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真人秀里假戏真做》 作者:牛奶味虾条   文案:   最火恋爱综艺全新改版,请来OST女王苏时宛和新晋乐队ZIP主唱队长江时然组成“江苏”CP。   苏时宛无绯闻、无黑料,热爱学习,堪称娱乐圈里难能一见的模范乖乖女。   江时然出道即巅峰,才华横溢,耀眼又桀骜。   按理说,乖巧×桀骜的属性理应火花四溅,可节目里两人怎么看怎么仿佛纯属勉强营业:   别的CP一周集满亲亲抱抱举高高;   江苏CP每次互动宛如家长按头相亲,尬聊、冷场、逢场作戏。   逐帧扣糖的江苏CP粉更是被疯狂群嘲:这也能磕得下?   三个月后,江苏CP收官下车,到最后也没搞出点亲密举动。   这事儿成了CP粉长达一年的意难平。   直到某天,江时然发新歌,歌名《女朋友》,直接 苏时宛。   CP粉满头问号:我们磕到真的了???   恋情曝光后,记者问及两人是否在节目里假戏真做,江时然低笑:“我追得还不够真?”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娱乐圈 甜文   主角:苏时宛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戏真做   立意:勇敢追逐爱 第一章   今日热搜第一#苏时宛头脑风暴冠军#   -苏时宛牛逼啊,KO北大高材生拿第一   -娱乐圈头号学霸头衔不是白来的,她前两年考帝大不就是文化艺考双第一进的嘛   -真他妈佩服,一千万奖金说捐就捐,眼都不眨一下   -人家16岁就出道爆火了,也不差这点钱   -那不是,你们看有些明星,抗震救灾还不定捐多少,苏时宛这波真的够大气   偌大的化妆间,苏时宛坐在化妆镜前,听着助理Cindy念叨网上的评论。   最后,她由衷地感叹一声,“小宛,你这流量真是绝了,这热搜从昨晚挂到现在了,还是第一呢。”   苏时宛笑笑,没说什么。   化妆师正在帮她做最后的定妆,再过不到三小时,她要去录制一档恋爱真人秀节目,叫《亲亲我baby》。   起先经纪人跟她说起这个通告时,她还误以为是什么照看小孩的综艺,直到签合同当天,她才被告知是去“谈恋爱”的。   错愕之余,她还是答应出演该节目。   上恋综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甚至比让她去《头脑风暴》解一百道题还要来得为难。   但因为她近两年时常顶着学霸人设的事,害得经纪人被老板关起门来爆骂,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公司向来喜欢给她立甜美可爱的人设,为了收拢男粉,把唱片销量再往上飞跃一个层次,所以上恋综无疑就是帮她立住这个人设的绝佳途径。   “啊——”Cindy一惊一乍地,“ZIP空降热一了!”   “谁?”苏时宛蹙了蹙眉,有被吓到,见Cindy一脸惊诧,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Cindy搬来一把椅子,以说书的架势,跟她科普,“你绝对想不到,他们出道才三个月,唱片销量已经力压了同期发片的男团女团,你说厉不厉害?”   “而且他们还创了个什么历年来专辑一周销量的新纪录,反正就是超级牛逼。”   “最最关键的是,这四个哥哥长得还是个顶个的帅,尤其是队长江时然,他是他们团里人气最高的,整张专辑的写词作曲都是他。”   “出道即巅峰真不是说说而已,现在江时然都快被网友封神了,说他是词曲创作届难能一见的天才。”Cindy滔滔不绝了半天,说到最后看着她笑了笑。   “小宛,你要是这会儿发专辑就好了,可以跟他们比一比,毕竟你也是刚出道就被网友封神封出来的OST女王呢。”   苏时宛翻了页手里的书,左进右出,没听到多少。   一旁的化妆师过来跟Cindy附和了两句,她掏出自己的手机,苏时宛余光略过一眼,屏保上,是一张男人的舞台照。   清爽的短发,硬朗的身材,身前背了把红色吉他,在昏黑的夜幕舞台,熠熠的有些耀眼。   她听见Cindy再一次惊叹,还提到了自己,“也太帅了吧这照片,完全是娱乐圈里的颜值山脉了啊!讲真,我家小宛是不是跟江时然还挺配的?”   “......”苏时宛抬起头,才发现化妆师竟然还在笑着点头。   Cindy举着手机要过来,门外响起敲门声,经纪人钱正进来喊她们该走了。   苏时宛将书放回包里,Cindy也忙着把手机还给化妆师。   出门前,她照了照镜子,确认好妆容。   周围人都说她长着一张不同于她这年纪的漂亮脸蛋,她的五官属于小巧精致型,面部比例又完美得刚刚好,经常被整容医院拿来当做效果标本。   经纪人也说,她这样的长相,撇开清新脱俗,另有几分端庄典雅的气质,时常给人感觉乖乖的,又十分严谨认真,和圈子里那些同年纪好看的女孩儿总有那么点不太一样。   苏时宛跟化妆师道了声再见,对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小美人,冲你今天这美到绝伦的妆,节目组不给你安排个像江时然一样的大帅哥都对不起我。”   “……”   -   首期节目录制地远在帝都城郊,苏时宛从保姆车上下来,时过六点。   霞光浸染天际,深秋的风刺骨,苏时宛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护着喉咙,随经纪人进了一家咖啡店。   推门而入,迎面扑来很浓的现磨咖啡的苦味,想必是节目组将这家店包了下来,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工作人员在满场走动。   总导演李成志循着门铃响,看过来,亲切地招呼她过去。   室内开了暖气,苏时宛脱下外套,叠了两下递给助理,她小步走上前,跟导演抱歉道,“不好意思,李导,我刚路上——”   “没事,今天时间本来就不赶。”李成志转头叫来导助,“你带时宛进去吧。”   话落,工作人员也刚好帮她戴上麦,苏时宛跟在那位导助身后,穿过狭长的过道,最后落脚在左手边第三间包厢门口。   导助转下门把,回头看她,安抚道,“真人秀嘛,你可以随意点。”   苏时宛抿着唇,点了点头,她侧身正要进去,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蓦地,脚步一顿。   怎么不开灯?   “别紧张,就是个小环节。”导助的声音落下,在她背后递来一道力。   苏时宛被轻推进了包厢。   借着廊外的柔光,她步子很小地动了两步,门吱呀很长一声,落入的光源越来越弱。   她隐约看到那张深灰色的卡座上坐了个男人,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露出的半截手臂,线条流畅,手垂在边侧,随意又散漫。   桌上放了杯冰美式,咖啡早已见底,只剩下慢慢溶解的冰块,和这个肃杀的秋季格格不入。   咔哒——   门合上,恢复了一室的黑暗。   对于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苏时宛内心多少有些不安,再看桌上被男人饮尽的咖啡,猜他等了很久,加上刚才她和导助在门口说话,男人一眼都没看过来。   苏时宛初步判断,对方是生气的。   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听见哪里传来窸窣的电流声,紧接着广播里有工作人员在说话,好像是测试声音。   突然,隆隆一下。   男人微动着身,垂下的臂弯放回桌上,沉出略烦燥的一声气息,苏时宛迈出的脚步停在原地。   她一动不动,男人倏地开口:“来了?”   声音喑哑,似在疑问。   恩?他才知道她进来?   那刚才是——   男人往后靠着,清了清嗓子,“抱歉,刚醒,等很久了?”   原来是等得睡了过去。   她偏过身,大致朝了个方向,声音轻轻的,“没,我刚来。”   男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顿。   苏时宛觉察到了他这细微的动静,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大概是重新燃起了对方久等的不耐,总之,两人的对话终结了。   好在现场视线昏暗,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她的社恐,她轻踩着步子,走到他对面坐下。   一坐下,她身上裹挟的一腔寒气弥散开,蓦地,对面的男人好像动了下身,声线压得很低,“你们都不给女嘉宾上杯热饮吗?”   搓手的动作停了下来,苏时宛抬头,茫茫然地看向他,有一瞬的放空。   没多久,导助推开门缝,送进来一杯热橙汁,苏时宛两手接过,谢谢说到一半,导助便匆匆离开。   广播调试完毕,里面传来工作人员清晰的指示:“恭喜两位嘉宾配对成功~在揭晓你们的另一半之前,我们为两位布置了个小考验。”   节目组想让他们两个通过盲人摸象的方法,边摸对方五官,边提问对方有关身份的问题,被问的人只能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   规则说得清楚明白,只是——   苏时宛犹犹豫豫地开口,声音轻如蚊鸣,“我化……”   “你们这规则设置得挺没礼貌啊。”男人打断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话,语气里沾了几分不爽快,但也算侧面提及了她的不便之处。   苏时宛低头喝了口热橙,隐隐感觉对方是个跟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应该不太好相处。   广播里再次传来窸窣声,好像在讨论什么。   片刻过去,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   江时然闲适地向后靠了靠,两手撑着桌角,底下的大长腿舒展地伸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很快又曲起收了回去。   “这样吧,我们改一下规则。”   工作人员:???   擅改规则可还行?   苏时宛亦是愣了下,以为他在跟节目组沟通,没想是在和她商量。   男人把玩着喝空了的冰美式,杯底的冰块当啷地响,“问太多也没意思,三个吧,你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可以猜出你。”   “……”   苏时宛这会儿还没能跟上他节奏,却已经听见他在问,“你先还是我先?”   她愣了下,一时也想不到要问什么,她身边异性朋友很少,对男生也一直没有好奇的地方,所以礼貌地回他,“你先吧。”   “行。”男人推开杯子,指节倒扣着点了点桌面,随口就来,“歌手?”   苏时宛点头,被他一下猜中的运气微惊了一瞬,“是。”   “你是…演员?”她依葫芦画瓢地接着问。   “不是。”男人低笑,“让你失望了。”   苏时宛忙摆手,掀起了一小阵风,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跟着他瞎问的,但不等她张口解释,男人已经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20岁?”   ……他真的是一猜一个准。   光听声音吗?   “是。”苏时宛也试图从他的声音入手,仔细在脑子里回想。   男人的声音偏暖,略带颗粒感,微哑中夹带着磁性,很有辨识度,但苏时宛把握不准拥有这样音色的男人到底是在哪个年龄层。   她怕说大了,他来句“我有那么老?”,说小了,说不定还会补一句“我有那么幼稚?”,反正横竖都不好应付,干脆保守一点,“你也20?”   “不是,比你大。”   “哦。”又没问对。   “我已经知道了。”男人懒洋洋地说。   “恩?”   “苏时宛。”   苏时宛自然地应了声,下一秒,才微微愣了住。   他怎么猜到的? 第二章   苏时宛微张着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男人说问三个问题,实际他只问了两个。   最后一个是他的结论。   他们认识?   苏时宛脑子里有且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但想想又不大可能,她身边的朋友性格大咧咧,十分好相处,至于其他认识的男艺人,更是屈指可数,大多还是节目上碰到的老前辈,和对面男人的音色截然不同。   他是年轻张扬的,这点苏时宛可以肯定。   男人猜对后,长腿一伸,这次精准地避开了她,气定神闲地悠悠道,“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时宛自认是个胜负欲挺强的人,但此刻,她的胜负欲无处安放,因为再让她多问十个问题,她也猜不出对方是谁。   所以她问:“有惩罚吗?”猜不到的话。   对面沉默两秒,怕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放弃的打算,“有吧。”男人嘶了口气,“我想想。”   还在商讨新方案的工作人员:“……”   嘿,这俩还自己玩起来了嘿?   时间分秒过去,男人说的惩罚是——在今天结束录制之前,苏时宛都不能看他。   言下之意,苏时宛得闭上眼跟他录制接下来的流程。   说实话,她在询问的当下,以为他会说算了,毕竟第一次见,总是会相对客气。   但他提了也无妨。   “开灯了?”皮座摩擦出声,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漫不经心的,好像很困,带了点倦意。   “嗯。”苏时宛点头,将眼睛闭上。   开关啪嗒一声,黑色灯罩里,漾出了亮白的光。   黑夜变白天,包厢里静悄悄的,视觉重新回来,看什么都像是崭新,未拆封的样子。   江时然抱臂倚着墙,脖颈左右两下,活动活动。   眼睫低垂,他微抬起下巴,一眼看到了卡座里的人。   女生黑长直到肩,穿着白色打底衫,下面一条过膝百褶裙,搭配马丁靴,怕冷还是怎么的,捂得严严实实。   也就是两脚活动时,才隐约露出裙摆下的一小截腿肚,纤细皙白。   没听见落座的摩擦声,苏时宛端着上课的姿势,脸微微朝向刚才的发声源,“你还在吗?”   “在。”   声音磁沉,由远及近。   苏时宛能感觉到他走了过来,但没坐下,应该就站在靠近她的某个地方,尽管闭着眼,视觉还是昏暗了一度。   相对无言了一瞬,广播里又沙沙地传来声音,估计是工作人员讨论出了新方案要公布。   一分钟过去,听完新规则,男人掺着笑在说,“今天就算了,你们临时想的也匆忙,我看还不如我们自己看着办。”   工作人员向总导演递过请示的眼神,李成志一直坐在监视器前,据他观察,江时然是个对综艺节目挺有想法的人,刚才有些点子确实也是出其不意,所以他点点头,同意嘉宾们自由发挥。   广播里的电流声终停,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男人不知在做什么,反正没说话,苏时宛也不可能自己“看着办”点什么。   她摩挲着圆滑的指甲,莹莹透亮的,今天只上了一层护甲油。   “再磨能生火了。”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不过带了味难辨其意的笑。   “啊。”苏时宛疑惑了一秒,才反应起他在看自己磨指甲。她尴尬地停下动作,指尖恰好碰到那杯热橙,已经变常温了,但也只能顺势捧住。   这样被洞查着一举一动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她猜不出人来,没办法。   “带报名表了吗?”男人突然问。   刚才进来前,导助确实有给过她,在书包里,被她夹在某张书页下。   “带了。”苏时宛模糊地指了指靠近她身侧的方位,“在包里。”   她不能睁眼,那就需要他帮忙,但是…   “拿吧,你遵守规则就行。”   规则是不看他。   毕竟是私人物品,如果由他来拿的话,会显得有些逾矩。   “哦。”苏时宛低下头,轻轻睁眼,光线一下涌入,太耀,她微眯着。   拉链嗞拉一声,苏时宛从几本书里找到那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她多少能感觉背后有道目光正盯着她看,至于个中表情,不得而知。   书页哗啦啦地被翻着,直到那张表轻飘飘地飞出,哒一声,掉在地上。   苏时宛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页脚,上面不知何时多出的一节长指,骨节分明冷白,她下意识地抬眼,和第一次谋面的男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视线。   监视屏上的画面,突然静止了,无论哪个角度的镜头都无法细致地捕捉到两人此时难以言说的神情。   工作人员:“......”   hello?这是让我们看什么呢?   苏时宛眨巴了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秒才想起自己犯规了,她无济于事地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对面轻笑了声,语气郎当,“玩赖啊你。”   “......”苏时宛抿紧唇,无可辩驳,只好屈着身,自己当起木头人来,紧接着,衣肩被人提了提,她又像只牵线木偶一样坐直了身。   她脸色红了一度,约摸是暖气太热,脖颈也开始泛起一层很薄的热意。   “看了也猜不出?”皮椅摩擦出声,男人应该坐了回去,说的话像是自我反思,又像是刻意提醒,“我最近还挺红的吧。”   最近挺红的?   苏时宛一下想到了下午助理说的那个天降新团,名字挺有意思,叫——   “ZIP?”她带了点不确定,还是试了试。   “哦。”男人戏谑地,“我呢?”   “……”   不知道。   苏时宛有一丝丝绝望,轻吐出气来,想着刚才既然已经见到了,干脆睁了眼,直直地看向他,对面男人一顿,好似是被她突然的“破罐破摔”行为惊了一瞬。   他臂弯搭着沙发,另一只手抵着唇角,像是在看好戏的中场,演员突然罢了工,所以没能及时作出情绪。   多看了他几眼,苏时宛脑海里倒是闪过了某个画面,当时也是一瞬即逝,只能大致感觉两个人的轮廓和身形挺像的。   啊——   那他可能是那个最火的队长。   但名字她真的没记住。   “换个惩罚吧。”苏时宛很真诚,没有想要赖掉的意思,哪怕眼下的场面尴尬到令她脚趾蜷紧,她也保持礼貌,颔首低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   -   男人做了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江时然。”   至于新惩罚,他这回倒是说算了,但苏时宛执意要他说一个,不想被扣“玩赖”的帽子。   最后就换成了一个需要苏时宛兑现他的小愿望。   猜人环节终于结束,苏时宛安安静静地坐着,没多聊一句,等节目组之后的安排。   过了两分钟,有人敲门。   男人没说话,苏时宛轻喊了声“请进”。   包厢里一下进来十几个工作人员,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生,她们小声讨论,内容和江时然有关。   “编导们都慌了,本来打算录一个多小时的,哪里知道江老师能猜得那么快。”   “这就是音乐人的耳力嘛,太绝了也。”   “这颜值和才华,入股不亏啊,姐妹。”   她们说笑完,看了眼仰靠在卡座里的男人,回来互相递了个眼神,里面多了惧色和胆怯,然后一脸苦相地摇了摇头。   苏时宛感同身受地笑了声,几不可闻。   因为这男人哪怕坐着,也自带了股生厌在身上。   是拒人以外的难靠近。   桌面扣扣两下,苏时宛闻声看过去,江时然正盯着她,眼底夹着“你笑什么”的疑问,应该是一直在观察她。   也对,于他而言,他这么红,对面的人居然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这事想来多少有点无语和不爽,所以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会不经意地引起他的注意。   苏时宛喝了口橙汁,微笑置之,这时听见导演说要换场地,好像是节目组为他俩安排的新家。   她冲他颔首,起身,礼貌地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走出包厢。   这档节目一周录制一次,每次都是两天一夜的形式,两边经纪人不能同行。   外面风大了点,苏时宛踩着脚,驱寒。   她从助理手里接过行李,经纪人询问了两句录制情况,苏时宛说还好,顺便提了江时然一嘴。   Cindy听后激动万分,跟着经纪人一块儿碎碎念起来,眼看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从咖啡室出来,正准备上车,苏时宛打住两人挥了挥手,匆忙说了声再见。   她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紧跟上去,站得有点外面。   远远看见节目组包下的保姆车停在马路边,这个路段车辆又多又急。   箱子体积大,轱辘声很响。   江时然走在前面,忽地向后侧望了眼,他慢下脚步,从马路里侧出来,下巴往里抬了抬,“里面。”   “哦,谢谢。”苏时宛和他交换了位置,余光晃到了他脚下的步子,速率比之前慢,现在和她保持同频。   还挺有绅士风度。   她侧目看过去,很快被对方感知到视线,男人插着兜,悠悠闲闲地很随意,他垂下眸,和她对视上,一脸“你有事吗?”的表情。   果然,难相处还是本质。   收回目光,苏时宛把行李交给工作人员,跟着上了车,她找了个单人座,江时然坐她前面,大长腿直接敞开,倒头靠着窗好像睡了过去。   边上没人,他这样放肆倒是不碍事。   车程足有一个多小时,苏时宛平时作息还算规律,这会儿也不困,车厢安静,她从随身的书包里取了本书来看。   周围静谧,落针可闻,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时宛看得后颈有些酸,正抬头想舒展,猛然间看到前座椅背上,多了一张精致的男人脸。   困意写在他脸上,恹恹地耷下眼皮,看着她。   车窗外,夜幕已至。   头上的阅读灯,微敛出光,此时就像设置成了昏黄暗调的滤镜,把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犀利的眼神都磨了磨平。   声音也是刚睡醒不久的沙哑和磁性,“借我看看?”   苏时宛微愣,低头夹好书签,把文名正对着他,递了过去。   男人边接过,边读出了封皮上的书名,“《爱人先爱己,择人先问心》……”他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痞,“你这书正经吗?”   “......”苏时宛咽了下喉,心道这书哪里不正经了。   她忽然想起上车前,Cindy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反反复复跟她说,江时然作词作曲有多厉害的事。   顺着这点,想他平时应该多多少少也看些文字上的读物。   “那你平时看什么?”苏时宛想听听看,他看的书又有多正经。   “我不看。”江时然把书还给她,懒懒地伸了个腰,声音很倦,但总能听出一丝傲慢来,很神奇,“我写歌从来不看书。”   “我只听歌。”他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   “哦。”苏时宛淡道,没想继续交流,亲自把话题结束。   男人却没那个意思,他似笑非笑地,听不出是不是玩笑话。   “《风筝飞》听过吗?我听它写歌。”   “……”   苏时宛怎么会没听过。   那是她的出道成名曲。 第三章   苏时宛疑惑地看着他,以为他会说一句“开玩笑”之类的话,然而没有。   这时保姆车正好刹停,他们到了拍摄地。   江时然转过身,动作利落,直接就下了车。   视线随了他一阵,回过神,苏时宛放好书,背上包下车,正准备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工作人员却说江时然已经帮她推走了。   苏时宛朝前看去,果然——   江时然阔步走在前面,身姿挺拔,他两手各推一个,自己的只有24寸,看着行李并不多,而苏时宛的足有28寸大,相当笨重,且推起来轱辘声异常的刺。   她小步跟上,想追上去跟他说谢谢,她可以自己推,但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连前后的摄像师都得快走才能跟上他。   苏时宛累得放慢步速,虚扶着腰,前面的男人像有所感知似的回过头来,可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何表情。   身旁的摄像大哥偷偷告诉她,“江老师好像挺高兴的。”   “?”   不能是故意的吧。   -   反正追不上,苏时宛索性慢慢走。   这片郊外地阔人稀,有很多歪七竖八的石砖小路。   走过石路,前面地灯密集,折散出高亮的光,在一片空置的黄草地里,有一处简约风的大别野,不远的地方,借着路灯,还能看见另外三处风格不一的房子。   苏时宛推门进去,入眼是一座偌大的庭院,光线暗柔,打在堆砌的石块和原木上,添了几分温馨感。   穿过这座院子,是他们今晚要入住的玻璃屋,里面装饰尽显简约,以浅灰色作为主色调,配套的家具加上室内的绿植,看起来十分整洁干净。   她由工作人员带着参观,客厅一左一右,各有两间卧室,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左边是她的。   靠近江时然那间的对面,还有一间共用卧室,里面装了360度无死角摄像头,专门用来拍摄。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他们个人的房间,是没安装任何镜头,保有充分的私人空间。   离拍摄还有一个小时,苏时宛进了卧室,先把行李箱里的衣物都规整地挂进衣柜,然后取了化妆包,先把妆卸了。   一番清洁完,她拿上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   她没打算再上妆,于是坐在床沿,给经纪人和父母发了条录制地的定位过去,并报了声平安。   出去之前,苏时宛还是照了照镜子。   她底子好,皮肤光泽细腻,自然的唇色偏粉,淡淡的,但很有气色。   到了客厅,江时然已经仰靠在沙发上,周围的工作人员侃侃而谈,他事不关己,翻着不知哪里来的杂志,并没有参与。   “哦吼~”一个女编导看见她出来,眼神游离在她和江时然身上,“你俩说好的?一个穿粉,一个穿蓝。”   江时然闻言,翻页的动作一顿,掀起眼来。   额前的短发没有完全吹干,干湿参半地垂在眉梢,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苏时宛一番。   女生长发垂落,一身淡粉色的睡衣长裤,脸上没施粉黛,白净清透,周身都散发着恬静和温柔。   江时然拍了拍沙发,声音透着懒散,“站着干嘛,过来坐。”   要不是编导提及,苏时宛都没注意她和江时然穿的是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家居服,现在被指出,反倒感觉哪里奇怪。   她一坐下,镜头跟着怼了上来,两个人同框的画面过于养眼,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纷纷掏出手机来拍。   -   无关人员撤出现场,拍摄正式开始。   江时然不知哪里找来的纸和笔,放在茶几上。   他怀里掐了个抱枕,一只脚屈着,另一只脚无所顾忌地踩在地毯上,下颚点了点纸笔的方向,“写写对我的期待?”   苏时宛应了声“好”,她的报名表上,这栏其实写了,但江时然在咖啡店看了之后,似乎不太满意。   因为她的期待就两个字,男的。   她换了个位置,规矩地坐在地毯上,把纸对折,看他,“给你一半?”   “我不用。”男人把抱枕一丢,一块儿坐地上,手肘撑着膝盖,斜侧过45度看她写。   “嗯?”   “你什么样儿,我的期待就什么样儿,挺好。”   “……”   这种话他可以张口就来,苏时宛不行,她连说一句“那我也不写了”都说不出口。   她撇了下嘴,只是犹疑了一秒,便听见江时然敲了敲矮几,催她,“快写,我有那么优秀呢,让你下不去笔?”   苏时宛叹了声气,她只是不知道写什么罢了。   期待?什么期待?   她连个理想型都没有,哪来的期待。   “你能给我举个例子吗?”她习惯依着他的葫芦再画个瓢。   江时然听笑了,“这我怎么给你举例,我期待我自己?”   也是。   苏时宛还是自己想了想,认真地写上三条——   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骂人   江时然念完,抻了下眉,眼尾却是吊着笑,“你这是选三好青年还是选男友呢?”   周围也是一阵的欢笑声,虽然苏时宛一点没觉得哪里好笑,但大家就是很高兴。   “算了,等你以后发现我毛病再补充。”他捡走了那张纸,起身走到冰箱前,用两块吸铁石把它贴住。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又互相问了点基本情况。   其实大多是江时然在问,苏时宛答完后最多加一句,“你呢?”然后江时然再回答,循环往复,大概把彼此的兴趣爱好和情感经历都了解了一遍。   快到十点,录制的内容也差不多,总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众人齐喊了声“辛苦了”,今天的流程才算正式结束。   导助过来帮忙收麦,江时然看了眼苏时宛,回想起刚才两人如问答机器般的对话,莫名想笑。   他问她情感经历,她说没有,又反问他。   他说他学生时代暗恋过,她毫无感情地“哇”了一下,感叹了句好神奇。   ……   当事人都不知道神奇在哪儿。   苏时宛拆麦拆得快,跟所有人道了声谢,然后回了房间。   当然,江时然也包括在所有人里面。   -   翌日一早,苏时宛自然醒来,她没有赖床的习惯,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正巧看见工作人员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任务。   等人走开,她看清了上面的黑底白字——制作料理。   她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耳边倏地响起新一轮的八卦讨论,内容还是江时然,声音不大,但足以听清。   说他难接近,私下还有些高傲,跟传言差不多。   苏时宛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抬眼才注意到落地窗上飘着细如针的雨丝,把玻璃划得斑斑点点。   雨势并不大,有点像春雨,只是夹了些深秋的寒风,飘得十分随性。   看得入了眼,客厅里不知何时变得安静。   “早。”   身后一道略哑的男声。   苏时宛惊觉,转过去,男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刚才反应突然,手肘不小心打到他的胸腔,苏时宛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像只触了电的兔子,动作神速,“抱歉。”   江时然摆摆手,好像无所谓。   他杵在那儿没走,越过她看向那面黑板,苏时宛不想挡他视线,往左边挪了两步,这才瞥到他还没打理的短发,这会儿正霸气外露地竖起了两三撮。   像是意识到自我形象,江时然抬手压了两下,侧头看她,“会做饭吗?”   苏时宛收回视线,微怔,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坦诚道,“不太会。”   “哦。”江时然淡淡地,顿了一秒,笑说:“那待会儿买菜你来拎。”   苏时宛点点头,想着力所能及,还挺高兴,“好。”   “……”   -   搞完妆发,他们十点出发。   搭乘节目组的保姆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江时然问她有没有忌口的,苏时宛有,但她说了没有,总觉得自己不会做饭,还挑剔这那的有些没礼貌。   他采购的速度惊人,貌似非常清楚自己待会儿要做什么,或者说他平时也经常逛超市,所以对什么食材什么酱料在哪个位置都了如指掌。   可是他应该挺忙的,不晓得哪里来的这些生活经验。   采购的开支都是节目组报销,除了今天要做的午饭食材,江时然带她去淘了一圈零食区,不过她不爱吃,最后也就挑了两袋薯片进来。   出了超市,苏时宛去提购物袋,被江时然挡了回来,“这么会跟我抢任务。”   “不是。”她就是想出点力,不然显得自己有点无能。“那下了车我拿。”   “……”   半小时后,到了他们住的别野,保姆车刚停稳在路边,江时然二话不说,提了两大袋食材,直接下车走了。   苏时宛正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伞,想提醒他下雨了都来不及。   她跟着下车,撑开伞,雨珠很快附着上伞面,她快走上去,其实这点雨对她来说不用打伞也行,但她想拿伞给他,顺便帮他提东西,这样比较礼貌。   江时然走得非常快,苏时宛只能小跑追上去,好在某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苏时宛加快跟上,雨伞正好打在了他发顶,发丝上缀了点细珠,幸好没有波及他的造型,依旧是周身扩散着张扬气场的精致男人。   她看着他,提醒,“别淋雨,会感冒的。”   胸口起伏,她小喘了会儿,慢慢才平复。   江时然细眯起眼,看她的眼神与以往稍有出入,但苏时宛看了半天,没猜出端倪,只听他笑了声,语调上扬,“撑着吧,我没手。”   “……”苏时宛愣了一下,她是想给他伞,不是帮他撑。   不过这么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至少说话时还是会笑,虽然这样的笑,意味不明。   苏时宛想了想,还是打算把伞直接给他,再将他手上的购物袋接过来,可这天说变就变,原来的细雨如丝,顷刻间噼里啪啦的像玻璃珠一样砸下来。   这雨下得突然,苏时宛吓得缩了缩肩,拧了下鼻尖,及时稳住伞柄,把伞微微倾斜向他那侧。   苏时宛和他并行走着,同行时,江时然好像都会放缓走路速度。   很照顾到她。   雨越下越大,伞被撑得很高,伞面却是越来越偏,走在前头拍摄的摄像师,给了苏时宛一个特写镜头,她的肩头已经湿了一小片。   江时然眉头一扬,察觉到摄像师的走位,以及过偏的拍摄角度,蓦地停了下来,苏时宛没注意,超前走了两步才返回来,疑惑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伞也不会撑啊。”江时然匀了匀购物袋里的类别,将其中一袋让给她,空出手来,修长的指节往回勾了勾,“拿来。”   苏时宛还在想自己哪里撑得不好了,手心里突然一空。   江时然直接掠去了雨伞,他的指腹不小心擦过她的,像寒冷冬夜升起的一把篝火,起初是温热,不同于这湿冷的天气。   恍然回神,苏时宛紧了一把手里的购物袋,才发现这重量轻得可忽略不计。   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想干家务,父母宠着不让,最后随便打发她去开了个门……   她抬头瞥了眼他,对他这样的“打发”,有些受挫,江时然没察觉,转了下伞柄,雨滴子顺时旋转,像少女的裙摆,甚至在洋溢点点喜悦。   雨天视野朦胧,地灯莹闪出细柔的光,被雨丝打乱,将两抹一大一小的身影晕染开。   在门口换上拖鞋,苏时宛回头看了一眼,江时然收起伞,甩掉伞面上的水,随手将它插入伞架里,男人突然抬起眼,恰好和她四目对视,唇角一扬,又是一副“你有事吗?”的表情。   收回视线,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他的衣肩,他穿的黑色皮衣,没有被雨水洇湿,但左右两肩显然不太一样。   她恍然间明白了他说的“不会撑伞”是指什么。   本来她不是个会主动,和刚认识的异性说太多话的人,但刚刚的“被打发”,让苏时宛就这么直白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伞撑得也一般。”   半斤八两,都把自己淋湿了。   江时然笑着看她,眉眼间透出一股颓懒的劲儿,“我以前撑得好,今天主要是被你带坏了。”   “……”   苏时宛一时语塞,转头看向别处,迈出的步子刚落地,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抓住门把,整个人向后跌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倒的刹那,后领被人一提,熟悉的温热感紧贴着衣物,不小心触到了她的后颈,也就一瞬间。   等苏时宛回过神,她人已经站稳,男人两手抄兜,笑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四章   苏时宛碰了碰鼻尖,试图散走刚才的小无礼,“谢谢。”   男人没再说什么,侧身进屋,脱下的皮衣被他随意挂在右肩,经过她时,揩到了她的手腕。   不过他没回头,像是不在意,径直去了厨房,把买来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   厨房是开放式,空间敞而宽,炊具齐全,很有家庭氛围,中间的料理台边刚好并排摆了两张高脚椅。   修长的身影在里面忙碌起来,清洗、整理,每道工序都有条不紊,和他平时说话聊天又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而且他好像不怕冷似的,里面还是一件单薄的黑T。   江时然随手关了水,回过身,闲散地斜靠在洗碗台,眼一挑,“不过来打个下手,苏老师?”   “哦哦。”苏时宛说了声“抱歉”,她是要过去帮忙的,想着刚才被扶那下突然走神了,洗菜切菜这些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她脱下呢大衣,叠好放在沙发边,余光看到矮几上敞放着他的黑色皮衣,回头看了眼,江时然在备菜没看这边,于是顺手帮他也叠了好。   