,但话到嘴边只剩沉默。   乔依和杨与舟是她一路看着走过来的,郎才女貌,感情坚不可摧,杨与舟几乎是满分男友,和乔依在一起这些年,从没吵过一次大架。   许知恩一直坚定他俩是会结婚的,但现在恋爱谈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谈恋爱吧。   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许知恩笑了笑转移话题:“今年冬天想不想去大理玩?”   “和谁?”   “还能和谁?”许知恩说:“当然是我。”   乔依立马来了精神,“呦呵,许知恩你了不起,离开傅狗以后终于还记起你有个闺蜜了?终于可以跟你的闺蜜去看看苍山洱海,带着你亲爱的闺蜜去南方避冬。我的天呐,真的是活久见,有生之年。”   许知恩:“……”   一番话说得夹丨枪带棒、阴阳怪气。   不过她和乔依向来是这么相处的,而且乔依本来就对她和傅景深在一起,无底线地等待一段没结果的感情不喜。   她翻了个白眼,“这小嘴真甜,怕是抹了毒药。”   乔依冷笑,“当初我喊你去大理的时候,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许知恩:“……”   “你还喊过我去大理?”许知恩反问。   乔依:“……”   这话问得可就有意思了,乔依立马给她翻起了旧账。   从前年约她出国去墨尔本,她为了和傅景深去北城郊外看星星,推了乔依的约到今年4月约她去都江堰,她为了照顾在医院发烧的傅景深临时毁约,直接从机场去了医院,留乔依一个人上了去成都的飞机。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为了傅景深,她不知道推了多少次乔依的约。   乔依喊她许鸽子一点儿错没有。   许知恩听得耳朵发热,但也不服输,“大学那会儿答应我去上选修课,结果你跟杨与舟跑到海南,我一个人上两份课,我说什么了吗?”   乔依:“……”   老友之间翻起了旧账,但翻了不到五分钟,同时停下。   “没意思。”乔依说:“幸好你这会儿改邪归正了。”   许知恩轻巧地:“嗯哼。”   “说真的,去不去?”许知恩问。   乔依沉默两秒,脆生生地答应:“去。”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她俩一直坐到晚上,直接去对面五楼吃饭。   许知恩请的是东北菜,她和乔依口味一致,都不怎么喜欢吃西餐,反倒对东北菜格外偏爱,不过她俩还没去过东北去吃正宗的东北菜,乔依最爱吃锅包肉,许知恩比较喜欢乱炖,而且每次来东北菜馆,两人饭量会剧增。   无他,餐具太大了,每次都觉得自己吃了一点点,实则很多。   吃饭时,乔依问起了许知恩之后的打算,许知恩一边吃一边说:“还能怎么办?好好工作呗。”   “感情呢?”乔依问:“不再找了?”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许知恩脑子里闪过的是陆征的脸。   她很想和人说一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捡到……”许知恩的话说了一半,乔依的电话就响了,她只好顿住。   是杨与舟的电话,他刚好忙完,问乔依在哪里,乔依给他报了位置,让他来吃饭。   等挂了电话,乔依才接着问:“谁?”   但许知恩的表达欲在刚才这几分钟内消失殆尽,她笑了笑,“没谁。”   乔依明显不信,但许知恩只摇头,“你听错了。”   “不是我说。”乔依叹气道:“你当初对傅狗有点病态,那种男人确实很迷人,但我们得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踮起脚尖就能够到的,他是挂在天上的那轮悬月,你踩着梯子根本够不到,你得乘坐宇宙飞船才能过去,可过去了就发现他表面坑坑洼洼的,根本不值得。”   许知恩安静地听她说。   乔依家庭和她还蛮像的,但乔依只是父母离了婚,两人尚健在,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没怎么见过母亲,家庭条件就正常,没有多好,但也不至于很差,普通的工薪家庭,但对她们这样的女孩儿来说,够傅景深那样的不过是踮起脚尖碰月亮 ,碰到的只有幻影。   乔依知道许知恩跟着傅景深不是为了钱,但她一直劝许知恩的是,像傅景深那样的男人,女人堆里爬出来的,没有心。   许知恩没听劝。   年少轻狂,总要把苦果尝过方知痛。   “以后就好好谈个恋爱。”乔依笑了笑,“要是有合适的,我就给你介绍,行不行?”   “可以啊。”许知恩跟着笑,“最好是你家杨与舟身边的,我比较有安全感。”   乔依满口答应。   -   晚饭过后,许知恩和杨与舟乔依告别。   她坐在车里看着乔依挽着杨与舟的胳膊撒娇,背影登对,忽然有些羡慕。   以前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但那时多是幻想有朝一日能和傅景深这样走在街上,但如今没了这份幻想,倒生出了几分羡慕。   在这偌大城市里,总还有一盏灯火为她留,有一人在等。   不至于孤零零的,没个伴。   她在驾驶位上坐了会儿才发动车子。   车子往前走,风景不断往后退,浮光掠影般的景色在昏暗灯光里显得无比寂寥。   许知恩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陆征的身影,随后苦笑,想什么呢。   不过是假的。   比她和傅景深当初还假。   许知恩这边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她想着得找个日子把这婚离了。   不过得等两个月,她怕傅景深会查。   她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日子,觉得12月就蛮合适的。   差不多三个月,她把身边的这些事理一理,然后就把感情这些事儿彻底翻篇。   无论是陆征还是傅景深,都注定不会长久地停留在她生命里。   不过是昙花一现的风景。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些有的没的,所以上楼时兴致都不高。   她按了密码开门,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但没有人,只有小草莓和小新在地毯上待着,许知恩无奈,“你俩趴在地毯上,知不知道会掉毛啊?我还怎么坐?”   两只猫都没回应她,但小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晃着身子朝她走过来。   许知恩一把抱起它,低声说:“陆征走了也不关灯,还不管你们。”   她就是自言自语。   陆征不过来没几天,她都习惯了这不大的小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温柔地撸猫。   明天陆征上课,他今天也跟许知恩说过了,晚上会回他租的房子那边住。   许知恩还未来得及感慨几句,厨房里忽然传来“砰”一声。   许知恩被吓得一激灵,怀里的小新都跟着颤抖,她立马跑过去打开门,只见穿着黑色T恤的陆征靠墙站着,而他对面的料理台上全是食物残渣,那黑色的形状让许知恩实在无法辨别它的本体是什么。   很明显,她打开门也让陆征错愕。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许知恩忽然笑了:“你在做什么?”   陆征唇抿得极紧,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回答:“做饭。”   许知恩见他一副“谁都别理我”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她选择了给他留点面子,所以笑着去拿垃圾桶,把那些黑色的不明物体收拾进去,等她收拾完以后回头发现陆征还站在原地,衣服上一片一片的痕迹,显得很狼狈。   他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像犯了错的小孩儿,但又倔强地不肯认错。   “你没回去吗?”许知恩仍用平常的语气和他说话,没半分埋怨他的意思,“怎么忽然回来了?”   陆征:“……”   他仍在懊恼。   许知恩转过身子,和他对峙了几秒,尔后撕了张厨房纸走上前给他擦T恤上的污渍,“别生气啦,第一次做饭是会这样的。”   陆征:“……”   他紧抿着唇靠墙站着,许知恩仰头刚好看到他如星一般清亮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懊恼,眉头也紧皱。   许知恩伸手抚向他额头,“怎么还带生自己气的?”   她这一副哄小孩儿语气。   两只小猫蹲在门口开始“喵呜——”,叫了几声。   许知恩见他不说话,仍是那副表情,不由得好笑。   到底是少年心性。   她的手指从他的眉心处拂过眉骨,尔后搭在他肩膀上。   “陆征。”许知恩喊他的名字,陆征那双眸子一直盯着她看,嘴唇微动,但没发出声音来,看得许知恩心念一动,她又喊:“陆征。”   陆征抿着唇,艰难地应了声:“嗯。”   声音细若蚊虫。   大抵是少年的世界里没经历过这种窘迫的情况,此刻格外在意。   许知恩却看得好笑,她又喊:“陆征。”   陆征这次才稍微正常点应她,“嗯。”   许知恩的手指戳在他脖颈的血管上,将他彻底抵在墙上,温软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内响起。   她说:“我想吻你。” 第22章 022 估计是太想你了。   厨房里还乱着。   许知恩说完以后踮起脚尖, 还不等她先碰触陆征,陆征先吻了她。   这是一个带着几分青涩的吻,但最后不止于吻。   从厨房到卧室, 月亮躲到云后,灯也变得温柔。   -   陆征周一早上8点有课。   从许知恩家到学校开车要20分钟,他的玛莎留给了江靖开, 虽然他开会方便一些,但估计会吓到许知恩。   毕竟在许知恩的认知里, 他是一个经常写借条的穷学生。   估计是初见那面给她的刻板印象太深, 她觉得他非常穷。   事实上陆征现在确实穷, 但还有辆玛莎拉蒂。   如果要跟许知恩解释的话, 太复杂。   所以陆征最后选择了忍痛割爱, 让江靖开了他的爱车,而他只能打车。   不过江靖这个狗东西, 昨天说是给他收拾房子,结果他回去以后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为了他那抽象的艺术,陆征的房子里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抽象画, 家里摆了一地的颜料和画板。   陆征:“……”   他差点把江靖抽一顿。   不过后来江靖他爸又打了个电话来, 两人吵了一架,最后他没能抽那狗东西一顿。   他租的房子本来就小, 就一张床,他回去以后江靖就没地方可去了, 最后他拿了几件衣服,在路上犹豫了会儿,还是来了许知恩这里。   等到很晚也不见许知恩回来,他有些饿便去了厨房, 结果第一次做饭,炸了锅。   ……   陆征确实是气。   气自己。   最重要是刚刚好被许知恩看到。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更多觉得是丢人。   陆征的生物钟向来好,在部队待了两年,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六点二十响铃起床,所以他睁眼醒来时是早上6:18,身侧的许知恩还在熟睡。   他小心翼翼地起床,然后在客厅给两只猫铲屎,又去洗漱,洗漱时想起来昨晚的厨房还没收拾,等到收拾完才去房间拿上课要用的资料,没想到还未开门离开,许知恩卧室的门开了,她随手在凌乱的头发上抓了抓,在看到已经梳洗完毕的陆征后懵了几秒,然后五指成梳,飞快梳理自己的头发,结果越抓越乱,无奈放弃。   昨晚太累,她虽然起来了,但灵魂还在梦里,倚着门打了个哈欠问:“你是不是要去上课?”   “嗯。”   “怎么去?”   陆征说:“打车。”   许知恩闻言抬着下巴指了指挂在门口的包,“包里有车钥匙,你开车去吧。”   陆征:“……”   有点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继续睡了。”许知恩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卧室,“你记得吃早饭。”   陆征:“……”   这语气……真的很像他妈。   “你今天不用车?”陆征问。   许知恩挥挥手,然后关上门,声音透过门传过来,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但陆征还是听见了。   她说:“不上班。”   陆征听她的话拿了车钥匙,开着她那辆白色吉利去了学校。   车停在校门口,然后在不远处看到了他的那辆玛莎。   陆征:“……”   他反复确认了两遍,然后给江靖打了电话,“你在哪儿?”   “家里啊。”江靖说。   陆征:“我车呢?”   江靖理直气壮:“当然是在家里……”   话没说完,转头对上了陆征的视线。   那危险的、带着威胁的视线。   江靖后背一凉,正打算给陆征解释,但陆征越过他,只给他说了一点要求,“别带女人坐我副驾。”   江靖::“……行。”   一起长大的兄弟,陆征怎么可能不了解江靖。   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估计已经聊上了他们学校的女孩儿,开着他的玛莎来送女孩儿上课。   陆征向来不对他泡妞的行为做出评价,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过了没意思,但这会儿他都已经往学校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骂了句:“渣男。”   江靖:“……”   “你趁早回家吧。”陆征又给他补刀子,“照你这样儿,学不成艺术。”   江靖:“……”   他从小就没怎么反驳过陆征,这会儿也一时卡壳。   等到陆征走远了,他才大吼了声,“你根本不懂艺术!”   艺术是什么?   那就是风流、是爱情、是流淌的、变幻的爱情。   他这是在找灵感。   死直男陆征,屁都不懂。   -   陆征没搭理他,直接去上课。   他很多课都是可听可不听,但他向来信奉在其位,某其职,既然当学生,学这专业,那就得上课。   而许知恩一觉睡到上午11点。   她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晚上,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透不出来,连小草莓和小新都安安静静的,她摸过手机来看一眼,发现是上午,正好肚子饿了,她坐在床上点了份外卖,然后发了好久的呆。   昨晚发生的事情再次回到她脑海。   在某一刻,她几乎是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开了房间里的灯,专程开得是暖色调的灯,从柜子里拿出画了一半的画。   像是有某种意念般,笔刚落在纸上,手便流畅地画出线条,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有那天晚上的画面,所以在外卖员敲门时,她最后一笔刚好落下,但被敲门声惊了一下,她笔尖一抖,最后一笔拉得有点长,但整体影响不大。   许知恩潦草地扒了几口饭,又坐到了画板前。   色彩这一块是许知恩的弱项,但莫名的,她就是知道哪一块该涂什么样的颜色。   所有的都很流畅。   这一幅画拖了很久,终于算是完成。   画上陆征抱着小草莓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温暖又明亮,一切都显得有希望。   -   许知恩接了一个广州的单子,要出差半个月。   周二晚上她和陆征说这事的时候顺带叮嘱他这段日子要照顾好小草莓和小新,陆征连连应是。   他们的生活逐渐偏向合租。   陆征住在他的次卧,许知恩住主卧,不越雷池一步。   许知恩周五早上离开的北城,临走之前把车钥匙也给了陆征,她带着周芙去了机场。   从北城到广州两个小时的飞机,气温天差地别。   广州九月底也在穿短袖,最高温度能达到35度,但北城已经过了好几天十几度的生活了。   许知恩来之前就做过调研,所以带得都是些短袖短裤。   这次她要做的是室内壁绘,茶叶公司总部刚进门时的一块壁绘,比起经贸大学图书馆门前那块小,大概5-10天就能竣工。   许知恩实地考察后用一天时间给客户出了几份方案,在对方选定后才开始做。   尚未开业的公司里很安静,但周芙会和许知恩聊天,天南海北地聊。   许知恩偶尔应和几句,倒不无聊。   出差两天后回到酒店,周芙在公司群里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闲聊,许知恩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广州的夜晚和北城很像,车流如梭,灯火通明,只是气温要比北城高一些。   许知恩穿着短袖也不冷,甚至空气中还带着几分燥热。   在思考两秒后,她还是给陆征拨了个视频电话。   陆征很快接起来,他正站在客厅里,举着手机,直男视角,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了?”   许知恩沉吟片刻,“小草莓呢?”   她出来两天了,有些想她的猫。   不过以前她出差的时候,基本上到一周才会打视频电话给周姨,让周姨举着手机,她会看看小草莓。   但这次不知为何,不过两天就很想小草莓。   “和小新玩呢。”陆征说着转换了摄像头,镜头里出现了两只猫的身影,小草莓伸出一只爪子碰碰小新,小新有一只腿缺失,但脑袋会去蹭蹭小草莓的耳朵,两只猫在那里蹭来蹭去 ,许知恩忽然感慨,“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嗯?”陆征没懂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许知恩笑笑,“小新虽然没了后代,但它有了一个家。”   陆征:“……”   不一会儿,陆征笑了声:“你说得也对。”   这话里带着几分揶揄。   许知恩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轻轻晃动,声音都像是飘起来的,她懒洋洋地说:“本来就是啊。你看一只公猫和母猫,在这里朝夕相处,互相蹭蹭,很难不产生感情。”   “朝夕相处就会产生感情吗?”陆征那边的镜头挪了又挪,他正在给两只猫倒猫粮,一有了猫粮之后,两个小家伙就不互蹭了,立刻回头去干饭,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两只猫还算友好,不会互抢食物吃。   陆征倒完猫粮以后又摸了摸两只猫的脑袋,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是传闻中的“漫画手”,许知恩盯着屏幕里出镜的那只手心想,这大抵是手控福利。   许知恩不是手控,也不是脸控。   她是感觉控,只要感觉对了怎么都行。   譬如傅景深。   两只猫乖巧地吃东西,许知恩和陆征便没什么聊的,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两个小家伙还乖吗?”   几分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候对方。   问完之后又一怔,随后同时笑起来,都是低低的、带着几分懒散的笑,莫名相合。   “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还是陆征先重问了一遍。   许知恩回答:“顺利,还蛮简单的。”   “嗯。 ”陆征问:“大概要做几天?”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10天。”许知恩说:“我和泡芙都懒得加班,所以估计得10天。”   “好吧。”   “你那儿呢?”许知恩问:“他们没闹吧?”   陆征笑笑,修长手指继续抚过小草莓的脑袋,“闹了。昨天晚上小草莓趴在你房门口睡的,小新就窝在沙发边上,就你常坐的那个位置。”   许知恩:“啊?”   她不信,“你骗我呢吧。”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差,小草莓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那个臭家伙只会关心自己的窝好不好看,自己的粮食够不够,玩的地方够不够大,还会想她?   她不信。   毕竟她在的时候,小草莓只会黏着陆征。   她以前听过一个特质叫动物亲和力,就是当这个人一出现,小动物莫名就会和他亲近,她觉得陆征身上就有这个特质。   “怎么会?”陆征声调懒洋洋的,“今晚如果它还在你门口睡,我就给你拍照。”   “可以。”许知恩说:“你得摆出证据,我再看心情决定信不信。”   陆征轻笑,“这还要看心情?”   许知恩:“不然?”   空气静默了几秒,陆征笑得温柔,“那随你。”   他说“随你”并不是不耐烦的语气,而是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   也是第一次,许知恩觉得他的声音也很好听,特别像她以前看的一个偶像剧里的男主,但时隔太久,她已经忘了是谁。   小草莓和小新吃猫粮,她和陆征就开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晚上有没有吃饭问到中秋回不回家。   许知恩说:“我这想回也回不去,等这个项目做完我再回吧。你呢?”   “我回。”陆征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犹疑,他当时在想,是要回哪呢?陆家还是沈家?   没做好决定。   而许知恩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怎么还犯难呢?你家不就是北城的吗,而且你们今年是不是中秋国庆连着放?”   “好像。”陆征说:“放假安排还没出。”   许知恩打开日历看了眼,“调休,不一起放,但中间只上四天。”   这样的假期也挺烦的,不过……   “如果你这四天不去上课的话,你就可以连着放半个月的假。”许知恩揶揄他,“把握机会。”   陆征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只要胆子大,天天寒暑假。”   许知恩点头:“我们大学时候就这么说。”   不过大多数人也就打个嘴炮,毕竟老师经常点名,不在就要扣分,到时候期末百分之八十不及格,尤其是临近假期,老师点名不是抽着点,全班都要点一遍。   许知恩没试过这种天天寒暑假的刺激,但她们系那会儿有一个,大一第一学期就开始天天旷课,结果期末有一大半课都挂了,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年,还没上大三,这位同学成功得到了天天寒暑假的自由。   许知恩知道陆征不是这样的人,也就随口开个玩笑。   “那今年中秋,你在广州过?”陆征问。   许知恩点头,“肯定啊。”   距离中秋不过三天,她肯定是赶不完工的。   正聊着,周芙忽然开门探出头来,“知恩姐,我点了外卖,一起吃啊。”   许知恩摇头拒绝。   被周芙一打岔,两人的话题也就续不起来,自然挂了电话。   等回了房间,周芙嘿嘿一笑,八卦地问许知恩,“知恩姐,你刚刚在给男朋友打电话吗?”   许知恩:“啊?”   她只疑惑没回答,孰料周芙幽幽地说:“你刚刚一脸甜蜜的笑哎,笑得我都春心荡漾了。”   许知恩:“……”   有那么明显吗?   -   中秋这天,许知恩和周芙一人拎了两盒月饼回酒店,据说是广州的特色。   她从小便不爱吃月饼,拿回酒店就放到那儿没再理。   她想早点回北城,所以赶了会儿工,周芙也陪着她9点才回的酒店。   许知恩回去以后才看手机,发现陆征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从晚上七点多开始发,8:50才结束。   最后一条是:看到消息回电话。   许知恩一直没回他消息,他以为许知恩丢了。   看到他那些消息的时候,许知恩心底很温暖,原来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人在关心她。   她一边往阳台走一边拨了陆征的视频,对方几乎是秒接,接通之后便问:“你没事吧?”   许知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神色稍有些疲惫,但笑着说:“没有,一直在忙,没看手机。”   她一直习惯给手机静音。   陆征很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许知恩注意到他的背景是在她家里。   “你没回家吗?”许知恩问。   陆征点头:“回了,但担心小草莓和小新会饿着,所以就回来喂它们。”   “我忘记叮嘱你,猫不会吃撑的,你只要多倒点猫粮,它们饿了会主动吃,饱了就停了。”许知恩说:“还麻烦你跑一趟。”   “小草莓比较挑啊。”陆征笑:“你忘了,它从来不吃过顿的猫粮。”   许知恩:“……”   臭猫,给惯坏了。   “不过……”陆征顿了顿,“猫今晚没有吃饭。”   “为什么?”许知恩心里一紧,“生病了吗?它们几顿没吃了?”   陆征把镜头调转给猫,“就一顿,就现在,一直不肯吃。”   “是厌食了?”许知恩有些心疼,“等我回去带它们去宠物医院看一下吧。”   “不是。”陆征忽然笑了,声音慵懒,“它们是想你想得不肯吃饭。”   许知恩:“……”   “刚把手机递到它们面前,它们就乖乖吃了。”陆征说话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估计是太想你了。”   许知恩懵了两秒,尔后忍不住低笑,却是问陆征,“那你呢?”   陆征语调微扬,“嗯?”   “你吃晚饭了吗?”许知恩的声音温软,和广州的热风交杂在一起,带着热气好像隔空吹进了陆征的耳朵里。   陆征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第23章 023 好看的月亮当然要配好看的人。……   小草莓忽地跳到了陆征怀里。   陆征原本半蹲着, 这会儿毫无防备地被它一跳,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条腿还踢到了小新。   陆征:“……”   小草莓喵呜地叫了两声, 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半眯着眼蹭了蹭陆征的胳膊。   陆征无奈,伸手戳它的脑袋, 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小草莓这会儿终于怂了,任由他弄, 只是那求原谅的小眼神看得人心软。   小新向来不参与小草莓这种和主人打闹的活动, 它吃完猫粮以后就乖巧地趴在地上, 脖子往后一仰, 身子翻过来一半, 处于半休息的状态,惬意得紧。   而小草莓还在蹭陆征的胳膊。   房间里许久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就连许知恩也一直保持沉默。   等到镜头里出现陆征无奈的笑意,她才轻笑着问:“小草莓又闹了?”   陆征点头, 顺势把小草莓举起来,“闹着要来看你。”   “哎呦。”许知恩在手机屏幕里和小草莓面对面, 小草莓朝着她喵呜叫了两声, 许知恩感觉心都要化了,好歹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 平日里虽闹了点,但这会儿只要一撒娇, 她必定心软,“小家伙,终于知道你还有个妈。”   小草莓又喵呜了声。   “长大了。”许知恩半调侃似地说:“有恋母情节了。”   小草莓:“喵呜——”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着镜头聊了三分钟,都是许知恩在叮嘱小草莓, 她碎碎念着小草莓平日里的光荣事迹,再加上对它的美好期盼,但在聊到三分钟的时候,许知恩终于反应过来,自嘲笑了声:“我跟你只臭猫能说明白什么啊。”   小草莓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嫌她烦,从陆征怀里跳下去找小新玩去了。   “还说不得了。”许知恩嗔怒道。   陆征适时搭话,“吃饱以后就想去睡觉了吧。”   说着镜头转到两只猫那儿,它们正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半眯着眼打盹,这状态搞得许知恩以为北城那边还是白天,它们是晒在太阳下而不是灯光下。   当真是两只会享受的猫。   不过这画面有点儿好看,所以许知恩喊陆征,“你一会儿给我拍张照吧。”   陆征迟疑:“自拍?”   许知恩:“……”   “是两只猫的。”许知恩说:“我要发朋友圈。”   小新来了她家以后,她还没秀过呢。   但她顿了顿又说:“加上你的也可以。”   陆征:“……”   “毕竟都算我家新成员。”许知恩声音软软的,听着带上了几分睡意,慵懒又散漫,“你比它们还好看。”   陆征:“……哦。”   这声“哦”应得真没底气。   气氛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冷下来,许知恩忙了一天,这会儿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酸疼,能举着手机给他打视频就算她坚强了。   而陆征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在他们之间,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许知恩掌握话语权,她掌控着这段感情的进度,把控着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时而进一步,时而退一步,陆征摸不清楚她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挂电话。   电话那头可以听到晚风的声音,屏幕里是许知恩那张漂亮的脸。   她好像瘦了,隔着镜头看得愈发明显,她的下巴更尖了一点。   在寂静中,陆征忽然问:“你吃晚饭了吗?”   许知恩从半梦半醒间轻轻地应:“嗯?”   “是不是还没吃晚饭?”陆征又问了一遍。   许知恩无奈笑,“快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吃什么晚饭?”   “很累吗?”陆征问。   许知恩语调懒散:“你觉得呢?”   陆征抿唇,“这会儿吃了饭去睡觉吧。”   “等会儿吧。”许知恩说:“歇一歇,然后去洗澡睡觉。”   她直接把吃饭这件事跳过了。   太累了,累得完全没有胃口。   她和周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周芙越累越能吃,工作时食量会比平常大一倍,而她是越累越不想吃,所以每次她和周芙搭伙工作完,一回到工作室大家就会调侃周芙,说她一定是把知恩姐的那份饭也给吃了,不然怎么能把知恩姐瘦成竹竿儿。   周芙每次听到都暴跳如雷,但她看看身侧的许知恩,只能无奈叹一句,“没办法,知恩姐一累就不吃东西。”   是怎么劝都不吃的那种。   许知恩总会被周芙解围,佯装恼怒呵斥工作室那帮人几句。   最后解释自己瘦了的原因。   工作室里就团团稍胖一点,一到这种时候,团团就会抱着她的薯片哀嚎一声,“怎么瘦了的不是我?我愿意帮知恩姐分担这种痛苦。”   大家一阵唏嘘调侃。   许知恩的脑子里天马行空,时而跳到银河系,时而回到工作室,直到陆征的声音响起才把她拉回现实。   陆征说:“我也没吃晚饭。”   “啊?”许知恩诧异。   陆征继续说:“跟小草莓它们一样。”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又轻又温柔,“没吃晚饭。”   许知恩半眯着眼看屏幕,晚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原本是很静谧的画面,但她错愕的表情让这画面显得呆滞,不过只持续了几秒,她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等笑够了才低声说:“那你怎么还不吃?小草莓它们都吃了。”   “一会儿去。”陆征说:“等会儿要回家吃。”   “你们家晚饭够迟的啊。”许知恩说:“这都快八点了。”   “嗯,我妹跟朋友去隔壁市玩了,车晚点,要等她。”   “你还有个妹妹?”许知恩也是刚听说,陆征和她的关系特殊,彼此都没问过对方的家庭情况,包括家里几口人,做什么的,都没过问,这会儿听他说起来也就顺势聊,“你妹读大学了吗?”   “高二。”陆征回答。   “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我从小就很想要个妹妹。”许知恩托着下巴说:“一个人长大很孤单的。”   “还好吧。”陆征说:“会有朋友。”   他也是以独生子女的状态长大的,倒没怎么感觉过孤单。   因为他从小就有江靖这个跟屁虫。   两家离得不远,很小就认识,一起读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江靖出国待了几年,但几乎隔两天就给他打电话。   陆征时常吐槽江靖,连他那几十号女朋友都治不好他艺术家的孤单。   江靖回怼:“你懂个屁,爹这是关爱你。”   然后不出意外,江靖会被摁在地上捶到狂喊陆爹。   和许知恩相反,他不太能适应和妹妹相处。   沈初禾虽然性格自来熟,但很明显,她还是跟以前那个哥哥更亲近的,哪怕他们两个有很相似的眼睛,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但那个人陪她度过了15年,从小就在照顾她,这是不可磨灭的印迹。   所以陆征时常感到和那里格格不入。   “朋友代替不了家人。”许知恩说:“一会儿你去车站接妹妹吗?”   “嗯,她八点四十到站。”   “晚上回去估计要被教育了,女孩子这么晚回去。”   “你以前常被教育吗?”   许知恩愣怔,她摇摇头,“我很少这么晚回家。”   不是她妈不允许,是她自己怕她妈担心,而且她妈经常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绣花,如果她不回去,她妈可能会绣到忘我,但她家院子里的灯年份太久,还是她爸在的时候按上去的,用了这么多年光线已经黯淡,她和她妈都默契地没有说换。   那灯是当初她爸去市场上买得最贵的,样式别致,说是她妈爱在院子里坐着,所以换个亮堂的。   后来没换多久,她爸就去世了。   那灯算个念想。   许知恩要是早回家,她妈就会忙碌着做饭,在院子里做些其他的事儿,而不是一直坐在那黯淡的灯下绣花。   不过她也因着来了北城,回家的次数少了。   她倒是经常给她妈打电话,时常叮嘱她这件事,不过去年许知恩也已经带她妈配了一副老花镜,年纪大了,眼睛看东西自然就花了。   “那你倒很乖。”陆征如此评价。   许知恩只是笑,算作接受了这评价,她从小到大确实很乖。   陆征看她一直懒洋洋的,说话也很轻,整个人疲惫不堪,出声问“你是生病了吗?”   许知恩笑笑:“怎么会。”   但她顿了几秒又忽然说:“好像是病了。”   陆征皱眉:“什么病?”   广州的风带着热气,不远处的高塔灯光折射在许知恩的脸上。   许知恩轻佻地笑,几乎是一字一顿道:“相思病。”   陆征的喉结微动。   许知恩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笑起来随时随地都在勾人的魂,她嘴角微翘,顿了顿又说:“想我家猫。”   -   周芙点了外卖正在吃,喊许知恩吃另外一份,许知恩只摆摆手,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等到洗完以后出来,周芙刚把外卖餐盒扔进垃圾桶,因为怕放在房间里味太大,晚上惹虫子,她又系好垃圾袋打算扔到门外,结果刚弯腰侧过脸就看到了许知恩。   她穿着件吊带衫,超短裤,细长又白的腿露在空气里,因为刚洗完澡,还透着一些粉。   哪怕是跟许知恩在一个房间里睡过很多次,也知道美女的腿很好看,但突然看到,还是一场视觉盛宴。   周芙没忍住吞了口口水,等到许知恩从她身边走过,她才低下头系塑料袋,酸溜溜地说:“知恩姐,你这腿我能玩十年。”   许知恩还未走远,回头长臂一伸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胆子挺大啊。”   周芙:“……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许知恩坐在床上抹身体乳,用的特平价那款,一百块钱三大瓶,周芙回来时就看到那明晃晃的大白腿,在灯光照耀下亮得发光,她忍不住凑到许知恩跟前,“我真的……嘶哈。”   许知恩:“……”   她随手推了下周芙的脑袋,“正常点。”   周芙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腿,手感Q弹,她略有些绝望地趴在床上,“他们说上帝是公平的,但为什么会既给你美貌又给你才华,还要给你这么一双漂亮的腿?”   许知恩:“你没有?”   周芙摇头:“没你的好看。”   “但你可以这么想。”许知恩虚假地温柔一笑,“上帝是公平的,关了门的时候也给你带上窗。”   周芙:“……”   她伸手拍了许知恩一下。   许知恩只是笑笑,这才正经道:“每个人不一样吧,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所以很羡慕你们生活幸福,所以上帝在某些时候也是公平的。”   工作室的小伙伴都知道许知恩家里的情况,但一听她这么说,周芙就觉得心酸,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低声喊:“知恩姐……”   “我又没事。”许知恩说:“我爸一直活在我记忆里。”   周芙叹了口气,揭过这个话题。   许知恩涂完了身体乳,坐在床上刷手机。   微信上有不少人群发祝她中秋节快乐的,乔依给她发了个大红包,她回了乔依几句,然后又给她妈拨了个视频电话。   她妈刚摆完贡品,这会儿坐在房间里看电视,母女两人聊了几句,她妈喊她记得吃月饼,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她过几天回去做。   许知恩一一应答。   聊了十几分钟,她妈要去收贡品,于是挂了电话。   周芙原本在网上冲浪,等她一挂电话被抬起头感叹,“知恩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温柔了 。”   许知恩:“啊?”   周芙:“阿姨就好温柔啊。”   许知恩笑笑:“是。”   她的性格和她妈八分像,从小耳濡目染,她妈说话慢,她也慢,她妈喜欢一些安静的事物,她也喜欢。   很多人都说她妈生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周芙看着她笑,那美丽太亮眼,忽然感慨,“知恩姐,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娶到你啊?”   许知恩的笑忽然僵在脸上,但不过刹那便敷衍道:“不清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周芙凑近了问。   知恩姐的脸像拨了壳的鸡蛋,连毛孔都没有。   五官凑近了看也好看,尤其是刚洗过澡,素颜也超级漂亮。   好像捏一捏……   周芙看着许知恩的脸,内心活动太多,但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怎么说知恩姐也是上司,怎么可能冒昧地摸人家脸?   但这脸真的看起来好嫩。   许知恩把她往后推了点儿,被她那直白又炙热的目光盯得后背发毛,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你正常点。”   周芙撇嘴,退到床尾,“说实话嘛,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知恩想了想才认真回答:“高一点,不用很白,性格温柔,最好跟我一样喜欢猫。”   周芙听完愣怔几秒,似是没想到许知恩会把范围缩小成这样。   以前也不是没问过许知恩这个问题,但得到的回答都是——看感觉。   但今天突然得到了如此详细的答案,那真相只有——   “叮咚——”   房间门铃忽然响起,吓了正在认真思考的周芙一跳。   她惊恐地看向许知恩,“谁啊?”   许知恩耸肩,眼神无奈——我怎么知道?   周芙一边问一边去开门,到门口才听到那人说:“外卖。”   她打开门接过,喊许知恩:“知恩姐,你点外卖了吗?”   许知恩没回答,外卖已经帮她确认了身份,“是许知恩女士的。”   许知恩也疑惑,她没点。   周芙把外卖拎进来打开,是粥和小菜,蛮素淡的,周芙也就没起疑心,反倒是感慨道:“你终于舍得吃饭了,这才来广州几天啊,我感觉你估计已经掉三斤了。”   “有那么明显吗?”许知恩下床去看外卖,顺手拍了张照给陆征发过去。   【知恩-:你点的?】   陆征那边没回。   不过他之前发来了小草莓和小新的照片,两只猫躺在那里,满足地享受“灯光浴”。   看着软萌地想rua。   她看了看桌上的皮蛋瘦肉粥,原本不太想吃,但觉着自己是该吃点东西,于是找到勺子舀了一口,不得不说,广州这边的粥做得要比北城好喝许多。   软糯、味道浓郁。   她顺手保存了两只猫的照片,手机一震。   【陆征:好好吃饭。】   许知恩戳着屏幕回:【哦。】   这粥的味道好像更好了些。   【陆征:广州有月亮吗?】   【知恩-:没看。】   几秒后,陆征随手给她发来一张图,是天上圆月,流光皎洁。   文字消息在30秒后才送达:【请姐姐赏个月吧。】   许知恩盯着屏幕,忽然笑了。   几分钟后,她转手发了一条朋友圈。   【听说今晚北城的月亮更圆,我家还多了新成员,中秋节没能团圆,有点遗憾。不过……祝各位中秋节快乐啦。】   她发了三张图。   第一张是陆征给她发的月亮,第二张是两只猫,第三张是她新鲜出炉的自拍。   她又在评论区里写:【好看的月亮当然要配好看的人。】   两秒后,陆征第一个给她点了赞。 第24章 024 我、心、动、了。   许知恩在国庆假期完成了广州的工作, 但完成时已经是1号晚上九点。   连轴转12个小时的忙碌让她大脑都是空白的,等回到酒店洗了澡,周芙瘫在床上刷手机, 她喊:“能买上票吗?”   “怎么可能。”周芙叹气,“最早都是3号的。”   赶上国庆小长假,出游和回家的人太多, 她们这种临时购票的行为无异于“虎口抢食”,根本抢不到。   火车、高铁、机票几乎都处于售罄状态, 就连20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都没有, 哪怕还加了列车。   “那就买3号的。”许知恩说:“明天下午出去逛街。”   和周芙不同, 她要回青宜, 所以周芙只能买机票, 而她可以买高铁票。   周芙又刷新手机,“我买3号晚上11点的, 知恩姐你呢?”   许知恩这才拿起手机,忽略了乔依给她发来的那些婚礼现场照片, 直接打开买票软件,很快就定下, “3号下午四点二十。”   差不多周芙从白云机场出发时, 她能抵达青宜车站。   买好票后,许知恩才回复乔依的消息:【真漂亮。】   多少也是有点敷衍。   说实话, 她现在看到婚礼现场已经能做到心如一滩死水了,以前太过期待, 但所有期待都落空以后,她很难再把这种期待捡起来,反倒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抱有失望。   对所有的感情和人都悲观又失望。   恩爱又怎么样?反正都会分开。   不得不说,是有些消极。   乔依很快回复:【重点是新娘吗?是伴娘团啊!】   【知恩-:嗯?】   【依美人:你仔细看, 像谁?】   【知恩-:……我又不冲浪。】   依照乔依的习惯,大抵又要说娱乐圈的八卦,但许知恩对娱乐圈了解太少了。   因为傅景深,她格外讨厌这个圈子。   不过她还是挑了张照片放大,高清像素下,钟晚枫的脸格外美艳。   【依美人:这跟你冲不冲浪有屁的关系,你仔细看左边第三个。】   【知恩-:是她。】   她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是钟晚枫。   那张脸漂亮得太突出,古人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钟晚枫是难得的皮相、骨相都好看的人。   精致的锁骨上戴着一条镶着碎钻的项链,丝毫没能遮掩掉她锁骨的光芒,那件伴娘服也选得不错,不知是她衬衣服还是衣服衬她,穿在她身上总带着几分仙气。   【依美人:今儿看到的时候我都惊了,她竟然会当伴娘,傅狗还真舍得啊。】   【知恩-:他向来拦不住。】   傅景深对钟晚枫是百依百顺的,只要钟晚枫想做的,无论上山下海,他只会铺桥搭路,不会有半句怨怼。   但对她就不一样了,她穿件齐胸的礼服都要管。   以前还觉得他应当是喜欢,如今想想,大抵就是来自一个上位者的占有欲。   【依美人: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跟钟晚枫一点儿也不像啊,我还问了杨与舟,他也说不觉得像,怎么就傅狗一个人眼瞎了?】   【知恩-:睁眼说瞎话?】   连她自己初见钟晚枫,都觉得有几分像。   【依美人:不是。】   她隔了几秒才发过来:【我家许知恩颜值吊打她八条街。】   【依美人:不接受任何反驳。】   【依美人:就漂亮这件事上,我不允许有人超过许知恩,除了我。】   【知恩-:……洗洗睡,梦里啥都有。】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乔依闲聊,乔依忽然问:【你那天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知恩-:嗯?哪天?】   【依美人:中秋那天,本来一直想问,但最近太忙。】   【知恩-:……】   所以隔了这么多天才来兴师问罪?   【知恩-:就感慨。】   【依美人:你那朋友圈以前都是各种内涵、隐喻好嘛。不得不说,许知恩你还是一如既往。】   【知恩-:嗯?】   【依美人:谈恋爱了是吧?】   许知恩被她这话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不是……她就那么一条半句没提陆征的朋友圈,这都能被发现?   乔依在这方面的观察力也太敏锐了吧……敏锐到可怕。   但许知恩怕她是在放诈,于是装傻充楞:【嗯?已经开始做梦了?】   乔依那头许久没回复消息。   许知恩心虚,手指探在会话框上,敲敲打打几个字,怎么都没发出去。   结果十几分钟后,乔依给她发了条30s的语音。   “许知恩你行啊,男人都带家里了,婚都结了,结果还跟我在这装呢?我忍着一天没找你,要不是那弟弟说你最近工作太忙,让我等你见面说,我他妈现在肯定杀到广州去要你狗命。这是跟傅狗谈了几年,玩得挺花啊?还弄一结婚协议骗大学生,可真够有本事的。我说怎么去广州出差都不用我帮你看小草莓了呢,原来是家里藏了人,你这金屋藏娇的本事师承刘彻吧,许知恩你可真让我长见识,牛逼坏了,为了跟傅狗一刀两断,你这牺牲也挺大啊,结婚了不告诉我,我那三万的份子钱怎么随?还是说你不稀罕我那三万块钱?也对,许女士已经牛逼到金屋藏娇了,怎么可能缺我这三万,我祝您跟弟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婚礼也别办了,我看照您这速度,从广州回来去趟医院说不准孩子都有了,还办什么婚礼啊,等你孩子长大了给你当花童。许女士加油,你就是最棒的!”   论阴阳怪气这件事,乔依就没输过。   但许知恩震惊,她怎么知道的?   正疑惑着,陆征忽然发了一条消息:【忙完了吗?有件事和你说。】   【陆征:今天下午你朋友来过,还看到了你房门上的结婚协议。】   乔依又一条语音发来:“对了,忘记说,您那小男友长得不错。”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乔依,只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而乔依飞速发语音:“你特喵的还给我发这种东西,等你从广州回来,记得提头来见!”   她回了个:好的.jpg   一放下手机就看到周芙那震惊到合不拢嘴的表情,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许知恩:“……”   救……救命。   -   在经历了双重社死之后,许知恩特别想换个星球生活。   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星球,于是她回到青宜。   她一直都忘不了和周芙在广州分别之时,周芙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抱了她一下,感慨又赞叹:“知恩姐,牛逼!”   许知恩:“……”   牛逼个鬼。   她那天就不该开公放。   根本没想到乔依会语出惊人。   周芙是不可能藏住秘密的,所以不用多久,全工作室的小伙伴都会知道她金屋藏娇。   许知恩:“……”   疯了。   坐上回青宜的高铁时,许知恩认真地回复了乔依:【我没藏娇,也没谈恋爱,真的只是找了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依美人:见面详谈,不然我怕杀到你家。】   【知恩-:有话好好说!】   【依美人:我知道倒无所谓,但阿姨知道你骗户口本是结婚吗?我怕去了你家,口无遮拦。】   【知恩-:……滚。】   【依美人:你凶我?许知恩你竟然喊我滚?】   【知恩-:错了,我爬。】   在互怼完一番后,许知恩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家。   进入10月后,夜里的青宜风终于染上了凉意,比广州要冷一点,她回家时院子里的灯亮着,她妈披着件外套坐在灯光下刷手机,几乎是刚推开门,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开门的动静惊扰到了母亲,于是她抬起头来,正好和许知恩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微笑。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必定会发现两人笑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样。   许知恩拎着行李箱进门,许母也收了手机站起身来,一如既往地询问:“吃晚饭没?还是吃面吗?我今天中午包了饺子,要不要给你煮一碗?”   “好。”许知恩应了。   尔后就是和这几年每一次她归家一样,她把行李箱放回房间,母亲在厨房那昏黄的灯光下忙碌。   有飞虫绕着院子里的灯来回转圈。   院子里干净整洁,一切都保留着老旧的印迹,和许知恩记忆里无甚差别。   她在青宜待了一周,恢复了慢生活的状态。   母亲在院子里绣花,她就搬把椅子坐在母亲身边,拿块小帕子跟着绣,或是在布料上帮她画花样。   一周后,许知恩接到了谈辰的消息,说是有个朋友找他,给一个明星新开的工作室做副壁绘,但他这会儿在国外回不来,便推荐了许知恩去。   对方看了许知恩的作品后也认可她的能力,于是想找时间见一下许知恩,谈谈具体的细节。   许知恩只在青宜待了一周,临走时母亲给她拿一些青宜的特产,叮嘱她把这些分给工作室的同事,还给乔依和谈辰单独带了东西,许知恩说谈辰人在国外,注定吃不到这些好东西,不过她拍照片给谈辰。   谈辰发了条语音来,“帮我谢谢阿姨,过年的时候一定去。”   许知恩把谈辰的语音放给她妈听,她妈乐的合不拢嘴,拿着她手机回谈辰:“小谈你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谈辰顺势卖乖,“可以啊,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回国的时候给您带。”   “人平平安安回来就行,带那些做什么?”许母语气温柔,“你今年出国也太久了,国外待得还习惯吗?身体好不好?”   聊到后来,许知恩的手机已经被母亲拿走。   谈辰人好,健谈,跟乔依一起来过她家,一口一个阿姨,把她妈哄得特高兴。   而且还是引许知恩入行的师傅,人又有才华,踏实能干,第一次来她家就给修了个漏水的屋顶,赚足了好感。   两人虽有近30岁的年龄差,聊起来却并不生疏,谈辰的话题总是找得巧妙又令人愉悦。   直到谈辰要继续工作,许母才把手机还给许知恩,许知恩戳着手机给谈辰回了个“佩服”的表情包,谈辰回复:【阿姨?】   许知恩:【我是你知恩阿姨。】   【谈辰:去。】   哪怕隔着屏幕,许知恩也能想到他那懒散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笑。   谈辰对所有人似乎都这样,宠溺又温柔。   许知恩收了手机,母亲继续给她拿东西,却在递过去的时候聊起了久违的话题,“你还没找男朋友吗?”   “唔。”许知恩支支吾吾,她妈妈不知道她和傅景深交往又分手的事情,以前问起来她总打马虎眼,这会儿也不例外,“忙着工作呢。”   “你觉得小谈怎么样?”许母又来了。   自从谈辰来过她家一次以后,她妈总觉得谈辰是个完美的适婚对象。   “他是我师傅。”许知恩说:“妈你想什么呢?”   “你俩差的又不大,他不是也还单身吗?”许母笑笑:“要说我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看你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   许知恩无声叹气。   这话题最终以许知恩的沉默告终。   -   许知恩回青宜避难一周,总要回北城面对生活。   她人还在回北城的高铁上,消息已经发给了乔依:【7:13分抵达北城高铁站,来的话就来,不来的话……】   乔依秒回:【还能杀了我不成?】   【知恩-: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打杀杀,杀人犯法。】   【依美人:给爷等着。】   【知恩-:好的。】   许知恩跟随人潮出了车站,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墨镜的乔依。   北城秋天的晚风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果然,北城的气温和青宜没法比,她都忘了要带外套。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了,乔依穿着浅色系西装,戴着墨镜站在路灯下,真有“杀过来了”那味儿。   但许知恩一眼看到她,却并不想和她打招呼。   万一她再在人群里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回,她估计真要连夜逃离地球。   她不去找乔依,也不往前走,就站在人潮之中,隔空和乔依对视。   不,是和她的墨镜对视。   隔着墨镜,她也看不清乔依的表情。   两分钟后,乔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胳膊上搭的牛仔外套直接兜头套下来,许知恩的发型都乱了。   “套麻袋打人?”许知恩揶揄。   乔依摘下墨镜,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怕冻死。”   许知恩:“……”   幸好乔依还算有分寸,在公共场所给足了她面子。   但一上车,乔依就来了句,“你交代吧。”   那语气仿佛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有欺瞒,天打雷劈。   不过这没头尾的,许知恩一时还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乔依给她开了个头,“就从你和傅狗决定分开那儿说。”   许知恩:“……”   她清了清嗓子,坐在副驾把前段时间的事情简单梳理了一遍。   其实事情发生这么久,她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处理这些事,她没时间停下来去回顾自己做了些什么,很多时候都是凭着本能和一时冲动下决定。   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生活已经成为了现在这样。   不算坏。   她走了半个多月,有人帮忙照顾小草莓,晚上还会给她拍视频看猫。   她多了一只小猫,从而多了一个养猫人。   等她把所有事情交代完毕的时候,乔依的车已经开到了[福满园]门口。   这家餐馆的菜很好吃,价格不菲,她们一年大概只来一两次。   许知恩懵,“要在这儿?”   乔依严肃:“下车。”   许知恩:“……”   这乔依不正常。   总不能是真被气到了吧?   她都已经坦白从宽了,还难得的撒了个娇,乔依竟然还没反应?   乔依不对劲。   许知恩站在冷风里思考了两秒就思考出这个答案,结果打算去停车,已经开出一米的乔依忽然摁下车窗,声音从车里传来,“去208包厢等我,约好了。”   许知恩:“……”   乔依声嘶力竭:“你先上!”   正是饭点的[福满园]特不好停车,要去隔壁商场的地下车库停,许知恩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上去。   她总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乔依不安好心,208包厢里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东西等待着她,但……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许知恩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208,她推开门,包厢里没人。   许知恩:“……”   真不知道乔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包厢里没人、桌上没菜,她只好坐下等着,回绝了服务员问是否要点菜的问题,拿着手机给乔依发消息:【???】   乔依自然是没回。   【知恩-:你玩什么呢?】   【知恩-:我请呗。】   【知恩-:我认错态度难道不好?】   【知恩-:乔依你无了。】   消息刚发出去,门就被推开,许知恩听到推门声立刻撤回了最后一条消息,然后抬起头扬起一抹笑,“乔……”   乔美人这个恶心的昵称还没喊出去,她的话就卡在了喉咙口。   来人穿着浅色卫衣,头发留长许多,已经不再是短短的寸头,给他原本就平和的五官带上了温柔色彩,高高瘦瘦,和从前许多次见他一样,站得笔直,宛若一棵松。   许知恩愣怔,眉头皱起,“你……”   “你朋友喊我来的。”陆征解答了她的疑惑。   许知恩:“……”   可真是鸿门宴。   许知恩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陆征,还是乔依设的局,真就拿不准乔依的心思。   陆征坐在她身侧。   莫名地,她有些紧张,不知是在紧张乔依的想法,还是因为陆征忽然的靠近。   相比之下,陆征随性得多。   那双好看的手拎着保温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面前,他的声线一如既往,“你刚回来?”   “嗯。”许知恩捧起水杯吹了吹,低敛下眉眼,显得安静。   在这样的场合,许知恩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无措。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征温声开口:“小草莓和小新都很好。”   “嗯。”许知恩明显心不在焉。   “那天小草莓受伤了。”陆征忽然说,果然,许知恩侧过脸看他,“怎么回事?”   陆征盯着她,忽然笑,修长的手指夹起她耳边掉落的碎发,轻轻掖到耳后,又很快收回手,“那天带出去散步,非要从椅子上往下跳,然后就伤了腿,不过许医生看过了,说是没大碍,这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许知恩眉眼温和,想到小草莓的调皮,忍不住骂了声:“活该。”   不过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后才打开话匣子,因为两人一直都有视频联系,这会儿见了倒不陌生,就随意聊了些话题,主要还是许知恩吐槽乔依。   也不知道把两个人都喊在一起是要做什么,但陆征现在得配合。   陆征问:“怎么配合?”   许知恩怕乔依突然推门进来听见,于是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低下头,“就假装我老公。”   陆征点头,身体忽然僵住。   他的耳朵刚好擦过许知恩的唇。   带着温软的湿意。   可许知恩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往前凑了凑,她的唇和他的耳朵挨得极近。   陆征下意识舔了舔唇。   她说的话都带着热气,“装得像一点。”   “我靠……”乔依推开门又立马关上,站在门口喊:“许知恩!”   许知恩立马退开,但给了陆征一个眼神。   陆征:“……”   许知恩起身去给乔依开门,只见乔依用那种看“禽丨兽”的眼神看她。   “得了。”许知恩戳她的脑袋,“你这种事儿干得还少?”   乔依:“……”   乔依本来想反驳,但想想自己今天不是来做这事儿的,于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下,直接优雅落座。   她看看陆征,又看看许知恩,“都认识了吧?我也不用过多介绍,今天呢,就攒个局,当给许知恩接风,顺带也让你见见我这个闺蜜。”   陆征点头。   许知恩则是扶额,侧过脸看乔依,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干嘛?”   乔依在桌下踹了她一脚,“别说话。”   许知恩:“……”   “陆征是吧?”乔依笑着倒了杯酒递过去,“先来一杯当做认识。”   陆征抿唇,一口干。   “像个爷们儿。”乔依笑着也举杯干了。   许知恩:“……”   她知道乔依来干嘛了。   灌醉陆征。   乔依酒量是出了名的好,那会儿院系里的男生就没一个能喝得过她的。   许知恩和陆征喝过酒,知道他酒量一般,喝两杯红酒就红了耳朵和侧脸的人,酒量能好到哪去?   那必定喝不过乔依。   许知恩想劝,结果被乔依摁下手,她朝她做口型:“信我。”   许知恩便不再动。   这里的饭没点多少,倒是喝了不少酒。   乔依跟陆征一杯接一杯地喝,一开始喝的时候还找个缘由,什么“我第一次见有人帮许知恩养猫”“我竟然不知道你们结婚了”这种听上去破得不能再破的烂理由,但喝到后来完全不需要理由,直接举杯。   许知恩作壁上观。   白酒和洋酒混着喝特别容易醉,但乔依相反,这种喝法对她来说如鱼得水。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乔依拍着陆征的肩膀说:“你他妈以后对许知恩好点!我信你了。”   陆征点头:“好。”   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喝醉,他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眼睛泛了一点点红,连眼圈周遭也是泛红的。   乔依带着醉意,但没到那种真正烂醉如泥的地步。   她喊:“陆征是吧?你看许知恩漂亮吗?”   许知恩淡定地喝了口饮料。   陆征侧过脸看她,眼里忽然带了笑,喝了酒的嗓音比平常要哑一些,清凌凌的少年音带着几分迷蒙,“美、若、天、仙。”   他说话是单字往外蹦的,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晰。   “这种仙女给我好好珍惜,行吗?”乔依拍他肩膀:“我他妈觉得她哪哪都好,就是恋爱脑。”   许知恩:“……”   “你要对她不好。”乔依说:“我提刀去你们家。”   陆征:“不、会、的。”   许知恩这才看出了端倪,她侧过脸问陆征:“你还记得小草莓吗?”   “记、得。”   许知恩:“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陆征:“金、融、管、理。”   “你喜欢这个专业吗?”   “不、喜、欢。”   许知恩无奈扶额,好气又好笑。   原来陆征喝醉了是这样的,没喝到完全没意识,但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譬如说话蹦单字。   但单从他表情上来看,和平常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平常还要严肃几分,让人不敢靠近。   乔依忽然拍桌大笑,“这小朋友酒量不行啊,喝多了还带蹦单字儿的。”   许知恩斜睨了她一眼,打电话给杨与舟,喊他来接。   但杨与舟说自己在外地拍戏,开了个视频看乔依,乔依立马亮着眼睛说:“我没喝酒!”   杨与舟都被气笑了。   -   许知恩扶着两个醉鬼去开车,从乔依兜里摸出车钥匙,先送了乔依,把她安顿好以后才回车里看陆征。   他倚在车窗上闭着眼,看上去像睡着了,但许知恩一开车门,他又睁开眼,尔后坐得板正,目光直视前方,许知恩上车之后喊了他一声,“陆征?”   只见陆征忽然伸长手臂,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朝着前面车玻璃特严肃地说:“冲呀!”   许知恩:“……”   醉得不轻。   不过陆征过了会儿便倚在车窗上睡着了。   许知恩嫌太安静,干脆打开了车载音乐。   轻快的旋律、带着鼓点的节奏,小清新的情歌听起来特像是春风吹过。   “这一天这一秒 在命运的转角   落入爱的漩涡 无处可逃   突然爱上你没任何征兆   你是 无价的珍宝”   许知恩看了一眼歌名——《突然发生的爱情故事》   倒是个很别致的歌名。   歌曲播放到高潮,陆征忽然睁开眼睛,他的手指落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手指跟着旋律飞快敲动,像是在跳舞。   偏偏他一本正经。   当歌曲换到下一首时,陆征又摁了左键,再次循环这首歌。   许知恩没说话,任由他动作。   一直到了家门口,许知恩原本想扶他,但他拒绝了。   他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尔后站在车门口等着,等到许知恩从后备箱拿下行李,然后站在他身侧,他不往前走。   许知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自己往前走,可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   他仍旧在风里站得笔直。   许知恩回头和他在风里对视,几秒后,陆征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臂和身体形成了标准的45°角,看上去都赏心悦目。   “要我牵你?”许知恩问。   陆征抿唇,点头。   许知恩回头牵了他的手,那一瞬间,他的手是暖的。   比她手的温度热很多。   她牵着他进电梯,然后上楼、开门、进家。   一进去,小草莓和小新就往脚边凑,但许知恩只看了它们一眼就扶着陆征回房间,在回主卧和次卧之间犹豫两秒,还是选择把喝醉的他送进主卧。   许知恩带着陆征回到主卧后,直接关上了门,把两只殷切期盼她回家的猫隔绝在门外。   许知恩想让陆征躺到床上,但陆征寸步不离她身边。   许知恩无奈,喊他:“陆征。”   “嗯?”陆征尾音上扬。   “睡觉。”许知恩说。   陆征仍旧不动,如星般亮的眸子带着迷蒙的醉意看向她,许知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眼神比小草莓撒娇时还奶。   但许知恩还是强硬地把他摁在床上,“睡觉。”   陆征抿唇。   许知恩松开了牵他的手,然后打算出去,等他自己困了倒下睡,但没想到她刚走,陆征就从后边抱了上来。   “姐、姐。”陆征趴在她肩头,嘴巴凑在她耳边,带着醉酒后的软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你、好、漂、亮、啊。”   “我……”他顿了顿:“想、亲、你。”   一种奇异的感觉直冲脑门,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许知恩便回头踮脚吻在他唇上。   带着甜酒的清香,从他嘴里渡到她嘴里时还有回甘。   漫长的吻过后,陆征又低声说:“我、想、咬、姐姐、的锁骨。”   许知恩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得到默许的陆征低下头,牙齿轻轻咬了她锁骨处的肌肤,不疼,只是有些痒。   他只咬了一下,尔后松开牙齿,手指还拂过那浅浅的齿痕,眼神认真又虔诚,再次俯下身子哑着声音笑道:“姐姐的锁骨、好、漂、亮。”   “我、舍、不、得。”陆征说完兀自轻笑,“可是、好想、吃掉、姐姐。”   许知恩感觉刚才被他轻咬过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蹿动一样,又酥又麻又痒。   这感觉直通往心口。   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说——我、心、动、了。 第25章 025 你是不是讨厌我?   许知恩还在办公楼下, 手机已经开始震起来。   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在群里疯狂艾特她。   【一只小团团:@知恩-,到哪了?】   【奶油泡芙:知恩姐,我把人领会议室了。】   【一只小团团:@知恩-, 不会还没出发吧?】   【奶油泡芙:@知恩-,你快来!对方真的好帅!见一面不亏】   许知恩在进电梯前瞟了眼消息,顺手回道:【楼下。】   【知恩-:@奶油泡芙, 这天下还有你觉得不帅的男人吗?】   但电梯门刚好合上,信号不好, 消息一直在会话框里转圈圈。   她和谈辰推过来的那个人约了上午9:00在工作室见面, 但现在不过8:50, 对方已经到达她们工作室。   她没迟到, 是对方太早了。   许知恩也没办法。   她这一觉睡醒来感觉浑身都疼, 也幸好是周芙给她响了个电话才把她喊醒,不然她面对客户也变成了“许鸽子”, 实在没法和谈辰交代。   许是喝多了酒还做了太多运动,陆征的生物钟也失了灵, 甚至连她起身离开都未察觉,一直睡得很乖。   他整个人都是侧着许知恩这边睡的, 而许知恩也难得的睡了个温暖的觉。   许知恩离开家时还尽职尽责地给两只猫铲了屎, 顺手摸了摸它们的毛,她不在的这段时间, 两只猫都胖了,被陆征养得很好。   尤其是小新, 受伤的地方恢复得很不错。   电梯缓缓上升,最终在27层停下。   许知恩路上还遇到了别家公司的员工,有面熟的点头打个招呼,然后一路去工作室, 时间卡在8:56。   她一进去周芙就朝她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八卦,“知恩姐,超帅。”   许知恩:“……”   她抬手在周芙脑门上弹了一下,“花痴。”   团团给她递了杯咖啡过来,“知恩姐,我把你之前的一些作品给他了,他正在看。”   许知恩点点头,拎着咖啡进了会议室。   对方穿着白色西装,特别考验身材和肤色的一身衣服,但对方穿上不违和,和许知恩概念中的“帅”还有一定距离,不过放在人群中倒是个8分帅哥。   许知恩进去后,两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对方叫赵煦,是一名艺人经纪,目的和之前网上联系的差不多,就是给即将装修完成的艺人工作室做一面漂亮的壁绘,因为他们家艺人是个小仙女人设,所以要做那种仙气飘飘,看上去一眼惊艳,但又不能太过媚俗。   他说了一长串要求,许知恩总结下来就是:低调又不失奢华,漂亮又不失内涵,年轻又不失格调。   赵煦还表示多少钱无所谓,但一定得做好看了,因为他们家小仙女艺人最是喜欢漂亮的东西,而这面壁绘是工作室的门面,这直接决定了艺人来工作室的次数。   许知恩听完心里在冷笑,但面上却挂着笑,“您提的要求比较复杂,所以我需要实地勘测,然后两天时间出图,等您看中了方案,我们再聊。”   赵煦点头:“看你是个明白的。我见过谈辰做的东西,你是他徒弟,应该也不会差吧?”   “差不差的。”许知恩笑着回答:“得给您看了,您才知道。”   赵煦便笑笑,“那行,两天后我再来。”   团团负责送客,等把赵煦送走了工作室里才讨论起来,这到底是哪个艺人的经纪人。   许知恩坐在工位上拿下空白图纸,一支勾线笔在手中转来转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的话。   “娱乐圈的小仙女,那是谁?”   “王湘、张齐鹤、白溪原……”一个经常看八卦的同事报了一长串名字,“现在太多了,大家都觉得这人设好用,演一部剧就给自己吹娱乐圈小仙女,粉丝天天在撕。”   “怎么没人说钟晚枫啊?那个不是妥妥的小仙女?”   “不。”同事懂行地来了句,“我们一般都喊她——漂亮花瓶。”   “……”   之后的讨论许知恩没再听进去。   她已经提笔在纸上勾起了轮廓,其实不可能这么快有灵感,只是在纸上胡乱画一些东西,说不准有一点点能用。   不过忽然有人喊她:“知恩姐,那人没说是哪个艺人吗?”   “没有。”许知恩说。   赵煦估计也不是真正的经纪人,对这行许知恩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真正的经纪人都得忙着跟艺人跑通告,给艺人对接节目组,请各大导演吃饭,斡旋于复杂的人际交往之中,哪有时间管工作室装修这种小事。   但赵煦在那儿装,她也就懒得拆穿。   反正拿钱办事,知道那么多又没用。   “那知恩姐,你到时候去那儿干,能碰上明星吗?”有人问。   还不等许知恩回答,就有同事拆台道:“想什么呢?还没装修好的工作室怎么可能有艺人过去看?而且人家只把咱们当打工的,谁会给你签名啊。”   “万一呢?”问的人不死心,“就不许明星关心自己工作室装修的进度吗?”   许知恩在画纸上勾勒出一朵百合花。   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这百合和赵煦说得那位仙女相符。   工作室的小伙伴正为会不会遇见明星吵得不可开交,她已经又拿了一张白纸画,忽然有人喊她主持公道:“知恩姐,你说能不能遇上明星嘛?”   许知恩从白纸上抬起头,笑着敷衍:“等我见到吴彦祖给你们要签名。”   一个同事立马举手:“我喜欢彭于晏!”   团团跟着伸爪:“我喜欢郭富城。”   周芙嘿嘿一笑,“那个,知恩姐,我喜欢张国荣。”   众人:“……”   许知恩目光扫了一圈,“手头都没工作啊?”   众人作鸟兽状,全都散开。   -   许知恩几乎是加班加点地画图,晚上回去坐在客厅里抱着小草莓也在画图,卧室的画架上摆得也是她的设计稿。   不得不说,赵煦提的要求是她从业以来听到过最抽象的。   但她跟乔依吐槽的时候,乔依呵呵一笑,“那是你还见过彩色的黑。”   许知恩:“??”   乔依:“还有五彩斑斓的红。”   许知恩:“……”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设计师能听到多少奇怪的色彩要求。   不过约好了两天,许知恩也没超时,按照以前的标准出了四种风格让赵煦选,赵煦拍了张照,最后定下了她画的那束百合。   和寻常的百合不同,她也尝试了大胆的配色,甚至是不一样的风格,百合上缀了很多细碎的物品,连勾边都用的金色。   敲定以后,许知恩喊了最近手上没活儿的团团和她一起去。   那家工作室在徐山区,算是寸土寸金的地段,这附近有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部大楼。   工作室用不了多大地方,所以就租了办公区的两层。   她们要做的是23层进门时被分隔开的几堵墙,都是经过了艺术化设计的,这样断开的墙能不能体现出漂亮的割裂感,一切都看她们如何设计。   许知恩之前来实地考察过,图也是按照实地来做的,但没想到实际做起来更有难度。   许知恩第一次到达工作地点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没开工,只给远在国外的谈辰打电话,把睡得正香的谈辰从梦里薅起来给她解答问题,谈辰做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一些,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她和谈辰聊了两个多小时,下午才开工。   东西越难,越有挑战性,许知恩直接做到了忘我的境界。   而团团是个吃苦耐劳的,和8点之前必须下班的周芙不同,哪怕许知恩做到半夜12点,团团也只会陪着,不会提醒许知恩一句该下班了。   许知恩第一天做到了晚上9点,直到她脖子往左一转,咔哒扭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保持着这个动作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喊:“团团,来帮我一下。”   团团立马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去扶她,最后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扭正了自己的脖子,团团开玩笑说像极了电影里僵尸转头。   这时候许知恩才拿手机看了眼,已经很晚了。   她静音的手机上有三条微信消息,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都属于同一个人——陆征。   她喊团团:“休息吧,下班。”   团团这才收了手里的工具,地上的东西明天还要用,稍微收拾一下就行。   许知恩打开手机看消息,陆征在七点多发了两条,几乎是连着的。   【加班么?】   【晚饭回来吃吗?】   然后在八点四十又发了条。   【猫我喂过了,晚上要回家,你回来的路上小心。】   许知恩戳着屏幕回复:【好。】   -   许知恩回家前买了膏药,然后在贴的时候发了条朋友圈。   【万万没想到会在27岁用上这种东西。哭笑不得.jpg】   配图就是她买的万通筋骨贴。   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脖子太过不适,到药店人家推荐了这个。   很快,她为数不多的损友在下边留言。   【依美人:hhh,许知恩你也有今天。】   【谈辰:啧啧啧,该为许知恩的敬业颁个奖。】   【奶油泡芙:知恩姐辛苦了,献花.jpg(但建议还是不要加班)】   许知恩一一回复过去,等回复完才发现陆征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不过陆征没给她发消息。   夜里小草莓和小新都睡得很安稳,但许知恩却起了两次夜。   一次被冷醒,一次被噩梦惊醒。   她竟然梦到陆征结婚了,但新娘不是她,等到镜头无限拉近,这才发现陆征对面站着的新娘是钟晚枫。   她起来喝了杯水才冷静了些。   可真是个噩梦。   是谁都行,怎么偏偏会是钟晚枫?   但这两人是认识的。   上次陆征和她去别墅搬家,钟晚枫看陆征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但当时许知恩没心情管,甚至没心情多问一句,这事儿便揭过了。   要不是这噩梦,她都想不起来陆征和钟晚枫是认识的。   许知恩被这噩梦惊醒的时候才凌晨5点多,北城遥远的天际还没泛起鱼肚白,灰暗笼罩着整片夜空。   许知恩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再次入睡时一直都是梦魇。   早上到达工作室时,团团都惊讶地问:“知恩姐,晚上没睡好吗?”   许知恩点头,“做了个噩梦。”   团团给她点了杯咖啡,然后自己先做准备工作,让她歇一会儿。   许知恩喝过咖啡后才算缓过神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等到中午休息,团团问她要吃什么,她刚报了个辣椒炒肉,团团都没来得及把那炒肉加进购物车,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惊喜异常的、亲昵的喊:“知恩姐姐!”   许知恩本来因为太疲惫,所以蹲在地上,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经典农民工的姿势蹲着,她脏兮兮的手指还在地上画圈,脑子整个处于放空状态,但听到这一声后,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知恩姐姐。”钟晚枫那甜腻的奶音由远及近,人也走到了她面前,许知恩都懒得站了,反正身上的也是工作服,她干脆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仰起头看向来人。   钟晚枫穿着一件蓝色的吊带裙,外搭白色针织衫,脸上是全妆,估计是刚参加完活动,因为她不面对镜头的时候大多是素颜。   她蹲下来看许知恩,又喊:“知恩姐姐。”   许知恩:“……”   她名字是很好听吗?   一直喊!   “嗯。”许知恩淡淡地应了声,面无表情。   不过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她就知道不能沾娱乐圈,肯定没什么好事。   没想到真遇上了钟晚枫。   “真的是你啊。”钟晚枫甜甜地笑着:“他们说要给工作室弄壁绘,找了个很厉害的人来,而且长得特别漂亮,我就觉得是你,所以今天一收工就过来了,没想到被我猜准啦!”   许知恩敷衍地笑:“……哦。”   “你吃午饭了吗?”钟晚枫问。   许知恩想说吃了,但肚子不给力地响了一声,于是她叹了口气,“没吃。”   “我请你吃饭呀。”钟晚枫的语气变得悲伤:“知恩姐姐,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许知恩:“……”   她无奈扶额,“我和同事吃外卖,你们去吃吧。”   钟晚枫失落,“好吧。”   “要不我给你和你同事打包回来?”钟晚枫还是不死心。   许知恩抿唇,更坚定了些,“不用。”   钟晚枫抿唇,那如同溪水一般清澈的眼睛看向许知恩,忽然鼓足了勇气拉着许知恩的手,态度一改之前软弱,变得强硬,“知恩姐姐,你和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许知恩皱眉,心想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但扫视过周围众人,几乎都以诧异、不解、八卦的目光盯着她们。   无奈,许知恩还是跟着她去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钟晚枫平视许知恩,有些气鼓鼓地道:“知恩姐,你是不是讨厌我?” 第26章 026 法定第一受益人。   毫无疑问, 这是一张完全没有攻击力的脸,漂亮到没有瑕疵。   任谁看着这样一张脸都讨厌不起来。   但许知恩沉默良久,破天荒地点头。   她没说话, 但态度表明了一切。   钟晚枫红着眼眶,微仰起头没让眼泪掉下来,许知恩别过脸没再看。   “知恩姐姐。”钟晚枫带着哭腔问:“为什么呀?”   “人和人之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许知恩声音清淡,却带着冷静的疏离感, “我搬出别墅那天, 你就应该明白了。”   “但你和景深哥哥结束, 我们之间也不能再联系了吗?”钟晚枫委屈, “哪有你这样的。”   许知恩默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钟晚枫解释自己这种复杂的、正常的情感。   这种情感对钟晚枫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在钟晚枫的成长经历中, 或许没经历过既讨厌、又喜欢的情感。   如果许知恩先认识钟晚枫,那她应当会守护她的纯真世界, 毕竟没谁不喜欢美好的人和事物。   很可惜,她是通过傅景深认识的钟晚枫。   这样的相识顺序和方式, 注定了两人不会太亲密。   但钟晚枫不懂。   “知恩姐姐。”钟晚枫又喊她,“你真的真的, 那么讨厌我吗?”   许知恩:“……”   见她不说话, 钟晚枫更急了,哽着声音喊:“知恩姐姐, 我……”   “够了。”尚未出口的话被许知恩打断,她冷着声音说:“讨厌就是讨厌, 没有理由。”   “但是……”   “没有但是。喜欢你的人很多,所以你无须在意我,我的喜欢和讨厌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就像你喜欢或讨厌我对我来说, 也不重要。如果没有傅景深,我们就是陌生人,所以现在我跟他分开了,我不太想和你打交道,懂吗?这和你人好不好无关。”   