她卷起衣服袖子,正要过去,江时然不知哪会儿抬起头,反手撑着料理台,姿态一贯的散漫,好像是看见了她刚才的行为,“苏老师有心了。”   他左一句苏老师,右一句苏老师,听得苏时宛耳根子软。   她年纪小,平时都是逢别人叫老师,很不习惯他这样的称呼,“你可以不用这么叫我的。”有些夸张了。   扯开购物袋一边,苏时宛将开口拉大,发现里面菜类很多,小心地伸进两根白玉般的手指,挑出他要做的。   江时然看她像拨弄古筝似的小心样子,轻笑了声,把袋子一推,干脆让她来。   他转过角度,后背倚着桌沿,两只手伸展开撑着台面,脸微侧,看向她,“那你想我怎么叫你?”   “嗯……”苏时宛想了想,手上的动作没停,她一个人挑拣起来比较自在,所以速度也快,“就像工作人员他们叫我小宛或者时宛都行。”   工作人员?”江时然咬字有些重,重复,直接拒绝,“不喜欢。”   “……”   似是没想到他会驳回,苏时宛掰扯着青菜杆子的手,蓦地一滞,然后茫然地看向他。   如果不想叫这个的话,还有一个她亲近的朋友才会叫的“宛宛”,但两人关系好像还够不着。   苏时宛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建议这个,江时然已经自己决定了,“就苏老师吧,我叫着顺口。”   他从挂钩上取下一副塑胶手套给她,“你呢,你要叫我什么?”   秉着礼尚往来,也不用纠结,苏时宛直言,“那就江老师吧。”   江时然轻哼一声,痞痞地笑了笑,“这么敷衍,想都不想,直接抄我作业?”   “啊,没有啊。”苏时宛接过手套,放在一边没戴,她怕洗不干净。   刚才她只是习惯地顺着他的思考方向去说而已。江时然撇了撇食指,十分不满意地,“换一个,我不喜欢。”   “……”   怎么又不喜欢?   苏时宛有些为难,想着大家明明都是那么叫他的,怎么就不喜欢啊。   “你慢慢想。”江时然点了一遍桌案上的食材,看着她,“会处理吧?”   苏时宛点点头,男人终于走开,没在一旁盯着,她心里轻松了点。   过了半晌。   “那个……”她刚开口,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发言,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碗碟碰撞,摩擦出清脆声,江时然的声音被混在其中,磁性偏低沉,却是笑着说的,“你想了半天,就给我取个这?”   “不是。”苏时宛解释,声音不自觉地提了一度,虽然不晓得他是怎么猜到,但她确实是要说这个话题的。她把洗净的菜放入沥水篮,转过身去,“我叫你时然——”   “嗯?”江时然抬眼看过来,说话调子漫不经心的。   苏时宛慢了一拍,吞吞吐吐地加了个“哥”字,又问:“可以吗?”   “哦~”江时然拖着长调,语气郎当,“我叫你老师,你管叫我哥,我们这算什么辈分?”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奇怪的,“那——”   “算了,不为难你。”他抽了张厨房纸擦手,纸团丢一声,划出利落的抛物线,精准地跌进垃圾桶里,“还是叫你喜欢的江老师吧。”   “……”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对,但苏时宛没纠结其中,终于松了口气,“谢谢。”   男人下巴点了点砧板方向,“好饿,苏老师。”   苏时宛会意,从架子上取了把菜刀来,准备切菜。   -   江时然不打扰她,回到客厅坐着,看那群工作人员都刷着手机,于是也扫了眼。   微博前不久刚推送了一条新闻——#江时然苏时宛恋情疑曝光#   很明显的标题党。   他挑着眉头,点进去。   其实就是网友在超市偶遇他俩,然后拍了照片po在微博上,结果被营销号恶意传成了恋情曝光。   江时然平时是个不怎么看评论的人,或者说对网上的新闻他都不怎么关注,他的微博除了宣传之外,毫无用处。   不过现在,他倒是挺想看看网友们的反应,所以往下拉了几条。   -被骗进来+10086,才发现是录节目啊,不过这俩搭配还挺妙的,节目组会玩!   -我去,苏时宛参加恋综吗??这妹子这么乖会谈恋爱?   -苏时宛不会,江时然绝对会啊!就他那张脸摆那儿,够让女生容陷爱的了!!   -乖乖女X桀骜男的设定啊,有点意思~   ……   这组搭配反响会好,是节目组一早就预想到的事,只是拍了两天下来,工作人员对苏时宛的表现其实是有那么些担心的。   毕竟他们这个节目以往走的都是齁甜齁甜的路线,现在这俩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熟,以及,从头到脚的尬聊既视感。   虽然总导演觉得这样的反差也很不错,但编导们有自己的考量,他们还是建议江时然可以再主动点,不要跟着苏时宛的节奏来。   太慢热了。   江时然人靠着沙发,懒洋洋的,长腿悠哉哉地往外敞,似听非听,没给个回应。   “啊!”   冷不丁的,厨房突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叫声。   江时然瞬时起身,大步流星走去厨房,“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重,苏时宛微愣了一秒,才把着指尖抬起给他看,“没事,就…不小心切到了。”   “这还没事?”江时然撩开她的手,按着她的一节指腹,口子不长,但血滴子在一点点往外冒,见他蹙了下眉,问工作人员借来了医药箱,让她坐在沙发上。   苏时宛瞥了他一眼,男人的神情说不上的严肃,但其实真的没什么要紧的。   不过苏时宛现在再说什么他好像都不听不见似的,索性也就不说了。   食指躺在男人温暖的掌心里,轻轻地被他的指腹按压着,力道刚好,一点都不疼。   江时然意外地很有耐心,帮她处理得也十分小心,苏时宛一时不知道要把视线看向哪儿,因为前后左右都是镜头,最后只好怔怔地,一直盯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睫看。   这样俯视的角度,能清晰地数尽他的每一根黑睫,数到第十一根的时候,江时然忽然抬起眼眸,和她细眯起来数数的眼神,堪堪相撞。   苏时宛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左边眼皮底下,有颗微不可见的泪痣,这么细看,发现它好像稍稍软化了些许,他眼神里的桀骜。   “问你还疼不疼呢?”   男人的嗓音提了一度,苏时宛眨了眨眼,注意力跟着回来,他笑咳了声,这会儿已经拉开和自己的距离,手也放了回去,说话恢复平日里的恣意和随性。   确实是一点都不疼,即便是切到的当下,也就像针刺了那么一下。   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是自己留给他的印象很矫情吗?   “不疼。”苏时宛移开视线,低头看了眼,蓦地抿了下唇,对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忍直视。   纤细葱白的指节被里外三层纱布,包扎得宛如一根小胡萝卜头,这等粗糙的造型下,被系紧的纱布条看上去格外别致,是一枚漂亮的蝴蝶结,左右翅膀还长得不一样齐。   苏时宛多看两眼,终究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江老师还会系蝴蝶结?”   男人笑了声,微微挑眉,“我会的多着呢。” 第五章   时间不早,江时然起身去厨房,苏时宛也想跟着去,但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没等她站起来,已经命令禁止她过来,还让她坐在那里别动。   半起的身子重新坐了回来,丝丝缕缕的挫败感又加了一分。   平时她不管做什么,都是认真对待,所以到最后也不会有出差错的时候,但在这个节目,或者说在江时然面前,她好像总是状况百出。   就……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今天相处下来,苏时宛对他略有改观。   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高傲,还挺细心的,也很照顾她。   江时然一个人切菜做饭,也是有条不紊,两菜一汤,他用了不到半小时,而且咸淡正好,不比外面的差。   苏时宛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在家经常自己做饭。   江时然些许冷淡地回了句“以前”,没再多说。   大概是练习生时期吧,苏时宛猜。   -   午饭过后,第一期拍摄到此结束。   跟各位工作人员道了声“辛苦了”,苏时宛坐在沙发上,自己拆麦。   江时然今天好像没有其他行程,卸完麦克风,并不着急走,单手挂在沙发沿,拽了个抱枕,无聊地甩出去再接回来。   等苏时宛把麦还回去,正要走,身后有人突然抓了下她手腕,很快,又松开,就像是探头的鼹鼠挑衅了一下,然后迅速钻回洞里。   苏时宛疑惑地回过头,到了镜头外面,她多少把不准两人此刻的关系,好像是了解彼此很多信息的“熟人”,又好像只是才认识不到24小时的陌生同事。   一时之间,苏时宛都不晓得该如何正视他的身份说话比较合适,最后只能发出个语气词——   “嗯?”   相比她的不适应,江时然却是很自然地,把节目里的状态持续延展到了私下,他扔开手里的抱枕,很直白地向她挑明,“我愿望还没提。”   “?”苏时宛轻轻地皱了下鼻,心想这个愿望私下好像不合适吧?   她慢慢悠悠地看了眼正在收拾道具的导演和编导他们,后者皆是一愣,只有跟拍的摄像师条件反射地立马开了机子上去拍。   机子上的小灯转绿,已经开始录制。   江时然神情淡淡,瞥了眼镜头,冲摄像师掸手,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好坏,“这个就别拍了吧。”   摄像师一脸懵逼地看了眼导演,确认过眼神,默默放下了机子。   一群人都没散开,好像在等着看什么热闹一样。   苏时宛再次看向他,男人两腿交叠,干脆人往后仰,合上眼,完全没了下文。   气氛安静下来,她站那儿等着也怪怪的。   好在工作人员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面面相觑了两秒,互相说着闲话,倒腾起其他事来。   周围的分贝小了些,江时然才掀眼,人懒懒散散的,歇了两秒,忽然从沙发里一个起身,和她面对面站着。   苏时宛猜他至少有1米85,以至于她得微扬起头看他。   两人的目光刚对上,对面突然一句,“记性好吗?”   苏时宛不解,但还是回了声,“不差。”   紧接着,他报了一串数字,十一位,特意补充,“苏老师会帮我实现吧。”   “??”   话落,他捞起矮几上的皮衣,一甩,随意搭在肩上,人就走了。   苏时宛站在原地,愣了神,目送他越走越远,回过头来,突然思考:他说什么愿望了?   -   苏时宛穿上外套,正好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告诉她已经到了,具体在哪个位置。   电话那头有两三道尖锐的女声,苏时宛一听便知,是经纪人手下带的另一个女团Signal,她们私下关系很好,算是同期出道的同门。   一个个抢着听电话,高音尖嗓如同演唱会现场。   “宛宛,你老公好帅!!我实名眼红了。”   “刚才打了个照面,呸,背面,真的帅爆了。”   “这个节目搞不搞娘家人见面啊,我们可以作为代表出席的呢。”   ……什么老公。   听着好变扭。   苏时宛把手机隔远了点,和导演打声招呼先走了。   上了保姆车,三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外加助理Cindy,四个女人一台戏,吵的快把车顶给掀翻了。   录制的事情,本不该这么快传出去,因为会影响节目官宣效果,但中午的偶遇照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新一季有他俩加入。   姚杳突然好奇,“之前不都爆料说这个节目有剧本吗?真有吗?”   苏时宛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润了一口,摇头,“没有,只有任务。”   姚杳:“那你们是演的吗?就拍的时候两个人腻来腻去,一喊卡,形同陌路?”   苏时宛把水杯放回去,想了想。   演的吗?   好像没有,因为他问的所有问题,她都如实回答了。   但对方有没有,她不清楚。   至于腻来腻去……   那完全没有。   还有拍完了形同陌路,应该也算不上。   因为江时然刚刚就主动说话了,虽然她没听懂。   综上,苏时宛客观地得出结论,“还好,就…正常。”   姚杳:“……”   前座的林筱筱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后天不是有天籁榜中榜放送嘛,到时候后场肯定能碰到ZIP,说不定还是我们和他们争销量榜一位。”   “对哦。”姚杳看着苏时宛说,“到时候看他会不会跟你装不熟。”   “恩?”苏时宛不懂,“这有什么影响吗?”   “傻妹妹,江时然他虽然是个新晋人气王,但说到底他们也就出道三个月,公司让他参加这节目,摆明了就是来吸粉的,要是人品好点的,节目上一起演个戏,私下还能当个朋友处,要是纯来拉粉的,那演完戏了,谁还私下跟你联系,巴不得撇清关系,如果是这种人,那还是少接触的好。”   “哦。”苏时宛似懂非懂地点头。   -   回到家,苏正林和向兰芳出席酒宴,并不在家。   阿姨替她开了门,也说起白天看到她的新闻,问了嘴那男生是谁,还夸他人长得俊俏。   苏时宛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档节目的设定,只能模糊地说:“阿姨,那就是个过家家的节目,不是真的。”   她说完最后一句,自己都愣了下,其实一开始知道要上这个节目的时候,她没有这么想。   所以她是带着真诚去录制的,没有所谓的演不演,但刚才在车上听她们科普了很多这个节目的路数,突然就自我怀疑起来。   直到刚刚阿姨那么问,苏时宛顷刻间恍然——既然说不上是真的,那就等同于是演的了。   可她又没真的演……   蛮怪的,这感觉。   她吃完饭,回了房,跟父母发消息说到家了。   那边估计是在应酬,两人都没有及时回。   她从小就习惯了他们的忙碌,她很懂事,或者说知足,从来不抱怨什么。   毕竟父母很宠着她,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也处处尊重她的喜好,前提是不触及他们底线。   比如,她可以当女歌手,但不可以是女团成员。   其实最早公司签苏时宛是想送她女团出道的,以她当时的年纪和长相,拥有一副老天赏饭吃的好音色,在队内担当vocal完全不是问题。   但因为父母反对,不惜高赔违约金,公司最终只好妥协。   苏正林和向兰芳思想保守,对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原本就有所抵触,无非是因为苏时宛确实从小喜欢唱歌,也就随她去。   但那些蹦蹦跳跳,露腰露腿的行为,虽然苏时宛内心还挺想尝试的,但在他们看来,极不正经,也绝不允许她这么做,   至于她参加的节目,因为他们现在太忙,也没有闲暇一一去管,就全凭苏时宛自己意愿。   想着明天没有通告,她打开电脑,搜了上一季的《亲亲我baby》来看,算是学习,所以还准备了笔记本和笔。   刚看了十分钟,手机来消息了。   向兰芳回她:[今晚爸爸妈妈晚回,宛宛早点休息。]   苏时宛回了个“好”,继续看下去。   结果一期节目过半,笔记本上仍是空白一片。   她突然发现,她对这个节目好像误解很大。   -   天籁榜中榜当天。   苏时宛作为演出嘉宾参与直播放送。   她的live很稳,一般节目都只彩排一遍或者不彩,像天籁榜中榜,是苏时宛无论发不发片都常来的节目,节目组很放心,也就没安排她彩排。   所以苏时宛比Signal晚到,但因为同公司同经济人,还是被分在一个化妆间。   她刚来,三人从沙发里激动地跳起,闹哄哄地围上来。   “见到你老公没?”   “今天ZIP他们走斯文败类风,我们彩排的时候看到那个舞台妆来着,简直绝了。”   苏时宛摆摆手,表示没看到,然后坐下等化妆师过来上妆。   三人唉声叹气,一脸惋惜,不过想想,还有机会。   苏时宛的演唱是压轴,在他们宣布月销量榜一位之前,所以她下场的时候刚好是排位前十的组合上台那会儿,打不打招呼一眼就能看到。   苏时宛知道她们仨这么殷切地想看到她和江时然私下熟不熟,最主要是想通过她,和人家乐队认识一下而已。   毕竟大半个娱乐圈长得好看的,几乎都在她们三个的通讯录里躺列。   晚上八点二十。   离苏时宛上场还有不到十分钟。   舞台后面,乌泱泱的一片,排名前十的歌手组合,提前过来候场。   工作人员很焦急,一路把她领到音响老师那边。   苏时宛看到Signal在角落那边和她挥手,她回了个微笑,下一秒,三个人疯狂地戳着手指点着她的右斜方,苏时宛顺着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片人潮里,苏时宛有且仅认识江时然一个人,所以她才能一眼定位到他的存在。   他穿的丝质衣衫微敞开,松松垮垮,显出几分颓意,后台的光线微弱,金丝边的镜面反被镀上阴影,苏时宛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但他身边的队友好似拍了拍他,调侃了一声,“你老婆在看你。”   那话不响,但足以让苏时宛听见,她匆忙移开视线,余光里,其实没有捕捉到一丝江时然要转过来的微动作。   听见工作人员让她选歌,好像是她原本要唱的曲目音源突然出了点问题,他们紧急找她过来换一首,苏时宛顺口说了《风筝飞》。   这首歌已经有段时间没唱过了,所以周围的后辈听到要唱还有些意外。   最后三分钟,苏时宛手握定制话筒,准备上台。   后辈们让到一边,给苏时宛腾出过道,她微微颔首,一路说着“谢谢”,直到眼前多出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距离越来越近,也不见它挪动一步,苏时宛疑惑地抬起脸,舞台的光打下来,把那副金丝边眼镜衬得亮白刺眼。   她还是看不清对方是否在看她,但直觉告诉她——江时然在看她。   苏时宛绕过他,瞥见男人脸上微扬起的笑,和录制时一样,以及他透着懒调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老师,别忘词啊。”   那腔调说不上的微妙,苏时宛听着总觉得他在影射些别的。   她记性不差啊,她说过的。   可是他好像在质疑什么。   -   《风筝飞》的演唱,无疑引起了全场大合唱。   苏时宛一身纯白单肩小礼裙,立在舞台中央。   她的歌声很独特,温暖空灵,和她平时讲话不大一样,是偏成熟,有穿透力的,像婉转的溪流,能溜进听者的内心深处。   江时然单手抄兜,斜靠在队友身上,这个视角,正好将她画着淡妆的侧颜映入眼底。   舞台上的她,熠熠生辉,像是变了一个人。   没有半点平日里的乖巧,更像是淌游深海里的一尾鱼,自在地享受音乐所带来的一切美好。   他们一样,都热爱音乐。   一曲终了,江时然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了停,平日的乖顺又将她裹拢,暗藏起那窥不见底的舞台魅力。   江时然眉一挑,低声笑了笑。   苏时宛从台上下来,和姚杳她们擦身而过,三个人挤眉弄眼,冲她比着小爱心,眼底的爱意不言而喻。   她笑着回了颗心,一回头,眼神不小心触交到了江时然,男人单手抄兜,推了下镜架,样子痞痞的,又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苏时宛的笑僵在空中半秒,随即收敛,神色如常地从他身边经过。   好像被他窥见了什么秘密一样,苏时宛下了舞台,快步回到底下的观众席坐着。   和Signal预测的一样,她们和ZIP共争上个月的唱片销量一位。   最终。   ZIP以超过五千多张唱片销量成功拿下一位。   台底下的祝贺声层层迭起,舞台上,江时然反应平淡无奇。   也是,对他们来说,出道这三个月,各大奖项已经拿到手软了。   之后的感谢发言江时然也是让给队友讲,他就最后风轻云淡地总结了两个字,“多谢。”   得了一位会有安可演出,他们的四人舞台已搭好,这是苏时宛第一次看ZIP现场表演。   光幕黑下的同时,两边火光四起,炸裂的打击乐随节奏出鞘,疯狂震动耳膜,江时然背着电吉他,狂傲地在好似专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嘶声挥喊。   他们炒热全场气氛的能力一绝,几乎是一触即发,躁动起了场下所有观众的心跳声。   江时然的舞台爆发力非常强,连苏时宛这样平时完全不听摇滚的外行人,也想跟着站起来舞动两下。   所以说,ZIP能快速火红出圈,不是没理由的。   苏时宛在想,即便这会儿她发片,输给他们,她也是心服口服。   江时然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他的舞台充满野性和张力,很难不被他吸引去所有注意力。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很相像。   无形之中,好像有根细线,在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过他更洒脱恣意,苏时宛还有点羡慕。   -   节目放送结束,观众席人多,散场得比较慢,苏时宛跟在队伍后面慢慢移动。   她回到自己的化妆间,门口斜靠着一抹颀长身影,看着十分眼熟。   他刚结束安可演出,衣衫黏着密汗,紧贴身,似有似无地勾出肌肉的纹理线条来,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走近,仍低垂头,两指捏着机屏把玩。   “恭喜啊!”等了两秒,见他还没察觉,苏时宛主动搭了话,毕竟他这样挡着正门,她也进不去。   男人抬眸,收起手机,随手插入胸袋,看着她,“这么慢。”   “嗯…”这声抱怨很日常,像是她认识多年的好友才会说的话,苏时宛顿了顿,如实解释,“人太多了。”   她往旁边站着,忽然注意到他身后的门裂开了一条小缝,三颗圆溜的脑袋排排挤在后面,她咬了下唇,面色尴尬,不禁催他,“你有事吗?”   江时然眉梢一扬,单刀直入,“让你记的数字呢,忘了?”   “没有啊。”突然的当堂抽查让苏时宛一愣,但她随即反应过来,且当着他面背了一遍,“没错吧?”   “……”   “我记性还可以的。”苏时宛其实很想说,她倒着背也不成问题,但看江时然沉默不语的模样,应该并不想看她这个表演,于是就做罢了。   江时然默了一秒,直接气笑了,“苏老师,你还挺有意思。”   “啊?”   “拿我手机号背着玩呢?”   “……”   “搜索好友你会不会?”江时然从胸袋抽出手机,手速很快,一下进入微信搜索栏,“你不加我,只能我来加你了。”   江时然问她的微信号。   苏时宛:“189xxxxxxxx"。   江时然啧了声,掀起眼来——苏时宛仍然报的他的手机号。   见她唇角的弧度起了一半,又不动声色地往下抚平,明显憋笑的模样。   江时然轻哼,也忍不住笑了,“耍我好玩吗,苏老师?” 第六章   走廊里来往其他艺人,向他们这片说笑之地侧目而视,看了半天似乎不觉奇怪,想来无非是印证了前几天传闻两人拍恋综的事实。   “不是,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苏时宛轻声解释,“刚知道的。”   江时然眼底含笑,“哦。然后呢?”   “然后……”苏时宛想了想说辞,好让自己刚才的无意捉弄有理有据些,但不等她开口,身后的门划拉一下从里面打开。   “还要聊多久呀,两位?”姚杳带头笑着调侃,眼神逡巡在她和江时然之间,一脸姨母笑。   作为前辈,姚杳先和江时然打了声招呼,“hello~妹夫。”   苏时宛:“……”   林筱筱和商秋嘿嘿笑着也这么叫,弄得她尴尴尬尬,没好意思看对方。   江时然侧过身,往旁边靠了点,看着那三位前辈,点了下头。   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江时然抬了抬机屏,看着她。   丝毫不避讳地在他人面前,继续跟她要微信号。   “还是我加你吧。”苏时宛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抬起眼来,十分诚挚道:“你的愿望嘛,应该我来实现的。”   江时然眉头微挑,似是认同她说的,动作利落地锁了屏,镜屏朝她扬了扬,“那就——静等苏老师的好消息。”   说完,他擦过她身,径直走了。   那三人跟疯了似的捂嘴跳脚,结果引来好多过路艺人的好奇目光。   苏时宛推着她们进去,顺便关上门,冲她们比了个小点声的动作,不过丝毫没用。   “江时然竟然主动跟你要微信欸,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苏时宛:“??”   “喔喔喔,我觉得肯定是啊,哪有人刚录一期节目就跟女嘉宾要微信的。”   苏时宛:“……”   “感觉他就是那种喜欢就主动追求型的,这速度快的,可以啊。”   苏时宛捂了捂耳,快被她们吵得耳膜分离,她说了那只是她任务失败的小惩罚而已,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但三人根本不听。   -   卸完妆,苏时宛同她们一起下楼上了保姆车。   她住的别墅区,在外环,她们四人同乘,一般最后才送她,所以她习惯坐在后座。   前面三人一上车就合了眼休息,苏时宛不困,从包里抽出马哲来,她今年大三,课业不重,学校考虑到她职业,允许她自学,尽量能来上课就上课,但考试必须参加,而明天就是期中考。   窗外的车影飞逝,路灯的光像按头跳动的舞步,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她的书页上。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先到了姚杳家。   她下车前转过身来,最后再八卦苏时宛一句,“江时然主动找你聊天了吗?”   闻言,苏时宛“啊”地一小声,“我忘了。”   “……”   她合上书,从书包侧兜找出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多。   糟糕……   打开微信,苏时宛输入那串背得滚瓜烂熟的数字,点击查找,入眼就是他的头像——蔚蓝天空下,一只断了线的白色风筝。   苏时宛瞬间联想到了《风筝飞》里的歌词。   “剪断那根岌岌可危的白线   从此不再束缚   你是蔚蓝空中自由的飞鸟   那段过去以往   忘了就忘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那天也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怎的,苏时宛耳边忽然回响起Signal她们说的话——江时然是不是喜欢你。   苏时宛这么想着,微微出了神,随后又摇了摇头。   像江时然那样桀骜的个性,喜欢的女生类型,她几乎难以想象。   感觉没有人能拿捏住他日常里的冷傲,也没有人可以承受起他舞台上的狂热。   他属于很耀眼的那类人,只是站在那儿,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苏时宛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但她现在还不是。   点进头像,她发送了好友请求,才注意到他的微信昵称也是Kite Flying。   ……   是真的很爱风筝飞呢。   消息发送出去后,没有立即通过。   等她到了家,复习了一会儿书,临睡前,手机才噔地两声跳出消息。   江时然通过了好友申请,另发来一条:[还以为苏老师又耍我呢。]   明明就是普通的几个字,但字里行间,仿佛都能看到他发这话时的表情,轻笑着,且杂糅了些许不愉快。   这事确实怪她,因为平时不怎么玩手机,更没有时时看微信的习惯,所以很容易就忘了,不是故意的。   她本来想解释,自己明天有考试,所以在温书,但想想已经过了零点,他明天应该也还有其他工作,她怕一来一回地聊天反而打扰到他休息,于是锁了屏打算明天再说。   -   第二天马哲考完试,苏时宛和班上关系还不错的学委任怡萱一起去食堂吃饭,同行的还有他们班的班长沈立然。   他们说起昨晚的天籁榜中榜,夸苏时宛再唱《风筝飞》还是和当年一样动人好听,又说到获了一位的ZIP,任怡萱整个人都嗨起来,“宛宛,你近距离看江时然,他真的跟电视上放出来的一样帅吗?”   听到江时然三个字,苏时宛筷子一顿,恍然记起,昨晚的消息,她好像还没回。   “差不多吧。”苏时宛边温声回答,边点开微信,还是昨晚的那条。   她看着消息框,思考着应该要回句什么,与此同时,手机一声振动,聊天框里又多了一条内容。   [江时然:我感冒了。]   “……”   没头没尾的,看着比前一条还要不好回。   十分钟后,她和同学吃好饭,将餐盘放入回收车,走出食堂。   斟酌了小半天,苏时宛最终发出一句,[好好休息]   另一边,ZIP今日做客某音乐电台节目。   江时然因为嗓子不适,期间没怎么说话。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不时有消息进来亮起屏,江时然拿起又放下,一条没回。   队友们互相看了眼,这会儿中场放音乐,老二陆风无所顾忌地说起话来,“这是等谁消息呢,都个把小时了。”   江时然抱着胳膊,人往椅背靠,没理会。   “还能有谁,嫂子呗。”   江时然依旧没搭理。   几人说话时,手机忽然噔地一下。   “豁,来了。”   江时然睨了那俩弟弟一眼,慢悠悠地捞起手机来,大概是前面被磨光了耐心,这次他就随意扫了眼。   还真是苏时宛发来的,就四个字,好好休息。   没表情,没标点,读不出丝毫对方的情绪。   江时然摁灭屏幕,一样没回。   但陆风他们几个已经猜出来了,知道他心情变得不错。   下半场的电台放送,江时然忍着喉咙不适,话也多了两句。   -   那天苏时宛回复后,没等来江时然的下文。   两人的聊天界面就此冻结,一直到第二次节目录制前,他们都没有任何联系。   录制前一晚,工作人员在群里发了这周的任务公告,主题是运动,但具体是什么没说,只通知他们尽量穿暖和些,以及准备好运动鞋。   录制当天,苏时宛很早就到新家。   今天突然降温,她一身长款羽绒衣,把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进了屋,脱下外套挂在一旁。   她带了很多预防感冒的冲剂,准备给工作人员每人泡一杯御寒。   走去厨房,苏时宛找到水壶,先烧起热水来,她把买来的一次性杯子排排放好,导助过来帮她的忙,还一直夸她性格好招人喜欢。   厨房这块人少,相对比较安静,水汽顶着盖儿,嗡嗡的响,像聚拢起的薄雾,挂在碗壁杯沿,湿漉出道道裂痕。   滚烫的沸水就着冲剂,慢慢在杯子里溶解,导助帮着把纸杯送出去给客厅里的工作人员。   桌案上还剩下最后一杯,苏时宛端起正要出去,一转身,身后不知何时挡了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离她很近,穿了一身厚厚的黑羽绒,周身都携着一股匆忙赶来的寒气,他笑着伸手过来,苏时宛眼疾手快地往后躲了开。   江时然微微蹙眉,“不是给我的?”   “不是啊。”苏时宛挪开身,喊住刚才的导助,再把纸杯递给她,这才回过身来,看江时然不言语,盯着她,眼神里有几分说不上的不悦。   他因为感冒,声音半哑,但是意外的不难听,还挺有味道,只是刚起了个声调,苏时宛便抢在他前面问,“你今天没吃药吗?”   江时然摇头,喉咙有点不舒服,或者还是不爽,单吐了一个字,“没。”   “哦,那你等等。”苏时宛小跑出去,在药袋子里另找了一盒,她边点着包装上的功用文字,边跟他解释,“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个是预防的,你喝了没用,我给你泡这个吧。”   “不一样?”江时然咬着字眼,笑了声,“我终于跟他们不一样了。”   “是啊。”你都感冒了能一样吗?   苏时宛没想那么多,拎着水壶重煮了半壶水。   等水开的间隙,江时然脱了外衣,又走回厨房,这回里面终于不是单件T恤了,一件黑色圆领衫,不过料子依然薄。   他挽着胳膊,斜靠在冰箱前,心情好像比刚刚好很多,嘴里哼着没听过的小调,旋律很好听。   苏时宛取了只碗,汤匙碰擦着搪瓷,叮叮当当地响,把药搅拌匀了,端去给他,“趁热喝。”   “多谢。”江时然单手接过,没拿勺,就着碗口直接喝,下一秒,他被烫到嘶了声。   苏时宛见状捂了下嘴,轻笑出声,“江老师,是趁热喝,不是趁烫喝喔。”   “……”   “你要吹一吹。”她踮起脚,示范给他看,“像这样。”   她小吹了一口气,呼声很轻,像柳絮拂过平静湖面,勾起波澜涟漪。   江时然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热气氤氲,漫过她的脸,引得她颊边微微红,像害羞又不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男人盯了她许久,苏时宛上手摸了摸脸,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江时然轻咳,漫不经心地换了话题,“苏老师这药哪里买的,我没喝过。”   脚跟落地,苏时宛托腮回忆了下,那天他说他感冒了,她出了学校正好看见附近有家药房,就进去买了,这会儿让她一下去想名字还挺难。   她这边还没想起来,就见江时然耐心地吹了吹热气,喝下一口,悠悠道:“还挺甜。”   “甜?”苏时宛微拧了下眉,“我是不是买成儿童装的了。”说着她一脸正经地去瞧了眼外包装。   “……”江时然哭笑不得。 第七章   上午九点,节目拍摄开始。   落地窗前的黑板上公开了这次的录制任务——登山看日出。   节目组的意图很明显,想给嘉宾们制造各式各样亲密接触的机会,本来这些不需要他们绞尽脑汁去撺掇,一般过来上节目的男女嘉宾都清楚,观众想看的点是什么。   但他们这对是个意外,从第一期开始,就不按套路流程走。   为加快两人之间的进度,编导们对他俩多花了不少心思,明里暗里地催着亲热的新进展。   来之前苏时宛有过考虑,她看完上一季节目,大致对“谈恋爱”要怎么“谈”,有了初步认识,但对她来说,和男生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或是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实在很别扭。   也真的说不出口。   所以几经思想斗争下,苏时宛还是决定——算了。   “苏老师这是看出花来了?”   身后忽地一声低笑,把她游走的魂给召唤回来。   “啊。”苏时宛回头,难为情地,也不能说自己其实是在想别的事,只好回一句:“我没露过营。”   “嗯,我也。”江时然微顿,咬字清晰道:“第一次。”   苏时宛点了下头,隐隐觉得他好像在强调什么……   她回到沙发坐下,摄像师调整机位跟上。   江时然跟她聊了些近况,大多是在分享他录制通告时发生的趣闻趣事。   苏时宛很认真地在听,没有像上次那样敷衍地感叹两句就过了,偶尔还问他,工作之外的业余安排。   消磨了半个多小时,节目组手势cue他们,可以出发去买装备了。   苏时宛把来时的长款羽绒放回卧室,从衣柜里选了件短款轻便的毛呢外套,出来时,看见走廊那头,江时然刚关上门。   他还是来时那身行头,多戴了顶毛线帽,围了条围巾,从头到脚,全身黑,除了领口露出的那一截,藏蓝色围巾。   不仔细分辨,发现不了色差。   江时然手抄着衣兜,阔步走来,撩了眼她空荡荡的脖颈,“不戴围巾吗?”   歌手平时会特别注意保护嗓子,不能受寒受冻,苏时宛套了高领,不戴围巾问题不大。   但由他问出这番话,莫名戳中苏时宛笑点,特别是搭配着他已经微哑的嗓子。   听上去难免有些像已经吃了亏的过来人的忠言逆耳,但他问错了对象,苏时宛可不是穿着T恤大摇大摆过深秋的酷拽少年。   “你笑什么?”江时然抱臂打量她,精巧的小脸盘子,看上去没笑,但眼里掺了点小放肆,眼尾微翘起,还是被他捕捉。   苏时宛摸了摸唇角,心道自己应该没笑得那么明显,也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   她不承认也没否认,转身去了客厅,催他快点出发。   行车途中不再需要摄像跟拍,从新家到专卖店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苏时宛先上了车,江时然在她后面,经过她时,扫了眼旁边的位置,下巴点着里面,示意她坐进去。   苏时宛挪了位置,坐到里面。   平时他们都前后分开坐,今天头一次坐邻坐。   她两手撑着膝盖,背脊微微挺直,转头看向窗外。   秋风喧嚣,枯叶纷飞而起,有两片黏在上面,苏时宛伸手去碰,才意识到没用,是在外边。   车里的热空调打起,她垂眸摸了摸脸,有点烫,一抬头——   玻璃上的枯叶已被风吹走,多凝了层透明的薄雾,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隐隐显显,此刻正低眉垂眸,专注地看着手机。   有那么点一改常态。   认真得很安静。   平时他一上车就会闭目养神,加之感冒,照理说倒头就能睡,但今天没有,一直到下车,都没见他合眼休息。   走进专卖店,江时然不浪费时间,直接找到导购员。   他对要买的登山露营装备如数家珍,从款式、功用再到价位,都了如指掌,之后逐一比对,选出性价比最高的。   苏时宛听得云里雾里,江时然已经挑选好满意的,询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你懂得好多啊。”苏时宛感叹。   他所谓的没经验似乎与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还行。”江时然笑了声,有那么点“那不是应该的”架子在。   苏时宛突然想到——无所不能   这个词,感觉很适合他。   他们买完出来,正值中午。