钟晚枫的眼泪直接掉下来。   许知恩的手摸到兜里纸巾,最终还是把手拿出来,手指在空中抻了抻。   “做什么呢?”一道男声突兀地响起,随后心疼地喊起来,“哎呦喂,我们的小公主怎么哭了呀?谁惹小公主生气了,真是的,我一会儿不在,这帮人没一个能撑住的。小公主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王哥说,王哥给你解决,看这小眼泪掉的,都掉我心沟沟里了。”   这声音处于男女声的边缘地带,想被人捏住了嗓子,带着几分尖锐,非要比喻的话,那和古装剧里的太监有几分神似。   他说话的腔调大概也是从古装剧里学的。   怪腔怪调。   许知恩听到一半没忍住笑出声,尔后又恢复严肃。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钟晚枫身边的工作人员,原本以为傅景深会给安排一些严肃的、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没想到是这种……难以形容。   钟晚枫却只接了那人递过来的纸巾,让他走开,不要打扰她谈事。   “谈什么事儿啊?”那男的斜睨了许知恩一眼,语气轻蔑,“你跟一搞装修的有什么好谈的?”   许知恩:“???”   “你看她浑身脏兮兮的,脏了小公主你的新裙……”   钟晚枫大吼:“闭嘴!”   她气得脸都红了,“我跟知恩姐姐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过来?你好烦啊。”   “不是……”那男的不再嚣张,小心翼翼地笑着说:“她都把你惹哭了,我生气啊。”   “我自己想哭的,跟知恩姐姐有什么关系?”钟晚枫一边擦眼泪一边凶他,“你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不要凶我知恩姐姐。烦死了。”   那男的被凶了一通,看向许知恩的目光不善,但敢怒不敢言。   许知恩懒得看,干脆转身走了。   -   已经接手的活没有转交给别人的道理,尤其从出图到开工都是许知恩完成的。   所以哪怕知道这是钟晚枫的工作室,许知恩也只是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做。   拿钱办事。   许知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不过钟晚枫下午去赶了个杂志拍摄的通告后又回到了工作室,她也不打扰许知恩,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儿看,身边三五个工作人员围着,她说了好几次让工作人员散开,但那些人都一副撒娇语气,说想要陪着她,听得团团后来都凑在许知恩耳边说:“感觉这些人都把钟晚枫当女儿养。”   许知恩嗤笑了声,没说话。   六点半。   许知恩喊团团,“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撤了。”   昨晚做到太晚,她的身体已经遭受了重创,脖子上还贴着膏药呢,今天要是再熬到九点,估计遭受的就是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   她只是挣个钱,并不想死。   “知恩姐姐。”钟晚枫闻言站起来,像是没听过她中午那番话似的,小跑了几步到她面前,“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有事。”许知恩回绝。   钟晚枫抿唇:“就一会儿,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忙。”许知恩把手头的东西递给团团,回答得冷淡又敷衍。   王哥看不下去,又捏着嗓子凶道:“我们家枫枫推了两个广告在这里等你,你真当自己是个腕儿了!我告诉你……”   “王途!”钟晚枫瞪着大眼睛吼回去,“你做什么呀?”   哪怕是凶人,她声音也软,不太像是生气了。   不过她喊了那位“王哥”的全名,原本还凶狠得要给许知恩一点颜色的王途瞬间蔫下来,耷拉着个脸说:“枫枫,就算是傅总也不敢这样对你的,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是我知恩姐姐。”钟晚枫眉头皱起,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王途,“连傅总也没敢像你这样对她说过话的!”   王途:“……”   许知恩背对着他们,忽然笑了。   当真是这样,就连傅景深也没像王途这样对她喊过。   他是个极有涵养的人,最生气也不过是冷笑着,用上位者的气势来让人感到害怕。   他不会做出这种大喊大叫的事情。   唯独许知恩搬走那天,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他们说话间,许知恩和团团已经收拾完了东西。   团团背上书包,安静地站在一旁等,许知恩拎上包,招呼团团,“走吧。”   没再和钟晚枫搭话。   钟晚枫见她要走,顿时急了,上前拉她的胳膊,结果刚拉到就听到有人喊:“许知恩。”   清朗的少年音像踏着春风而来,尾音上扬,轻快的笑意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陆征穿着一身运动衣,单肩包随意搭在肩膀上,单手揣兜,身形笔直,在众人发呆之时,他又喊了声:“许知恩。”   带着几分旖旎。   任谁听也觉得不对劲。   许知恩没想到他会来,今早聊天时倒是随意聊了几句,她问他什么课,他问她在哪工作,本以为只是随口问一句,但他竟然到这边来了。   应该是——来接她下班。   陆征走到她面前,“忙完了吗?”   许知恩点头:“嗯。”   “你……”钟晚枫仰起头看向陆征,然后又看向许知恩,“你们……”   “是你啊。”陆征这才看到她,“又见面了。”   “你们……”钟晚枫错愕许久才问道:“你和我知恩姐姐是什么关系?”   许知恩挣开了她的手,正要回答,陆征的胳膊却搭在她肩上,温声介绍:“这是我太太。”   钟晚枫惊讶得合不拢嘴。   准确的来说是在场众人都边儿惊掉了下巴。   团团紧紧捏着手机,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原来知恩姐结婚了!!!   而王途盯着陆征,眼里快要冒火。   这小子!之前不是还和晚枫一起把流浪猫送宠物医院么?晚枫对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结果竟然已婚?   渣男!   再加上那个许知恩,他家晚枫等了她一下午,低声下气地想和她吃顿饭,她怎么就这么傲气?   真是过分!   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是夫妻,这让晚枫怎么接受?   她得多难过啊。   王途如是想着,就差上去打人了。   气氛就此沉默,良久后,钟晚枫失神地问:“知恩姐姐,你结婚了?”   许知恩点头。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让她更死心的,但看她那样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临分别之际,许知恩走了几乎后忽然顿住。   她没有回头,只温声喊:“小枫叶,这世上不是只有喜欢和讨厌两种情感的,我不讨厌你,但也没办法喜欢你。不是你不好,是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小枫叶是当初许知恩刚见钟晚枫时给她起的昵称,那时钟晚枫刚高中毕业,第一次见她就高兴地喊了声嫂子,但被傅景深凶了。   她一个人坐在别墅后花园里生闷气,连发呆的样子都透露着委屈。   那天傅景深有事,连夜出国,家里就她们两个,到了傍晚,她在后花园里找到钟晚枫。   彼时的钟晚枫坐在夕阳的光影下,美得像一幅画。   她坐在她身侧,给她递了一颗糖。   钟晚枫沮丧地喊:“漂亮姐姐。”   许知恩笑:“我哪有你漂亮。”   “你漂亮。”钟晚枫认真地说:“你笑起来特别漂亮,像……”   她忽然顿住,眼神躲闪。   许知恩挑眉,“说呗,我又不会凶你。”   后来钟晚枫说她笑起来像妈妈,温柔、漂亮,只要站在那里就令人安心。   许知恩知道了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名字取自“停车坐爱枫林晚”这句诗。   她为了逗她开心,喊她小枫叶。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知恩姐姐。   那一周她俩都是睡在一个房间的,钟晚枫一直腻着她。   只是后来,许知恩发现傅景深对钟晚枫不一样的感情。   她没法让自己再单纯喜欢这个妹妹。   人之常情,但有遗憾。   -   许知恩和陆征、团团一起下楼,乘同一班电梯。   团团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等到了楼下,许知恩喊团团,团团立马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知恩姐,我知道,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什么都不说!”   许知恩:“……”   她只是问团团准备怎么回去。   不过还挺疑惑,周芙那个大喇叭竟然没有在公司说她“金屋藏娇”的事情。   是她对周芙错误认知了。   团团怕自己当电灯泡,背着书包朝他们重重一挥手,几乎是一边小跑一边说:“知恩姐,路上小心,我打车回。”   “好。”许知恩叮嘱她,“记得留发丨票,回去报销。”   等到团团身影消失不见,许知恩才看向陆征,“吃饭了吗?”   陆征挑眉,显而易见的讶异,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话,“都行。”   许知恩:“……”   “馒头咸菜吗?”   陆征:“……你现在还能找到?”   许知恩:“可以努力找找。”   陆征:“那还是吃饺子吧。”   许知恩:“……”   等解决完了吃饭这个问题后,两人上了车,许知恩才问:“你和钟晚枫认识?”   陆征开车,听到这个名字也没起几分波澜,淡然地回答:“刚才那个女孩儿?认识。”   他好像不知道那女孩儿是个明星,还以为是他们学校的同学,只不疾不徐地叙述了和她认识的过程。   其实说是认识,不如说有过一面之缘。   不,准确来说是两面。   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一只猫。   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他看见钟晚枫蹲在那儿看猫,一直不敢靠近,手里虽然拿着食物却也不敢喂,只敢远远地看着。   而那只流浪猫一直是陆征喂着的。   那天陆征拿她的食物喂了那只猫,而钟晚枫全程围观,最后还傻不愣登和他说谢谢。   当时他还以为这姑娘有自闭症或是什么的,但后来走出巷子的时候,钟晚枫和他说自己家里也有只猫,她不敢靠近那只猫是因为她哥哥说过外面的流浪猫不卫生,还会抓她。   她倒是不怕被抓,但要回家被她哥哥看到了,估计要训她。   所以她一直不敢靠近。   他当时看这姑娘长得漂亮还一个人,要真有点什么智力上缺陷的话,在学校附近不安全,所以给她送到了大道上,结果就看到一堆人焦急地跑过来围着她转。   陆征还猜测是哪家出逃的大小姐。   不过都跟他没关系,他直接坐车回家了。   第二面就是陪许知恩收拾东西时,当时他才猜到,她说得那个哥哥应该就是许知恩前男友。   许知恩坐在副驾上轻笑,“要是被他知道你说小枫叶像傻子,估计得找你拼命。”   陆征挑眉:“他?”   “就是一直把小枫叶带在身边的人。”许知恩都没直接说傅景深的名字,她只是笑笑:“钟晚枫不是傻,她只是被养在花园里,没经历过风雨罢了。”   顿了顿又叹道:“有时不知这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陆征想了想回答:“不好。”   “嗯?”   “世界太大,他不可能只手遮天。”陆征说:“一个极端情况,如果有天他死了呢?依钟……”   他忽然卡壳,许知恩试探着接:“晚枫。”   “依钟晚枫的性格,被人骗是早晚的事儿。”   许知恩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劝她中午再出门。”   陆征:“……”   这个冷笑话让车内气温都降了几度。   隔了会儿,陆征忽然说:“钟晚枫……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嗯?”许知恩挑眉。   他们正好行驶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对面商场的大屏上正放着钟晚枫代言的口红。   偌大的“代言人:钟晚枫”映入眼帘,陆征恍然大悟:“她是明星。”   许知恩:“……是。”   “你竟然不记得她名字。”许知恩说:“她名字很好记。”   “有吗?”陆征很平静地说:“我感觉你的更好记。”   许知恩:“嗯?”   “知恩图报。”陆征说的时候,前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许知恩竟听得耳朵一热。   她看向窗外,车内安静下来。   许知恩又受不了这安静,于是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征已经开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在路边车位上,他瞟了眼许知恩脖子里贴的膏药,忽而一笑:“过来看看要不要帮你上个大病医疗险。”   许知恩:“???”   陆征:“毕竟我现在是法定第一受益人。” 第27章 027 许知恩,你怎么不说话?……   晚上九点多, 钟晚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别墅。   别墅里灯火通明,傅景深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读,是许知恩买的小说《彷徨之刃》。   隔了近一分钟, 他才翻页。   钟晚枫瞟了他一眼,没什么精力和他打招呼,直接迈步上楼。   “站住。”傅景深这才严肃出声, 他把手上的书阖上,缓缓站起来:“你今天下午4点就收工了, 这么晚回来。”   “有点事。”钟晚枫站在楼梯上回答。   傅景深问:“什么事?”   钟晚枫不想和他说自己去找知恩姐姐的事, 于是换了个话题说:“我饿了。”   傅景深盯着她看, 良久才道:“一起吃吧。”   因着许知恩离开别墅, 周姨也从晚上回家变成了常住别墅, 傅景深和钟晚枫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做什么事儿都得旁边有人候着。   周姨给他们端上饭菜, 傅景深吩咐她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她知道傅先生这是有事要和钟小姐商量,看着面如土色的钟小姐, 她无奈叹了口气。   临回房间时还在想,傅先生当真是把钟小姐管得太严了。   照这样下去, 两人总是要走向分崩离析的。   可她一个打工的, 哪能对主家的事儿多嘴?尤其那位还是个上市公司的总裁,手底下管着多少号精英人才, 岂容她劝?   周姨回房间关门时还看了眼钟晚枫,也不知道这姑娘遇上傅景深, 是福还是祸呐。   “咔哒”的关门声响起。   客厅里重归寂静。   钟晚枫一点儿都不饿,哪怕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她吃不下饭,不过这会儿和傅景深坐在一起,她不想还傅景深问东问西的, 要是问得急了,她说出了知恩姐姐,估计今晚又不得安宁。   她不想这样。   于是她逼迫自己端起碗,筷子上的米都是一粒一粒的,慢悠悠地嚼。   食之无味。   “今天去忙了什么?”傅景深又把这话拿出来问。   钟晚枫只吃饭,一言不发。   这一言不发的态度在傅景深看来就是在无声和他作对,他眉头皱得愈紧,颇有压迫感地喊道:“晚枫。”   钟晚枫抿唇,继续吃饭。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傅景深坐在她对面,语气严肃,宛若坐在谈判桌上,锱铢必较。   钟晚枫仍旧不说话。   “钟晚枫。”傅景深生气到喊了她的全名,这时钟晚枫才仰起头来看他,眼眶泛红,眼里盈满了泪,似乎他再多说一个字,她立刻就能嚎啕大哭出来,但他仍旧用极具压迫感的腔调说:“见到许知恩……”   “哥哥不是都知道了吗?”钟晚枫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就像是奶猫受了欺负,想反抗却不敢,可也顽强地伸出了小爪子。   “你知道我见到了知恩姐姐。”钟晚枫放下碗,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那你还一直问我做什么?反正我身边都是哥哥安排的人,哥哥想知道什么不是易如反掌吗?”   傅景深哑然。   客厅内昏黄的灯光折射在钟晚枫的脸上,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晚枫。”傅景深的声音变得温和,“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钟晚枫坐在位置上,吸了吸鼻子,“所以哥哥也应该知道我今天很难过吧。”   先被知恩姐姐讨厌,又发现喜欢的人和知恩姐姐结了婚。   她很难过啊。   可是傅景深不懂。   他的世界里只有无休止的工作。   “见到许知恩你很难过?”傅景深挑眉:“她欺负你?”   “没有。”钟晚枫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你知道知恩姐姐结婚了吗?”   傅景深沉默。   “我以为你们只是吵架,知恩姐姐那么喜欢你,你会把她哄回来,她会做我嫂子。”钟晚枫说话时有些哽咽,但起码能保持咬字清晰,“可是没想到你把知恩姐姐气走了,她和别人结婚。她结婚的那个人是我喜欢的男孩子,我……我失恋了,我好难过。我什么都不想说的,哥哥你明明就知道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要问,难道知道我失恋……”   “啪。”   傅景深忽地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怒气冲冲,“够了!”   钟晚枫说话时连带的抽气声戛然而止,她红着眼睛惊恐地看向傅景深。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不就跟那人见了一面就谈喜欢,你喜欢他,他又不喜欢你!”傅景深皱着眉,严厉道:“以后别去找许知恩……算了,我会让王途给你安排好行程,正好李导那边有部戏,去南方拍三个月,你身体虚,去那边养养。”   说完拎着IPad上了楼。   钟晚枫坐在那儿,忽然打了个哭嗝。   她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地,眼泪悉数落在餐桌上。   -   许知恩和陆征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   许知恩脖子上的膏药该换了,撕扯的时候她不方便,于是喊陆征帮忙撕的。   这膏药止疼效果一般,但脱毛效果很好。   撕扯时只听那声音“呲拉”,许知恩立马反手摁在了陆征的手上,但陆征手快,知道这东西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在她手盖上来那瞬间,已经把膏药撕了下来。   许知恩疼得直踢脚。   不过后来陆征帮她用红花油揉过,温热的指腹掠过她脖颈的肌肤,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子爬过伤口处一样。   挣扎不了就开始享受。   许知恩坐在沙发上被他按摩得昏昏欲睡,很快意识弥散睡了过去。   而陆征便坐在沙发上,任由她躺在腿上睡。   许知恩这一觉睡得昏沉,像是昏过去了似的。   但又在天空一声闷雷中惊醒。   遥远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又一声地动山摇般的闷雷,很快,瓢泼大雨就洗刷了这座城市。   许知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陆征的睡颜。   他坐得笔直,肩部的线条流畅又硬朗,头微微垂下来,眼睛紧闭,和醒着时不同,整个人都在客厅昏黄灯光照耀下显得柔和许多。   尤其他的头发留长了些。   许知恩小心翼翼地起身,她还记得厨房的窗户没关,这会儿下着大雨,雨点容易被风吹乱,吹进房间里,到时收拾又是麻烦。   孰料她刚一坐起来,陆征便抬手揉了揉眉骨,声音带着哑意,“醒了?”   “嗯。”许知恩起身去关窗。   猫对天气向来敏感,这会儿小草莓和小新也都从它们的窝里出来,四只猫眼睛看着被大雨冲刷的玻璃窗,颇有格调的“赏雨”。   凌晨1点,北城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许知恩睡过一觉后意识格外清醒,正好小草莓和小新都醒了,许知恩又在关厨房窗户时,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丢失已久的逗猫棒。   她难得好心情地开始逗猫。   陆征便坐在沙发上发呆。   许知恩其实说了让他不用等她,但陆征没回房间,他开了罐啤酒打开电视看起了球赛。   电视里的声音很热闹,许知恩和两只猫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搬离别墅后,她很少有这种闲暇得和猫独处的时间,不是在忙感情就是在忙工作。   她心无旁骛地逗着猫,这玩具刚买来的时候一直被她拿来逗小草莓,起先小草莓还会上当,但后来对它已经失了效,那只猫不仅脾气大还懒,玩过几天后怎么都不可能蹦跶起来抢上边的小玩具。   但今天不知是无聊还是给许知恩面子,竟然也和小新一起抢起来。   许知恩蹲累了就搬了个垫子,坐在地上和两只猫玩。   电视里的球员刚进了一个球,陆征捧起啤酒罐喝了口,眼里带着笑意。   他看球不像许知恩以前班里男生看球一样,情绪激动还爱指点江山,他看得时候很安静,如果   他喜欢的球员进了球,他会像刚才那样呷着笑灌口啤酒,如果没有进球,他就岿然不动,只是眉头会皱起来。   许知恩回头瞟了他一眼,继续逗猫。   凌晨1:40,这城市渐渐起了雾。   小草莓玩得累了便仰天躺着,小新已经窝在它身边睡着了。   许知恩把逗猫棒放在一边,去卫生间洗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手机铃声响。   她和陆征的手机都放在茶几上,而且两人手机同一款,只不过两人的手机壳不一样。   陆征比较喜欢裸机的手感,许知恩的工作使然,她买的是那种全包裹的软胶手机壳,图案是——不谈恋爱,搞钱。   “是谁的电话?”许知恩急着洗手,没绕回去接电话,站在门口开了水龙头冲刷手指问陆征。   陆征:“一个陌生号码。”   许知恩:“你接一下。”   陆征抿唇,犹豫地问:“确定?”   “接了以后先不要出声,看对方说什么。”   陆征:“……哦。”   陆征的手指划过屏幕,又问:“需不需要开公放?”   许知恩看他的表情不太对,喊人家接电话又开公放,显得多不信任人家似的,反正只是个陌生号码,估计是什么推销人员。   她任由水流冲刷过手指,敛声道:“不必。”   陆征那边已经接起来电话,是一道带着醉意的男声,“许知恩。”   陆征没有出声,把电视按了暂停,微抬头往许知恩的方向瞟了眼,随后又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易拉罐。   “许知恩。”傅景深喑哑着声音又喊了一遍,“我哪点对不起你?”   “跟在我身边这几年,你要什么没给?你怎么就能跟别人结婚呢?你这女人,没有心的么?”傅景深说到这里哑然失笑,“你从我这拿到钱去养个男大学生?你还当你年纪小么?”   外边忽然又响起一声闷雷。   “那男的没钱没势,也就跟你玩玩,玩过了还能找下一个,你呢?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傅景深喝多了,哪怕没得到回应也还在说:“许知恩,你怎么还能这么天真?”   那边安静了几秒,陆征的手指摩挲过易拉罐,隔了会儿,傅景深轻哼,“许知恩,你怎么不说话?”   陆征顿了几秒,“我是陆征。” 第28章 028 那傅总看我和谁合适?   许知恩刚好洗完手出来。   小草莓和小新睡着以后,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许知恩听到了傅景深的声音。   不过她隔得远,听不清说什么。   陆征一直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她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窥出什么,但她一直都蛮信任陆征的界限感,此刻犹豫了会儿, 选择留在原地。   而陆征说完名字后便再没说话,听筒里也沉默了许久。   傅景深大抵没想到深夜给许知恩打电话竟会是别的男人接, 以往两人在一起时从不会碰彼此的手机, 她所有的社交圈傅景深都不会去融, 最过界的便是和乔依吃过两次饭, 有一次他还中途离席了。   许知恩的电话无论是在凌晨响起或是在深夜响起, 无论她在忙什么,他都不会去接。   而现在, 他给她打电话,竟然是一个男人接的。   傅景深震惊了许久, 莫名打了个酒嗝,连带着酒意都消散了不少。   这段漫长的沉默就像是两个男人隔空对峙。   最终还是傅景深先开口, “怎么会是你?”   “她在忙。”陆征说。   傅景深冷笑, “忙什么?”   陆征抿唇,顿了顿,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   又是沉默。   傅景深多精明一人,自小就被当做集团接班人来培养, 学的就是如何与人周旋以及说话的艺术,二十四岁就能在集团里力排众议,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一步步把实权握在自己手里, 平日里说话、听话都是弯弯绕绕,还能听不出陆征话外之意?   不可否认,刚听到这话时是很生气。   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许知恩知道你接她的电话吗?”   虽是疑问,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陆征不卑不亢地回答:“她知道。”   “笑话。”傅景深笑:“小朋友,还没毕业吧?”   陆征没说话。   傅景深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当过两年兵?23了还一事无成,就算和许知恩结婚了又怎么样?要靠许知恩养吗?她以前一个月花销多少你知道吗?现在对你也就是新鲜感,拿你来气我罢了。她任性,你可别被她骗了。或许你可以开个价,离开许知恩。”   “你看她值多少?”陆征问。   傅景深嗤笑:“我看?小朋友,谈价可不是这么谈的。你开吧,只要不是很过分,我会安排助理给你把钱送过去。许知恩能给你的,我能翻倍给。”   陆征轻笑,“傅总很有钱啊。”   “穷兵饿学生。”傅景深那头哑声笑,带着几分胜利的喜悦,“古人留下来的话,总有几分道理,倒也不是说你差,只是跟许知恩……”   他顿了顿才说:“不合适。”   陆征没说话。   “没出社会的小孩儿难免会天真。”傅景深说:“我去大学做演讲的时候,那些学生都觉得自己能做大事,谈爱情谈得美好极了,但一出社会,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太天真。”   许是喝多了酒,平日里话少的傅景深此刻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家里条件不好,跟许知恩没结果的,那是朵花,只能被养在温室里,你非得带她出去被风吹雨打,你们两个不可能的,不如早点放弃。”   陆征平静地反问:“如果我不呢?”   “那你得衡量一下,和她在一起能得到什么?”傅景深循循善诱,“放弃她又能得到什么。说白了,我能给你的金钱和资源,比她能给你的多多了,甚至她给你的,有大半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你不介意么?”   “哦。”傅景深嗤笑,“忘了,你穷到住进她家,怎么会介意呢。”   陆征修长的手指不断摩挲过手边的易拉罐,手指摁进去,易拉罐有轻微变形。   正当他思考该如何回答时,许知恩忽然出声喊他,“陆征,挂了吧。”   他微抬头,刚好看见许知恩微笑。   她像是什么都懂,又笑了下,“挂了,睡觉。”   陆征犹豫两秒,此刻听筒里却传来傅景深的声音,“许知恩。”   “恩”的尾音刚出来,陆征便掐了电话。   客厅里重回寂静。   许知恩走到沙发处,在陆征身边坐下,手忽然覆在他摁在易拉罐上的手背上,温声问:“是傅景深?”   “嗯。”陆征应了声。   电视因为长时间未操作,从球赛跳转成了广告。   陆征随手关了电视,没再说话。   他从接电话时便这样,安静又内敛。   不说话、没表情。   特像是生气。   许知恩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陆征说着朝许知恩笑了下,“不是说要睡觉?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他这笑多少有些勉强。   许知恩本就不知道他和傅景深聊了什么,所有都只能猜测。   而她从傅景深那冷清的性格和陆征此刻的反应来看,傅景深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也倒是,大半夜打电话来,他能说什么话?   如果是她自己接的,估计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更遑论陆征。   “说了什么?”许知恩又问。   陆征仍旧是笑:“没说什么。”   许知恩皱眉,“是什么不好的话吧。”   “还好。”陆征说:“一些实话。”   许知恩:“嗯?”   四目相对,隔着咫尺距离却也像在对峙。   最终还是许知恩赢了。   陆征平静地说:“他就说我现在没钱,虽然当了两年兵,现在也还是个学生,养不起你。你和我结婚也只是为了气他,让我不用太当真。对了,他还说可以给我钱,只要我开价,条件是让我离开你。”   许知恩:“……”   她将信将疑地看向陆征,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是傅景深能说出口的话。   但看到陆征那张脸,想想傅景深以前的所作所为,忽然觉得这完全就是傅景深能说出来的话。   说的……那是人话吗?   他除了会用金钱和资本来打压人以外,还会什么?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以为两个人能体面分开的。   许知恩内心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所有的火苗上都燃烧着傅景深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这什么意思?”许知恩冷笑,“资本家可真厉害。”   “不用放在心上。”陆征笑笑,“他说得都是实话。”   许知恩一时哑然。   实话?   这算什么实话。   陆征此刻的笑落在许知恩眼里,那都是强颜欢笑。   他又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她把他强拉进整件事情里的,她没问过他的家庭,也没谈过未来,因为没想到那一步,她本就没想过要和他共度一生。   所以陆征为什么要因为她承受一些莫须有的伤害呢?   他是做不到像傅景深那样厉害,但他是在自己轨道上行走的。   为什么一个人在自己的轨道上慢慢走也能成为被嘲讽的理由?   许知恩的脑海里经历了一场风暴。   她开始对傅景深产生了厌恶。   是的,厌恶。   以前她觉得傅景深极有风度,他丰富的人生阅历、良好的教育都让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格调感,是那种从容、包容的优雅。   可没想到他竟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恶言相向、咄咄逼人,用他的学识、阅历来打压别人。   这种姿态真是令人无比讨厌。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没关系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装深情?   还是因为今天钟晚枫找过她,来兴师问罪?   许知恩坐在那儿沉默,脸色很不好看。   陆征却把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直接捏扁了扔进了垃圾桶,“不用想了,睡觉吧。”   “他说你。”许知恩问:“你都不生气么?”   陆征收敛了笑,抿唇沉默。   “不生气吗?”许知恩又问了一遍。   陆征忽然轻呼了一口气,“气。”   不过更多的是没听进去。   他不觉得傅景深说得那些话会对他造成威胁。   或许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在傅景深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代入了许知恩老公的身份,并不觉得自己会和许知恩分开。   傅景深说得许知恩,和他认识的许知恩不是同一个。   如果她真的爱慕虚荣,那她不会选择从别墅里搬出来,也不会把钱全部捐掉。   她们在一起,她从未和他计较过什么。   没谁能拒绝这样的许知恩。   许知恩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许久,忽然笑了,“我当你不会气。”   “嗯?”陆征疑惑。   许知恩:“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没有见你真正生过气。”   陆征:“……”   他身上有着少年人的朝气,也有一副清朗的少年音,但同时又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两种性格在他身上缠绕,形成了一种很独特的人格魅力。   如果许知恩见过以前的陆征,那必定是少年感十足。   但遭逢大变,他收敛了许多。   “陆征。”许知恩忽然放缓了声音问:“你气什么?”   陆征没说话。   许知恩挑眉,“嗯?”   陆征沉着声音说:“当血淋淋的事实以另一种方式从你讨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很残忍。”   许知恩沉默。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寂静。   许知恩瞟了一眼,又看向陆征,陆征秒懂,点头:“是他。”   还是傅景深。   “要接吗?”许知恩说。   陆征犹疑的目光望向她,许知恩似鼓励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生气就骂回去。”   陆征划过接听,摁开了公放。   傅景深试探着喊了声:“许知恩?”   许知恩没说话,隔了会儿陆征说:“我是陆征。”   这对话在前不久刚发生过一次。   傅景深明显也很诧异,之前挂电话时他明明听到了许知恩的声音。   可现在又是这个男人接的,许知恩在做什么?   傅景深沉声问:“许知恩呢?”   陆征看向许知恩,许知恩朝他做口型——睡觉。   陆征说:“她在睡觉。”   “呵。”傅景深冷笑,“所以呢?你要和我谈谈么?”   “谈什么?”   “谈谈刚才的事。”傅景深说:“开个价,离开许知恩。”   “然后呢?”陆征问。   “没什么然后。”傅景深的语气桀骜,“你们不合适,再继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没等陆征回答,许知恩忽然道:“那傅总看我和谁合适?” 第29章 029 你了解许知恩吗?   像是突然被摁下了暂停键, 电话两端只剩下了清浅的呼吸声。   在良久的无声对峙后,傅景深轻笑道:“许知恩,你很愉快?”   这笑里几分讥讽。   许知恩也用同样语气回:“还好, 比和傅总在一起时愉快。”   阴阳怪气,谁都不让分毫。   不过傅景深沉默几秒后,许知恩便问:“傅总这么晚打电话来就是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傅景深:“……”   “自然不是。”傅景深的声音沉下来, “你和他不合适。”   “哦?”许知恩懒洋洋地反问。   傅景深:“理由不必多说,你们之间差得太远。许知恩, 我是为你好。”   “所以我问啊, 我应该跟谁在一起?”许知恩问。   傅景深再次沉默, 到嘴边的“我”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反正不会是他。”   “总不可能是你?”   傅景深和许知恩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前者反对的声音是傅景深, 他说得万分笃定,而后者是许知恩, 她话中带着嘲讽的笑意。   这样说出来,倒显得在你一问一答。   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要是放在以前, 许知恩说不准又会给自己洗脑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但这会儿她所有的关注度都在他那句话里。   怎么就不会是陆征?   他为什么可以这样笃定?   “你了解我吗?”许知恩忽然很认真地反问,“傅景深, 你了解许知恩吗?”   她喊了他的全名。   她很少喊他的全名, 尤其用这样认真严肃的语气。   她顿了顿又说:“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在温室里待久了的花,到外面是会被催折的。”傅景深只意味深长地说:“许知恩, 我不想看你催折。”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许知恩笑,声音清冷, 眼尾上挑,笑容恣意,“我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我会为我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你只是我从前的选择,不是现在的,所以麻烦你认清自己的定位。”   “许知……”傅景深严肃喊她的名字,却被许知恩打断:“傅先生,如果您只是质疑我择偶的标准,我觉得离开您,选谁都是对的。”   之后不等傅景深反驳,直接挂断了电话,果断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也不知道傅景深是哪里来的新号。   她是真没想过傅景深会在某个喝醉了的深夜给她打电话。   依照她对傅景深的了解,在他给出那一千万以后,他们就钱货两讫,两不相欠,此生永不再联络。   她做好的决定是,哪怕往后在北城的某条街上偶遇,她也不会和他打一声招呼。   所以她问他要了那一千万。   此后山高水远,永不相见。   许知恩挂断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调节心情,等到调节结束后才看向陆征。   他低着头,像在发呆。   “在想什么?”寂静的房间里,许知恩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问。   陆征闷声说:“没什么。”   “会因为他的话难过吗?”许知恩问。   陆征没回答。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难过,只是在思考,原来他这会儿这么没竞争力啊。   许知恩是朵被养在温室里的花,以他现在的能力去养这朵花好像有点难。   这个认知让他不太舒服。   不过许知恩继续说:“你没必要难过啊,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情,像傅景深那样越级生长的人才不正常。况且他的话你不需要听。”   陆征微仰起头,“嗯?”   许知恩笑,“如果他真的懂许知恩,就会知道许知恩和他认知里完全不一样。”   她向来不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许知恩是野花,是被风吹雨打后也能挺立风中的野花。   -   许知恩继续在钟晚枫的工作室里做那副超高难度的壁绘,只不过没再见过钟晚枫。   最常来的是赵煦,他来的时候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许知恩,讶异中又带着不屑地说:“你认识傅总?”   许知恩一边忙一边风轻云淡地说:“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那是临合集团!”赵煦急得给她科普,从傅景深20岁时的传奇故事开始讲,一直讲到他如今在业界的地位,许知恩只随意听听。   他早期的事儿许知恩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这几年倒不怎么关注了。   她只知道傅景深很忙,忙到像在躲她。   他唯一的耐心只给了钟晚枫。   这会儿听赵煦说,倒像是在听传奇故事,听完也就过去了,连个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而赵煦说得口干舌燥,本以为能得到她惊奇的赞叹,结果只听到了一个平淡冷静的“哦”。   哦?   可真够敷衍的。   赵煦皱眉:“你难道不知道傅总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吗?”   许知恩一铲子扔在水泥堆里,“你难道不知道我工作的时候讨厌有人在我耳边哔哔吗?”   尤其还是在讲傅景深的事儿。   赵煦觉得这女人不可理喻,但又不敢得罪。   毕竟是小公主钦点的,这活儿现在只能她来做,于是只能在暗戳戳瞪了她几眼后,讪讪地闭嘴。   等到赵煦走后,团团才挪到她身边,一副崇拜语气道:“知恩姐,那个傅总真的这么厉害吗?”   许知恩的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散漫:“商业天才。”   “那你……”团团忽然想八卦,但想到了知恩姐的性格,硬把八卦的话给收回去了,“我们工作吧。”   许知恩看她急刹车的样子不禁好笑,于是主动解了她心头的谜团,“你那年在公司楼下看到的那辆蓝色兰博,就是他开来的。”   那年团团惊讶于楼下停了辆限量款的蓝色兰博,拍照发在了工作室群里,感叹不知是哪一层的大佬,竟然随便把这么贵的车停在了外面,而不是停车场。   而且那年,团团在去附近买咖啡的时候,看到了许知恩和一个很帅的男人一起压马路,她悄悄问了句,当时许知恩敷衍地说是朋友。   那是唯一一次,傅景深去她工作室找她。   当时是为了钟晚枫的事,间隔太久,许知恩都已经是忘了什么事,但当时的感受记忆犹新。   “你看到的那个男人。”许知恩说;“就是他们口中的傅总。”   团团:“……”   她震惊地合不拢嘴,原来她和商界大佬曾挨得那么近过?   那就是传说中的霸总吗?   有钱有颜,气质还好。   “那你们……”团团惊讶地吞了口口水,试探着问:“是朋友?”   许知恩抿唇轻笑摇头,“当时算情侣吧。”   其实是算的吧。   只是省略了看电影约会等一切暧昧期步骤的情侣。   许知恩当时爱到盲目。   这会儿想起来也觉得好笑。   “那为什么会分开啊?”团团颇为遗憾地问。   这要是嫁给傅总,那就直接嫁入豪门了啊。   一般人怎么会放弃这种机会?   “不合适。”许知恩说:“需求不对等。”   一个想要爱,一个想自由。   最终也就算了。   团团一整天都没说话,临近下班时忽然和许知恩说:“知恩姐,我觉得你这个决定是对的。”   许知恩懵,“什么?”   经过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过后,许知恩已经把上午那些事儿忘了。   团团却认真地说:“我想了一天。”   许知恩:“???”   “你以前和傅总在一起的时候不太快乐。”团团说:“我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你会耷拉着脸想哭,但他从来不会低头看。但你和现在老公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和你说话时总是弯腰侧身的,他永远在认真听你说话,而且你最近的状态好好哦,好少女,性格也比以前开朗,我觉得你找对人了。”   刚好电梯到达一楼,团团离开跑出电梯,她笑着和许知恩挥挥手,“知恩姐,我明天就把这些事忘掉啦。”   许知恩:“……”   电梯的门再次合上,许知恩才又摁了次开关。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时还在思考团团的话。   最近……真的少女了吗?   不过她自己能感觉到,以前的许知恩在慢慢回来。   那个骄纵的、恣意的、喜欢撒娇和阴阳怪气的许知恩,正在缓慢复苏。   -   许知恩用了十天将钟晚枫那里的工作结束,对接是和钟晚枫的经纪人王途做的。   王途仍旧是那副傲慢姿态,哪怕钟晚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对许知恩态度恭敬一些,可当他看到许知恩时还是忍不住讥讽,再加上他说话时总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听起来就很不舒服。   不过许知恩没怎么在意,在签合同时就已经把银行账号写在里面,这会儿王途要做的就是验收一下成果。   许知恩知道他绝对不会卡她的东西以及尾款,但他站在她十天的工作成果面前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是许知恩做得不行,早知道就换别人的意思,团团站一旁都捏紧了拳头,而许知恩却给耳朵里塞了副蓝牙耳机。   王途是背对着她们的,她见团团实在生气,气到快要忍不住辩驳的时候,她就给团团耳朵里也塞了一只耳机,团团诧异,做口型道——不是吧?   听歌怎么可能缓解这种生气?   想卡她们尾款就直接卡,干嘛用这种方式骂人?   知恩姐这段时间几乎每天加班,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做出来的成品吊打业内90%的壁绘,他竟然还在这里吹毛求疵!   这个娘娘腔根本就是故意的!   团团在心里把王途骂了一千万遍,然后又觉得许知恩给她递耳机实在是心大,这要换做周芙,要不哭,要不闹,或者就直接喊钟晚枫来,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来听歌?   几秒后,蓝牙耳机塞进她耳朵里,她先听到一句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的咒语,诧异地看向许知恩。   而许知恩只盯着王途的背影,冷漠微笑。   在那句咒语结束以后,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句川味的——傻逼就是傻逼,莫和傻逼生气。   随后,耳机里不停在重复这句话。   团团:“……”   她噗呲一声笑出声。   王途听到笑声回头,看过许知恩又看过团团,这才收敛,又挑剔地说了几句才验收结束。   等从楼上下来,团团把蓝牙耳机还给许知恩,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模有样地学着耳机里的声音说:“傻逼就是傻逼,莫和傻逼生气。”   “学挺像啊。”许知恩收了耳机,拍了一下她肩膀说:“记住这句话就对了,他个傻逼,犯不着吵。”   吵了以后又是一堆的鸡毛蒜皮,许知恩只想逃。   离傅景深和钟晚枫的事儿远远的。   团团:“想不到女神外表下的知恩姐竟然是这样的。”   “嗯哼。”许知恩应了声。   她这音频也是陆征给她传过来的。   有天陆征上课,他们那个老师在课上忽然爆了方言的粗口,一直说得就是这个。   陆征说觉得挺好玩,录了下来加了BGM就给她发过来了。   这还是许知恩第一次用,效果显著。   随后许知恩叮嘱团团自己之后的行程,这几天要去苏州参加婚礼,所以暂且先不接单,如果要得急的客户就分给工作室的其他小伙伴,周芙也能试着独立接一些稍大的单,但需要人跟着。   如果要得不急,就等她从苏州回来以后再谈。   团团应下。   这样一个大的项目结束,团团是可以休两天假的,所以两人在楼下分别。   许知恩上车之后先坐在那儿给乔依打电话,两人过几天要去参加大学舍友林清的婚礼,所以现在就得订车票了,她要问问乔依的意见,但没想到打第一个电话,乔依竟然没接,于是她又打第二个。   这次是秒接。   “乔依,你订票了没?”许知恩率先问。   乔依那头沉默两秒,随后沉重地喊她:“许知恩。”   “嗯?”   “杨与舟好像出轨了。” 第30章 030 爷爷法律上的孙媳妇。   休息日的梧桐路格外堵。   许知恩在路上堵了近半小时, 等赶到[遇见]咖啡厅的时候,乔依正打算起身离开。   “去哪儿啊?”许知恩把包放她对面,说话还带喘, 停完车以后一路跑过来,对她一个常年不跑步,运动神经不发达的人来说, 这无异于酷刑。   乔依又坐下,“想去外边抽根烟。”   她手边正放着一盒女士香烟。   许知恩震惊, “不是吧?”   乔依挑眉, 表情淡漠得很, “没见过女的抽烟?”   许知恩:“……”   女生抽烟这很正常, 许知恩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 但……乔依抽烟这很不正常。   乔依以前的名言就是喝酒千杯不倒,烟一根不抽。   她嫌那个味道呛, 甚至杨与舟为她戒了烟。   这会儿怎么突然抽上了?   许知恩拿过她手边的烟盒打开,里边少了四五支, 看来是真的开始抽了。   “你不是嫌呛么?”许知恩把烟盒合上又推回去,“抽烟能麻痹神经?”   乔依轻笑, “找灵感。”   许知恩:“……”   服务员来点单, 许知恩要了杯焦糖拿铁,等服务员离开以后, 许知恩才低声问:“怎么回事?”   乔依:“什么怎么回事?”   许知恩:“……”   她真是受够了乔依这股劲儿,屈起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好好说话。”   乔依往后一避,但脑门上已经挨了一记,对着许知恩翻了个白眼,“你做个人。”   “现在是谁不做人?”许知恩反问。   乔依干脆利落:“杨与舟。”   许知恩:“……”   她还以为乔依会说她, 没想到直接说了杨与舟。   她也就在电话里听了一耳朵,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知情,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所以约了乔依见面说,可没想到一见面,乔依状态就极其不对劲。   “说说吧。”许知恩说:“怎么回事?”   “不是都说了?”乔依轻嗤一声,“他出轨了。”   “有证据吗?”许知恩反问:“他衣服上的口红印?长发?照片?视频?还是热搜头条?”   许知恩熟稔地列举了一系列很明确的证据,听得乔依目瞪口呆,几秒后,乔依轻吐一口气,“许知恩,傅景深以前到底做了些什么?”   许知恩:“……”   “说你的事儿就说你的,没事儿扯我干嘛?”许知恩无语,“不要总是转移话题。”   乔依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嗯?”   乔依说:“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发现他衣服上的口红印和长发,也没有人拍照片和视频给我,他也没上热搜,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好像出轨了。”   许知恩:“……”   许知恩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乔依你是不是有病?”   乔依:“???”   “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跟我说怀疑他出轨了?”许知恩摁了摁太阳穴,“你一个人像在演琼瑶剧。”   乔依难得没反驳,也没和她互怼。   在沉默过后,乔依很冷静地说:“我们恋爱七年多了,从大学在一起,但是到现在杨与舟都没有求婚的打算。我以前很明确和他说过,如果28岁之前我们没结婚,那面临的就是分手。”   “所以呢?”许知恩被她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她喝了口咖啡,略苦,于是又开了一包糖,加了半包进去,看得乔依惊讶,“你现在怎么喜欢加这么多糖?”   许知恩挑眉:“不行?”   乔依:“……可以。”   不过许知恩在大学时喝咖啡就是从不加糖的,她喝来苦得要死的咖啡,许知恩硬着头皮喝得津津有味。   但那也是在遇到傅景深之后,因为许知恩说感觉这样很酷。   当时乔依回答:酷个屁。   这会儿见她把这么多年的习惯改掉,乔依颇感震惊。   不过在震惊过后,她继续和许知恩说:“再有半年我就28岁了,他不着急这件事,反倒开始越来越忙。他上个月在国外拍戏,我们将近一个月没联络,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可我知道他是个很有表达欲的人,所以他的表达欲没有给我,给谁了呢?”   许知恩没有提出自己的猜测,反倒让她继续说。   “我看过他的手机。”乔依这才扔出了重磅炸丨弹,“昨晚我看到了他的游戏界面以及他跟他经纪人的聊天。”   许知恩不自觉捏紧了杯子。   乔依轻吐出一口气,嗤笑道:“他经纪人说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只要和白芷炒CP,他的咖位会更高一些,以后能接到更好的剧,而且白芷那边会帮他,公司也会捧他。他们公司目前正在培养新人,他现在所能接触到的戏都没什么好角色了,所以他经纪人的意思就是他但凡还有一点上进心,就应该接受这个提议,不然就是愚蠢。”   白芷是目前蛮火的一个女艺人,和杨与舟撘过一部剧,不过是女一和男二。   许知恩很少关注娱乐圈,但要是杨与舟上新剧什么的,她会刷刷微博,追他的剧。   之前她追剧的时候就觉得白芷很好看,是很明艳的、张扬的好看,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明艳美人”。   “杨与舟接受了?”许知恩问。   乔依摇头:“他当时睡着了,没回复。”   许知恩松了口气,“那还好。”   要真是一口答应下来,按照乔依的性格,这会儿估计已经收拾东西离开那了。   “但他最近在和白芷打游戏。”乔依说:“你敢相信,他最近陪我吃饭都没空,但他和白芷游戏的亲密度已经一千多了。”   许知恩忽然闪过不好的预感。   在得知这件事之前,她总觉得杨与舟是一定不会出轨的类型。   因为他追乔依付出太多了。   乔依人不好相处是真的,谈恋爱脾气骄纵又古怪,那会儿许知恩有时候都觉得乔依提的要求很过分,可杨与舟大多都会满足,如果真的满足不了,他会和乔依说无法完成,会讲道理,也会允诺在能力范围内下次一定做到。   乔依当时说她选择跟杨与舟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有求必应,而是他真诚。   后来她说,结婚这事就没想过和别人。   这辈子只能是杨与舟。   因为除了杨与舟,没人再懂她的古怪和骄纵了。   许知恩一直都觉得自己能等到这俩结婚,结果……   要真的杨与舟都出轨,她就无法相信爱情了。   “你打那个游戏吗?”许知恩问。   “我不喜欢玩竞技类游戏。”乔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那些地图晕头转向的,杨与舟带我打过,不过段位留在黄金就没再玩过。”   “那他和白芷打游戏,是这段时间刚开始的吗?”   “应该。”   乔依说到这里忽然双手捂住脸,她哽着声音说:“知知,我其实不敢相信。”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会脆弱地撒娇喊知知。   许知恩拿出手机,“我要不旁敲侧击一下?”   乔依摇头:“不用了。”   “那你怎么办?”   乔依想了许久,“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28岁前没结婚必分手这句话,一直算数。”   -   许知恩从咖啡厅出来以后不放心乔依,硬把她送回家才离开。   等到她也回了家才看到乔依的消息:【杨与舟今晚又是大夜,不回来。】   【依美人:他这会儿和白芷二搭。】   【依美人:他很久没更新过和我相关的微博了。】   【依美人:我还是觉得他出轨了。】   许知恩刚要回复,乔依就发了句:【我打算捉丨奸在床然后分手。】   【知恩-:你为什么想不开?】   乔依一直没回复,隔了会儿给她发了条短视频过来。   是一个女演员在讲脱口秀,很明显是从中间截出来的内容,开头第一句就是:“我从小就一直在幻想,如果我男朋友出丨轨了,当街被我抓到该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   许知恩觉得乔依应该是被刺激的有点不正常。   不过……   【知恩-:该买票去苏州了,林清结婚。】   【依美人:买啊,你不知道我身份证号?】   【知恩-:……问题是买什么时候的。】   【依美人:明天,我在这房子里待的窒息。】   【知恩-:好。】   等她买完票发现,乔依又给她发消息:【你那小老公能不能找个别的地儿住,我今晚想去你家住。】   【知恩-:你来,他本来就住次卧。】   【依美人:你俩不同房?】   【知恩-:……这又是个很复杂的故事。】   几分钟后,乔依发来语音消息:“好的我知道了许知恩,你让他晚上找个酒店住,我现在看见男人过敏,酒店钱我付了,今晚你再好好和我说一下那男人的事儿。”   许知恩:“……”   -   许知恩回完乔依没多久,陆征就回来了。   陆征刚好下午没课,想着回来喂猫,结果刚进门看到许知恩在倒猫粮,看见他回来还有些诧异,“你没课?”   “下午没了。”陆征回答。   “好吧。”许知恩倒完猫粮起身,想了想还是和陆征说了乔依要过来住的事情,问他晚上能不能回他租的房子那儿住,陆征想了想摇头。   许知恩:“那你去找酒店?”   “不是。”陆征说:“我爷爷明天生日,所以我回去给他过生日。”   这个是很早之前就和他妈说好了的,正好户口本也还没还,需要还回去。   本来是打算明天直接去,但现在的话就可以今天过去,爷爷肯定回了陆家住,不出意外下午一定会给他打电话,老爷子的习惯就是每年生日前一晚总要拉他下棋到凌晨一点多。   也不知道七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能这么熬夜。   陆征跟许知恩简略地说了说,最后回房间收拾东西。   许知恩也和他说自己要去苏州参加婚礼,估计要去五天,让他在家里照顾好猫。   陆征应允。   不过在她还在思考要说什么的时候,陆征已经把她房间门上的《结婚协议》撕了下来,“还是保管起来吧,要是你朋友看到,估计不太好。”   许知恩立马收起,不过一看到这个就想起了那一百万的分期债务,于是她拿出手机喊陆征打开收款码,陆征不解,“做什么?”   “这个月的钱还没还。”许知恩说。   陆征打开二维码,结果许知恩给他转了五千。   陆征:“……”   “做什么?”   许知恩扬着手机笑笑,“正好爷爷生日,给他买个贵重礼物吧。”   陆征听到客厅里响起的那一声“支付宝到账5000元”,他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自己在被包丨养的错觉。   这一点都不美好,甚至有些可怕。   “那是我爷爷。”陆征很认真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许知恩愣住,“不过是给长辈的一点儿心意而已。”   陆征:“是你的长辈吗?”   许知恩:“……”   她感觉陆征在抬杠。   “不是我的长辈,难道我就不能送礼了吗?”许知恩大方坦荡地反问:“我关怀老人不可以?”   陆征抿唇,顿了几秒才说:“可以。只不过我要以什么名义送呢?”   许知恩:“……”   “是买一份。”许知恩说:“你买一份贵重的,以你自己的名义送了就行。”   陆征挑眉:“哦。可我自己的已经选好了。”   许知恩:“……”   她总会在某些时刻被陆征弄到哑口无言。   “对了。”陆征忽然换了话题,“我今天回家还户口本。”   许知恩点头,但隔了会儿又说:“不用了吧。”   她还想着12月和陆征去离婚呢。   这要是还了,到时候不好离啊。   “为什么?”陆征问。   他的眼睛盯着她,不知怎么,离婚二字,许知恩忽然说不出口。   “算了,你给爷爷过生日吧。”许知恩推他出门,“祝爷爷生日快乐。”   “你好像搞错了。”陆征站在门口,很认真地说:“是我爷爷。”   许知恩:“……”   她翻了个白眼,“陆征你怎么回事儿啊?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领了证的,虽然有协议在是假结婚,但我怎么着也能算是你爷爷法律上的孙媳妇吧?我叫声爷爷他会吃亏吗?你今天怎么这么能抬杠?”   真是气死她了。   从回家以后就一直跟她抬杠,好像不把她杠到哑口无言不罢休。   就在她以为陆征会继续和她抬杠时,陆征却笑了。   唇角微勾,轻轻往上扬,眼睛弯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有一整条银河,许知恩一下子看得失了神。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参加爷爷的生日宴?”陆征忽然凑到她耳边,清朗的少年音带着几分轻佻,“爷爷法律上的孙媳妇。”   媳妇两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热气吐露在许知恩的耳边。   他的笑意扩大,凑得更近,温热的唇瓣几乎是擦着许知恩耳边的肌肤。   他说:“许知恩,弄假证是违法的。”   这话到许知恩耳朵里,莫名就转换成了——这、都、是、真、的。 第31章 031 霸总娇妻。   最终许知恩几乎是连推带扶地将陆征推出门。   震天响的关门声在走廊里回荡片刻, 陆征轻笑道:“开个玩笑而已。”   许知恩:“……”   她透过猫眼看门外,陆征仍站在那里,身形挺拔。   他说:“我走了。”   许知恩握着门把手, 没动,也没说话。   “真的走了。”陆征又说。   许知恩:“……”   走呗。   难道还想等什么?   隔了会儿,陆征说:“你一路顺风。”   许知恩还是没搭话, 但她一直在猫眼里看陆征。   他将稍倾斜的书包带摆正,仍是只背了一边, 修长的手指落在书包带上靠近肩膀的位置, 和他的锁骨正好能连成一条直线。   初见时他还是铜色肌肤, 处处都带着锋利的硬朗, 这会儿也不知是许知恩看习惯了, 还是他在北城待久了不晒阳光,皮肤变白了许多。   尤其是手指。   他对着猫眼的位置看了几秒, 随后像是对什么都聊熟于心般笑了,转身离开。   许知恩自始至终没有开门, 她和他隔着一扇门,透过猫眼看他的一举一动, 看他背影消失在猫眼里, 从轻微的脚步声推测他在走廊里的位置,动作小心翼翼但内心窃喜。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 忽然倚在门上仰头望天叹了口气。   这种只会发生在高中生身上的幼稚行为,她怎么会乐此不疲地做呢?   况且……   这是假的。   许知恩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一次。   陆征刚刚的话倒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这段关系虽是假的,但他们办理的结婚证是真的。   所以,等12月还是把这婚给离了吧。   她不想刚跟傅景深那边结束,又陷入一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中。   她太了解自己了, 梦里看花永远看不清的人怎么可能把控好一段感情?   -   陆征先回了他租的房子那里。   这儿已经彻底变成了江靖的“狗窝”,客厅里乱飞着非艺术从业人员一定看不懂,艺术家也不一定能欣赏得来的江靖的“艺术作品”,沙发上的毯子、枕头、靠垫乱作一团,地上被各式各样的颜料和画笔占据,阳台处的画架遮挡了本能在上午照进室内的温暖阳光。   总之,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陆征去的时候是中午,他开门以后在门口沉默了三分钟,然后拿出手机给江靖打电话。   从卧室里传来了狗吠声,然后江靖接起来,迷迷糊糊地喊:“哥。”   “爬起来。”陆征压抑着怒火说:“收拾家。”   “收拾家干嘛啊?”江靖翻了个身,躺平在床上,整个人蒙进被子里,声音愈发小,“哥你又不回来。”   “我在门口。”陆征冷笑。   两秒后,江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   他顶着个鸡窝脑袋,睡眼惺忪,努力挣扎着睁开,卧室门一打开,一幅画直接掉在他脚边,他哐当一脚踩上去,画布就那么裂了,江靖瞟了眼,立刻瞳孔地震。   那是他昨天刚完成的惊世巨作啊!   不过眼前更明显是平息陆征的怒火比较重要,于是他朝着陆征嘿嘿一笑,“哥,你咋回来了?”   陆征完全不跟他套近乎,目光在地上环过一圈,“打扫。”   江靖:“……”   他穿一件老头衫儿,但因为着急穿反了,这会儿后背露着一大半,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嫩得和豆腐一样,陆征看他蹲下收拾画,晃得他眼睛疼。   “滚回去穿衣服。”陆征说:“穿好了再出来。”   江靖低头一看:“……”   “我操。”江靖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骂骂咧咧,“我说这衣服怎么勒脖子呢,敢情穿反了,我他妈感觉自己快成吊死鬼了。”   陆征不再听他说话,关门蹲下开始收拾。   也幸好房东不过来检查。   不然照江靖住的这样子,早不知道得赔房东多少钱。   陆征在部队里练出了快速收拾东西的技能,虽然这会儿不用倒计时,也不着急,但他还是在江靖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给自己收拾出了一条“血路”。   “我去。”江靖感叹:“陆哥你动作这么快,那还用我做什么啊?”   陆征仰头瞟他一眼,江靖立刻蹲下,“嘿嘿,我就开个玩笑。”   “成天住在这些东西里。”陆征已经接受了家被搞成狗窝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也不怕得病。”   “那我就是做这个的。”江靖说:“总不能不碰吧。”   “找个班上。”陆征忽然很认真地说:“你得出去工作。”   江靖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开了盖递给陆征一罐,自己也咕嘟灌下一大口才说:“知道。”   反倒陆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些讶异。   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没指望能得到肯定答案。   以前也不是没提过让他出去上班,但江靖嗤笑,你见过哪个艺术家是出去上班的?我不去。   江靖向来以“成为一名艺术家”为最高目标,虽然生活捉襟见肘,还为了这个目标和家里人决裂,生活质量比以前降低了太多,但坚决不说放弃,还用他那半吊子文学水平给陆征讲解陶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   陆征听完一阵无语,就懒得再和他说。   但现在,江靖竟然打算出去上班了,简直是可以放鞭炮庆祝的喜事。   “打算上什么班?”陆征问。   江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还不知道,给一家做墙绘的工作室投了简历。”   “多投几家,保险。”陆征说。   江靖点头。   “怎么突然想起出去工作了?”陆征问。   江靖仰在沙发上笑,“我要再不工作就得饿死了,总不能一直靠剥削你生活费活着吧。”   陆征:“……”   他有一种自家狗子成人了的满足感。   “主要是我爹给我打电话了。”江靖叹气,“他知道我妈偷偷给我塞钱,说她慈母多败儿什么的,反正就又吵了一架,他给我使激将法。可恶,偏偏我还被激到了。”   陆征:“……”   果然,知子莫若父。   “别说我了。”江靖懒得再回忆他爹那通电话里把他骂得多一无是处像个废物,话题往陆征身上转,“你咋样啊?跟你的霸总娇妻处得还愉快吗?”   陆征:“???”   “滚犊子。”陆征踹了他一下,“什么狗屁霸总娇妻。”   “又给你钱又给你住,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饭都顾不上和我吃了,这还不是?”   陆征:“……”   许知恩给他转钱时那种特别的感觉又出现了。   真生出了一种他在凭美貌混饭吃的错觉。   “话说回来,你和她结婚,叔叔阿姨知道吗?”   陆征摇头:“没说。”   “那你怎么拿到的户口本?”   “要了一下。”陆征说。   江靖诧异:“直接给?”   陆征:“嗯。”   隔了许久,江靖感叹:“一时之间不知道叔叔他们是拿你当外人还是太信任你。”   就算是他回家取户口本这种重要的东西,他爸妈也得刨根问底。   但陆家现在对陆征是不敢问,或是不闻不问。   陆征对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干脆沉默。   “对了。”江靖自觉转了话题,“霍启星攒了个局,今晚让一起去玩,在城郊别墅庄园那块,你去不去?”   “不去。”陆征想都没想就回绝,“玩不到一起去。”   都是他以前在陆家认识的“朋友”,他们以前之所以能玩到一起去,那都是因为家里有利益牵扯,现在都知道他不是陆家亲生的,他去了让人观赏么?   从那事儿爆出来以后他就没去过那些人攒的局了。   “据说琳姐也会去。”江靖语气贱兮兮地,“你就不想见见?”   陆征眉头皱起来,“有病吧?我见她做什么。”   “那会儿大家都说你喜欢琳姐啊。”江靖哈哈笑起来,“他们说得我都信了。”   陆征:“……”   琳姐大名叫齐琳,今年整30,比陆征大七岁,那会儿别墅区里的小孩儿们一块玩的时候,齐琳一般不跟他们一起,只有陆征小时候总爱缠着她。   因为齐琳有很多好看的科幻书,陆征小小年纪就喜欢那些。后来陆征上高中以后,有天齐琳来学校找他,就送了他一本新的科幻小说,不知道被哪个长嘴的看见,说是他和琳姐私自幽会,最后到了陆征面前的版本就是两人私定终生。   陆征无语地把说八卦那人踹了一脚。   因为齐家都有送女儿留学的习惯,琳姐出国好几年了,平常也就跟陆征聊聊科幻小说,逢年过节偶尔问候一下,琳姐不是个健谈的人,所以两人一般聊个三五句就没了下文。   陆征跟奔跑在吃瓜第一线的江靖说过,齐琳是姐姐,别动歪心思。   江靖这会儿也就拿他这些事儿逗一乐,没当真。   “不过霍启星那小子说你把他拉黑了,真的假的?”   “真的。”陆征说:“他废话太多了。”   他不是陆家亲生的这件事在圈子里刚传开的时候,霍启星天天在微信上烦他,也没有太多恶意,就是问来问去,他那会儿躺在医院里,看着嫌烦,就拉黑了。   后来不论谁问他去不去聚,都一律拉黑。   进部队以后没有手机,可算是清净。   他不想给别人制造谈资,无聊。   “那你今晚真不去啊?”江靖言语间还有些可惜,“都是从小玩到大的……”   “为什么玩一起你心里没数?”陆征斜睨他一眼,声音凉薄,“我已经不是陆家人了。”   江靖:“……”   “那爷爷明天生日你去不去?”江靖问:“一般爷爷今晚得找你下棋啊,你今晚就得回去吧。”   陆征沉默几秒,江靖忽然一拍脑门,“他今年有亲孙子了啊。”   陆征:“……”   江靖:“……”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什么鬼东西。   江靖立刻给嘴手动上封条,“当我放了个屁。”   “你这屁真臭。”   江靖:“……”   “明天你去么?”陆征问他。   江靖点头又摇头,再次点头,来回两三次后无奈叹气,“我不想碰见我爹啊。”   要是碰见了,那不得在陆老爷子的生日宴上吵起来,多丢人。   “有我。”陆征说:“还有爷爷在,江叔有分寸。”   江靖心动,没什么原则地点头。   “你老婆呢?”江靖问:“她不去?”   陆征:“……”   不知为何,他听到老婆这两个字还失神了两秒,心跳忽然加速,不过很快回归正常,绷着脸装正经,“她去苏州参加婚礼。”   江靖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地说:“你还真把她当你老婆啊。”   “不然?”陆征轻笑,“领了证的。”   “很明显人家就是玩玩你,等你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踹了你,你在想什么?”江靖敢于在老虎头上拔毛,戳了他一下脑袋又迅速收回,“这要是真结婚,我肯定想着见见她,但现在我连见她的欲望都没有,我只想提醒你,别陷太深。”   陆征抿唇没说话,江靖坐在他身边,“哥,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陆征:“……滚。”   江靖也不再自讨没趣,只说:“你要真觉得是认真的,那改天就约在一起吃个饭。”   陆征正想反驳他,电话忽然响了,是陆家老爷子打过来的。   他盯着屏幕思考,江靖探过头来看,笑着说:“肯定找你下棋的,估计是他那亲孙子没你会放水。”   往年下棋,陆征确实会给爷爷放水。   爷爷棋艺差,但胜负欲强。   他为了哄老爷子高兴,放水放得毫无痕迹。   他接起来,只听爷爷喊:“陆征,不回家?”   陆征低咳一声,“明天回。”   “这会儿回来。”爷爷说:“等你下棋呢,沈渡说你今天下午没课,快回来。”   陆征:“……”   就在爷爷打算施压时,陆征答应下来,“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江靖忽然问:“陆爷爷是找他亲孙子问的你课表?”   陆征缓慢地点头。 第32章 032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陆征开上久违的爱车回清风庄园, 副驾上是正在拿着手机斗地主的江靖。   打开车载音乐,一首爵士风的英文歌响起,跟陆征以往的听歌风格完全不符。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靖给下载的。   太久没开的车和太久没住的房子一样, 几乎都被改了个面目全非。   偏偏江靖还不知悔改,大言不惭地反问陆征:“这不好看?难道没有艺术感?”   陆征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征上车先系好安全带, 见江靖仍在斗地主,也就没提醒他系安全带, 一个人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隔了会儿又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盒烟, 随意捻了一根含在嘴里, 火光转瞬即逝。   “你怎么开始抽烟了?”江靖腾出一只手来找他要烟, 陆征给了他一支, 眼前的烟雾散开,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朦胧。   清淡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随便抽抽。”   陆征以前不抽烟,哪怕陆父抽烟喝酒应酬一样不少, 遇上公司运营出问题的时候,他能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抽一晚的烟, 但陆征从来不抽, 连喝酒都很少。   江靖玩完那一局就收了手机,坐在那儿和陆征一起抽烟。   狭小的空间内, 音乐换了几首。   从爵士到Rap,又换回慢情歌和粤语歌。   指间的烟燃尽, 陆征抖了抖烟灰,将余烬摁灭。   “要是不想回去……”江靖吐出一口烟雾,特有江湖义气地说:“我进个医院,你就说在照顾我。”   陆征斜睨他一眼, “三岁?”   江靖耸肩:“不然?”   这会儿陆征回去是可想而知的尴尬。   江靖光想想都头皮发麻。   陆征那会儿没少被陆叔叔说,说什么你肯定不是我亲儿子,怎么学习一窍不开,尽管陆征那时在他们那帮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算是好的了,可陆叔叔对他要求严格,一直逼着他学不喜欢的东西。   这话要放在亲儿子身上那必然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变成了如今这种局面,以前的那些话就像是跨越时空而来的耳光,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人脸上。   搁谁谁不难受?   陆征却没再说什么,喊他系好安全带出发。   -   清风庄园,陆家。   秦雅舒等公公给陆征打完电话就去厨房忙了,而陆光明轻哼一声,再次拿起未读完的报纸,假模假样地开始读。   陆老爷子站起来往楼上棋室走,一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连儿子也喊不回来,还得我出面,真是出息。”   陆光明把报纸翻了个面,“这么多年他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怎么?出了这事儿还得我这个当爹的去求他?说过了都是一家人,就他一个人犟在那,我有什么办法?”   “快破产的公司你都能给起死回生,自己儿子身上不会了?”陆老爷子瞪他,“你在商场上沉沉浮浮这么多年学到的本事呢?”   陆光明幽幽地回了句:“清官难断家务事。”   说完又怕和老爷子吵起来,立马喊:“沈渡,跟你爷爷上楼下棋,让着他点,看他输急眼了。”   沈渡应了声:“哦。”   “也就陆征那个臭棋篓子能输给你。”陆光明得意洋洋地说:“沈渡刚学下棋没多久,你也打不过。”   陆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小腿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光明:“???”   隔了会儿,秦雅舒从厨房里出来,老爷子忽然说:“你们呐,都抻着点,别让这些小辈受了委屈。沈渡也是,有什么就说,这都是你的亲人,不用客气。”   沈渡点头:“知道了爷爷。”   “明个儿把你干爸干妈也喊来吧。”陆老爷子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陆光明迟疑,“爸,明天晚上吧,咱们家宴在一块吃,白天还有宴会,都是商场上的朋友,来来往往都是谈生意上那些事,要是把老沈他们喊来,他们估计也不自在。不如晚上一起在家里聚一聚。”   陆老爷子看向沈渡,“你觉得呢?”   沈渡:“听爸的。”   他搀扶着陆老爷子上楼下棋。   等到他们走了,陆光明才忽然和秦雅舒说:“沈渡这孩子太乖了,乖得没有个性。”   “你不从小都想要个乖的么?”秦雅舒盯着空旷的楼梯,“这还不好?我反正是喜欢。”   “我也没说不喜欢啊,只不过总会想这孩子是不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   秦雅舒对这些事想得比较开,“就算受过,那也是命,就像他回到陆家,都是命。老沈一家把儿子照顾得很好了,你看他们家女儿,性格开朗嘴又甜,沈渡这个性啊,就是天生的。”   “我没有怪罪老沈的意思,人家把儿子养这么大,我感激还来不及。”话赶话说到这里,陆光明忽然低声和秦雅舒说:“我想着给老沈再置办一套房子,离咱们这边近一点。”   “可以。”秦雅舒同意:“这样两个小孩来往还亲近点。”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商议起来。   陆光明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虽然沈家来北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帮忙安置的,可他感觉不够。   当初他和沈育青坐在青宜长满了青苔的院子里喝酒,沈育青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总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在卖儿子,他养了这么多年,必然舍不得。   但陆光明说,怎么可能是卖儿子?   在刚知道这件事以后,他和秦雅舒一夜未眠,商量了一夜才作出决定:以后就当有两个儿子。   他放下公司事务去和沈育青聊,聊到兴上,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夜里互相痛哭。   最后沈育青因为身体原因来到北城,陆光明帮着在北城安了家,找了工作,还给他们的小女儿沈初禾找了新的学校,从未限制沈渡和他们的往来。   陆征和沈渡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据沈育青说,沈渡自幼就乖,除了学习看书之外的事都不怎么感兴趣,知道这些事以后也是一副大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样子,让他回陆家来住就来,让他到沈家吃饭他就去,跟两个家庭都融合在了一起。   但陆征不一样。   陆征成功做到了和两个家庭割裂开。   他和陆家的亲昵荡然无存,同沈家也没过多联结,只偶尔回去吃饭住一晚,话极少。   沈家夫妇感觉他是被富养长大的少爷,所以起初不太敢跟他搭话。   很奇怪,在这些事情发生以后,他从未和谁起过争执,但所有人都感觉他变了。   变得内敛、不善言辞。   夫妻俩的商议最后变成了闲聊。   秦雅舒老生常谈地感叹:“也不知道阿征什么时候能放下心结。”   “他打小脾气就犟,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光明轻哼,“让他自己想明白吧。”   秦雅舒望着窗外,“也只能这样了。”   -   陆征和江靖回到陆家以后,江靖发挥了他从小练就出来的本领,跟陆光明插科打诨,又说甜言蜜语逗秦雅舒开心,家里的氛围顿时变得和谐起来。   陆征去楼上找老爷子的时候,沈渡正和老爷子下着棋。   他手执黑棋,老爷子执白,眼看着白棋被逼到无路可走,很快就要输了,但沈渡将黑子随意落了个位置,给了白棋一丝生机。   “你这放水。”老爷子皱眉:“重下。”   “没有啊。”沈渡一脸无辜,“我应该下这里。”   老爷子看见陆征来了,立马喊:“陆征来,你来看看,这还不是他专门放水?这些人都太过分了,来来来,你跟我下。”   陆征无奈,他看了眼沈渡,刚好和沈渡对上目光。   四目相对,陆征先别开脸,沈渡已经给他让了位置。   他俩是同班同学,军训的时候听过班里有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儿,学习特厉害,陆征不以为然。   能考进经贸大学金融专业的人,有几个学习差的?   但后来期末考发现,沈渡几乎每门课第一,而且是以高分第一。   他这才信了这人学习厉害,不过两人没什么交际。   可能唯一算得上交际的只有大一举办校运会,沈渡作为生活委员带着人给打篮球的他递过一瓶水,平常很少说话。   不过陆征开学刚一周就知道他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种奇妙的缘分。   刚开学那会儿班长填各种表,弄身份证的时候发现他俩有一串数字一模一样,最后发现了这事儿,不过班上还有那种同一天生日的,这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   大学做了两年同学,忽然爆出来那些事,陆征盯着沈渡的脸和成绩单看了许久,最后感慨:“基因真强大。”   而沈渡一脸懵:“所以……我们是兄弟?”   陆征:“……”   后来两人就真的没有交际。   如今再次见到,百感交集,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和老爷子下棋。   沈渡也没走,坐在陆征身边看他下棋,每次都能看到他走出惊险一步,看起来是黑棋优势,但其实一直在给对方创造优势,连着下了一个多小时,沈渡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老爷子下累了便回房休息。   沈渡却要留陆征和他一起下棋,在两人下了三局,陆征全赢之后,沈渡忽然感叹:“你好会放水啊。”   陆征:“……”   不然呢?   