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随便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用完餐出来,江时然在门口接了个电话,那头呜哩哇啦的,声音相当尖锐。   陆风在电话里疯狂嘚瑟,“怎么样,哥,买完了吗?我千辛万苦给你整的露营玩家装备大全,是不是贼实用,贼能装逼?”   “你很吵。”江时然冷淡一声,直接把电话切了。   陆风:“……”   艹,老子工具人?   苏时宛和他站得近,也就两步距离,电话里的内容不说全部,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歪过脑袋,看了看他,敛出笑来,拖腔带调地,“喔~原来有人临时抱佛脚啊~”   难怪上车也不睡觉休息了,敢情是在提前做功课呢。   江时然轻哼,缓下脚步,被她调侃也看不出微恼来,笑说:“那只能说明我记忆力不错。”   苏时宛也是玩笑的语气,“你优秀你有理咯。”   江时然失笑,“你今天挺皮啊。”   苏时宛努了努嘴,突然噤了声,她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其实也没这么熟,但跟他说话很容易放得开。   她自己数了数,今天确实笑话了他两次。   背过手,苏时宛往前小跑了两步,步子像踩了风一般,轻盈得要飞起来。   出了商场,寒风跟着袭来。   深秋的风比起冬天,没少几分刺骨。   枝叶萧条,被苏时宛踩在脚底下,又是沙沙地响。   她裹了裹身上的毛呢外套,跑起来好像就没那么冷了。   钻进车里,苏时宛回头,向后面的江时然招了招手,想让他快点,却见他大咧咧地敞开外衣,围巾搭在胳膊上,不知是忘了戴还是怎么,根本没在御寒,倒像穿了件披风,凌然一气的。   上了车,江时然把围巾往她怀里一丢,动作挺随意,“苏老师属兔子的吧,跑这么快。”   “……”因为冷啊。   这回他没坐旁边,在她前面,将衣链一拉到顶,现在才好好地穿上。   苏时宛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围巾,虽然刚在风中受了寒,但有一截还保有余热的温度,她把围巾叠好,拍了拍江时然的肩,“江老师,你的——”   话未落,江时然向后瞥了眼,身体没动,单单侧过头。   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丝毫掩不住他那张眉眼冷峻,却是万分高级的脸。   他看了眼叠成豆腐干状的围巾,像是被气到了,不过还是笑着说,“刚想给你戴的,没追上,待会儿下了车你自己戴。”   “……”苏时宛微愣,怔怔地看着他,男人已经转了回去,按照国际惯例,该闭目休息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话说出口,又懊恼,自己怎么就会说这两个字。   -   回到住所,苏时宛摘下围巾,想还回去,人走到江时然身后,又迟疑了。   这围巾她戴过了,就这么还回去,会不会不太礼貌,正想着,她忽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一路跟着江时然,到了他房间门口。   她扶额,正想偷偷离开,手腕忽然被人一抓,这次没有立即松开,而是像拨浪鼓似的被捏着晃了晃。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苏时宛咔哒一声,像零件不齐的机器人,机械地转过身,摆摆手,“不,不用了。”   男人个子高挑,斜着身子靠在房门口,头轻轻一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有再次邀请的意思。   “真的不——”   话没说完,被他截断,“不进来就等我会儿,拿个东西给你。”   “啊?”苏时宛不明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江时然已从房里出来,手上多了个白色拎袋,提了提,示意她拿。   怀里还兜着那条围巾,她弯下身,两手接过,姿势八成变扭又不太好看。   下一秒,江时然伸手捞走那条围巾,拿在手里甩了甩,最后绕在他胳膊上,和上次给她包扎的萝卜头,有同样既视感。   苏时宛正想跟他说,要帮他洗,江时然先开起玩笑来,“你有了新欢,旧爱我就拿走了。”   “??”   苏时宛这才看了眼纸袋,外面看着鼓鼓的,里面装了一条淡粉色围巾,和他的同款不同色,江时然是藏蓝。   “这是?”尽管知道是他想送她的意思,但今天她什么都没准备,不太好意思就这么收下。   江时然好像没把它当正经礼物,语气也是稀松平常,“顺手买的,也不贵,你随便戴着玩。”   他这么一说,苏时宛心里的负担倒是小了不少。   礼物虽然算不上贵重,但很有心。   苏时宛笑着收下,“谢谢,我很喜欢。”   江时然笑笑,什么也没说。Ding ding   他出发前去洗了个澡,苏时宛取出那条围巾,在客厅里试戴了下,正好碰见江时然的助理要去给他送暖贴。   助理笑说:“原来这是送给苏老师的啊,难怪那天在店里试戴了好半天。”   “你说江老师也戴过这条?”   苏时宛掖了掖脖子里的围巾,脑海里浮现出那画面——   一个桀骜又顾及面子的大男人,轻挑起下巴,在店里试戴着各种花花绿绿的围巾,粉的红的,说不定还有更矫柔的颜色。   想到这儿,苏时宛忽然笑了声,思绪变得很轻,画面里的人就像一抹一碰即碎的幻影,轻飘得随风远走,又落在平静的水面,勾起丝丝涟漪。   “小宛,小宛——”   “啊?”苏时宛蓦然回神,局促地应了工作人员一声。   “快收拾一下,该出发了。” 第八章   他们录制的地方本就是郊外,任务里交代要登的云松山,离他们住所不远,大概走十五分钟路程。   云松山前两年发展好,一度被宣传成网红景点,但因为这片地带可供游玩的项目实在太少,从去年开始,就没什么过来游玩的旅客,现在成了无人问津的免费山头,倒是给节目组省了不少事。   司机开车将他们一行人送至山脚,苏时宛背着登山包,一点不重,他们上山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在江时然那边,连她装满水的保温杯都被他包揽。   苏时宛想帮他分担,每次都被他掸掸手赶到前面去。   这座山山体不高,海拔五百多米,因为没有石阶,爬起来还是有些许费劲。   苏时宛自顾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看,两个人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前后距离。   “那个…江、江老师。”   身后传来实习生结巴的声音,苏时宛回头看去——   那女生站在江时然旁边,像看天山上遥不可及的雪莲一样看着他,那种美好奢侈但不敢探出手去摘的紧张,全写在她脸上。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轻,夹杂在刺耳的风声里,干脆化有为无。   他们停在原地,离苏时宛有一段距离。   远远的,她看见江时然略了眼那女生,眼神慵懒,却似刀锋般锐利带刺,女生缩了下肩膀,退到后面,看得出是真害怕。   江时然一句话没有,步履不停,往山上走。   抬眼,和苏时宛撞了个视线。   一阵晚风吹过,有几分急劲儿,不过眨眼的瞬息,已抚平他眼底的尖锐。   变脸速度不亚于戏班子里唱戏的。   是因为镜头在拍,还是因为她?   苏时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疑惑来,但答案无解。   江时然笑着勾了勾手,颓懒的声音随即落下,“苏老师——”   声音说不上轻柔,但听着就好像是高山上铺陈的冰雪,在慢慢地消融。   苏时宛应他,问怎么了。   “帮个忙。”江时然背着比她大了一倍的登山包,手里东西也不少,但他神色轻松,体力也好,跨了几大步便追上她。   苏时宛以为他终于肯让出点行李给她,伸手要去拿,江时然把东西及时甩到身后,笑说,“没完了?”   “不是你说要帮忙的吗?”   那个无解的疑惑让她此时有些许烦躁,几乎是直接驳回了他的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她低下头,微恼,却被江时然一把拉到了身侧,苏时宛趔趄着刚站了稳,江时然及时松手往后看,下巴点着几个编导在的方向,说话吊儿郎当的,“这下够好看了吧。”   女编导们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旁边的实习生倒是松了口气。   可能是刚才交代给江时然的任务完成了?   “什么好看?”苏时宛忍不住问他。   江时然笑了笑,“还能什么,我们呗。”   “?”   -   他们爬到山顶,统共花了两个半小时。   等搭完简易帐篷,天色早已暗下来,节目组帮忙堆了个篝火,大家吃着泡面和压缩饼干,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休息期间,一个女编导过来找苏时宛,她忌惮着看了眼在烤火的江时然,趁他不注意,带着苏时宛去了她们的帐篷。   编导们也不废话,把这两期他俩录制上存在的问题跟她摊了牌,“你们两个互动太不亲密了,肢体接触也不够多,小宛,你看过我们以前的节目吧,不说甜的像西瓜汁,至少也都是甜味汽水,你俩这个…我说句不好听的,跟白开水似的。”   苏时宛嗯嗯两声,点了点头。   编导们知道她乖,也不想说重话,今天点到为止,希望她能有点突破,别再这么被动了。   至于为什么单独找她,而不叫上江时然,纯粹就因为软柿子好捏,就江时然那个性格,说一百次都不带配合的。   苏时宛听完没有立即走,她努了努嘴,还是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不时,帐篷外突突地两声,像在敲门。   编导喊了进,帐帘被撩起,江时然高出帐篷许多,他低下腰,人没进来,点了点苏时宛,“借我搭档也不说一声?”   编导们噎了噎,心道: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借。   “没事我带走了。”江时然四指并拢,往回勾了勾,苏时宛看了眼她们,编导笑吟吟地摆出请的姿势,任她随便走。   出了帐篷外,夜幕黑沉,苏时宛打开手电,照在两人脚底下。   “她们找你说什么了?”江时然忽然停下,插着兜,半转过身来。   四周很黑,他的五官浸在黑夜里,眼睫轻扇,像扑翅的蛾子,还挺灵动。   苏时宛把手电对着他,光圈聚在他胸口,不偏不倚,像钢铁侠,她看得有些分心,就笑了出来,“说我们像白开水。”   “嗯?”江时然眉梢一挑,拍了下她光洁的脑门,“被这么说还笑得出来?”   虽然不是在笑这个,但苏时宛听他这么说,突然认真起来,“为什么笑不出来,你平时不喝水吗?”   “……”   看他被噎,实属难得,苏时宛轻抬了抬下巴,光影跟着一晃,也扫到他的下颚,“别人是西瓜汁,我们是温开水,各有各有的好,如果大家都是西瓜汁,这么冷的天谁能扛得住呢。”   她刚才就是这么说给编导她们听的,寡淡的未必不好,至少健康呢。   江时然好像第一次见她这么理直气壮,像护食的小屁孩,说起道理来一套又一套。   他轻声笑着,冷风过耳,倒没感受到寒意。   “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江时然戏谑地开她玩笑,苏时宛拧了拧鼻尖,没接这个话茬,她想到什么,忽然坏笑一声,“啊,不过我刚说错了。”   “嗯?”   “因为像江老师这样大冬天还喝冰美式的人,可能一年四季还真是不需要温开水啊。”   江时然哼笑,吸了两下鼻子,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懒懒的语气,“这不就感冒了吗?”   “那还是温开水好吧。”苏时宛拍了拍他胸前的光影,抬起下巴看他,脸上挂着笑,眉眼一弯,吞去所有暗沉,炯亮得恍如明媚白昼。   江时然轻嗯一声,挑挑眉。   好像这话理解成另一番意思也没什么毛病。   -   到了晚上11点,节目组收了设备,在不远处的地方安札休息,山上恢复一片清净,偶而吹来习习凉风。   原本这时候应该卸去一整天的疲劳,早些睡下,指不定还能做个好梦。   可苏时宛钻进睡袋,辗转几次都难以入睡。   她翻身的动作虽然很轻,还是免不了蹭到帐篷,拉上肆虐的山风一起,呼哧呼哧地响。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被彻底搅没了睡意,伸手去捡头边的手机,想看眼时间,手指触到屏,晃地一下,亮起斑白的光来,把整个帐篷都填充了。   “还没睡?”   江时然的声音从外面来,苏时宛撑起脑袋,看见帐面上虚晃晃的人影,她还没应,屏光瞬间熄灭,外面的人笑了声,好似她醒着被发现又不想和他说话,便匆忙把手机湮灭了似的。   可她完全没这个意思,也不想被他误会。   “没睡。”她扒着睡袋坐起来,偏着耳朵,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   江时然默了一秒,邀请她,“那出来看星星?”   “好啊。”她轻声应着,一边找到外套披上,一边爬过去拉帐幔。   刚拉开一道缝儿,冷风猛地灌入,由脸及衣领内,激得她一个颤栗,搓着手从里面出来,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篝火重新被点燃,哔哔啵啵的干柴声入耳,还有周身渐渐升起的暖热,等火苗大了点,和风智斗过几回,终于稳住了势头。   江时然扔了手上的枯枝,转身回了帐篷又出来,他手里拿了些东西,咻地一声,扔在苏时宛怀里。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暖宝宝,“谢谢。”收下一个,把其余的还给他,“给你。”   “不用。”他说着坐下来,两手撑着旧报纸,两条长腿无所顾忌地伸展开,人往后微微仰,望向墨蓝色的天际。   火光颤巍巍地照在他脸上,橙黄的暖色调,将他的眉眼熨帖上了几分柔情,和平时很不一样,但看着他散漫的坐姿,又顷刻间能把这份难得的静和柔,捻得稀碎。   见他看了许久,苏时宛笑着移开眼,跟着抬头向天上看。   然而除了月亮,整片都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苏时宛好笑地看着他,“你骗我啊,哪有星星。”   “都一样。”江时然正了身,曲起右腿,手垂放在上面,低眼看她,补充道:“看星星还是看月亮。”   “哦。”苏时宛认同地点点头,她捏着手里的暖贴,摩挲了两下,没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空气忽地静滞,风喧嚣的劲儿也小了,江时然还是望着天,好像真的在看星河,入了迷似的。   “江老师。”   安静没多久便被打破,这样私密不被镜头打扰的时刻,以后应该都很少有了。   这么宁静的当下,对苏时宛来说,其实十分难得,如果只是无言地随时间流逝,那多少有些浪费。   白天窜在她脑海里的问题,此刻又积极地往外蹦。   苏时宛心里有那么点求知欲在涌动。   “恩?”江时然懒懒地哼出一声,并没有看向她。   苏时宛弯腰捡了根木枝,蹲下身,像兔子一样跳了两步,她挑了挑篝火里的灰烬,挺直白地问,“喜欢——是什么感觉啊?”   江时然嗤了一声,但是没说话。   苏时宛自顾自玩着火,静等着身后的男人开口。   静默了一瞬,他突然笑了,“为什么问我?”   苏时宛撂下枯枝,转头看他,“因为你说你暗恋过。”   暗恋不就是喜欢不被对方知道。   当然也算喜欢的一种。   江时然点头,召回了记忆一般,“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反问她,“你没有?”   “没有。”苏时宛说完,忙补了句,“也许是不知道。”所以才想具体问问。   但江时然很敷衍,只回答了她五个字,“没什么感觉。”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尘,准备去睡,整个一副不想和她分享任何关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且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漠然态度。   苏时宛抿了下唇,或多或少都对这个答案有那么点失望,她回到篝火边,话里也自然带着几分失落,“你去吧,我自己再待会儿。”   “行。”江时然真的走了,门帘掀起又被他拉上,十秒钟的事。   随后,他的帐篷里传来换衣服的声音,大概换了一两分钟,紧接着又是滋啦一声——   苏时宛疑惑地转过头去,帘幔被掀开一角,江时然探出半截身来,他里面穿的单件黑色圆领衫,看着很薄,再这么吹冷风,感冒算是不用好了。   她想提醒他这事,反倒先被他拦下话来,“非要知道了你才能睡?”   “啊?”苏时宛张了张嘴,已经不在之前的频道上了,但也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么说吧,今天晚上没月亮也一样。”说完,江时然让她赶紧去睡,也别设闹钟,“明天没日出,你可以睡个懒觉。”   “是吗?”她来之前还查过天气,说是不下雨。   江时然出来帮她把火灭了,照着手电催她,“可以晚安了,苏老师。”   “哦。”苏时宛半点没听出他很困来,但已经凌晨两点多,确实有点晚。   她进了自己的帐篷,躺下来,睡意很浅,可以说几乎没有,但还是闭上眼,准备酝酿一会儿再睡。   一闭眼,脑海里开始复刻起今天这漫长的一天,一直到江时然刚说的“今天晚上没月亮也一样”,画面戛然停下。   刚才被他引开话题,苏时宛都没细问。   这会儿男人的声音萦绕,淡淡的,带了点颗粒感质地的音色,时而清晰时而缥缈。   半梦半醒间,她想伸手去抓,然后放到耳畔仔细听,却是流失于指尖不见。   抓不到也摸不透。 第九章   苏时宛听了江时然的话,没设闹钟,但她平时生物钟就是六七点醒,外面人声又嘈杂,她醒了就再也没睡着过。   拨开帐帘,山间大雾弥漫。   别说日出,方圆五米外的能见度都低得可怕。   任务落了空,下山的路还很湿滑,加之视野不好,节目组通知他们暂时待在山顶,等大雾散开再说。   从帐篷里出来,苏时宛跟所有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由导助领着去临时搭的“洗漱棚”简单收拾一番。   重新回来,江时然的帐篷还是门帘紧闭。   工作人员闲来无事,上来跟她聊了会儿天,夸她皮肤好,转个弯又轻声八卦起江时然来,打趣他很能睡。   有个实习生插嘴说,江时然其实是今早四点多才睡的,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里面还亮着光。   所以现在才算他的深度睡眠时间。   她们又问苏时宛,江时然好不好相处,她盯着不远处毫无动静的帐篷,敷衍地回了句“挺好处的”,没有过多说明。   大家似乎不信,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苏时宛笑了笑,她说的是实话。   不过她现在更好奇,江时然为什么睡那么晚。   这时手机跳出消息。   节目组的工作群发了两份官宣文案,届时需要她和江时然转发。   官博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收到微博@,接着复制转发一条龙,她的歌迷都在第一时间抵达评论区,表示支持和期待。   苏时宛扫了眼正准备退出,不小心按到新增粉丝一栏,看到一个熟悉头像,那枚白色的断线风筝。   他什么时候关注的?   苏时宛疑惑着按了回关,顺便进他主页翻了翻,都是专辑宣传,没有私人痕迹,和她现在的号差不多。   -   快到十点,江时然才醒。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算准了,缭绕了一上午的云雾终于被剥开,日头初露,给云松山撒了点余晖,朦朦胧胧的,还很美。   导助过来通知苏时宛,可以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她蹲下身,开始收简易帐篷,忽然想起她的搭档,回头望了眼。   江时然刚从洗漱棚里出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还是睡觉时穿的长衣长裤,没套任何,不怕冷似的抄兜站在那儿,他细眯起眼,眺望山的另一边。   比起其余人手忙脚乱地拆卸帐篷,收拾设备,江时然欣赏晨间山景的样子,属实悠哉哉地像个闲野诗人。   他喝完手上的咖啡,困顿地打了个呵欠,还在享受美景。   苏时宛回过头不再看他,把自己的简易帐篷拆下后,耐心地收卷起来,衣领蓦地被人一拎,她踉跄着脚步站了起来。   转过身,江时然接过她余下的工作,三下五除二,动作利落,把帐篷装叠进抽拉袋里。   “我来吧,你旁边休息。”   苏时宛回说,“好,谢谢。”   相比之前,她现在基本摸清他的路数,但凡要帮她的忙,就不会给她插手的机会。   再说也是徒然,苏时宛不如老实待着。   连同他自己的,也是分秒必争的速度,江时然开始得最晚,收拾得却是最快最齐整。   在生活技能上,他的表现时常会让苏时宛微微震惊,他平时怎么会有时间去汇通这些呢。   -   到了正午,暖阳当空,天气是放晴了,不过山路上的泥泞没有全干。   苏时宛和江时然并排走着,随一行工作人员匆匆忙忙下山。   苏时宛东西少,不能明面上帮他分担,便另想了法子。   她轻瞥了眼他左手拎的背包,指节空中漫步,趁他不注意,悄悄勾住那两根粗糙的拎包带子,怕被他感知,苏时宛有一下没一下地使出点劲儿来。   不过江时然今天有点好动,左手拎那么一会儿,就换右手,有时速度没跟上他,手来不及撤退,刚好就和他落回来的左手打了个正着。   他的指尖微微泛热,擦着她手背,轻轻一划,像火柴擦出的火星子,燃起一瞬的热意,又很快堙灭殆尽。   手自然地垂落,最后微蜷紧,苏时宛转头看他,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明眸,男人笑问:“想牵手?”   “……”苏时宛想说没有,但话到了嘴边,却生咽下去,分心的一瞬,脚下突然打滑,惊呼声还没过嘴,身体猛地向后跌去。   惊慌间,她看见男人眉目下,一闪而过的紧张,下一秒,腰间忽地多了一道力,稳稳将她扶住,但脚踝那儿传来的疼痛感,还是让她忍不住蹙眉。   江时然一只手扶她,但脚下好似也打了滑,他拧着眉头扔掉手上的包,两手虚搂过她的腰,苏时宛惊魂未定地靠在他肩上,喘息声起起伏伏,听见他笑了笑,轻轻拍她,“下次可不敢开你玩笑了,都不看路的。”   苏时宛知道他在安抚她,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   “你刚刚是不是也扭到了?”   江时然身形一顿,倏地放开她,挑挑眉,好似在听个笑话,“我反应那么快,还有时间扭到脚?”   话是这么说,但苏时宛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江时然突然半蹲下身,拍着后背,示意她上来,感觉像是非要向她证明些什么。   但苏时宛婉拒道:“我慢慢走还是能下山的。”   江时然直起身,看着她。   黑亮有神的眼冲他眨了眨,一以贯之的不想给他添麻烦。   “节目组能放你在最后一个人慢慢走?”   苏时宛想了下,好像不能。   “总得找个人陪你一块儿吧?”   ……确实。   “那我是你‘男朋友’,他们不找我找谁?”   “……”   男朋友……   苏时宛听到这三个字,微微睁大了眼,虽然节目设定确实如此,但两人从来没以男女朋友互称过对方。   眼下听到,只觉毛孔收紧,莫名的紧张。   “上来。”男人再次半蹲下身,下巴朝她点了点,语气较之前重,硬要形容,就是祈使句,不由得你二次拒绝。   苏时宛搭着他的肩,趴上去,男人的背宽阔坚实,隔着厚厚的羽绒,亦能感受到他后背的温暖。   “稳了吗?”   “嗯。”   他走得不快,和平时的步速差了好多,不知道是不是苏时宛疑心还在,总感觉他左右两脚出力不同。   真的没扭到吗?   这一路,江时然没有挑起任何话题,安安静静地背着她下山。   不多时,光幕染透了整座山,云雾彻底弥散开,视野跟着开阔,跃动的光线照着他后脑勺,发丝上满是金灿的光,像看着天边橙黄的落日。   看久了,只觉岁月静好。   “睡了?”许久未开口的声音略哑,江时然往上提了下她,动作尽量得轻。   她的下巴轻搁在他肩头,随着山路颠簸,像敲击乐似的演奏,苏时宛笑着回答,“没,哪里敢。”   “我还能把你卖了?”江时然笑说,“睡吧,离山脚远着呢。”   “不睡了,看看风景。”   江时然闻言,往山路旁捎了眼,苏时宛跟着一瞥,枯叶乱枝,还有不知谁随手乱丢的水果皮,已经发黑腐烂,从山顶下来,一路上早没了风景可言。   “这好看吗?我们家前院都比这里强点吧。”   “……”苏时宛被呛,又无可辩驳,眸子看向前方,自言自语地正经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给你看看什么叫好看。”话落,江时然脚下好像生了风,但还是左右出力不一致。   苏时宛以为他赶时间,结果走过了半山腰,他又降下步速,慢慢地走,她正疑惑想问他是不是累了,她可以下来自己走,江时然侧过脸来,下巴递了递山路旁,“这个景还能看看。”   苏时宛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山腰上的林木更密些,抗寒的几株枫树,还零落地叼着几枚红叶,在风里摇摇欲坠。   她盯着一枚快落地的枫叶,看了片刻,稍有恍惚,想起昨晚他说的话,语调轻飘地学了句,“都一样。”   有没有月亮,都一样。   有没有枫林,也都一样。   “嗯?”江时然没听清,这会儿苏时宛已回神,笑着附和,“这里确实更好看。”   江时然扬起下颚,风一吹,短发乱飞,话里话外尽显轻狂,“也不看是谁发现的。”   -   太阳出来后,下山的路变得好走,下来时工作人员已经通知他们的经纪人来这边接。   Cindy大老远就望着山上看,只见一路的工作人员下山,却不见她家苏时宛,直到江时然背着苏时宛下来,她惊得捂着嘴,整个人都看呆了。   没想到两人进展这么快。   苏时宛从他背上下来,弯腰鞠躬,说了好几遍谢谢,江时然插着腰,点了几下脚尖,轻喘了两声,“你要不把我打包带走,供你家里天天拜得了。”   “……”   不管他怎么开玩笑,苏时宛麻烦了他是事实,感谢也是必要的。   Cindy上来扶她,问她怎么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脚不小心崴到了”。   江时然站在原地,同她挥了挥手,姿态随意,“下周见。”   “嗯,再见。”   苏时宛转身上了保姆车,系好安全带,让Cindy帮着喷点云南白药简单处理下。   “江时然也太好了吧,居然把你从山上背下来,我看着都感动死了。”Cindy喷完药,把东西放回医药箱,好奇地问她,“今天的日出好看吗?”   苏时宛摇头,声音有些闷,“大雾。”   “啊,那还挺可惜的。”   “不可惜呀。”苏时宛突然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像彼时山间里的迷雾散去,阳光正好。   没看到还这么开心吗?   Cindy摸不着头脑,余光瞥向外面,“咦,怎么这么多人围着江时然啊?”   苏时宛也看向窗外,刚刚的山脚下,江时然还没走,他身边围了不少人,助理经纪人还有节目组的随行医护。   医护蹲着,卷起了江时然的裤脚,这个距离,苏时宛还是能轻易看到药棉上猩红的药水。   经纪人在旁边发着脾气,江时然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散漫模样。   “原来江时然自己也受伤了啊。”Cindy说完看了眼苏时宛,不敢置信。   苏时宛没回过视线,茫茫然地一直盯着那气定神闲的身影看,她不自觉地咬住了唇。   他就是扭伤了,还骗她说没有,宁可逞强,忍着一路的痛,也要把她背下山来。   苏时宛喊了声“停车”,她不顾脚腕上的疼痛,小跑回山脚,身后Cindy还在喊她,声音穿进风里,最后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   她拨开外面那群人,虚喘着气,站在他面前,男人懒散地斜靠着助理,没察觉,直至身旁有人低语了声“小宛”,他才侧过头,怔了一秒,与她眼神对上。   看得出她一路跑来,颊边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眼眸直勾勾的,像柄利刃,正对着他出击。   江时然低笑,“这么凶呢?”   “你就是崴到了,为什么不说?”苏时宛越想越气,顾不得她此时的表情到底有多“凶”,也懒得管大家这会儿正拿什么表情看着她。   江时然还是笑,没所谓地,“小伤而已。”   耳旁的风忽起,和他的话一块儿,牵动起发丝,好似一并牵扯着她的左心室一点点地往下坠。   最后,抓不牢了。 第十章   苏时宛缓了缓呼吸,平静下来。   她和江时然刚才的对话,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剑拔弩张,大家跟着附和他的话,让她放心。   苏时宛点点头,微笑着恢复了平日样子。   走之前,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时然没动,还站在那儿,头发被风吹得微微乱。   他的外套永远不好好穿,外敞开,任风灌入,苏时宛看不下去,边往后走,边做了个向上提拉链的动作。   男人笑着低下头,短发挡眼,他寻摸了半天,苏时宛不再看他,转过身,助理过来扶她上了保姆车。   -   之前没有录制的时候,他们几乎很少聊天。   这次因为担心他的伤势,苏时宛没过两天主动发了消息问他。   但江时然避而不谈,反而问她有没有按时上药,他不告诉她,苏时宛也故意不说,聊天界面便又停在了某一天。   周三晚上,苏时宛有个室外综艺要录,体能向的,因为嘉宾众多,录制时间没把握好,一直录到凌晨两点半才收工。   等她坐到化妆台前,卸完妆,看了眼手机,已经三点多了。   经纪人带她下楼,这时姚杳发来一段语音,听声音像是喝醉了,说话含糊不清,大意是让她去朋友圈点个赞,说自己刚发了组风华绝代的美女九宫图。   苏时宛上了车,才点开朋友圈,这个点按理说没什么人发圈,应该一下就能刷到姚杳的那条,但界面刷新成功,跳出来的第一条却是江时然的。   他分享了一首歌,配文:快睡吧。   苏时宛以为这是他们创作歌手的固定emo时刻,她按下播放,正想舒缓下疲累的心情,却听见手机隆地一声炸响,激荡碎裂的电子音如困兽咆哮,响彻整个车厢。   经纪人跟着吓一跳,急刹了车,回过头来,调侃她:“你的蹦迪之魂终于被姚杳勾出来了?”   “不好意思,钱哥,我点错了。”   苏时宛按下暂停,返回朋友圈,看着他那误导性的文案,忍不住去私聊他。   [苏时宛:你听那样的歌入睡,能睡得着?]   江时然打了个问号过来,又问她怎么还没睡。   苏时宛说自己刚录完节目,正想听歌放松,被他那歌吓得更加精神了。   江时然发来个“怪我咯”的表情包,随后甩了新链接来,是ZIP的歌——《夜》,他们一专里唯一一首抒情歌,由他作词作曲。   江时然说:[听它睡,晚安。]   苏时宛一样回了句“晚安”,她戴着耳机下了保姆车。   夜风轻轻,绕过发丝,耳蜗里传来男人温暖的音色。   一分微哑,三分磁沉,十分的动容。   回到家,苏时宛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用手机连着蓝牙音响,单曲循环了两遍才睡。   -   第二天没有行程,苏时宛起得早,和父母坐下吃着早餐。   向兰芳看了网上的新闻,知道她最近有个固定综艺,问了嘴具体内容。   苏时宛涂着果酱,轻咬了口吐司,等咽下去才说,就是个过家家的节目。   向兰芳看着她,总是要说两句这圈子的不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你们公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不是他们逼着你去的?”   她妈说完推了推苏正林,不等她爸开口,苏时宛先揽过责任,“没有,是我自己想去的。”   苏时宛正式签约BOS经纪公司之后,她爸立即参股其中,作为公司大股东,说话分量自然很重,但她向来不喜欢被这些干扰,也不想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宛宛想去就让她去。”苏正林说:“过家家的节目嘛,玩玩就是了。”   苏时宛轻柔地说了声“谢谢爸爸”,虽然明知道他们理解的过家家,跟她说的一定不是一个意思,但她并没有要解释。   吃过饭,苏时宛回房间里待着。   昨晚听过那首抒情歌后,她把ZIP一专的歌都好好听了一遍。   江时然写词作曲确实很厉害,同样的摇滚曲风,每首吸引人的亮点都不一样,像是新的生命,各有自我特色,而其中隐隐还能听出些许独属于他的张扬个性。   苏时宛突然很好奇,他哪来这么多的创作灵感,于是鬼使神差地去搜他们的采访视频。   其中有一个是近期的,上周刚发布,她跟着点了进去。   视频里,江时然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下身休闲运动裤,他手垂在沙发沿,坐姿随意,又坐在最外面,俨然不像个一队之长。   倒有点像苏时宛班上那些不愿意回答问题,远远坐在老师看不见位置的差生,可他又明明是队里最优秀的。   苏时宛蓦地想到一句话——过分的谦虚才是过度的骄傲。   这则采访视频,江时然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苏时宛等得有些不耐,往后快进到他的地方。   主持人问他平时怎么写歌,苏时宛聚精会神地盯着视频看,结果镜头一切,他的队友把问题回答了,顺便爆料——   “我们然哥不睡觉的,猫头鹰作息。”   “他每天失眠到三四点,以前是熬夜写歌,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   “我们都建议他下张专辑写首主打歌,就叫重度失眠患者。”   队友们边吐槽边哈哈笑着,镜头一晃而过,捕捉到一瞬江时然的表情,他耸着肩,对这番调侃似习以为常,一脸无所谓。   苏时宛关了视频,心情有些复杂。   想起他上次在云松山也是,近四点才睡,还有昨晚,说不定只是想让她早点睡,所以才先说的晚安。   苏时宛突然很想帮他解决这个困扰,要问理由嘛,就当是感谢他强忍剧痛还把她背下山来的回礼?   -   晚上十点,苏正林和向兰芳还没回家,他们一般得到凌晨才回来。   苏时宛摸黑,打着手电,悄悄潜去琴房,她白天问过江时然晚上有没有空,那边好像刚睡醒,懒懒地回了句“有吧”。   所以这会儿她拨给他一通语音电话,等了一分多钟,那头才接起,依旧是慵懒的调子,不过这次还透着点不太方便的意思,“洗澡。”   “哦,那我过会儿再打。”   “不用,打着吧,五分钟。”听筒里传来拖鞋趿拉着地板的走动声,随后一记门响,又是玻璃拉门的声音,紧接着花洒出水,不过很轻,几乎已经听不见,像隔绝在拉门之外。   苏时宛愣了下,还是把手机放远了些,她在琴房里转了转,一直等到男人洗完,悠悠地喂了声,她才跑去窗台,将手机拿起。   她还没说话,对面先笑了,“苏老师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嗯……”苏时宛迟疑着,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最近新学弹了首歌,想让你帮我听听怎么样?”   男人沉默一瞬,语调忽地降下来,“这样啊。”   “嗯。”   “那你弹吧。”   苏时宛坐到钢琴前,把手机放到琴架上,委婉建议,“我学的这首曲子适合躺在床上听。”   “嗯?”江时然发出疑问的同时,苏时宛听到他走动的声音,好像是经过客厅,断续地传来几个队友的说笑声,没过一会儿,他说:“好了。”   苏时宛追着问:“被子也盖上了吗?”   男人一声笑噱,“你这什么曲子啊,健不健康啊,能过广电吗?”   苏时宛被他这三连问,一样逗弄了笑,然后突然正色“当然能啦。”   “弹吧。”江时然掀开被子,靠在床头,随手盖了一角,耳边淌过熟悉的前奏,只一秒,他便听出了苏时宛弹的这首世界名曲——《摇篮曲》   他好笑地想要打断,却被这舒缓又有魔力的钢琴旋律给噤了声。   听筒放置在耳边,话机里有且只有,绵长幽远的琴音回响,静谧温柔,像极了她给人的初印象。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时宛小心地捧着手机,呼出轻轻的气音,像绒毛落地,“睡着了吗,江老师?”   那面悄无声息,静了有五秒之久,苏时宛咽了咽喉,莫名的紧张。   正当她得意自己的方法还挺管用,男人突然笑咳,“你哄孩子呢你。”   “……”原来没用啊,苏时宛有些许失落,“看来没哄好。”   “嗯。”男人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还差点儿。”   “差什么?”   “太远了。”   “啊?”苏时宛没听懂。   江时然笑说,“声音还不够近。”   “……”苏时宛紧了紧手机,空咽了下,“那是……”   想当面听她弹让她哄的意思?   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口,身后门把拧动,向兰芳直接进来,“宛宛,你大晚上干嘛呢?”   苏时宛忙不迭断了电话,将手机迅速揣进兜。   她回头看着她妈,好似做贼心虚,心跳得很快,脸也不由得泛红,这样的感觉陌生又奇怪。   “我…我失眠了。”脱口而出的当下,苏时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撒谎了。   可是很奇妙。   她丝毫没有为此愧疚的意思,反倒有丝窃喜的侥幸。 第十一章   向兰芳走到钢琴前,狐疑地看她,“失眠了还来弹琴?”   “嗯。”苏时宛点头,起身把琴椅推进去,没敢和她妈对视,“想静一下心,现在真的有点困了。”   她道了声晚安,脚步很轻地走出琴房,边走边向后看了眼,确认向兰芳没紧跟上来,快步回到卧室,把门关上。   背靠着房门,她轻呼出气,紧张的余韵漫透白皮,映出更显眼的红晕。   拧上门锁后,苏时宛才放心地掏出手机,江时然发了个问号,没说别的。   苏时宛想跟他解释一嘴,说是她妈妈进来打断了,字打到半截,她突然思考,一般来说,不管是谁进来打扰,也不至于着急忙慌地就把对方电话给挂了吧。   