如果他要一直赢老爷子,那必然会被拉着下个三天三夜,可这样的话,下几盘老爷子累了就去休息,你好我好大家好。   陆征把棋子收拾好,沈渡却坐在那里左右手开始下。   他坐在那儿观察沈渡下棋的思路,但沈渡却难得主动和他搭话,“你经常回来吧。”   陆征:“嗯?”   “这里也是你的家。”沈渡说:“爸妈一直在想你。”   陆征不解地看着他,隔了很久才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难道不会觉得别扭吗?”   沈渡疑惑:“啊?”   “是我夺走了你的人生。”陆征说:“这里的一切,所有的教育资源,原本都应该是你的。”   “但……”沈渡皱着眉,“我在青宜过得也很好,我也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难道我们要互相愧疚吗?”   沈渡从小在青宜长大,声音要软一些,“我一直觉得,双份的爱要比双份的痛苦更好一些。他们都很好,你接纳了就会快乐。”   陆征正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只听沈渡继续说:“况且人生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   陆征:“?”   沈渡:“挣钱。”   陆征:“……”   好的,不愧是陆光明的儿子。   -   晚上11点,乔依从许知恩床上醒来,顺手打开手机想点外卖,结果看到了杨与舟发来的消息:【宝贝,我今晚有夜戏,应该会很晚回去,不用等我,你先睡。】   【晚上吃饭没?要不要给你点外卖?】   【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我继续拍戏,晚安呀宝贝。】   杨与舟发了四条消息来,最近的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他知道她作息不太正常,有时候遇上店里单子多,她会熬夜画设计稿,阴间作息是常有的事儿。   发的消息还和以前内容差不多。   乔依没回复,关掉了手机,然后起床摸到房间灯的开关,开灯以后才在家里找许知恩。   最后在次卧找到了正在熟睡的许知恩。   她今天一来放下行李箱换了件衣服就霸占了许知恩的床,还喊许知恩跟她一起睡,结果两个睡相不好的人遇到一起,估计许知恩睡到中途被她逼走了。   她开门没多久,许知恩就醒了。   “饿了?”许知恩翻个身还想继续睡,但意识告诉她,自己也饿了。   乔依拿出手机点外卖,“起吧,吃点儿再继续睡。”   于是许知恩躺床上举手,“要吃烤鸭。”   “我想吃火锅。”乔依说。   许知恩听到“火锅”两个字眼睛就亮了,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春景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走不走?”   不得不说,两个人能做这么多年闺蜜,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有默契。   晚上11点多的北城,天气降温,两人开车出来吃火锅,吃到人家闭店。   回去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楼下还绕了几圈,最终上楼开门,还惊到了小草莓,正在熟睡的猫睁开它的蓝眼睛,看了几眼又滚了一圈继续睡。   两人睡了一下午,现在自然不困,于是一起看了会儿电视。   凌晨两点,乔依说自己撑不住又回了房间睡觉,而许知恩还在追偶像剧的后半截,说看完再睡。   客厅里只剩下许知恩一个人,电视里还演着霸总和小娇妻的戏码,许知恩对这种东西百看不厌,乔依说受不了这种智障画风,但许知恩属于一边被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一边还要努力看完的人。   一集接一集,等到许知恩打了个哈欠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她寻思着看完这集一定睡觉,但没想到这集刚播到结尾彩蛋,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很久没联系的杨与舟。   她疑惑地看了眼房间,乔依估计不知道杨与舟给她打电话,不然早跳出来了。   迟疑几秒,还是接了起来,“喂。”   杨与舟那好听的播音腔响起,“知恩,依依是不是在你那里?”   许知恩又纠结,最后摁了电视走去次卧,关上门以后才认真地说:“在我这里。”   “那就好。”杨与舟轻笑,“我以为她又半夜去公司了。你们明天去苏州?几点的车?我喊助理送你们吧。”   许知恩回绝,“不用。”   “那……”杨与舟还想说什么却被许知恩打断,“学长,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如实回答吗?”   许是意识到她语气的严肃,杨与舟也沉下声:“你说。”   “你不爱乔依了吗?”许知恩问。   杨与舟本能反问:“怎么可能?”   “那你出轨了吗?”   “没有。”   杨与舟回答得很果断,随后又质疑:“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有。”许知恩放过这个问题,进行下一个:“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结婚?”   杨与舟错愕两秒,随后笑了,“我正打算找你说这个事儿呢,但最近太忙了,手头的戏要拍完才能空出时间来,我还想着哪天找你出来吃个饭当面说。”   许知恩:“嗯?”   杨与舟的声音和她刚看过那部剧的男二声音忽然重叠,他神秘兮兮地说:“我想给依依策划一场盛大的求婚,就在我们八周年那天。”   许知恩:“???”   “所以你这段时间很忙,就是在忙着工作?”许知恩懵了。   杨与舟嗯了声:“因为公司想让我跟女艺人炒cp,我想着不做这行转幕后了,但手头有之前签好的,只能赶紧弄完,这样转行成功后也会有更多时间陪依依。她想要小孩儿,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带,所以得安排一下眼前的事儿。”   许知恩:“……”   “你千万别告诉她啊。”杨与舟笑道:“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许知恩:“……”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傻丨逼直男吗? 第33章 033 刚结婚不久。   “许知恩!”乔依在客厅里大喊:“去苏州的票是几点?”   正在熟睡中的许知恩翻了个身, 下意识捂住耳朵,但乔依仍在喊:“我们要误车了!”   误车这两个字让许知恩猛地惊醒。   她打开手机,通知那栏上有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行程提醒, 显示她们去往苏州的车会在10:40发车,而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0:05。   许知恩飞快打开门,只见乔依顶个炸毛了的脑袋在地毯上坐着, 脚边还有两只猫,她一边刷手机一边还要喊:“你昨晚上做贼……”   “做个屁。”许知恩打了个哈欠, 坐到她身边, 给出目前唯一的选择:“改票吧。”   她昨晚跟杨与舟聊到四点多, 最后才彻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公司那边一直让他和白芷趁着剧的热度炒cp, 他不同意, 所以有了转幕后的想法。游戏账号也是经纪人玩的,他很少登陆, 目前剧的热度还没过去,他还得和白芷二搭, 但这部戏拍完以后他的合约就快到期了,在到期之后他会和公司解约并转幕后。   而杨与舟还让她和乔依保密, 别的不说, 就这个八周年求婚这事儿一定要保密。   哪怕许知恩都跟杨与舟说乔依已经在怀疑他出轨了,杨与舟仍坚持要给乔依这个惊喜, 弄得她无语了好一阵。   明明打电话的时候特困,结果挂断电话后脑子清醒得很, 于是把剩下的几集偶像剧又看完,睡觉时天都快亮了,根本不记得要定个闹钟,甚至连今天要去苏州都忘了。   许知恩用生死时速把票改到了下午, 继续开始犯困。   乔依戳她脑袋,“昨晚看剧到几点?”   “天亮了睡的。”许知恩说。   “疯了吧你。”乔依也打了个哈欠,困意不比许知恩少。   “你好意思说?”许知恩靠在她肩膀上,摇摇欲坠,昏昏欲睡,连谴责她的声音都是软的,“你昨晚三点睡的啊。”   “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一回房间就睡着?”   许知恩幽幽地转头,目光盯着乔依,眼里就四个大字——你不是吗?   乔依:“……”   “有心事还不行?”乔依反问。   许知恩:“……行。”   于是两人在一通互怼后各自回房间补觉,这次许知恩长了记性,车票是下午两点的,她定了12点的闹钟。   在12点时准时起床、洗漱、化妆、收拾东西,在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开车去高铁站。   从北城到苏州,她们还是习惯性坐高铁。   这次许知恩难得大方,请乔依坐一等座。   不过车刚转过梧桐路,乔依忽然问:“你带我身份证了吗?”   “我带你身份证干嘛?”许知恩反问:“昨晚咱俩身份证不是都放你包里了吗?”   乔依:“……”   等红灯间隙,许知恩瞟了眼,顿时瞪大眼睛:“!!!”   乔依今天拿的和昨晚装身份证的,不是同一个包!   “所以……你没拿?”许知恩抱着一丝希冀地问。   乔依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希冀:“调头吧。”   “我没钥匙。”许知恩的车靠边停,“我钥匙锁家里了,这会儿只有陆征有。”   “那陆征呢?”   许知恩给陆征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她就放弃了。   这会儿不管是她们去取钥匙还是让陆征取了送过来,都赶不上车了。   车内陷入了沉默。   两秒后,许知恩果断选择了退票。   车票只能改签一次,她们现在只能退票后重新购买,幸好晚上还有一趟去苏州的车,勉强能赶上明天林清的婚礼。   “你给林清打电话说下情况,我现在重新买票。”许知恩说完,陆征的消息发过来:【怎么了?】   【知恩-:你人在哪?我忘拿身份证了,没带钥匙。】   【陆:解放路这边,我给你送过去?】   【知恩-:我去取。】   【陆:那还能赶得上车?你应该买的是两点那班吧。】   【知恩-:换了。】   【陆:那我们在星阑商场F口见,同时过去要近。】   陆征说得那个地方是北城很有名的商场,就在高铁站回她家的同方向,从她这个位置开过去也就五分钟。   不过那一片儿是富人区,再往南一些静谧的地方是清风庄园,出了名的富人聚集地。   陆征在那附近?   许知恩正想着,乔依就问:“说好了吗?怎么办?”   “星阑。”许知恩一边回答一边掉头。   “你不是说陆征给他爷爷过生日,所以……”乔依顿了两秒直接给结论:“陆征这么有钱?”   “怎么可能。”许知恩打碎了她的幻想,“他只是离那边近。”   “离星阑比较近的就是清风庄园了吧。”乔依抠抠指甲,“他是不是什么跟家族闹掰的富二代?清风庄园里那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影响国家经济发展的大鳄,那可是真正的豪门。”   许知恩沉默。   “你怎么没反应呢?”   许知恩:“天还没黑,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乔依:“……”   -   清风庄园,陆家。   每年到陆老爷子生日宴这天总是陆家最热闹的时候,陆光明是出了名的孝顺,他自己的生日从不宴请宾客,但到了陆老爷子这儿,必是给足了排面。   政商两界的朋友都会卖陆光明的面子,但凡收到请柬的必不会缺席,没收到请柬的会多方打听,挤破了脑袋也想弄来一张。   这不是请柬,是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这样的宴会是绝佳的信息交流场所,大到公司收购合并,小到家族联姻,在觥筹交错间便得偿所愿。   陆征往年都跟在陆光明身边应酬,但今年他和江靖两人坐在宴会厅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他不太想再面对那些人的目光。   陆征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应酬的性格,往年也都是被逼无奈,每次聊完,陆光明都会告诉他刚刚聊过的人是哪一家的,家族旁支有哪些,遇上错综复杂的,他一时捋不出来。   或许是他不太想。   这会儿难得不用他做,他便躲清净,可没想到清净没多久,老管家便匆匆找了过来。   陆老爷子喊他去应酬。   “沈渡呢?”陆征问。   管家一脸坦然:“正跟着陆先生在应酬。”   “那我?”陆征皱眉;“不去了吧。”   管家从容地笑了笑,把陆老爷子的话委婉转达:“小陆先生,您也是陆家的一员,这些事往后您要做得还多,尽早熟悉一些也是好的。”   陆征和江靖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跟着老管家走了。   流程仍是陆征熟悉的那套,他先和熟人们打过招呼,叔叔伯伯地喊了一圈,又微笑着和众人寒暄,跟在陆老爷子身后,一直被夸赞年少有为。   这种流于表面的夸赞,陆征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基本上不会将它带出这个宴会厅。   看见江叔以后,两人聊得多了些,主要是在聊江靖的事儿,但没想到江靖已经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上了年纪的陆老爷子已经没那么多精力去应酬,于是将陆征交给了江叔,喊江叔带着他认认人,最重要的是露露脸,让人知道他还是陆家的人。   陆征对这些倒没什么概念。   不过等老爷子走了,江叔才低声说:“你爸是真心待你好。”   陆征沉默不语。   任谁也看得出来,陆家这会儿有意识培养两个接班人,不知是想让他们成为竞争对手,还是想平分秋色,陆征对此没兴趣,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外人口中那个“好”字。   见状,江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笑带他继续游走于宴会之中。   直到饶至西南角,陆征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傅景深。   他穿一件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端着酒杯正和人聊天,年纪轻轻,脸上却挂着和陆光明一样的笑,笑得从容又不疏离。   “在看谁?”江叔原本还在思考该先去跟谁打招呼,见他的目光盯着最里边不动,于是顺着他目光看去,低声介绍道:“那是临合集团的傅总和聚星集团的王总。”   “星阑是不是隶属于聚星旗下?”陆征问。   “是。”江叔说:“你家和聚星每年的合作很多,跟临合集团也有一些,但不多。”   陆征轻飘飘地应了声:“哦。”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江叔问。   陆征摇头:“不必。”   他的目光在厅内转过一圈,迅速指定了下一个寒暄对象。   在两轮寒暄过后,陆征拉着江叔站到角落里,“歇会儿。”   江叔笑笑:“这才哪到哪?”   陆征终于把手里的酒喝下去,“您不觉着压抑么?”   “啊这……”江叔摇头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进公司做总经理了。”   路过的侍应生帮他们把酒杯加满,陆征摩挲着杯壁低头沉思,余光瞟向傅景深的方向。   “我看你对他好像很有兴趣。”江叔介绍起来,“要说小辈里谁最厉害,估计还是得傅家那小子了。傅景深十几岁就进了公司,二十多岁对力排众议做了总裁,他父亲爱赌,有的股东拿准了他这个软肋,把他股份都往出骗,最后也不知道傅景深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拿到了37%的股份,剩下的那些人手中股份最多也就是18%,而且这几年他还在不断把临合做大。”   正说着,王总便喊了声,“江总。”   刚刚还在那里寒暄的王总和傅景深一同走过来,江叔立马变了脸色,就像是戴面具一样,瞬间换成了商业人士专用的“笑”。   而傅景深在直视陆征时,带上了微不可察的敌意。   “王总,傅总。”江叔朝他们点头。   “好久不见。”王总和他碰了碰酒杯,“上周去打高尔夫,你也没去,我们可都被傅总给虐惨了。”   “啊?”江叔很给面子地惊呼,“傅总的技术这么好,下次可以领教一番。”   傅景深适时开口应和,“哪里,运气好罢了,”   说着,他的目光就转到了陆征身上,以前的几次照面,陆征都是T恤牛仔裤,一副学生装扮,但今日的陆征西装皮鞋,浅蓝色领带和他肤色极为相称,看不出来这还只是个学生。   陆征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在江叔和王总寒暄时,他唇角微勾,扬起个极为讽刺的笑。   “您今日是带着小公子来的?”王总终于注意到了陆征,笑着夸赞道:“可真是玉树临风、天人之姿啊。”   江叔拍了拍陆征的肩,“我家小子可比不上陆征。”   他解释道:“这是陆家的公子,老爷子累了去休息,喊我带他在这边转一转,见见世面。”   这圈子里谁家同谁家交好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此时江叔这么说,王总立刻很给面子地夸道:“原来是陆家的公子,听说还在读书?”   “是。”陆征应答。   “哪个学校啊?”   “经贸大学。”   王总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我家小孩当初想考经贸大学,高考成绩差了好多,陆小公子真是厉害。”   陆征淡淡地:“一般。”   这些人说话的艺术是真的强。   他当初高考完也是办了升学宴的,因为考到了经贸大学,陆光明虽然嘴上说擦线进很差劲,但大张旗鼓地喊了好多人来,规格和爷爷办生日宴的规格相似,而他清晰地记得,这位王总当初是来过他升学宴的,还给他送了一个金佛,说是专程去佛寺里求的,因为理由太鬼扯,他记了很久。   但没想到隔了几年再见到,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夸他,好像他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考到经贸大学了一样。   江叔又给他和傅景深互相介绍,“这是临合集团的傅总,傅景深。”   “久仰。”陆征自始至终都淡淡的,带着几分冷意,而傅景深看着他,握手时表情虽不变,但笑容咬牙切齿,“陆家小公子。”   顿了顿才说:“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陆征轻笑:“比不得傅总,老谋深算。”   说完被江叔碰了下胳膊,陆征只好笑笑,“我文化水平不高,见谅。”   傅景深转着手中的酒杯,目光紧盯着陆征,仍笑着,“看得出来,陆小公子的艺术造诣颇高。”   “还行,毕竟认识一些学艺术的人。”   傅景深一直晃着的酒忽然洒了一些出来。   也幸亏此刻播放着轻音乐,不然在场众人都得听到他咬着后槽牙的声音。   “哈哈哈哈。”王总见势不对,在一旁干笑几声,立刻搅浑了气氛,“陆小公子真是爱开玩笑,性格这么好一定不缺女孩子喜欢吧,不知有女朋友了没?”   江叔一下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想替陆征回答:“还没……”   “没女朋友。”陆征自己说:“刚结婚不久。”   江叔目瞪口呆:“???”   而陆征看着傅景深微笑,“要不说傅总会看人,未卜先知呢。我妻子就是学艺术的。”   傅景深:“……”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了白,而陆征笑笑:“我身上这为数不多的艺术造诣,也都是跟她学的。”   傅景深:“……”   “嘎嘣。”   傅景深手指骨节都响了一声。   很好,这阴阳怪气的本事一定是和许知恩学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   “陆小公子的学习能力可真强。”傅景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但今日怎么没看到陆太太?”   陆征仍轻描淡写,“她参加婚礼去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只短暂地响了两秒,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随后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不好意思,我妻子的电话。”   傅景深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前倾身子想看他的手机屏幕,但片刻后又挺直脊背。   这是公共场合,不可失态。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但盯着陆征的眼神更加炙热。   陆征正要接,电话便被挂断。   他皱着眉思考两秒,随后舒展眉头笑开:“我太太有点呆,忘记带钥匙了,我去帮她送一程。”   傅景深:“……”   “您太太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傅景深语气不善地质问。   陆征直视他,坦荡又磊落,但眼里仍带着笑意,语气宠溺:“她这个人呐,受不了别人一直不接她电话。”   傅景深轻笑,那又如何?以前都是会等到最后一声才挂断的。   陆征顿了顿才说:“她以前总觉得等人接电话是礼貌,后来发现有些人喜欢端着,给脸不要脸,所以慢慢就养成了现在的习惯,我倒觉得她现在这个习惯很好,傅总觉得呢?”   傅景深:“……”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很好。”   就差点名道姓骂他给脸不要脸了。   陆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冲着他们笑笑:“我太太还在等,我去送个钥匙,马上回来,大家先聊。”   说完也没管扔在诧异的江叔,放下酒杯离开。   江叔和王总面面相觑。   江叔是诧异陆征竟然结婚了,王总是惊讶一向与人为善的傅总竟然和一个毛头小子在公开场合言语争吵起来。   而且那人还是陆家的小公子。   什么仇什么怨呐。   陆征走了没一分钟,傅景深也放下酒杯,“各位,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便朝着陆征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34章 034 傅、景、深。   许知恩刚开车抵达星阑商场F口, 乔依就从包里拿出一盒烟,随手捻了支下车去抽。   许知恩在车内待着无聊,干脆也下车陪她。   “疯了啊?站在这里吸二手烟。”乔依的脸隔着烟雾看不真切, 许知恩扬起手挥了挥,转瞬即逝的烟雾很快又在眼前弥漫,许知恩心念一动, 从她指间抢烟抽。   乔依先掸了掸烟灰,嫌弃地说:“学什么不好。”   许知恩笑:“试试味道。”   她又仔细闻了下, “好像是橘子味的。”   “想多了。”乔依吐出一口烟, “单纯的烟味。”   “我帮你抽剩下的。”许知恩跃跃欲试, 乔依猛吸了一口, 把剩小半截的烟递给她, “真是出息。”   一根烟也要试试味道。   许知恩几乎不抽烟。   她也不喜欢烟味,不过傅景深那几年压力大的时候总会在书房抽烟, 一边工作一边抽烟,说是提神, 她有时夜里去送杯养胃的茶或是送些夜宵,一推开门必定会咳嗽好多声。   傅景深第一反应是关掉视频会议的声音, 然后起身开窗。   许知恩也识趣, 从不会去他镜头前晃荡,放下东西就走。   不过有一次回到房间坐在床边, 鬼使神差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烟,一根细细的烟被她绕在指间转来转去, 许久之后,打火机微弱的光映照在玻璃上,烟雾从她的口中吐出。   又是一阵咳嗽。   傅景深的烟劲儿太大,辛辣又涩, 刚吸进去喉咙像是被刀子剌过一样,刺痛,根本不想吸第二口。   但许知恩从小就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不知是在跟谁置气,她忍着喉咙里的疼吸了第二口,但口中的烟雾还未吐出,指间的烟便被傅景深夺走。   他也没说什么,拿过她抽了一半的烟接着抽,几口匆匆抽完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而许知恩坐在那儿俯着身子不停咳嗽,咳嗽到嗓子变了声音,整张脸涨红,之后傅景深的手拍在她背上,缓慢又温和,连声音都染着烟味,“不会的东西就别学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说儿化音的时候总是最温和的。   许知恩当时仰起头看他,第一次越界,“也不过是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就在这里?”傅景深当时如是回答。   许知恩顶着一张大红脸,冲动道:“还想离你的心更近点。”   傅景深的瞳孔很浅,有些偏褐色,看上去薄情地很,尤其当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人看时,总能看得人心虚,然后不断往后退。   于是许知恩笑笑,“我就开个玩笑,傅总怎么还当真了呢?”   这是她无数次面对自己冲动做出的回应——玩笑。   她用这样的玩笑把自己的真心一片片交出去,最后又悉数收回。   “想什么呢?”乔依撞了撞她的胳膊,“抽根烟也能发呆?”   许知恩的思绪才逐渐回拢,她抽了一口从乔依手里递过来的烟,确实有点儿橘子味,夹杂着水果的清香,没那么冲。   不过也就图个新鲜,吸一口之后便还给乔依,结果乔依瞪她一眼,“我是穷到连一根烟都不能分给你了吗?”   “不是。”许知恩说:“想跟你共享一支烟。”   乔依:“……矫情。”   许知恩和她倚在车上笑,“你记不记得那时候看古惑仔,电视里就这样。”   乔依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口烟雾,“那时候觉得抽烟好酷。”   “现在呢?”   许知恩最后一口烟雾吐出去,烟头快要烧到手指,感受到热度的她立刻捻灭烟,然后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而那边的乔依又点了一支。   乔依用的还不是打火机,是火柴。   火柴棍划过褐色的引纸,随后在空中燃起火焰,等待烟被点燃后轻轻晃动手指,火苗变成了烟挥散在空中。   许知恩还很喜欢看点烟的这个过程。   乔依吸了一口烟后又递给她,许知恩直接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   乔依的声音和着晚秋的风,笑道:“吸烟有害健康。”   许知恩:“……”   就知道乔依说话没一句正经的。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许知恩就着乔依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星阑商场的人流量很大,来来往往的人总会往她们这边瞟一眼,两个身材好脸蛋漂亮的女生站在这儿,光是看看就养眼。   隔了会儿,乔依碰了碰许知恩,“听到刚才走过去两人说什么吗?”   许知恩挑眉:“嗯?”   “草。”乔依翻了个白眼,“许知恩你朝我放什么电?”   许知恩:“……”   “这他妈也叫放电?”许知恩笑着刻意朝她挑眉,眼里水波流转,像是在勾人心魄的妖精,“这才是。”   乔依:“……”   她往远走了走,但没过几秒又走回来,“刚刚有人想来要你联系方式,结果他旁边的人说咱俩是一对。”   许知恩想都没想,“他们瞎了。”   乔依看了看她,轻轻掸了下烟灰,“我也觉得,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许知恩:“……”   在许知恩打算回怼的时候,乔依立刻转了话题,“你家那个怎么还没来?我特么烟都快抽完了。”   许知恩:“在你抽完这支烟的时候,他就会到。”   她说得笃定,弄得乔依一愣,“你们换消息了?”   “没有。”许知恩说:“女人的直觉。”   乔依:“……你他妈就邪门。”   “要不要打赌?”   “赌注?”   “明天的晚饭。”   “成交。”   而陆征正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两人抽烟。   许知恩还有多少他没挖掘的惊喜?   她倚在车窗边抽烟的样子,单是看侧影也值得一个词——风情万种。   长发被风吹拂而起,目光带着几分漠然,和乔依闹时似笑非笑,真高兴了眼睛是往上挑的,眉毛也往上挑,嘴角的笑会扩大,单是漂亮已无法形容。   司机在一旁见他看着车外某个方向笑,也不敢说什么。   他就是临时被薅出来给小少爷开个车,平日里跟小少爷都搭不上几句话。   终于,小少爷噙着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司机看着小少爷离去的方向,这才看到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勾人。   他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电视上的明星,豪门里那些大把金钱砸出来的富家小姐,但这两人身上的气质和那些完全不一样,像是从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美人,带着古朴典雅的美,却又不失现代韵味。   而小少爷最后在两人面前停下,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接到了管家打来的电话。   “赵叔。”司机礼貌问好,结果那边传来的却不是赵叔的声音,“我是江寰宇。”   江……江总?   “江总您好。”司机正要打招呼,结果江寰宇打断了他的话,“你送陆征出去的?”   哪怕江寰宇不在,司机仍是点头:“是的。”   “你送他去了哪?”江寰宇问。   司机:“星阑商场F口。”   “他去见谁?”   “两个女人。”   江寰宇闻言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留下司机一头雾水。   这是在搞什么?   他不知道此刻清风庄园的宴会厅内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   乔依指间的烟即将燃尽,她掸掉最后一点烟灰,拿着在许知恩面前晃了晃,“你输了。”   许知恩轻笑:“不是还没捻灭吗?”   “但他还没来。”乔依说着就去捻烟头,结果烟头刚碰到地面就听许知恩说:“喏,他来了。”   乔依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离谱的赌最后竟然是许知恩赢。   陆征一身西装,一副精英人士装扮。   许知恩第一次见他穿西装,倒还有几分男人味。   他把钥匙递过去,顺势问:“改票了?”   “退票重买。”许知恩无奈耸肩,“晚上走。”   “几个小时?”   “凌晨三点多到。”   许知恩说到这就头疼,原本和乔依打算得极好,趁着上午出发,下午到达,晚上可以去觅食,回到酒店可以泡个澡,结果现在只能在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酒店补觉。   “行了。”乔依在一旁揶揄,“你们这你侬我侬的,我还在这站着呢。”   “哦?”许知恩回头瞟她一眼,“要不是你在这站着,我们估计更过分。”   乔依:“???”   “弟弟穿西装还蛮帅。”乔依懒得和许知恩互怼,改为调侃陆征,“建议西装半永久。”   “长得好看,穿什么不好看?”许知恩笑,“我觉得T恤半永久也不错。”   “嗯?”乔依啧了声:“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喜欢有少年感的,不可以?”   乔依:“……”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怼,怼起来就没什么分寸。   其实有些话都不是说给陆征听,单纯开玩笑。   不过隔了会儿,许知恩慢悠悠地说:“年轻又体贴的弟弟谁不喜欢?”   乔依冷笑:“呵。”   开够了玩笑,许知恩才拍了下陆征的胳膊,“好了,我们走了,你回去吧。”   “等一下。”陆征说着看了眼手机,“我去里边拿个东西,你们再等一会儿。”   “拿什么?”   许知恩话刚出口,陆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商场门口。   乔依碰了碰她肩膀:“拿戒指去了吧。”   许知恩翻白眼:“想结婚想疯了?”   乔依忽然沉默,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闭嘴。”   许知恩:“……”   怼过头了。   不过两人没等太久,陆征拎着两袋东西出来,他递了一袋给许知恩,一袋给乔依。   乔依拿到就瞟了眼,是[媛可]的点心,平常下午想吃这家店的点心,得排一个多小时的队,而许知恩手里的是[甜颜]家的奶茶,这家店也很火爆,限量,卖完就关门的那种,基本上下午三点过后就买不到了。   乔依盯着这两样东西陷入了沉思,随后幽幽地问:“弟弟,你是哪家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的吗?”   陆征:“呃。”   “来告诉我,你家是不是住清风庄园?”   陆征看了眼许知恩,只见她一脸平静,完全没有想知道的欲望,而且还碰了碰乔依,“话怎么那么多。”   陆征抿了抿唇回答:“你昨晚不是在我家住吗?”   乔依:“……”   一听就是在打马虎眼。   不过乔依懒得再问,她早就品出来了。   男人这种生物,除非把绝对的证据摆在眼前质问,不然说得永远是片面的真话。   -   车内寂静,乔依打开了车载音乐,许知恩的歌单里仍是粤语歌居多。   前奏一放,年代感扑面而来。   乔依戳开了奶茶,“你这音乐审美一直没变过。”   “好听就行。”许知恩说。   “你不喝奶茶吗?”乔依说:“一会儿就不好喝了,这家没外卖就是因为放十分钟味道就不一样了。”   “我以前常喝。”许知恩耸肩:“腻了。”   “你什么时候喝的?”乔依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刚来北城的时候。”许知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下,“那会儿闲的没事,出去采风第一件事就是来星阑买杯甜颜。”   毫不夸张地说,她已经把这家所有口味都喝腻了。   不过也很久没喝就是。   乔依满足地喝着甜颜,一边问许知恩:“你现在还不觉得陆征是富二代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许知恩挑眉。   乔依:“嗯?怎么?是打算装作不知道做豪门儿媳?”   “狗屁。”许知恩轻笑:“我下个月离婚,这段婚姻不会持续过今年。”   乔依一口奶茶差点吐出来,她就没看懂许知恩的操作,刚刚还和人家在那里调侃揶揄,装着恩爱情侣。   这会儿就在谋划离婚,人干事?   “你是人吗?”乔依无语,“你这不就是在骗小男孩儿感情?”   “他又不是未成年。”许知恩的笑淡薄得很,“更何况,他不也在骗我?互相的而已,这么认真干嘛?”   乔依:“……”   “你不会被他一杯奶茶就给收买了吧?”   乔依:“……”   她感觉现在的许知恩有点可怕。   良久,乔依才咬碎了嘴里的珍珠,“该说不说,你跟着傅狗这几年,心变狠了。”   “嗯?”许知恩仍是笑,嘴角微微翘起,“难道你还指望我和18岁一样,人家关心几句就爱得死去活来?我又不是傻子。”   “人呐,是在慢慢长大的。”   长大就意味着不再轻易信任别人。   也意味着不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乔依仰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着来往车辆,听完许知恩的话以后总觉得心口闷着气。   以前的许知恩多单纯啊。   也不是现在的许知恩不好,她只是更喜欢以前那个傻得敢因为爱情和全世界对抗的许知恩。   那时的她有爱的勇气。   不过,现在的许知恩更好。   她会先爱自己。   车内沉寂了许久后,乔依忽然开口:“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我们女人,就得爱自己。”   许知恩:“……”   “男人生性风流还贱兮兮,越是得不到越喜欢。”   许知恩:“……”   她怎么就触动了乔依骂男人的弦?   两秒后,乔依瞳孔骤缩,眉头紧缩,紧张道:“许知恩,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什么?”   “就那辆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乔依指了指那辆银灰色的宾利。   许知恩皱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车和车牌,几乎一秒就认了出来。   那是——傅景深的车。   “他疯了?”许知恩在感受到他有加速趋向时忍不住骂了出来,“有病吧。”   乔依皱眉:“那谁?”   许知恩怕出事故,挑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靠边,车子熄灭,音乐戛然而止。   乔依回头看那辆灰色的宾利,超过了她们,然后停在了她们前面。   确认了,就是一直跟着她们的。   她正要继续问,只听许知恩咬牙切齿地回答:“傅、景、深。”   同时,乔依看到傅景深从车里下来朝她们走过来,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傻逼。” 第35章 035 今天的烟是橘子味的。   许知恩很久没见傅景深。   她坐在车里没下去, 目光直视傅景深走来的方向。今日的傅景深穿一件蓝色西装,是钟晚枫最喜欢的颜色,他柜子里的西装也一直以蓝色居多, 但许知恩喜欢看他穿灰色,尤其是灰色的呢子大衣。   印象里穿灰色呢子大衣那天的傅景深格外温柔,温柔到让她以为他是有温度的。   许知恩常这样, 因为特定的一个场景喜欢一种颜色或一个人。   晚秋的天有些冷,风很大, 吹乱了傅景深那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的头发, 浅色的瞳孔隔着玻璃和许知恩对视。   许知恩摁了摁太阳穴, 正要解安全带, 乔依却摁住了她的手, “做什么?”   车内愈发沉默。   许知恩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是觉得傅景深都找来了,应该是要下车见一面, 但见面之后说什么、做什么,全没想好。   此刻乔依倒也给她提了醒, “以不变应万变。”   许知恩的手又松开,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 而一旁的乔依拿起手机刷短视频。   网络热歌在车内响起, 傅景深站在驾驶位旁边,隔着一扇车窗和她相望,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下点,示意让许知恩摁下车窗。   “等会儿。”乔依在一旁说:“先别理。”   许知恩照做。   西装不保暖, 应对不了不到十度的天气,傅景深的耳朵被冷风吹红,但他仍站得笔直,挺立在风中。   不得不说, 无论什么时候看那双浅色的瞳孔都觉得薄情。   许知恩看了会儿便别过脸,乔依刷手机的手顿了下,“我要是你,现在挂挡就往前走。”   理他个锤子。   许知恩轻笑,“一会儿试试。”   话音刚落,傅景深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笃笃笃三声,乔依把短视频的声音开大了一些。   许知恩终于摁下车窗,风从外面吹进来,乔依立刻拢了拢衣领,“也不知道吹得是哪里的阴风,怎么感觉跟见鬼了似的。”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瞟过了傅景深,随后笑了笑,“呦,傅总,好久不见。”   傅景深朝她颔首,乔依立刻笑:“你别误会啊,我刚不是在说你。”   她也没再管傅景深,继续刷自己的短视频,只不过一边刷一边喊许知恩,“你快点儿关窗,天气挺冷,我想回去睡觉,我都跟着你浪费一上午了,不想下午也浪费。”   许知恩应:“知道了。”   乔依话里话外都在阴阳怪气。   她就是不喜欢傅景深,但不会面上说,以前会看在许知恩的面子上见到傅景深时保持礼貌,这会儿又不需要。   傅景深自然懂她话里深意,但不会和她起争执。   他只是来找许知恩的。   “许知恩。”傅景深的声音带着寒意,“下来,谈谈。”   许知恩皱眉,仰头看他,目光直视他那双浅色的瞳孔,满眼疑惑。   傅景深那实在是不像谈谈的语气,更多是在命令。   她听完以后觉得不舒服。   “许知恩。”傅景深又说:“我有个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关于陆征?”许知恩很快便猜到。   傅景深刚点头,还未开口,许知恩便道:“我不想知道。”   “许知恩,你……”傅景深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事关于你,都不在意么?”   “哦?你也知道事关于我,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许知恩不疾不徐地反问。   许知恩的语气平淡,带着疏离和淡漠,“傅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知恩。”傅景深又喊她,但尾音还未落,许知恩的车子忽然响起了轰鸣声,她右手挂挡,脚踩油门,左手快速打方向盘车子在瞬间往前开,而傅景深下意识往后避,于是在两秒后,她的车疾驰而去。   傅景深站在原地看车子消失在视野中。   草。   许知恩疯了。   -   车子两侧的窗同时打开,秋风顺着车窗吹进来,许知恩和乔依的头发都随着风的方向被吹起。   车里连了乔依的蓝牙,正在播放一首适合蹦迪的摇滚乐。   乔依举着手机晃,跟着节奏一边摇一边唱,“谁隐藏春秋,谁在大雨之后,把旗帜插在最高的楼!”   声音散在风里,不断有疾驰而过的车辆和她们擦肩而过。   甚至有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们。   但不过两秒,她们已经消失在对方视线中。   乔依的情绪高昂,把许知恩也感染。   回家一路上她都是笑着的,直到车子停在楼下熄了火,车内歌声戛然而止。   乔依筋疲力竭地仰在靠背上,“真他妈爽。”   “这么开心?”许知恩同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着看向乔依。   乔依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伸手探向许知恩的眼睛,一副老母亲语气:“许知恩,你终于支棱起来了。”   “还行。”许知恩笑笑:“这不是基操?”   乔依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确实是许知恩大学时的基操。   没遇到过喜欢的,但不喜欢还狂追她的有不少。   许知恩向来拒绝地干脆,要是那些人再离谱一些,那她必定阴阳怪气地怼回去。   那个骄傲恣意的许知恩正在慢慢回来。   乔依最讨厌看到被磨灭棱角的许知恩。   这会儿自然高兴,所以一进家就直奔冰箱开了罐啤酒,许知恩还在门口换鞋,小草莓跑到她脚边蹭蹭,她立刻喊:“你不怕拉肚子啊?”   刚喝过甜颜又喝冰啤。   “你老公买那杯甜颜没加冰。”乔依倚在冰箱上灌了口啤酒才拿出手机,“来来来,给你欣赏个好看的。”   许知恩:“?”   两秒后,乔依翻出了刚刚在车上拍的照片。   照片里是傅景深站在原地看她们离开的身影,脸上表情难看得很,吃瘪后的不可置信全摆在脸上。   当时许知恩车速很快,偏偏乔依还拍到了清晰的正脸。   傅景深那张好看的脸此刻一点儿都不上镜,倒显得有些阴翳。   “你看他这表情。”乔依的啤酒罐碰碰许知恩的甜颜,“我他妈爽死了,想不到傅狗也有今天。”   “你跟他这么大仇?”   “没仇。”乔依倚在沙发上轻笑,“就是觉得他这人装逼。”   “唔。”   许知恩沉默,不作评价。   “你当初认识他的时候,还记得多少人追你吗?”乔依问。   许知恩摇头:“不记得。”   人总是这样,只会记得自己为之付出的,忽略为自己付出的。   “艺术学院那个启明星。”乔依说:“忘记大名叫什么了,就他,家里住清风庄园的,地道京圈人,富N代,追你的时候给我都送大几万的东西,虽然我没要吧,但我听杨与舟说,那哥们儿家里超有钱。”   乔依说得这人许知恩有印象,当初追她的时候也是轰轰烈烈,一副要拿钱把她芳心砸下来的架势。   但许知恩不喜欢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单纯不喜欢。   “你要真是为了钱,和启明星在一起不比他强?”乔依笑,“傅狗就是小看了漂亮女人的魅力。这世上,多得是愿意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的人。”   所以乔依觉得傅景深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知恩是喜欢他才到北城来。   结果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那点破钱。   许知恩对乔依的评价不置可否,她喝了口甜颜,过了时间的甜颜喝起来有点酸,她只喝了两口便扔到了垃圾桶。   “你这是暴殄天物。”乔依说。   许知恩耸肩,笑道:“过了时间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乔依:“……”   可真是越来越神秘。   -   去往苏州的高铁在深夜里疾行。   乔依的手机被玩到没电,她把手机充电以后就拿ipad作画,而许知恩靠着车窗百无聊赖地欣赏夜景。   景色有限,看得最多的便是灯光。   许知恩看了眼乔依的画,是朦胧的夜色。   她干脆假寐了会儿,手机忽然一震,是陆征发来的信息。   【陆:走到哪了?】   许知恩摩挲过屏幕,良久才戳着定位发过去。   【陆:买的点心,饿了可以吃。】   【知恩-:好。】   【陆:对了,你这次去几天?】   【知恩-:看情况。】   都是一些很敷衍的回答。   陆征大抵也察觉到了,他问:【困了?】   【知恩-:有点。】   【陆:可以睡一会儿。】   【知恩-:嗯。】   陆征没什么和女生相处的经验,他唯一交好的女性好友只有齐琳姐,但他们从不会讨论感情方面的问题,偶尔讨论下书才是正常。他生命中相处时间最长的女性就是他妈秦雅舒,所以他不大能理解女生这种别扭的情绪。   但是人都能看出来,许知恩这会儿不太高兴。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但陆征还是不太想让许知恩带着这种情绪过夜。   许知恩的手机沉寂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她搜索了一个词——清风庄园。   以前虽然对这个地方有点了解,但没有今天了解得这么详细,清风庄园中住着的都是些金融大鳄,政界人士为独善其身,不会同他们为伍。   在这庄园里住着两家姓陆的,一家低调行事,人口凋零,没什么家族纷争,另一家旁支众多,家族关系错综复杂。   根据陆征以前整合的信息,许知恩更偏向他是后者那一家。   但她又查了查,今天过生日的是前者那家的老爷子。   基本上可以确定陆征的身份。   可陆征说过他有个妹妹,那妹妹从哪来?   许知恩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顺势给陆征想了个父亲出轨的故事。   关于他们家的新闻很少,小少爷的信息也是趋近于无,他父亲把家人保护得很好。   估计得等小少爷成为集团接班人,这些信息才会慢慢公开。   许知恩正查到一半,视频电话忽然弹出来。   是陆征。   车厢里寂静,她把手机声音开到最低,但仍有震动声传来。   乔依瞟了她一眼:“不接?”   许知恩拿着耳机起身去了车厢连接处,但等她走过去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   她看了眼手机,陆征发了一条消息:【睡了?】   她想,应该是不会打来了。   于是关闭手机往座位上走,但没想到两秒后手机再次震动。   依旧是陆征。   震动声响把她的手心震得发麻,她犹豫着,迟疑着,手指落在屏幕上缓缓划过。   镜头起先对准了车厢外的暗黑夜色。   “许知恩。”陆征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比她第一次站在别墅书房里听见的少年音还温柔清澈。   他喊她的名字,尔后又传来猫叫声。   许知恩诧异,这才看屏幕。   他又换回了T恤和短裤,头发留长一些,这会儿软趴趴地搭在额前,不太像有刘海儿,他的眉毛很黑,瞳孔很深,背景赫然是她租的房子。   “你怎么了?”陆征问:“是不是今天的奶茶不好喝所以不高兴?”   许知恩抿唇没回答。   他清朗的少年音透过耳机传来,像是带了电,酥酥麻麻地过遍她全身。   隔了会儿,许知恩才回答:“没有。”   她还是想听陆征说话的,所以没犹豫,她回答了陆征。   “我回家了。”陆征说:“家里没人。”   “你不是?”许知恩怼。   “我没吃晚饭。”陆征说:“你吃了吗?”   许知恩摇头:“没有。”   “是不是点心不好吃,所以你生气?”陆征又问。   “不是。”   她就没吃那点心,倒是晚上乔依饿了,拿出来吃了点儿,说搞饥饿营销也是有一定道理。   “许知恩,你明天会消气吗?”陆征在视频里一边摆弄着猫,一边不经意地问。   “不清楚。”   “所以你还是生气了。”陆征忽然仰起头对着镜头笑了,他勾勾唇角,“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气什么?”   “跟你有关系?”许知恩没好气地反问。   陆征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屏幕许久,不疾不徐道:“我就是好奇。”   许知恩:“?”   “得是什么坏事才能把仙女给气到。”陆征挠了挠小草莓的脖子,言语之间也放缓了语气,他只是轻轻笑,“万一你气出个好歹,我买的医疗险不就派上用场了?”   许知恩:“……”   “你还真买?”   “当然。”陆征说:“挣钱的机会谁不想要?”   许知恩:“……居心叵测。”   陆征笑:“不过是未卜先知。”   “那你还能卜出什么来?”许知恩语调懒洋洋的,倒真放松了许多。   陆征思考两秒:“我算到你身边有个袋子里装了小纸条。”   许知恩:“?”   她一边往车厢里走一边问:“哪个袋子?”   “让我再算算。”陆征说着还真掐起了手指,神神叨叨的。   许知恩回到座位那儿,乔依刚把嘴里的点心吞下去,然后点了点她位置上的纸条。   “有吧?”陆征笑着问。   许知恩点头,拿起纸条看了眼。   上边是陆征的字迹,写着——今天的烟是橘子味的,或许以后可以一起抽烟。 第36章 036 喂,老公。   许知恩的屏幕忽然黑掉。   她摁了两下都没能开, 这才确定是没电关机。   “你充完了吗?” 许知恩一边问乔依一边从包里找充电器。   正忙着画画的乔依顺手拔掉自己的手机,把充电线递给她,“差不多。”   许知恩给手机充上电也没摁开, 乔依干脆收起Ipad,上边的婚纱画了一半,还未勾线, 她拿起许知恩的手机看了眼,“你这都用几年了, 还不换新啊?”   “四年。”许知恩说:“除了耗电快, 没什么问题。”   系统不卡, 屏幕清晰, 就是电量消耗比较快。   网上有时戏称她这款手机得一边充电一边玩, 玩着玩着还掉电。   不过她也不是手机重度依赖患者,对手机的要求不高, 一直也没换。   “打个视频就把手机耗关机,还没问题?”乔依又捏了一块点心, 话题飞快跳转,“别说, 你这个还挺浪漫。”   “嗯?”许知恩不解。   乔依点了点她手边的纸条, 许知恩下意识往回收。   乔依笑:“又不和你抢。”   许知恩坐回到她身边,把纸条收进包里。   乔依见她不说话, 故意逗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读:“今天的烟是橘子味的, 或许以后有机会一起抽烟。”   许知恩一把推开她,面无表情,“睡觉吧。”   乔依轻笑,“谈恋爱还是得年轻人啊。”   “你话真多。”   “还行。”   之后乔依还说起了她和杨与舟刚谈恋爱的一件事, 那会儿杨与舟想约她看电影,但不好意思,所以给她买了个杯子,杯子底部刻了个“一起看电影吧”,隔了半年,乔依杯子被人从桌下摔下来,她收拾碎片时才发现那句话,后来她骂了好久杨与舟蠢。   说到最后,乔依笑了,笑完看了眼手机,又微微勾起唇角,“算了,扫兴。”   “嗯?”   乔依闭上眼,“许知恩啊,你可好好谈场恋爱。”   许知恩:“……”   这两个话题有必然联系吗?   “人活着,不能只爱别人。”乔依说:“我总觉得,一直爱一个人太亏了。”   “所以呢?”许知恩翻了个白眼。   “有个屁的所以。”乔依侧过脸看向窗外,“就让你珍惜眼前,心无旁骛地恋爱。”   许知恩:“……”   “毕竟,弟弟挺甜的。”乔依的手指轻点桌面,“又是点心又是奶茶,还要和你一起抽烟。”   许知恩:“……睡觉吧。”   乔依之后没再说话。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列车穿行过荒原的呼啸风声,远方有亮着光的昏黄路灯。   十分钟后,许知恩的手机才开机。   陆征发来了两条消息。   【陆:你的手机该换了。】   【陆: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隔着手机,许知恩的耳朵忽然有些发热,脑子里竟莫名响起乔依那句——弟弟挺甜的。   好像……是有点甜。   -   据说林清和她老公是校友,所以婚礼就在她们大学附近办。   许知恩和乔依第二天早上睡到十点就匆忙赶往酒店,到达时正好是走红毯环节,她们跳过了之前的寒暄,直接落座,这一桌都是她们的大学同学。   时隔太久未见,许知恩差点没认出来,大家变化还蛮大的,有人变得更好看,有人变得沧桑,最可怕是她们班之前一个长得还蛮好看的男孩子,这会儿发际线后退好多,人也圆润了几圈,要不是大家喊他的名字,许知恩都认不出来。   她低声和乔依说:“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乔依嗤笑:“再过十年,你才能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奥妙。”   林清在大学时比她们要活跃,所以请来的大学同学不少,凑了两桌。   许知恩和乔依一落座就引起了喧闹,有爱开玩笑的揶揄:“咱们班的两大女神都来了啊。”   “什么咱们班?那是系花。”   “我们都被社会摧残了,你们倒好,越长越漂亮。”   “时间总会对美女多些优待嘛。”   “这时间可真不公平,留给我们的就是创伤,留给美女的就是漂亮。”   “有本事你也往好看了长啊。”   众人哄笑。   可在哄笑声中,有人不屑地轻嗤,“那是时间的功劳吗?都是找了个好男友啊。”   笑声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可紧接着又是更阴阳怪气的一声:“有些人找的还不是男友,就是个有钱的金主罢了。”   乔依差点拍桌而起,是许知恩及时摁住了她的手。   刚刚还在开玩笑的众人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台上仍旧热闹,但她们这一片空气凝重,好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怎么了?”说话的人还笑着看向乔依:“乔依,你瞪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   乔依皱眉,眼神凶狠,“许恩静,你是不是有病?”   许知恩拍了拍乔依的手背,朝她做口型:“冷静。”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坐在另一桌的许恩静,“林清婚礼,开心点不好吗?”   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奈,是真的淡然,也是真的不在意她说这些话。   大学时她们和许恩静也是一个宿舍,而且大一时她和许恩静玩得还不错,因为两个人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生日也在同一个月,大家都说有缘,但后来因为管理系的一个男生,许恩静在宿舍里总阴阳怪气她,后来闹翻了。   说来也巧,那个男生就是乔依昨天还提过的,家住在清风庄园的富二代。   大名好像是叫霍启星?   反正大家总喊他启明星,时间久了,许知恩也只能记得这个外号。   那时候霍启星喜欢她,而许恩静喜欢霍启星,许知恩明确说过不会和她争,可耐不住那人有挑战欲,偏偏就喜欢挑战不可能,各种各样的方法用尽,最后还和许恩静在一起几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就分了。   从那之后,许恩静和她便渐行渐远了。   大三上学期还和她抢过一次奖学金。   后来许知恩在宿舍里尽量不和她搭腔,宿舍的气氛也微妙了许久,到了再后来,她跟班里其他人都不怎么联系了,只和乔依走一块,离那些男的也是越远越好。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许恩静还对她耿耿于怀,以至于在林清的婚礼上明嘲暗讽她。   不就是说她的美貌都是钱堆出来的吗   不就是说她被男的给养着吗?   许知恩对这些向来不在意。   只是大家对这些话题都讳莫如深,且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许恩静却仍旧是挑衅地笑:“我挺开心啊,看来系花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怎么样?和富豪结婚了吗?”   许知恩没理会,反倒礼貌笑笑:“有消息了会通知大家来参加婚礼。”   许恩静本来就是奔着惹许知恩生气来的,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简直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能让人不爽?   “啊?”许恩静故作讶异,“他也不怕犯法?毕竟众所周知,重婚罪是违法的。”   许知恩:“?”   这是暗示她在做三?   有病吧。   “有话就光明正大说。”乔依忍不住,呛道:“许恩静,你还是一如既往阴阳怪气啊,也不怕得气管炎?”   “还行。”许恩静的脸上仍旧挂着嘲讽的笑:“跟你彼此彼此。”   乔依:“……”   许知恩摁住乔依的手,怕她暴走,随后盯着许恩静看。   就那样默默地、不解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良久后,许恩静不敢和她对视,目光飘忽不定道:“你看我干嘛?”   许知恩指了指她的下巴,“你这里起了一颗痘。”   许恩静立刻摸自己的下巴,明明没有啊。   许知恩继续说:“还有额头也起了痘,发际线好像比以前高了吧,假发片都没办法撑起你的发量,锁骨上高光打多了。”   许恩静的目光慌乱起来。   怎么可能?   她今天明明是打扮漂亮才来的!不可能!   “毕业的这几年辛苦了吧。”许知恩努努嘴,佯装叹气,“你说这些我也不怪你,毕竟生活不愉快总想找人发泄一下。”   许恩静:“???”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许知恩扭过头和乔依说:“你还记得那句相由心生吗?”   乔依秒懂:“哦~当然记得。”   许知恩啧了声:“我原来觉得语文老师骗人的,现在觉得她好像在说至理名言哎。”   乔依:“是的。”   许知恩:“果然还是要见识了、实践过才知道。”   乔依:“可不是嘛。”   她们两个宛若演双簧一般,说得许恩静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在座众人都惊呆了。   原来以为许恩静在阴阳怪气,没想到这两位才是阴阳怪气的高手?   真是长见识了啊。   “够了!”许恩静怒瞪许知恩,“你不就找了个有钱男人包着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啊?”许知恩诧异:“我有吗?我只是和乔依聊天而已,你未免太对号入座了。”   许恩静握紧拳头。   “还有。”许知恩看向她,一字一顿道:“我结婚了。”   看着许恩静的瞳孔紧缩,她不疾不徐笑道:“我很确定他没犯法,因为我们都是头婚,毕竟……他才23,想二婚也是有点困难。”   许恩静没忍住爆粗口:“我草。”   她刚想说什么,许知恩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竟然是陆征。   她看向许恩静,又晃了晃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   随后也没管她的反应,划过接听,声音软了几分,带着笑意:“喂,老公。”   坐在一旁的乔依都震惊了,但一秒收起了震惊神情,顺带还安抚同桌震惊的人,做口型道——小场面。   而对面的陆征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许知恩又对着电话喊了声:“老公,怎么了?信号不好吗?”   陆征:“……” 第37章 037 爱你,mua!回去见。……   不, 信号很好。   以至于陆征可以清晰地听到许知恩刻意放软了的声调,明显地撒娇和示弱,特像陆征以前听过的江南小调。   甚至许知恩的声音比那个还软一些, 像是潺潺溪流,在那一瞬间流经陆征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滚烫地叫嚣着。   他的喉结轻微滚动, 额头在午后阳光折射下有晶莹的汗珠,修长的手指摩挲过手机背部, 一时不知是手机发烫还是他体温骤然升高到像是发烧。   他仍没应声。   这是陆征的习惯。   在遇到大事时面上会表现得格外镇静, 显露出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在电话里交织, 听筒的效果太好, 以至于许知恩是能感受到他存在的, 于是她再次软着声音说:“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哎,这边在办婚礼, 有一点点吵。”   她这娇撒得越发得心应手。   连坐在一边的乔伊都忍不住攥住了桌布下的一角,许知恩为了面子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得不说, 这女人可真狠。   以前乔依说过,没有男人能抵挡住许知恩的撒娇。   哪怕是傅狗那种老谋深算的男人。   但偏偏许知恩很少在他面前撒娇, 她总是想表现出自己厉害的一面, 学着面面俱到,成熟地戴上一张面具。   乔依清晰地记得, 有天她问许知恩,你为什么不跟傅景深撒娇?   许知恩苦笑了下说:“他嫌这样矫情。”   可那天许知恩喝得酩酊大醉, 躺在床上一边哭一边质问:“可为什么她就可以撒娇啊?难道就因为她比我小吗?还是说因为你喜欢她?!”   乔依看了她许久,忍不住骂了句傻逼。   但她还是为许知恩换了衣服,给她盖上被子,又擦掉了她的眼泪。   那天晚上傅景深打给许知恩的电话她接了起来, 她第一次冷静地像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认真地说:“傅先生,您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傅景深却只轻描淡写地哦了声,问许知恩去了哪?   乔依说在她家,傅景深一如既往地冷漠语气:“你记得让她明天下午六点前回来。”   是回来,不是回家。   很强硬地命令语气。   乔依挂了他的电话,然后删除了通话记录。   许知恩自始至终不知道在某个冲动的深夜,乔依因为她的事给傅景深打过电话。   但从那次以后,许知恩愈发地成熟,笑起来风情万种,做事滴水不漏,逢人三分笑,连说话都严谨起来,以前许知恩给她发微信是:嘤嘤嘤、qaq、哈哈哈嗝,呜呜呜。   后来这些语气词消失在了她们的聊天记录里。   许知恩变了。   连乔依都许久没听她撒娇。   虽然吧,是有点矫揉造作。   但架不住好听啊。   美人撒娇,在场好多男生都看直了眼睛,耳朵竖起来。   乔依碰了下许知恩,示意她收敛点,结果许知恩眉头微皱又抚平,“老公,你要是听不见就算了吧,回去以后我打给你,我在这边没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啦。”   那头陆征终于给了回应:“我听得见。”   许知恩:“……”   他声音有些沉,但清朗的少年感并未减弱,反倒越有魅力。   许知恩下意识鼓了下腮帮子,又立刻缩回去,“唔。”   “许知恩。”陆征又柔声喊她的名字,顿了几秒又换了称谓:“知知,我听得见。”   许知恩的耳朵尖儿顿时通红。   也不是没听过陆征说话。   记得第一次听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声音很好听。   可此刻他沉着声音,那声音里又带着几分安抚,似是担心她遇到了什么事,少年音随着电流沉沉地落入她的耳朵里,天然带着魔力。   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他亲昵地又喊了一遍,“知知,我听得见。”   许知恩:“……”   忽然有点演不下去。   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再演下去是会心动的危险。   但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听得见就好。”许知恩仍是软软的声音:“你找我什么事?”   “就确认一下你的平安,你安心参加婚礼吧。”陆征大抵还以为她在开外放,话说得温柔又满,“这次太忙没办法陪你,等下次吧。”   许知恩轻轻点头:“好。”   “那就这样。”陆征说:“你先忙。”   许知恩:“嗯,好。”   几秒后,陆征没挂电话,许知恩也没挂。   她坐在那儿,两桌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让她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于是在沉默两秒后,她扬起一抹笑,耳朵尖儿都在颤抖,却冲动地对着听筒,“知道啦,老公,别担心。”   陆征沉声:“好。”   许知恩正对着听筒:“爱你,mua!回去见。”   说完以后顿了两秒挂断电话。   呼。   当演员可真他妈是个技术活儿。   她昔日的同学们哪里见过许知恩这样?   作为校园女神,许知恩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富二代追不上,跑车鲜花看不上,她就活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   但今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女神撒娇啊!   这种名场面值得拿摄像机和录音机360°无死角记录下来,观摩欣赏。   而在这通电话打完之后,众人久久没有出声。   一是陷入震惊中不知道说什么,二是台上的新娘开始致辞,突然就cue到了许知恩。   于是一束聚光灯直接打在许知恩身上。   林清说感谢许知恩让她和新郎相遇,这才有了今日的浪漫。   但许知恩本人都懵逼。   她促成的?   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段致辞很快过去,等到林清开始下一个环节后,沉默了许久的许恩静忽然开口,“这茶一看就陈年的,好茶。”   许知恩:“?”   她一时不知道许恩静是在说林清还是在说她。   但下一句她就确定了。   “徐疏是霍启星的同学。”许恩静笑得讥讽:“许知恩,还想不起来吗?”   许知恩:“……”   她他妈想得起来才有鬼。   许知恩想:当初跟霍启星好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不过她懒得回答。   台上已经热闹无比,大家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新郎和新娘也如大家所愿。   在她们拥吻在一起的时候,许知恩低声问乔依:“你对这些有印象吗?”   乔依一副盯傻逼的眼神盯着她,“我他妈当时忙着谈恋爱,有个屁的印象。”   许知恩:“……”   也倒是不必那么粗鲁。   不过看得出来,乔依的火气被许恩静给勾了起来。   碍于婚礼不好发作。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但起码和平地吃完了,桌上的人虽各怀心思,却没人摆在明面上。   成年人嘛,该顾的社交礼仪还是会顾一下。   只是大家后来寒暄时自动忽略了乔依、许知恩和许恩静,生怕再惹得这些人阴阳怪气。   而许知恩在挂断电话后不久收到了陆征的微信:【小草莓早上吐了一次,刚刚又吐了一次,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知恩-:着凉了吧,以防万一还是送去许医生那里看看。】   【陆:好。你这会儿还好吗?】   一看就知道是在问她刚才的“特殊”情况。   许知恩的手指戳在屏幕上顿了许久。   【知恩-:遇到个SB同学,演了场戏,别放在心上。】   陆征那边也隔了很久才回:【我的演技应该也不错吧?】   【知恩-:90分。】   【陆:剩下的10分扣在哪里?】   【知恩-:观众太少,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到了。】   【陆:那真是可惜。】   之后许知恩没再回,猜测他应当送小草莓去宠物医院了。   等到这顿饭吃完以后,同学们都在寒暄,而许知恩和乔依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当两个饭桌花瓶,乔依忽然凑过来问:“你老公刚刚找你什么事?”   许知恩:“……?”   之前乔依也常调侃陆征是她老公,毕竟看过他们结婚证。   但这会儿她说老公两个字的时候,语调变软了些,像是刻意在学她刚才撒娇的腔调。   许知恩不止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快麻了。   她看向乔依:“正常点。”   乔依朝她眨眼,“人家只是和你学嘛。”   许知恩:“……”   就他妈离谱。   -   下午三点扔捧花,许知恩和乔依站在人群里靠后的位置,根本没想着抢。   众所周知,捧花这种东西只是留给闺蜜的,而她们自知还够不到闺蜜的资格。   也就是过来凑个热闹,为林清凑个人数。   11月的苏州室外要比北城温暖许多,许知恩和乔依都只穿了一件毛衣,颜色还相近,一件浅白色,一件月白色,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林清已经悄悄和她们说过,伴郎团里已经有人打听她俩的婚恋情况了,知道没戏以后,倍感失落。   两人站在那儿,等待那一句“扔”声响起。   她俩齐齐往后退半步,但平日里力气小的林清今日扔捧花却扔得极远,那束捧花以标准的抛物线径直向乔依砸过来。   差点怼乔依脸上。   还是许知恩喊了声:“接!”   乔依因为害怕自己的脸被砸毁,这才伸手接起来。   她拿到手的时候还是懵的,给她干嘛?   林清回头看到捧花在她手里,笑着揶揄:“看来下一个要结婚的是依依啊。”   乔依:“?”   她结个屁。   都快分手了。   要是两个月前,她接到这束捧花一定反手拍给杨与舟看,并开启强烈的暗示:“我竟然抢到捧花了!我运气简直爆棚!”   等到再晚一点,就给他转一篇接到捧花的含义,然后等他看到以后撤回。   她总不能明着说:杨与舟,你能不能娶我啊!   于是就暗戳戳地提示。   但提示了这么久,她累了,干脆想分手。   结果还命运般地接到了捧花,就好像是上天的捉弄。   所以她脸色并不好看,还是许知恩碰了她一下胳膊:“厉害呀,这捧花长眼睛了,就朝着你过来,下一个结婚的肯定是你。”   乔依:“?”   林青不知道真实情况,这么说也就算了,连许知恩都这么说?   疯了吧。   她瞪了许知恩一眼。   许知恩讪讪地摸摸鼻头。   等到离开饭店,在回酒店的车上,乔依抱着那束捧花面如死灰。   “嗨呀,能不能不要丧着脸。”许知恩哄她:“你看这捧花多好看,真的,说不准我们回去,杨与舟就跟你求婚了呢。”   乔依翻了个白眼,“做梦吧。”   许知恩:“……”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卖了杨与舟。   但在经历了几分钟的内心挣扎后,她只是选择委婉提醒:“你们八周年是什么时候啊?”   乔依:“下个月19号。”   “万一他是想等特殊时间给你惊喜呢?”许知恩再次委婉提醒。   乔依冷笑,“他要想给惊喜,这会儿早就暴露出端倪了。以前他哪次准备惊喜是没被我发现的?但这次,估计是没了。”   许知恩:“……”   杨与舟这都做得什么事啊!   “不过……”乔依顿了顿:“我打算在八周年的时候和他提分手。”   许知恩:“?”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合适。   乔依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是在谋划个大的。   “别冲动啊。”许知恩劝:“你看你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杨与舟对你也很好,你又很爱他,这件事还有得商量嘛。”   乔依皱着眉瞪她:“你是不是吃公园大妈的洗脑包了?”   许知恩:“……”   她吃个屁。   还不是杨与舟疯狂求她不要说出去!   “纪念日提分手,你未免也太残忍了点。”许知恩再次委婉地劝:“杨与舟那么爱你,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分手?”   乔依嗤笑,“我就是要他忘不了。”   “那天,我还要给他准备问烛光晚餐、浪漫对戒,我们这些年里每一年纪念日的特殊回忆磁带,还有我为他做过的点点滴滴,然后毫不留情地……提、分、手。”   许知恩:“?”   刚好车子抵达酒店,她的手机微震,拿出来发现是杨与舟发来的微信:【依依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她都两天没怎么理我了。】   杨与舟:【她是不是出事了?】   杨与舟:【我买张票去苏州吧。】   杨与舟:【你们酒店的位置发来。】   许知恩正在思考要不要发,乔依忽然吹了吹指甲,一副漫不经心地姿态:“对了,我这几天在晾着杨与舟,他要是从你这问我的消息和咱们的地址,不用给他,让他滚。”   许知恩:“……”   手机仍旧在震。   杨与舟:【在?】   杨与舟:【我有点担心,她在生我气吗?是不是因为热搜上那件事?我和她解释了好久,她不听。】   杨与舟:【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杨与舟:【就当帮帮你干儿子的爹。】   许知恩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杨与舟:【未来的。】   许知恩:“……”   救命啊 第38章 038 现在,此刻,我好想和你睡觉啊……   许知恩发来的省略号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杨与舟也不好意思再纠缠, 他又给乔依发了条消息:【宝贝,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都行。】   备注下方有短暂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 快得几乎看不见。   杨与舟度过了孤独的一天。晚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失落了好一阵后决定拎着望远镜上天台看星星,结果发现天被罩着一层暗色, 只有遥远天际挂着一颗,他调好望远镜再看, 灰色的云将广阔无垠的银河遮挡完全, 看不到一颗星。   心情愈发差了。   乔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相反, 她太讲道理了。   要不是他做了让她很生气的事情, 她不会这样。   可杨与舟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翻了又翻, 除了一周前他因为在片场差点和白芷吵起来,怕她听到他吵架, 所以主动挂了一次电话外,他再没触及到乔依的雷区啊。怎么就把乔依惹成这样了呢?   杨与舟百思不得其解。   他思索了好久, 最终打开了朋友圈。   半小时前,有人也发了一张夜空图, 配文是:【今夜没有星星。】   再一看备注, 杨与舟笑了。   他想都不想地戳开会话框,两人上次聊天还停留在9月初, 当时陆征刚退伍回来,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问他有没有合适的, 最后他把亲戚家那套以低价租给了陆征。   这会儿他连消息都没发,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几秒后接通,杨与舟笑着问:“出来吃烧烤吗?”   陆征明显一懵,但很快反应过来, “地点。”   “老地方。”   -   凌晨12:32。   杨与舟开车抵达学府街62号的“童话烧烤店”,陆征已经坐在店里等,手边放着一瓶开了的啤酒。   这里的生意仍旧好,哪怕是秋末的凌晨,外边仍有人在聚会,木炭燃烧的烟雾通过大风扇吹向空中,烤肉的香味勾动人的味蕾,老旧的灯牌上“童”已经掉了下边的“土”,只剩下个不算汉字的字。   陆征看到他之后,懒散地抬起胳膊,“这里。”   杨与舟落座以后先和他一样要了瓶啤酒,搓搓在风中被吹冷的手,“点单了吗?”   “点了五十个牛肉串,剩下的还没点。”陆征的手指在酒瓶上转,“最近不忙?”   他们两个多月没联络,但出来一起吃烧烤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杨与舟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又询问他。   他就用一句“还行”一笔带过。   陆征是杨与舟高中时的学弟,两人在篮球社里配合得默契,但后来杨与舟考去了苏州,两人的交际不多,杨与舟放假回来以后偶尔会喊陆征打篮球,也或者突发奇想喊他出来吃饭。   像今晚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不足为奇。   热气氤氲的烧烤店里,两人坐在那儿闲聊,没什么特定主题,从球赛聊到近期新出的电影,杨与舟还讲到了自己的规划。   提到这个,杨与舟忽然说:“明年我结婚,你来当伴郎吧。”   陆征懵了两秒,“我?”   “嗯。”杨与舟笑:“没时间?”   “有的。”陆征说:“还有别人吗?”   “还有我一个发小,他这会儿人在国外。”杨与舟和他碰杯,“圈子里的人不合适。”   至于他大学室友,大部分都结婚了,剩那一两个没结婚的,关系也一般。   大学忙着谈恋爱去了,没时间维系人际关系。   陆征应允下来。   “到时候具体的日期提前告诉我一下。”陆征叮嘱:“我好准备。”   “没问题。”杨与舟笑笑:“对了,你谈恋爱了没?”   陆征顿了几秒:“结婚了。”   杨与舟:“?”   他根本没听陆征有女朋友啊。   九月份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单身,不过两个多月,结婚了?   “闪婚?”杨与舟试探着问。   陆征点头:“算吧。”   “你们这速度够快的啊。”杨与舟哈哈大笑,“这样也挺好,结婚后再谈恋爱嘛,热恋期长。不过我跟我女朋友也快结婚了,我打算在我们八周年纪念日当天求婚,明年办婚礼。”   “恭喜学长。”陆征朝他举杯,“终于抱得美人归。”   陆征很早就知道杨与舟在大学时谈了恋爱,这会儿听到也没什么惊讶的,但杨与舟转头给他吐槽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这圈子里多糟糕,想单纯做个演员都不行,还讲最近因为太忙得罪了女朋友,也不知道女朋友在闹什么脾气,找陆征出主意。   结果陆征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眼里只透露出一个讯息——你觉得我会懂?   杨与舟:“……”   最后杨与舟也懒得说,反倒问起了陆征的事儿,问他和家里关系怎么样了,陆征说就那样。   他话少,杨与舟习惯了。   不过喝到尽兴时,杨与舟拍着他肩膀说:“阿征啊,你以前就挺好的,怎么现在话这么少了?”   陆征的眸光黯淡,“还好吧。”   “对,就这个态度。”杨与舟惋惜地说:“态度不一样了。”   陆征没说话,他的手指抚过眉心。   而杨与舟笑着回忆青春,“还记得高中的时候,那届高一里就你最嚣张,拿着一颗篮球到高三教室里找人,找到欺负你们班长的人一篮球就砸过去,擦着他脑袋过去,把他吓得脸都白了。后来一直都挺张扬的,现在……”杨与舟顿了顿才讲出评价语:“太佛系。”   杨与舟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竟然是人淡如菊。   陆征却只笑笑:“长大了会变的。”   这笑里绵延着说不出的悲伤。   杨与舟盯着他许久没说话,跟他又干了一杯,在喝完之后才自言自语似地说:“但我一直觉得陆征不会变。”   “什么?”陆征没听清。   杨与舟摆手:“没什么,吃饱没?”   “饱了。”陆征说。   最后是杨与舟去结的账,陆征也没和他客气。   两人在高中附近吃了顿烧烤,喝了几杯酒,各自聊了聊生活,最后各自喊代驾回家。   这是他们都舒适的社交距离——君子之交。   所以当初陆征在回来以后没找江靖,而是翻遍通讯录找了杨与舟。   在回去的车上,陆征竟然做了个梦。   梦里是张扬的高中时代,他穿一件红色球衣,站在篮球场和高三学长1V1,在哨声响的那瞬间,他一个飞跳触摸篮球,随后那球像是长在了他手心里一样,耳边是众人的呼喊声,宛若山呼海啸。   他唇角勾起来,自信又恣意,脚一点,身子飞跃而起,在空中停留两秒,手腕往下一勾,篮球进入篮网,手握住篮筐,全场沸腾尖叫。   尔后场景变幻,是他在马场和那帮朋友赛马,在圆台上和人拼尽全力地格斗,背后的横幅还写着“第13届青少年格斗大赛”,在短暂的二十多年里,他好像做过很多事。   在陆家的那些年里,他活得很潇洒,做了太多事。   等到车子的轰鸣声停止,车内响起代驾的声音:“先生,到了。”   陆征才揉了揉眉心从梦魇中醒来。   短暂的一个梦让他出了很多汗。   他一下车,风一吹瞬间清醒,回去以后怎么也睡不着,家里静悄悄的,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假寐,脑海里纷乱复杂,各式各样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刚知道自己不是陆家亲生的那一天晚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找了个天台安静地坐着,喝了两罐啤酒,学着燃了一支烟,那烟味道太呛,呛得他直流泪。   -   许知恩半夜做噩梦惊醒,翻了个身看到仍在熟睡的乔依,翻开手机看时间。   03:21。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摁摁太阳穴,无奈叹气,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然后开始发呆。   刚才的梦里光怪陆离,主要是身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杨与舟,一个乔依,他们纷纷变异成了怪物,而许知恩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最后甚至差点一巴掌拍在地上,幸好乔依替她挡了一下,两个怪物就这么打了起来。   许知恩洗手的时候还在想,她一定是被这两个人折磨疯魔了。   连做梦都是他俩的事儿。   不过这个梦让她睡意全无,打开微信发现陆征在两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条语音过来,只有三秒。   她把手机凑在耳边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还以为是她操作除了问题,结果用不同姿势反复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效果,所以就是三秒的空白语音?   陆征怎么了?   许知恩内心疑惑,难道是小草莓出事了?   她晚上还问过的啊,陆征说小草莓就是着凉,许医生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难道突然疾病突发去世,陆征不敢告诉她?   许知恩越想越觉得糟糕,于是立刻给他拨了电话过去。   第一声嘟声结束,陆征那边就接了起来,他声音沙哑,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嗯?”   低低的、沉沉的,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听得人耳朵发痒心发麻。   许知恩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陆征瞟了眼屏幕,几乎是凭借本能在说话:“知知,怎么了?”   许知恩:“……”   她下意识吸了下腮帮子,然后立马松开。   许知恩把手机远离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恢复平静问:“你给我发语音是什么事?”   “嗯?”陆征尾音上扬:“有吗?”   许知恩:“两点多,你发了条空白的,是小草莓出事了吗?”   “没有。”陆征轻笑:“是我误触吧”   许知恩:“……好吧。”   深夜也没什么好聊的,许知恩打算结束这场对话,“打扰你了,你继续睡。”   “我没有睡。”陆征微醺,声音更加有磁性,他低笑着问:“你呢?做噩梦被吓醒了吗?还是认床?”   许知恩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你喝酒了?”   “嗯?”陆征仍是从鼻腔里发出上扬的一声,随后笑了。   他诧异她的敏感直觉,而许知恩脑海里还在想那句——做噩梦被吓醒了吗?还是认床?   她诧异他的细心温柔。   “是喝酒了吗?”许知恩再问。   听筒里安静几秒,夜好像在一瞬间通过呼吸声联结。   “知知。”陆征仰头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声音愈发沉:“知知,我喝酒了。”   许知恩屏住了呼吸,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陆征那沙哑的声音继续通过听筒传过来,“知知。”   许知恩:“……”   她脸有些燥热。   不就白天演场戏吗?怎么还认真起来一直喊呢?   可平常乔依也喊,怎么就他喊得格外旖旎缱绻?   陆征在那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笑:“知知,我喝酒了,所以我说什么明天你都会忘记吧?”   许知恩:“嗯?”   几秒后,陆征那带着笑意的温柔声线传来:“现在,此刻,我好想和你睡觉啊。” 第39章 039 也算是路过爱情。   “笃笃笃。”   磨砂玻璃门被敲响, 乔依站在门口眼睛都睁不开,声音迷蒙:“许知恩,你在里面吗?快了吗?我想上……哈……”   一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 在哈欠结束以后也没补上。   许知恩立刻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着急忙慌地回了乔依:“好了。”   随后匆忙挂断电话。   她出去以后, 乔依和她在门口擦肩而过。   乔依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层阴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即便如此还不忘揶揄:“你在厕所偷丨情啊。”   许知恩:“……?”   隔了会儿, 许知恩收到陆征的信息。   【你做什么噩梦了?】   许知恩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换个舒服的姿势打字:【还不是乔依。】   陆征:【嗯?展开说说.jpg】   许知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这件事:【乔依男朋友想在八周年的时候跟乔依求婚, 但最近因为工作太忙导致乔依怀疑他出轨, 正预谋分手呢,所以我夹在中间很难做。】   既不想让他们分手, 也不好违背对杨与舟的承诺。   而陆征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八周年?求婚?   他好像今晚刚听过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和事件。   不过他先安抚许知恩。   【旁敲侧击给她提醒呢?】   【知恩-:除非明说, 不然乔依不会懂。】   【陆征: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知恩-:没有。】   【陆征:那就不用管了,把实话告诉乔依男朋友, 让他自己看着办。】   【知恩-:……&……%¥#】   【陆征:?】   【知恩-:宝贝晚安早点睡.jpg】   豁然开朗的许知恩没再回他消息, 转头去找了杨与舟,戳开会话框就和他明说:【乔依怀疑你出轨了, 你自己看着办。】   杨与舟收到这条消息时正昏昏欲睡,微信消息一响, 他还以为是乔依发来的,结果一看是许知恩。   与此同时,他还收到了陆征的消息:【学长,忘记问,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杨与舟下意识回答了简单的问题:【乔依,怎么了?】   陆征回答得滴水不漏:【给你们定制个礼物。】   随后,杨与舟盯着许知恩那条消息久久回不过神,震惊地反问:【我怎么可能会出轨?】   【知恩-:你前段时间行踪诡异,再加上乔依等你结婚等太久,现在已经等累了,现在就是在谋划怎么跟你分手,我这几天夹在你们中间很累,谁都要我瞒着,我谁也瞒不住,反正话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想准备惊喜的话也随你。】   最后一句其实应该以“我估计惊喜准备完了,你们也完了。”结尾,但许知恩觉得这话太残忍,硬生生在已经打了几个字以后又删掉。   良久后,杨与舟发来一条看起来很冷静的消息。   【谢谢,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许知恩也不知道她想明白没,但她仁至义尽。   原以为自己不困,但脑袋搭在枕头上没多久,思绪便开始溃散。   隐约记得在睡觉前看到的消息是陆征发来的。   【知知,晚安。】   【今夜好眠,做个好梦。】   -   许知恩和乔依之前的计划就是在参加完林清的婚礼后回母校看看,感受一下毕业后学校的变化。   至于旅游景点,她们在上学时已经玩遍了,没什么想去的。   她们住的酒店离学校不远,所以两人骑共享单车去的。   用乔依的话说是感受青春气息。   学校的变化不大,就是翻新了图书馆,又建了新的操场,教学楼还是原来的模样,食堂要比以前干净整洁。   她们是工作日来的,所以学校里的学生们并不多,只有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她们先去了艺术院系的教学楼,设计系的系楼在最北,一到楼门口,两人和高中生似的,互相戳对方,但就是谁也不进去。   最后她们只在楼门口观望了一阵,决定去别的地方看看。   在学校里百无聊赖地转,看到一些改变就开始追忆青春,一直等走累了,两人一拍即合,选择去学校里的奶茶店坐着。   等到午饭时间,两人踩着点去了食堂。   食堂的变化不算太大,她们喜欢的窗口还保留着原来的味道,只不过临近学生们下课的点,学生们迅速涌入食堂,顿时嘈杂起来。   竖起耳朵听就发现谈论什么的都有。   恋爱话题、学术话题、就业话题,五花八门。   饭吃到一半,食堂里悬挂着的电视大屏忽然全部暗下来,安静几秒后有人便开始吐槽。   “不是吧?学校这么抠?”   “刚还在放我喜欢的剧啊。”   “求求了,看个电视都不行?抠死算。”   “……”   许知恩和乔依对视一眼,心想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没见过世面,她们大四的时候学校才给食堂按了这些液晶屏电视,那会儿吃饭的时候只给放公益广告,而且只放一个小时。   学弟学妹们还是过得太幸福了,不知道学姐们遭遇过什么。   两人淡定地继续吃饭,但还没吃几口,食堂里的大喇叭忽然响起了呲呲的电流声。   随后一道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乔依,我知道你在学校。”   乔依:“?”   是杨与舟的声音。   很明显,许知恩也听出来了。   她把嘴里那口饭艰难地咽下去,和乔依对视。   乔依忍不住爆粗:“我草,他怎么在?”   许知恩:“……”   “你暴露我们位置了?”乔依问。   许知恩摇头:“我没有。”   杨与舟是怎么知道她们在学校的啊?!   在她们震惊时,身边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讨论,学校广播站在搞什么鬼?   众所周知,学校广播站每天的播放时间是下午6:00-7:00,负责播报每日重要新闻,后来加入了情感版块和点歌版块,但重点部分还是新闻,同时给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提供练习平台,这算是他们学校的传统。   这传统从13年沿袭至今。   但今日的广播在中午12点多响起,而且是以一个女生的名字作为开头。   怎么?在做寻人启事吗?   而且这声音莫名耳熟。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广播里再次响起,“大家好,我是17级毕业生杨与舟。”   “我草!!!”忽然有个女生特别激动地站起来,“真真真的是杨与舟?!”   “那不是学长吗?”   “杨与舟回母校了?”   “我靠!”   “这声音好绝啊!”   一时间,食堂里充斥着各种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有人不知道杨与舟,在问身边人这是谁,于是就有人给科普起来。   “去年拿了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啊!去年特火的《朱雀》男二。”   而乔依身边一个女孩儿也茫然地问:“这人是谁?”   离她最近的乔依面无表情地说:“《朱雀》《长河》《这一次抱紧你》《穿过千年》《跨越山海》《弧度》的男二号,17级优秀毕业生,学校广播站创始人之一,第32届金像奖最佳男配,第17届棕榈奖最佳男演员,第24届金钟奖年度最佳男演员……”   女生已经懒得再听,直接敷衍地夸:“这么厉害啊。”   夸完继续吃饭。   而许知恩默默给乔依夹了块肉。   乔依虽然表面上不太支持杨与舟做这个行业,但对他所有的作品都如数家珍。   乔依皱着眉往后一倚,不耐烦地拿出手机给杨与舟打电话。   漫长的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人接。   “他在搞什么?”乔依不解地问。   这是在学校啊!   就算他是广播站创始人之一,怎么还能在毕业后滥用职权呢?!   而且……他他妈要说什么?   乔依有些慌。   许知恩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安抚她稍安勿躁。   乔依翻了个白眼:“我他妈能冷静下来才有鬼!”   许知恩:“……”   许知恩大抵知道杨与舟想做什么,也可能是事不关己,所以此刻异常淡定。   杨与舟本就是表演专业出身,做演员这几年一直被夸奖台词功底好,这会儿即使是通过喇叭这种介质来说话,依旧是好听的。   他习惯了说话后停顿,像在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沉默几秒后,他继续说:“今天很荣幸回到母校,不过今日回来并不是做经验分享,而是为了一点私事。”   说到这里,大家就有了预感。   因为食堂里有人激动地来了句:“我草!他不会是要求婚吧!”   随后,杨与舟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女朋友是18级毕业生,我们在这所学校里相识相知相爱,我们很爱这所学校,所以我猜现在的她应该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原谅我,我真的找不到她在哪里,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她。”   “我有太多话想和她说。”杨与舟的声音自带金属质感,宛若念台词一般带着大家进入到他的世界,“但不想耽误大家太多时间,现在我只挑最重要的说。”   众人:“!!!”   “你说啊!”食堂里有人大声喊:“我们爱听!”   “我第一次走在了吃瓜第一线!”   “我们又不是听不起!”   “不缺这点时间,你说啊!”   “……”   热衷于吃瓜的热心群众们此起彼伏地喊着,但杨与舟听不到。   他顿了顿,随后认真又虔诚地喊:“乔依,我很爱你,我想在今年和你结婚,就在你未满28岁的时候。如果你听到了,在我们初遇的碧玉湖边,我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钻戒等你。”   “很抱歉占用大家的时间,祝大家学业有成前程似锦,最重要的是用餐愉快。”   在这句话结束以后,广播关闭。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早已蓄势待发,一个个都准备去碧玉湖边看热闹。   而故事的女主人公乔依此刻坐在那儿咬着筷头,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许知恩含笑看着她,“要不要去?”   乔依已经红了眼眶,别过脸傲娇地说:“不去。”   许知恩:“真的?”   “他这是道德绑架。”乔依轻哼一声,“而且我要是去了,岂不是要被当猴子看?”   许知恩拉长声音“哦”了声,继续吃饭。   乔依:“你就不再劝劝我?”   许知恩:“……”   她站起身:“走吧,我陪你去。”   乔依皱着眉,“我再考虑一下。”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声,“你是乔依吗?”   乔依:“?”   她回头朝声音来源看,正好和一双好奇的目光对上。   “真的是她哎!”女生说:“杨与舟官宣时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乔依甚至来不及思考和反驳,许多人就朝着她看过来,还是许知恩反应快,拉着她就往外走,几乎是一路小跑地逃出了食堂。   在她们疯狂逃跑的同时,各个院系的群里已经在交换信息。   学校里难得发生这么一件大八卦,尤其还是和明星相关,大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她就是在食堂吃饭,这会儿跑出去了。]   [杨与舟已经到碧玉湖边了。]   [还有好多人找他签名,我酸了酸了。]   [有人想和他合影被拒了,哈哈哈,但一直在签名。]   [还有人不要命地问他和白芷的cp是真是假,他毫不犹豫回答是公司炒作!]   [现在还有男明星这么恋爱脑吗?]   [杨与舟一直都这样啊,刚出道没多久就官宣恋情了,老粉都知道。]   [我去,我在图书馆这看到乔依了。]   [那她肯定就是往碧玉湖边去了。]   [我现在莫名激动,总觉得自己可以见证历史!]   [……]   当乔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许知恩拉到了碧玉湖边,不远处就站着杨与舟。   杨与舟身高183,标准的模特身材,刚出道时是演偶像剧的,后来硬是通过演反派被大众熟知,那张脸在娱乐圈也极具辨识度,网友已只猜测他没法演男一就是因为早早公开了恋情。   他此刻穿着一件白衬衫,外搭浅灰色呢子大衣,额头的碎发被风轻轻吹动,不少人都围在那儿,但莫名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通道,不知是谁喊了声:“杨与舟,你女朋友来了!”   杨与舟蓦地抬头,目光正好和乔依对上。   隔着人群,他们四目相对,乔依一滴眼泪掉下来,笑着朝他做口型:“蠢。”   杨与舟却大步迈开,立刻朝着乔依跑过去,似是怕乔依逃跑似的,先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哭了?”杨与舟本来想从兜里拿戒指,但看到乔依掉眼泪,先伸手给她擦掉眼泪,软着声音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对不起。”杨与舟继续说:“和你久等了。”   话音刚落,他立刻单膝下跪,像变魔术似地从兜里拿出钻戒。   钻石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仰起头看向乔依:“乔依,你愿意嫁给我吗?”   良久,乔依朝他伸出了手指。   围观的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开始喊“亲一个!”   乔依也没害羞,踮起脚尖和杨与舟在阳光下接吻。   而不远处的许知恩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将画面定格。   她配着两张图发了朋友圈:【也算是路过爱情。】   陆征在一分钟后点赞了她的朋友圈。   同时评论:【好像是我们同时路过的。】 第40章 040 祝许知恩新春愉快,万事胜意,……   杨与舟和乔依和好以后就没许知恩什么事了。   于是多余的许知恩非常识趣地买了车票回北城, 正好工作室的小伙伴说有新单。   她回北城那天是陆征来接的。   北城的气温降得非常快,因为两场强降雨,气温直接降到了零下。   陆征穿着毛衣和呢子大衣站在车站出口, 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看见许知恩后随意地挥挥手,慵懒又散漫。   随后许知恩直接让他把自己送到了工作室, 而他带着她的行李回去。   他们格外有默契,谁都没提之前发生的事情。   陆征喊许知恩也还是喊名字, 许知恩亦然。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在12月初悄然而落。   对于北城这种气温早已进入冬天, 但还未有大雪落下的城市来说, 气候令人很不舒服, 空气太干特容易导致人流鼻血, 许知恩给家里买了两个空气加湿器,却还是在某天深夜流了鼻血。   她在卫生间洗鼻血的时候, 正遇上陆征起夜。   陆征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大病,结果许知恩只说是老毛病。   从那天起, 家里又多了一台空气加湿器,专门放在了许知恩的床头。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整个朋友圈都在分享北城的雪景。   这场大雪是北方城市寒潮来袭的预警, 有的地方下起了大雪,积雪影响了人们的出行, 而北城只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气温却降了许多。   一到冬天, 许知恩接得都是室内的活儿,第四季度是工作室比较忙的时候,许知恩一连接了好几个单子,忙得晕头转向, 而12中旬以后就是经贸大学的考试月,陆征为了复习方便,搬回到他自己那里住,也偶尔住在学校,只有许知恩忙得厉害时会回去喂小草莓和小新。   这一年结束那天,陆征和许知恩同时放假,两人在家里吃火锅,看电视,小草莓和小新趴在两人脚边,在电视里跨年演唱会倒计时开始时,他们纷纷放下手机,朝着对方粲然一笑,“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电视里在唱歌,整座城市喧闹不止。   家里门窗紧闭,客厅昏黄灯光散发着温暖,不知是谁先靠近,他们在新的一年里接吻。   没谁说话,但他们紧紧拥抱、接吻,从客厅辗转到房间。   这大抵是逐渐培养出来的默契。   -   一月中旬陆征放了寒假,但许知恩的工作却越发忙碌。   往年因为傅景深在年底前工作强度很大,应酬增多,她为了有更多精力照顾傅景深,推了很多单子,但今年她几乎是来者不拒,最快的时候三天就做完了一堵墙,加班都成了她的常态。   不过相应地,她银行账户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许知恩以前对这些钱没什么感觉,自从租完房子以后,她突然对金钱有了概念。   越来越多的钱意味着越来越好的生活品质。   不止她的,还有陆征的。   她自然而然地将陆征化为了自己人的范畴。   因为工作太忙,她连要离婚这件事都忘了。   等她想起来时通常是某个凌晨或是深夜,不过还不等她仔细思考,总会在几秒后沉沉睡去。   这种疲惫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年底。   她们工作室的工作模式还比较自由,小年过后基本上大家默认不接单,只有团团手上还有一个需要收尾的单子,而周芙怕遇上春运的浪潮回不去家,小年当晚跟她们聚过餐之后连夜回了老家。   许知恩买的是腊月二十七的票。   往年她都是买二十九或是除夕的票,因为除夕当天傅景深才回傅家老宅去过除夕,北城很多人已经放弃了守岁的旧习俗,青宜这边很早就已经不流行守岁了,年夜饭一吃,春晚都看不到结束便早早睡下。   但傅家一直留着这个传统。   傅景深的守岁要从除夕夜晚上十点开始到次日早上七点,八点出发去祭祖,等到从郊区的墓园里回来才能补觉。   所以许知恩这几年通常都会熬通宵。   只有回过傅家老宅,傅景深的情绪才会有那么一点波动。   他会给许知恩打电话聊天到天亮,声音要比往常温柔些,而当初的许知恩为了贪恋那一点点温柔,会改变自己的生物钟,在睡前泡一杯咖啡,陪他聊到天亮。   今年的许知恩无须守岁,无须熬夜,也无须在北城的别墅里等到除夕当天回青宜,有时为了抢一张除夕当天的票,花高价、彻夜不眠。   这一年,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回青宜陪母亲过年,陪她做年夜饭,两人坐在堂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吃一顿阖家团圆的饭,而不是让母亲孤独地等待她回来。   她在离开北城前问过陆征今年是否在北城过年,因为她可能要回青宜很久,为了弥补之前几年的遗憾,她打算在青宜待到元宵结束后再回北城,如果工作室一直没活,她会待到正月结束再回来。   北城的气候让她不舒服,在家里还能和母亲多待一段时间,而且老家安静,只是她回了老家,小草莓和小新就没人照顾,乔依今年跟杨与舟必然是要回两家见家长的,还有可能去国外旅游,必然没时间和精力给她养猫,兜兜转转绕一圈最后也只能问陆征。   虽然她在问陆征时,陆征犹豫了几秒,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在。”   “你不用勉强啊。”许知恩也很贴心地说:“如果你家有外出旅行的计划,我可以自驾游回青宜。”   就是小草莓和小新一直都待在北方,估计会不适应青宜冬天湿冷的天气。   陆征却抱起小草莓:“没事,我过年会在这边。”   见他没有为难神色,许知恩才放心把猫交付给他,同时还给他转了一笔钱,转账备注是:一百万进度:1/10.   陆征:?   许知恩都没和他说,颇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架势。   而陆征看着那笔钱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没工作,住许知恩的房子,似乎……真的……很像……   不能再想了。   陆征摇摇头,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转头问江靖:【送女生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江靖此刻人在国外,但还是秒回消息:【看你有多少预算。】   陆征:【?】   江靖:【贵点的就豪车宝石,便宜点的就包包口红。】   陆征:【……】   他转头去网上看了眼最新款保时捷的报价。   三百多万,但那辆车的颜色和款式很适合许知恩。   十分钟后,陆征给江靖发:【你手头有钱吗?】   江靖:【多少?】   陆征截图把那辆保时捷的报价发给他。   江靖:【你差多少?】   陆征:【320w。】   那车报价342万。   江靖发来一串问号以及省略号,最后给他出主意:【今年回去嘴甜点,你压岁钱可以买两辆。】   陆征:【滚。】   不过陆征把这辆车的型号记了下来。   -   许知恩回家当青宜当晚,重新进入爱河的乔依终于舍得问候她:【出来吃饭啊。】   许知恩:【?】   乔依直接打电话过来,许知恩还没说话,她妈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知知,端菜。”   乔依那头惊了:“我去,你回家了?”   “是啊。”许知恩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答:“今天刚回,你可赶得真巧。”   “还不是为了照顾你这个孤寡老人?”乔依毫不留情:“往年你都在北城苟延残喘到除夕啊。”   “你也说了是往年。”许知恩说:“情况不一样了,不可同日而语。”   乔依:“?”   “阿姨!”乔依忽然扯着大嗓门喊:“过年好!”   这一声震得许知恩差点把手机掉地上,她立刻开了免提拿远些,“妈,乔依喊你。”   许母笑着打招呼:“依依,过完年到青宜来玩啊。”   “好嘞。”乔依痛快答应:“我到时候再带个人。”   许知恩啧了声:“过分了啊。”   以前的秀恩爱方式是把狗骗进去杀,现在是带着男朋友上门来杀狗。   但她妈很乐意看到这种场景。   大人嘛,总是对下一代的恋爱问题比较关心。   许母知道乔依有男朋友,还知道她男朋友叫什么,但没见过,听乔依这么一说,几乎是秒懂:“你要带小杨来啊?”   乔依笑:“是的,年初五以后吧。”   她俩就这么愉快地商议完了时间,并未关注站在一旁的许知恩想什么。   许知恩发现她交的这些朋友和她妈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她师傅谈辰今天也刚给她打完电话,说明天落地北城,先回家绕一圈,年后就来青宜,还说跟她妈已经说好了。   许知恩只是个传话的桥梁。   因为乔依这一通电话,吃晚饭时许母又聊起了许知恩的婚恋话题,算是变相地催促她恋爱。   许知恩学精明了,她特认真地保证,遇到合适的肯定谈。   许母先说她眼光不要太挑,找稳重踏实可靠的就行,但说着说着自己又变卦,觉得宁缺毋滥更好,最后干脆也不说了,许知恩一边吃饭一边笑:“您也还是怕我受委屈啊。”   许母苦笑:“不然呢?”   她给许知恩夹了一筷子菜:“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可但凡你要的我就没不给过,咱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你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我也怕啊,嫁过去遇到个不好相处的婆婆,或者遇人不淑,现在你们年轻人不是都说丧偶式婚姻嘛,我怕你觉得委屈。”   知女莫若母。   许母说着说着愈发难受,“你从小心思就细腻,又习惯先为别人着想,在外边受了委屈也不会和我说的,一直憋着,万一出点什么事呢。我这辈子啊,经不住这种大风浪了。”   许知恩听得心酸,安抚道:“我现在好很多了呀。你看我跟着乔依,别的没学会,阴阳怪气的本事可学了不少,我现在出去都是让别人受委屈的份,上次乔依都说了,你把我生这么好看,那当然是祸害别人的,怎么可能让人祸害我?”   许母瞪了她一眼:“没正经。”   却也是被她逗笑了。   青宜这边还保留着“年”味,临近过年菜市场的人挤成了块,交叠着在各个小摊前买菜,有时就是比谁嗓门大,这样卖菜的就能听到谁说的话。   许知恩跟着许母去了趟菜市场,差点没挤废了。   回去以后一边喝水一边吐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大妈还是我大妈,这也太挤了。”   她在拥挤的人潮当中,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一张饼。   许母笑道:“都喊你去超市了,你非想去菜市场看看。”   “我就去见证一下菜市场的魅力。”   许知恩在青宜的时候几乎就是许母的跟屁虫,除了许母串门的时候她怕尴尬不跟着过去,其余时候她都和许母一块儿待着。   除夕夜,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她和许母摆上果盘,坐在沙发上一起看。   她加的各种群里开始发红包,她也在工作室群里发了红包。   两百块很快抢劫一空,众人在群里齐齐发:【谢谢知恩姐!】   而许知恩也收到了谈辰和乔依发来的红包。   谈辰发了199,乔依发了9.9。   许知恩统一回复:老板大气.jpg   朋友圈里也是在庆祝春节的动态,她挨个看了一遍,最后绕回到和陆征的会话框里,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陆征给她发了小草莓和小新“拆家”的视频,她发了个生气的表情包,并发:该打。   陆征说已经教育过了。   她当时忙着和她妈包饺子,就没再回 。   这会儿又把小视频点开看了一遍,确实也挺该打的。   两只猫像在磨牙一样去咬沙发腿,然后又跳到桌子上,缺了一条腿的小新也敢跟着小草莓肆无忌惮地调皮。   以前小新根本不敢,这会儿跟着小草莓胆子越来越大。   她尝试着打了个新春快乐,又觉得太简单,正好别人给她群发了一段新春祝辞,她本来打算复制过来,但又觉得太敷衍,纠结了几秒干脆放弃。   不发了。   许知恩把手机扔到一边,和她妈专心致志看电视。   十点半,她手机响起,她看着是一串数字,犹豫要不要接,在她犹豫中电话就那样挂断了。   但没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许母正好又洗了串葡萄出来,“怎么不接?”   许知恩这才接起来,特别礼貌的语气:“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许知恩。”   许知恩:“……”   守岁无聊了又来找她是吧?   “你回青宜了吗?”傅景深的声音又是难得的温柔,和往年一样,似乎他们之间今年没发生变故,关系一如既往,这让许知恩很是无语,于是她没回答。   “许知恩。”傅景深又说:“新的一年有想要的吗?”   许知恩:“?”   “谁啊?”许母扶了扶眼镜:“是谈辰吗?”   许知恩面无表情,“不是,一个骚扰电话。”   直接挂断。   电视里仍旧热闹着,许知恩却觉得有点闷。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关心过,这会儿开始关心了,很虚伪。   不过许知恩在几秒后回了他一条短信:【新的一年愿你远离我的生活,大恩大德,不胜感激。】   而在别墅里守岁的傅景深盯着这条短信,眉头已然皱成了一座小山。   许知恩怎么开始油盐不进了呢?   他已经一再退了。   许知恩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以为傍上陆家会更好吗?   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就这么想当凤凰?可陆家这高枝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那天在宴会厅见过陆征以后,他已经查过了陆征的身份,不过是个假少爷罢了。   真正的豪门在这里,许知恩非跟一个假少爷纠缠不清,她到底图什么?   陆征已经两年没回过陆家了,上次在宴会上陆光明一直带着亲儿子在应酬,将陆征扔给江家那位带,差别一目了然。   她是不是还以为陆征其实是清风庄园陆家的少爷?以为离开他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可笑。   傅景深思及此,总算是舒心了一些,给许知恩发短信也轻快些,还刻意留个钩子。   【你现在看到的陆征并不是你以为的,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许知恩很快回复:【…… ……】   电视上正在演相声,那个相声演员不停抖包袱,用嫌弃又很欠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好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好笑?最好笑的就是你,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好笑,哈哈哈哈,好笑死了。”   许知恩差点就给他鼓掌了,说得可真好啊。   手机震动,傅景深发来一条短信,但许知恩没看直接删。   她永远不想从另一个人那里去了解一个人,没有必要。   随后又把这个号码拉黑。   没过多久,她收到了陆征发来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红包。   每一个红包上都只有一个字,但点开会话窗口,红包不断往上顶,从上到下连起来就是:   祝许知恩新春愉快,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许知恩一个个领完,每一个都是两百,但这让她哭笑不得,以前都见别人朋友圈秀恩爱的时候会这样,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收到这种有些幼稚的东西。   许知恩:【你发这么多干嘛?笑哭.jpg】   隔了几秒,陆征回答:【我看别人好像都有。】   所以,你也要有。 第41章 041 想和你谈恋爱。   在那一瞬间, 许知恩想问:你到底是谁?   甚至她已经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前三个字,最后又匆匆删掉,发了一串哈哈哈, 又发了几个表情包,颇为敷衍地祝福他除夕快乐。   这几年禁烟花,但像青宜这种小县城还没完全禁, 在除夕这天夜里,有人大着胆子放了几挂炮, 也就听个响, 根本没有烟花在空中绽开。   许知恩家隔壁有小学生, 她十点多出门去便利店买薯片的时候, 小孩儿们手里拿着一块钱一支的烟花棒放着玩, 这会儿的小孩儿都有钱,拿着压岁钱随意花, 她看见有个小孩儿手里握了三十多根烟花棒。   许知恩进便利店里买了两包薯片,最后在结账时也买了几根烟花棒。   还记得大学那会儿乔依特爱把这种烟花棒点燃当做特效, 拍出来的照片很有氛围感。   她一个人,最后只拍了绚烂烟火。   照片发在朋友圈, 大家纷纷评论。   谈辰:【长出息了。】   乔依:【妹妹这手可真好看。】   周芙:【啊啊啊啊!知恩姐的手对我下蛊了吧!】   团团:【知恩姐, 除夕快乐啊。】   许知恩一一回过。   临近凌晨,许母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一直阴沉着的天忽然飘起了雪。   青宜本来就很少下雪,有仍在外边玩的小孩儿几乎是走街串巷地喊:“下雪啦!”   这雪下得根本没法和北城比, 就是雨滴外裹着素白,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有了形状,一落到地上还是溶进青石板里。   许知恩把搭在许母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脑袋转向窗外, 老旧的玻璃窗上映出了细碎的雨夹雪,后来还是在强降温下变成了雪。   在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倒计时开始时,许知恩低头刷起了朋友圈。   00:00。   陆征发了一条朋友圈:【重逢。图片.jpg】   配图是燃放烟火棒,氛围感很强。   如果不是那双手骨节分明,比她的手大了一圈,许知恩还会以为是他从自己这里拿的图。   这期间她竟然没好友发朋友圈,所以上下挨着的正好是他俩的朋友圈。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特像是情头。   许知恩没忍住,截了个屏。   随后没过多久,她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自己拍的烟花图。   十几分钟后,陆征的头像也换成了他拍的那张。   许知恩:……   -   江靖看见陆征头像时没忍住吐槽:【你这啥啊?怎么骚里骚气的。】   陆征:【?】   江靖:【这种头像我只在高中用过。】   陆征:【你早熟。】   江靖本来人在国外,但二十九愣是被他爹妈从国外薅了回来,这会儿在家里百无聊赖,想喊陆征出来玩,结果陆征说不想出去。   陆征:【你想过来就过来。】   江靖:【???好他妈尴尬啊。】   陆征:【那就早点睡。】   江靖:【……】   陆征今年仍在清风庄园里过得年,而且是一个很热闹的年。   沈家夫妇和沈初禾在上午就被陆光明派车接来了清风庄园,沈氏夫妇来了之后一直诚惶诚恐地看着陆家夫妇,沈渡一直在旁边陪着,后来气氛才好一些。   陆征全程也在,但他一直低头玩手机,尽量缩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说实话,他第一次见这样的相处状态。   要么就让各自的人生回道各自轨道,要么就还按照错的轨道运行,但现在他们在试图把错的轨道和对的轨道交汇融合,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过程。   且不说沈氏夫妇常年来与陆家生存之境天壤地别,当所有人都出现时,亲疏关系高下立见,让人很难维持平衡。   本来就是在走钢丝的关系,非要放在明面上让大家一起走。   共走一根钢丝难道就会好吗?   陆征想不明白。   或许沈渡懂。   因为他可以乖巧地斡旋于两家父母中间,而且很聪明地分开了称呼,他喊陆家夫妇是爸、妈,喊沈家夫妇是爸爸妈妈。   或许沈初禾也懂。   她曾和陆征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样我从一个哥哥变成了两个哥哥。”   她在陆家也如鱼得水,陆家夫妇都很喜欢她,大抵是因为秦雅舒一直想要个女儿,但这么多年只有陆征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在,看见沈初禾格外疼爱,连一向待人要求严苛的陆光明都对她更慈爱,甚至对她比对沈渡还好一些。   他在这样的空间里巴不得自己有隐身术,但大家总会喊他,照顾他的情绪,和他说话时总小心翼翼的,正是这种小心翼翼让他愈发烦躁。   只要他继续板着脸,似乎就会对所有人造成伤害。   陆征维持这样的状态已经一整天了,但看样子还得忍耐两天。   江靖不敢过来也理所当然。   春节联欢晚会终于结束,大家纷纷回房间休息。   陆征率先离开客厅,径直上楼。   他听到秦雅舒在叹气,脚步微顿,却还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一直到整幢别墅都安静下来,陆征在房间里躺了会儿仍了无睡意,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他和许知恩的会话框也还停留在敷衍的祝福词中。   他把许知恩的朋友圈翻了又翻,那张图被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心头胀开。   于是他去浏览器搜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都是些不太靠谱的答案。   就在陆征想关闭浏览器的时候看到一条回答:【在你搜索这个问题并且不断翻找答案试图证明你们关系不同时,那恭喜你,你找到了爱情。】   是……吗?   陆征只是单纯地觉得和许知恩在一起相处舒服。   他从未想到会和许知恩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似乎水到渠成。   迄今为止他仍记得答应许知恩去结婚的那个晚上,他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很温暖,许知恩的背影很温暖,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生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他好像从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论家庭关系不如沈渡那个只会读书的呆子,论感情经验更是一片空白。   他拿不准自己对许知恩的感觉。   是喜欢吗?是爱吗?   还是短暂地逃避?   他试图去分辨这些情感间微妙的区别,但很遗憾,他不会。   但他知道一点,他想对许知恩好。   是不同于其他女生的好。   他愿意靠近她、触碰她,甚至想看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慌乱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尤其那些表情是由他引起的,这令他感到愉悦。   所以他时常做些“逾矩”的事情出来。   陆征的头脑经历了一场风暴,指尖不小心碰到屏幕,刚好拨出了许知恩的音视频电话。   几乎没迟疑,他冲动地点了视频通话。   很快,屏幕上映出了雪白的天花板,还有几缕头发,许知恩惺忪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陆征很认真地问:“许知恩,你喜欢过人吗?”   许知恩瞬间清醒。   她坐起来拿起手机,素颜就那么暴露在屏幕里,“你喜欢谁?”   陆征抿唇,一样为难,“你能先回答我吗?”   许知恩:“……”   良久,许知恩说:“爱过。”   陆征:“所以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大半夜的确实很适合聊情感话题,但在半夜三更打电话来问这种问题,陆征一定是有事儿。   许知恩心里忽然不痛快起来。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你,他是一定不会来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   他只有在把你当闺蜜的时候才会光明正大地问这种问题,不仅如此,他还会向你咨询如何追女孩儿。   许知恩抓了抓头发,直觉告诉她陆征不像会一边和她不清不楚,一边又喜欢别人的人。   但转念一想,男人什么干不出来?   初见时她也未想过傅景深会是那样的人。   许知恩沉默许久,却还是给了客观的答案:“最直白的就是你在设想未来的时候是你们两个人。”   陆征:“……”   “那要是我没设想过未来怎么办?”陆征问。   许知恩:“咸鱼?”   陆征没说话,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设定。   他确实不习惯想以后的事儿,既遥远又不切实际。   生活千变万化,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是你想和她说话,想聊很多事,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你会在她的聊天界面上……哈……”许知恩说着打了个哈欠,困得厉害,不过还是继续道:“停留很久,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大概就是这样。”   “那你现在也会吗?”陆征忽然反问。   “嗯?”许知恩轻笑,“这只适应你这种恋爱小白,像姐姐这种的,已经百毒不侵了。”   陆征轻嗤:“不也就谈过一场恋爱?”   “但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啊。”许知恩带着睡意的声音性感又魅惑,在这寂静深夜里显得格外勾人,“我们一般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   她刻意停了几秒,然后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想和这个人做、爱……做的事。”   陆征的脸在屏幕里显得深邃又宁静,他眉头的小山一直没下去过,此刻却忽然舒展,他勾着唇轻笑,温柔声线也染上了许知恩撩人的意味:“许知恩。”   “嗯?”   “我想我明白了。”陆征说。   许知恩已经做完了心理建设,陆征和她本来就是露水情缘,这段关系也在不日之后结束,所以她没什么好生气的。   好聚好散,体面分开。   她向来擅长说服自己,此刻已经不再生气,保持着平静的情绪面对这件事。   而陆征呷着笑喊她:“许知恩。”   “嗯?”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陆征说。   许知恩淡然:“你说。”   “许知恩,我喜欢你。”陆征如释重负地说出来,“想和你谈恋爱。”   但当他说完之时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聊天页面停在了通话结束那四个字上。   陆征:“……”   这算拒绝吗? 第42章 042 陆征下意识摁灭了手里的烟。   “知知, 睡了吗?”许母敲门。   许知恩这才打开房间的灯,她拿着黑了屏的手机疯狂摁,怎么都摁不开,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还没忘记回母亲的话,“还没。”   门被推开, 许母抱着一床厚被子进来,“突然降温, 我被冻醒了, 怕你不加被子明天生病。”   许知恩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敷衍地应了声:“没事。”   许母也没多待, 给她铺好被子叮嘱她早点睡便离开。许知恩看向窗外, 果真是气温骤降, 雪粒子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晶莹的白色,远处房顶上有一层积雪, 在灯光下像钻石在闪。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知恩试图复原手机在关机之前陆征说的话, 但只停在了:“许知恩,我……”   他怎么了?   许知恩没听清楚。   她等了几分钟手机才开机, 发红的电量条在提醒她这手机的电池容量垃圾, 她毫不犹豫在网上下单了一个新手机。   破玩意儿,是该换了。   她坐在床上发呆想了五分钟, 最后给陆征发:【刚刚手机没电了。】   陆征:【……好吧。】   许知恩:【早点睡,晚安。】   陆征:【……】   -   被打断的话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况且许知恩的态度颇为冷淡,不太像是手机没电,反倒像故意的。   陆征把手机扔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心情复杂。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陆征下楼去倒水喝,隔壁房间是沈初禾,高中生精力无限,仍在和同学玩游戏,玩得激动,笑骂声从房间里传出来,而楼下的两位母亲还在聊天。   话题围绕着他和沈渡,破像是大型交换信息现场,讲他们成长中的趣事。   最终聊起了新春祭祖的事儿,沈母说按照老家那边的习俗,他们年初二就要回去,今年希望陆征和他们回去,说完以后还迟疑地望向秦雅舒,似是在等她拿主意。   那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得陆征心里一紧,还未等秦雅舒回答,他先开口:“我回。”   大长腿迈开进了厨房,只留给两人萧索的背影。   等他再次出来时,客厅里只剩下秦雅舒一人,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征,“阿征,妈妈想和你谈谈。”   在真相揭露之后,她第一次在陆征面前自称妈妈。   秦雅舒的左手揪着右边袖子,轻轻摩挲着棉质的睡衣布料,温婉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神色:“我还是你妈妈,对吗?”   陆征背对着她,良久,声音松下来,“当然。”   “我们谈谈,好吗?”秦雅舒又问。   这时陆征应当答应的,但他怕自己听到一些不想听到的话,所以在迟疑之后回答道:“太晚了,先睡觉吧。”   陆征声音轻飘飘地,“妈,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逃也似地上了楼。   关上房门那瞬间,他倚在门上深呼吸。   到底在怕什么?   大抵是怕在事情刚发生时,他深夜路过书房听到的那句:“不愧是我陆光明的儿子,穷乡僻壤也能读成状元。”   抑或是那句:“要不就把陆征送走,毕竟沈渡才是陆家亲生的。”   陆征那时像站在十字架上的犯人,等火烤等刀落,等酷刑落在身。   最终为自己选了条逃避的路。   -   沈家有过年祭祖的习俗,一家都要回青宜。   陆征是去过青宜的,在刚知道那件事时,他们全家都去了青宜,也进过那座院子。   在一排低矮的房屋里,沈家的房子不算差,新瓦新墙,就是典型江南小镇的风格。青宜经济发展时似乎独独将他们排除开,老宅子没有拆,往南开十公里建新城修新市中心,当时据沈父说,拆这一片的代价太大了,很多开放商宁愿换新地片,而且他们这一带特殊的风格让人感觉舒适,甚至有游客专门来走那些青石板的小巷。   不过陆征也就去过那一次,记忆不深。   他们祭祖、走亲访友,要在青宜待到初五之后,陆征得找帮忙带小草莓和小新的人。   江靖母亲对猫毛过敏,没办法寄养。无奈,他只能在初一下午找保姆李阿姨,李阿姨家离这边不远,而且平常喜欢养猫,是个寄养的好去处,但当他和李阿姨商量时,李阿姨说她们全家也要回老家过年,初三时就放假了,没有办法寄养。   如此,他也不好再为难,正思考要不要把两只猫接到这边来时,沈渡忽然出现在门口,“要不……你把猫送过来吧。”   沈渡扶了扶眼睛,清秀的脸上有几分尴尬,“我可以帮你照顾猫。”   今年沈渡不跟着回去,他要跟着陆光明参加一些饭局。   陆征顿了几秒,还在迟疑。   因为陆光明一直不喜欢他养小动物,猫猫狗狗的,陆光明不喜欢。   沈渡:“我小时候养过猫,应该能带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征也不好再拒绝,他颔首道谢,下午开车把猫接到了别墅来。   晚上一起吃饭时,陆光明注意到了那两只猫,精准地找到了猫主人陆征:“你的?”   “嗯。”陆征说:“放过来寄养几天。”   陆光明皱眉,几秒后轻嗤:“什么寄养,不会说话。”   陆征:“……哦。”   不过陆光明这次没什么大反应,不像以前他把流浪猫带回来时呵斥他不务正业,成天摆弄些没有用的。   大抵是因为这猫即将由沈渡接手,亦或是沈渡对这两只猫表现出了特殊的关爱。   不过陆征没管那么多,他就和沈渡交代了这两只猫的习性和注意事项,沈渡把小草莓抱在怀里,给它按摩,小草莓舒服地已经忘乎所以。   陆征看他真心喜欢猫,很多话也就没再说。   年初二凌晨四点多,陆征已经简单收拾好下了楼,沈初禾抱着羽绒服,下楼时还在打哈欠,她眯着眼喊陆征:“哥,你等等我。”   陆征的脚步放慢了些。   因为祭祖这个仪式要在上午完成,所以他们要在上午抵达青宜,再加上怕春节期间高速堵车,凌晨四点多就要出发。   他和沈父换着开,原本陆征想自己一直开,让他们休息,但沈父先上了驾驶位,给了他副驾驶的位置。   上车以后沈初禾就盖上羽绒服,把自己团成了小球,跟他们说了声:“我睡了。”   几秒后就有轻微鼾声响起,而沈母也叮嘱陆征,要是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陆征应了声好,随后闭眼假寐。   他向来是不习惯在车上睡觉的,尤其是长途。   小时候他们出去自驾游,陆光明难得有时间开车,当时陆征睡在后排,陆光明大抵是开会连轴转熬狠了,一个盹打得差点出了车祸,陆征从睡梦中被吓醒,从那以后他就不会在车上睡觉了,除非喝了酒。   他闭着眼,能听到凛冽的风呼啸刮过玻璃车窗的声音。   车子驶离北城。   -   许知恩这个年过得和往年并无不同,除了和小朋友们打了场雪仗。   因着青宜数年难得一见下了场铺满地面的雪,小孩儿们激动地走街串巷广而告之,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小孩儿们就激动地戴着手套在巷子里包雪球,一个个还没饺子大的雪球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大多还没扔到对方身上就已经在空中散成了雪粒子。   许知恩被孩子们的玩闹声吵醒。   她裹了件许久未穿的旧棉服,推开门刚好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儿,七岁的小男孩儿,带着一顶红线帽,刚到许知恩大腿,横冲直撞地扔了团小雪球在许知恩身上。   许知恩先懵了几秒,然后也卷着雪球扔他。   她就那么不亦乐乎地和小朋友们玩了一上午,手都冻红了。   太阳很快升起,青宜的气温回暖,本就薄薄一层的雪粒子融化,化成水溶于泥土中。   小朋友们失去了乐趣,然后有个小朋友问她,“姐姐,你见过大雪吗?”   许知恩点头:“见过啊,北方的雪下得特别大。”   她还把手机里北城的雪景调出来给他看,然后她身边就围了一群小朋友,个个都顶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向她,   记得她初去北城的那一年,她很不适应北方干冷的气候,手上时刻都要抱个暖宝宝,但只有下大雪那天,她兴奋地跑到外边,不顾及手冻得冰冷,在大雪纷飞中堆雪人,最后自己也差点冻成了雪人。   那天傅景深在不远处看她玩,嘲笑她没出息,她也不辩驳,喊他一起堆雪人的时候,他只是摆摆手,低头继续玩手机,后来见她的手已经冻僵了,这才屈尊降贵地和她一起堆完了雪人。   许知恩一直保留着那个雪人的照片。   这会儿小朋友们看见雪人,一个个惊讶地合不拢嘴,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问:“姐姐,大雪真的和电视里一样好看吗?”   “堆这样一个雪人要多少雪啊?”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才能下场大雪啊?”   “北城好玩吗?”   “……”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过来,许知恩耐心地回答。   直到中午,各家家长追过来喊他们吃饭,许知恩才得了几分清净。   之后还有几个小朋友过来找她玩,有外向的小朋友还和她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说班上哪个男同学喜欢哪个女同学,因为喜欢还闹出了什么笑话。   她笑着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小朋友想了想,一脸傲娇地说:“才没有呢。”   隔了会儿,小朋友神秘兮兮地八卦:“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知恩:“……”   “你猜。”许知恩逗他。   他撑着下巴,“我猜有。”   “嗯?”   “你手机里有男生的照片。”小朋友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猜对了!真聪明。   许知恩给他们看雪人图的时候,旁边就是傅景深的照片。   那时她特别喜欢拍傅景深,但偷拍傅景深总被抓住,他便皱起眉,觉得她幼稚,还逼她删掉。   后来她便没了这个习惯。   那一张大雪中的傅景深,是她拍过的很有氛围感照片之一,后来一直没删。   太久没清理过相册,倒是忘了还有这张照片。   刚刚已经删掉了。   她想了想回答小朋友:“我不喜欢他了。”   小朋友问:“为什么啊?”   许知恩同样撑着下巴回答:“因为他不喜欢我。”   小朋友点点头,“那还是不要喜欢他了。”   这下换到许知恩诧异,没想到这小孩儿如此通透,轮到她反问:“为什么?”   “姐姐长得漂亮,性格也这么好,一定不缺人喜欢,他不喜欢姐姐,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有问题。”小朋友特别认真地说:“姐姐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许知恩:“……”   她忍不住笑出声。   到了年初二,小孩儿们该跟着大人走亲戚的走亲戚,该回老家的回老家,来找她的小朋友少了,她干脆坐在家里看电视,在家闷了一天。   她妈出去串门还没回来,许知恩打电话问了她一声,说是十几分钟后回来。   许知恩便告诉她,自己要去趟便利店,顺带出去走走。   青宜这边的空气指数要比北城好很多,她不太愿意一直在家里待着,每天总得出去走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又套上那件旧棉服,走在常走的那条路上。   从便利店出来以后不远处围了一圈人,好像有人在吵架,闹哄哄的,一般遇上这种事,许知恩都会绕开,可他们堵住了她回家最近的一条路。   无奈,她只能绕了一条。   另外那条路挨着落日河,到过年这段时间河边特热闹,她也是不大爱凑这个热闹的,但现在不得不沿着河走回去,但在去河边时要先绕过另一条小巷。   沈渡家就住那条巷子。   她在走进那条小巷时不由得想起了沈渡,还有周芙之前说得那些话,不由得再次感叹,沈渡不仅是个小学霸,这会儿还是富二代了,前几年隐约有听阿姨们在街上闲聊,聊起了沈家,不过她没细听。   有次她随口和她妈提了句,她妈说沈家搬走了。   但今晚她路过沈家时,他家的灯亮着。   许知恩还不由得多瞧了几眼,房子里还传出了说话声,大抵是他们回来过年了。   许知恩难得好奇,沈渡跟着回来了吗?   估计也没回来。   这种事情,许知恩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在一个家庭里父慈子孝地待了二十年,感情培养得那么深,结果有一天告诉你,你跟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还要把你送到一天没见过面的亲生父母身边。   许知恩简单代入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裹紧棉服疾走几步,穿过这条小巷就看见了落日河,河边灯光璀璨,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沿着河边往前走,忽然脚步顿住。   许知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   不远处,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头发被风吹起,他微微垂下眼睑,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波纹,他似是在研究这风向,神情认真又忧郁,而他嘴边含着一支烟,火星子在风里忽明忽灭。   这是许知恩第一次见陆征抽烟。   她以为上次陆征留言只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会抽烟。   因为她从未在陆征身上闻到过烟味,也没看到他买烟,所以她默认陆征不吸烟。   他猛地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去,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手指微动,轻轻掸掉烟灰,动作熟稔。   如果画面在此刻定格,一定是很美的画报。   连滤镜都无须加。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一直望着湖面的陆征忽然扭头。   一刹那,四目相对。   陆征下意识摁灭了手里的烟。 第43章 043 那你就滚出去找她。   落日河边人来人往, 晚风轻拂过水面。   良久,许知恩走过去,没问他怎么来的, 也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和他并肩而立,低声问了句:“还有烟吗?”   陆征摸了摸兜, 想捻一根递过去,但不知是紧张还是在外边待久了手僵, 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 最后干脆把烟盒递过去。   许知恩把零食随意扔在地上, 很顺利抽出一根烟夹在嘴里, 她头发扎得松, 这会儿有几缕已经散下来,不过她没管, 而是伸手朝陆征要打火机。   陆征打火机是从小卖铺一块钱买的,红色, 廉价的塑料材质,但拿在他手里轻巧地转一圈, 一点儿不觉得廉价。   他递到一半便缩回, 直接摁下开关试火,短促的火苗顷刻被风吹灭, 他一只手拢住遮风,一只手摁下打火机, 火苗照亮他的手,许知恩犹疑几秒低头,但最先点着的不是烟,而是散落下来的头发。   毛发遇火, 一触即燃。   陆征比许知恩反应还快,立马灭了打火机,伸手捻住她的头发,但还是被燎了几根,指腹传来灼热的温度。   而许知恩嘴里的烟只有点点火星,处于灭掉边缘,许知恩却不在意地吸了口,总算是点燃了那支烟。   这烟和乔依递给她的不一样,劲儿很大,呛得很,她迎着风吐出一口烟雾,嗓子里火辣辣的。   许知恩没说话,又吸了一口烟。   很明显,陆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低头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根出来,刚夹在嘴里,许知恩就伸手抢了下来,她把自己手边的烟递过去,“抽这根吧。”   陆征:“嗯?”   “太呛了。”许知恩说:“抽不习惯。”   她本来就不抽烟,偶尔尝试新事物罢了。   见陆征一直没接,许知恩悬在空中的手尴尬,当她想往回缩的时候,陆征忽然伸手握着她手腕,弯腰低头,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势就着她的手抽了口烟,但烟雾吐向别处。   不知为何,一向大方的许知恩此刻竟感觉手腕处有些灼热。   幸好陆征也没再继续,他从许知恩手里拿过烟,简单抽了两口就捻灭,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后散了散味才回到河边。   许知恩将碎发别到耳后,“没什么要说的吗?”   陆征:“……”   陆征看着许知恩也很诧异,但看见她那身家居服,手上拎的零食,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看见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世界真小啊,而是在这里都能看到许知恩,真好啊。   “你住在这附近?”陆征明知故问,多少有些疏离。   许知恩点头,但很快反问:“不应该我问你吗?”   陆征:“那你怎么不问?”   许知恩:“……”   “你怎么会来这?”许知恩问:“走亲戚?”   陆征摇头:“我也回家。”   虽然这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当是他的故土。   “你家不是在北城?”许知恩问。   陆征:“老家。”   “在哪一片?”许知恩说:“我从小就在这一片长大的,怎么没听说过你?”   要是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儿,估计早就成为了邻里闲聊的重点。   “那条巷子。”陆征给她指了下,但许知恩也没看清。   他说:“我从小在北城长大的,没骗你。”   许知恩:“好吧。”   “回来做什么?”许知恩问:“祭祖?”   她们这边是有祭祖的习俗。   陆征点头。   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抵陆征心情不好,气氛有些沉,许知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改善。   只隔了会儿才说:“你经常抽烟么?”   陆征摇头:“偶尔。”   怕她不信,还拿出烟盒让她检查,但许知恩直接把烟盒拿过来揣兜里,“没收了。”   陆征:“……?”   他无奈摇头。   许知恩没看他,佯装冷静地说:“烟抽多了容易得癌症,而且我不喜欢闻二手烟。”   陆征看着她的侧脸,几秒后把打火机也塞到她兜里,手指刚好抚过她的手背,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一点点肌肤相触都像是着了火,陆征的手指正轻轻划过她的手背,缓缓张开手,想握紧她的手,后边忽然传来喊声:“哥哥!”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沈初禾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陆征的手立马从许知恩兜里抽出,他两手揣兜,面无表情:“怎么了?”   “你原来在这啊。”沈初禾把额前刘海儿拨好,等到气喘匀了才说:“妈喊你回家吃饭。”   陆征冷淡地应了声:“哦。”   许知恩默默地拎起了自己的零食。   “等会吧。”陆征说:“你先回。”   “哥还要再看会风景吗?”沈初禾兴冲冲地说:“我都说了青宜风景好吧!落日河还不是最好看的,城西二十里有海……”   说到这里才看见站在陆征身边的许知恩,顿了几秒后指着许知恩喊:“知恩姐姐?”   “嗯?”许知恩先下意识地应了声,然后借着路灯的光看向沈初禾,认了许久也没认出来,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还是沈初禾把自己的刘海帘掀起来,“是我啊,初禾,沈初禾,你以前喊我禾苗。”   许知恩:“……”   想起来了。   沈渡的妹妹。   以前总戴着黑框眼睛,头发一丝不苟地扎低马尾,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成绩在中下游徘徊,最常被人说的是这女孩儿怎么就没她哥一半聪明,但她嘴甜,见谁都开朗地打招呼,许知恩上高中的时候她才小学,偶尔会在假期里和她玩。   有一次许知恩借给沈渡教科书的时候,顺带找到了自己小时候没写完的卷子,让沈母一起带回去给沈初禾,结果沈初禾第二天到她家小声商量:“知恩姐姐,能不能把那些卷子拿回去啊,我不想写了。”   那时许知恩还蛮喜欢这个邻家妹妹。   后来许知恩上了大学,两人就没再见过。   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是你啊。”许知恩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祭祖吗?”   沈初禾疯狂点头,“我们今天上午去的,明天去我二爷家。”   “嗯。”许知恩顺口问:“沈渡呢?”   沈初禾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睛怯怯地看向陆征,尬笑一声:“没有,我哥在北城。”   许知恩这才感受到尴尬。   刚刚……沈初禾好像在喊陆征哥?   是表哥?   许知恩心头疑惑重重,却没人给她解,碍于沈初禾在,她也不好问陆征,但陆征却直接从她手中拿过那一袋零食,“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初禾:“???”   “你们认识?”沈初禾讶异。   许知恩点头。   她还想问什么却被陆征打断,“你先回吧,我送她。”   沈初禾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立刻挽着许知恩的胳膊:“我不,一起送知恩姐姐。”   陆征:“……”   -   回去路上很安静,从小都吵闹的沈初禾一路上都在观察许知恩和陆征,最后快到许知恩家时低声问:“姐姐,你和我哥哥是男女朋友吗?”   许知恩:“……”   她没回答,而是反问:“你哥哥不是沈渡吗?”   沈初禾讶异地看她:“你不知道吗?”   许知恩:“???”   沈初禾耸耸肩:“这是我新的哥哥,是我亲哥。”   当初她们家那些事儿在附近都传遍了,知恩姐姐竟然不知道,但沈初禾也没给她科普的打算,毕竟后边还有个陆征在。   陆征腿长,但不认识路。   快走到巷子口时,许知恩说:“我快到了,你们回吧。”   陆征猜测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她家在哪,于是也不勉强,把那袋零食换给她,喊沈初禾一起走,沈初禾回头朝她挥手,“知恩姐姐再见,下次见啊。”   许知恩扬起手:“下次见。”   她送别了陆征和沈初禾,一肚子的问题,孰料刚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母亲。   她疾跑了几步,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   “那是谁啊?”母亲的眼神比她还好:“我看着像前边沈家的女儿,那个男孩倒是没见过。”   许知恩挽着她回家,“是沈初禾。”   她自动忽略了母亲的后一个问题。   “沈家回来祭祖了吧。”母亲说:“他们往年都回来的,今年不知道待多久,前两年祭完祖就回北城了。”   许知恩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些事,根本没听母亲说什么,直到母亲碰了碰她的胳膊,“在想什么?”   许知恩这才回过神,“您说什么?”   “问你刚刚那个男孩儿是谁?”母亲说:“我看着跟老沈有些像,该不会就是老沈的亲儿子吧?”   “什么?”许知恩又问。   但在问题刚出口的刹那,她忽然想起了周芙和她说得和沈渡相关的那些传言。   被换了人生的大少爷、经贸大学同班不同宿舍。   此刻,以前从周芙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和沈初禾刚刚的话,真相近在眼前。   许母叹了口气,证实了她的猜想:“沈渡不是老沈的亲儿子,当初生产的时候护士抱错了,他们的亲儿子在北城富豪家养了二十年,认回来以后一直不回青宜,老沈一家只能搬去北城。”   许知恩脑海里紧绷着的弦忽然崩了。   许母说:“可怜了老沈,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那养了二十多年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回到他家来吃苦?沈渡那是个好孩子,但经不住对方家大业大,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肯定是回自己家了。”   “也不能这么说。”许知恩下意识反驳:“陆征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陆征?”   “就是那个大少爷。”   许母摇摇头:“没有相处过,不作评价。但我听说那孩子为了不回青宜,直接去当兵了,也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竟然跟着老沈回来祭祖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许知恩敷衍地应了几声,这才回到房间。   她盯着手机良久,想给陆征发条信息,却又不知道发什么。   无奈叹气,最后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昨天下午的私信。   【@傅景深:再谈谈吧,总还有余地。】   许知恩顿时火冒三丈。   她回复:有个屁的余地,滚。   又把傅景深的微博账号拉黑。   心里那团火还是没消下去,于是又从黑名单里把傅景深放出来。   【@知恩恩恩-:傻逼。】   【@知恩恩恩-:我爱你的时候能容忍你一切狗脾气,不爱你了你连狗都不是!】   【@知恩恩恩-:我他妈不爱你了,不爱了!!滚!】   然后再次拉黑,关掉微博。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想得是:陆征应当很难过吧。   他站在那里抽烟的影子,好孤单啊。   -   傅景深看到微博通知时,正和钟晚枫在吃饭。   在傅家老宅熬完了难熬的初一,初二回到他刚买的清风庄园的别墅来,晚上周姨做了一桌子菜,但他和钟晚枫都没什么胃口。   他开了瓶酒,没怎么吃饭,光喝酒了。   钟晚枫好几次欲言又止,她此刻很想许知恩,以前知恩姐姐在的时候,家里还有些人气儿,现在孤零零的,她和哥哥两个人就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压抑。   在傅景深开第三瓶酒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全是许知恩发来的微博消息,带着脏字骂他,他看着自己喝醉了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正想说些什么扳回局面,但没想到发了一条,消息前面竟然是感叹号。   傅景深:……   这个许知恩。   脾气渐长。   他皱着眉开了酒,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再倒第二杯的时候却被人捏住了酒瓶。   钟晚枫盯着他,委屈地说:“哥哥,别喝了。”   “没事。”傅景深掰开她的手:“你不用管。”   钟晚枫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劝道:“要不我们把知恩姐姐喊回……”   “别跟我提她!”傅景深忽然吼了一句,把钟晚枫吓懵了,眼泪直接掉下来,却还是打了个嗝说:“以前……知恩姐姐在的时候,你不会在桌上喝这么多酒的,自从知恩姐姐走了,你……你明明就是想她,我也想她……为什么不能把她喊回来啊?”   “喊她做什么?”傅景深皱着眉,嗓门依然不减。   “我想她了。”钟晚枫说。   “那你就滚出去找她。”傅景深倒酒的手都在抖,却又喝了一杯,“就你他妈喜欢她!”   钟晚枫盯着他,像从未认识这个人一般。   豆大的泪珠掉下来,随后把椅子往后一拉,椅子划过地面传出刺耳的声音,钟晚枫直接哭着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傅景深忽然疲惫地瘫在椅子上。   草。   许知恩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周姨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先生,钟小姐她……”   “不用管。”傅景深起身上楼,“跑不远的,等她回来给她熬碗姜汤。”   周姨无声地叹了口气。   傅景深上楼的脚步都变得沉重。 第44章 044 知道冷,她自己会回来的。……   钟晚枫跑出来仅凭冲动, 连件外套都没穿。   北城二月的风就和刀子一样刮在人身上,但身体的疼痛和冰冷远不及心灵的。   她想不通。   以前景深哥哥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的,竟然让她滚出去。   她做错什么了吗?   从知恩姐姐走了以后, 他在家里总是喝得烂醉,有时喝多了还会砸东西,哪怕她哭着说不要再喝了, 他也不会听。   钟晚枫没谈过恋爱,不懂, 她只是很喜欢知恩姐姐还在的时候。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这天还不巧地飘起了雪, 小腿在外边已然冻得通红, 只穿着一件长裙的她此刻快要冻死了。   她没带手机, 又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找不到路, 也不知道这些地方是怎么建的,竟然连一个超市都没有。   她木然地走在路上, 一边哭一边给自己擦眼泪。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叫, 很轻地一声:“喵呜——”   像是求救。   钟晚枫的听觉灵敏, 几乎立刻就判定了猫的方位。   不一会儿,她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发现了正瑟瑟发抖的猫。   钟晚枫小心翼翼地靠近, 借着路灯的光她才看清猫的模样,心底一惊:“小草莓?”   -   今夜陆家父母有应酬, 沈渡因为有论文资料要查,没跟着出去。   别墅里空荡荡的,他从冰箱里找东西随意垫吧了下肚子,然后轻扶眼镜去找那两只猫玩。   因为两只猫是临时借住, 没给他们专门安排宠物房,而是把一个闲置的储物间收拾出来,陆征带它们来的时候有给带窝,就这样简单安置下来。   孰料沈渡上楼以后只看见了小新蜷缩在窝里,睡得安详,但小草莓不见了。   那只猫傲娇又爱闹,醒着的时候几乎一刻不得闲,沈渡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到楼下去玩了。   可他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草莓的踪影。   晚上八点以前家里还有佣人在,于是沈渡打电话找佣人确认,佣人在七点半的时候出现在客厅。   在家里绕了两圈后,沈渡想起了家里客厅的监控,直接上去拆下了卡。   监控显示,小草莓在晚上7:39分通过门缝跑了出去。   沈渡:“……”   他拎了件外套出门去找物业,经过监控排查,小草莓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新建的那一排别墅那儿。   那里还没来得及按监控,所以找不到它准确的位置。   沈渡在别墅区找了好久,在他都快放弃的时候听到有人带着哭腔说:“小草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呀?”   “难道是姐姐把你带来的吗?”   “我想姐姐,也好想你。”   “……”   身影纤瘦的女孩儿穿着一条棉质的长裙,刚到小腿,一头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在昏黄路灯映衬下,皮肤白得像雪,和天空中飘飘然而落的雪快要融于一体。   沈渡先恍惚了几秒,直到小草莓冲着他:“喵呜——”   短暂又急促的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道纤瘦的身影也随之望过来,她整张脸冻得通红,只有嘴巴煞白,一双剪水瞳中盈满泪水,还未说话就先掉下豆大的泪珠,瞳仁比较浅,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有些慌乱,甚至沈渡在和那双眼睛对上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小草莓忽然从钟晚枫怀里一跃而下,惹得她惊呼一声。   “怎么跑出来了?”沈渡看着跑到他面前,朝着他示好的小草莓,一把抱起它,“这么久要冻着了吧。”   它身上还有残留的温度。   沈渡看向不远处身形单薄的女孩儿,伸手扶了下眼镜,鼓足勇气走过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渡。”   钟晚枫愣怔:“你……你好。”   她说话都在打颤。   沈渡见状,立马把小草莓放在地上,失去了温暖怀抱的小草莓可怜巴巴地去蹭钟晚枫的腿,但没想到对方的腿也和这风一样冷。   沈渡脱下外套披在钟晚枫身上,“你怎么不回家?”   钟晚枫摇摇头,不说话,但低头那瞬间,眼泪又掉下来。   沈渡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在冷风中站了几十秒,沈渡抱着小草莓说:“我要回家了,它太冷,你也赶快回家吧。”   钟晚枫仍旧没说话。   她还是低着头,楚楚可怜地模样。   大雪落下来,落在她的发梢、沈渡的外套上,她一言不发。   沈渡无奈叹了口气,再次扶了下眼镜,朝着陆家别墅的方向走。   他走了几步却还是放心不下,正要回头提议送那女孩儿回家,脚步刚停下,还未回头就听到那女孩儿颤着声音说:“沈……沈渡。”   “啊?”沈渡回头,刚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钟晚枫咬咬发白的下唇,“我能和你回家吗?”   -   沈渡回家以后先把小草莓放到房间里,怕他还冷,又给它找了个小毯子裹上。   钟晚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沈渡没有带人回家的经验,更遑论是带女孩儿,此刻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不过还是给钟晚枫倒了杯热水。   钟晚枫喝了一整杯热水才感觉身体热起来,她的身体从冰冷中复苏,最疼的是手指,又酸又胀,带着麻意,疼得她想哭,但生生忍住了,今晚好像哭太多了,在陌生人面前把脸都丢尽了。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渡坐在另一边,不敢靠近。   别墅里安静地掉根针都听得见,钟晚枫等缓过来才问:“小草莓为什么在你这里?”   她刚哭过,奶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就很可怜。   沈渡不敢看她,别过脸别扭地说:“我弟弟送来寄养的,应当是他朋友养的猫。”   钟晚枫好奇:“你弟弟?”   沈渡低咳了声:“算是。”   他比陆征早出生五分钟,陆征是弟弟。   对,是这样。   虽然陆征不承认,但沈渡如此认为。   “这是我姐姐养的猫,之前一直在我家待着。”钟晚枫颇有些失落,“可是姐姐现在搬出去了,我也好久没见她。”   沈渡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没见过猫的主人,只好给钟晚枫又递了一杯热水过去,钟晚枫却摇摇头。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再次安静下来。   她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一副画,动都不动。   那双剪水般的眸子像画出来的一般,瞳仁又浅又小,显得眼睛很大。   沈渡只看了一眼便又别开。   不知安静了多久,钟晚枫问:“你家有酒吗?”   沈渡:“……”   钟晚枫看向他,直白地问:“我可以去你房间里喝酒吗?”   沈渡:“……”   他第一次未经允许,从陆光明的酒柜里拿了一瓶酒。   钟晚枫跟着他回了房间。   她仍穿着那件长裙,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先好奇地观摩了一圈书架上的书,“你看好多书。”   沈渡自谦:“还好。”   钟晚枫又不再说了,沈渡只拿了一个杯子,给钟晚枫一个人喝。   他坐在床上,而钟晚枫坐在他书桌前。   最后钟晚枫干脆拎着杯子和酒去了他床上,邀请他:“我们一起喝。”   沈渡婉拒:“我酒量不好。”   钟晚枫也没再逼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开了酒,倒在杯里一口饮尽。   她也不和沈渡聊天,一个人喝闷酒。   喝到最后嫌坐在床上不舒服,干脆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喝。   沈渡:“……”   良久,沈渡问:“你不开心吗?”   已经喝了两杯的钟晚枫脸蛋红扑扑的,仰头看向他,忽然就哭了:“嗯,不开心。”   “你知道猫的主人吗?”钟晚枫又一杯酒灌下去,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就是我的姐姐,她人很好很温柔,总会像妈妈一样照顾我,我很早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去世了,我跟着哥哥长大的,但哥哥总是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他什么都不让我做。”   钟晚枫说着忽然举起酒杯,“喏,这是我第二次喝酒。”   “你就……”沈渡又扶了下眼镜,喉咙发紧,“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能养小草莓的人。”