这么一想,苏时宛删掉那行字,重新编辑。   [苏时宛:不好意思,江老师,手机刚刚没电了。]   [苏时宛:我明天录给你吧。]   解释完,苏时宛没再看消息,她放下手机,拿上睡衣去洗澡。   生怕被对方一眼看穿她拙劣的谎言。   浴室门刚合上,桌上的手机振动两下。   [江时然:有劳了,苏老师。]   回完消息,江时然靠在床头,舒展脖颈。   想到刚才的事,他忽地提了提唇,这时门外敲门,陆风探进头,问他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江时然掸掸手赶人,“不去,老子要睡觉。”   “这个点?”陆风看了眼手机,才十点多,“开什么玩笑?哥,这不你夜生活刚刚开始吗?”   江时然懒得废话,一个枕头咻——丢过去。   陆风骂骂咧咧地接了住,扔回去时看见他真躺下了,“哥,还真睡啊?”   “滚。”   陆风把门带上,出去,丧着张脸,另俩弟弟问他怎么回事,他说:“ZIP要完。”   “??”   “玩摇滚的逼开始搞养生了,你们就说可怕不可怕吧。”   “!!”   -   苏时宛第二天有录音室的工作,是一部古装剧的OST。   公司原本只想打造她偶像剧OST女王的设定,但苏时宛有点厌倦,她跟经纪人提过几次想要换风格的事,上面始终不同意。   这次到手的古风OST原本也不是由她来唱,是她一个师妹因为喉咙手术,近期唱不了,才转而到她手上的。   进录音室前,经济人跟她先打好招呼,“宛宛,你就用个三成唱功来唱,给你师妹也留个市场,咱们还是好好专注偶像剧,那个更能出圈。”   “钱哥,我最多也就一成唱功,你要我唱三成,那我只能好好发力啦。”   “……”   苏时宛解下围巾交给助理,耸肩笑了笑,对于演唱这件事,她从来都是认真以待,不遗余力。   她推开门,里面刚好有人出来,一身雍容白貂毛,大浓妆,很像女演员的女演员,皮肤看着很好,年纪应该和她差不多。   对方看见她,先是一惊,而后挥手跟她say hello。   苏时宛认真地看了她两眼,确定不认识,彼时Cindy小声提醒,“这剧的女主角,舒灵灵老师,听说是你歌迷。”   “啊,你好~”苏时宛微笑着点了下头。   平时她录歌确实会碰上剧中演员,但是隔行如隔山,除非是想要认识,一般都会直接走过,鲜少有停下来主动招呼的,但如果是粉丝,那就另说了。   舒灵灵是最近小有人气的流量小花,连着两部网剧接档播出,热搜榜上的常驻女演员,但苏时宛居然不认识她,同行的小助理捂起嘴,被她瞥了眼以示警告。   舒灵灵收起笑,声音尖锐,“苏老师原来不认识我呀,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下周还要见面的。”   “嗯?”苏时宛疑惑了声,并不知道她指的什么。   舒灵灵从她问好开始,语气就变得怪怪的,“苏老师应该不会是因为早上的热搜,才对我带有敌意吧?”   苏时宛越听越懵,这时门内录音老师招她过去,她不想耽误时间,微微一笑,礼貌回道,“不好意思,舒老师,我微博用的不勤,你要不赶时间,可以等我录完歌出来再说。”   说完,她轻点了下头,侧过身,快走两步进了录音室。   旁边的Cindy报告说,舒灵灵脸色很不好看,跺着脚就走了。   苏时宛不由怀疑,“你确定她是我粉丝?”   Cindy:“网友说她经常听你的歌来着,大概率是装逼吧。”   苏时宛的曲风不同于普通流行乐,很多明星说起自己喜欢的歌手,或是最近常听的音乐,都会提及她,有跟风的,也有想拉高自己格调的。   -   这支古风OST录得相当顺利,苏时宛摘下耳麦,从录音棚出来,才听Cindy讲起微博热搜的事。   原来在今早八点,《亲亲我baby》的官博播出了新一季的首发预告片,四队CP中,播出量最少的就是“江苏CP”。   苏时宛闻言,却是毫不意外。   比起另外三组高甜撒糖,他们平平淡淡,内容被剪进去的不多,也是情有可原。   她坐上保姆车,登陆微博也去扫了眼,热搜第一挂着——灵验夫妇恋综天花板。   灵验夫妇即舒灵灵和模特石验的CP名字。   看到这儿,苏时宛才想起舒灵灵说的下期还能见面,原来是这意思。   因为早在两天前,节目组便在群里通知第三期主题为情侣大PK,言下之意,她和江时然将会和另外三组男女嘉宾见面一起录制。   而舒灵灵口中说的她“怀有敌意”,估摸是指她和江时然从当初的全网最期待,到如今播出前被节目组百般不重视的,天上地下落差感。   但苏时宛还真不在意,甚至看完预告片,转手发给江时然,学网友自□□:[我们好尴尬啊,江老师。]   江时然这个点有广告拍摄,消息回得并不及时。   苏时宛到家后帮他录好一段催眠钢琴曲,第一遍NG,因为弹错一个音,她一阵懊恼,还不小心说了话,这段录音相当于彻底报废,她就只好重新再录了一遍毫无瑕疵的版本。   她把那则发过去,进度条还在推,刚好收到江时然发来的一个问号。   她没回,两秒后,进度条加载完毕。   苏时宛发:[听听看。]   那边过了一两分钟,才回:[苏老师这是在撒娇?]   “??”苏时宛不明所以,点开放到耳边,一直到她黏糊糊的“哎呀,怎么错了”从中传来,她后背猛地僵直。   ……她发错了。   消息来不及撤回,苏时宛让他别打开,重新把新的发过去。   没等新的加载完,手机先跳出消息。   [江时然:哎呀,那就算了。]   苏时宛:“……”   他故意在模仿她出错的语气。   嗲言嗲语,和她脑海里那个围着淡粉围巾的男人倒是特别搭。   苏时宛拧拧鼻尖,轻哼,像是被他当面捉弄了似的羞赧。   -   下周四,第三期节目如期录制。   按照节目组规则,第一个比赛需要室内户外同时进行,室内定在苏时宛他们的新家。   到那儿的时候,她看见工作人员在巨幅白板上写了各类蔬菜水果及饭后甜点,上面要求男生凭借自己对女生的饮食了解,去超市购买食材。   前提是手机没收,不准当场搜索度娘。   而在室内待机的她们并不闲着,她们要事先挑出自己喜欢的,最后以共有食材数量最多的一组获胜。   任务布置完成,其他三名男艺人火急火燎地冲出客厅,唯独江时然,性子慢悠悠,他看起来并不着急,懒洋洋地站起来,伸腰打了个呵欠。   经过爬山一事,苏时宛对他这样,已然免疫。   江时然就是个天生自带十足把握的男人,他偶尔的漫不经心和不着调,不过是他游刃有余的假动作罢了。   “江时然还不出发吗?”   “估计是一点不了解,压根没打算参与。”   “你也看他俩预告片了?是不是特别无语?”   三个女艺人互递眼神,相视一笑,假装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苏时宛,其实她都有感受到,来自那三人看热闹的不友好神情。   尤其是坐在沙发中间的舒灵灵,一副抱臂看笑话的做作姿态。   苏时宛以笑回应,面色平静如死水。   在这八位嘉宾里,去除年龄,她算是她们中间出道最早的前辈,没必要在意她们眼色。   江时然捞起矮几上的冰美式,吸管搅动冰块,闲适地喝完一杯,还没准备出发。   不时,苏时宛的脚尖被轻踢了踢,她抬头,仰视看他。   男人垂下眸,几根短发散乱在眼睫,一如既往的随口一问,“苏老师想赢吗?”   这话问的就好像她说句“想”,他们百分百能稳赢似的。   苏时宛其实远没他有把握,毕竟自己在录制期间,从未透露过饮食喜好,仅有的一次去超市,江时然有询问她忌口,但被她敷衍过去。   为了不堙灭他这颗展示自我的爆棚自信心,苏时宛唇角扬了扬,点头“嗯”了声。   等他走后,导助送上白板笔和小黑板的工具,苏时宛简单略过几眼,里头并没有太多她爱吃的,寥寥两三笔,写下回答。   分针转过半圈,客厅里的落地窗大开着,院子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在工作人员及一席女嘉宾的惊呼声里,苏时宛不经意听到了“江时然”三个字。   “我靠,他怎么那么快。”   苏时宛视线落向外面,男人阔步走来,提着白色购物袋,小号的,看着没买多少,分量也不重的感觉。   单从刚才她写下的数量来说,好像相差无几。   他走进屋,换了只手拎,购物袋挂在右手腕下,在空中甩了两回,才递到导演和编导们眼前,说话冷淡,“你们谁来验一验?”   他这样的气场和架势,强大到让苏时宛不自觉地多了几成能赢的把握。   但搁在腿上的指尖还是不由攥紧,因用力泛了白。   她有点紧张,突然特别想让江时然的这份“嚣张”保持并延续下去,像暗藏起的私心,偷偷的,不想被人发现。   编导显然不信他的邪,撑开袋子,探了眼,对照手上苏时宛写的表,一件一件对应下来。   好家伙。   全部对上。   编导仍是不可信的眼神,看向他,忍不住调侃,“你预言家来的?提前把人家百度百科给背下了?”   江时然不屑地笑,扔下那袋食材,回到沙发坐下。   苏时宛想过会赢,但没想他能一个不落地全部猜对。   这猜题的本事一下让她梦回两人第一次见面,潦草的两道是非题,江时然也是瞬间将她身份猜出。   难道真背她资料了?   “发什么呆。”男人竖起的手掌拍了下她脑门,随即收回来要与她击掌,苏时宛心神恍惚,掌心慢慢贴向他的,忍不住夸奖,“江老师,你好厉害。”   江时然挑挑眉,看着她,“因为我们够熟啊,苏老师。”   苏时宛莞尔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感觉他对网上说他俩“尴尬”的评价,好像挺介意的。 第十二章   江时然回来后的半小时,那三位男艺人前后脚才回来。   导助宣布江苏CP第一轮胜出,随后请男艺人们负责今天的午餐。   等四个大男人去了厨房,节目组才布置下第二轮任务,要求女生给对方拍摄vlog,拍完还要上传到微博,让网友票选今天的最甜CP。   “又搞票选那套啊,那不妥妥的是他们灵验CP赢嘛。”   “就是说啊,他俩上次已经被网友评上最受期待CP了,两个人又那么甜,第一无疑了,还比什么呀,我们肯定陪跑咯。”   舒灵灵笑道,“你们别这么说嘛,时宛和江老师的人气可是摆在那里的,我和石验微博粉丝数加起来还没他俩一个人多,哪可能稳赢呢。”   另两位女艺人闻言看向苏时宛,这话听着多少有些故意挑事。   上次的备受期待值排名她和江时然垫底,大家都知道,现在舒灵灵再说这话,显然是想让她难堪。   但苏时宛充耳不闻,她接过助理送来的GoPro,问要怎么拍,自己摆弄了会儿,直接去了厨房。   身后动静小了,舒灵灵紧随其后跟过来。   厨房开放式,料理台四角各站一对CP,她瞟了眼对面的苏时宛,开口道:“光拍vlog太无聊了,不如我们四个女生边拍边玩个小游戏怎么样?”   其他人问玩什么,舒灵灵说就简单玩那个“我有你没有”的游戏,输了两个人额外表演才艺。   “时宛,一起玩不,我们就说点录制期间发生的事就可以。”   舒灵灵今天画了个浓眉红唇的艳妆,一个挑眉的动作,显出几分挑衅来,苏时宛笑着点头,“好啊。”   旁边的男人轻哼一声,手肘碰了下她,苏时宛看过去,扬了下眉,意思是怎么了。   江时然垂眸,看着她,语气郎当的,好像完全没了之前的胜负欲,“这个惩罚听着还不错。”   苏时宛笑了笑,知道他是有意这么说。   毕竟他们的相处清汤寡水,录制期间别的CP有的,大概率他俩之间肯定是没有,所以这话相当于是提前宽慰她,输了也没事,他不介意惩罚。   苏时宛正想说她会尽力的,对面的舒灵灵不耐烦地来了句,“那就别磨蹭了,我先开始。”   苏时宛别开视线,听她说起第一条,“我被石验公主抱过。”   “……”   苏时宛放下一根手指,其他女生也是,她们惊诧地看过来,那眼神里的不可思议,意味明显。   她和江时然是最早参与录制的嘉宾,到今天满打满算有3周,按照以前节目组的进度,确实很离谱。   舒灵灵捂嘴笑,目露惊讶,“不会吧,时宛和江老师到现在还没有公主抱过吗?”   苏时宛很坦诚,摇头说:“没有。”   这番玩笑后,游戏继续,第二个女艺人说的搭档蹲下帮忙系鞋带,其他女生都有,苏时宛还是没有。   这时舒灵灵跳出来,又是一阵调侃,“我都开始好奇时宛和江老师平时录制都干些什么了。”   众人听闻都笑出声来,连摄像大哥的机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苏时宛毫不在意,还想着下一个轮到自己要说什么,但耳边忽然消停下来,她抬起头,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这边。   她侧过头,江时然不知何时放下刀具,抱臂站在那儿。   眉眼低垂,视线定在对面,眼底晦暗,情绪不显,似有点警告的意思,确实让人不敢轻易对视。   空气安静了片刻,江时然倏地转过来,眸子趋亮,没了那味暗淡,“到你了。”   “哦。”苏时宛怔了一下,别开眼看向大家,“我收到过江老师送的礼物。”   舒灵灵看了眼她,似是不信,正巧身旁男人突然问了一声“有吗?”,话里还带笑。   听不清是哪种意味。   舒灵灵和另两个女生互看一眼,一作乱笑,苏时宛原本不在意,听见他这声“质疑”,忽地有点小恼,连称呼都忘了加,特意提醒他,“你送的围巾不算吗?”   江时然没有恍然,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然后笑了,“不算吧。”   舒灵灵听完,横插一嘴,“是不是江老师借时宛戴了会儿,时宛误会了呀?”   “那倒没有。”江时然单手撑着料理台,倚靠在一边,他看着苏时宛,语调轻飘飘的,“规则都说了录制期间,我私下送的,怎么能算。”   “……”苏时宛“哦”了声,点点头,“那我换一个。”   她看见舒灵灵一下被堵上嘴,没再说话,不知怎的,心里有那么点窃喜。   录制期间她们说的那些亲密举止,虽然她没有,但私底下江老师和她还能互相关切,听着好像更有杀伤力一些。   哪怕最后输了受惩罚,苏时宛都觉得像是赢了什么似的。   她又随口说了一个,“江老师背过我。”   舒灵灵不可信地微张嘴,“不会吧。”   “舒老师到时候可以看播出的。”苏时宛礼貌地笑着,回头看了眼江时然,轻抬下颚,“是吧,江老师?”   光线通透,她撑起眼,眼神里仿佛亮着光,有种尝了口甜果,汁水溢满唇角的感觉。   江时然跟着不自觉地扬了下唇,附和了声“嗯”。   三把游戏玩下来,最后输的是另一位女艺人,他们做完惩罚,热菜已经上桌。   苏时宛见她们没再拍,也准备按下保存键,江时然拉扯了下她衣袖,叫她等等。   “你还有要说的嘛?”苏时宛把机子对准他,却被他徒手拿了过去,“嗯?”   “一起入个镜再关。”江时然起身到她这边,弯下些许身段,将镜头对准两个人,“苏老师做个总结吧。”   苏时宛笑了声,其他人都坐下吃起饭来,只有江时然想着让她出会儿镜。   所以苏时宛不自禁地瞥了眼他,再看向镜头,“希望大家能多多喜欢江苏CP,谢谢。”   “这么官方。”江时然笑她。   “那你来。”苏时宛避开镜头,去抢GoPro,江时然突然直起身,一把拿开,镜头晃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保存关了。   吃饭的时候,录制暂停,饭桌上的聊天内容不再局限。   舒灵灵和石验私下关系很一般,在苏时宛看来,远没有开机时那么黏腻,而且对方提出的每个话题基本都和江时然有关,把自己的搭档无视得极为彻底。   “本来一开始,我以为会和江老师组一队的。”舒灵灵喝了点酒,看着有点上头,“我当时报名表上的理想型第一个写的就是江老师。”她说完哼哧一声,挺不爽的语气,“如果真是我和江老师组CP的话,效果应该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听到这里,苏时宛大概就懂了,舒灵灵对她无来由的一腔恶意,到底是为什么。   换作以前,她可能听听就过了,也不会太当回事儿,但是现在听着,就像耳朵里入了一枚针眼,刺刺麻麻,有那么点不适。   但现在没有镜头在拍,所以她和江时然的关系,自动降为了才认识三周时间的普通同事,说在意有些过了,说不在意又不是那么回事。   苏时宛捧起玻璃杯,抿了一小口温水,大家都没有讲话,像是在等另一位被提及的当事人给予回应。   不过这位当事人从吃饭开始,就没怎么参与话题,哪怕舒灵灵每个问题都直指向他,男人也是一副无心回答的态度,现在干脆低头刷着手机,跟没听见似的。   场面有几分尴尬,坐在舒灵灵旁边的女生帮忙解围道,“灵灵,节目组没让你俩搭,肯定是因为取不好CP名啊,比较江苏顺口,你就是亏在姓多了个字母嘛,而且你跟石验多甜啊,网友都磕你俩呢。”   话音正落下,江时然蓦地把手机递到苏时宛眼前,抬了抬,“看微博了吗?我们那支vlog票数最高。”   这话就像及时雨,刷地一下,把那位女艺人刚刚安慰的话当头浇了灭,舒灵灵脸色难堪,微醺的脸忽然沉出阴影来,不知怎的,苏时宛看了很想笑,但出于礼貌,还是用手捂了捂嘴角。   她视线压根没落在手机屏,肩膀微微抖了两下,尽量让其他人看不出她此时的小心思。   苏时宛不清楚江时然这个举动是无意还是刻意,总之他侧过身,压低了声线,也是带着笑意,“这么高兴呢。”   苏时宛莞尔,捋了把耳边的头发,胡乱找了个开心的由头,“票数第一当然高兴啊。”   “就因为这个?”江时然声音依然低,视若无人地和她说着小话,好像看穿她笑的不是这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问,没往下继续问。   苏时宛肯定地点点头,她本想去拿自己的手机,看眼下面的评论,男人似乎猜到她的下一步动作,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特别随意和无所谓,让苏时宛莫名有种“他的就是她的”,完全可以随便看的错觉。   网上关于他俩的评论,还算友好,从上次的两人不熟到今天的好像有点甜,已经发生了一把八十度的大转变。   苏时宛拉下去,认真翻了几条来看。   -江老师私下送礼物也太戳了吧,没有镜头的拍摄,才是真情实感啊姐妹们   -预告片里尬的一批,但是vlog里是最甜的,只有我们江老师考虑到要和女朋友同框啊啊啊   -感觉vlog更真实啊,他们可能节奏是真的不快,但我看到大家笑宛宛的时候,江老师直接冷脸,我整个大爱住,实力护妻啊姐妹们,给我嗑拉了   -爱都是藏在细节里的,每次轮到宛宛回答,我看江老师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听她说话,也太暖了吧   粉丝们说的这些,苏时宛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察觉到,明明她才是拍摄的那个人,但她们比她看到的多,就好像随身带着放大镜,把视频分解成一帧一帧,细细观察。   她忍不住在想,真的有吗?   那些江老师随处可见的细节。   苏时宛努了努嘴,想点进去自己找答案,这时手机忽的被抽走,视频发出半个调子,随后便没了声。   她疑惑地“嗯?”了下,为什么不给看了。   江时然靠着椅背,翘了两下椅子腿,漫不经心地,“要开录了。”   苏时宛往后看过去,摄像大哥确实是拎起了机子,不过只是刚开设备,还没有那么快拍摄,她轻声嘟囔,“看完还是来得及的。”   江时然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坐苏时宛另一边的女生,叫路欢,人很热情,是个模特,她靠过来说,“时宛,你可以看我的。”   她刚好点开苏时宛拍的那条,苏时宛笑说了声“谢谢”,跟着她一起看。   Vlog时长很短,即便代入CP粉滤镜去看,看完一遍,苏时宛也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她问路欢,“你看着觉得甜吗?”   