钟晚枫吸吸鼻子,“肯定是姐姐信任的人,不会有坏人的。”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眼泪流下来,低声呢喃:“我也想有个家呀。”   沈渡看了她许久,从床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擦到一半钟晚枫忽然倚在他肩膀上,“你叫什么?”   “沈渡。”沈渡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钟晚枫又凑近了些,“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她把酒递给沈渡,“你要喝一点吗?”   沈渡:“……”   他用钟晚枫的酒杯,换了一边喝,但第一口就被呛到了。   比起钟晚枫,他更不会喝酒,而钟晚枫还在一旁笑他,但沈渡还是喝完了那杯酒。   两人并肩靠在床边,钟晚枫摇摇欲坠,“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家,就我没有了呀?”   “我好想爸爸妈妈。”钟晚枫说:“哥哥太坏了,竟然喊我滚。”   “他知道的,我又没有家,滚去哪里呀?”   沈渡的脸有些发白,他郑重其事地说:“来我家。”   钟晚枫看向他:“什么?”   “以后你可以来我家。”沈渡说。   钟晚枫看着他,忽然笑道:“你喝醉了哎。”   “才没有。”沈渡拿过酒瓶,“我还可以喝。”   “那我也可以。”钟晚枫跟他去抢酒,于是两人就着同一个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最后,钟晚枫倚在沈渡肩膀上说:“你敢信吗?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这样靠过别的男生的肩膀,我哥哥管我太严了,什么都不让我做,不让别的男孩靠近我,但我想谈恋爱。”   沈渡坐在那儿,安静地宛若雕塑。   他的眼睫毛很长,喝多了酒摘掉眼镜,那双眼睛格外好看,有种女生的秀气。   脸也很白,大抵是南方长大的男孩儿,长相偏秀气。   沈渡和她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睛眨了又眨,沈渡想说话,却先打了个酒嗝,随后像做错事一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模样:“和我谈。”   钟晚枫却盯着他的脸,她问:“亲嘴巴是什么体验呀?会很软吗?”   “试试就知道了。”   -   凌晨两点。   傅景深一身酒气地下楼,周姨仍坐在餐桌前,胳膊撑着脑袋打盹。   傅景深皱眉:“小姐呢?”   周姨猛地清醒,立刻回答:“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傅景深的眉头皱得愈紧,他拿出手机给钟晚枫打电话,铃声却在客厅内响起。   “一直没回来。”周姨补充道:“她出去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这会儿外边下雪了。”   “下雪了?”喝多了的傅景深意识有些涣散。   周姨再次确定:“是的。”   她对傅景深的行为也有些不满,心疼地为钟晚枫说话:“小姐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您今晚说得话对她来说肯定很难受,她也只是心疼您,您日日喝酒,钟小姐暗地里不知哭过多少次。以前许小姐在的时候,您几乎不在家里喝酒的,钟小姐只是为您……”   “周姨。”傅景深的声音沉下来,“你话太多了。”   周姨立刻闭嘴。   傅景深站在楼梯上恍惚了几秒,往外边看了眼,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转身往楼上走。   周姨终究不忍心,冒着丢饭碗的风险说:“您不去找钟小姐吗?”   傅景深的脚步微顿,随后头也不回地上楼:“知道冷,她自己会回来的。” 第45章 045 你想我了吗?   青宜的年味儿在初二之后会渐渐淡去。   许知恩在家里发呆时总会想到陆征, 但她妈也没说要和沈家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她也不好意思提。   不过她妈在串门时会和邻居聊起沈家的事儿,这附近也不是只有她看到了沈家的新儿子, 有见过的阿姨说那一看就是蜜罐里泡出来的大少爷,浑身上下都贵气逼人。   有人和沈母聊过,但这些家事难以启齿, 没谁问得出来。   大家也就聊聊外貌,聊聊那看上去孤冷的性格。   许知恩偶尔听她妈转述几句, 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后来不止一次走过落日河边, 走过沈家外的那条小巷, 但都没能再偶遇陆征。   不过她加着沈初禾的微信。   初五那天, 沈初禾一大早发了一条朋友圈:【风景真好啊。】   定位在青宜附近县城。   估计还在走亲戚。   当天晚上, 陆征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北城。   【知恩-:未定。】   陆征:【我明天回。】   许知恩想了想, 回了句:【一路顺风。】   之后便再无信息。   陆征离开青宜前和许知恩见了一面,字面意义上的见面。   起因是乔依和杨与舟要过来拜年, 顺带还有来凑热闹的谈辰,许知恩早上便和母亲去市场买菜, 在去市场的路上, 看到了正在往车上放行李箱的陆征。   他个子高,力气大, 一个人放了两个行李箱,沈初禾站在一旁玩手机, 沈母和沈父拎着东西从巷子里走出来,看见许母后热络地打招呼,许母也懒得过去,隔着十几米远跟两人摆摆手, 叮嘱他们开车慢些,随后便和许知恩去了市场。   在离开那瞬间,许知恩还回头看,正好和陆征的目光对上。   陆征朝她颔首。   许知恩忽然感觉心酸,好似真的是他们在离别。   -   乔依和杨与舟上午11点到达许家,拎了许多东西来,而谈辰也在午饭前抵达。   一群人聚在堂屋,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这不是乔依和谈辰第一次来,却是杨与舟第一次。   乔依有时开玩笑喊许母干妈,于是杨与舟有样学样,见许母第一面就结结实实地鞠了个躬,脆生生地喊了声:“干妈。”   这一声差点惊到许母,她缓了好一会才捂着心口说:“是个好孩子。”   许知恩在一旁调侃:“幸好我妈没有心脏病。”   “他就这样。”乔依打圆场:“干妈你别见怪。”   “没事,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许母高兴地去厨房忙,留下她们几人闲聊,没几句就聊到了乔依和杨与舟的婚期,杨与舟直接拿了请帖出来,日期定在三月二十。   不到两个月,有些赶。   但乔依说找人算过了,半年里就这个日子合适,再等下一个就得十月份,所以杨与舟决定宁早勿迟。   在办婚礼这件事上,杨与舟比求婚要积极得多。   恨不得立刻跟乔依办婚礼。   许知恩又问他们什么时候领证。   一问完,乔依就翻了个白眼,“我想随便找个日子去就行,他非要情人节,那天可是情人节啊,那么多人排队。”   “有特殊纪念意义啊。”杨与舟继续劝:“大家也都觉得浪漫。”   “这样以后你就可以少给我过一个节日了。”乔依死亡微笑,“懂了。”   杨与舟:“……”   “我一天给你过两次还不行?”   “不行。”   他们小情侣之间打情骂俏,许知恩和谈辰相视一笑,不过谈辰电话响了,起身去院子里接电话。   许知恩搓了搓手臂,“你俩够了啊,在单身狗面前搞什么呢。”   乔依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许知恩:“……”   哦,忘了。   “我没听清,你是什么?”乔依又大声问了句。   许知恩心虚地撩了下头发,讪讪道:“开个玩笑。”   杨与舟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怎么。”乔依啧了声:“就是某些人啊,明明都结婚了,还在这里装单身狗。”   许知恩瞪她,朝她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手势,乔依切了声。   这时正好谈辰进来,笑着问:“谁结婚了啊?”   他环顾一圈看向许知恩:“不会是你吧?”   许知恩:“……”   “不是说和他分开了么?”谈辰一如既往地稳重,平静地问:“怎么会突然结婚?”   许知恩无奈扶额,“不是和他。”   她看了眼厨房,母亲仍在忙碌,没听他们在聊什么,低声说:“这事儿比较复杂,回北城再说。”   乔依切了声。   许知恩踹她椅子,乔依瞪她。   在小学鸡打架场面即将发生时,杨与舟忽然说:“要不然我们三月十四去领证?”   “那时候忙死了,哪有时间去排队?”乔依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许知恩总算松口气,结果就见谈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谈辰的瞳仁很黑,盯着她笑的时候,许知恩感觉后背发凉。   尤其是他皮笑肉不笑时。   许知恩干脆去厨房帮忙,总算是逃过一劫。   -   乔依他们留了一晚,夜里乔依和许知恩一起睡。   许知恩洗完澡回来,乔依正趴在床上观摩她的手机,“许知恩,你终于舍得换手机了啊。”   “对啊。”许知恩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不是早就喊我换了吗?它电池不耐用,我接个电话也关机。”   乔依把她手机放一边,仰在床上,“换了也挺好。不过,我有个事问你。”   许知恩:“说。”   “你跟陆征这会儿是什么关系?”   许知恩愣怔,装傻:“什么什么关系?”   “没意思了啊。”乔依坐起来,“就咱们两个人,你也不说实话?”   许知恩抿唇,无奈叹气:“不知道呢,就走一步看一步呗。”   “没谈恋爱?”乔依问。   许知恩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乔依:“……”   “谈了还是没谈?”乔依问完都不等她回答,无奈吐槽:“当初和傅狗就是那种,不谈恋爱但睡一起的关系,你现在换一个还要这样?当初是谁说的,离开了傅狗一定开始新人生?许知恩,你能不能好好做人?”   许知恩:“……我怎么就没好好做人?”   “谈恋爱就正儿八经谈。”乔依说:“别老搞有钱人那套,烦不烦。”   “也不是有钱人才搞啊,我不确定喜不喜欢他,但又觉得这人很靠谱,找他做点事方便,他乐意我也乐意,怎么就不行了?为什么非得谈恋爱呢?”   “因为你不小了!”乔依在暴走的边缘,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干妈等你结婚生子,再过几年你就过了育儿的黄金年龄,你就算有男朋友也得享受几年恋爱甜蜜期,但你现在做什么呢?跟人家纠缠不清,最后人家换个女朋友,你呢?就不想想自己怎么办?”   许知恩:“……”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   乔依也冷静下来,她背对着许知恩说:“你要是不婚不育主义者,我屁话都懒得说,但问题是你他妈想谈恋爱。”   许知恩沉默地听着。   乔依:“想谈就好好谈,别搞那些有的没的。”   良久,许知恩叹了口气,“可我不谈姐弟恋的啊。”   乔依:“……”   她被子一蒙,懒得再跟这个人废话。   -   乔依第二天离开青宜的时候都在瞪许知恩,惹得杨与舟以为乔依得了什么眼科病。   偏许知恩还添油加醋:“是,你快带她去医院看看。”   乔依差点动粗。   不过送走他们后,家里多少有些冷清。   许知恩就在这样的冷清中度过了一个月的养老生活,整日里喝茶看书绣花,偶尔去落日河边转一转。   青宜的气候还是宜人,大家的生活节奏也都慢吞吞地。   工作群里偶尔艾特她,吐槽她不爱工作,所以她在买好回青宜票的那天就告诉了团团,让团团看着接一单,一单做完差不多就要到乔依婚礼了。   她可是乔依婚礼最重要的伴娘。   许知恩的生活按照计划行进着,回北城那天是陆征来接的,开着她的车,车上还有两只猫,一看到小草莓和小新,许知恩的眼睛都亮了。   她直接从副驾坐到了后排,一路上逗两只猫。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在青宜的事情。   但回到家的当天晚上,陆征和许知恩坦白了一些事情。   两人吃了再见后的第一餐,自然少不了喝酒。   几杯酒下肚,家里的气氛也热了些,许知恩和陆征分享从青宜带来的美食,分享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哦,你也是去过青宜的,想必吃过这些了。”   “没有吃。”陆征坦然地回答,顺势夹了一筷子喂嘴里,“好吃的。”   许知恩默默地把东西移到他那边。   一旦提起这件事,气氛就会有些沉重。   许知恩灌了口酒,陆征却放下筷子,他看向许知恩,“你不好奇吗?”   许知恩眼珠子乱晃,明知故问:“好奇什么啊?”   “我的事情。”陆征延展开说:“我出现在青宜的事情。”   许知恩不停地灌酒,“有什么可好奇的,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其实她很好奇,好奇得要死,当天晚上就想打电话问陆征是怎么回事,但害怕问话方式不对触到陆征的伤心处。   不过最好奇的是,陆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些事的。   没谁禁得住和沈渡那样的人对比。   从小到大,沈渡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安静内敛、学习优异、孝敬父母、乖巧温顺,不早恋不抽烟不喝酒,成绩稳居榜首。   她们那片儿最嘴碎的阿姨唯一说过沈渡的一点坏话是,这孩子太内向了,不好打交道。   其余有儿子的人家都很羡慕沈家的那个儿子。   好像天生有慧根,不必教便什么都懂。   用她妈的话说,像陆征这种从高处掉下来的,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许知恩好奇了很久,但没敢问。   这会儿陆征主动提起,她也装作不在意。   她不想谈姐弟恋,是该找个时间把这些情绪收一收。   等乔依结婚后,她就和陆征离婚。   “这么冷淡吗?”陆征笑笑,“不过还是告诉你吧。”   许知恩:“愿闻其详。”   “你应该知道一些。”陆征说:“我问过沈初禾,她说和你关系还不错,所以对沈家的事应当略有耳闻。”   许知恩没否认:“是。”   “我和沈渡互换了人生。”陆征说:“当年护士抱错了,我在陆家长大,大学时我们同班不同宿舍,现在换回来了,我应当是……”   他顿了顿:“沈征。”   “不好听。”许知恩说:“我叫习惯了,还是陆征、沈渡更好一些。”   陆征笑笑。   他本也没指望许知恩有什么大反应,许知恩应当早知道,但没问。   “许知恩。”陆征喝了一杯酒后忽然喊她:“这些日子……”   许知恩仰头看向他,那张脸要比初见时还惊艳,皮肤养白了,眼睛也亮,几乎是按照许知恩的审美在长。   她摁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陆征又笑,唇角翘起来,眼眶处稍稍泛红,眼角眉梢皆是暖意。   他问:“你想我了吗?”   许知恩的手指忽然紧紧捂住心脏。   此刻,好像,姐弟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她没回答,片刻后倾身吻向他。 第46章 046 我喜欢你。   许知恩以前看过一部韩剧, 里边有一句台词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出肯定的答案,那一定是谎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给出准确答案。   而且久别重逢的嘴更适合接吻。   -   翌日, 许知恩回到工作室。   谈辰跟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主要内容是安排工作,他这一年的工作地点应当还在国外, 国内仍旧交给许知恩处理,顺带新的一年人事变更, 有小伙伴选择辞职, 也有新的同事加入。   许知恩处理这些事务也驾轻就熟, 会议结束后, 团团给她发微信说已经联络了客户, 约定好下午三点在梧桐路的[遇见]咖啡厅见面。   许知恩回了个好。   字刚打出去,谈辰便放了杯咖啡在她面前。   谈辰在国外呆久了, 喝咖啡从不加糖,冲一杯咖啡, 办公室的空气中都弥散着苦味。   许知恩单是闻着就觉得味道冲。   “说说吧。”谈辰和她算起了帐,“和谁结婚了?”   许知恩知道谈辰一向能忍, 但没想到这么能忍, 这事儿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他竟然还记得。   “秋后算账”这个词就是为他发明的吧?   不过既然提起了这茬, 许知恩也就承认:“一个比我小三岁的男人。”   “什么时候?”   “去年九月。”   “那会儿和傅景深分了?”   “算是。”   许知恩被问得头皮发麻,在这种事上, 她向来是怕谈辰的。   就像以前和傅景深的事儿,她会和乔依吐槽,但从来不会在谈辰面前提起。   “怎么会突然结婚?”谈辰也没想过听她敷衍的回答,几乎是自问自答式地说:“为了和傅景深两不相欠?还是为了摆脱傅景深?应该是第二个吧。”   许知恩:“……”   谈辰人虽不在国内, 却把许知恩的心思摸透了。   她当初就是想彻彻底底地摆脱傅景深。   如今托陆征的福,她已经快把这人忘了,主要还是不喜欢了。   慢慢地,滤镜褪去,傅景深留在她记忆里的都是一些残忍的、冷漠的印象,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人心动?   甚至有天晚上她质问自己:你当时是眼瞎吗?   “那你喜欢他吗?”谈辰问。   许知恩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傅景深?早不喜欢了。”   “不是。”谈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结婚这个。”   许知恩愣住,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陆征的脸。   房间灯光旖旎,他长长的睫毛落在下眼睑映出阴影,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那一刻她的心脏……   “嘿。”谈辰拍了下桌子,“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许知恩这才回过神,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来,这咖啡比黄连还苦。   “谈辰。”许知恩忽然问:“你说我谈段姐弟恋怎么样?”   谈辰:“……”   “你好像格外在意年龄。”谈辰说。   许知恩点头:“乔依说我有点恋父情结。”   包括对傅景深。   那时对傅景深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像极了父亲。   “确认自己喜欢他吗?”谈辰问。   许知恩沉默。   她不确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寂寞找的寄托,还是因为刚好是他出现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亦或是因为这几个月的习惯使她产生了依赖。   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她搞不明白。   最后还是谈辰一锤定音:“等你确定了再好好谈。”   -   许知恩和客户见面后敲定了方案,再次进入到忙碌的工作中,陆征也开了学,大家的生活再次回到原来的轨道。   除了即将结婚的乔依和杨与舟。   杨与舟和乔依在三月份领了婚礼,在婚礼举办前拍婚纱照、挑婚纱,定蜜月旅行的地点,许知恩虽不结婚,但参与了一半的流程,尤其是挑婚纱。   她们在婚纱店转了好几圈以后,许知恩累得捶腿,“你自己就是设计师,就没给自己设计一套吗?”   乔依:“……”   乔依给许知恩设计了一套婚纱,但忘记给自己设计了。   于是许知恩连着熬了三个通宵,给乔依设计了一套,经过乔依这个专业人士的修改后送去做成品,但因为时间太紧,多加钱才找到靠谱的私人婚纱定制。   有事要忙的日子里时间过得飞快,乔依跟杨与舟的婚礼很快到来。   许知恩作为伴娘之一,和另外一位早早就陪同乔依在酒店里等着杨与舟来接亲,婚礼的程序还是一如既往地繁杂,凌晨四点多就被喊起来做各种各样的事,许知恩这还算好的,乔依三点就起来盘头,一边打哈欠一边化眼妆,许知恩在旁边笑她,但自己也是哈欠连天。   两人对结婚这事儿都还算看得开,没什么伤感的气氛。   婚礼邀请的宾客也不少,乔依说一想到要应付一整天就开始心累。   许知恩表示赞同。   临到杨与舟快来结亲时,许知恩和乔依闲聊起来:“杨与舟找的伴郎是谁啊?娱乐圈的明星吗?”   另一个伴娘忽然激动:“那我是不是可以和明星同框了?”   “是的。”乔依点头:“别的不敢保证,你能跟杨与舟同框。”   伴娘心碎。   开过了玩笑,乔依才认真道:“是他发小和一个学弟,没有明星,宾客名单里有一些明星,估计席间能见到。”   杨与舟从台前转幕后,肯定不会和圈内完全割裂,只不过在这种重要场合,他不会去炒作。   很多媒体都不知道他办婚礼。   许知恩也就随口一问,之后便自顾自玩手机。   乔依还戳她,问她有没有谈恋爱,许知恩摇头:“没想好呢。”   乔依直接抡起了拳头,不过虚晃一枪,恨铁不成钢地说:“笨蛋。”   许知恩:“?”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乔依以过来人的姿态说:“恋爱比不清不楚好。”   许知恩敷衍:“哦。”   乔依:“暧昧是上头,但暧昧也让人抓心挠肝啊。”   许知恩:“有何高见?”   乔依:“恋爱可以光明正大。”   许知恩:“……”   她正想就此问题和乔依讨教一下,该如何光明正大,结果外面喊着新郎来了。   于是伴娘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开始履行伴娘的职责——堵门。   鞋早已经藏好了,许知恩玩小聪明,把鞋藏在了她的包里,而她的包被她架梯子放在了天花板上。   那个包是她之前有一年猎奇,买的一个小密码包,密码是她常用的银行卡密码前三位。   乔依作为新娘,一点儿不担心对方找不到。   反倒兴致勃勃地让许知恩把密码设得再复杂一些。   许知恩看她坑杨与舟的兴头这么足,和另一个伴娘堵门的时候也是费尽了功夫。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红包到手,她们也还是堵在那里,杨与舟无奈,低声下气地喊:“知恩姐姐,方疏姐姐,你们就放过我吧。”   许知恩听他言辞恳切,而且手里的红包确实塞不下了,和另一个伴娘方疏对了个眼神,这才开了门。   率先打头的是杨与舟,后边紧跟的就是两个伴郎。   在第二个伴郎走进来的时候,许知恩愣了两秒莫名其妙回头看向乔依,然后发现乔依也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两人一头雾水,但房间里一派热闹。   新娘是没空管这里的事儿的,唯独许知恩还陷在震惊中出不来。   陆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伴郎?   他竟然认识杨与舟?   一连串的问题想问,但偏偏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是陆征先走到她身边,“好巧。”   许知恩:“……”   房间里的喧嚣盖过了他们两人的声音,杨与舟喊了声:“陆征,快帮忙找鞋。”   陆征应了声好,然后看向许知恩:“鞋藏在哪里?”   许知恩:“?”   她怎么可能告诉陆征?   于是双手抱臂作壁上观:“不清楚。”   陆征也没多纠缠,跟杨与舟他们在房间里尽心尽力地找起来,几乎是翻遍了房间里所有地方,最后陆征回头看了眼许知恩,她的余光扫向了天花板。   陆征出门去找梯子,路过许知恩时低声问:“你把鞋藏在天花板上了吧?”   许知恩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陆征拉长声音:“哦~”   他确认了位置。   最后是陆征找到了那个包,而且解出了密码。   大家震惊于陆征的操作,纷纷问他怎么做到的,他只耸耸肩:“直觉。”   许知恩:“……”   乔依被杨与舟接走以后,许知恩收到了乔依发来的消息:【我觉得你恋爱了。】   【知恩-:?】   【依美人:图片.jpg】   照片里的许知恩看向陆征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是很幸福的一种状态。   【依美人:这弟弟真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许知恩盯着屏幕气急败坏,立刻反驳:【不可能!】   【知恩-:他听我话的好嘛?】   【依美人:呵。】   【知恩-:你不信?】   【依美人:除非你让他今天在我婚礼上表演个节目。】   【知恩-:???】   乔依继续激将法:【如果他不表演,我只能说许知恩你没魅力了。】   许知恩:【……赌注。】   【依美人:你办婚礼的时候,我给你随六位数。】   许知恩:【………………等着!】   乔依又增加条款:【不可以说我们的赌注,就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依美人:就说如果他不表演,你就得喝十杯酒那种。】   【知恩-:……&……¥】   她语言系统彻底紊乱。   果然是多年闺蜜,永远知道怎么戳她的软肋。   于是她转头给陆征发消息:【你一会儿上台演个节目吗?】   陆征:【?】   许知恩:【乔依说如果你不上台唱首歌,我就得喝十杯烈酒。】   陆征:【我替你喝?】   许知恩:【……你表演节目,或者我喝酒,你选一个。】   陆征那头忽然发了条语音来,就3秒。   许知恩戳开听,他温和的声音夹杂着笑意,“我选第一个。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打这个赌?”   许知恩听完以后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耳朵,已经红了。   她还是发文字:【没有为什么。】   第二条语气极差:【想做就做,不想做拉倒。】   陆征后来什么都没回。   -   陆征在乔依和杨与舟的婚礼上表演了特别节目——唱歌。   他大大方方地上去唱了一首情歌,当做祝福送给新郎新娘。   杨与舟的一众明星好友:?   在许多明星好友中,尤其还在有专业歌手在场的情况下,由一个素人表演节目也是极为罕见,不过陆征的嗓音条件好,长相也好,脸很正,现场有经纪人直接看中,还上前去要联系方式,他礼貌拒绝。   陆征唱完那首歌后回到座位,身侧就是许知恩。   在他落座时,许知恩灌下了一杯酒,没看他。   桌上的手机震动,今天的新娘乔依仍在关心她的感情状况:【信我,他喜欢你。】   许知恩:【……】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酒杯时却被陆征摁住手腕,他凑过来低声说:“不是说我表演了节目,你就不喝酒吗?”   许知恩:“……”   “算了。”陆征看着她有些郁闷的表情,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你跟我来。”   说完独自离开宴会厅。   许知恩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身影快消失时才起身。   天台上的风把许知恩的酒都给吹醒了,她吸吸鼻子,还是感觉有些冷。   陆征把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在指间转了转却一直没抽。   安静了几分钟后,陆征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回头看向许知恩,许知恩也仰起头。   四目相对。   陆征说:“之前你电话关机,我想和你……”   许知恩忽然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陆征,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征坦坦荡荡,那双如星一般耀眼明亮的眸子毫不避闪:“是。”   喉结微动,顿了几秒后又说:“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但那次你没听到,所以这次我要当面说。”   “许知恩,我喜欢你。”陆征伸手帮她撩起了耳边的碎发,声音温柔又坚定:“想和你办一场今天那样盛大婚礼的喜欢。” 第47章 047 女朋友,你好能吃醋啊。   午后的阳光格外耀眼。   马路上车来车往, 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汽车的鸣笛声、远处的叫嚷声、呼啸的风声夹杂在一起,许知恩却还能听到错乱的呼吸声以及炽烈的心跳声。   不知是她的还是陆征的, 亦或两者都有。   她在问陆征前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然后呢?   她脑海里此刻只浮现出这三个字。   天台上风大,许知恩拢了拢西装领口,对面的陆征穿着白衬衫, 站得笔直,比初见时还认真。   那双眼睛像盛满了繁星, 明亮又深邃。   “你喜欢我什么呢?”许知恩别过脸, 胳膊搭在冰冷的栏杆上, “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征挑眉:“嗯?”   许知恩嘴角扬起一抹笑, “第二次见你, 就把你……”   她忽然凑近他,泛着凉意的唇掠过他颈间的肌肤, 擦过他正在跳动的脉搏,声音低如呢喃:“睡了的女人, 你觉得会是什么好人吗?”   陆征单手插兜,一手揽住她的腰, 手指落在她腰线上。   他在紧张的时候似乎习惯性动手指, 就是像跳古典舞一样,不疾不徐地、慢悠悠地隔着西服和婚纱在她腰线上跳动, 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过她的腰线,他适时低下头, 和许知恩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那我呢?”   许知恩轻佻地应:“嗯?”   “见第二面就和你睡了的男人。”陆征的唇角微勾,和她轻佻的声线不遑多让,“又会是什么好男人?”   许知恩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和我。”陆征说:“那不是刚刚好吗?”   那双眼睛似是会说话。   他盯着你看的时候, 总忍不住让你想伸手抚摸。   许知恩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角,他眼都不眨。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许知恩有些站不稳的时候晃了一下,身体却被陆征牢牢地抱在怀里。   随后,一阵风起。   陆征缓慢地低下头,他的鼻尖在和许知恩的鼻尖儿相差几毫米的时候轻轻闭上眼,眼睫还在颤动。   许知恩吞咽了下口水,却也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碰,今天的风里都夹杂着甜味。   许知恩的伴娘服下摆随风轻轻摇曳,跟着风的方向冲向陆征。   白纱包裹着西裤,黑白色交叠。   许知恩的手探向陆征的脊背,隔着衬衫,她也能感受到少年灼热的体温,一根根肋骨摸下去,手掌停在他的腰间。   这吻逐渐旖旎。   连风都绕过他们拥抱的身影,将他们裹进温暖里。   直到许知恩快要呼吸不上来。   大概人在大脑空白时是会忘记技巧的。   以往许知恩刻意勾着陆征接吻的时候,她会轻轻地、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换气、换方向,会做到游刃有余,但今天陆征那句话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接吻时全凭本能,于是一吻结束,她的脸涨得通红,鼻尖儿都冒了热汗。   陆征亦然。   他的唇在和许知恩分开的刹那,紧紧抱着许知恩,脑袋搭在她脑袋上,急速地喘气。   和风交换呼吸。   良久,两人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   “噼啪——”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声音传来,许知恩下意识想挣脱陆征,但陆征大概怕她会跑,把她抱得紧紧的,许知恩无奈,只能回头看。   穿着伴娘服的方疏尴尬地摆手:“内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你们……你们继续。”   说话间背已经撞到了墙壁,撞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不过她也顾不得管,直接转身飞速跑了下去。   天台上再次恢复寂静。   经历了这么一出,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起码许知恩的心跳平稳了许多,但陆征忽然凑近她耳垂,温润的舌尖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耳际,风一吹都带着凉意。   许知恩的耳朵忽然爆红,带着被炙烤的热意。   她看向陆征,陆征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许知恩。”   许知恩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她此刻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面前的人、身旁的景、即将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木讷地、缓慢地等待他的下一步。   这一瞬间,她好像重新认识了陆征。   以前的陆征都是温顺地、乖巧地听她的话,或者偶尔温柔地一言不发,他在家里也以沉默居多。   不过会喂猫、会做家务、会接她下班,哪怕她拒绝,他也只是笑笑,不会多说什么,但下一次仍这样做。   如果要用一只动物属性来形容的话,许知恩更偏向是小奶狗或小奶猫。   没有尖牙利爪的温顺型。   但今日他忽然露出了獠牙。   他的牙齿锋利、眼神尖锐,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格外有压迫感。   许知恩此刻忽然意识到,这是陆征的另一面。   他可以温顺、平和、谦恭,也可以锋利、尖锐、步步紧逼。   “许知恩。”陆征再一次喊她的名字,少年音清冷却温柔,“我的心意就是我喜欢你。”   许知恩:“嗯?”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只是肌肤相触,又极速分开。   许知恩感受到了他唇上的温度,比她一向泛着凉意的唇要温暖得多。   大抵是体质相关,许知恩一年四季都怕冷,而且手脚会冷,偶尔冬天,连唇也是冷的。   她有被他的体温短暂温暖到。   “我喜欢你。”陆征郑重其事地说:“你得知道。”   许知恩那双眼睛仍游离着,这些字分开她都听得懂,连起来好像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陆征继续说:“你可以不做我女朋友、老婆,但你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撩拨、挑衅、挑逗,所有的动作在我这里都会有其他的意思。”   “啊?”许知恩反问:“以后我要离你远一点吗?”   “不。”陆征说:“我想过你会不能接受,但我没想过你要拒绝。”   许知恩的理智逐渐回拢,轻佻地笑道:“那我要拒绝呢?”   “你这样的笑不像是要拒绝的意思。”陆征也笑:“如果你要拒绝,那我就扣下结婚证。”   陆征的手指摩挲过她的后腰:“这辈子你要和我离婚,那得伤筋动骨,不得其法。”   许知恩:“……”   她忽然感觉后背发凉。   “这算是威胁吗?”许知恩的舌尖扫过牙齿,和他演起来,语气变得疏离:“陆先生。”   陆征轻笑:“怎么会?”   他坦然地和许知恩对上目光:“我只是让你多一点考虑的时间。”   “考虑什么?”   陆征忽然缄默。   明明话在嘴边,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他却说不出来。   以他现在的条件,不太配说这句话。   虽会感到心酸,但事实如此。   作为一个穷学生,存款为零,没有事业,没有钱,他谈什么恋爱?   谈恋爱……能结婚吗?   陆征第一次感受到了“咸鱼”这两个字的危害。   他就是条只会逃避的“咸鱼”。   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久,到了此刻,话到说到这份上了,他却忽然退缩。   谈什么恋爱啊?   他配吗?   陆征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许知恩挑眉看他:“怎么不说了?”   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刚还步步紧逼宛若战狼的陆征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而许知恩笑着质问:“怎么不说?”   陆征手指摩挲过他裤子的中缝,手指都摩擦红了。   良久,他闭了闭眼轻叹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陆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单方面的喜欢。”   许知恩尚在反应,陆征已经转身往下边走。   等许知恩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许知恩立马喊:“陆征。”   陆征脚步微顿,侧过头,风把他的领口吹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半眯着。   许知恩的手扶着栏杆,舌尖勾了勾牙齿,“跟我发展一段双向的关系吧。”   陆征:“嗯?”   许知恩那独属于南方姑娘的迤逦声线夹着风声传来:“我们,谈场恋爱。”   -   陆征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被灌了太多酒着急去卫生间的杨与舟,两人皆步履匆匆,忽然撞在一起。   杨与舟捂着被撞疼的肩膀火急火燎地说:“你刚去哪了?找你一起去敬酒都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   陆征也揉了下肩膀,但很快松开,“办了点事。”   杨与舟交代:“去喝酒吧,这会儿大家正兴头上呢。”   陆征点头:“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实诚,喝半杯就行。”杨与舟说着要走,但在匆忙之中瞟了他一眼,吓了他一跳:“我去,陆征你干什么去了?”   陆征:“嗯?”   “你这儿。”杨与舟指了指他嘴角的位置,“都是口红印。”   陆征:“……”   他的手指抚过杨与舟指的位置,一抹,指尖都是红色。   杨与舟实在憋不住了,在人类的欲望面前,他选择了解决欲望放弃八卦,一边跑一边说:“你洗把脸再进去。”   陆征:“……哦。”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手一抖竟然误拍了一张。   照片上的他嘴角处是一整圈口红印,许知恩的口红几乎往他这儿蹭了一半,显得特狰狞。   陆征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发消息给许知恩:【你重新涂个口红。】   许知恩很快回复:【包在椅子上,你一会儿帮我拿过来。】   使唤他很得心应手。   陆征:【好。】   -   吃过饭后,男宾客们大多都喝得面红耳赤,杨与舟那种三杯倒的酒量,敬了两桌酒就去卫生间吐三回,最后还是乔依给找回的场子。   不过婚礼图个热闹,大家也都适可而止。   酒没喝太多,但气氛很顶。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很快有人喊了声:“新娘要扔捧花啦。”   场内顿时沸腾起来。   众所周知,接到捧花的人很有可能是下一个结婚对象。   但潜规则是捧花一般留给新娘闺蜜,不过人嘛,向来喜欢看这种你争我夺的戏码,于是大批人乌泱泱地往外边走。   许知恩早早就被乔依拉在了前排,并且千叮咛万嘱咐:“我一会儿就往西北方向扔,就跟咱们以前在宿舍里扔苹果那样儿,你给我接住了。”   许知恩点头:“知道。”   “一定得接住。”乔依说:“我最美好的祝愿必须给你。”   许知恩:“懂了懂了,你好好扔就行。”   乔依仍旧不放心她:“你要是接不住,我就拿回来重新扔,直到你接住为止。”   许知恩:“……”   姐姐,捧花不是这么玩的啊!   但乔依大喜的日子,许知恩忍住了吐槽她的欲望,又敷衍地答应:“我一定好好接。”   乔依背对着众人,头纱随风扬起,她大声喊:“我扔了哦。”   众人哄笑:“快扔!”   乔依把捧花举过肩,一切按约定好的方向扔去。   但因为风太大,捧花在空中改变了航向,稍微偏离了一点,许知恩伸手过去还有些够不到,就在捧花的抛物线即将错误落地时,一只大手伸过去,瞬间将它捞起来,速度快到众人反应不过来。   而陆征在捞到捧花的一瞬间又立刻把捧花扔到了许知恩怀里。   许知恩:“???”   真就天降捧花。   不过即便陆征这么做了,许知恩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不回答她的问题就走掉,指望她再说一次?   那不可能的。   许知恩现在对感情寡淡得很,行就行,不行拉倒,再换一个。   陆征对上许知恩眼神的那瞬间,头也低下来,睫毛在眼睑下落下阴影。   许知恩斜睨了他一眼,来不及做些什么,乔依已经高兴地揽住她,“恭喜了,许知恩,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   许知恩:“……”   对象都没有,结个屁。   乔依又暗示性地看向陆征:“也不知道我们这么漂亮的许知恩,以后会被谁娶回去。”   许知恩推开她,“得了,爱谁谁,追我的人从这排到法国,我缺那一两个?”   乔依:“……”   乔依很想拉着许知恩仔细询问一下她和陆征之间那无声的硝烟氛围,但奈何新娘子的事儿太多了,她还没问就已经被人拉着去走下一个流程。   作为伴娘的许知恩也随同。   做伴娘这活儿确实很累,一直到晚上,临近结束,她收到了陆征的信息:【我先回家喂猫。】   许知恩:???   这种屁事儿也要和她说吗?   她不想听。   -   许知恩全忙完时已经11点多,乔依喝得有些多,她晚上也喝得有些上头。   大抵是今天被告白又被拒绝让人不爽,所以喝起酒来不管不顾,当时陆征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和死人一样。   妈的。   这就是喜欢吗?   看来也就那样。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喜欢你,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Yue。   许知恩坐在回去的车上,胡思乱想。   后来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选择打开手机刷微博,结果前十条内又有钟晚枫。   她皱眉,本想避开,但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就看看呗,也没啥大事。   她如此安慰自己。   点进去以后是一些动图,配的文字是:当红小花钟晚枫与一男子在餐厅动作亲昵,疑似新恋情曝光。   动图都打了好多马赛克,不过有一张比较清晰,所以许知恩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陆征。   一口气憋在心口,许知恩差点没气死。   一个两个的,都中邪了吧。   前有钟晚枫,后又有钟晚枫。   不是说只是偶遇的关系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餐厅?   许知恩的手指捏着手机,骨节都发出了声响,最后关掉手机,轻吐出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没关系,换一个。   许知恩如是想。   她想,这次换一个生活里绝对不会出现钟晚枫的人谈恋爱。   她要谈恋爱。   乔依说得对,暧昧上头是因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恋爱不一样,恋爱是光明正大的。   如果今天陆征变成了她的男朋友,她二话不说就截图质问他,你是不是和钟晚枫吃饭来着?是不是和她说说笑笑了?   她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尽情地质问他,指责他,而他还得来哄她。   但现在呢?   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   不。   她不受这种委屈。   许知恩想得很清楚,借着酒劲儿,她打算上楼就喊陆征明天搬出去,他们的合约到此结束,最好明天离婚,她准时把钱打入他的账户,他们的关系就得像离婚夫妻一样,相看两生厌。   出租车驶入小区后,司机师傅就见许知恩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车,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到小区门口,先输密码再进楼门,明明是回家,但那几步愣是走出了打仗的架势。   她摁电梯上楼,然后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但喝多了,楼道里灯又暗,许知恩拿着钥匙,几次没插进去。   钥匙和门锁在做最后的挣扎,最后宣告交配失败。   不过几秒后,门从里边打开。   客厅里一片幽暗。   许知恩借着楼道里的微光看向陆征:“你在家里演鬼片吗?”   陆征:“没有。”   他见许知恩站不稳,扶了她一把,但许知恩却推开他,“别碰我。”   陆征站在门口没有动。   许知恩虽然醉了,但此刻脑袋格外清醒。   她记得自己有件大事还没做,所以她进家,在玄关处换鞋,鞋也是陆征拿出来的,她换上了温暖的棉拖鞋,然后关上门,顺手去摸灯,一边摸一边说:“陆征,我要跟你严肃地说件事。”   陆征:“嗯?”   “你明天就搬出去。”许知恩说着摸到了灯,“我们的关系……”   啪嗒——   灯亮了,客厅的景象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把她即将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在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捧热烈的红玫瑰,玫瑰上有卡片和灯光,许知恩看向陆征。   陆征的手握着门把,生怕她要出去,也怕她再说一些生气的话,于是先开口道:“你先看看。”   许知恩迟疑着走到茶几旁,从玫瑰里抽出卡片,上边写着:【看到这张卡片,请往你卧室走。】   许知恩:“……”   这在玩什么啊?   几秒后,她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地上铺满了玫瑰,各色的玫瑰交织在一起铺成了地毯。   枕头上还放着一封信。   许知恩再次看向陆征,然后走向了自己的枕头拿起那封信。   拆开信的外包装,还是一封信。   ……   俄罗斯套娃呢?   一封接着一封,一封接着一封。   大概拆了五六个信封后,许知恩终于看到了一张小卡片,上边用小楷写着:许知恩,和我发展一段双向关系吧。   一时间,震惊、讶异、错愕、感动,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许知恩站在满地的玫瑰花里,望向站在门口的陆征,眼里泛了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征却笑着看向她:“我想了一天。”   清冽又温柔的少年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这句话本不想说,因为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陆征短暂地低下头,脚边是小草莓和小新,正惊奇地看着房间内这些新鲜事物。   “可是我觉得,要是不说出来,许知恩以后就不会给我说出来的机会了。”陆征和她相望,朝她伸出手:“许知恩,和我在一起吧。”   他修长好看的手悬在空中,目光诚挚。   一分钟后,许知恩问:“你今天和钟晚枫吃饭了吗?”   陆征错愕,不知道为什么会扯上钟晚枫,却还是诚实回答:“只偶遇了一下,我们坐在那里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许知恩又问:“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陆征:“……”   “她好看……”陆征顿了顿,眼看着许知恩的脸色要变,立刻改口,“吗?我没仔细看过。”   许知恩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陆征福至心灵。   他笑着走向许知恩,主动地把自己的手递到她面前。   许知恩犹豫片刻,却还是把自己的递过去。   双手交叠。   房间里的光都变得明亮。   小草莓和小新在门口的玫瑰花上打滚。   陆征凑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在吃醋?”   许知恩掐了一下他的腰,反问道:“我不能吗?”   陆征看着她笑,随后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笃定地回答:“能。”   大抵是他声线太好听,许知恩的耳朵都红了,感觉有只虫子在噬咬她的心脏,让她的心脏酥酥麻麻地痒。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哪怕她以前再喜欢傅景深,也不过是觉得快乐和悲伤,两种情绪交叠。   但此刻,太多种感受了。   这种感受交杂在一起,导致她只想和陆征在这个房间里做一些愈发亲密的事。   她又问陆征:“你是不是喜欢过钟晚枫?”   陆征:“没有。”   他看向许知恩,在她耳垂上又捏了一下,“女朋友,你好能吃醋啊。”   许知恩抿唇,眼睛都瞪大了,无意在撒娇。   陆征却笑着,脑袋抵在她肩膀上,“不过我没喜欢过别人。”   “你……”陆征顿了顿,在她耳边吹口气,“是第一个。” 第48章 048 给女朋友加餐。   许知恩“恼羞成怒”, 直接把陆征从房间推出去并且不允许他踏出次卧。   她倚在门上,用手扇自己脸上的红晕。   有点丢人。   几秒后,陆征站在门口, 和她隔着一扇门,曲起手指敲敲她的门,隔着门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   许知恩用手背盖住脸:“下辈子吧。”   陆征在门口轻笑, 少年音清朗又温柔,带着纵容:“哦~那早点睡。”   许知恩靠在门上听他走去次卧的脚步声, 但几秒后戛然而止。   静谧的房间里, 许知恩发热的耳朵靠在门上, 她听到陆征说:“晚安啊, 女朋友。”   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陆征又说:“今夜做个好梦。”   许知恩手机又响了一声。   大抵是偷听使人心虚, 许知恩在听他的说话声时还能听到如战鼓擂动的心跳声,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伸手捂住心脏。   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在衣服上擦掉手心里湿热的汗液, 她吞了下口水,比当初查高考成绩还紧张。   微信上有两条陆征发来的信息, 她把听筒捂在耳朵上, 那清朗又温柔的少年音通过听筒传出来,夹杂着电流的声音。   他说:“晚安啊, 女朋友。”   又说:“今夜做个好梦。”   女朋友。   这个词好像有魔力一般。   陆征叫这个称呼和别人喊就是不一样。   许知恩仰起头换了好几次呼吸,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怎么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撩到?   但她的耳朵红得快要掉下来,抬手搓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温度降下来。   明明那语音让人听得面红耳赤,偏偏她还放开听了一次又一次。   可在几分钟后,她只高冷地回复陆征:【。】   表示收到。   陆征没再回复。   之后许知恩就去卫生间卸妆洗澡, 回到主卧,在回主卧时她像是小偷一样悄悄地瞟了一眼又一眼。   这人,这么乖吗?   不让出来就真的不出来?   不洗漱?不上厕所?   许知恩盯着次卧的门,快要把它盯穿。   几分钟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求求了,许知恩,稳重点。   但脑内立马出现一个声音:好难啊。   身体的本能和理智在此刻无法很好地融洽。   哪怕许知恩把面膜放在冰箱里冷藏过,敷了脸,最后洗脸时,两腮上像打了色号最重的腮红。   小草莓和小新已经进入梦乡,夜深人静,许知恩进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上忽然浮现出陆征的脸,尤其是他刚刚说话的模样。   许知恩伸手捻了捻耳朵,闭上眼睛深呼吸。   良久,她踢腿翻身,睡不着。   房间里飘散着玫瑰香,香味浓郁到许知恩想打喷嚏。   奇怪。   明明花是一种俗气的东西,但一眼看去还是觉得惊艳。   这大抵就像人的美貌,看久了会觉得一般,但初见时第一眼会感到心动。   许知恩的床头灯亮着,刚好能映照到满地的玫瑰。   这一晚上,她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   陆征为什么要在深夜做这种事情?   她现在真的很难睡着!   凌晨两点,许知恩把满地的玫瑰拍下来,直接发给乔依,也不管她是新婚之夜。   本以为乔依不会回,结果两秒后发来一个问号。   许知恩在输入框里打——我他妈感觉自己要着了   还没打完,乔依的消息弹出来。   【依美人:好俗。】   许知恩:???   她立刻删掉会话框里的字。   【知恩-:一朵太俗,这么多是惊艳好嘛?!】   【依美人:你没收到过?】   【知恩-:没一次收到这么多。】   【依美人:……so?我要听最新进展。】   许知恩给她发了个红包,上边写着:【so……我谈恋爱啦!】   【依美人:!】   【依美人:!!!】   【依美人:!!!!!!!!!!!!】   乔依惊讶地发了一连串感叹号,还未等许知恩再输点别的,乔依的视频电话已经弹了过来。   许知恩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镜头正对满地的玫瑰。   乔依:“?”   “怎么回事儿啊?”乔依已经换了睡衣,长发散落下来,坐在沙发上盘问:“谁先告白的?”   许知恩挑眉:“当然是他。”   “哦?”乔依啧了声:“许知恩你魅力不减啊。”   又来了又来了。   明明就是她先说的,陆征喜欢自己。   结果现在又开始阴阳怪气。   “老牛吃嫩草。”乔依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行还是你行。”   许知恩:“???”   “说话要凭良心。”许知恩捏着自己的下巴,又捏捏自己的脸:“就凭我这张富有胶原蛋白的脸,走出去大家肯定觉得我比他小。”   “屁。”乔依不留余地怼她:“女大三,抱金砖,没关系,没人会说你什么。”   许知恩:“差三岁也算事儿?”   乔依:“当然不算。”   “不过……”许知恩捏着耳朵,“他好会啊。”   乔依挑眉:“仔细说说?”   “他准备这些东西,说得那些话……”许知恩顿住,话锋一转:“我觉得他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乔依翻了个白眼,“这年代,找个23岁的处丨男的几率堪称为零,更别提找个23岁的母胎solo,你怎么会相信他没谈过恋爱的?”   许知恩:“……”   “学长23的时候……”许知恩正想拿好男人杨与舟来举例,但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乔依一撩头发,坦荡地说:“他20岁的时候就不是了。”   许知恩:“……”   妈的,谈恋爱早了不起。   “不过你为什么会纠结这个?”乔依啧了声,用看变丨态的眼神看她:“你不会有处丨男强迫症吧?”   许知恩无奈扶额,“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乔依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说:“不要在意这些,年轻力壮的弟弟,早用早享受。”   许知恩:“?”   她有种进了鸭子店的感觉。   不得不说,乔依是真敢说,但……   “你这会儿为什么还不睡?”许知恩分享完自己的事情才想起来好奇:“学长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客厅?”   “喝多了说梦话呢。”乔依抠了抠耳朵,“懒得伺候。”   许知恩:“……”   果然,婚前同居就是容易丧失新鲜感。   明明是新婚之夜,结果一个睡着说梦话,另一个坐客厅里玩。   许知恩正想调侃几句,听筒里忽然传来了撒娇的声音:“老婆,你怎么不在啊?”   镜头里出现了杨与舟。   他穿着和乔依同款的情侣睡衣,脸红扑扑的,半闭着眼就凑到乔依身边,脑袋搭在乔依肩膀上,“老婆,你都不陪我睡觉……呜……”   呜?   呜呜呜?   呜你个头啊。   许知恩的世界观正遭受着冲击。   只见杨与舟闭着眼凑过去亲乔依的脸,乔依嫌弃地推开他的头,抹了一把脸:“全是口水。”   杨与舟忽然睁开眼,乔依瞟了他一眼:“回去睡觉。”   杨与舟:“不!今天我们结婚……”   说着就朝乔依扑过去。   乔依没忍住,国骂都出来了。   随后视频挂断。   许知恩盯着聊天页面发呆。   她可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啊,竟然半夜给新婚的人打电话!   不过这一通电话打完,许知恩冷静了。   她闭上眼的时候还在想: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睡都睡过了,怕什么牵手?   然而——   翌日一早,许知恩7点就偷摸摸去了工作室。   -   陆征正赶上周末,一整天都在家。   他起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许知恩,没给猫铲屎,也没给猫喂粮,家里的残局也没收,看着像在躲他。   陆征无奈笑笑,把家里这些事情都做完。   买来的玫瑰全扔掉有些可惜,但一直放在房间里会发臭,他就找了几个瓶子,把玫瑰修剪之后用水培植起,多余的就拿来给小草莓和小新搭了玩具房,可把两只猫高兴坏了。   一切忙完都中午,正好江靖给他发消息,问他出不出来吃饭。   陆征打车出门。   从年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江靖刚过完年那会儿还挣扎着继续出国,但有天给陆征发消息说,我回公司上班了。   去的是他家的企业,说是当个小职员,了解家族企业文化。   当时陆征问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他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谁会跟钱过不去?】   陆征知道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   突如其来的约饭在以前常来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江靖手头宽松了。   估计回家以后,不缺钱花。   陆征到达时,江靖正坐在那儿打电话,西装革履,言语间谈笑风生,看上去人模人样。   江靖给他指了位置喊他坐。   陆征太久没来这种地方,一时之间还不习惯。   这两三年,他更习惯苍蝇小馆和街边小摊,这种豪奢的地方,他连门口都没怎么经过。   见他来了,江靖三言两语就推拒了对方,快速结束通话,挂断电话后看向陆征,“陆哥,又帅了啊。”   陆征眼皮微掀:“说人话。”   见面先恭维,必定没好事。   “我夸你还不行?”江靖笑笑,把菜单递给他:“先点菜。”   陆征也没客气,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喜欢的菜,江靖又添了几道。   两个人七八道菜,上来就是铺张浪费,陆征瞟他:“有钱了?”   江靖耸肩:“回家当然有了啊。”   “那把我的钱还了。”陆征说:“账户你知道。”   江靖:“……”   他一拍脑门,“操,忘了。”   陆征淡淡地:“没事,我记得,二十三万九千八。”   江靖:“……”   “不是吧大哥。”江靖无奈:“你连零头都要算?”   “那四舍五入,二十四万。”   江靖无奈摇头,在手机上立刻转了账,给他转了三十万过去,“够不够?”   “确实还差点。”陆征也没客气,“再借我20万。”   “拿来做什么?”   陆征曲着手指敲敲桌面,声音很轻:“开个火锅店。”   江靖:“????”   “你放着那么大家业不去继承,开火锅店?”江靖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开什么玩笑呢?”   陆征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地喝:“那家业不是我的,是沈渡的。”   江靖气得直翻白眼,“你为什么要在这种事儿上僵?陆叔明明有意把家业一分为二,你好歹也是他们养大的啊,怎么可能没感情?”   “对。”陆征轻描淡写:“他们养大的,不是他们的血肉,还要喊别人爸妈,我有什么资格去分他的家业?”   江靖:“……”   他一向藏不住事,气得挠挠头,直接摊牌:“陆叔让我喊你,下半年实习的时候去他那儿,他会给安排职位,让你进公司提前习惯,你要是不愿意,想做什么,他会给你投资。”   陆征拿杯子的手忽然顿住,他好像从过完年就没再去过陆家,也和陆家断了联络。   他有时发闷,下意识就把车开到了清风庄园,最后又调头回沈家。   因为沈初禾在,他和沈家父母的关系倒改善了些。   不过也依旧寡淡。   他觉得血缘是很奇怪的东西,明明他是沈家的孩子,但看着父母,他还是觉得陌生,甚至别扭。   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别扭的性格。   没想到陆光明会找到江靖这里来,甚至还让江靖来当说客。   这倒是意料之外。   在他认知中的陆光明是,我跟你说了,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但他竟然迂回地换了方式,从侧面还要给个台阶。   “哥!陆哥!”江靖急了:“你难不成就这么穷困潦倒一辈子?现在金融毕业生想进风投和证券公司,你知道有多难吗?你又知道他们是什么学历吗?一流大学的硕士,不然就是海归,你的简历哪有竞争性?陆叔当初死活都要你读金融,就是给你铺路的,现在路来了,你还跳湖,有病吧?”   陆征毫无反应。   江靖有些绝望。   江靖还打算说些什么,菜已经上来了,陆征拿起筷子,漠然道:“我知道,你管好你自己。”   江靖:“……”   陆征:“吃饭吧。”   他真的吃起了饭,不再说话。   临走时还打包了个平常最爱吃的菜,江靖揶揄:“还要留着晚上加餐?”   陆征:“给女朋友加餐。”   江靖:“?!” 第49章 049 她撒娇好软啊。   许知恩在工作室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她刷微博看到钟晚枫工作室进行了辟谣, 声称艺人目前单身,只是和朋友吃饭,期间还有工作人员在。   其余的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工作室里也空荡荡的, 大部分人都出外勤了,只剩下几个需要维持工作室日常运转的。   她刚做完一单,这会儿还没新单。   傍晚时团团给她发消息:【知恩姐, 我有个朋友公司要做一面壁绘,你接吗?】   【知恩-:你朋友的单子, 你接呗。】   【团团:我做不来, 她们公司的单子要得急, 还要求质量。】   【知恩-:那你跟我一起?】   【团团:可以, 我把她联系方式推给你, 你们先见一面。】   【知恩-:你先约时间吧,我们一起见。】   许知恩回复完团团, 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   外边天快黑了,本就清冷的工作室已经彻底空下来。   大家临走时都在问许知恩, 怎么还不走?   许知恩只能佯装忙碌说自己手头还有事儿没做完,其实……她根本没什么事好做。   昨晚表现有点丢人, 她得缓缓才能回家。   和陆征比起来, 她更像是没谈过恋爱的那个。   没谈前风情万种,谈了以后畏畏缩缩, 社恐都快给她逼出来了。   许知恩也想不明白,于是去问乔依。   乔依只回了她一句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你还是个母胎solo。】   许知恩:……   -   许知恩晚上回去时是九点多,陆征不在。   小草莓和小新已经喂过了,茶几上放着餐盒,她摸了一下, 尚有余温。   茶几旁有小纸条:今晚我回家住。   陆征的字迹很好看,苍劲有力。   许知恩盯着纸条看了会儿,拿出手机给陆征发消息:【在哪儿?】   陆征秒回,直接给她发的位置。   在碣阳路的一个小区,离这边不算远。   【知恩-:回来。】   陆征:【有事?】   许知恩盯着屏幕看了会儿,伸手摁了摁太阳穴,直接拨了电话出去。   陆征秒接,但先压低声音说:“等一下。”   随后传来了脚步声和关门声,他才问:“怎么了?”   许知恩挑眉:“嗯?”   “饭在桌子上,要是凉了就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陆征说:“一分半就行。”   许知恩:“……”   “你觉得我是缺那口饭吃吗?”许知恩反问。   陆征沉默。   “你为什么走?”许知恩问:“躲我?”   陆征:“……?”   他都笑了,这还带恶人先告状的?   明明是她从昨晚确定关系以后就一直躲着他,先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又特意早起溜去本没必要去的工作室,一整天都没发一条消息,猫也不管,人也不管,结果晚上九点多回来控诉他?   不讲道理。   陆征无声笑笑,仍耐心回答:“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要走?”许知恩又问。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绝对不能怂,不就是谈个恋爱?   这怕什么?   想当初她撩陆征的时候,可从没失过手。   “沈初禾喊我回家吃饭。”陆征解释:“我看你好像不太想看到我,所以我就回家了。”   许知恩沉默几秒,“我没有。”   顿了顿又说:“我只是还没整理好。”   “那现在呢?”陆征问。   许知恩得意:“当然,毕竟姐姐身经百战。”   陆征:“哦?”   多少有些挑衅意味。   仗着他今晚不回来,许知恩的状态又回到了以前,勾唇笑笑:“真是可惜,本来买了些可爱的小东西要和你一起分享的,看来无法一起愉悦地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了。”   “是什么可爱的小东西?”陆征问。   许知恩笑得暧昧:“你猜?”   没等陆征回答又放缓了声音,刻意用勾人的声线说:“当然是有利于两人感情升温的床上用品了。”   陆征:“……”   陆征忽然挂了电话。   许知恩看着屏幕笑笑,还好,终于找回场子了。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去厨房热饭。   餐盒上有饭店的logo和名字,这家店许知恩以前去过,贵得离谱。   陆征怎么有钱去的?   转念一想,怎么也是在清风庄园住过的人,有钱也不奇怪。   但他是怎么能装穷装得那么像的?   一百万还让她打欠条?   许知恩站在厨房,微波炉正在工作,她便开始胡思乱想。   等到微波炉发出“叮”的响声,她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以前就是太爱想了,总是会去猜傅景深是什么意思,傅景深在做什么,傅景深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猜来猜去,疲惫不堪。   这会儿她不愿意去想。   陆征想告诉她就说,不想告诉她也不问。   这菜的味道很合她口味,许知恩打开电视找了部下饭的偶像剧看,剧情越狗血,她看得越起劲儿。   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吃饭的速度会比平常慢一倍,所以她饭刚吃完的时候,陆征回来了。   许知恩刚把餐盒和筷子扔垃圾桶,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推开门就看到陆征在客厅站着,她错愕几秒才扬起抹笑:“回来了。”   陆征点头,“吃过饭了?”   许知恩往沙发边走:“嗯。”   她尽量动作自然,但陆征忽然喊她:“许知恩。”   许知恩回头:“怎么了?”   陆征指了指她的手:“你同手同脚了。”   许知恩:“……”   人艰不拆呐朋友!   许知恩懒得装,她瘫在沙发上,陆征脱掉外套,和以前一样坐在她腿边,脑袋和她的腿只隔着咫尺距离。   “我是紧张。”许知恩说:“主要是尴尬。”   陆征笑笑:“昨天不是还挺勇?”   许知恩:“……当时喝多了。”   陆征的手忽然搭在她腿上,腿部传来灼热的温度,许知恩的身体都僵了。   在确定关系以前突如其来的身体触碰都没让她这样紧张过。   陆征仰起头:“你刚刚在电话里也很勇。”   许知恩:“……”   草。   他忽然凑近,许知恩的身体往后倾倒,脑袋搭在了沙发沿上,他宽大的身影遮住了面前的光,客厅里明亮的白炽灯光透过他锐利的发梢照在许知恩眼睛里,她屏住了呼吸。   “我想看看,你说得可爱的小东西是什么?”   许知恩:“……”   有个屁的小东西。   她又没用过。   陆征的气息悉数落在她脸上,许知恩的身体慢慢变热,她都闭上了眼睛。   但几秒后,陆征忽然退开。   许知恩:“?”   陆征说:“正常的恋爱流程好像不是这样的。”   许知恩翻了个白眼,她眼睛都闭好了,结果他开始思考恋爱流程?   有毛病。   “我们进展太快了吧。”陆征说:“哪有确定关系第二天就上床的?”   许知恩:“……”   她无语,直接起身打算回房间,结果还没走就被陆征拽住,“你怎么不说话?”   许知恩瞪他,“你要是想聊这个,我无话可说。”   陆征:“那你想聊什么?”   许知恩:“……”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   她什么都不想聊。   许知恩往房间走,陆征走在她后面,进房间以后许知恩直接躺在床上,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房间里没开灯,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的样子。   许知恩侧过身不理陆征,陆征便躺上来,从后边抱着她。   “许知恩。”陆征喊她。   许知恩从鼻腔里发出声哼:“没大没小,叫姐姐。”   陆征沉默。   几秒后,他凑近许知恩的耳边低声喊:“姐姐。”   许知恩耳朵莫名其妙发痒又发烫。   “你都不挣扎一下么?”许知恩踢了一下他小腿,“让你喊你就喊。”   陆征:“……”   他无奈笑:“还不是为了哄你?”   许知恩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房间里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许知恩忽然转身抱住他。   她说:“以后……好好爱我。”   陆征懵了两秒,搞不懂她奇怪的举动,却还是抱紧她,“好。”   许知恩却在想,他好乖啊。   陆征在想,她撒娇好软啊。   -   这一晚过后,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恢复了正常,准确来说要比之前更亲昵些。   陆征大三下学期课业加重,原本是大四上学期要完成的课,全部堆到了这个学期来,大四一整年都留给他们见习。   为了上课方便,陆征搬回了原来的家,拢共也没多少东西,还有一部分留在了许知恩这边,他休息日会来。   搬家那天,许知恩陪他去的,当然也看到了他那辆银色的玛莎。   她摩挲着车的引擎盖说:“陆少爷,你缺一百万吗?”   陆征斩钉截铁:“缺。”   许知恩无语,陆征开车带她去吃饭时才说了他家里的事儿,不过都是简略地补充,当初在青宜时,许知恩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再听些细节,她愈发心疼陆征。   陆征说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一天一夜没吃饭、没睡觉,思考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去找陆光明,结果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陆家一大家子人在商议他的去处。   他听到舅舅提议说:“要不就把陆征送走,毕竟沈渡才是陆家亲生的。”   舅妈跟着附和,“陆征本来也吊儿郎当的,当初考个经贸大学请了多少补习老师啊,沈渡才是陆家的孩子,像姐夫。”   还有一些亲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大部分都在提议用钱解决问题。   其实当时陆征想上去说,我跟着沈家回青宜,沈渡留在陆家,我们把户口换回来,以后到了要养老,或者是陆光明他们想他的时候,他就回来看望他们。   但听到的那些话太伤人,他直接踉跄着下了楼。   他一向不是陆光明眼中的好儿子,但自问也算乖巧听话。   陆光明让他读经贸大学金融专业,他不喜欢,但也硬着头皮考了。   结果事情发生以后,大家想得都是如何把瘟疫一般的他送走。   但后来陆光明明显没听亲戚们的建议,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么,他把沈家父母接到了北城来,还给沈初禾安排了学籍,给买了房产,购置了商铺让他们做生意。   陆征提到取户口本回去那次,家里好像是在慢慢好转。   许知恩拍拍他的肩:“那你会遗憾吗?”   陆征:“嗯?”   “那么多钱拱手让人啊。”许知恩说:“不然我现在就是豪门儿媳。”   陆征挑眉:“那你会遗憾吗?”   “啊?”   “把那么多钱捐给希望小学。”陆征说:“还跟能让你嫁豪门的人分开,失去了那么多钱。”   许知恩和陆征四目相对,几秒后同时说出答案:“不遗憾。”   随后两人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好像同一类人。   陆征想,他大抵当初也是被这一点所吸引。   但陆征和许知恩说:“不过有一点我向你保证。”   许知恩:“?”   陆征:“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必定饿不到你。”   许知恩:“……好土。”   陆征无奈,“行吧。”   -   之后的日子就一如既往地过,许知恩去见了团团所说的好友,跟对方交谈过之后,确认了风格、报价、施工期限,很快签订了合同。   合同是团团签的。   许知恩在这一行也做了好几年,跟团团一起工作也两年多,不可能真的去抢她的单子。   这一单一看就是对方想要个名气稍大一点,有作品的人给顶着,显得高档点。   许知恩跟对方说会尽全力协助团团,就当是助团团成为高级壁绘师一臂之力,这个行业需要更多的人才能发展。   许知恩签完合同以后接到乔依的电话,匆忙离开咖啡厅,也没看合同内容。   但几天后开工,团团开车把她载到工作地点,许知恩一看面前这高耸入云的CBD大楼上挂着四个大字——临合集团。   许知恩站在门口,原地懵逼。   “知恩姐,怎么不进去?”团团拎着工具下车,见她站在那儿不动,给她指了下方向,“圆子说我们可以从这边进,方便一些。”   圆子就是她那个朋友。   许知恩握住团团的手臂:“我们新单接了临合集团?”   团团点头:“是啊。”   她那错愕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不是都到这了吗?   许知恩抿唇,脑仁疼。   先碰上钟晚枫的工作室,又碰上临合集团,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搞壁绘?   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可没人提过这一茬。   钟晚枫也就算了,毕竟好多艺人工作室都搞这些,她可能是跟风。   但临合集团,这种级别的企业怎么会用壁绘?   是壁绘要火了吗?   她把这问题问团团的时候,团团认真地回答:“这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我听圆子说,最重要的是她们总裁最近好像很喜欢壁绘,一直在研究这个,秘书们为了表现,正好楼底下有新拓展的区域能弄,就找我们来弄壁绘了。”   许知恩:“……”   可真会投其所好。   许知恩不太想进去这栋大楼。   以前她上去过顶层,傅景深的办公室,只去过一次,宽大整洁,站在楼上望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怎么望都觉得孤单。   很多时候她路过这边都只是看看这栋巍峨的高楼,看这钢筋水泥般的钢铁森林困了多少人。   站在门口思考良久,许知恩在危险边缘试探:“要是我们违约的话,赔偿金要多少?”   团团一脸无辜,肉嘟嘟的脸看着想捏,许知恩没忍住,手痒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团团问:“知恩姐,你认真的?”   许知恩:“……”   她不好意思。   违约金是其次,主要是团团好友的单子,临时违约还让团团怎么做人?   也怪她,当初没看合同,也没问人家公司。   这谁能想到,冤家路窄。   团团认真回答:“72万。”   许知恩:“……”   算了,违约金也很重要。   许知恩只能安慰自己,傅景深怎么说也是个总裁 ,有专门的电梯,公司里上千号员工,他怎么能注意到一个工人?   是的,许知恩一穿上工作服,上了梯子,那就是活脱脱的工人。   任他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在这。   如是想着,她才放宽心,刚好圆子来接她们进去。   圆子跟她们打了招呼,刷了员工卡,又给了她们临时通行证,把她们带到工作区域,之后便没再打扰她们。   许知恩慢慢进入工作状态。   一连三天,许知恩连傅景深秘书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提傅景深了,她终于放下心来。   就是嘛,这么大一个集团,总裁这么忙,不可能有时间来巡查这种工作。   但第四天早上,她和团团刷通行证进门,人刚走到一楼大厅,直接和傅景深以及他的秘书撞了个正着。   当时她正拎着小桶,另一只手里拿着工作室新定制的带着logo的工作服,而傅景深西装革履,身旁的秘书正拿着Ipad给他汇报今日行程,他脚步匆忙,却在余光扫到熟悉身影时停下,顺带还下意识喊了声:“许知恩。”   在和傅景深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知恩在心里骂了句:草。 第50章 050 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老男人。……   林助理倒是听说公司来了个长得很漂亮的壁绘师, 但他几次路过楼下都只能看到穿着哆啦A梦工作服、满身泥灰的背影,任谁也不可能把她和从前那个光鲜亮丽、眼含风情的许知恩联系起来。   更何况,傅总最近加班倾向严重, 他身为助理也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瓣用,路过一楼时步履匆匆, 哪有时间仔细看那位壁绘师的脸?   没想到啊没想到。   大家口口相传的漂亮壁绘师竟然是许小姐。   林助理站在傅景深身后,表情不变, 但内心波澜起伏。   不会吵起来吧?   一会儿要是吵起来, 他该不该劝?   许小姐以前脾气挺好的, 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傅总起争执吧?   但自从分开以后, 许小姐的脾气好像也没那么好。   傅总情绪愈发不稳定, 许小姐应当是起了决定性因素的。   林助理此刻内心戏贼多,但几秒后, 许知恩别开脸,和傅景深错开目光, 她继续和朋友往那边走,当作没看见傅景深一般, 一边走一边和身旁人说:“带乳胶漆了吗?”   林助理:“……”   论魄力, 他就服许知恩。   在傅总这么强劲的眼神攻击下,还能冷着一张脸离开。   傅景深的表情顿时严肃, 他紧紧盯着许知恩的背影,半眯着眼睛似在思考。   就在林助理以为傅总会爆发的时候, 傅景深紧了紧领带,晦涩地开口问:“和齐总的饭局是几点?”   林助理懵:“啊?”   不过片刻,林助理赶快找回了工作状态,调出IPad里的日程记录, “晚上七点。”   傅景深的眼神扫过那边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许知恩,随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林助理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傅景深的步伐。   等到上车,傅景深闭上眼假寐,淡漠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楼下装修是哪个部门负责?”   “后勤部。”林助理回答:“由季秘书对接的。”   “弄壁绘是谁的主意?”   林助理还以为他要兴师问罪,结果几秒后傅景深说:“算了。”   林助理:“?”   “季秘书上周申请了婚假吧。”傅景深说:“多批一周。”   林助理:“。”   -   团团和周芙是不同性格的人,但两人有个共同点,都很会看眼色。   所以在刚才很明显有异样氛围的情况下,团团尽量保持透明,一言不发,等到两人到了工作区域,许知恩比往日更早状态地进入工作,团团一边忙碌一边用余光扫向公司大门,等到刚刚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借着递东西的间隙和许知恩悄悄说:“知恩姐,他们走了。”   许知恩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团团拿着小号批刀处理下边的细节,和许知恩闲聊:“姐,你认识他们吗?”   “嗯。”许知恩坐在梯子上,不太想聊这些,“工作吧。”   团团哦了声。   她自顾自地说:“刚刚站在前边的男人好帅,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许知恩:“……哦。”   平心而论,傅景深的皮囊确实不错。   不然当初许知恩也不会在人群中一眼喜欢上他。   但刚刚她再见傅景深,倒觉得没往日惊艳,甚至内心除了最初时的惊讶外,毫无波澜。   大抵人都是会变的吧。   团团见许知恩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便也不再聊,认真工作起来。   许知恩本以为这就结束了。   在她和傅景深对视结束的时候,两人就沉默地定下了合约——一别两宽,互不打扰。   但没想到这只是许知恩的一厢情愿。   白天还一如往常,许知恩忙到没再想起自己是在临合集团做事。   下午四点,许知恩受到了林助理亲自送来的下午茶和点心,声称是临合集团员工福利,但送来的点心是许知恩以前最喜欢的哪家,四个饼干三百多块,怎么可能是员工福利?   团团沾她的光,也有一份。   林助理递给许知恩的时候,许知恩一脸冷漠:“我不要,拿回去。”   “许小姐。”林助理战术性扶眼镜,“这也是傅总一点心意,你忙碌一天辛苦了,傅总体恤员工。”   许知恩正在调色板上试调颜料,头都没抬:“我们工作室和临合集团签的合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上下级,所以……拿回去吧。”   “给合作对象的一点心意。”林助理见她坚决,只能打感情牌:“许小姐,都是办事的,您也别叫我为难了吧。”   许知恩不说话。   “不止您有,您的同事也有。”林助理说:“我把这些送给您还要继续工作的,您可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团团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她感觉知恩姐在暴怒的边缘。   果不其然,几秒后许知恩把调色笔扔在一边,抬起头和林助理说:“告诉傅总,我不会回去了,让他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都是成年人,给彼此留点体面,要是真撕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林助理:“……”   他第一次在许知恩的眼睛里见到这么复杂的情绪。   愤怒、失望、平静。   像是风一层层地卷起海浪,把所有面慢慢展现。   印象里许知恩还是那个有些天真的小女孩儿,当初跟着傅先生来北城时,她问:“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了吗?”   傅先生轻声嗯了句,带着她去西餐厅,她看着菜单说:“这里好贵,我们换个地方吧。”   到后来她已经花钱如流水,每个月去奢侈品店购入的物品价格都直逼七位数。   偏偏傅总宠着,给她信用卡的额度越开越高。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变了。   眼神里带着尖锐和刺人的锋芒。   林助理一点都不怀疑她会在这里做出跟傅总撕X的事情来。   但傅总交代的任务不可以不完成,于是林助理在思考两秒后,把东西放在她们工作区域,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心意已送到,许小姐想怎么处置是许小姐的事情。”   许知恩皱眉:“喂,林询。”   林询怕许知恩找他退东西,健步如飞。   团团看得目瞪口呆,她看看疾走的林询,又看看面色铁青的许知恩,再低头看看昂贵的下午茶和点心,一时之间愣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鬼。”许知恩有被气到,站在那儿叉腰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吐槽:“无语。”   林询已经进了电梯。   两分钟后,许知恩拿起一边的调色笔继续把刚才手头的事儿做完,在工作上,她是有点强迫症和完美主义的,等到调出了想要的色彩,随手找了个根笔记下比例以后才看向点心。   是很久没吃了。   团团试探着问:“知恩姐,要扔掉吗?”   许知恩想了两秒,直接拎起来递给团团一份,“干嘛要扔?暴殄天物。”   食物不可以被浪费。   这是许知恩的准则。   傅景深大抵也是捏准了她的软肋,所以让林询送吃的过来。   找的那什么蹩脚借口!   真就无语。   许知恩和团团坐在休息区,看着卖相可爱的点心,团团忍不住感叹:“这让人怎么舍得下嘴啊。”   “喏,就这样。”正好许知恩饿了,一点儿不忸怩,一口塞下了一小块点心,又喝了口饮料。   团团:“……”   她总觉得这样是在暴殄天物。   不过她用小叉子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于是像只小仓鼠一样,一口又一口地吃起来。   等到那盒点心吃完,团团喝了口饮料,又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   而许知恩吃了一大半后就饱了,把自己剩下的那块点心推给团团,让她吃了继续干活,团团原本觉得不好意思,但实在没抵挡住美食的诱惑。   当她吃完以后收拾桌面残局,就听到一旁有人窃窃私语:“是她吗?”   “好像是吧,前台刚才说看到林特助来送东西的。”   “有一个是林特助女朋友?”   “是胖的那个还是好看的那个?”   “你直接说是那只球还是那个花瓶呗。”   “……”   团团从小五感敏锐,听觉更是比别人好得多,所以她们的谈论声悉数落到了她耳朵里。   许知恩见她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从她手上接过垃圾扔到桶里,“怎么了?”   原本因为吃了甜食高兴的团团此刻耷拉着脸,“没事。”   团团是个比较能藏得住心事和情绪的人,但突然间丧气挂脸,许知恩很容易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   于是在回到工作区域后,许知恩又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团团鼓着腮帮子,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软肉,“知恩姐,你说我真的像只球吗?”   许知恩:“……”   刚刚快乐吃甜食的时候,你可一点没想过啊。   许知恩失笑,“什么啊,你哪里像球了?你这身材挺匀称的好嘛,要是健个身,那简直完美身材。”   团团165,一百三十八斤,脸上婴儿肥,显得人很壮,但其实她是骨架大。   怎么就能成球了?   现代人的身材焦虑也太严重了吧!   “不过,你得保持这个体重了。”许知恩还是劝道:“再胖一点,等你年纪大了容易有三高。”   团团仍难掩失落,“知道了。”   “是有人说什么了吗?”许知恩问。   团团摇头,“算了,工作。”   许知恩看着奇怪,她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啊。   就一眨眼的功夫,团团突然从甜食消灭着变成了emo达人,怎么回事?   正好,许知恩感受到了炙热的目光,她回头看,是身穿临合集团员工服的一些女员工,正慌张地转过身,佯装讨论问题。   许知恩皱眉,第二次感受到同样炙热目光后回头瞪了那些人,然后和团团收今天的尾。   没搭理那些人。   晚上回去她和陆征聊了这些事儿。   陆征抱着猫,皱眉:“所以,他还给你送下午茶?”   许知恩:“……”   她的重点在她现在在临合集团工作,还遇到了傅景深。   但陆征捕捉到的重点是傅景深给她买了下午茶。   “对。”许知恩说:“我不想瞒你,跟你说出来就是怕你误会。”   遮遮掩掩会惹人遐想,她选择坦白。   和傅景深公司合作是她没想到的事情,这属于不可控因素。   但要不要和陆征说,这是可控的。   “误会什么?”陆征挑眉,呷着笑说:“你们藕断丝连?还是你还爱他?”   “都有吧。”许知恩倒坦坦荡荡,无所谓地耸耸肩:“毕竟和前男友偶遇这种事,被你自己撞见和由我告诉你,性质不一样。”   “是。”陆征不知从哪拿了根棒棒糖出来,递到她嘴边。   许知恩诧异两秒,却还是咬进去,橘子味的甜在嘴里蔓延开。   “你做得很对。”陆征说:“不过……”   他顿了顿,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最后干脆在许知恩嘴角亲了下。   许知恩被亲得猝不及防,棒棒糖的棍儿差点戳着陆征,她踹了他一下,“小心点。”   陆征握住了她脚,手指还在她脚踝处摩挲,继续刚才的话,“我觉得你看不上他了。”   这倒是真的。   不过——   “何出此言?”许知恩反问。   陆征仰头和她对视,片刻后欺身而上,猝不及防把许知恩压在沙发上,嘴角轻轻摩挲过她的脸。   他们贴得很近,这咫尺距离让许知恩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热气让她脸上的毛孔全部张开,她忍不住舔了舔唇,短短一瞬,她的呼吸就被陆征捕获。   这是一个很旖旎的吻。   片刻后,陆征撤离。   许知恩的呼吸仍旧乱着,陆征却伸手揩掉她嘴角的水迹。   他笑着回答许知恩:“跟我比起来,他好像只是个除了钱一无是处的老男人。”   许知恩:“?”   许知恩:“!”   许知恩:“。”   好他妈有道理。   许知恩却还逗他:“万一我喜欢老男人呢?”   陆征表情严肃,认真思考两秒后却笑了。   他仰身靠在许知恩身边,凑近许知恩的耳际,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细碎又耀眼的光,温柔的声音低沉:“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老男人。”   说话间翻身而起,双臂撑在许知恩身侧。   当兵那两年,他身材管理十分到位,臂肌、腹肌,应有尽有。   此刻他坚实的肌肉让房间里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他朝着许知恩笑,还以做俯卧撑的形式凑过去亲她脸,“但现在,你还可以享受年轻的灵魂和……”   顿了几秒,他咬许知恩的耳朵,说得欲极了:“身体”   在那一瞬间,许知恩看到了不一样的陆征。   轻佻地笑,眼里泛着自信又恣意的光。   许知恩的耳朵烫得快要掉下来,她吞咽一下口水,直接吻住了陆征。   她觉得这才是陆征应该有的样子。   这大抵也是他本来的样子。 第51章 051 中午一起吃饭?   早上是陆征送许知恩上班的。   他刚好早上没课, 开着那辆招摇的玛莎把许知恩送到了临合楼下,正好是上班时间,人来人往, 本来陆征还想把她送进去,结果找不到停车位,只好以龟速前行, 看到她进了公司朝他挥手,他才挂挡往前行驶。   他约了人看店面。   他手头的钱确实不多, 但江靖借了他一些, 再加上这些天许知恩零零总总还的“债”, 勉强凑到了一百万。   也就只能开个饮食店。   他想的就是开火锅店。   一来火锅店利润大, 二来普及度高, 三来……许知恩爱吃。   陆征想得就是挣钱,用手头的钱生钱。   自然挑感兴趣的来做。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开店, 大抵是当初被陆光明逼狠了,对做生意这种事情有抗拒心理。可是比起做生意, 他觉得炒股等钱生钱的方式更不靠谱,股市瞬息万变, 资本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不停操作, 谁知道风向会在哪里?再缜密的数据研究也比不过市场那只大手。   不过陆征毕竟金融专业,又在陆家长大, 陆光明一直有意培养他为继承人,耳濡目染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他不用,不代表不懂。   其实目前最适合他做的还是风投,他高中的时候就拿着陆光明给的钱去试过,都是些小打小闹, 不过基本赚的也都翻了番,后来出了那些事后,他把自己的账户也强硬地给了秦雅舒。   说不拿陆家的钱,他后来真一分没拿过。   至于沈家父母,他管不了。   说到底,他们搬来北城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能看到沈渡。   可是风投见效慢、成本高,最关键的是也需要一只“看不见的手”。   除非你有非常独到的眼光和强大的远瞻性,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发现那些珍珠蒙尘的项目,或者是恰好能乘到时代的东风,不如就得需要人为助力。   资源、人脉、市场、营销,哪一项都不能缺。   当初陆征那些小打小闹的项目能成功,不就是因为有陆光明这只“看不见的手”么?   他现在要去做,估计比高中那些项目还不如。   那时候起码能投个游戏程序公司、小成本网剧公司,这会儿让他去投资,以他的钱估计只能投个煎饼摊子。   还不如自己开火锅店呢。   陆征想在学校附近开店,也找到了几家店面,上午开车去找,没多久就找到了合适的。   年租金二十万起。   他通过“再看看”的方式压价到了十九万,之后又联系他重庆的战友,当初他说他家是开工厂的,每次休假回去都要拿到各个战友家里的地址,给寄一大堆过去。   有次陆征实在耐不住他的热情,给了他两个地址。   战友懵逼:“这什么?”   陆征面无表情:“我有两个家。”   他战友就给陆家和沈家各寄了一大箱火锅底料过去。   和他一同退伍的战友已经进入了自家工厂当经理,这会儿陆征电话一打过去的,对方立马打包票说没问题,绝对给他是最低价,但要陆征自己过来尝,自己看制作工序。   而且战友也开了火锅店,每天火爆得很。   陆征决定去学习先进经验,于是打算定周六飞重庆的机票,但在即将付款时许知恩还在临合集团,也就是前男友眼皮底下工作,他把票改成了下周。   -   许知恩今天心情很好。   陆征昨晚掐她腰,逼她喊哥哥,结果被她反将一军,咬完他肩膀就要下床,最后他哑着声音说:“姐姐,我错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陆征非常有大将精神——能屈能伸。   而且许知恩越想越觉得陆征昨晚那句话很有道理。   有人正年轻,有人已经老了。   陆征可以变老,但傅景深不可能再变年轻了。   在和陆征battle上,傅景深没有一点优势。   许知恩想想就觉得好笑。   连团团都能看出来许知恩今天心情好,她揶揄许知恩:“姐,你今天中彩票了?”   许知恩哼着歌,“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高兴?”团团问。   许知恩笑:“有男朋友吗?”   团团:“……”   “等你有男朋友就懂了。”许知恩捏了一下她的脸,团团往后退一步,哀怨地说:“你看我这球一样的身材,怎么可能有男的喜欢我啊。”   许知恩立刻反驳:“你不是球!”   团团叹气,“好了,知恩姐,你不用安慰我,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我真不是安慰你。”许知恩拍拍她的肩膀:“你的身材刚刚好,只要健康,什么身材都是好的。虽然主流审美是白幼瘦,但总有人不喜欢白幼瘦,喜欢你这样的对不对?不要总是贬低自己嘛,你都不喜欢自己,别人要怎么喜欢你?”   团团用更加哀怨的眼神看向她:“你没有丑过,没有发言权。”   许知恩:“……”   长得好看还是她的错咯?   不过面对团团的身材焦虑,许知恩确实没什么发言权。   她小时候就长得好看,虽然也胖,但是是很精致的胖,大家都觉得她脸肉嘟嘟的,看着可爱,等到后来抽条发育,她无论怎么吃都是竖着长,没胖过。   她其实还挺喜欢团团身材的。   尤其捏她脸的时候,手感堪比解压神器。   许知恩只能换种方式安慰:“那就成为一个富婆。钱和爱情,总得有一个吧?”   团团:“……”   她默默拿着工具去工作。   许知恩也立马跟上,两人在工作时还是一如既往地配合默契。   但奇怪的是,今天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女的,许知恩能明显感觉到是来看她和团团的,更直白点说,就是来看她的。   大家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在她们身上,然后窃窃私语。   当许知恩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她们又佯装聊天路过的样子。   许知恩眉头紧锁,整整一上午都有些焦躁,导致工作也没做多少。   到了休息时间,她商量和团团去外边吃,但团团说她要减肥,不吃东西了,许知恩无奈扶额,劝了她半天,结果团团还是固执己见,她就以领导口吻教育道:“中午不吃饭是会影响工作效率的,所以你如果想减肥,晚上可以不吃饭,但中午不行。”   团团最终还是被劝服了。   但她拿出了朋友圆子给她的食堂券,可以免费吃临合集团食堂的饭。   作为有逼格的大公司,临合集团的伙食很不错。   许知恩在思考过后决定和团团一起吃食堂。   不过她们刚换下工作服,林助理再度出现在一楼,他拎着包装精美的食物,微笑着朝许知恩走来。   许知恩:“……”   阴魂不散呐。   林询也无奈,但上头交代的任务,硬着头皮也要完成,于是他把包装递过去,“许小姐,这是傅总为您点的午饭,您和您的同事请慢用。”   许知恩报之以微笑:“拿走,不吃。”   林询 :“许小姐,这也是傅总一番好意。”   “我昨天说的话都说给狗听了吗?” 许知恩无语:“你有没有把我昨天的话转述给他?”   林询仍旧是商业假笑。   内心其实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当然转述了啊,毕竟不想再接到这种令人尴尬的任务,这会儿全公司都在传他在追这位乙方壁绘小姐姐。   为了美色连脸都不要了。   可昨天他一字一句转述的时候,傅景深精准地捕捉到了“给彼此留点体面”,他坐在办公室里,一脸玩味地笑道:“许知恩还是许知恩,她还会想着给我留面子。”   于是今天他再一次来了。   “许小姐。”林询说:“这是傅总特意打电话订的。”   许知恩看了眼标志,是她以前喜欢的那家。   价格贼贵,她很久没去了。   怎么?   打算用钱砸吗?   许知恩深呼吸了一口气,下最后通牒:“拿走,不然我不客气。”   林询为难,用谦卑的语气,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唤起许知恩的同情心,“许小姐。”   许知恩表情冷漠:“真要让我闹上总裁办可就不好看了。”   林询:“……”   看着林询的表情,许知恩也不再欺负他,指了指他的兜,“给傅景深打电话,我跟他说。”   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碍于林特助的身份不敢靠近,但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我要听八卦。   许知恩最讨厌这样的气氛。   林询的电话刚拨出去,那边铃声就响了起来,傅景深穿着深灰色西装,深蓝色条纹领带,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少女员工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忍不住窃窃私语:“总裁好帅啊。”   “呜呜呜,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钻石王老五?”   “别做梦了,总裁是大家的。”   “这也太帅了,他是怎么做到又帅又有才华的。”   “……”   大抵是为了吹彩虹屁的时候被听见,她们的声音根本不低,以至于许知恩能听个大概。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傅景深现在的模样看在她眼里就四个字——人模狗样。   她见过太多傅景深不堪的一面,喝多了在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的、为了一个项目喝酒喝到急性胃炎的、和家里吵架时砸东西的、坐在书房里边抽烟边哭的。   他不是神。   他也曾歇斯底里,也曾黯然神伤,也曾做无情的刽子手。   明知有人爱他,却还是假装不知,置若罔闻。   许知恩对他的初遇滤镜早已在生活的一次次失望中碎掉了。   只见傅景深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拎过林询手里的食品袋递过去:“是不是要这样,你才肯吃?”   许知恩:“?”   所有人惊讶得太过明显,以至于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都显得一致,所以听得格外真切。   林询也没想到傅景深会在公司里这样做。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提醒傅总注意形象,只见傅景深转身淡漠地把食品袋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回到许知恩面前:“中午一起吃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许知恩直视着傅景深,淡漠道:“不。” 第52章 052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走的。(补更……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对视。   许知恩的目光坦荡至极, 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冷漠地审视着他,她学了他几分的气定神闲, 也学到了他几分的冷静漠然,把拒绝他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傅景深仍是上位者的气势,光是站在那儿, 单手插兜,眉眼淡淡地掠过在场众人, 众人便如鸟兽状散去, 最终一楼大厅只剩下她们四人。   林询战战兢兢, 团团不明所以。   良久, 他淡淡开口:“吃顿饭而已。”   许知恩转过身, 把团团的优惠券拿过来,“我们吃食堂。”   她拉着团团往食堂走, 傅景深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   许知恩走了几步又急刹车停下, 她头也不回地说:“傅景深。”   这一次,她喊了他的全名。   不带任何情绪地喊他的名字。   以前的很多年里, 她总是会尽力避开他的名字, 有时揶揄地喊傅总,有时有模有样地学着周姨喊傅先生, 大多时什么都不喊,反正家里就他们两个, 而且许知恩喊他时,语气是不一样的。   也有极少数时,在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纵着她喊一句景深。   许知恩轻呼一口气说:“你说过的。”   傅景深:“嗯?”   “不纠缠。”许知恩闭了闭眼:“不相见。”   -   傅景深在一楼待了许久才回到办公室,在电梯里脸色便一直不太好。   他眉头紧缩, 皱成了一座山,伸手摁眉峰,抚平眉峰的褶皱,林询和他一同站在电梯里,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什么场面啊!   以前那个总是对着傅总言笑晏晏的女孩,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纠缠,不相见。   这不就在说傅总纠缠她吗?   虽然……好像是那么回事。   林询很早就跟着傅总做事,他在公司向来雷厉风行,排除异己时手段狠厉,也就他家里父亲不争气,这才让他小小年纪出来抗压,可傅总哪怕是二十岁,出现在股东大会上时也丝毫不怵,头头是道地分析市场、公司运营情况,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把公司交到他手上,各位叔伯可以在家中高枕无忧地睡觉,每年的分红只会有增无减。   当初几乎无人看好。   但傅总硬是从不见血的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   许是傅景深当初给林询留下的记忆太深,导致他一直觉得傅景深是神,像傅景深这样的神是不会有情感的,他只会高高在上地、像神一般俯瞰众人。   哪怕他带了许知恩回北城,将名下最喜欢的一座别墅写在许知恩名下,金屋藏娇一般将许知恩养成一朵娇花,有时在外面应酬太晚,坐两个小时车也要回到别墅找许知恩,在国外出差,偶尔路过珠宝店,有女朋友的林询有时忙起来都会忘记给女朋友买礼物,但傅总会专程让司机停下,选一款首饰带回国内,尽管大多数是由林询的手送出去。   傅景深的忙碌体现在方方面面。   但林询认为他对许知恩是特殊的,特殊到别人一碰,他就觉得他手里捧着的瓷娃娃会碎。   可傅总太淡漠了。   他淡漠到让人感受不到他对许知恩是特殊的,他常常讲,也不过是养个逗乐子的。   他好像生来冷血,但他是骄傲的,年纪轻轻坐上总裁之位,力排众议在临合占有一席之地,出门在外,各种觥筹交错的宴会上,遇到谁也不敢轻视他,总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傅总。”   这样的条件放在哪儿也必不会是遭到拒绝的。   但今天,在他的地界上,他被从前用尽心思养着的姑娘说:不纠缠,不相见。   林询内心已经坐在太平洋上翻滚,但面上尽量冷静。   在进入办公室之后,他温声问:“傅总,午餐要吃什么?”   傅景深坐在皮椅上,神态疲惫,他转过身,只给林询留了个皮椅的后背。   黑色此刻和傅景深格外相称,他抬起手晃了晃,示意林询出去。   林询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无奈叹气。   等林询离开办公室后,傅景深才伸手捂着胃,眉头紧缩,脸色瞬间发白,额上冒着冷汗,他转过身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胃药,桌上就一杯冷了的咖啡,他正要就着冷咖啡喝,杯子递到嘴边,脑海里忽然响起:“你怎么又拿冷水喝药啊?回去躺着,等一会儿,我烧热水。”   “你不要总喝酒,这样胃受不了。”   “好点了吗?要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我给你煮了粥,吃一点好不好?”   “就吃一点嘛。我喂你吃好不好?”   “生病了就不要耍小性子,好好被人照顾行不行?”   “……”   那些叮咛跨越时空而来,傅景深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躺在别墅的床上,身边是许知恩着急忙慌跑来跑去的身影,他发个烧不去医院,她隔几分钟就要过来试下他的体温。   那时的许知恩多好啊。   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无穷尽的爱。   年纪小的姑娘怎么可能藏得住爱意。   傅景深纵使再慢热,再愚钝,但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爱。   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卑劣的小人。   电话忽然响起,傅景深的思绪被打断,面前的冷咖啡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他轻轻闭眼,随手把咖啡扔在桌上,接起电话。   是这次的合作对象齐总打来的,主要还是讨论项目,但在讨论完之后,齐总笑着说:“听说你和我小女儿认识?她昨晚可没少和我夸你。”   “之前旅游时认识的。”傅景深笑着说:“令千金很风趣。”   齐总笑道:“她年纪小,性格骄纵,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别见怪。”   傅景深胃一抽一抽地痛,这会儿只能敷衍几句,强行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扔在桌上,他摁了内线,让秘书倒杯热水进来。   几秒后,秘书小心翼翼地将热水放在桌上。   等她出去,傅景深才拿起药扔进嘴里,喝水往下咽,结果水刚入嘴,他直接连药带水都吐了出来。   说热水就热水,烫的要死。   傅景深的舌头感觉都失去了知觉。   以往他喝药时,许知恩送来的热水必定是她试好了水温,在他喝药前还要不停提醒,小心点烫,你先试一下。   他以为别人都是这样的。   事到如今,发现只有许知恩是这样。   胃仍旧在疼,他发消息给陈医生。   陈医生让他抽空过来做个检查,他说等下周吧。   陈医生提醒他不要熬夜、不要酗酒,少抽烟,早午晚三餐都要吃,用小米粥试着养胃。   傅景深只回了个哦。   等桌上的水放温,傅景深才就着水吃了颗胃药。   这药味苦,进入喉咙后嘴里仍旧是浓郁的苦涩,他拉开抽屉,里边有许知恩以前喊他带的糖。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外出旅游,许知恩见着新奇,非要买的怪味糖。   他剥开吃了一颗,是甜的。   当时据说怪味糖里边的每一颗糖味道都不一样,傅景深还以为是他运气好,结果他吃第二颗,仍旧是甜的。   他又吃了几颗,全部都是甜的。   像是在印证他猜想那般,他在一颗糖的后边发现了贴着的纸条,上边的字迹已经淡了。   [被骗了吧!没有怪味,都是甜的,吃完这包糖,你生活也会是甜的。]   傅景深感觉心上被重重地打了一拳。   酸胀、闷痛。   太多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竟然掉了一滴泪下来。   他仰起头闭上眼,脑海里忽然全都是许知恩。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走的。   但忘记了,没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   -   许知恩和团团去食堂吃饭,还未走到食堂就收获了一大批探寻的目光。   在八卦这件事上,不分男女,不卡年龄。   几乎是许知恩走到哪,八卦的目光就跟到哪。   团团跟在她身侧,硬着头皮说:“知恩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   许知恩倒坦荡起来:“就这。”   她用优惠券打了饭,寻了个空位置坐下,团团坐在她对面。   这猝不及防的一场闹剧弄得团团都无心吃饭,一边吃一边看许知恩,吃一口看一下,许知恩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好奇,在吃到一半时终于不再折磨团团,直截了当地说:“前任。”   团团一口汤噎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不容易咽下去,开始了漫长的咳嗽。   等她咳嗽停了才问:“刚刚那个是他们总裁?”   许知恩点头。   团团震惊到无以复加,“所以临合的总裁是姐的前任?”   许知恩:“……”   她翻了个白眼,在触及到那些带着打量的探寻目光时,她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你还可以声音再大点。”许知恩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吃饭吧。”   团团哪还能吃得下饭啊。   她现在看许知恩都自带光环。   之前听圆子说了她们总裁的光辉事迹,一个在全公司女性心里都排TOP1的钻石王老五,结果是知恩姐的前任?   这是什么?   大佬的女人!   哦不,是前女人。   “别看了。”许知恩一撩头发,给团团夹了个鸡腿:“多吃点,下午赶工。”   在经历过中午的事后,许知恩打算加班。   反正双方签的是项目约,这个项目做完,她们就能撤。   她要趁大家不上班的时候赶工,早点做完早点撤,以后再接临合的单,她就是傻逼。   她永远不知道傅景深会制造出多少事。   起初跟他出去参加过圈子里的聚会,她年纪小,傅景深跟朋友玩的时候,她没少被那些女的明嘲暗讽。   当时她怕丢傅景深的面子,别人说什么也不敢反驳。   后来就不跟傅景深出去了。   论招蜂引蝶,没谁比得过傅景深。   许知恩对此心累,却无可奈何。   单子接了,那就得做。   她和团团离开食堂时,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跟着她身影走,等她一回头,那些目光立马慌乱地转向别处。   许知恩:……   她在开工前去了趟卫生间,本来都要推门走了,却听到外边在讨论。   “傅总竟然有女朋友?我的天。”   “不是说要和齐家联姻吗?傅总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有钱人的联姻不就那么一回事么?估计结婚以后还是各玩各的。”   “但今天中午有人在食堂吃饭,听说那是傅总前女友。”   “不至于吧,一个前女友也值得傅总亲自出马?”   “万一余情未了呢?而且那女的手段好高,欲擒故纵那一套玩得真溜。”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欲擒故纵,说不准就是不喜欢傅总呢。”   洗手间里忽然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异口同声道:“还会有人不喜欢傅总?”   对方:……   “就算不喜欢傅总的性格,也会喜欢傅总的钱吧,况且傅总还有那么好看一张脸。”   “呜呜呜是啊,我的梦中情人就此离我远去了。”   “没事,我们还有林特助。”   “虽然但是,林特助好像也有女朋友了,而且很快订婚。”   大家再次哀嚎起来,不知是谁提起来。   “傅总要和齐家联姻?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我一朋友说的,据说在他们圈子里传遍了,不然咱们公司这次的项目怎么是和齐家合作呢?”   “凭借傅总现在的地位,应该不需要联姻了吧?”   “那可说不准,前些天傅总不是因为身体出状况弄丢了一个大项目么,马上就要出年中报表了,他肯定着急啊。”   “身体出状况?怎么回事?”   “就是有同事看到他去医院了,正好咱们公司和龙泰的项目黄了,你品,仔细品。”   外边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谈到这大家也转了话题,没几分钟,聚在卫生间里说八卦的人也出去上班。   许知恩推开门出来,站在那儿洗手,另一个洗手池旁边也站着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量苗条,化着浓艳的妆,鼻梁高挺得快要翘到天上去,一看就是整出来的。   她大抵也知道了那些事,看向许知恩的目光并不友好。   两人虽没说话,但早已用眼神刀光剑影地过了一番。   许知恩再次回到工作区域,拿起她的刮腻刀,把墙底板当做傅景深的脸,狠狠将一坨水泥甩在上面。   妈的。   招蜂引蝶。   纠缠不休。   -   季秘书没想到自己的婚假能批得那么顺利。   她近期就是让后勤找了家业内口碑比较好的壁绘公司来做楼下那面空着的墙,起因是前段时间进傅总办公室,看他在研究壁绘的资料,直觉告诉她傅总对这个感兴趣。   于是在做墙时,让后勤找了壁绘。   她婚假批下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傅总觉得她办事认真呢。   结果今天关于那位乙方壁绘美女和傅总的故事在公司内部流传的时候,季秘书才慢慢咂摸出味来。   敢情不是因为她办事认真,而是她找来了总裁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季秘书在工位上感慨世界太小,而另一边的同事们在那里交换八卦。   已经从壁绘美女说到了美艳明星,又说到了即将和傅总联姻的齐家千金。   季秘书作为一个即将休婚假的人,完全没有参与八卦讨论的欲望。   但另一旁一直密切关注总裁情感动向的张秘书就义愤填膺地说:“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啊?竟然在公司对傅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是啊,听说傅总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她不会是什么富家千金来体验生活吧?”   “她全身上下的衣服和饰品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钱。”   “那傅总喜欢她什么啊?”   “……”   张秘书愤愤地坐回到工位上:“这女人简直是不识抬举。”   -   许知恩下定决心赶工,一下午就没歇过,手上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人在生气时工作效率会大大增加。   许知恩小学时哭着写作业是最快的,这会儿因为生气傅景深,工作效率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临近六点,团团实在熬不住,无奈喊她:“姐,你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累就休息,我还不累。”许知恩一边说一边翻转手腕。   团团看她工作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姐,你也太拼了吧。”   许知恩:“……”   不想看见前男友就得这样。   她不说话,继续埋头工作。   隔了会儿,团团忽然喊她:“姐……”   许知恩动都没动,“怎么了?”   “好像……”团团话没说完,就有一道夹着笑的女声传来,“美女,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许知恩皱眉,她从高处看下去。   对方长得高,又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看上去面带讥讽。   许知恩并不认为她会真心请自己吃饭。   “你谁?”许知恩问。   对方自我介绍道:“齐允,傅景深的……未婚妻。”   她在说未婚妻三个字前还刻意停顿了下,像是故意炫耀。   而许知恩的情绪快要积压到顶点。   她一整天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工作,指指点点,进个卫生间还要听别人贬低她几句。   说她人穷志高,竟然不识抬举地拒绝高高在上的傅总。   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许知恩只想做完工作,不想多生事端才忍下来,但现在这是做什么?   兴师问罪?   她做什么了?   这些人都疯了吧。   她没搭理齐允,继续做自己的事,结果齐允却踩着她的高跟鞋进了她们的工作区域。   许知恩语气不善:“你要做什么?”   齐允却笑笑,直接伸手握住了梯架:“你下来吗?”   她在笑,但眼里满是嘲弄。   许知恩握紧拳头:“你做什么?”   “请你喝杯咖啡。”齐允说:“或者一起吃个饭?”   “我不认为我们有一起吃饭的必要。”许知恩说:“我不认识你。”   “刚刚我们不就认识了么。”齐允笑道。   许知恩:“……”   这样也没办法继续工作了,她只好下了梯子。   跟打扮光鲜亮丽的齐允比起来,她此刻稍有些黯然失色。   尤其她穿着平底鞋,看着比齐允矮了些,但其实两人应当是差不多高的。   许知恩脱掉工作服扔在一边,喊团团:“我们走。”   齐允拉住她:“不是说好了一起喝杯咖啡?”   “没必要。”   她仍旧是淡淡的臭脸表情,美人生气也是极好看的。   尤其近距离看。   齐允盯着她的脸半晌,周围来看热闹的人愈发多,许知恩不想惹事,只想尽快离开,她没有在这里给人当猴子让人观赏的爱好。   但齐允却忽然笑了,“君君,把我给许小姐买的咖啡拿来。”   一个女孩儿也跳进工作区域,将一杯热咖啡递过来,许知恩皱眉,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   只见齐允将咖啡递过来,“许小姐,请你喝咖啡。”   许知恩皱眉,继续拒绝:“说了没必要。”   齐允轻笑:“不给面子吗?”   许知恩:“……”   她甩开齐允的手,喊团团:“走吧,下班了。”   话音刚落,齐允直接将一杯热咖啡倒在了许知恩身上。   许知恩完全没料到,她浅黄色的卫衣上直接被倒了一大杯热咖啡,幸好天气凉,她的衣服厚,那杯咖啡应该用的是滚烫的热水,这会儿热气在她身上散开,水滴落在她的衣服上,渗进皮肤里。   她往后退了半步,怒道:“你他妈有病吧。”   真是忍不了。   这是个什么疯子。   齐允却将倒完的空杯子往地上一扔,轻飘飘地:“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知恩闭了闭眼,她是真的不想惹事,但……   她脚边刚好有瓶蓝色的颜料,于是她弯腰捡起,拿在手里晃了晃,冷笑道:“你知道傅景深喜欢蓝色吧?”   齐允错愕两秒,骄傲地说:“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蓝色吗?”   齐允轻哼:“自然是因为我。”   许知恩翻了个白眼,想都没想地开了颜料,直接泼在她身上。   周遭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相传这个齐家千金自幼被惯坏了,不讲道理,为所欲为。   没想到许知恩竟然给她身上泼颜料。   蓝色和她高档的白色裙子混在一起,格外有破碎感。   许知恩随手一弄,也弄得很有艺术感。   但齐允却很震惊,她看着许知恩,想都不想地直接甩了一耳光过来。   许知恩没想到她会这样,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打人不打脸。   她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脸。   无论是谁。   但此刻,她感觉耳边嗡嗡响,右脸发麻。   本就绑得松的发圈此刻掉下来,头发散开在脸侧。   “你他妈……”许知恩气得都爆了粗,结果耳边传来傅景深的大喊:“许知恩,小心……”   而面前是齐允再次扬起来的手,许知恩也已经抬起了胳膊。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再被打第二次?   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感觉身边起了一阵风,随后她被一股重力冲击地往后退了半步,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   而齐允的第二个巴掌落在了抱着她的陆征背上。 第53章 053 可惜,你动我的人。   啪——   大抵是被激怒, 齐允的第二个巴掌要比第一个打得更重,闷响盖过了远处傅景深着急之时的喊声。   平日里特别吃重的陆征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也疼得闷哼。   现场突然像被摁下暂停键,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而傅景深疾跑过来,正好站在许知恩和齐允的中间,他皱眉看向齐允, 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齐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面不改色地告状:“看不出来吗?她欺负我。”   哪怕是告状, 她的神情也很傲慢, 甚至眼里有着不甘心。   第二个巴掌竟然没打在许知恩脸上, 算她走运。   不过, 这个给她挡巴掌的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齐允眯了眯眼, 手心仍旧发麻,用力太重胳膊都有点伤, 果真是气急了。   “齐允。”傅景深威胁地喊她,“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怎么了?”齐允看向他:“我打她你心疼啊?傅先生, 不要忘了,我们很快就是夫妻。”   “什么?”傅景深诧异。   “夫妻啊。”齐允耸耸肩:“难不成这也要我提醒你吗?你父亲已经在与我父亲商定订婚日期了。”   傅景深:“……草。”   纵使在商场沉浮多年, 再有涵养, 傅景深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傅景深直截了当地质问:“你帮我谈我的婚事?”   对方沉默两秒, 反问道:“不然呢?你也到年纪了,难道真看你一直一个人?目前齐家是你最有力的帮手……”   “我还不至于用我的婚姻就救公司。”傅景深压抑着怒气,“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   “我太闲?难道真要我看着你把钟晚枫娶回家?我告诉你,想都别……”   话还没说完, 傅景深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齐允在一旁轻笑:“怎么?确认完了吗?”   傅景深看向她:“抱歉,我想你搞错了一些事情。我和你父亲的合作仅限于公司之间,并没打算把自己的婚姻当做合作筹码,我们之间不可能订婚的。”   齐允脸色瞬间变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傅景深冷声道:“我们不可能订婚。”   齐允冷笑,指向了许知恩:“就因为她吗?”   被突然提及的许知恩正摩挲着陆征被打的背脊,低声问:“疼不疼?”   陆征摇头,手指抚向她的脸,无奈叹气:“你不知道躲吗?”   “太突然了。”许知恩一说话扯动嘴角,脸就疼得她直皱眉,却实话实说道:“没想到。”   她从小到大在学校里算不得好学生,但也从不混。   因为长得好看,初中时有男生喜欢她便会主动护着,没人敢欺负她。   更别提打耳光了。   她小时候把她爸做了一半的工给搅黄了,她爸都没舍得打她一下。   哪曾想今天遇到个疯子。   陆征看她红肿着的脸,“没有下次了。”   许知恩的手还在他背上,轻轻摁了一下,“你到底疼不疼?”   “肯定没你疼。”陆征说:“我皮糙肉厚的,打一下没事。”   “刚刚我都打算还手了。”许知恩说:“谁知道你突然跑过来。”   陆征无奈笑道:“还怪我了?”   刚刚他可是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就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不能让许知恩挨第二下。   她得多疼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像在耳语。   完全比不得另一边的齐允,她和傅景深的对峙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傅景深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不会和她订婚,还要她向许知恩道歉。   笑话,怎么可能?   齐允嚣张跋扈惯了,她们那个圈子里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她向来骄纵?   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   相反,谁要是觊觎她的东西,就是这个下场。   她看见许知恩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和她抢傅景深?   那要先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她只不过给了个小小的下马威,要是许知恩就那么算了,她也就小惩大诫一番。   但没想到许知恩反手给她倒了一身颜料,那一巴掌还打轻了。   齐允气得眼都红了,她看向傅景深:“我是不可能和那个贱人道歉的,她泼了我一身颜料,我还没和她算账呢。”   傅景深:“那你必……”   “是吗?”陆征忽然转过身,强硬地打断了傅景深的话。   他年纪小,虽是清朗的少年音,但刻意压低的时候有着成熟的磁性,且带着几分威胁,他胳膊揽着许知恩。   因为许知恩穿的平底鞋,此刻依偎在高大的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也很相称。   “齐允。”陆征喊她的名字,冷笑道:“刚回国就闹事,不愧是你啊。”   齐允看到他脸的那一秒便愣在原地,“陆……陆征?”   陆征轻笑:“还记得我?”   齐允:“……”   妈的。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会儿齐允想跟他们玩,但那帮男的死活不带她一起玩。   其中带头的就是陆征。   他们宁愿跟年纪比他们大很多的齐琳玩。   看到他,齐允就恨得牙痒痒。   但现在,她并不怕他。   以前的陆征是陆家公子,是陆光明捧在心尖上的独生子,是陆家唯一继承人,但现在陆家认回了亲儿子,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被众人捧着的陆小少爷,有什么好怕的?   思及此,齐允多了些底气,嘲弄道:“当然记得,丧家之犬嘛。”   这些年,她人虽在国外,但国内的消息也知道不少。   陆征那事儿闹出来的时候,她们圈子里的小姐妹芳心碎了一地,以前都在打赌,到底是谁会嫁给陆征?   这会儿都在打赌,陆征还会不会和陆家有联系。   陆征早已不是从前张扬的小少爷。   陆征看向她,那双黝黑的眸子动也不动,看得齐允心里打怵,良久后忽然勾唇讥笑:“记得就好。”   齐允瞪他:“怎么?你也是为这个女人出气的?”   陆征挑眉,轻飘飘地:“嗯哼。”   “也想逼我道歉?”齐允冷笑:“不可能。”   陆征摇头,“不是。”   他松开揽着许知恩的手,缓缓向齐允走近。   齐允退了两步,忽然退到了柱子上,退无可退。   陆征的那双眼睛她太熟悉了,以前陆征生气时就是这个样子。   他生气时总会把对方弄得很狼狈。   哪怕知道他现在宛若丧家之犬,但多年来身体内还保持着惯性,看到他这样的眼睛还是会害怕,会不自觉后退。   陆征在她面前停下,他缓缓道:“我不逼你道歉。”   齐允的心放下来,嗤笑:“那你装什么逼。”   齐允仰起头看他,朝许知恩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熟稔:“那是你新泡的妞?眼光一般啊。”   陆征看了眼许知恩,她还在原地站着,表情很懵,仍没回过神来。   他又看了眼齐允,随后在齐允嘲弄的眼神中,淡淡道:“你瞎啊。”   齐允:“?”   “算了。”陆征说:“你眼睛就没好过。”   齐允:“……”   “靠。”齐允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会说话。”   陆征仍旧淡淡地:“比不得你,不做人事。”   齐允:“……”   “那你要做什么?”齐允问。   他太高,站在对面身高压制很明显,再加上那双眼睛,让齐允格外有压迫感,于是她推了陆征一下:“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陆征直接拉住她的手腕,“等等再走。”   齐允皱眉:“做什么?”   话音刚落,陆征直接把她两条胳膊抓住,齐允大叫:“陆征,你他妈做什么?”   陆征笑笑:“用你喜欢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他从兜里摸出根细绳出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的,直接把齐允的两条胳膊绑起来,然后举过她头顶,压在柱子上。   齐允大喊:“你他妈放开我!”   陆征淡声道:“要是不想让我录视频发到群里,你就继续喊,不然给我闭嘴。”   “你早就不是陆家的人了。”齐允说:“有个屁的群。”   陆征压着她胳膊的手劲儿并不小,相当于直接把她摁在柱子上,让她动弹不得,这时男性力量尽显。   “江靖有。”陆征说。   齐允的脸色变了,几次欲言又止,但不敢再说话。   要是陆征把这些录下来发到群里,她立刻就得换个星球生活。   太他妈丢人了。   陆征看她不再闹,这才继续道:“我不逼你道歉,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看向齐允,嘴角勾起恰好的弧度,笑得让人瘆得慌,“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以牙还牙。”   齐允:“……操。”   “陆征,你有没有点风度?”齐允知道这个人要发疯了,吓得立刻道:“连女人也打?我们好歹也一起长大的!”   陆征挑眉,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哦。”   “你他妈不是从来不打女人吗?”齐允厉声,生怕他下一秒就打自己一巴掌。   但陆征只摇摇头:“你记错了,我没那么绅士。”   他摁着齐允的手,尽量少地触碰到她,“我这人没什么风度,我只护短。”   又说:“只保护我的人。可惜,你动我的人。”   齐允震惊,她没想到陆征竟然真谈恋爱了。   以前她们圈子里一个长得特漂亮的姐妹追陆征,追了三个多月,连着送爱心早餐,陆征看都不看一眼,那会儿大家都说陆征一点恋爱细胞都没有,以后肯定单身一辈子。   在她出国之前,陆征还是个单身狗。   结果……陆征恋爱了。   在她震惊之时,陆征回头看向许知恩,“过来。”   许知恩仍在懵,她甚至不知道陆征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有点怀疑自己被打傻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   陆征点头,“嗯。”   许知恩看着被陆征摁住的齐允,刚刚被打的那一幕回到脑海,气得她不行,于是她往过走。   但在路过傅景深时,傅景深却拽住了她的手腕,他朝许知恩摇摇头,低声劝道“你惹不过她的,不要冲动。”   许知恩皱眉。   傅景深:“你相信我,这笔账我会帮你算。”   许知恩抿唇,忽然笑了,这笑里带着讥讽。   她挣开傅景深的手,“不必,这帐我自己算。”   再看一眼陆征,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笑笑,“而且这会儿还有人帮我一起算。”   说完便大步朝陆征走过去。   齐允瞳孔地震,顿感不妙:“陆征,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我向来喜欢以牙还牙。”   陆征说完看向许知恩,“要还回来吗?”   许知恩勾唇笑:“必然。”   陆征摁着齐允的手更紧,许知恩看向齐允。   齐允慌了,“陆征,你不能这么……”   啪——   许知恩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打断了齐允的话。   齐允站在那儿懵了,忽然开始挣扎,“陆征!你他妈的!竟然……”   啪——   又是一巴掌。   许知恩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她看向被打懵的齐允,“这一巴掌,是替我老公打的。”   “你打他的背。”许知恩冷笑:“问过我意见了吗?”   又说:“我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次。”   齐允震惊地看向陆征,眼里含着泪,一时间表达的情绪太多,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征却松开了她的手,两条手腕有一圈青紫的红痕。   齐允必须地倚在柱子上才能让自己不跌倒:“你……你们……”   “用你的方式对待你。”陆征淡漠道:“齐允,你也该长大了。”   齐允仰起头瞪他:“我不用你假惺惺。”   “哦。”陆征也没打算安慰她,但——   “我不知道你跟那边那位是什么关系,但你在国外让琳姐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自己心里有数,要是不想让齐叔知道,你就少招惹我的人。”   齐允冷笑:“你的人?”   她气得口不择言:“她他妈可是傅景深的前女友!”   陆征面无表情拉过许知恩的手“但现在她是我老婆,就是我的人。至于那位……”   他淡淡地扫了傅景深一眼:“应该都不能算前任吧,只是个污点罢了。”   许知恩忍不住笑出声。   而傅景深脸色差到了极点,片刻后直接离开。 第54章 054 男朋友肩膀是摆设吗?   下班之际在公司上演一场闹剧, 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甚至不少人全程围观。   傅景深上总裁专属电梯时不知收获了员工多少好奇和怜悯的表情,他谁都没看,挺直脊背走进电梯, 但上电梯没多久,给林询发了条消息:【通知各部门,今晚所有人准时下班, 勿在公司逗留。】   临合集团的下班时间是六点,这会儿已经六点十五。   林询看完消息唏嘘几秒, 随后把这消息通过钉钉转发出去。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在临合这个加班是家常便饭的公司里, 总裁要求众人准时下班。   员工们虽爱八卦和吃瓜, 但为了保住饭碗, 基本上拎着东西匆匆离开公司。   但在离开路上,仍忍不住看向那边的修罗场场面。   还有胆子大的, 直接肆无忌惮地讨论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我能亲眼看到两个女的互扇巴掌。”   “不过那个男人好帅啊。”   “什么男人,一看就还没毕业大学生, 长得可真好看。”   “虽然但是,我是临合员工, 我站傅总。”   “我不行, 我还是喜欢能给我报仇的,还的那巴掌看得我太爽了。”   “齐家那小公主是个疯批吧?要么是神经病, 要么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白富美, 哪有素质这么差的啊。”   “X大无脑你不知道?她会找壁绘小姐姐,也是因为秘书办有人嚼舌根了吧。”   “肯定的,你没看见她是跟张秘书一起下来的吗?”   “张秘书喜欢总裁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中午那事儿发生以后听说有人在卫生间看见张秘书哭来着。”   “……”   她们一边闲聊一边走远。   而许知恩和陆征在原地和齐允对视良久, 最终还是许知恩先开口,不过是提醒团团该下班了,让她先走。   团团犹疑地看着她:“知恩姐……”   “我没事。”许知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冲她一笑:“明天先不用来了,休息一天。”   团团抿唇:“好。”   她又看了眼陆征,这才离开。   一楼顿时变得空旷,许知恩低头看了眼卫衣上,凉了的咖啡渍散发着浓郁的苦味,她本来工作了一天身体也不太舒服,下班时还遇到这种事,被人当猴子看了这么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喊陆征:“我们也走吧。”   随手拎起自己的包。   陆征拉过她的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掌心,又捏过她的手指骨节。   刚才还发麻的手心一下子换了感觉,有些酥痒。   他们往外走。   齐允大抵是害怕陆征,想说什么也没敢。   只能默默看着两人背影。   -   陆征仍旧开那辆玛莎来接许知恩下班的。   在回去路上,许知恩一言不发。   她的手肘搭在车窗边,被齐允打过的脸落在她掌心里,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十几分钟。   直到车子停下,一直闭眼假寐的她才睁开眼,还以为已经到了家门口,结果是陌生的路边。   陆征也没问她意见,直接下了车。   车停靠的路边是一家煎饼店和一家米线店,而陆征往马路对面走。   许知恩没忍住好奇,探头看了眼陆征去哪儿,最后发现他在一家奶茶店停下。   陆征高大的背影挤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他也就待了一会儿,又转头去了药店。   他穿一身黑色运动衣,白色高帮运动鞋,身形颀长,走路时脊背挺得很直,每一步都很板正,虽然不像走军姿一样,但从他日常的走路姿势也不难看出是经过训练的。   许知恩盯着车窗看了会儿,实在没心情继续看,干脆又闭上眼假寐。   右脸仍旧火辣辣的疼,就连手心都是发麻的。   尽管她把那巴掌还了回去,打的时候心理状态得到了释放,但被打的屈辱感还在。   她向来不信奉以暴制暴,但在某些时候,以暴制暴确实管用。   可以暴制暴以后,她的心情也没有很好。   许知恩想起第一次跟傅景深参加他朋友的生日会,说都是一些朋友聚在一起,吃过饭后傅景深上楼去打牌,原本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结果有人很热络地挽着她胳膊,揶揄傅景深:“怎么?还怕我们把这小姑娘给吃了啊?”   那时许知恩不过22,大学刚毕业。   来北城时人生地不熟,能依靠的也就一个傅景深而已。   彼时的她仍有无限热情,坚信能撞破傅景深这堵南墙。   但那天她坐在人群里,听她们谈论各种奢侈品牌,英语法语德语混杂着聊,似是每一句都在贬低她。   她们先无视她,之后又喊她加入话题,她根本插不进去。   后来她去上卫生间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傅先生怎么带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妹来?   有人回答:“玩玩的吧,没发现她和傅先生一直养着的妹妹有点像吗?”   也是那时,许知恩才知道,原来傅景深对钟晚枫是特殊的。   他们之间好像并不止于兄妹之情。   那段记忆给许知恩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彼时她并不懂得如何处理,晚间打算询问傅景深时,他却喝多了酒,笑着问她:“玩得愉快吗?”   她不敢扫了他的兴,只好说愉快。   那时喜欢一个人就是那样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他身上,并不觉得委屈。   年纪小时觉得只要喜欢一个人,付出全世界换他高兴也值得。   后来发现,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会连带着不喜欢你付出的全世界。   迷蒙间,许知恩感觉到手背有凉意,她挣扎着从那段不愉快的记忆里脱身,睁开眼就看到了陆征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好看到哪怕挨得这般近,也看不到毛孔和细纹。   满脸的胶原蛋白,许知恩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前倾身体,在他脸颊处吻了一下。   有些干涩的唇落在他带着凉意的脸上,他脸和有肌肉的身体不一样,脸很软。   像风轻轻拂过水面落下的吻,飞快撤离。   陆征弯着的脊背忽然垮了一些。   这猝不及防的吻让他有些懵,几秒后才笑:“做什么啊?”   许知恩耸耸肩,没说话。   心情不好的时候,表达欲自然而然会下降。   她安稳地坐在那儿,也不问陆征要做什么,只像个疲惫的洋娃娃一样,任由陆征摆弄。   大概是从奶茶店拿的冰块,陆征还用纱布包着,冰块落在她火辣辣的脸上,总算缓解了一些难受。   陆征也收敛了笑意,认真为她敷脸。   十分钟后,陆征下车扔掉冰块,再次上车后递给许知恩一杯奶茶。   许知恩正要接,陆征却拿起吸管给戳开,这才递过去。   加了满满一杯料的奶茶甜到发腻,正好缓解许知恩此刻低落的心情。   之后的路上,陆征再也没说话,给了许知恩足够多的空间。   回家路上,陆征仍旧牵着许知恩,而许知恩一手奶茶,一手和他十指相扣。   电梯里的墙壁宛若镜子,许知恩目光落在前面的墙壁上,她和陆征的身影刚好映在上面。   她的身高刚好到陆征的肩膀,而一侧的陆征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宽肩窄腰,但见过场面的许知恩知道,在宽松的运动衣下是多紧致的肌肉。   电梯抵达,她忽然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像是把这一路上压抑的情绪都要排解出去一样。   又怕陆征问,她干脆喝了口奶茶。   陆征瞟她一眼,果然没说话。   他开门,在玄关处换鞋,给她递拖鞋,又再次关门。   小草莓和小新估计玩累了,这会儿正趴在窝里睡。   家里静悄悄的,傍晚余晖穿过玻璃窗落进客厅,橙红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晚霞绚烂地弥漫在雾蓝色的空中,遮盖了原本有的颜色,大片大片地火烧云在遥远天际平移。   从客厅的窗户望过去,能看到极美的落日风景。   平日里许知恩会搬张凳子坐在那儿赏景,但今天没心情。   她木然地喝着奶茶,嘴里弥漫着浓郁的甜味。   平日里躺着很舒适的沙发此刻也觉得垫子不够软,她靠在沙发上闭起眼,心里仍旧是散不开的郁结。   怎么就打脸呢?   真是疯子。   许知恩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她向来不会把这种事情和人说,准确来说是在和傅景深在一起以后,逐渐不说这些事了,大抵是因为这一类事情堆积得太多了,就算要抱怨也不知道该抱怨哪一件。   大学时她也会和乔依抱怨吐槽。   可后来见傅景深累,乔依忙着恋爱,她就逐步收敛了自己的这种情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知恩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这种事情,可以自己消化这种负面情绪。   事实上,她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但今天,这种情绪怎么都无法排解。   哪怕她在陆征的帮助下还了回去,她仍旧郁结。   良久,陆征在安静中开口,声音淡淡地:“许知恩,委屈吗?”   许知恩侧过脸看他,大抵是他那清朗的少年音让人有安全感,也或者是在这空荡寂静中终于有人问她的心声。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眼里忽然涌出了泪。   眼泪挂在眼睛里,迟迟未落。   她盯着他看,仍旧没回答。   陆征也回看她,那双眼睛在客厅明亮的白炽灯照耀下,显得格外明艳。   她分明什么话都没说,但每一个表情都在说——我很委屈。   ——我委屈死了。   陆征伸手在她右脸上轻轻捏了下,“我问你,委不委屈?”   许知恩的眼泪直接落下来,她抬手擦掉眼泪,哽着声音应了句:“嗯。”   又是漫长的对峙。   良久,还是陆征最先投降,他一把将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的许知恩抱在怀里,大手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脑袋捂在自己肩膀上,愤愤然道:“委屈就哭啊。”   “男朋友肩膀是摆设吗?”陆征轻轻拍她的背:“哭又不丢人。” 第55章 055 因为以前喜欢你,在装。   许知恩很少有哭得这么失态的时候。   陆征肩膀有巴掌大的水迹, 晕染开来像朵花,更多的眼泪顺着他脖颈间的肌肤渗透进去,他一边从桌上抽纸递给许知恩, 一边揽着她肩膀轻轻拍着,跟哄小孩儿似的。   许知恩哭得嗓子实在不舒服,起来用纸擦眼泪擤鼻涕, 仍旧断断续续地抽噎。   陆征全程都没说话,他安静又沉默, 充当着聆听者的角色。   许知恩抽噎着说了句:“我从小到大都没……没被人打过巴掌。”   陆征把她乱了的头发捋好, 一下又一下, 耐心又温柔, “看得出来。”   许知恩气得忍不住骂:“她这个疯子。”   陆征附和:“对。”   又抽噎了几下, 许知恩回过神来质问:“你怎么认识她?”   刚放肆大哭过的声音带着几分哑,鼻子也被堵住, 一出口竟然是小奶音,再加上许知恩原本的声音很偏向于南方姑娘的软糯, 这会儿突如其来的质问倒像在撒娇。   陆征好脾气地回答:“年纪差不多,算一起长大的。”   许知恩想到陆家, 顿时了然, “那她从小就这么讨厌吗?”   陆征抿唇,思考片刻后点头:“算是吧。”   “算是?”许知恩把废纸扔进垃圾桶, 不大满意地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还带偏袒她的啊?”   说完回头一看,垃圾桶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她用过的纸巾,这次可真是哭了一年的量, 她直接起身去“毁尸灭迹”,但手却被陆征摁住,他脚轻轻一踢,垃圾桶被平移了地方。   陆征低敛眉眼:“休息一会儿,我来。”   许知恩没再动,正好哭完以后没什么精力。   哭完以后心理是畅快了,但身体属于疲软状态,于是她再次瘫在沙发上,正好陆征给她垫了个肩膀。   许知恩不客气地枕着,偏过头看向陆征。   这张脸是属于初看惊艳,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有的人是初见型,有的人是耐看型,但偏偏陆征两者兼备。   只听陆征缓缓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偏袒她做什么?她脾气应该是差,但没在我面前这么……”   他费力地从词库里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肆意妄为。”   许知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嗯?”   陆征皱眉:“怎么了?”   “她喜欢你?”许知恩反问。   陆征:“……怎么可能?”   “她怕你?”   陆征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可能吧。”   是咯。   许知恩只能想到这两个答案。   要么是爱,要么是怕。   许知恩更偏向前一个,但陆征偏向后一个。   之后陆征斟酌着给许知恩讲了个小时候的故事,许知恩确定了答案,应当是后者。   那会儿齐允想和他们玩,陆征一帮男孩儿一起,带她一个女生嫌麻烦,但她偏偏硬往上凑,其他人不太敢惹这个动不动就哭着回家告状的人,就连江靖提起来也是摇摇头,“我不想回家被我爸揍啊。”   有天陆征实在忍不下去,大半夜带着江靖去别墅园区最后边的荒地里抓了一晚上的蚯蚓,第二天放到她随身带的小包里,齐允打开小包吓得脸煞白,直接坐在地上,身边蚯蚓乱窜,陆征就站她面前光明正大地威胁,“以后还跟不跟我们了?”   齐允呜呜呜哭,陆征拿条蚯蚓在她面前晃,“不许哭。”   齐允打个哭嗝,紧闭嘴巴。   那天齐允答应不再跟着他们,也不哭着告状,陆征和江靖在她身边帮着抓了一下午的蚯蚓,结果晚上回家等待他们的就是家长的质问,陆光明问他怎么那么小气,不过是多带个人玩而已。   陆征也不服气,气冲冲地回答:“她动不动就哭,走得慢,爱告状,还喜欢使唤人,那天突然想吃刨冰,让我去买,我们帮她买了,结果她嫌我们买的口味不对,非要我们做骑士她当公主玩过家家,谁陪她啊。”   陆光明和秦雅舒站在客厅里,当晚秦雅舒和齐允母亲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陆征在书房罚站。   从那之后,齐允再也不敢和陆征说话了,不过还是敢欺负其他的小男孩。   许知恩听完以后打量他一番,“看不出来啊。”   陆征笑笑:“小时候淘气。”   聊起儿时趣事,回忆纷至沓来。   许知恩坐在那儿听陆征小时候的事儿,他讲故事略显无趣,平铺直叙地说出来,让人提不起太多兴趣。   但许知恩这会儿迫切地需要身边有个声音,哪怕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随意附和几句。   陆征还提到了后来和齐允的交际。   他们高中仍在同一个,不过在隔壁班,齐允愈发嚣张跋扈,而那会儿陆征在陆光明的鞭策下,成绩常年拔尖,再加上他长了张不错的脸,在学校里备受欢迎。   有天齐允和人打赌,谁先追到陆征,对方就要头顶“我是猪”的牌子在操场待一天。   跟她打赌的女孩是陆征班上的,直接和陆征说了赌注,想和他联手整齐允,结果陆征放学以后找到齐允,跟她说了白天的事,让她长个脑子。   当时齐允拿着“忍辱负重”买来的奶茶,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征。   陆征没接她的奶茶,只让她别玩无聊把戏。   后来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处理的,反正没闹大。   许知恩听着新鲜,“你怎么不整她了?”   陆征耸耸肩:“琳姐和我们关系好,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大抵就是他们之间的交际。   说来也有意思,齐允跋扈是他们圈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偏偏不敢惹陆征。   但陆征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人是张扬了点儿,但向来讲义气。   大抵从陆光明身上学来的,在一众同龄人中,他为人处世是最八面玲珑的,很多人都自觉跟他关系好,但他心里却分着很清楚地楚河汉界。   许知恩哭累了,陆征还在讲他高中那些无聊的事儿,她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许知恩在他肩膀处蹭了蹭,鼻尖儿刚好抵在他脖颈间肌肤上,陆征侧过脸,在她发梢上落下一吻,把她的头发捋顺,整个人不再动。   -   许知恩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所有的时间线被打乱,人物关系重组。   猛地惊醒那刻,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陆征怀里。   而陆征在她醒的那一刻也睁开了眼睛,不过只轻轻睁开,随后又阖上眼,低声问:“怎么了?”   许知恩放缓呼吸,翻了个身说:“没事。”   随后又闭上眼睡去。   在刚才的梦里,她在青宜遇到了抱着猫的陆征。   那时她还没遇见傅景深。   -   许知恩歇了一天才复工,她和团团几乎是同时抵达临合集团楼下。   团团贴心地给她买了早餐,许知恩随意吃了几口便开始工作。   那天的“打脸”事件余威仍未散去,但凡有人路过一楼,总会对许知恩投来好奇的目光,有肆无忌惮地直接就低声讨论起来那天的事儿,以及许知恩和傅总的八卦。   然而下午就有人来施工,直接用挡板把许知恩工作那一圈给隔住了。   林询指挥着工人摆放隔板位置,弄完以后朝许知恩笑:“许小姐辛苦。”   许知恩没理他,埋头工作。   经由那事以后,许知恩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快到团团跟不上她的工作步伐,也一刻不得歇。   原本还需一周的工作,许知恩三天就到了收尾阶段。   收尾的那个下午,许知恩和团团中午没吃饭,都想着早点做完走。   但在做交接时,对方检验的人竟然是傅景深。   许知恩和团团站在后边,西装革履的傅景深站在刚完工的壁绘前,从左到右地打量。   良久,他回头看向许知恩:“都是你做的?”   他的语气还算好,许知恩只淡淡回答:“还有我同事。”   他看看壁绘又看看许知恩,甚至想要伸手摸一下刚完成的壁绘,但他手刚伸出去,许知恩便喊道:“别动。”   傅景深皱眉:“嗯?”   “还没干。”许知恩说:“你现在动容易变形。”   傅景深讪讪地放下手。   许知恩看着他的背影,他好像瘦了很多。   原来这西装他可以很好地撑起来,但这会儿却显得大了一码,看着宽松。   不知是在办公室里待久了还是生病了,他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苍白。   他观摩了许久,久到许知恩没耐心地问:“好了吗?”   傅景深这才回答:“好了。”   他今天的脾气格外好。   他叮嘱了林询几句,没多久,林询和后勤负责交接的人都出去了 。   里边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团团。   团团倍感尴尬。   傅景深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许知恩不耐烦:“我不想谈。”   说完拎着东西就要走,结果团团已经拿起包麻溜地往外走:“知恩姐,我在外面等你。”   只剩下两人独处时,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想说什么就说。”许知恩语气很冲,“我时间有限。”   “你脾气原来就这么差吗?”傅景深像变了个人,耐心又温和。   许知恩点头:“是。”   “怎么以前没感受到?”   许知恩气笑了,“明知故问?”   她大方地说:“因为以前喜欢你,在装。”   反言之,现在不喜欢了,所以不用装。   “我以为你在生气。”傅景深笑笑,他低敛下眉眼,片刻后又看向许知恩,错开话题:“以前不知道你会这么多。”   “什么?”   “这些。”他指向身后的壁绘墙,“做得很好看。”   许知恩看向他,良久才出声:“你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才觉得像在骂人,于是澄清道:“字面意思上的。”   傅景深:“……”   他摇头。   许知恩嗤了声,“你这样像在说遗言。不过,这些我以前就会,不过你觉得我不需要工作,你以为我只会逛街购物,只会在家做饭,我那会儿也以为我只需要那样就行了。”   多傻啊。   傅景深沉默良久,忽然轻叹一口气,从兜里拿出了证件,很认真地说:“许知恩,我想过了。”   许知恩看清他手里的证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   他拿的是户口本。   一个危险的念头从许知恩脑袋里蹿出来,几秒后傅景深说:“我们结婚。”   许知恩:“?!”   “你有病吧?”许知恩惊讶:“我结婚了。”   傅景深:“可以离。”   许知恩觉得他疯了,震惊到久久不能言语。   傅景深却显得很理智,“我们一起生活了很久,脾性相合,晚枫也很喜欢你,我们是最适合结婚的,不是吗?”   许知恩:“……”   “买花生米了吗?”许知恩逐渐平静下来。   傅景深:“?”   “但凡多买一盘花生米。”许知恩拿出了和乔依互相阴阳怪气的劲儿,“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傅景深:“……我是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许知恩忽然勾唇笑,“你还好意思提钟晚枫?”   傅景深:“怎么?”   “知道你一直在等妹妹长大,都长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你还等什么?等她嫁人了以后抢啊。”许知恩嗤笑:“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我什么时候……”傅景深想要辩驳,却被许知恩强硬打断:“这么多年你一直把钟晚枫放在保护伞下,什么危险的地方都不让她去,在她身边安插着你的人,把她照顾得面面俱到,不喑世事,你以为是对她好吗?”   许知恩笑得凉薄,说出闷了很久的心里话:“你没发现你把钟晚枫养废了吗?”   傅景深诧异地看向她,艰难地喊:“许知恩……”   带着几分威胁,但许知恩不怕,她只是笑:“知道的你是爱她想要保护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她有仇。”   一字一句宛若悬而未落的刀子,架在傅景深心上。   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被说得红了眼,握拳看向许知恩,威胁道:“许知恩,你不要太……”   啪嗒——   一声重响从后边传来。   钟晚枫穿着白色的纱裙,外边套了件轻薄的针织衫,漂亮的锁骨上是闪耀的钻石项链,她的脚边是砸烂了的奶茶,浓郁的奶香味在空中弥漫开。   奶茶是许知恩以前常喝的一个牌子。   钟晚枫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许知恩一时感到心虚,而傅景深看向钟晚枫:“晚晚,你……”   “不要说。”钟晚枫叫得破了音,她后退了几步。   “林询。”傅景深直接喊助理,“送小姐回家。”   钟晚枫直接推开疾步走来的林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看着傅景深,忍不住爆发道:“我不是你手里的玩偶啊。”   说完以后直接转身跑出大楼。   那些悬而未落的刀子在此刻重重落下,砸在傅景深的心上。   他回头看向许知恩:“你满意了?”   许知恩低头拿起工具包,淡漠道:“我说的是实话。”   傅景深大步朝外走,喊林询:“去追小姐。”   等他们都离开后,团团才走进来,在她即将踩上那杯奶茶时,许知恩喝止道:“别动。”   团团站在那儿,低头看着许知恩慢慢收拾残局,但在收拾时,她低下头哭了。   毕竟还是个无辜的小姑娘。   在回家路上,许知恩把钟晚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她发了条消息。   【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找我吧。】   童话梦碎的公主,可真没地方去啊。   -   钟晚枫一个人跑出去,附近都是CBD大楼。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躲着哭。   知恩姐姐的那些话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虽然一直感觉哥哥是对她好,可她从来没有朋友,她身边都是哥哥安排的人,让人觉得压抑。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下哥哥一个。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一直深信不疑。   钟晚枫在无人的角落里哭了很久,哭到这座城市变了天,狭小的地方里有雨落下来。   她没有伞,雨打湿她整个人,冷风吹过她身侧,伴着雨点,冰冷又刺骨。   她颤着手长摁手机,这才开了机。   一通又一通地未接来电,都来自于傅景深和林助理。   她没有管。   微信上有新消息,是知恩姐姐发来的。   她看了眼也略过,现在她也不想见到知恩姐姐。   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啊。   估计很差劲吧,像只橱窗里的玩偶一样被人摆布。   钟晚枫翻遍手机,通讯录里的人少得可怜,几乎都是她和傅景深身边的工作人员。   滑到最下边,她看到了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   傅景深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她立马挂断。   几秒后,她闭着眼拨出了那个号码,那头等待了一会才接起来。   “你好。”他好像没有存自己的号码,说得十分客气。   钟晚枫听到他声音就哭起来,“呜呜呜,我好冷呀。”   “沈渡。”钟晚枫哭着说:“你能来接我吗?我没有朋友了。”   沈渡立刻急声道:“你在哪?”   “我在……”钟晚枫顿了几秒:“我不知道,这里下雨了。”   沈渡:“……”   他软声哄道:“你先别哭,我去接你。”   钟晚枫脑袋搭在膝盖上:“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呀。”   “你在微信上把位置发给我。”沈渡说:“先找个地方避雨,不要淋雨,然后打开微信位置共享。”   “我没有你微信。”钟晚枫更委屈。   沈渡那头已经发动了车子,“就是这个手机号,你加,不要哭,也别挂电话,等我去找你。”   钟晚枫应了声哦。   但她环顾四周,没有躲雨的地方,她干脆缩在墙边,吸吸鼻子说:“沈渡,我想哭。”   沈渡:“……”   良久,他讷讷道:“那你哭。”   话音刚落,钟晚枫就又小声哭起来。 第56章 056 阿征竟然结婚了?   沈渡找到钟晚枫的时候, 她正蜷缩在角落里,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四周没有避雨的地方,她浑身上下都被打湿, 白色纱裙黏在身上,和平日里在镜头下光鲜的明星大相径庭。   沈渡确认是她后没喊她,给她头顶撑了一把伞, 挡住了雨。   隔了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仰起头。   雾蒙蒙的雨幕里, 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半弯腰撑着透明伞, 雨滴沿着伞的边缘落在地面。   从远处看, 这场景唯美地像一幅画。   猝不及防的对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沈渡朝她伸出手, “起来。”   钟晚枫眨眨眼,眼泪又掉下来, 声音喑哑地不像话:“沈渡……”   “你别哭。”沈渡说:“我带你走。”   钟晚枫缓慢又笨拙地把手递给沈渡,少年手背青筋尽显, 用尽浑身力气才把她拉起来,但钟晚枫在这里蹲了太久, 腿发麻, 在刚被拽起来的那一瞬间重心不稳,直愣愣地扑进了沈渡怀里, 撞掉了他手中的伞。   透明伞在地上泥泞里滚了一圈,伞把朝天。   沈渡伸手要捡, 钟晚枫双手却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温热的眼泪沿着他带有凉意的肌肤渗透进去。   沈渡悬在空中的手最终落在她背上。   他其实很懵,一切都是被推着走的。   上次在他房间里, 喝醉了的钟晚枫吻了他,但第二天酒醒后完全不记得,他留了电话号码给钟晚枫,可她一次没打过。   这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哭得很伤心。   沈渡从小到大都只和试卷相处,跟女孩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唯一有的就是妹妹沈初禾,但妹妹是他从小带大的,情感不一样。   况且沈初禾见他在学习,总会默默不打扰。   眼前的人和沈初禾完全不一样。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以委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上次的吻……这次的拥抱,沈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到钟晚枫在雨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沈渡才带着她上了车。   车里开着暖风,但钟晚枫仍旧冷得发抖。   无奈,沈渡找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去开房的时候,钟晚枫还坐在车里,等沈渡开好才带她上去。   她先进房间,沈渡站在门口踯躅,几秒后,钟晚枫说:“你进来呀。”   沈渡后退半步,潜意识告诉他进去会有危险,说不准会发生上次的事,但——   钟晚枫皱眉:“你在怕我吗?”   沈渡:“……”   最终沈渡还是和她进了同一间房。   钟晚枫去洗澡,沈渡坐在房间里进入贤者模式,简而言之就是发呆。   他擦掉眼镜上的水渍,把眼镜放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这场雨大抵要下到明日,这是北城天气转暖的预告。   等到钟晚枫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盘起来,露出了精致的小脸,刚刚大哭过的眼睛仍泛着不健康的红,她喊沈渡也去洗个澡,免得感冒。   沈渡也就傻不愣登地去了,但等他出来的时候,钟晚枫已经喝了两瓶啤酒。   沈渡:“?”   见他出来,钟晚枫把自己的手指举起来给他看,“流血了。”   她不会开易拉罐的环,所以在开的时候割破了手指,沈渡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创可贴,他蹲在钟晚枫身前,捏着她被划了一道仍在流血的伤口,戴上眼镜打算出去,结果钟晚枫拉住他,她嘿嘿一笑,把手指递到沈渡嘴边,只轻轻擦过他的唇,“这样就不疼了。”   她酒量很差,喝多了就爱胡言乱语,上次沈渡已经领略过一次。   没想到这次更甚,她说:“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顿了许久,沈渡在她伤口处轻轻吹了口气。   可没想到她怕痒,笑着直接扑进了沈渡怀里。   原本还哭得不能自已,但这会儿喝多了就爱傻笑,她窝在沈渡怀里仰起头傻笑,“沈渡。”   沈渡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太能控制的变化,这种变化只在他青春期短暂地出现过,那时年纪小,无法自控,但后来从生物书上了解完人体构造和发育后,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了。   此刻欲望似乎是横冲直撞地苏醒,沈渡皱眉想远离钟晚枫,但没想到钟晚枫却黏他更紧。   抱着他不撒手,随着肢体碰触越来越多,沈渡的脸已经红成了大番茄,偏偏钟晚枫还凑上前,伸手戳他的耳朵,“你耳朵好红哎。”   说着踮起脚尖轻轻含住他耳尖。   沈渡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钟晚枫却笑:“这样可以给你降温吗?”   沈渡:“……”   沈渡一把推开她,钟晚枫委屈地望向他,片刻后喊他一起喝酒。   最终两人双双喝醉,沈渡在喝下那口酒前想的是,喝多了就晕倒,这样不会做错事。   但喝过酒的身体愈发燥热,钟晚枫却往他怀里坐,甚至解开他浴袍的带子。   沈渡在理智崩塌边缘摁住她的手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钟晚枫懵懂地摇头,但她说:“你的嘴巴好好看啊。”   之后又是标志性地醉后傻笑,她凑过去,“好想咬一口。”   ……   翌日一早,恼人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响起,钟晚枫皱着眉翻身,但身体忽然传来痛意,她先捂住的还是耳朵,甚至气得踢了下被子,不过脚在踢到被子的同时还踢到了……另一条腿。   钟晚枫懵了,她躺在那儿装鹌鹑,忽然不敢动,而此刻被子里灌进了冷风,这张床的另一边传来了迷蒙的声音:“论文?嗯,我明天发,知道,晚上见。”   等到电话挂断,钟晚枫昨晚的记忆大致也慢慢回拢。   她哭累了,喝多了,还……失身了。   她和另一个人躺在这里,被子下赤条条,他们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   但……   “醒了吗?”沈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两秒后,钟晚枫忽然转过身,顶着一张委屈脸,眼里又蓄了泪,“呜呜呜,不会怀孕吧?”   沈渡:“……”   他指了指床头,耳朵红得滴血:“我戴那个了。”   两人躺在床上,谁都不敢再动,也不敢再碰彼此。   “难道不是做过就会有小宝宝吗?”钟晚枫绷紧了身体问。   沈渡:“……不是。”   他低咳一声,言简意赅地和她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   钟晚枫终于松了口气,“我以为只要睡觉就会怀孕的。”   沈渡:“……”   房间里是死一样的沉寂,两人一时间甚至都不敢呼吸。   但良久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钟晚枫:“我们……要结婚吗?”   沈渡:“要不,和我结婚吧。”   -   秦雅舒清晨接到了齐夫人的电话。   她们已是许久未联系,以前因着齐允和陆征闹过的那点儿不愉快,两家虽还有生意上的往来,齐夫人那个护短的性子却是不怎么再和秦雅舒打交道了,正好,秦雅舒省得应酬。   但清早这通电话却是给秦雅舒送来了个惊天消息。   原本还有些犯困,打算冲杯咖啡醒醒神,但听到齐夫人说:“我家允儿说阿征已经结婚了,老婆还比他大一些呢,我听着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她才刚回国,怎么就能知道呢?但允儿从小也不是个会说谎的性子,我多嘴问了几句,她这才说已经见过了。”   秦雅舒吓得差点把手机掉了,“什么……你说什么?”   一向端庄的她难得失态,又追问道:“你说谁结婚?”   “阿征啊。”齐夫人说:“难道你们也不知道?”   秦雅舒:“不可能。”   “是真的。”齐夫人笃定道:“允儿说阿征亲口承认了的,而且对方还是临合傅总的……前女友。”   秦雅舒大致懂了齐夫人想说什么,这圈子里谁家要和谁家联姻都不是秘密,有些会很早放出消息,齐家和傅家联姻的消息也早就传开来,但都是父辈的意思,小辈们还没表态。前些天秦雅舒和好友出去逛街还闲聊起来,大家嗤笑,临合傅家掌权的可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傅景深多深的城府,会跟齐家联姻?做什么梦呢。   秦雅舒懂了来意,敷衍地说了句,“我问问阿征。”   不等她再说,已经挂断了电话。   秦雅舒坐在沙发上越想越不对劲,想打个电话问陆征,但又怕太突兀,惹得陆征不高兴。   干脆自己拿着户口本跑了趟民政局。   最后还真的发现,陆征,已婚。   秦雅舒在回清风庄园的路上喊司机掉了头,在路边停了会儿,她给管家拨了个电话,喊他查一下陆征这个结婚对象。   没多久,资料就发到了她手机上,一起发来的还有老管家震惊的短信:【阿征竟然结婚了?】   秦雅舒:【嗯,先别和先生说。】   她先独自消化一下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管家发来的资料里,最上边就是许知恩的照片和电话号码。   照片还是白底一寸照,五官漂亮,眼睛很亮,是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类型。   秦雅舒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资料,各方面都很好。   思虑良久后,她对照着资料上的号码一个个输入,坐直了身子才拨出去。   -   许知恩一向不接陌生电话,但这个电话打了三次。   她放下手头的画稿接起来,“你好?”   对方没出声。   许知恩还当是骚扰电话,即将要挂时对方说:“你好,是许知恩小姐吗?”   “是。”被打断工作的烦躁还在,许知恩语气稍有些冲,“什么事儿?”   “我是陆征的妈妈。”那道很温柔的声音说:“你有空吗?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许知恩下意识回:“哪个妈?”   两秒后,许知恩猛地扔下手头乱画的笔,顿时紧张,“不好意思阿姨,我胡说八道。”   她低咳一声,温声道:“您要在哪里见面?什么时候?”   对方轻笑:“看你时间。”   许知恩:“没关系的,我都可以。” 第57章 057 想你了。   许知恩和秦雅舒约在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日料店。   秦雅舒说只是简单请她吃个饭, 不必告诉陆征。   许知恩也就没和陆征说,不过在去的途中难免紧张。   她几乎没听陆征说过这个母亲,他偶尔会提及陆家, 也是提到父亲,说他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好,他父亲专/制、利己、高标准严要求、典型商人。   唯一一次提起来是因为许知恩说自己母亲性格比较软, 所以她某些时候会比较强势。   那时陆征在旁边淡淡道:“我妈性格也蛮软的。”   但许知恩不知道是哪个妈。   就像她刚刚接起来电话,口无遮拦地问是哪个妈。   估计陆征母亲对她的第一印象差极了。   车子停在日料店楼下时, 许知恩无奈摁了摁太阳穴。   她拿起手机, 陆征刚好发来消息:【在干嘛?】   许知恩顺手回复:【去吃饭。】   陆征已经去了重庆, 说是见战友。   许知恩没多问, 只知道他得去三五天, 不过他走的这段时间里,消息倒是发得很勤。   这会儿许知恩有很多话想跟他聊聊, 譬如他妈妈的性格和脾气,或者是他妈妈的喜好。   但两个人平常不怎么聊家庭, 这会儿提起来很突兀,还容易让陆征起疑心。   许知恩只能敷衍地回了几句, 拿出随身镜补了个妆, 涂了个素淡的口红。   她本来长相就蛮乖的,只是平常的妆容和那双眼睛会让人觉得是比较欲的类型, 这会儿故意把眼妆弄掉,她就恢复了邻家姐姐的清纯感。   毕竟也吃了这么多年饭, 她也知道如何和长辈相处。   化完妆进了店,服务员一听她来找秦女士,十分恭敬地把她请进了二楼的包厢。   整家店装修都是和风,包厢里秦雅舒正在泡茶, 茶香散在空气中,热气在她身侧氤氲,显得她整个人都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许知恩在门口站了一秒,秦雅舒立刻喊她:“许小姐吗?过来坐。”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   在她出声的瞬间,许知恩忽然就知道陆征那些温和又令人平静的力量出自于哪里了。   她坐在秦雅舒对面,将一个小首饰盒递过去,“阿姨好,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啊?”秦雅舒看了眼包装精美的首饰盒,没有拿,只略带讶异地问:“竟然是喊阿姨吗?”   许知恩:“……”   不然呢?   许知恩沉默几秒,秦雅舒将倒好的茶推在她面前,“尝尝。”   许知恩低咳一声,又试探性地喊:“谢谢……姐?”   秦雅舒正端庄地喝着茶了,闻言忍不住咳了声,一口茶吐出来,贵妇形象全无。   许知恩立马递纸过去,秦雅舒接过后擦拭嘴角,无奈笑道:“这也太不讲良心了。”   许知恩摇头。   她觉得自己是太讲良心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眼前这位是陆征的母亲,许知恩可能不会喊阿姨。   无他,秦雅舒保养的太好了,她的眼角几乎没有细纹,那张脸和沈渡有几分像,冷白皮,高鼻梁,看上去也不过比许知恩大十多岁。   叫姐应该才是最合适的。   “我今年四十七。”秦雅舒自爆年龄,“确实也比你大一辈。”   许知恩实话实说:“从长相上看不出来。”   秦雅舒说:“但也确实比你高一辈的,主要是……”   她顿了顿,“我以为你会喊妈的。”   许知恩:“……?”   她从一开始的伪装平静到伪装不下去,瞳孔地震地太明显,表情错愕,良久才讷讷道:“您……您知道了?”   秦雅舒点头:“今天早上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说的,我起初还不信,不过还是查了一下,顺带也查了一下许小姐,希望你谅解。”   许知恩:“……”   她如坐针毡。   没人告诉她应该如何和一个完全不了解性格的豪门婆婆相处。   许知恩平常看偶像剧多,也跟了傅景深几年,知道豪门恩怨多,大多婆婆都不太待见儿媳妇。   这会儿她已经在脑海里飞速脑补了几场大戏,但在这种时候,她还能用残存的理智问:“是哪个朋友告诉您的?”   许知恩的直觉一向准。   她感觉这事儿和傅景深有点瓜葛。   果然,秦雅舒说:“是齐太太,她小女儿齐允说见过阿征带着……”   她顿了顿,也还不适应新称谓,“老婆,我差点以为是齐琳,再加上去年他回家要过一次户口本,所以我去查了一下。”   “齐琳?”许知恩皱眉。   “是齐家的大女儿,阿征很喜欢和她相处。”秦雅舒倒是对她不设防,直截了当地告诉了许知恩。   但许知恩的脑海里已经自动过滤,去掉了后四个字,于是这话就演变成——阿征很喜欢她。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陆征以前说只喜欢过她一个啊。   啧。   男人。   许知恩的脸色稍变,却在片刻后又调整好,不过没再说话。   她还没摸清秦雅舒找她的意图。   “你不必紧张。”秦雅舒此刻打开了她拿来的首饰盒,是一个胸针,看上去应当四位数,看得出来许知恩是用了心的,秦雅舒笑着把它别上去,尽管跟这件衣服不相衬,但她还是笑道:“你挑的礼物很好看,我很喜欢。”   “我一个做长辈的,都没你想得周全。”秦雅舒温和地笑着:“这倒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许知恩说:“在路上看到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您别嫌弃。”   “怎么会?”   秦雅舒的语气很真诚,跟许知恩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没刻意往她和陆征的婚姻上带,反倒问了她一些职业相关。   知道她是做壁绘的,秦雅舒还问她这个行业的前景,顺带聊了聊自己以前在敦煌看到的壁画。   这正好是许知恩擅长的部分,她侃侃而谈。   其实以前她想过修复古迹的,但这需要历史文化素养,她那点半吊子水平大概也只适合自由发挥了。   敦煌的古壁画,许知恩以前和乔依一起去旅游时看过,是很令人惊艳的。   两人又顺势聊起旅游话题。   她以前是穷游党,大学时就去过不少城市,不过那时没出过国。   后来和傅景深,也就去过一趟法国,但她英文不好,傅景深忙,她在国外走丢过一次,那次傅景深很生气,偏她还笑着说:“你在意我啊?”   傅景深那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要死也别从我这死。”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惹到了傅景深,不过还挺心寒的。   从那以后,她再没出过国。   大抵秦雅舒考虑到了这些,她只和许知恩聊国内。   从稻城亚丁聊到苍山洱海,许知恩慢慢放松下来,她的话也多起来。   两人一起吃过饭后,秦雅舒还邀请许知恩一起逛街,顺带给她买了条项链,说是回礼。   原本秦雅舒还想买一些衣服和首饰,都被许知恩婉拒了。   秦雅舒也就没多送,不过晚上还要请许知恩吃饭,许知恩想到脖子上那条六位数的项链,只好说:“我请您吧。”   “好啊。”秦雅舒也没客气,“吃什么?”   许知恩神秘道:“带您吃个可能从没吃过的。”   然后,许知恩把秦雅舒带到了她最喜欢的火锅店。   她们坐在大堂,秦雅舒跟这氛围格格不入,但许知恩直觉她会喜欢。   秦雅舒自然是吃过火锅的,但次数不多。   家里人少,吃这个不热闹,在外面多是西餐,家里那么多保姆,寻常自然不可能吃火锅。   她和许知恩说:“倒是不见外。”   许知恩挑眉:“您要和我见外?”   “那肯定不会。”秦雅舒笑笑,在她对面落座,不无欣赏地看着她:“你果然很会猜人心思。”   “也没有。”许知恩实话实说,“您是陆征母亲,所以比较上心。”   寻常她不会这么细致,虽是个对生活细节敏感的人,但她懒得猜测。   前半生那点猜疑都用傅景深身上了,所以后来做什么都想简单点。   “你和阿征,感情很好吧?”秦雅舒顺着她的话才聊起来她和陆征的事儿,许知恩简略地说了一些,算是满足她好奇心。   一顿火锅吃得热络,两人聊起来也没多少隔阂。   许知恩很照顾秦雅舒,秦雅舒对她的照顾也全盘接收。   不过临了,许知恩问:“您为什么对我没敌意?您查过我,应当知道我的过去……”   她自己是没觉得有什么的。   和傅景深那段,是她为爱飞蛾扑火,她蠢她认。   但外界看来,那应当就是个小姑娘想攀龙附凤,想耍心机凭美貌嫁入豪门。   况且那人还是临合的傅总。   跟陆家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陆征和她在一起,多少也是会被说。   许知恩跟傅景深去过那种局,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说人多难听,比村口纳鞋底的大妈屁话都多,从这家的八卦聊到另一家,谁出点儿什么事总是翻来覆去地聊,最后免不了踩一脚。   她在陆征面前是从未自卑过的。   但奇怪地,对上秦雅舒,在某一刻,她竟然生出了一种自卑的情绪来。   大抵是她太温柔,和她相处又太自然,从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许知恩才大胆地问了出来。   “您既然是从齐家那里知道的,想必也知道我们和齐允闹了不愉快。”   “我们?”   “陆征替我出气。”许知恩没隐瞒,“把齐允绑在那,让我打了她一,不,是两巴掌。”   秦雅舒错愕,却也只是片刻,但之后笑笑:“是阿征能做出来的事。”   这似乎是他的常态。   但许知恩认识陆征的时候,他已经很稳重了。   秦雅舒说:“你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那些过去啊,都是过去了,没谁会说什么的。”   她拍了拍许知恩的肩膀:“你是和阿征在一起的,他从不会看错人。”   -   秦雅舒对陆征的这种信任让许知恩在回去的路上想,陆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似乎一直很稳重,也是后来才露出了些张扬的模样。   但像陆征这样长大的富二代,这个年纪大抵也正是张扬的年纪。   唯他,似乎成熟得很快。   他说过,是因为得知自己不是陆家亲生的。   那一瞬间似乎就长大了。   也算不得长大,就是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有一次他喝醉了和许知恩说:“沈渡说他是多了一对父母,但在我看来,是失去了所有人。”   那时许知恩还不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得他在钻牛角尖。   但这会儿她竟莫名懂了。   对陆征这种被捧着长大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亲生父母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原来的父母相处。   如果他离陆家近了,一定会被当成是不怀好意想抢家产的。   如果他的少爷脾气不小心露出来,那也一定会伤了沈家父母。   他做什么都不是,所以只能小心翼翼,不和他们接触。   许知恩的车开到江边停下来,她站在桥上看风景,几秒后还是给陆征打了个电话过去。   陆征秒接,却带着几分埋怨地说:“终于吃完饭了?”   许知恩闷着声音嗯了声,陆征听到了风声,也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在外面?受委屈了?”   “没有。”纵使他看不见,许知恩也还是摇头:“陆征,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陆征说:“两天后,怎么了?”   “想你了。”许知恩吸吸鼻子,“想抱你,还想亲你。”   她站在空荡的大桥上,低喃地声音似呓语,轻轻地撒娇:“你早点回来吧,我一个人睡冷。”   陆征:“……”   他在电话那头顿了两秒,“是不是傅景深又找你了?”   许知恩:“……”   他可真能破坏气氛。   许知恩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于是只来了两个字:“你滚。”   然后挂了电话。   但几分钟后,陆征直接定了张回北城的机票。 第58章 058 陆娇娇   凌晨四点的北城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昏黄灯光裹挟着早春的斜风冷雨飘飘落落。   陆征随手打了辆出租车,上车以后司机师傅正在放DJ,能直接把人震清醒的那类, 陆征抬手揉了下耳朵。   没多久,车上的音乐换成了温柔的粤语歌。   陆征低头回复战友的消息:【临时有事,不得不回。】   战友那头估计被他消息给搅得没睡着, 这会儿竟然秒回:【说好了等磊子来了以后一起喝酒,他明儿来, 你今走, 真够意思。】   【磊子现在撕了你的心都有。】   陆征的手指飞速落在屏幕上:【我后天再回去。】   战友:【图啥?】   陆征无奈, 还是发:【女朋友有事。】   消息界面沉寂了几秒, 随后是满屏的感叹号和问号。   【你小子, 了不起啊!交女朋友也不和我们说。】   陆征:【想着到时候大家一块的时候再说。】   战友终于放过了他,【这边的事儿我会帮你管的, 说好后天就后天啊,不能食言。】   陆征:【一定。】   回到家的时候, 陆征轻手轻脚,连灯都没开, 而一向警觉的小新在他关门那瞬间睁开了蓝色的眼睛, 随后看到是他,轻轻地喵呜一声翻了个身又睡去。   陆征把书包放在沙发上, 客厅安静又空荡,他本想着不去打扰许知恩了, 但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觉得不甘心。   回都回来了,没法抱着睡也太亏。   于是他去卫生间用热水洗了个手,等到手回温了一些才蹑手蹑脚进了许知恩的房间。   她只占了床的一半,不过把被子抱得很紧。   陆征穿着卫衣上床, 就躺在她身侧。   几秒后,他凑过去亲了亲许知恩的脸,出声道:“别装了。”   许知恩:“……”   她以为自己装得还挺像。   不过许知恩有定力,被戳穿了也不怕,继续装,呼吸声愈发平缓,然后就感受到陆征的手抚向她背脊,从外边裹挟了早春凉意的手和她一直裹在被子里的温度不同,那一刻,她的脊背是发麻的,整个人都忍不住往后缩。   但陆征的另一只手轻而易举把她揽在怀里,在黑暗之中,他压着声音,显得愈发清淡,却又带着刻意的挑逗,“还装?”   许知恩仍旧闭着眼装睡。   其实在他开家门那瞬间,她就醒了的,而且吓了个激灵,还以为是小偷。   但在一起住久了,连他的脚步声也能轻而易举分辨出来。   许知恩透过门缝看他的身形,确认是他后就回床上装睡了。   这会儿自然不肯睁眼。   陆征的手指愈发不安分,顺着背脊拂轻轻地拂过肩胛骨,他只用指尖轻轻地掠过,像是羽毛,指尖温度随着许知恩背脊的温度攀升。   两人也有段时间没做,从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后只有过一次。   好似是关系转了正,以前随随便便,来感觉了就能回房间做,但有了那层关系就要循序渐进。   这大抵是陆征的想法。   许知恩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感觉的,她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喝酒,也没时间撩拨陆征。   偶尔有一次,撩完了关键时刻还发现自己来了大姨妈,把陆征闹得脸色都变了,结果还是躺在她身边给她当人形靠枕。   那天陆征附在她耳边哑着声音说:“姐姐,你知不知道,箭在弦上不发出去是会得病的?”   许知恩咬他锁骨,笑道:“我又不是男人,体会不到。”   陆征无奈。   后来许知恩提出可以用手,陆征却看了看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去了卫生间。   就那一次之后,两人一直都没越过界。   其实也是时间短,不过个把月,两人事情都多,陆征也不常在她这边住。   太久没有过的氛围让许知恩的欲念不断攀升,而陆征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手段,手指在她背上像弹钢琴一样。   夜里睡觉,睡衣底下自然是真空。   而他的手沿着她的肩膀滑至锁骨,在她颈动脉上轻轻摁压,人就立在她身侧,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意。   许知恩想到了孔雀。   据说孔雀开屏就是为了散发求偶信号,而此刻的陆征身上传来的都是求欢的味道。   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的、有些好闻又勾人的味道。   黑暗之中,暗涌流动,许知恩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转过身,陆征的手刚好落在柔软上,他还顺势捏了下,然后不说话地看着她笑。   外边斜风冷雨,屋内温度倒是高得离谱。   借着外边黯淡的光,许知恩和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很亮,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陆征。”许知恩带着威胁地喊他名字,但因为受制于人,说话声音都是软的,甚至在陆征听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你从哪学的?”   陆征嘴角轻扬,一副胜利者姿态,“自学。”   许知恩:“……”   “怕是这段时间去和别人练习了吧。”许知恩揶揄。   陆征在她腰上掐了一下,疼得许知恩皱眉,“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许知恩本来想分他一半被子,但现在又不想了,所以把自己捂得严实,陆征也只有一只手在她被子里。   察觉到她的举动,陆征笑:“这么小气?”   许知恩没说话,闭眼假寐。   任凭陆征如何讨好也不说话,但陆征手上讨好不管用,便直接凑过去吻她。   许知恩这才睁开眼,而陆征却趁着亲吻间隙说:“嘴巴也就这几个用处,不用来说话和吃饭,那只能接吻了。”   许知恩:“……”   陆征很快脱掉了卫衣,这段时间忙得瘦了不少,许知恩没忍住摸了腹肌。   奇怪,她原来不喜欢肌肉的。   但偏偏这肌肉长在陆征身上,她觉得舒服又耐看。   上次刷到一条短视频是一个男生撩衣服晒腹肌,许知恩看得皱眉飞速划走,油腻得很。   但她却很喜欢看陆征的腹肌。   陆征也不吝啬。   久旱逢甘霖的男女在房间里仿若干柴遇烈火,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   -   一直闹到晨光熹微,两人才抱在一起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许知恩睁开眼就发现陆征抢她被子,于是她毫不客气踹陆征一脚,结果陆征反过来把被子给她盖上,又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揽,动作自然。   许知恩:“?”   她翻身,脑袋埋在陆征怀里,陆征趁机亲了亲她的额头,“几点了?”   “饿了。”许知恩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自己的诉求。   陆征反手从床头捞过手机,“外卖?”   许知恩:“……嗯。”   陆征不会做饭,除了吃外卖也没其他选择。   隔了会儿,两人都清醒些,许知恩和他闲聊:“外卖人生还得过多久?”   陆征:“……其实我想吃你煮的饭。”   “为什么不是你煮给我吃?”许知恩问。   陆征:“我怕你进医院。”   许知恩:“……不会可以学。”   陆征:“你教我?”   许知恩:“报个班吧。”   “有现成的老师为什么不能用?”   许知恩说:“怕咱俩分手。”   陆征:“?”   沉寂过后,陆征笑了吓:“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许知恩却挑衅他:“我怕教你之后发现你这个人其实特笨,气到爆炸只剩下和你分手一个想法了。”   “但我其他方面还可以。”陆征把她抱得很紧,生怕她跑了,“也不是一无是处。”   许知恩:“哦?”   清晨的欲望蓬勃发展,陆征在被子里蹭她,“人总是有长有短的。”   许知恩:“……”   她感受到了,不敢动。   “我在和你讨论做饭。”许知恩严肃。   陆征笑:“我也是啊,你不会又想歪了吧?”   许知恩:“……我没有。”   其实越接触越发现陆征身上有男孩儿的一面,也有男人的一面。   就看是在什么场合。   久未开荤的陆征昨天闹起来可一点儿不心软,非得许知恩喊哥哥。   许知恩勉强喊了声,陆征笑起来恣意得很,闹得愈发肆无忌惮,气得许知恩最后骂他:“陆征王八蛋!”   这会儿许知恩还有点难受,她强硬地把话题拐回到正轨,“我不是告诉你不用回来么?怎么还回来?”   她昨晚只是一时情绪冲动,回到家以后就给他发语音说不用回来了,她真的没事。   而且还强调性地说了好几次,陆征只跟她说知道了。   结果半夜就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吓死我了。”许知恩说:“我还以为小偷。”   陆征笑笑:“你说完我就买票了。”   “嗯?”许知恩警惕:“你不会就是为了和我那啥吧?”   陆征弹她脑门,“想多了。”   “难道你不想?”许知恩啧了声:“懂了。”   陆征又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就和小草莓平日里撒娇蹭许知恩那样,他放软了声音:“想的。”   在某些事情上,男人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适当做一些牺牲的。   而许知恩下巴被他头发扎得发痒,随手拍了下他脑袋,“乖点。”   陆征没动作,但皱眉在她耳边说:“感觉有点奇怪。”   许知恩:“嗯?”   陆征低声说:“你这样像在说小草莓。”   许知恩笑:“你难道不是么?”   她说:“我没说过吗?你撒娇的时候和小草莓可太像了。”   陆征:“?”   他一脸疑惑,一本正经地问:“我撒过娇?”   许知恩:“……”   她也疑惑,“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陆征摇头:“不,我没有撒娇。”   许知恩:“昨天喊我姐姐的人是不是你?”   陆征:“……”   “刚刚蹭我的人是不是你?”许知恩继续说:“还有哄我叫哥哥的时候……”   陆征捂住了她的嘴,耳朵都红透了。   许知恩像发现了新大陆,忍不住的笑意,她掰开他的手,挑衅地喊:“陆娇娇?”   陆征:“……”   他干脆背过身去。   许知恩却还在他耳边喊:“娇娇?乖乖?软软?”   挑衅意味十足。   她努力帮陆征认清自己,“乖乖,你撒娇的时候声音是嗲的哦。”   陆征捂住耳朵。   许知恩凑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哥哥,你性格软,又不会真的跟我生气,别装了。”   陆征:“……”   片刻后,许知恩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耳朵红得滴血的陆征,“别……别了吧。”   陆征一口咬在她锁骨上,就像是动物在磨牙齿,慢慢地磨过她锁骨处的肌肤,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字一顿道:“我性格软?”   许知恩:“……”   糟糕,好像有点过头了。   “娇娇?”陆征挑眉,带着几分威胁地反问。   许知恩低咳一声,“我和你开玩笑。”   “人不可能哪里都是软的。”陆征笑了下,许知恩感觉危险逼近。   只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总归有硬的地方。” 第59章 059 我发现很有安全感   许知恩和陆征一起去了重庆。   正好在北城闲着没事, 就当和陆征一起出去旅游了,正好他们还没有一起旅游过。   在见他战友前,陆征还给许知恩打了预防针, 说都是一帮口无遮拦的糙爷们儿,一会儿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让她别放在心上, 他会一一解决的,许知恩笑:“我还不至于被几句话就吓到。”   “主要是怕脏你耳朵。”陆征淡定地说:“我以前从不说脏话, 待了两年都有点破功。”   “有吗?你现在也还好。”   “回来以后就改了。”   陆征和她聊完, 正好遇上出来打电话的战友, 对方朝他挥了下手就到一边接电话了。   陆征带着许知恩进包厢, 这算严格意义上的见朋友。   就是见男友的朋友。   陆征给大家做了介绍后就把许知恩安置在旁边, 众人调侃他找了个漂亮女朋友,一人一句地揶揄, 他只是笑笑:“命好。”   包厢里十几个人,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还有战友也带了家属来,女生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许知恩倒是不觉得无聊, 她就坐在那儿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聊,有些话题是她比较了解的, 但她也没插话。   陆征不是个多话的,但偶尔会被cue到。   以及告状。   战友们把他在部队的表现都告状给许知恩, 陆征斜睨他们一眼,“差不多得了啊。”   许知恩摁着他手,眼神亮晶晶的,“说说呗。”   陆征无奈:“留点面子。”   结果战友们一点儿面子没给他留, 说他刚去部队的时候拽得一批,皮肤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小富二代跑来历练生活的,还以为他会挨不过新兵训练,结果这小子硬是咬牙扛下来了,他们有人凑一块想给这个“拽爷”点苦头吃,结果反过来被他给搞了。   最后同吃同住同睡,发现这小子除了拽,其他都挺好的。   后来弄得大家都蛮喜欢他的。   陆征的年龄在这里边不算小,去当兵的多是二十岁左右的男生,血气方刚,坐在一块聊得也都敞亮。   起初大抵还因为有女生忌惮着,喝多了酒以后顾不了许多,包厢里脏话浓度过高。   许知恩只是微皱眉,陆征一直没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但喝酒一杯不落。   五十多度的白酒,他眼都不眨地喝一小盅,桌上的男人都如此,许知恩也就没劝。   一直喝到十点多,还有人提议去KTV,他们喊陆征,陆征喝过酒的眼睛愈发清亮,像是悬在空中的明月,带着疏离,却又格外性感。   他朝战友们挥了挥手,“不去了。”   战友们又喊他几次,他拉着许知恩说:“我女朋友到点得睡觉。”   众人:“?”   “没我她睡不着。”陆征直接揽过了许知恩的肩膀,笑道:“你们这帮单身狗,玩得愉快。”   众人:“……”   “滚,完蛋玩意儿。”   “妈的,有漂亮对象了不起。”   “狗东西,有了媳妇不要兄弟。”   “快滚滚滚,真是当初瞎了眼,竟然觉得你会孤独终老。”   “他妈的就你一个人觉得他会孤独终老?就凭我征哥那张脸,怎么可能没女友?”   “……”   大家在路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陆征,陆征却不受影响,继续摆摆手,“你们不懂。”   趁着大家还没发起新一轮攻击的时候,陆征说:“去吧,今晚我请客。”   出租车来了,大家纷纷上了车。   很快路边就剩下他们两人。   许知恩问他:“醉了?”   “怎么可能?”他很快回答,但几秒后脑袋忽然搭在许知恩肩膀上,“好像是有点。”   许知恩:“……”   两人回了酒店,许知恩洗了个澡的功夫,陆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酒品很好,喝多了以后不闹,只会想睡觉,而且睡着以后会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是侧过身,腿蜷缩起来,跟许知恩的四仰八叉完全不一样。   许知恩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   帮他盖上被子以后,她给乔依发了条消息:【我好像真的恋爱了。】   乔依秒回:【你出轨了?】   许知恩:【……盼我点好。】   乔依:【不然?你这会儿不就在跟陆征谈恋爱么?怎么还来句这,吓得我他妈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许知恩:【……怎么没摔死?】   乔依发了条语音来:“许知恩,你做个人行吗?我大半夜还秒回你消息,可见我对你是多真爱,结果你盼我摔死,是不是想吃席?”   许知恩怕吵醒陆征,戴着耳机听的,这会儿戳着屏幕回:【对,你死了杨与舟肯定摆豪华席。】   【依美人:不是说好相约定百年?】   【知恩-:谁让你不说人话。】   【依美人:行了,快说吧,又有什么伟大的无用发现?】   许知恩忽略掉她的阴阳怪气,很认真地回复:【今晚在这个人身边,我发现很有安全感。】   没事儿的时候想碰碰他,亲亲他,他在冷风中拉着她的手往兜里揣时,她感觉心里甜丝丝的。   那天在飞机上,许知恩问他怎么大半夜回去?明明都告诉他没事了。   陆征想了会儿才说:“有没有事总得亲眼看了才能确认,你这个人敏感得很,一点儿小事就能不高兴挺久,而且什么事都喜欢憋着,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恋爱跟白谈了似的,你得记住以后有事和我说,我一直会听着。”   他说得平静,说完以后还看向许知恩,仗着身高优势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许知恩别过脸没理他。   那阵儿其实有点感动,感动于竟然有人和她说:“你这个人敏感得很。”   就连乔依都没发现这一点。   对于不想被人发现的事儿,许知恩总是隐藏地很好,这点大抵只有她母亲知道。   现在又多了个陆征。   她很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又觉得问多了没意思,好多事情不如留白。   许知恩是敏感,后来和傅景深在一起后强迫自己不敏感,她不想闻到傅景深属于别人身上的香水味,也不想看到他毛呢大衣上其他女性的长发,更不想猜测他半夜醉酒晚归衬衫上的红唇印,以及微博上关注他并且和他互动的网红和明星。   慢慢地,就变得麻木。   但后来发现在其他事情上,她还是敏感的。   陆征给她系好安全带,低敛着眉眼低声说:“虽然不知道别人谈恋爱什么样,但我希望你能依赖我。”   许知恩闷声回答:“要是有天你走了呢?”   “生离还是死别?”陆征很平淡地问。   “都有可能。”   隔了许久,陆征才说:“我在的时候可以依赖我,如果我不在了,你得有很多钱,然后让人都围着你转,这样你就不会孤单。”   他说得很认真,许知恩却别过脸立刻转了话题:“齐琳是谁?”   陆征:“……”   “你怎么知道?”陆征诧异。   “快说,你是不是喜欢她?”许知恩逼问。   “怎么可能?”陆征说:“就是那天我和你说的一个玩得比较好的姐姐,齐允的姐。”   “但我怎么听说,你喜欢她?”许知恩啧了声:“你不是说只喜欢过我吗?”   陆征皱眉:“你听谁说?我没喜欢过她。”   后来许知恩又岔了话题,这些事就不了了之。   但那天陆征的回答让她确实震撼。   他让她放心依赖他,却也会帮她想不能依赖他时的方法。   他一点儿都不像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儿。   不得不说,许知恩心里的天平已经在无底线地向他倾斜去了。   如果说刚谈恋爱时是抱着有点喜欢,想试一试的想法在谈的,那现在就是她很喜欢陆征,想和他好好谈恋爱。   乔依等了半天,发现许知恩果然说得是废话文学。   说了等于没说。   【依美人:你要是在他身边没安全感,你谈个屁啊。】   【知恩-:我……】   【依美人:许知恩你清醒点,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傅狗,你把你以前那些恋爱观给我纠正了。】   【依美人:要是一个男人让你不停哭、不停难过、让你变得不像你,那他不爱你,也不值得你爱,这种恋爱会耗费人生命的,给爷逃!!!】   许知恩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看向在一旁熟睡的陆征,他似乎是做梦了,在梦中还伸手往许知恩这边探。   大抵是想抱她,结果把被子抱在了怀里。   许知恩看他这样忍不住笑,睡着了还蛮可爱。   尤其是喝醉以后睡着。   寻常睡着还蛮严肃的,要是不小心把他弄醒了,他还会顶着鸡窝头,臭着一张脸,有一次还专门和许知恩解释过,他就是睡不饱会有起床气,不是针对她。   在她面前已经收敛过了。   许知恩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挺软的。   手机微震。   【依美人:许知恩你听到没?】   【知恩-:知道。】   隔了会儿,乔依又给她发:【明天我去趟医院,有点小紧张。】   【知恩-:什么事儿?生病了?】   【依美人:不是,应该会是个好消息。】   许知恩一点即通:【怀孕?这是好事儿啊!不过你为什么这个点儿还能玩手机?杨与舟不收你手机吗?】   【依美人:他紧张得在健身房跑步……】   许知恩最后给出评价:【一对奇葩。】   不过事情还未有定论,乔依只是用验孕棒检测了下,上边显示两条杠,保险起见还是要去妇产科查了才确定。   许知恩又和乔依聊了会儿,没多久都聊到了给小孩儿起名字上。   不过在催促乔依睡觉以后,许知恩忽然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做母亲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看向身侧的陆征,要是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估计很乖。   几秒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好像……想得有点多。   陆征年纪小,和她不一样。   他正是最好的年纪,她虽然也是正好,但同龄人大多也开始筹备结婚生子的事宜。   她在傅景深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别人身上好像就没法浪费了。   她们是领证了,但在她心里,也还是假证,实质关系还没走到结婚那一步。   遑论生小孩。   临睡前想得太多,导致许知恩做了一夜的噩梦。   再度醒来时,发现黑名单里有三点多的短信,提示她要不要看,好奇心作祟,她还是看了。   是傅景深那个号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母:SOS。   许知恩皱眉看了会儿,删掉,没再想。   而与此同时,傅景深被送进了医院,手术室的灯亮了一夜。   林询坐在手术室外,看着傅景深手机上那一串未被接通的通话记录,长长地叹了口气。   关键时刻,他想的还是许小姐。   只是,许小姐再也不接他电话了。 第60章 060 有些话是不该说的。   许知恩没把深夜收到傅景深的短信这事儿放在心上。   白日里等陆征醒了, 两人去重庆的街头闲逛。   以前许知恩来过这座城市,和周芙一起来给南岸区的一家小公司做壁绘,那会儿工作室小, 单子少,她和周芙做完以后还在这座城市逗留了几日。   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热闹市区,两人一起坐过2号线, 又去打卡3号线的扶梯。   再来这座城市还是有几分熟悉感在,不过身侧之人是陆征。   他所做的攻略也是网上那些, 带许知恩去2号线看穿楼地铁, 去坐两江口的船夜游, 在船上吹着江风看洪崖洞夜景。   在拥挤又热闹的街头, 陆征从未放开过她的手。   他们在景点打卡, 陆征不喜欢拍照,他手机里一张自拍都没有, 但在许知恩的眼神威胁下,他们有了第一张合照。   在船上的、在江边的、在拥挤又热闹的街头、在每一个许知恩觉得好看的地方。   陆征还充当了许知恩的摄影师。   起初许知恩不相信他的技术, 本能地认为他是直男拍照,结果在他拍了几张后惊讶地发现, 这人拍照时的构图很不错。   陆征把手机递还给她, 笑道:“大一的时候我还加过摄影社。”   许知恩勉强信了。   虽在外边玩得愉快,但她还记挂着乔依。   在上船的时候她给乔依发消息:【查出来了吗?什么情况?】   消息很久没得到回复, 等她回了酒店,杨与舟才给她发消息说:【是怀孕。】   许知恩高兴地差点原地起跳:【好事啊!我要当干妈了。】   杨与舟:【她前段时间加班太狠, 胎儿状况不稳定,还得留院观察几天,今天早早睡了,没法回你消息。】   许知恩:【没事, 我快回去了,等我回去看她就行。】   杨与舟:【好。】   之后许知恩问杨与舟要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   杨与舟怕她找不到,还叮嘱她,要来的时候说一声 ,他下楼去接。   许知恩也没和他客气,让他好好照顾乔依。   等她放了手机,陆征才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乔依怀孕了。”许知恩说的时候尾音都上扬。   “是好事。”陆征看她,“那我们明天回?”   “还没买票吗?”   “嗯。”陆征说:“原来想带你多玩几天。”   许知恩沉默几秒,“哎,你不用上课吗?”   “请了一周假。”陆征看了眼日历:“今天周五,下周一回去上。”   “那你后半年去哪实习?”   “还没定。”   尽管陆光明那边抛出了橄榄枝来,陆征还是想自己开店。   现在和战友这边联系得也差不多,江靖拿给他的钱也足够,他店面都定下了,剩下的慢慢计划。   许知恩和他随意聊了会儿就去看剧,没给他提任何意见。   虽然她年龄要稍长一些,工作早一些,但她一向是随心而活,没什么能给陆征建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临睡前,陆征摆弄许知恩的手指,弯曲手指测量了她手指的尺寸。   许知恩逗他:“是不是觉得我手上空?”   “嗯。”陆征说:“差点装饰品。”   “改天我去买一个。”许知恩说。   陆征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买。”   许知恩也没和他争这些,本就是随口一说。   -   许知恩和陆征在傍晚落地北城,她把行李都塞给陆征,让他把东西拿回家,自己要直接去医院。   陆征本来想和她一起去,但想起家里还有两只猫,只能先回去。   许知恩打了辆车直奔那家私立医院。   杨与舟找得医院是私密性比较强的,他虽然从台前转了幕后,但也有些热度。   炙手可热的影帝竟宣布转至幕后,当时在娱乐热搜上待了好几天,不少人猜测他转行的原因,他最后的回复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   不久就传出了他大婚的消息,有人一直都想挖他的料,主要是拍他老婆。   为了保护乔依,他向来是找信得过的地方。   许知恩到一楼大厅时给杨与舟发消息,他很快下楼来接。   两人在上电梯时,不知是不是许知恩眼花,她好像看到了匆匆而过的林询。   因为看得太认真,一时没听到杨与舟的话,直到杨与舟喊她:“你看什么呢?”   许知恩才摇头:“好像看到个熟人。”   如果没记错,傅景深常用的医生就是这个医院的专家。   傅景深是不常生病的体质,但也有意外,遇上天气反复的季节,他感冒起来断断续续得一个多月才能好,而他生病向来是不去医院的,能吃药扛过去的就吃药,不能的就喊医生到家里来。   在一起多年,许知恩倒是从未见他出现在医院的病床上。   所以她也不确定刚刚看到的是不是林询。   就算是林询,住院的也不一定是傅景深。   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收敛了思绪,去病房里看乔依。   乔依的脸色还不错,大抵是婚后生活愉快,这会儿查出怀孕,胎儿虽有些不稳,但有杨与舟在身边陪着,她整个人的状态很好,一看到许知恩就揶揄:“和小男友玩得不错啊?”   许知恩瞟她一眼:“羡慕?”   “我羡慕你?”乔依啧了声:“确实也羡慕。”   许知恩:“……说人话吧。”   乔依笑笑,给她递了个苹果,自己也拿了一个吃,“我说的怎么不是人话?看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肯定是恋爱谈得挺开心呗。”   “说得好像你家杨与舟亏待你了似的。”许知恩拿了把水果刀,慢悠悠地给苹果削皮,乔依见她这样无奈:“我都带皮吃了,你竟然在这儿削皮?”   “谁让你自己不削?”许知恩嗤她:“皮有营养,吃了对身体好。”   乔依:“?”   女生聊天,杨与舟自然不参与,去了病房外待着。   许知恩看他出去以后低声和乔依说:“学长看着还挺冷静的啊。”   “屁。”乔依说:“他昨天一夜没睡。”   许知恩:“……”   “要不是我拦着,他都下单婴儿车了。”乔依说:“我真的服。”   许知恩笑笑:“紧张说明重视啊,杨学长一向是居家好男人。”   “但有点紧张过头了。”乔依摸了摸肚子,“我原本不紧张的,现在被他搞得也有点。”   许知恩只劝她放宽心,好好养着就行。   两人许久没见,闲聊起来话题天马行空,甚至还八卦了会儿娱乐明星,乔依守着杨与舟,有热乎保真的瓜,恰好就说到了许知恩前几天看得偶像剧的男二号,看网上立的人设是乖乖仔,结果现实里是个玩咖。   许知恩听完略有失望,让乔依换了话题。   聊到最后,乔依终于想起来问:“你这恋爱谈得快乐吗?”   许知恩下意识勾起了唇,“啊?”   “别装傻。”乔依看了她一眼,随后了然,“行了,看你这忍不住笑的傻样儿,我懂了。”   “你懂什么啊?我还没说呢。”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的灵魂。”乔依凑过去低声说:“怎么样?是不是乐不思蜀?谈恋爱是不是比暧昧舒服?”   许知恩想了想点头:“是。”   “早告诉你了。”乔依一副看透所有的表情:“许知恩,你现在要的是安全感,是稳定,不是撩来撩去,互相养鱼。”   “去去去,谁养鱼了?”   “我就打个比方。”   乔依听她说拍了照片,非要闹着看,许知恩把相册调出来让她看,然后乔依挑了张好看的发到了自己微信上。   许知恩紧张:“你干嘛?”   “发给谈辰哥哥看。”乔依说:“让他跟我一起体会一把,什么叫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酸。”   许知恩:“……”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很快,谈辰回了消息:【挺般配。】   很冷淡。   乔依盯着屏幕看许知恩,“我怎么感觉他冷静的不正常啊。”   “他不一直这样吗?”许知恩说:“他之前就知道我跟陆征的事儿。”   那时他劝许知恩,想好了再谈。   她谈恋爱应该是谈辰意料之中的事儿,所以对方没什么反应。   许知恩又和乔依聊了会儿,等到暮色四合,街边路灯亮起,她才从病房离开。   但在她离开病房后不久,乔依收到了谈辰的语音,那头环境嘈杂,谈辰声音清淡得很,“你看着点许知恩,别让她被骗了,也别让人给欺负。”   几秒后,又一条:“知道这人名字吗?我让朋友查一查。”   一副老父亲的语气。   乔依懒洋洋地回他:“我老公学弟,人挺靠谱的,你就放心吧。”   隔了会儿,谈辰说:“总感觉许知恩恋爱脑。”   乔依:“……”   “以前是。”乔依笑笑:“她现在啊,清醒着呢。”   谈辰:“希望是。”   -   许知恩在楼下偶遇了林询,彼时他正站在电梯前打电话,手中拎着餐盒。   许知恩从电梯里出来,和他对上眼神后又飞速移开,装作不认识往外走,但没走几步,林询就喊住了她,“许小姐,有时间吗?”   “没有。”许知恩冷淡地拒绝,林询却已经站在了她身前,“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怕许知恩再次拒绝,林询语气更诚恳:“是一些您以前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和您聊聊,就耽误您几分钟,一会儿我喊车把您送回去行吗?”   林询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许知恩最终还是心软,“行,就十分钟。”   医院外的小径上有长椅,林询很绅士地给她擦干净长椅,又在椅子上垫了一张纸让她坐下。   许知恩知道林询要说的事和傅景深有关,这让她联想到了傅景深那天发的“SOS”,但她一直保持沉默,等着林询开口。   片刻后,林询说:“许小姐,今天和您说这些话也是越俎代庖了,但我想,要是我不和您说的话,傅总这一辈子都不会和您说的。”   “就喊我名字吧。”许知恩说:“又不是刚认识,而且我和傅景深没关系了,你没必要一直用敬语,听着怪别扭的。”   林询顿了顿:“好。”   “我跟着傅总的时间应当比你早一年。”林询说:“在你之前,我没见到傅总对谁那么好过。”   “钟晚枫呢?”许知恩轻笑,带着几分轻蔑。   “那是哥哥在照顾妹妹。”林询解释:“你们不一样。”   许知恩没再说,只安静听他说。   “之前在法国,你走丢之后傅总动用了所有人脉,甚至去求了傅先生。”林询的声音很轻,“那一次傅先生从傅总手上要去2%的股份,傅总为了架空傅先生,从股东们手上收回股权用了近五年,那五年他几乎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但为了你,他交出了2%。”   “平常给你的礼物都是傅总喊我送过去的,有一条项链你还记得吗?那条价位是七位数,是他在英国一家首饰店里挑中的,怕你不戴还让我撕掉了吊牌拿给你。其实我们每次出差回来都很累,傅总在外边跟人喝酒谈生意,跟你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在外边吐几次才会回去,后来几次他喝得实在太多才在附近酒店住下。”   “我和傅总去的所有局里,别人喊来的女孩儿傅总是从来不碰的,喝多了酒还能辨认出那些女生身上的味道不是你的。有一次去谈合作,对方喊了几个女孩儿去傅总房里,结果傅总喝多了酒回到酒店,把那些女孩儿都赶出去了,对方给傅总打电话,傅总说家里有人会不高兴的。”   “很多时候,傅总会在谈完生意后坐两个小时的车回别墅找你。他有很多处房子,以前最常住的是锦冬区那边的房子,但别墅这边环境更好,你毕业搬来以后,傅总常常需要绕路才能回去。”   “傅总没想过和齐家联姻,他以前是不婚主义者,所以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去做筹码。你应该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傅先生和夫人之间就是联姻,所以傅总不可能做出和傅先生同样的选择,他很排斥结婚,但唯独对你,心软了。”   “你把傅总拉黑了吧?那天晚上傅总胃出血,他的紧急联系人是你,在房间里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但你都没接,那天医生说,傅总要是再送来的迟一些……可能就没了。”   他说完这些后顿了很久,缓缓地叹了口气,“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了解,傅总对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他应该……很爱你。”   在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林询都哽咽了下。   他大抵是共情了傅景深。   毕竟是跟着傅景深一路奋斗拼搏过来的,作为傅景深最得力的助手,很多事都由他处理,所以对傅景深这些年的经历能感同身受。   年纪轻轻的傅景深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狠厉,和人谈生意时也不落于下风,为了能谈成单子,时常几夜不睡觉。   也就在许知恩跟前能睡个好觉。   这么多年,他也就对许知恩一个人特殊。   许知恩离开以后,他酗酒抽烟,公司运营状况又出了问题,他每日出去应酬,身体每况愈下。   这次就是因为酗酒过度引起的胃出血。   林询是真心疼他,不然也不会越矩说这么多,要是被傅景深知道,估计得大发雷霆。   他向来讨厌别人随意插手他的事情。   但林询觉得,傅总有些付出是需要被知道的,所以冒着被开除的危险,他还是说了。   原本以为许知恩听完这些后会很感动,起码会心软地掉滴眼泪,结果许知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呢?   林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错愕:“什么意思?”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许知恩语气冷淡到可怕,和这寂寥深夜很好地融合,“我该去他病床前照顾他,还是去找他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林询一时哑口无言。   他顿了顿才说:“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不要这么绝。”   “难道要和他藕断丝连?”许知恩反问:“纠缠不清?等哪一天觉得他还不错,再天雷勾地火地复合?”   林询:“……也没有。”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许知恩说:“除了给我心里添堵,起不到任何作用。”   “傅总对你也很好,你现在对他太残忍了。”林询终于忍不住说了心里话,“跟他分开没多久就和别人结了婚,傅总还三番五次去挽留你,甚至把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你对着他却一次好话都没有,我替他不值。”   许知恩沉默。   良久,她忽然笑了,“他有什么不值的呢?”   似是在笑自己的天真:“你只看到他为我让出2%的股份,他绕路回别墅,他不碰别的女孩儿,但你有看到我为他等到深夜,我为他学做饭把手指划伤了一次又一次,我在外边也从不跟男的联系,我为了讨他欢心去学一些根本不喜欢的东西。大家都是一样的,你不能因为他付出了就否定我的付出和痛苦。不过你是傅景深的助理,我理解你。”   “那你和傅总是相爱的,为什么不能再在一起呢?”林询急了,“现在的傅总真的变了。”   “我有男朋友了。”许知恩说:“还结了婚,没道理因为他变了,我就要回到他身边。”   林询仍不死心,试探道:“真的没可能么?你难道一点都不爱傅总了么?”   许知恩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摇头,“不爱了。”   在他那里吃了太多苦头,没法爱,爱不下去。   她也曾真情实感地为这个人哭过笑过,但后来发现这个人不合适她。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能爱一个人,也不是只有爱情。   她应当去追寻更多好的东西,去找能让自己高兴的人,去做让自己舒服的事。   乔依说得很对,如果一个男人不断让你哭、让你难过,那就快逃。   没必要互相折磨。   林询叹气,但想到楼上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傅总,还是忍不住问:“傅总真的改变了很多,他也是真的爱你,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呢?”   许知恩站起身,轻轻呼了口气,“太迟了。”   她说:“当时没得到的,现在给我,我已经不想要了。”   过去的爱就像凋零的落叶,只能埋在土里为往后做养分。   “但傅总是真的……”   林询急促的话被一道刻意压低的清朗的少年音打断,“知知。”   他声线比寻常要冷冽一些,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一直走到许知恩对面,在林询面前拉住了许知恩的手。   许知恩冰冷的手终于有了些热度,陆征捂着她手说:“就知道你会冷。”   说着把胳膊上搭的外套展开,许知恩顺势套上去。   “你怎么来了?”许知恩问。   陆征把她揽紧,“来接你回家。”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林询站在那儿有些尴尬。   他还想和许知恩说些什么,许知恩却道:“林询,我们走了。”   林询:“……?”   许知恩只是和他打个招呼,根本没在意他的想法,和陆征一起往外走。   林询望着他们登对的背影,在他们身影即将消失之际,林询又喊了声:“许小姐。”   许知恩顿住脚步,回头看:“嗯?”   林询其实还想再说点什么,譬如傅总之前喝多了以后说过,他是不想结婚的,如果那个人是许知恩的话,他觉得可以。   但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傅景深的声音响起:“林询。”   他语气严厉,却带着几分疲惫:“让她走。”   林询吓了一跳,他低声喊:“傅总?”   一晃神,许知恩和陆征已经离开。   而林询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他握在手里的手机。   他解了锁打开通话记录,上边显示和傅总通话时长十二分钟。   那……刚刚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林询忽然脚底生寒,片刻后他收到了傅景深的微信消息。   【有些话是不该说的。】 第61章 061 知知,我们定下来吧。   回去的路上, 许知恩坐在副驾闭眼假寐。   车里安静到可以听到隔壁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偶尔有喇叭声响起,刺耳得很。   不知拐过几个路口后, 在等红灯间隙,陆征打开了车载音乐。   重低音富有节奏地响起,很有磁性的男声在唱:“从前我的另一边, 通往凌晨的街。”   一首曲子低缓抒情,是很少见的情歌风格。   特像催眠曲, 让许知恩昏昏欲睡。   但她是睡不着的。   在每一次睡意袭来时, 脑子里总会响起林询的声音。   尽管她无数次和自己说, 不要被他的话影响, 但不可避免地, 还是被影响了。   她会想,傅景深真的是这样吗?   林询口中的傅景深和她所感知到的, 不是同一个。   在林询口中,他深情、爱她, 可在她这里,他不过是个冷漠的“金主”。   他们就像是商场里的交易, 一夜之后, 钱货两清。   他知道她爱他,但他避开了所有的爱, 只怕她缠上他。   现在她离开,他又觉得自己爱了, 所以用尽一切方法让她回去。   许知恩想不通。   当初的傅景深若有一丝半点能流露出来的好,她都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和陆征结婚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断绝所有后路,无论怎样, 都不要和他再纠缠。   她做到了,如今她听到傅景深酗酒胃出血的消息时都能波澜不惊。   甚至坏心眼地觉得这是自找。   她做过太多自我感动的事,所以此刻位置对换,她一下就懂了当初的傅景深。   不过是负担。   如今傅景深所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车子停在楼下,陆征没有拔掉车钥匙,坐在驾驶位上解掉安全带,面无表情地坐着。   没多久,许知恩睁开眼,她看向陆征侧脸,忽然叹气:“陆征。”   陆征偏过头,四目相对:“嗯?”   许知恩的语气很遗憾:“为什么没能早一点遇见你呢?”   陆征笑笑:“现在也不迟。”   许知恩没再说话,迎风下了车。   -   回到家里以后,两只猫似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一直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许知恩瘫在沙发上放空了会儿,又去洗澡。   陆征问她吃过饭没,她点头:“杨与舟买来吃了一点。”   但这一天赶飞机太累了,她就没吃多少。   于是陆征又点了份外卖,坐在客厅里随意逗两只猫玩。   其实他在那儿站了很久,在家收拾好喂了猫,觉得晚上不安全,又开车去医院接许知恩。   他进医院的时候,杨与舟刚好给他发消息说许知恩离开了,他还觉得自己时间卡得不错,但在进大楼时看到了许知恩,以及并肩走过来的林询。   自然也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有一瞬间他想去打断林询的话,因为怕许知恩听完以后动摇。   但又觉得许知恩有听完的权利,所以他安静地跟着听完了。   回来时看许知恩的状态确实不好,和当初他陪许知恩从别墅收拾东西时状态很像。   颓丧又疲惫。   他拿不准许知恩的想法。   不过许知恩也没让他等多久,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许知恩把毛巾递给他,又在沙发边坐下,背靠着他的腿,整个人很松弛,“帮我擦个头发吧。”   陆征接过毛巾,把她的头发捋好放在毛巾里轻轻捏,很快毛巾便有了湿意。   房间里依旧安静,许知恩靠在他腿边,“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陆征先说:“没有。”   片刻后又改了主意,“有。”   许知恩稍稍侧目,毛巾擦在她侧脸,陆征下意识拍了她脑袋一下,示意她坐正。   许知恩:“……”   她乖乖坐正,声音很轻,“那你问吧,今晚有问必答。”   “会撒谎吗?”陆征问。   许知恩:“不会。”   但房间里又是沉默。   过往就像墙壁,当它突然横亘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打破壁垒。   陆征没经历过,一时无言。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许知恩湿漉漉的发梢,许知恩闭着眼,没过多久,家门响了。   是陆征点的外卖。   “我吃过饭了。”许知恩说。   陆征找了把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顺,从认识起她就没剪过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他一边梳一边说:“杨与舟说你就吃了一点。”   “但现在不饿。”许知恩仰起头看他:“你心情好吗?”   陆征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找了吹风来帮她吹头发。   呼呼的风声落在许知恩耳朵里,让她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愈发燥,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抢过陆征手里的吹风关掉,直接扔在沙发上,力道重得还反弹了两下,滚在了沙发边上,摇摇欲坠。   她头发太乱,随手从茶几上抓了个发圈把头发扎住,转过身开始暴力拆解外卖。   陆征也被弄得猝不及防,他坐在那儿看许知恩的背影,最终凑到她身边帮她拆外卖,许知恩的手都被勒红了,但这会儿在气头上,死活不用他帮,先把他的手拿开,然后继续暴力拆解。   “许知恩。”陆征喊她。   许知恩没理。   “知知。”陆征使了力气摁住她的手,声音更软,“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   许知恩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他,良久才卸掉了浑身力气,但眼睛却红了,她挣开陆征的手,坐会到沙发上,仰起头平复情绪。   陆征把外卖打开,把一次性筷子也掰开,“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再聊。”   许知恩摇头:“我吃不下。”   陆征看向打开的餐盒又看向许知恩,没再逼她,而是把餐盒收到厨房。   等他出来时,许知恩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她说:“我们谈谈。”   陆征坐在她旁边,不知为何,忽然想抽烟。   但看到身旁的许知恩,他只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尔后点头。   说要谈谈,但两人又不知道该谈什么。   这本来就不是个必须拿出来谈的话题,都是过去的事情,有什么谈的必要?   换句话说,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这件事影响了两个人的情绪,甚至让许知恩无缘无故地发了脾气,所以许知恩认为两人有必要谈谈。   某些时候,许知恩是很佛系的人。   尤其在感情方面,经历过傅景深后,她就觉得人要随性一点,恣意一点,爱情这件事儿的最终目的是快乐。   如果这个男的让她不快乐了,那她就毫不留恋地走。   但这会儿她又有些难过。   说不上来的难过情绪在心头萦绕,这种难过不单来自于陆征。   更多的还是林询和她说得那些话。   如果当初傅景深做的事全都被她知道,那他们应当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错过了,傅景深也错过了。   但现在她不想错过陆征,不想因为一些毫不相干的事让两个人有误会,去冷战。   重点是,她想简单点。   “你之前听到了多少?”   “我全听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叠在一起,却也听到了彼此的话。   随后目光对上,陆征率先开口,接着刚才的话说:“知知,那些事对你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许知恩果断回答。   陆征明显松了口气,他坐在那儿的姿势都松懈了不少。   许知恩在安静中开口:“陆征,如果以后这段关系让我们都累了,那我们就分开。”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笃定:“我有什么事儿会和你说,希望你也是。我接受不了冷战、生闷气、失约、逃避、欺骗,我也懒得一个人多想,你告诉我是什么样,我便认为是什么样,如果有天你不说,让我感觉到不舒服和难过,我们就分开。像今天的事情,你不和我说,而是一直逃避,我会觉得很烦。”   陆征的脊背再次绷紧,他在听到“分开”两个字的时候,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酸涩得很。   但他仍安静地听许知恩说。   “你年纪比我小,可能像你说得,你没谈过恋爱,但我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许知恩说:“以前我单向付出,太累了。我本来没想过要和你谈恋爱的,我不喜欢姐弟恋,主要就是不想再哄人,但遇到你算意外,你给了我很成熟的感觉,所以我愿意和你试试。”   “可这不意味着,我会再次陷入到这种让我难过的关系中。如果一段关系必须依靠猜测,那这段关系不可能长久。就像我无数次用证据去证明,傅景深是爱我的,后来我还是会累,猜测他在想什么会累,猜测他在做什么会累,猜测他会不会和我结婚会累,他从来不说我永远感受不到,所以我毫不留恋地走了。哪怕我现在知道他应该是爱我的,有什么用呢?我已经不爱他了。”   许知恩的情绪像是洪水开了闸,她冷静又理智地和陆征讲自己的感受,“在很多事情上,我需要和你信息对等,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和感受,不然你逃避我的问话,在大家情绪都不好的时候转移话题,我只会认为你在和我冷战,我受不了。”   过往的感情经历让许知恩在这方面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   她一旦看到这个苗头,心里就会很难受。   以前傅景深是玩冷战的高手,所有的问题都会落在许知恩心里,所有的坏情绪最后都要由许知恩消化。   她还得给他找理由,能让自己逻辑自洽,最终放下那个心结。   但每一次发生同样的事情,她一直会想起来那件事。   那些心结根本就没解开,只会一次次地缠绕起来,最终变成死结。   “那些是我的底线。”许知恩说:“我和你坦诚就是想真诚点,不想这么大年纪还要和你玩一些生气再和好的把戏,太累了。”   她声音染着疲惫:“你也可以选择结束这段关系,找个愿意配合你的。”   陆征听到这句话,心头都冒了火。   什么叫找个愿意配合你的?   她就是这样么?怕受伤害所以先推开他?   他是年纪小了些,又不代表幼稚,不过差三岁而已,他都没放在心上的,当初选择和她在一起,就没再想过别人。   话都被她说完了,他又该说什么?   陆征沉默许久,本想反问她,难道我不真诚么?   但在看到她别过脸擦眼泪的时候,内心蓦地变得柔软,他深呼吸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凑到许知恩旁边,从后边抱住她,手臂收紧,脑袋搭在她肩膀,唇轻轻擦过她脖颈间的肌肤,他低声说:“对不起,知知。”   管他谁对谁错呢。   说句对不起也不会死。   他不想看见许知恩哭,那双眼睛应该是永远弯起来带着笑的。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陆征抱得她很紧,“我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对的,但我爱你。”   似是怕她听不到,他凑在她耳边又用气声说:“许知恩,我爱你。”   他解释道:“我刚才没想和你冷战,也没逃避。”   说完后忽然有些卡壳,顿了顿才道:“你头发没干,到时候累了倒头就睡会头疼,晚上吃得太少,这会儿肯定饿了,我想等你头发干了、吃完饭后再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是有点介意,但我介意的是……”   他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在许知恩脖间轻轻咬了下,声音竟有些颤抖,“我怕你还爱他。”   怕许知恩还爱他,听到那些话后就走了。   怕她跟他分手。   陆征的下巴蹭过她肩膀,“知知,我会对你很好的。”   良久,许知恩也没说话。   陆征有些慌,“知知,你要和我分手吗?”   许知恩却拍了拍他的手,“你抱得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陆征立马松了手,却又在片刻后抱住她,这次干脆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让她整个人都落在自己怀里,这才看到她的眼睛,泛着红。   “你刚哭了?”陆征问。   许知恩摇头:“好像有虫子进眼睛里了。”   陆征嗤笑,却没拆穿她,反倒凑过去帮她看眼睛,轻轻吹了下,“还有吗?”   许知恩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抱紧陆征,脑袋埋在他肩膀处,良久后低声说:“陆征,我已经不爱他了。”   陆征闷声:“我知道。”   “那你还吃醋?”许知恩掐他腰,疼得陆征倒吸一口冷气。   他无奈笑:“不可以?”   许知恩:“……”   之后一个眼神便也懂了。   在昏暗的房间里,许知恩的手指落在他背脊,在最后一丝理智残存之际,附在他耳边哑着声音说:“陆征,我爱你。”   陆征的动作在那刻变得迟缓。   巨大的欢愉在他心底炸开,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   他牙齿擦过她锁骨处的肌肤,很快咬了咬她的耳垂,背脊紧绷,声音颤抖,“宝贝。”   那清朗的少年音此刻哑得不像话,却带着清浅的笑意,勾人地喊,“乖乖。”   他凑在许知恩耳边,“知知,我好爱你。”   比她想象中还爱。   -   大抵是许知恩晚上说得那些话刺激了陆征,陆征夜里做了噩梦。   他梦到陆光明躺在医院病床上,跟他隔空相望,两人谁都不说话,后来不知是谁喊了句,“陆先生没了。”   直接把他给吓醒。   他醒来后仍旧心神不宁,回学校上课也心不在焉的。   最后拿出手机给江靖发消息:【做什么呢?】   江靖那边秒回:【日!你还记得给我发消息!】   陆征:【……问你个事。】   江靖:【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请我吃饭的话,我统一回答:不知道。】   陆征:【中午在我学校附近吃。】   江靖:【为什么不是现在?】   陆征:【我还在上课。】   江靖:【……】   他中午和江靖见了面,对方变化还是蛮大的,把以前那些夸张风格的衣服都摒弃了,西装领带皮鞋,倒有些精英的模样。   不过一落座开口,还是原来那样儿,“陆哥,怎么没事儿想起我了?”   “你最近和陆家有联系么?”陆征倒没理会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平静地问:“或者说,和……”   顿了顿才想到个合适的称呼,“你那位陆叔叔。”   江靖:“……屁,那是你爸。”   “怎么?”江靖好奇地问:“想通了?下半年要去那边实习?”   “不去。”陆征说:“就随口一问。”   江靖:“……”   江靖一副你看我信么的表情盯着他,陆征被盯得不耐烦了,开了瓶酒递给他,江靖却人模狗样地拒绝:“开车来的,没法喝。”   陆征:“?”   可真是长大了。   不过他懒得理,自己开了瓶酒喝,江靖看他一个人喝闷酒,好奇心愈发旺盛:“怎么了?你跟陆叔又吵架了?”   说完又兀自反驳:“不对啊,你们连面都没见,怎么吵?”   “那你们到底怎么了?”江靖啧了声,“难道他不让你娶老婆?”   陆征:“……闭嘴。”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江靖立马捂嘴,但声音还是能传出来,“你才这么大,确实也不应该冲动结婚。”   陆征:“……”   他是真的被说烦了,直接问出来:“我爸他最近身体还好么?”   江靖原本还有一大堆话要说,结果忽然卡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表情呆住,就写着四个字——你、疯、了、吗!   陆征这行为确实诡异。   要知道他以前和陆光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江靖偶尔去他家都听到陆光明不止一次地说过,这怕是生了个死对头。   总之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江靖知道,陆光明也是嘴硬心软的代表,毕竟前段时间还找到他说会给陆征开后门。   江靖诚惶诚恐地接下这个任务,却在游说时失败,因为陆征性格太硬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父子关系恶化到如今这种程度,绝对是两个人都有错。   可没想到,今天陆征竟然亲口来问陆光明的身体状况,而且还在情急之下说了“我爸”!   江靖震惊之余却还不忘回答:“应该挺好的吧,前天还喊我爸一起喝酒。”   “又喝酒?”陆征皱眉,“就没其他事儿可做么?”   江靖瞟了瞟他手里的啤酒瓶,“你不也喝?”   “我这就一点。”陆征语气很冲:“他喝起酒来那劲儿,你没见过?”   陆光明喝酒用四个字来总结就是——不醉不归。   以前是职场交际应酬,但偶尔和朋友喝也是那样。   陆征想到昨天那事儿,傅景深不就是因为酗酒胃出血送到医院的么,陆光明那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再喝了。   江靖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火,无奈道:“那你倒是去劝劝啊,他喝多了还和我爸说起你,说你就会气人。”   陆征:“……”   他一下就冷静了。   最后跟江靖又瞎聊了几句,江靖劝他不要总是心口不一,明明就是担心陆叔,干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陆征敷衍地应了声知道。   江靖离开时,陆征让他看着点儿陆光明,让他少喝酒。   结果江靖翻了个白眼:“你爹,你自己看着。”   后来陆征在学校遇见了沈渡,准确来说是他等在沈渡经常上课的那条路上,没过多久就等到了要去上课的沈渡。   沈渡看见他也很吃惊,因为两人之前的事儿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同学看到他俩都会窃窃私语,陆征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在学校里会刻意避开沈渡,一句话都没说过,可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   陆征单手插兜,站得笔直,说话的声音却很淡,没什么表情,佯装无所谓地问:“一会儿什么课?”   “啊?”沈渡被问懵了,下意识回答:“经贸,但老师出差了,我去图书馆。”   陆征哦了声:“找个地方坐坐?”   沈渡:“……哦。”   跟陆征一起离开学校的时候,沈渡还在猜测他有什么事,结果等落座,陆征面无表情地说:“你管管你爸,别总喝酒,小心喝到胃出血。”   沈渡:“……?”   他皱眉,“你说哪个爸?”   陆征:“……你亲爸。”   沈渡忽然笑了,“那也是你爸啊,你怎么不自己说?”   陆征保持沉默。   “他最近确实身体不好。”沈渡平静地说:“昨天家庭医生来过,说他肺上出了问题,今天妈陪他去医院检查了。”   “怎么回事?抽烟抽太多了吗?”陆征急了,“都告诉他要戒烟酒了。”   沈渡安抚他:“没什么大事,妈来电话说过了,检查结果还算正常,肺上长了个小东西,是良性的。”   但陆征的眉头一直都展开,沈渡无奈叹了口气,“爸爸的腰前段时间出问题了,你知道吗?”   沈渡口中的爸爸就是沈育青。   他一向会通过称呼来区分两边的父母,陆征闻言心里一惊:“怎么回事?我前些天还回去来着,他没事啊。”   “他们不想让你担心。”沈渡说:“或者说,不敢麻烦你。”   陆征无言以对。   沈渡和他说了许多,譬如沈育青的腰一直都不好,前些年为了挣钱养家做重活做多了,所以腰上落了毛病,沈母的小腿因为早年间出过车祸,一到天阴下雨就疼得睡不着觉,必须得泡药草,沈初禾的手臂受过伤,所以不能拎重物。   还有秦雅舒她们最近的状况,沈渡一一和他说了。   陆征听完沉默良久,无奈长出一口气,“这些都没人和我说过。”   他没和沈家一起生活过,他们所有的情况他都无从得知。   “爸爸妈妈不想告诉你是怕惹你烦,他们其实有点怕你。”沈渡说:“因为沈家的情况,他们怕你嫌弃。”   “怎么可能?”陆征反驳。   那是他亲生父母,无论家境多差,他都不会嫌弃的。   “你知道吗?”沈渡扶了扶眼镜,“穷人是很容易自卑的,所以爸爸妈妈感觉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做了很多年的穷人,所以格外有发言权。   “他们觉得你在陆家那么好的生活条件,现在要跟着他们生活,他们觉得对不起你。”沈渡说:“他们没办法给你像陆家那样的资产,所以甚至宁愿你做得更过分些,不和他们交往都没关系,只要你好,他们怎样都可以。”   “甚至,他们对我也是一样的。”沈渡无奈地笑:“上次我回去,他们喊我少回家。”   陆征听完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酸胀又痛。   “我以为他们会更喜欢你这个儿子。”陆征说。   沈渡反问:“你觉得自己很差吗?”   陆征没回答,沈渡自顾自地说:“我好像除了会读书一无是处,但你更聪明,对所有的事似乎都更游刃有余,我却做不到。”   “因为我比你拿到了更好的资源。”陆征借着酒劲儿,闭了闭眼把尘封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我游刃有余是因为我见过,当你看过极光,去过远方,接触过大人物,在物质上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也不过如此,这是靠钱养起来的自信。但这些用来培养我见识的钱,全部应该是属于你的。我拿走了你的东西,过了你本该过的生活。”   沈渡望着他,良久,“你好像格外在意这件事。”   上次就说过同样的话。   但沈渡上次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我也拥有了你的家人,过了你本该过的生活。   陆征在这件事情上还是钻了死胡同。   “是啊。”陆征说:“非常在意。因为我的存在让爸讨厌,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架,他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我不配做他的儿子,这么多年,我需要很努力才能够得到他的标准,而你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沈渡苦笑:“我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有谁是能够轻而易举就变成别人家的小孩儿呢。   “别的小朋友在玩的时候,我在看书写作业。”沈渡说:“我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爸爸妈妈过好日子,我一直带着一种信念在读书。”   所以不是毫不费力,也不是轻而易举。   在这条路上,他比别人下了更多的辛苦。   陆征忽然问:“你恨过我么?恨我抢走了你的人生。”   沈渡真心实意地摇头,“没有,我为能拥有你的人生二十年感到开心。”   “爸爸妈妈都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妹妹也很可爱,我生活的很幸福。”沈渡笑得很腼腆,但是打心底里开心:“过程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你在陆家也得到了爱和温暖,我在沈家同样,我们并没有欠对方的。”   顿了顿又坚定地说:“你用钱培养起来的见识和眼界,我在书里见到过,并且现在也在经历。”   “我大概知道你在怕什么。”沈渡试图猜测他别扭的做法,“怕别人说你要拿不属于你的东西,也怕我讨厌你分陆家的家业。”   一语中地。   陆征别过脸,没再看他。   沈渡却笑笑:“陆家的家业那么大,我怎么可能顾得过来?而且,我始终觉得,家人比家业更重要。”   -   陆征和沈渡聊完以后,待在出租屋里闷了一下午。   准确来说是发呆。   不得不说,沈渡那些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最关键的还是昨晚林询和许知恩那场对话。   林询说得那些事都是发生过的,但当时没有说。   后来再提起来,没有意义。   有些话当时不说,过了那个时间段就不必说了。   陆征晚上开车回了沈家,他进屋的时候沈母正在厨房里做饭,沈初禾坐在客厅看电视,沈父还未回来。   他拎了很多吃的,去街上买了水果和点心。   沈初禾一看到他就扑上来喊哥哥,顺带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他应了声嗯,几秒后才低声问:“爸爸妈妈呢?”   沈初禾直接回:“妈在厨房,爸还在店里。”   回答完以后才错愕地看向陆征,那双和陆征神似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就啊地尖叫起来。   沈母打开厨房的门呵斥,“你又发什么疯呢?小心楼下找上来。”   “不是。”沈初禾立马蹦过去,“妈妈!哥哥回来了!”   “是阿渡?”沈母说了声:“那我再去炒个菜。”   “不是不是,是陆征哥哥。”沈初禾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他刚刚问我爸爸妈妈呢!他喊你们真的是爸爸妈妈哎。”   沈母手一松,铲子都掉在了地上,但很快捡起来,瞪了沈初禾一眼,“就知道胡说。”   “我没有!”沈初禾想为自己正名,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让陆征喊,万一人家反水怎么办?   于是她灵机一动,“哥哥!我们去店里接爸爸呗!”   陆征点头:“好。”   “还有,妈妈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沈初禾大喊。   陆征哦了声,却又很快反应道:“妈妈不是在做饭?”   沈初禾:“!!!”   沈母这次听清楚了,她盯着陆征看,眼里都含了泪,陆征却喊沈初禾:“走吧。”   沈初禾拍了拍沈母的肩,随后飞速跑去玄关换鞋,“来了!”   她临出门喊:“妈妈一会儿见!”   又戳陆征,陆征无奈,顿了顿才说:“妈妈一会儿见。”   说得有些尴尬,声音还低,但起码说出来了。   没想到他们一下楼就碰上了沈育青,他走路很慢,有些驼背。   沈初禾朝他挥手,“爸爸!”   沈育青笑着叮嘱她,“你小心点。”   同时看到了站在沈初禾身边的陆征,三人站在一起时,沈初禾一边挽一个,“走,我们去买酒。”   “是什么节日?”沈育青问。   “什么节日也不是。”沈初禾说:“单纯我高兴。”   她嘿嘿地笑,这氛围让陆征也放松下来。   他知道沈初禾因为什么高兴,他心里的负担慢慢减轻。   买完酒回去的路上,沈育青绊到一块石头,疼得哎呦了声,还捂着腰,沈初禾紧张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没事。”沈育青表情有些痛苦,但仍咬着牙说:“就被石头绊了下。”   “扭到腰了吗?”陆征走过去看,沈育青却直摆手说没事。   陆征皱眉,“爸爸,不能讳疾忌医。”   沈育青正揉着腰的手瞬间停了,他下意识先看向沈初禾,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没想到沈初禾冲他挤眉弄眼。   他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幻听。   陆征说要带他去医院,沈育青说老毛病,回去让沈母用红花油揉一揉就好了。   陆征点头,但回去以后找沈母要了红花油,他帮沈育青揉的。   沈育青好奇他怎么会这些,他笑了下,“我在部队待过两年啊。”   虽然和平年代不用打仗 ,但训练的时候难免伤到,久病成医。   这一晚上过得很愉快,沈初禾晚上十一点发朋友圈:【友友们!我家过年了!呜呜呜,我哥哥好帅!】   她好朋友都在下边留言。   【你又换了哪个爱豆?】   【你哥哥本来就很帅,就是……他没女朋友的话,可以给我介绍吗?】   沈初禾回复:【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嫂子!不可能!】   沈渡评论她朋友圈:【这么晚不睡?手机关机。】   她转头切到聊天界面,给沈渡发:【哥!大喜事!陆征哥哥回来以后超奈斯!】   沈渡:【所以还不睡?】   沈初禾:【……你听我说完嘛。】   沈渡:【三分钟。】   沈初禾:【呜呜呜,就是陆征哥哥喊爸爸妈妈了,爸妈今晚高兴到又哭又笑的。】   沈渡:【是好事啊,你快睡。】   沈初禾:【……】   沈渡:【我喊陆征去你房间收手机了。】   沈初禾:【!!!你们怎么和平共处了?】   沈渡:【现在睡觉,明天就告诉你。】   最终陆征来敲沈初禾的门,沈初禾委屈巴巴地把手机交出去,并且藏在房门后边做鬼脸,“哼!”   “高考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陆征说:“不然你还得复读。”   沈初禾:“……”   而陆征刚回房间没多久就接到了许知恩的微信消息:【救命!】   陆征:【?】   两秒后,许知恩发了条语音来。   “完蛋,我妈知道我结婚了,明天来北城,救命啊陆征。”许知恩哀嚎声传来,“快想想办法。”   陆征本想给她发条语音,但手摁在屏幕上,几秒又切成了视频通话,那头很快接通。   许知恩坐在床上,一脸绝望,而他忍不住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许知恩敲了敲脑袋,“我妈这次真的生气了,今天给我打电话都是直接下最后通牒的,明天最早的车过来。”   她也是刚知道,原来办保险业务还能查出来是否婚配的。   最邪门的是,她妈竟然真的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查了,查完以后冷静了一下午,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说得第一句话就是:“你胆子可真大。”   许知恩都懵了,她也没想过一直瞒着她妈。   但这太突然了。   陆征却安抚她:“那我明天早点回去。伯母几点的车?我去接。”   “不用了吧……”许知恩迟疑:“还是我去。”   “那我不见伯母了吗?”陆征挑眉。   许知恩:“……”   几秒后,陆征一本正经地说:“知知,我们定下来吧。” 第62章 062 让你主宰我的存在。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 许知恩恍惚了几秒。   她怕是她会错了意,正打算再问时陆征却说:“明天先见伯母,然后和我爸爸妈妈见一面。”   “你爸爸妈妈?”许知恩诧异, “是哪边?”   “伯母认识的这边。”陆征顿了顿才说:“应该是两边都要叫的。”   许知恩:“……”   “到时候我来定酒店吧,我会把我家里这边打点好,明天也会陪你去见伯母, 所以不要害怕,好吗?”陆征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过了会儿, 许知恩反问:“你问过我意见了吗?”   婚还没求就见双方家长, 也是有些突然。   陆征顺着她的话问:“那你的意见呢?”   许知恩:“……”   她啪地挂断了电话。   陆征只好给她发语音, “你是不是怕?”   许知恩冷淡回答:“不怕。”   她妈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回去陪你吧。”陆征一边发语音一边换衣服, 但许知恩却发:【不用。】   陆征没理,直接出了房间, 沈母刚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水, 看他要走便问道:“要去哪儿啊?”   他顿了顿,“妈妈, 要不您把爸也喊出来?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沈母哦了声, 端着杯子回房间喊沈育青。   听到动静的沈初禾打开房门探出头来问:“我能不能听啊?”   陆征瞟了她一眼,“想听就出来吧。”   沈初禾抱着她软乎乎的仓鼠娃娃走出来坐在沙发上, 沈育青和沈母也都走了出来。   陆征低咳一声,直奔主题, “我谈恋爱了。”   沈家父母互相对视,沈初禾一脸八卦,“哇哇哇,嫂子是你们学校的吗?”   “不是。”陆征说。   “谈就谈了吧。”沈母说:“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也很正常。”   沈父点头附和:“是啊。”说着还想起来, “缺钱吗?跟人家女孩儿出去不要小气。”   陆征摇头:“不缺。”   沈育青哦了声,却还是借由沈母的手递给他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陆征本想拒绝,但看到他们眼里的小心翼翼,最后还是接了,“谢谢爸妈。”   说完这些后,他又严肃地说:“我女朋友你们应该认识。”   沈初禾:“???是谁!”   沈家父母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陆征没卖关子,“许知恩,就是你们在青宜的邻居。”   “我去去去!”沈初禾炸了,直接跳起来,“竟然是知恩姐姐!我的天呐,怪不得上次我在青宜就看见你们两个中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竟然是男女朋友!啊啊!知恩姐姐那么好看,哥哥你赚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八卦,“你俩谁先追的谁啊?”   “我。”陆征说:“我追的她。”   沈家父母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不解。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陆征却没解答他们的疑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大家的,但我想和她定下来了。明天伯母来北城,我想让大家一起吃个饭,互相见个面。”   沈家父母:“……”   “好哎。”沈初禾还傻呵呵地乐,“你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明天的话能等我放学吗?我好久没见许伯母了。”   “等周六吧。”陆征说:“大家都空下来的时候。”   他安排地明明白白,沈家父母无奈叹气,最终也应了下来。   结果陆征又说:“其实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就是一些程序还没办。”   沈母终于忍不住问:“难道是知恩怀孕了吗?”   陆征:“……啊这。”   他摇头,“没有。”   沈母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知恩怀孕,你们着急办婚礼呢。不过,你们已经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陆征说:“有段时间了。”   “我天。”沈初禾纳闷,“哥哥你去年九月才退伍的啊?难道在此之前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没有。”陆征并不想给她解释和许知恩之间的曲折经历,但沈初禾问:“那你们认识不久就去领证了吗?”   陆征点头。   沈母皱眉,“这也有些草率了,你俩都没相处多久。”   陆征抿唇,认真地说:“但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一辈子。”   -   翌日早上六点,许知恩就醒了,她在床上翻来滚去,陆征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许知恩的脑袋在他胸膛撞了撞,陆征摁住她脑袋,刚睡醒的声音慵懒又沙哑,“这么紧张?”   许知恩都快哭了,“嗯。”   “有我在呢。”陆征笑道:“到时候伯母要打,我肯定站在前边。”   许知恩:“……去,我妈才没那么暴力。”   不过见她因为这事儿烦得睡不着,陆征干脆把所有事儿都跟她摊牌,“昨晚我把咱俩的事儿和爸爸妈妈说了,定下了这周六和伯母一起吃饭。”   许知恩:“!!!”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许知恩一想到沈家父母和她妈同坐一堂的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大抵这场面太像小时候过年,而且是极其尴尬,她还想着苟一段时间呢。   陆征却握住她的手,“难道你不想和我定下来吗?”   许知恩:“……”   想是想的,但又感觉这太急切了。   许知恩抿唇不语,陆征抱紧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见乔依怀孕你很开心,所以我想你应该想当妈妈吧。”   “去。”许知恩瞪他,“你以为我恨嫁?”   “没有。”陆征抱着她笑,“是我想娶你。”   “那你求婚了吗?”许知恩无语,婚都没有求的人却在这里要和她见家长,知不知道先后顺序?   陆征说话的热气吐露在她耳际,“现在还没有,但有一天会求的。”   “那一天谁知道什么时候到来。”许知恩故意挑衅:“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必不可能。”陆征说:“给我一点时间。”   他手指勾住了许知恩的无名指,“虽然我第一次谈恋爱,但别人有的,你一定都有。”   他现在事业还没成型,甚至没毕业。   要是他没去应征入伍当两年兵,现在应该快毕业一年了,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还是学生,说出去就让人觉得不稳定。   “不过……”他顿了顿,“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没工作,创业初期,还是学生,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许知恩:“……你猜?”   陆征在她侧脸吻了下,“我不想猜,因为我都打算好了很多事情。”   “譬如?”许知恩问。   陆征想了想说:“譬如在我毕业的时候就办婚礼,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求婚。”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许知恩说:“一旦定下来,你就没反悔的余地了,你还有很多人没有见,很多事没有做,万一以后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呢?”   陆征愕然两秒,随后笑着摇摇头:“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他说:“有人浪费了你四年,不想让你之后的日子也被浪费。”   许知恩的心跳忽然有些快,陆征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感受一下。”   “嗯?”   “现在的心跳是因为你才跳这么快的。”陆征说:“我见过不少人,也做过不少事,但只爱了你一个。”   他轻笑着喊:“知知。”   许知恩感觉自己正坐在云端,虚无地漂浮着,好似这个世界都不真实。   “我们领了结婚证,也见了父母,你怀了宝宝,我们也可以生下来,我会好好工作养你们。”他声音慵懒却坚定:“我这样做,是想把所有选择权交给你。”   陆征闭着眼睛,脑袋在她肩膀处蹭了下,“我是由你支配的。”   “我想来想去,能给你最大的安全感就是,让你主宰我的存在。”   -   许知恩用了很久才缓过来那股劲儿。   陆征那些话让她懵了很久,后来她们一起去接许母的时候,她坐在车上都还忍不住看陆征的侧脸。   但她是偷看,时不时地偷看一下。   陆征无奈,“你可以光明正大看,不收费。”   许知恩:“……”   她又故意把脸别开,不去看。   其实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陆征嘴里说出来的。   毕竟他年纪小。   后来许知恩和乔依聊,乔依一语点醒她:【也只有他这个年纪才一腔赤诚能说出这些话,你但凡换个年纪大的,成天净想着怎么和你上床,跟你暧丨昧不负责任,怎么用最少的成本睡最好的你。】   总结下来就是年纪小的还有心,年纪大点的往往是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许知恩顿时醍醐灌顶。   许母是带着户口本来的,来了以后在出站口不仅看到了许知恩,还看到了她身边的男人。   准确来说是男孩儿,脸部线条硬朗,腰细腿长,跟许知恩站在一起很般配,过往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许母却冷着脸走过去,许知恩立马凑上前讨好地笑:“妈,辛苦了哎,累不累?吃饭没?我带你去吃饭。”   “用不着。”许母瞪她,“你现在这么厉害,我怎么能用得动你呢?”   许知恩:“……我多厉害您也用得动我。”   “你也承认了。”许母冷哼一声:“确实是厉害。”   许知恩尴尬,还是陆征主动上前,他帮忙去拎许母手里的东西,许母却没给,陆征温和地笑:“伯母,先给我吧。”   许母明知故问:“你又是谁?”   陆征和许知恩交换了个眼神,许知恩决定还是解救一下他,于是上前硬拽式地把母亲手里的包拽下来递给陆征,让他好好表现,然后挽着不太高兴地许母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陆征。”   “男朋友?”许母的尾音上挑。   许知恩低咳一声纠正,“是老公。”   许母:“哦,我都不知道,第一次见。”   许知恩碰了碰她,“妈,你上次见过的。”   许母挑眉:“我见过?我在梦里见过吗?”   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平常许知恩在外面有什么事不和她说也就算了。   这可是婚姻大事!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婚了,而且她去民政局查结婚日期,还是去年的事,今年过年的时候她还说自己单身呢!骗她就这么好玩?   许母平常也是软性子软惯了,昨天刚知道的时候纵使气极,却还是冷静了半晌,安慰自己一定是许知恩遇到了什么事儿才临时结的婚。   自我安慰了许久,仍是气得晚饭都没吃,平日里十点多早该是睡觉的时候,但躺在那里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许知恩结婚了的事儿,最后才给许知恩打了电话,让她连夜给自己订了车票。   这会儿看见许知恩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许知恩自知理亏,赶紧安抚道:“真的见过,之前在青宜的时候,他还送我回过家,你看见他来着。”   许母又打量陆征,脑子里飞速地转过以前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还见过这么一号人物,“没见过。”   “就……”许知恩低咳一声,“沈叔叔家的那个儿子。”   怕许母一时反应不过来,还补充道:“沈初禾的亲哥哥。”   她咬字着重了那个“亲”字。   这下许母反应过来了。   和他有关的记忆慢慢涌上来,过年那会儿他送许知恩回来,两人还聊了几句,她觉得那应当是个少爷脾气的,许知恩还为他辩护了几句。   原来那时候就有苗头了啊。   可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许母越想越气,但又顾着面子,不想在大庭广众吵起来,只冷着脸让他们带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陆征开车,许知恩和母亲坐在后排。   许知恩开始认错,“妈,我没故意瞒着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知恩。”许母严肃地喊她全名,“你这是在消耗我对你的信任,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骗我。”   “我错了,妈。”许知恩不可能跟许母说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只能避重就轻,“我真的打算找个机会就告诉你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伯母。”陆征实在看不下去,出声解释道:“是因为我年纪还小,知知才选择不公开的。”   “年纪小?”许母冷哼,“都能领证了,年纪也不算小。”   许知恩&陆征:“……”   “当初你喊我寄户口本,我没怀疑就给你寄过来了。”许母失望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许知恩看她这样儿,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赶紧抱住她,“妈,事情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也是有苦衷的。”   “所以呢?苦衷是什么?”许母别过脸,“我知道你在外边不容易,但这也不是骗我的理由。”   许知恩只能乖乖认错,“我错了。”   回到家以后,许知恩不停给许母认错,终于让许母心软了一些。   陆征也乖巧地陪着,许母也没说他什么,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她只一次次地说许知恩,“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长辈商量?”   陆征忍不住开口护,“是我不让知知说的,伯母您别怪她。”   “得了吧。”许母斜睨他一眼,“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还是知道的。”   陆征:“……”   教育完许知恩,许母才问陆征:“你父母呢?身体怎么样?”   “都还好。”陆征说:“您想见他们吗?我可以送您过去。”   许母:“……”   一看也还是年纪小,哪有女方家长上门的道理?   好巧不巧,许母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沈母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淑慧,你到北城没?”   “到了。”许母说:“这会儿在知知这里。”   “孩子还小,不懂礼节,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知知在哪里住着,没法过去。”沈母说:“你吃过午饭没?我们一起去外边吃点。”   许母想了想,还是应下来,“行吧,一起吃点。”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也都挺尴尬的。   但毕竟是多年的邻居,当初许知恩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两家的关系还不错,这会儿因为两个孩子也不可能闹什么龃龉,只是许母怕许知恩吃亏,还是端着的。   她是了解沈家夫妇的为人,但陆征从小又不跟他们一起长大。   要是许知恩找了沈渡,那她还更放心些。   在路上许母还这么和许知恩吐槽了一嘴,结果陆征说:“伯母,我爸妈那边也想约您见面,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再说吧。”许母敷衍地回了声。   她得先看看沈家夫妇的态度。   -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毕竟认识多年,把这些事儿说开了以后都归结到了孩子们不懂事上。   归来归去,最后也就归到了陆征不懂事上。   陆征也就背了这口黑锅。   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他还在微信上很久没响起过的置顶的群聊[陆家三角形]中发了条消息。   【爸妈,我有件事情要说。】   陆光明:【什么事?】   秦雅舒:【你说。】   陆征:【我结婚了,之前要户口本就是去领结婚证的。】   陆光明:【!!!臭小子!】   陆征:【现在我女朋友母亲来北城了,你们看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秦雅舒:【你把你们现在的住址发过来吧,明天我和你爸上门去拜访一下。】   陆光明:【我呸!这个臭小子一定是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吧!肯定得挨抽。】   秦雅舒:【应该……没有吧?】   陆征:【没怀孕。】   大概是秦雅舒制止了陆光明,他没有在群里发消息。   陆征把许知恩那边的地址发了过去。   今日和沈家的会面还算愉快,晚上陆征把他们母女两人送回去,又谦恭地和许母说:“伯母,明天我爸妈那边会上门拜访,我是认真的想和知知在一起。”   这一日下来,许母对他也改观了不少,但还是提到了最现实的问题,“我听知知说,你现在才大三吧?怎么办婚礼?”   “我们先订婚。”陆征说:“等明年毕业时办婚礼。”   陆征温声道:“主要我们两个情况特殊,我们已经领了证,但双方父母还未见过,这样就给彼此一些保障。”   许母想了会儿,终还是挥挥手,“明天见了你爸妈再说吧。”   她还是会担心有钱人那边会看不起她家女儿。   但第二天秦雅舒和陆光明来的时候带了一车的礼物,往楼上拎时,连沈渡都充当了苦劳力。   沈渡看着陆征,“想不到你竟然和知恩姐在一起了。”   陆征挑眉:“你们很熟?”   沈渡:“小时候借过她的课本。”   之后两人就没时间闲聊。   客厅里都是长辈们在聊,秦雅舒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这会儿波澜不惊地安抚了许母的情绪,将许知恩夸了又夸,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人的事儿给定了下来。   许知恩听得都一脸懵,她看向陆征,孰料陆征和她面面相觑。   秦雅舒和陆光明在家里商量过了,所以这时全权做主,陆光明坐在那儿都是当背景板的份。   不过晚上大家一起吃过饭后,陆家人先将许知恩和母亲送回家,陆征还是回陆家住。   一到家,陆光明就冷哼了声:“你还记得自己有爸妈啊。”   陆征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回答:“记得。”   “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陆光明瞪他,“是不是要等孩子出生了才打算跟我们说?”   陆征:“……”   “也倒是不至于。”陆征稍微正经了点,“事发突然,所以没说。”   “那你跟她真要结婚?”陆光明皱眉,“你调查过她的背景么?在和你结婚以前,她……”   “我知道。”陆征打断了陆光明的话,“我接她离开那里的。”   陆光明厉声道:“你当第三者了?”   陆征:“……怎么可能?”   陆征站起来和陆光明对视,随后又想到他的身体,那些伤人的话在舌尖儿绕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没说出口。   他尽量放缓了声音说:“爸,你说过的,和人交往不看过往。”   “我……”陆光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最终换了话题,“真不回公司来?”   陆征轻摇头。   “陆征,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啊。”陆光明冷哼,“要不是你爷爷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可不会跟你说,你要是真觉得骨气能让你有饭吃,让你养家糊口娶老婆,你就给我扛着,拿你的骨气当饭吃!”   陆征沉默两秒,随后漫不经心地挑眉:“要不,我们去楼上谈谈?”   -   陆征和陆光明从来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过天。   旁边要是没秦雅舒或是其他长辈,两人总会聊着聊着就换了方向,但今晚陆征决定跟陆光明好好聊聊。   他自认这么多年没当过陆光明心中合格的好儿子,但在某些方面是有底线的。   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不要陆家的家业,您都留给沈渡吧。”   陆光明顿时吹胡子瞪眼,“哎嘿,陆征,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这么大家业还得求着给你?”   “没有。”陆征看向他的目光很冷淡,“你肯定不会求着给我,我只是和你聊。”   陆光明又想骂他,结果陆征淡声喊道:“爸,你能好好听我说一次吗?”   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书房里能让人听得真切,最关键是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有些躁动的陆光明一瞬间竟安静下来。   他轻哼一声,把椅子转了方向,背对着陆征说:“你说。”   陆征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才慢慢开口,“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也感谢您这么多年培养我付出的心血,我知道,我在您心里不是个合格的儿子。我成绩差、不爱学习、总惹事、不喜欢接管公司,您常说我不服管教。”   “我可没……”陆光明反驳的声音很弱。   陆征自顾自地说:“说实话,在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儿子以后,那瞬间我很迷茫,我当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原来我真不是你的儿子啊。但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你的家业应该留给你亲儿子,我占用了他的优越资源,没有资格再和他抢家业,所以陆家的钱,我分文不要。这大概是,您教我的,做人的底线。”   不是自己的不该拿。   “和你们相处了二十多年,自然有感情。”陆征苦笑,“之前是我没想通,往后我也像沈渡一样,跟两边都好好相处。你和妈,永远都是我的父母。”   “废话。”陆光明随手从桌上捡起根笔扔过去,“我养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还不认我这个爹?你也不怕出门被雷劈死?”   陆征:“……”   陆光明看他那下定决心的样儿气得直咬牙,真是的,骨气能当饭吃?!   不过一想到他这样儿还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更气了!   片刻后,他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直接给他扔过去,以更强硬的姿态说:“陆征,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你要结婚,户口本也是从我这儿拿出去的,怎么我们就不是你爹妈了?”   “说个屁的不要家里一分钱,说到底还是不想继承公司!怎么?让你进公司能要你命吗?”   “我教了你那么多,你一点儿学费不出就打算走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你一天姓陆,这一辈子你就是陆家的人,是我陆光明的儿子。”   他说完以后瞪了陆征一眼,似是还气不过,于是顺了口气又说:“我让你去当兵,让你冷静两年,足够了!别给我蹬鼻子上脸!”说着从书架最上边的格子里拿出来一条鞭子,在空中挥了挥,威胁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家法管不住你!”   陆征:“……”   他的手指落在那份文件上,上边赫然是“遗产分配协议书”。   里边写了他和沈渡一人30%,秦雅舒30%,沈初禾10%。   陆光明连沈初禾都照顾到了。   他心底万丈波澜起,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他问:“沈渡知道吗?”   陆光明看他,“这是沈渡提出来的,他说如果要分家业,你和他拿得应该是一样的,要么两人都不拿。”   陆征沉默。   陆光明又说:“沈渡比你想得多。你以为这30%都是给你的吗?”   陆征侧目,陆光明轻笑,“他也想照顾从小养他到大的父母。”   陆征心头忽然是说不出的酸。   但陆光明下一句就是:“不过我身体好着呢,你们还是得自己奋斗。”   陆征:“……”   “那就祝你长命百岁了。”陆征说:“少生气。”   “你是不是咒我?”陆光明在空中挥了挥鞭,“我要是死了,那就是被你气死的。”   “可别,我担不起这责。你要是死了啊,那肯定是喝酒喝死的。”陆征斜睨他一眼,“你以后能不能少喝点儿酒?胃出血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用你管?”陆光明瞪他,把鞭子扔在桌上,“睡觉去了。”   陆征望着他离开书房的背影,确实比以前老了。   -   许母没同意他俩订婚的事儿。   按照青宜的习俗,婚礼一向办三天,第一天就是订婚宴,所以要等着之后办婚礼的时候办。   不过她也认可了陆征这个准女婿,但话没说太死。   只说看两个孩子以后的发展和相处,等到要结婚了,她自然会给许知恩准备嫁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陆征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鞍前马后地陪着许母在北城转,结果许母在第二天就问他,“今天周一,不上课啊?”   陆征:“……”   “可别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习。”许母真心实意地劝他,“有个好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陆征:“好的,我知道。”   许知恩也把他赶回学校上课。   许母没在北城待太长时间,她在青宜待习惯了,来了北城没几天就咳嗽,许知恩给她买了点药,她喝了一天就说要回青宜养着。   最后许知恩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回了青宜。   陆征留在北城上课。   自从跟陆沈两家说开以后,他回家的次数也多了。   甚至有一周频繁到一三五回沈家,二四六回陆家,不过等许知恩从青宜回来以后,他大多时候还是回许知恩那里。   听说许知恩是做壁绘的之后,陆光明还给她们工作室介绍了几单生意。   为此许知恩还在私下里和陆征说:“你爸妈还挺亲民的。”   陆征疑惑:“他们不就是民么?”   许知恩:“……”   “我感觉豪门一般都不太好相处的样子。”许知恩说:“利益纠葛多了,人也会变复杂。”   陆征顿了顿,“哦,我爸先被我爷爷训,又被我妈拿捏得死死的,他不敢乱来。”   许知恩也认同他的话。   和秦雅舒相处过后就明白他这话不虚,看上去温柔如水的人,但说话做事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尊敬。   见过双方父母后,许知恩也偶尔会和陆征去两家蹭饭。   不过她去沈家还是更多些,因为沈初禾偶尔会给她发消息,喊她到家里玩。   所有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乔依出院后辞了工作回家养胎,杨与舟也降低了工作强度,到后来无法安心工作,恨不得一天打二十个电话,干脆也就回家陪乔依养胎。   但乔依嫌他烦,反过头来又喜欢找许知恩聊天。   有时许知恩还在梯子上刮腻,接起乔依的电话,起步一个小时,等她晚上回了家,乔依还会约她。   要么打游戏,要么出去逛。   连陆征都看不下去,无奈给杨与舟发消息,让他多陪陪乔依。   结果杨与舟无辜地说:“我每天都在陪她啊,但她现在开始嫌我烦了。”   之后又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时间打马到了七月,经贸大学经济系的考试周在13日结束。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以后,陆征一边出考场一边给江靖打电话,问他那边准备好没有,江靖扯着嗓子喊:“就等你和你老婆了!”   陆征开车赶往火锅店。   由于战友那边有火锅店的成功案例,他只需要照抄作业就可以,所以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   盘下店面后,装修是进度最慢的。   等装修完以后招聘工作人员,定下开张日期,看日历只有这天合适,无奈也只能定在了这一天。   陆征只能刚考完试就来店里,不过这店离他们学校不远,离市区也挺近。   不会因为放假以后学生回家就没生意。   开张这天请来撑门面的宾客有一半是江靖喊的,陆征倒也没说一定要避开谁,他只说不用多喊,结果等他到了店里就发现,几乎他们以前一个圈里的都来了,就连齐琳姐也在。   陆征上前打招呼,“琳姐。”   齐琳直接塞了红包,“想不到啊,陆老板,开张大吉。”   她长相温柔,比他们大几岁,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做法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暖心。   在他们这圈人眼里,开个火锅店就跟玩一样。   甚至有不少人在私下里猜测,陆征肯定是因为没拿到陆家的家产,只能自己开个小火锅店,维持生计。   今天来的人里有真心祝福陆征的,也有想来看陆征笑话的。   不过唯有齐琳率先大大方方地给他面子,喊他一声陆老板,言语间皆是恭喜之意。   陆征接了红包,“谢谢琳姐,今天吃好,我请客。”   “那必须,不会跟你客气。”齐琳笑笑。   陆征让江靖招呼他们,随后又在各个岗位上绕了一圈,确定都齐活了才喊人出来放音乐剪彩。   剪彩过后,许多人乌泱泱地进了店。   正赶上考试周结束,来放松的学生们不少。   尤其陆征这张脸也算招牌,江靖喊来的那些人里也不乏长得不错的,男男女女开着豪车,无形间为陆征的店做了宣传。   而陆征原本也这么想的,所以才让江靖喊了这些人来。   因为他平常忙,所以花重金招聘了一位经理,在开业前经理对每一位员工都进行了培训,所以此刻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陆征在店里绕了几圈,江靖喊他,他才进了包厢,孰料还没落座就接到了许知恩的电话。   许知恩一大早就被乔依拉着出去逛街,知道他店开业,这会儿又拉着乔依过来吃饭,但来了以后发现生意火爆,找不到陆征,只好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接。   陆征立马起身往外走,有朋友喊他,“陆哥,干什么去啊?”   陆征头也不回,“接老婆。”   江靖啧了声,招呼朋友,“行了,别管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哥都结婚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啊。”有人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办婚礼了吗?”   江靖:“没有。”   他心想,你不知道就对了,连陆家父母都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陆哥以前可是校草级人物,老婆得是什么样的天仙啊。”   “就是就是,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好奇了。”   “原来张心怡追了他三年,他都不为所动的。”   “你说那个长得贼漂亮,现在是一线女明星的张心怡?”   “是啊,那会儿她就很好看,张家可就她一个女儿,进了娱乐圈还不使劲儿捧吗?”   “当初她哥还找过陆哥呢,结果陆哥特拽地说,没打算谈恋爱。”   “你这么一说我可就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才能让陆哥跑这么麻溜。”   “我猜可能跟琳姐有点像。”   “少胡说八道了,怎么可能跟琳姐像?”   “你们行了。”齐琳斜睨了他们一眼,“我人还在这呢就开始掰扯我的闲话了?”   “嘿嘿,大家开个玩笑,无意冒犯。”刚才引起话题的那人说:“不过当初不都说陆哥喜欢琳姐吗?我们还以为你们能成呢。”   “什么啊。”齐琳皱眉,“我和陆征,怎么看都更像姐弟吧。”   “不不不。”那人说:“你俩站一起很有CP感的,尤其是身高差,绝了。”   “而且陆哥以前就只跟你一个女生玩。”有人笑着揶揄:“那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够了啊。”江靖适时说:“要是让陆哥听见……”   “已经听见了。”陆征站在门口,身后是许知恩和乔依,再后边跟着杨与舟。   他淡淡地扫过刚才说话的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那人:“……”   呆若木鸡.jpg。   不过陆征也没和他多说,带着许知恩她们进来以后,给大家做了介绍。   然而乔依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却在某个地方停下,迟疑地喊:“启明星?”   被喊了外号的霍启星:“……”   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们身上。   而霍启星却看向了许知恩,他勾了抹笑出来,“好久不见啊,许知恩。”   许知恩:“……”   看着这张脸,许知恩的某些不愿回想的记忆回到脑海。   譬如大学时他张扬地追她,闹得全校皆知。   再譬如他喝多了以后在她们宿舍楼下喊许知恩的名字,许知恩气得开窗骂他傻逼。   再再譬如她们辅导员找她谈话,让她注意影响,私生活不要太混乱。   如此种种,许知恩很难不记得这个人的脸。   哪怕她也和乔依一样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外号,但很难忘记他带给自己的那些记忆。   她从小到大都挺乖的,那还是第一次被老师说:你注意一下私生活。   尤其那时都快毕业了,辅导员看她那一言难尽的目光,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可太冤枉了。   但没想到在毕业几年后,她竟然还能再见到这个人。   于是她扯扯嘴角冷笑,嘴比脑子快,“可真晦气。”   霍启星的脸色顿时变了。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江靖看一眼陆征,结果陆征还没说话,乔依就来了句,“冤家路窄啊。”   众人:“???”   霍启星笑着坐下,“还行。不过没想到许知恩还是搞起了姐弟恋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许知恩,“我记得陆征23吧,你们应该差三岁?”   许知恩冷笑,“所以?”   霍启星愈发阴阳怪气:“咱俩差一岁,你都说不行。怎么到陆征那儿,你就行了?”   众人:“!!!”   日!大瓜!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并且目光在陆征、霍启星和许知恩间摇摆。   许知恩本想回答,但只听陆征不疾不徐地说:“那你不反思一下?”   霍启星急了,正要拍桌而起却被身边人摁住,但他还是瞪着眼睛厉声道:“陆征你……”   陆征拉着许知恩的手落座,并且招呼杨与舟带着乔依也坐。   等坐在位置上,他才看向对面的霍启星。   两人也算一起长大的,只不过霍启星比他们稍大些,陆征跟他关系没和江靖好。   而且霍启星的一些做法,他向来看不上。   从小就仗着自家有钱出去惹是生非,挺嚣张的,所以陆征一直把他归在势利那一挂。   在他跟陆家的事儿爆出来后,霍启星总给他发消息喊他参加一些局,他嫌烦就把对方拉黑了。   今天也纯属是江靖喊来的,没想到他和许知恩之间还有一茬事。   陆征心情顿时不太好,他和霍启星的目光对上。   霍启星冷笑着说:“你知道她以前做什么的吗?”   “嗯?”   “临合的傅总知道吗?”霍启星说:“她以前……”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征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勾唇笑了,眼里却带着几分冷意,“我的人,我比你了解。”   他声音愈发冷,清朗的少年音刻意压低,“你追不到人都是这么在后边嚼舌根的么?”   霍启星立马反驳:“当然不是!”   许知恩适时说:“差不多得了,吃饭吧。”   大好的日子,她不想让大家难堪。   而陆征却挑眉看向霍启星,嘴角勾着笑,声音忽地放软:“她以前不谈姐弟恋那是因为……”   说到这顿了顿,扫了许知恩一眼,然后一字一顿道:“没、遇、见、对、的、人。” 第63章 正文完 我要为我的爱人,种满园的花。……   眼见着包厢里的气氛变得紧张, 江靖立马换话题打圆场,“都是朋友,做什么呢?”   有了他开头, 一帮人也圆滑起来,“好了,大家挺久没见, 一起喝一杯。”   “就是,喝一杯。”   众人囫囵着把这话题跳过, 霍启星脸色不好看, 却也没再发难。   乔依凑在许知恩耳边低声说:“真冤家路窄。”   “这世界真小。”许知恩也感慨。   “不过也算有蛛丝马迹。”乔依说:“之前不就说了么, 陆征家里也住清风庄园的。”   许知恩敷衍地应了声, 没再闲聊。   当初霍启星在学校追她太过张扬, 给她都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会儿根本没胃口吃东西。   乔依正是闹孕吐的时候, 闻着火锅味有些呛,也不想吃, 反倒杨与舟认识这其中的一些人,这会儿和他们聊得来, 不一会儿, 气氛又和乐融融起来。   有人喝多了酒,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 竟然揶揄起陆征,“陆哥, 我们当初还都以为你和齐琳姐要成呢,结果你都有老婆了。”   “少胡说。”齐琳淡淡地瞟了说话的人一眼,“你喝多了。”   “没有,上学那会儿谁不知道陆征就和你玩得好啊, 其他女生找他,他都避之不及的。”那人说:“我有个表妹想找我要陆哥的联系方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是啊,我还记得之前陆哥格斗大赛的时候,那么多女生给他递水,他只喝了齐琳姐递过来的。”   “格斗大赛?”许知恩闻言下意识问了声,立刻有人给她科普道:“陆哥之前是格斗比赛的冠军。”   许知恩点点头,没再搭话。   而那些人仗着喝多了酒,聊起八卦来肆无忌惮,还有人一直附和齐琳的话题,不过也是在揶揄陆征,“陆哥的眼光向来不差,嫂子真漂亮。”   许知恩敷衍地笑笑,没跟几个醉鬼计较。   陆征却扫过他们,“这么久不见,还是不会聊天。”   这要搁在生意场上,桌子都不知道被掀翻了几回。   也得亏这是陆征自己的店,不然要搁以前,陆征早走了,哪里会再坐在这里听他们逼逼赖赖。   大家也没往心上去,之后又是江靖带节奏换了话题。   这顿饭众人吃得各怀心思。   陆征时不时看眼霍启星,然后发现霍启星在看许知恩,而许知恩的余光总扫向齐琳,齐琳则低敛着眉眼吃东西。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给许知恩的感觉和秦雅舒有几分像。   安静内敛,收其锋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大抵是之前秦雅舒的话在许知恩心里留下了印迹,大家在这里揶揄逗趣,许知恩只觉得无聊,甚至心口还有点堵。   她总不自觉地多看齐琳几眼,总有那么几次不经意地和齐琳目光对上,对方只朝她温和地笑笑,没有言语。   好不容易挨到饭局差不多结束,许知恩和乔依立刻起身跟众人告别,而陆征作为东道主,自然还得陪客。   但陆征跟他们向来不顾这些,许知恩一起身,他便也跟着起了。   他喊江靖跟大家一块儿玩,他借口有事便出去。   一帮人都说他没意思,不给面子,结果陆征眼风淡淡扫过,“下次。”   但众人皆知,不可能有下次的。   以前也是这样,陆征不高兴的时候从不会明说,有些局会给面子留到最后,但总是神情恹恹,就如同现在这样。   一旦出现这样的表情,就不可能有下次。   等到他们离开,霍启星也随即站起来往外走,不过还没走出去就被江靖拉住。   他收起平日里嬉闹的劲儿,冷声警告道:“有些事情,各凭本事。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别触人眉头,不然……”   后边的话没再说,但霍启星脸色微变,甩开他的手说:“知道。”   两人的目光对上,霍启星不屑地轻哼一声,离开包厢。   江靖望了眼他的背影,很快调整情绪和众人聊起来。   -   出来以后,杨与舟接了个公司的电话,说有事要先走,叮嘱许知恩照顾好乔依。   而许知恩和乔依原本就商量好下午要去美容院,跟陆征稍微聊了几句就走了。   在去美容院的路上,乔依坐在副驾忍不住揶揄:“我说许小姐,你脸色够差的啊。”   “嗯?”许知恩淡淡地:“还好吧。”   “山西的醋味都飘到北城来了。”乔依轻笑:“这也叫还好?”   许知恩:“……”   她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曲子把她内心的焦躁平复几分。   “你许小姐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这个?”乔依说:“不高兴就去问啊,怎么还一个人在这生闷气?”   “没有。”许知恩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什么大事儿。”   “呵。”乔依轻嗤,“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许知恩:“……”   隔了会儿,许知恩又问:“很明显吗?”   “什么?”乔依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气。”许知恩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少得可怜。   乔依倚在车靠背上,懒洋洋地回答:“还行,有一点点明显。”   她反过来就用许知恩的话搪塞,“不是什么大事儿。”   许知恩轻叹了口气,闷声道:“我总觉得他喜欢过齐琳。”   “啊?”乔依挑眉:“那是什么大事吗?你不也喜欢过别人?”   “不一样。”许知恩说:“我喜欢别人是他知道的时,但他喜欢齐琳,我不知道。之前我还问过他,他说不喜欢。”   “那你是不信他?”乔依反问。   许知恩:“……也不是。”   她想了又想,终是叹气道:“那些人说来说去,让人总觉得他俩有什么。”   “那你问啊。”乔依给她出主意:“要么现在打电话,要么晚上回去逼问,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他肯定说就是关系好的姐姐。”   许知恩自己其实知道,陆征和齐琳应该是没什么的。   但在那个包厢里,在那样的环境里,大家都揶揄和打趣两人,说只有齐琳在他面前是特殊的,许知恩就觉得不高兴。   乔依想了会儿才明白症结所在,“就是不喜欢别人把他跟其他女人凑一对呗。”   良久,许知恩点头。   乔依还未放声大笑,许知恩就兀自摇摇头说:“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又不是没喜欢过人。   况且那包厢里还有一个疯狂追过她的,要气也轮不到她气。   下午和乔依在美容院待了一下午,临到晚上陆征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直接回绝:【你看店吧,我和依依一起吃。】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去时代广场新开的那家日料店。   去时代广场会路过曲河湾,乔依指着一片新开的地说:“这儿好像被临合收购了,要开发游乐园。”   许知恩面无表情:“哦。”   乔依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前段时间临合高层变动,好像差点换了总裁。”   许知恩:“?”   她不解地看向乔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同城热搜啊。”乔依说:“当时事儿闹得挺大的,好像是因为总裁重病,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直接召开了股东大会,还闹了一出偷公章的事儿。”   “抢什么公章?”   “临合总部的公章。”乔依回忆着之前热搜的内容:“就有股东半夜去临合总裁去偷公章,结果触发了警报机制,给扭送公安机关了。”   许知恩:“……”   “这是股东?”许知恩不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做吧。”   “谁知道呢,反正新闻就那么报的。”乔依说:“后来这些事平息以后,傅景深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你看没有?”   许知恩:“……”   她翻白眼:“你觉得我可能看吗?”   事实上,她和傅景深很久都不联系了。   她早就拉黑了傅景深的联系方式,那次林询在医院找过她以后,她也没去看过傅景深。   他们的联系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彻底断开的。   她的生活这会儿被填充的很慢,工作、养猫、约会,有时间和陆征一起看剧,很久都没打开微博。   自然也不知道临合最近发生的事儿。   吃饭时,乔依打开了之前存的那个视频,然后杵到许知恩面前,“别的不说,我看他瘦了好多,颧骨都凸出来了,脸色也是真的苍白。当时弹幕一直说,这人要么是嗑药了,要么刚从手术床上下来,看着还吓人。”   许知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屏幕里的傅景深穿着西装,但由于太瘦,西装也松松垮垮,架不起来。   那张好看的脸在镜头下苍白又病弱,看上去没了以前的凌厉,倒显出了几分可怜,不过他一开口还是以前的风格,强势又坚定。   乔依截得就一小段视频,但这一小段和许知恩相关。   视频里的傅景深说:“近期因为个人情感问题导致了工作上的疏忽,我难辞其咎,但临合集团是我父辈的心血,我不可能因为个人问题就将公司拱手让人。至于我的身体,正在逐步恢复当中,必定不会影响到临合集团的利益,日后我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中来,个人情感问题也将尽快稳定,多谢大家关注。”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乔依直觉他就是在说许知恩。   不过许知恩看完就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换给她,继续吃饭。   乔依啧了声:“真说放就放?”   “不然?”许知恩挑眉,“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乔依又看了眼屏幕,随后删掉视频收了手机,轻笑一声:“还能表达什么?当然是……”   她拉长声音,“落井下石。”   许知恩:“……”   她就知道。   乔依怎么可能替傅景深说话?   “我看他这样儿当时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乔依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还因为个人情感问题,狗屁,自己有没有情感没数吗?”   乔依吐槽起他来可是有不少话说,许知恩只需要默默听着就行。   “他瘦成这样把脸也毁了,以前我勉强觉得他那张脸还能看,现在,啧啧,那就是车祸现场。我看他要是再不努力,以后连钱也没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时候学那篇课文是什么来着?”乔依想了想,“对。泯然众人矣。”   “要我说啊,他这辈子再找女人容易,但再找个像你这么眼瘸的不容易。”   许知恩:“……”   “骂他就骂他。”许知恩无语,“扯我干嘛?我现在眼睛好了。”   乔依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哈哈大笑,笑得许知恩瞪她,然后怕引来其他人的围观,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乔依笑道:“终于啊,许知恩不再为那只狗说话了。”   许知恩:“……”   她无奈叹气,“要我说多少遍啊,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也是。”乔依说:“你现在爱陆征。”   许知恩:“……嗯。”   她嗯的声音很低,但乔依还是听见了。   乔依说:“果然还是要和没谈过恋爱的小年轻才能感受到爱情啊。”   许知恩瞟了她一眼,没理她的胡说八道。   一顿饭吃完,乔依看着店里大屏幕上关于临合集团的广告,她撑着下巴看向许知恩,忽然很正经地问:“说真的,许知恩,你现在后悔和傅景深在一起过吗?”   许知恩侧目,和她四目相对。   良久,她摇摇头,“路过的都是风景。”   她的声音很轻,“如果是真的有后悔,那也只后悔没能及时止损。”   怎么就在一次次的崩溃中还选择原谅和继续?   怎么就在一遍遍的冷漠中选择忍受?   怎么就在一夜夜的等待后选择等他回头?   拿四年去赌奇迹,最后等来的往往是现实。   许知恩用了四年明白,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轻贱。   他们想爱时千般万般好,不想爱时冷漠如化不了的雪、捂不热的冰。   这世上没有奇迹。   -   许知恩晚上回家时陆征还没回来。   她坐在那儿给小草莓和小新喂了粮,又从柜子里找出块画板。   家里安静,她搬了张小凳子就开始画。   有些东西都无须想,落笔就能画。   譬如两只猫,譬如陆征。   尽管下午因为齐琳,许知恩心里有短暂的不舒服,但这会儿坐在房间里,她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陆征下午的装束。   他穿一件浅蓝色的T恤,搭了条黑色破洞裤,白色板鞋,已经留长的头发随意搭在额前,随性又散漫,刚认识他时他还是板寸,走得硬汉风格。   但其实他脸部线条一点儿都不硬,有了刘海儿后,许知恩总会给他喷点发胶,随手抓几下,倒像是日漫里走出来的青春少年。   看上去年纪更小。   许知恩闭上眼稍一回忆,落笔就画出了雏形。   一副人物素描很快有了底图,许知恩的勾线笔还在纸上勾画着,家里的门忽然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柑橘柠檬的淡淡清香。   许知恩侧过脸,刚好和陆征的目光对上。   他手里拎着两袋水果,正在玄关处换鞋,许知恩很快又收回目光,顺带收起了笔。   陆征把水果放进冰箱,看了眼她的画,“怎么不再画了?”   许知恩淡淡地:“没心情。”   陆征看着她,饶是傻子也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他凑过去,“怎么了?”   “没怎么。”许知恩不看他。   陆征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笑了,“我还没生气呢,你就气了?”   “你生什么气?”许知恩反问。   陆征想了想修改措辞,“是吃醋。”   许知恩:“?”   “霍启星追过你?”陆征切入正题。   许知恩:“……嗯。”   没等陆征再问,她反问道:“我长得这么好看,有人追很奇怪吗?”   陆征凑过去抱她,许知恩却躲开。   “不让抱啊?”陆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许知恩收了画板和画笔,又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柑橘柠檬香,很知名的一款香水的味道。   她正闻着,陆征忽然把她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是找店员借的香水,跟齐琳姐没关系。”   许知恩:“……”   她声音有点虚,“我也没怀疑是她。”   “你好像很介意我和齐琳姐的关系?”陆征问。   许知恩立刻否认:“当然没有。”   但片刻后,她又无奈叹气,决定坦白,“是的,有点介意。”   “我和齐琳姐没关系啊。”陆征说:“就是单纯相处的好的……姐弟?齐琳姐小时候比较照顾我们,而且不矫情不做作。”   所以能玩到一块,其他的女生……   怎么说呢?都有点作。   “我知道。”许知恩说:“你解释过。”   “那你?”陆征挑眉。   “单纯不高兴。”许知恩说:“我不介意你喜欢过别人,但我总会想你是不是骗我,万一是你暗恋过人家,但又没告诉我,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陆征:“……”   他无奈,盯着许知恩看好久。   许知恩总觉得他在想这人也太烦了,怎么会这么无理取闹?以前都解释过了,竟然还不信,于是她就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说得陆征愈发无奈。   良久,他笑着去蹭许知恩的肩膀,“你啊你。”   许知恩底气略不足,但还是瞪他,“怎么了?”   “好玩。”他笑着凑到许知恩耳边,亲了亲她耳垂,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调笑意味:“想不到……姐姐吃醋也挺有意思的。”   许知恩一把推开他,直接回了房间。   陆征也追到了房间去哄,他还问起了霍启星,但刚提到这个名字又立刻反悔,“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儿。”   许知恩白他一眼,“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儿?”   陆征:“那谁知道?他长得也不算丑,虽然比我差得远,但起码像个人。”   “我眼光那么差吗?”许知恩辩驳:“是人就要?”   陆征:“他还疯狂追你,难道你没心动过吗?”   许知恩:“……”   这话说得许知恩来了气。   她也没多讲,就把霍启星追他时那些傻缺行为说了几条,最最最重要的就是她因为他的傻缺行为被辅导员交到办公室,喊她注意影响。   她当时年纪小,脸皮薄,在寝室都气哭了,但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去应对,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如今想起来,陆征问她在这事儿上有没有什么遗憾,许知恩想了想,“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没能在他拿着喇叭在楼下告白时,一盆水浇下去,让他体会一下我当时的心情。”   陆征只笑了笑,“有机会。”   两人把话说开,也就没什么事儿。   在家里待了会儿后,许知恩说要出去散步,因为最近伙食太好,陆征偶尔还要给她买宵夜,她都吃胖了一圈,所以这会儿趁着外边天气好,一起出去散步。   顺带还带上了两只猫,带它们放放风。   这个小区的绿化做的还不错,晚上出来空气清醒。   夏天出来散步的人还蛮多的,小区外不远处有个广场,不少大爷大妈在那儿跳广场舞,单人的、双人的,好不热闹。   许知恩和陆征站在外边做壁上观,但也看了好久。   一直看到人家们收了音响散去,他们才后知后觉很晚了,于是又慢悠悠地带着两只猫回家。   回去时,小区门口有卖玫瑰的。   陆征看是个老婆婆在卖,手上也没几支,他便一起买了下来,老婆婆收钱的时候还祝他们百年好合。   陆征转手就把买来的玫瑰递给了许知恩。   许知恩数了下,一共九支,有的花朵放了一天都有点蔫了,不过是陆征的善举,她也没说什么,回家放在花瓶里用水培育,应该还能撑几天。   许知恩扒拉着玫瑰,又凑上前闻了闻,陆征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笑着问:“你喜欢啊?”   “有哪个女生会不喜欢花吗?”许知恩反问。   其实也算做了回答。   陆征只牵着她的手,顺势把手指滑进她指缝中,“那以后每天都给你买一支,行吗?”   “为什么不是一束?”许知恩反问。   陆征想了想,“如果我有钱的话,就能变成一束。”   许知恩:“……你好现实啊。”   陆征无奈,“我觉得比给你买花更重要的是让你吃饱。”   许知恩:“那为什么不能是我让自己吃饱,你给我买花呢?”   “你的钱?”陆征啧了声,“我记得某人好像还负债一百万呢。”   顿了顿又说:“似乎没有一百万,现在应该剩94万?”   许知恩:“……”   她差点就动手了。   要不是一只手拿着花,一只手被拉着,陆征肯定要挨一下。   但他也就嘴欠了一下,立刻说:“你能做到是你的事,这和我想给你并不冲突。”   他声音很轻,和着温柔的晚风,“或许没能每天给你一束玫瑰,但有一天,我给你种一院子的玫瑰。”   “亲手种吗?”许知恩问。   陆征点头:“是。”   她没太当真,就当他在哄人玩,甜言蜜语谁不爱听?   她也美滋滋地应下,“我记下了。”   “不过……”许知恩想了想,“要是有天我不喜欢玫瑰怎么办呢?”   “那就拔掉满园的玫瑰种别的。”陆征说。   “那你到时候能……”舍得二字还没说出口,许知恩的话便卡在那儿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在自家单元楼下看到了捧着一大束热烈玫瑰的傅景深。   白日里乔依刚给她看过傅景深的视频,此刻再见只会觉得他好像没有视频里那么病态的消瘦了,不过还是没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许知恩的错觉,她甚至从傅景深那□□的站姿中看出了一丝局促。   几秒后,许知恩和陆征说:“你得拔掉满园的玫瑰了。”   陆征也看到了傅景深,此刻懒洋洋地说:“种什么呢?”   许知恩:“什么都行,除了玫瑰。”   陆征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玫瑰 ,凑过去低声和她说:“别迁怒我啊。”   于是许知恩又补充道:“除了你的。”   他俩和傅景深离得不远,说话声刚好能传到傅景深耳朵里。   连小草莓都看到了傅景深,结果就跑到陆征脚边蹭了蹭,别过头傲娇地不理他。   傅景深此刻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但他看着许知恩,却又不停告诫自己:你是来求和的,不可以吵架。   于是在许知恩走来时,他温声喊许知恩的名字,说出了准备已久的心里话:“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说:“跟我结婚,我会对你好的。”   许知恩:“?”   她和陆征面面相觑。   陆征冷笑着看向傅景深,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许知恩摁住。   许知恩开口:“你疯了吗?”   傅景深坚决:“没有,我只是想通了。”   他说:“许知恩,回来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以前的许知恩期盼已久的深情,但在此时此刻此景之下,她只觉得讽刺。   但她也懒得和傅景深吵,只淡声道:“你回去吧,我们结束了。”   她拉着陆征回家,孰料傅景深在她身后说:“许知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爱你的。”   他说:“我在医院的时候想了很多,最多的就是关于你。以前是我不懂爱,也不懂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都在抖,也是第一次低声下气,很不熟练,明明是在求人,但一点儿求人的语气都没有,甚至是高高在上的。   许知恩甚至听出了一种“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你”的感觉,她害怕地往陆征身边缩了缩。   傅景深继续道:“真的,就一次,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也爱我,我们再试试吧。”   许知恩离开以后,他是慢慢察觉到的不舒服。   就像是得了一场病,起先只是头疼发热,后来愈发严重,随时随地会想起这个人。   哪怕他后来为了避免想起这个人,搬去了另一套别墅,却还是无时无刻地想到她。   她陪着他度过的那几年是他最苦的几年,他酗酒抽烟,忙到不可开交,她从未有过怨言,无论多晚回到家,一定有一盏灯是为他亮起的。   她无声地承受着他的坏脾气,只要是他不允许的,她从来不去做。   所以他知道许知恩是爱他的。   少女的爱真挚又温暖,他平静地享受着一切。   可没想到,有天少女长大了会选择离开。   傅景深在医院里想了太多太多,最后还是决定试着挽回。   好友劝他,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以他这样身份地位的,要什么女人没有?   傅景深也尝试着去接触别的女人,但发现总会把她们想成许知恩。   前赴后继的女人再多 ,她们也不是许知恩。   她们的眼里有钱、有权、有对他的恭维和奉承,却无少女赤诚的爱意。   这是他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做一件事,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内心其实是麻木的,他想,只要许知恩愿意回来他身边,一切都还有得救。   他能用余生去弥补许知恩。   但在寂寥的夜里,他听到许知恩一字一顿道:“傅景深,我不爱你了。”   她的声音是印象里从未有过的决绝,“我们好聚好散,再也不见。”   -   回到家以后的气氛还是有些不同。   陆征很明显地感觉到许知恩的心情沉了下去,但和以往那种沉还不一样,这次单纯是气闷的沉。   果不其然,几秒后,许知恩不解地问陆征:“就……你们男人都这样吗?”   陆征:“?”   他立马撇清关系,“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许知恩撇嘴,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喜欢你时你不屑一顾,不喜欢你了又上赶着,这人是不是有病?”   陆征肯定地回答:“是的,有病。”   许知恩:“……”   许知恩洗了个澡,临睡前看楼下,傅景深仍在楼下站着。   她正看着,陆征然后在她身后说:“让让。”   许知恩:“?”   一回头就看到他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盆水,小草莓和小新还在他后边,像是给他加油助威似的,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许知恩:“……”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陆征的脑袋探在窗外喊了声:“傅狗!”   傅景深仰起头,那一瞬间陆征直接把一盆水倒了下去。   许知恩:“???!!!”   傅景深被淋了个透心凉。   “大半夜的,回去睡吧。”陆征没什么表情地说完就关上了窗,顺带还拉了帘。   许知恩被他的举动给惊到了,“你不怕他在商场上对付你家吗?”   陆征一挑眉,语气更叼,“我爸怕他?两个他都不是我爸对手。”   许知恩:“……”   不过在过了最初的惊讶劲儿后,许知恩看着他笑了,“你倒是把我大学时不敢做的事儿给做了。”   陆征只淡淡地说:“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做。”   而许知恩在客厅想了会儿,她把傅景深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会儿,最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请你放过我。】   很久很久之后,傅景深只发来一个字:【好。】   -   晚上睡觉时,许知恩的脑袋压在陆征胳膊上,陆征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疼。”   许知恩立马去查看他的伤势,结果反手被陆征压下去。   他落在许知恩耳边的呼吸愈发急促,许知恩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昏暗不明的房间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旖旎气息。   许知恩踹了他一下,“你骗我?”   “没有。”陆征伏在她耳边,声音刻意压低,勾勾缠一般地落在许知恩耳朵里,像是在往她本就发热的耳朵里吹气。   他的手指落在许知恩的锁骨处,声音愈发勾人:“姐姐。”   许知恩的心忽然像是着了火,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脚趾都蜷缩住。   偏陆征发现了她的异常,在这种时候,他向来是不吝啬取悦许知恩的。   于是他声音放得更轻,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许知恩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   在经过这么久后,陆征早已对她某些方面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一直勾着人,但一直不动,只用声音和呼吸不断地让人心跳加速。   许知恩咬了下唇,“你行不行?”   陆征轻笑,凑在她耳边又喊了声:“姐姐。”   许知恩的呼吸控制不住地逸出:“嗯?”   “你要怎么奖励我?”陆征的声音在暗夜里像是会勾人,许知恩的心跳不断加快,好似一整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但她还有理智,“凭什么要奖励?”   陆征的声音忽然变软,还带着几分撒娇意味,“今天那盆水是我倒的,可费劲了。”   他凑在许知恩耳边,“得要姐姐吹一下才会好。”   许知恩:“……”   她的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只不理会陆征。   而陆征轻笑着得寸进尺,手指划过许知恩的敏感点,用许知恩最抗拒不了的语气祈求道:“姐姐今晚可以好好疼我吗?”   许知恩:“……”   草。   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吞噬了。   -   时光匆匆流逝,在第二天开春,陆征预计开第二家火锅店。   因为长得好看,又是大学生创业,有个专门做学校采访的新媒体号要给陆征做独家专访,其实也就是20分钟的网络采访,不是什么正规渠道。   陆征起先是不愿意的,但为了给店里引流,他想了想也不亏,于是答应下来。   在做专访时,对方问:“为什么想到要开火锅店呢?”   陆征:“因为我太太说,火锅可以同时吃很多种菜,满足她花心的需求。”   众人惊讶。   主持人问:“你都结婚了吗?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才大四。”   陆征点头,“只是领了证,还没求婚,也没办婚礼。”   主持人收起惊讶,继续采访,“那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求婚呢?”   陆征说:“这个要保密。”   主持人:“你这样的男人应该是英年早婚了吧,难道不会觉得这么早结婚很可惜吗?”   陆征想了想,沉声道:“如果你见过我太太,那你应该不会这么说。”   主持人:“啊?那我还真的开始好奇,你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提及许知恩,陆征笑得温柔:“是我用尽形容词也没办法形容出她一半好的人。”   眼见着采访从经济方面转向了情感,导演及时纠正,话题这才正经起来。   不过这段采访被放在网上以后还是收到了不少评论,甚至还上了个末尾的热搜,词条是#24岁火锅店老板谈英年早婚#。   大家点进去以前觉得怎么是个人都能上热搜,点进去以后看到视频里那人的颜值,立刻在下边评论:店在哪?我想去吃。   [我只是想吃火锅了,一定不是贪图老板的美貌。]   [这就结婚了?人家的24岁,开店娶老婆,我的24岁,看人家开店娶老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事业爱情双丰收吧。]   不过这个账号穷,买不起热搜,在尾巴上短暂地挂了一个小时就消失了。   但陆征店里的生意愈发火爆。   陆征第二家火锅店开业的时候,陆家父母和沈家父母都来了,沈初禾喊了一票同学来蹭热闹。   许知恩也混在人群中,但乔依还在坐月子,没能来。   沈渡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引人注目的人——钟晚枫。   陆光明和秦雅舒在一旁低声说:“这是怎么回事?”   秦雅舒也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   沈渡只低声和他们说:“我回去再和你们解释。”   他全程拉着钟晚枫的手。   就连许知恩都很懵,趁着闲暇间隙,她把钟晚枫喊到一边,“怎么回事啊?”   钟晚枫红着脸说:“我……我和沈渡在谈恋爱啦。”   许知恩:“……你哥哥知道吗?”   钟晚枫立刻摆手,“我没敢让他知道。”   她低声说:“知恩姐姐,你别告诉他。”   “那以后也不说了吗?”许知恩问。   钟晚枫想了想,低声说:“沈渡说他会解决的。”   许知恩:“……”   她也没法说什么,只问她和沈渡进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钟晚枫语出惊人:“领了结婚证算不算在一起?已经八个月了。”   许知恩:“!!!”   她真的万万没想到。   以至于之后再看陆征和沈渡的时候,她都在想,难道这一天出生的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譬如先领证,再恋爱。   她想不通,还在思考之时,忽然听到陆征喊她。   他站在尚未剪彩的“知征”火锅店门口,目光投向人群里的许知恩,大声喊她的名字。   许知恩很懵地走到他面前,“嗯?”   尾音刚落,陆征便单膝下跪。   在惊呼声中,他打开戒指盒,仰头看向许知恩,眼里都是细碎的光,“我说过,我能给你最大的安全感就是——”   “让你主宰我的存在。”   “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求婚的意义不是为了逼迫你。”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春风,“而是让所有人帮你监督我。”   “我对你的爱是可以放在阳光下的,未来是可以由很多人见证的。”   他笑着对许知恩说:“所以,许知恩,和我共度余生吗?”   许知恩事先不知道他准备了这些,所以这会儿被求婚还是懵的。   不过他说得那些话就像是一支箭,直接击中了她心脏最中心的位置。   她的手握成拳又缩回去,如此几次,最终还是伸出去,陆征小心翼翼给她套上戒指,在她的手指上落下一吻。   在场惊呼声不断,而陆征却揽着她进了人群。   许知恩凑在他耳边说:“好突然啊。”   陆征轻笑:“我准备很久了。”   在他事业略有些进展的时候,他就向爱人求婚。   这并不突然。   他说过,不会让许知恩等太久。   而剪彩是由陆光明进行的,陆征牵着许知恩站在他身侧。   陆光明一边拿着剪子一边还在嫌弃:“我这辈子就没参加过这么寒酸的剪彩。”   “凡事都有第一次。”陆征说:“习惯就好。”   陆光明还是怨他,“好好的公司不继承,来开什么火锅店!”   陆征严肃:“陆同志,不能把小事业不当事业。”   陆光明:“……?”   “火锅店难道不是投资吗?”陆征自豪地说:“那我现在也是陆老板。”   陆光明:“……”   他轻嗤一句没出息,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剪了彩。   回头还在公司群里发了句,这家火锅店味道不错。   在火锅店热热闹闹开业之时,陆征拉着许知恩去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许知恩在陆征期待的眼神中推开门,看到了满地的花。   玫瑰百合满天星风信子,五颜六色。   陆征从背后抱住她,“老婆,我爱你。”   许知恩眼里含泪,但抱着他说的却是:“记着要给我种花。”   陆征点头:“好。”   -   求婚成功的这一夜,陆征在本子上写下第一句:   [我要为我的爱人,种满园的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