路欢像是被问住了,瞥了眼舒灵灵,支吾地说,“每个人磕的点不一样啦。”她说完突然凑近,在苏时宛耳边小声道,“我看灵验CP完全感觉不到甜,你们反而有的,而且更真实。”   “是吗?”苏时宛半信半疑。   “当然啦,有那么多CP粉绝对是有原因的,不然怎么只有你和江老师上热搜榜了呢。”路欢这次的说话声音放大了些,像是故意说给舒灵灵听的。   苏时宛不想参与其中,只是笑笑,但舒灵灵貌似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节目重新开始录制,苏时宛他们一块回到客厅。   舒灵灵一坐下,抱着胳膊嚷嚷起好冷来,室内开着暖气,她穿的也不少,可她就是不停地喊冷,石验只单穿了一件卫衣,也没法脱下给她披上。   舒灵灵看了圈室内,最后点着矮几上那件皮衣外套,问江时然,“江老师,我能借你的衣服披一下吗?我真的好冷啊。”   江时然就坐在苏时宛旁边,长腿交叠,人慵懒地靠着沙发,说话也是懒调子,好像要睡着了一样,“你不如问问苏老师。”   舒灵灵一顿,略显尴尬,可是江时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看向苏时宛,“时宛,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她的话处处都让苏时宛听着不舒服,但性格使然,苏时宛又是绝对说不出“我介意”“你别穿”这类话来的人。   她脸上挂着笑,说了句“当然不介意”,话落的那一秒,身边的男人收起腿,好像整个人坐直了,苏时宛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如何,也猜不到。   舒灵灵伸手去够那件皮衣,眼看她要拿走,苏时宛快她一步,倾过身,直接捞走。   她把皮衣抱在怀里,用手摸了摸衣服材质,皱了下眉,“这件好像太薄了,要不我去房里给舒老师拿件厚一点的来吧。”   “不、不用——”   不等对面说完,苏时宛已经站了起来,她小跑去了自己的房间,出来时手上揣了件羊绒外套,又厚又大,是她寒冬腊月才会穿的衣服。   “这件怎么样,舒老师,绝对保暖的。”苏时宛双手奉上自己的厚棉袄,笑吟吟的,一脸无害,好似真的为对方着想一样。   舒灵灵的笑僵了僵,看得出她并不想接,但碍于面子,她还是收下并当着众人的面套上,“谢谢时宛,你人真是好,难怪有那么多粉丝喜欢呢。”   “应该的。”苏时宛笑着坐下,刚才光顾着舒灵灵,没听到边上的男人正在放肆地笑,她转过头看他。   江时然没克制笑声,挑了挑眉,像是夸赞她,还拍着手,“苏老师真是大气。”   苏时宛哼出一声鼻息,管他这话是真是假,反正是很自然地接下,顺便道了声谢谢。   她原本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女生,也想不通自己都无所谓了一个上午,怎么这会儿舒灵灵要借个外套,她就忍不住回击了那么一下。   虽然不确定江时然在笑她什么,但她心里的确也畅快不少,刚才那种微微泛着酸涩的滋味,一瞬间挥发不见了。 第十三章   vlog的票选结果截止到下午2点,余出的这段时间,节目组没安排其他任务。   舒灵灵套着那件羊绒大衣,脸色晕红,看得出来很热,但穿上没两分钟,又不能立即脱下,她突然提议要玩游戏,“我们就玩点俗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石验说:“干玩没意思,咱们就是抽到什么玩什么,要是不想做,就罚喝酒好了。”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最后问到江时然玩不玩,他没有直接回,而是转过头来问苏时宛,“能喝吗?”   苏时宛很少喝酒,几乎是滴酒不沾,所以问她酒量如何,她其实说不上来,想说自己没喝醉过,但听着像是酒量还不错的意思,为避免误会,她说了句“一般”。   江时然点头,又问她,“那要玩吗?”   “玩啊。”   这是在录节目,大家都说玩,她当然不能不合群,但江时然这话问的就好像,她要是说不玩,那他也就不奉陪地只坐着了。   毕竟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个性,说出拒绝的话,也并不稀奇。   江时然打了个呵欠,锁屏,然后把手机揣进口袋,看样子有点困。   关掉的界面只闪过一瞬,苏时宛大摸略了一眼,看着在打打杀杀,好像是某个爆火的手游。   苏时宛之前见助理玩过,助理还时常对她吐槽,最烦那些打着游戏突然掉线的玩家,而刚刚,江时然应该就是直接挂机了。   ……苏时宛嘴唇突然发干,她空咽了下,总觉得自己刚才似乎说错了话,江时然那么问她,其实只是自己不想玩,所以暗示她如果不能喝酒就别玩了,但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没理解到他的潜台词。   “快开始吧。”江时然对着石验说,语气很闷,挺没劲儿的。   苏时宛听着愈发懊恼起来,好在玩了二十分钟,瓶口没有一次转到她和江时然。   他们喝过酒后,气氛燃了起来,那些能播不能播的,通通毫无顾忌地问出口。   苏时宛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玩,偶尔往后靠,用余光瞥一眼江时然,男人兴致缺缺,连打了两三个呵欠,间歇地掏出手机看眼时间,和她一样的无所事事。   苏时宛轻吐出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真的不参与了,让他打会儿游戏也比现在这么无聊强。   “时宛时宛,到你了,快点选,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路欢喝醉了的声音入耳,苏时宛愣了一拍,回过视线,矮几上的瓶口正对准她,路欢兴奋地拍着手,递过一沓卡牌让她抽。   苏时宛从中选了一张,是大冒险。   “选择在场任一一位异性拥抱十秒。”路欢哦吼一声,眯起眼来,“这都不用选了,直接和江老师抱十秒钟就行了。”   “抱一个抱一个!!”   那些艺人跟着起哄,今晚被抽中的大冒险为数不多,工作人员为了节目效果,也在旁边干喊。   暖气打得很足,配合现场躁动的气氛,苏时宛只觉脸上如蚁过境,麻麻的,又痒又热。   她刚扫了江时然想打游戏的兴,这会儿再拉上他做这些不太好。   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苏时宛扬了扬,“我喝酒行吗?”   这时舒灵灵脱下外套,扔在一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喝酒当然行啊,不过是一罐,不是一口哦。”   “好。”苏时宛应声,扣起拉环,还没听见滋啦的出气声,江时然把啤酒抽了走,也没征得在座其他人的同意,扣开拉环,一口气替她喝光。   易拉罐卡啦一声,被他捏扁扔在茶几上,摩擦着桌面,当啷两下。   围观的人都不吭声,静了两秒,舒灵灵没好气地,“代罚合适吧,江老师。”   江时然轻哼,手指勾起桌上的白色塑料袋,从里面又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懒得多话,还是一饮而尽。   这次他喝得略潦草,唇角边滋出些啤酒沫,指腹轻轻一揩,有那么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苏时宛抽了张纸巾给他,男人接过,触到她指尖,湿黏的感觉交互,苏时宛很快收回动作,好像再慢一秒,就会和他黏连住抽不出身似的。   “代一罚一,这样合适了吗?”江时然指着桌上的瓶子,挑起眼,不耐烦的语气,“麻烦下一轮。”   大家都有耳闻他难相处,舒灵灵当然不好再说什么,论人气流量这些,在座没有一个能和现在的他相比较,所以谁都没意见,识趣地继续游戏。   苏时宛跟他道了声谢,江时然没看她,连声“恩”都没有,他开了第三罐啤酒,喝了两口放在桌上。   随着他的动作,苏时宛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男人脸色淡淡,褪去了之前的不耐烦,但也绝不是心情好的神态,很难辨别其中情绪。   到了两点,导演宣布vlog得票数最多的是江苏CP,加上第一局游戏,他们连胜两把,获得了情侣补贴券五千块。   但江时然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多起伏,像是稀疏平常,又或者是情理之中,还有可能,是他心情确实不太好。   其中的原因,苏时宛并不确定,但感觉和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关系。   -   节目一直录到晚上九点才结束,他们走之前,工作人员嘱咐明天会有更加刺激的游戏,奖励也会是今天的两倍,这让其他三组备受期待,毕竟他们今天纯粹是来玩了个寂寞。   等他们走后,江时然独自先回了房,苏时宛坐在沙发上找了本书看,她哗哗翻了几页,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就会往走廊的方向看,见那边毫无动静,又垂下头接着看书。   场务们收好器材,跟她招呼道,“小宛,我们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哦,好,晚安。”苏时宛挥了挥手,目送他们出去,回头又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叹气,“可能是睡了吧。”   她原本还想等人都走了,问问他今天怎么了,顺便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中断他玩游戏,所以不太高兴。   刚才空下来的时候,苏时宛上网查了下,打扰到男生玩游戏到底有多严重,十个回答里有九个都在说不可饶恕,还有一个回答是——如果对方是女友,那就没问题。   很显然,她不是,而且今晚应该是没这个询问的机会了。   合上书,苏时宛起身,关了客厅的灯,回房间洗漱。   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一点,手机上多了几条微信和未接语音,是她父母打来的。   苏时宛回拨过去,说了点录制的事情,向兰芳叮嘱她睡前记得吃点维c,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怕她感冒了。   “嗯,知道了。”苏时宛挂了电话,想出去接杯温开水,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里亮着灯,不是之前白亮的色调,而是调过的昏黄光晕,并不刺眼。   江时然靠在料理台前,身后的水壶呜呜地正烧着水,他没注意到她,还在刷着手机看。   苏时宛走近,叫他,“江老师。”   男人抬眸看她,随手放下手机,“还没睡?”   “嗯,出来喝杯水。”   江时然手指点了点后面,“还有一会儿,你等等。”   苏时宛点头,“好。”   声音落下,空气一并冷却下来,两人陷入无言的状态。   江时然没有看手机,雾蒙蒙的水蒸气围裹着他,苏时宛也看不清他的视线究竟落在哪里,隐约感觉他在看自己,但又不确定。   啪嗒一下,热水烧开。   江时然倒了两杯,提醒她还烫嘴,等凉一点再喝。   苏时宛恩了声,她捧起杯子,暖和暖和手,本想提一句今天的事,却见他手上多了袋速溶咖啡,“你这么晚还喝咖啡吗?”   江时然笑说,“写歌必备品。”他正要撕开口子,苏时宛放下杯子,一把抢到自己手里,“今晚就算了吧,你早点睡。”   江时然笑着看她,一句话不说,雾茫茫的白气终于散去,他眉眼带笑,像在笑话她刚说的提议。   苏时宛不解,盯着他看,想搞清楚他的笑点在哪里,忽然就记起他经常失眠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的事,“你是失眠了睡不着?”   那可以听她上次录的钢琴摇篮曲,没必要再喝咖啡熬夜的。   这话她没说出口,因为脑海里忽然想起上一回,他说还不够近的话来,当时脸颊发热的记忆历历在目,这会儿便噎住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失眠不是早被你治好了。”江时然笑了笑,伸出手,“还我吧,我今天就是文思泉涌,想写歌而已。”   苏时宛没给,把咖啡揣进睡衣兜里,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也不揭穿,顺着他说,“你不是说听我的歌就能写吗?那用不着喝咖啡呀。”   江时然笑叹,好似无奈,“行,那我不喝了,你早点睡。”   他两指捏着玻璃杯,转身要回房,苏时宛伸出手,抓了下他胳膊,“你不能回房间里偷喝吧。”   江时然回过头,笑了声,“答应你了就不会喝,我回房间听歌。“   “这有现场版你不听吗?”   江时然挑眉,“嗯?”   “我…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苏时宛看着他疑惑地拧了下眉,及时纠正道,“那是我乱说的,其实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唱歌了,不知道江老师有没有空听一下我的live呢?”   她磕巴地说完这些,怔怔地看着他,想捕捉对方眼神里的每一个微神情,生怕他说没空然后拒绝她。   江时然没有一秒思考,笑说:“当然,这不是我的荣幸吗。”   苏时宛给他唱了《风筝飞》,没有音乐伴奏,纯清唱,在空阔的厨房里,站在他对面。   这是苏时宛第一次面对面给男生唱歌。   江时然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但完全没有在歌声里表现出来,她的声线很干净,清爽的没有任何干扰动乱的杂音。   听她唱歌时常会觉得很安心,像漂泊的落叶终于找到归家的根一样。   暖黄的琉璃灯火照在她脸上,苏时宛唱完最后一句,前所未有的紧张终于彻底卸下。   她看着对面男人舒展开的眉眼,始终笑着看她,像是完成了艰难的使命,她轻轻呼出气来,“谢谢江老师满足我今晚想唱歌的心愿。”   江时然低笑,“我倒感觉像是你在哄我开心。”   “……”   苏时宛哑然,突然说不上话,像是被人窥探到心底的真实想法,既不想否认也不好意思承认。   江时然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眼底笑意不减。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像在故意打趣她,“苏老师厉害啊,直接把我的创作欲打压没了,现在不想写歌,只想好好睡一觉了。”   “……”苏时宛噎了噎,当他这话是夸奖听,本来她就是想让他早点睡的,目的达成了就好。   “那就晚安吧,江老师。”   “嗯,晚安。”   -   第二天一早,苏时宛睡醒起来。   其他三对艺人已经过来他们这边,她上妆的时候,听见他们在问工作人员,今天到底是什么游戏,节目组一直保密没透露一星半点。   上午九点,他们上车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巴到达目的地。   苏时宛坐在车厢最里面,最后一个下车,听到外面已经有女生在喊叫。   “不是吧,玩极限运动吗?”   “我恐高啊,真的玩不了。”   “想回家了,太吓人了这个。”   这片地带空旷,处于帝都远郊,一下车,清新的大自然气息扑面,入目是山涧和流水,山青水绿的,看着格外美。   如果不抬头,根本发现不了五十多米的高台,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在签完安全书后,苏时宛和其他人紧随工作人员上到高台,刚才在下面看,没觉得有多高。   真正站上来以后,再往下看,那种还未出现的失重感仿佛已经在脑子里幻想过一遍了。   “怕吗?”江时然拉了下她衣领,把她往里面带,手劲挺大的,差点将她拎起来。   苏时宛如实道,“有点。”   她站到里面去,被江时然在外护着,她不恐高,但如果真的要跳下去,害不害怕的她不敢保证。   节目组让他们先决定好顺序,这是单人蹦极,他们一共八个人,这种时候每个人基本都只顾得上自己。   不知是谁提议的剪刀石头布决定次序,先玩了一把,舒灵灵轮到第一个要去跳。   她呜哩哇啦地不肯去,连穿个安全衣都是扭扭捏捏,像在赶鸭子似的,“我是真的害怕,能不能不让我第一个啊。”   石验虽然是她搭档,但压根没想上去和她换顺序的意思,因为有机子在拍,所以他不停地为自己找补,“灵灵,我们要遵守游戏规则,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舒灵灵还是不敢,她蹲在地上,抱着栏杆,死都不愿意起来。   节目组包下的时间似乎有限,再任她拖延下去,今天的拍摄根本完不成,工作人员轮番上来劝她,但舒灵灵就是呜咽着不肯。   今天外面风很大,高台上更是冷风呼啸。   苏时宛紧了紧身上的呢大衣,护着脖子避免受风寒,她回头看了眼江时然,才发现他衣着单薄,脖子里空空荡荡。   他感冒好了没多久,现在又这样,今天回去指不定还得染上。   江时然屈着两臂,倒靠在护栏上,风吹乱他前额的发,眼神迷离,但还是和苏时宛投来的目光撞到一起,两人对视上两秒,她别开眼,走去导演那边,问了些话。   “那我可以第一个跳。”   她说完这话,导演喜出望外,随即让负责蹦极的工作人员帮忙给她穿好装备。   江时然突然站直身,走了过去。   这时苏时宛正巧转过来看他,风很大,吹得她长发乱舞,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边,“江老师你能在我后面跳吗?”   江时然本想跟她说他可以第一个,但苏时宛抢在他前面先开口,“导演说跳完可以先去车上休息,你穿的太少了,我尽量快点,不浪费时间。”   “……”   工作人员遣散他离远一些,江时然站在她两米之外,看着她两臂交叉,紧闭起眼,她的唇色被冷风吹得偏紫红颜色。   她就是个女孩子,肯定是害怕的,但现在,她就仿若那一缕晨间的朝阳,照亮着万物,温暖又无声地,如同她歌声一般,声声入人心。   “啊——”   一道惊声尖叫,苏时宛被推了下去,寒风在耳畔呼啸,失重感逐渐强烈,落至最低点的刹那,嗓子眼像冒了火一样,她使出所有劲儿地呼喊,没觉得哪里爽快,头发蒙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摇摆的绳索终于慢下速度,下面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应。   脚尖触到地面的时候,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疲软地站也站不起来。   她脑袋发晕,身子不受控地往前倾下去,某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快倒地不起。   但眼前蓦地多了个男人,穿着薄薄的黑色卫衣,将她一把抱住。   晕眩的感觉好像在慢慢消失,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下颚,温热的,和这个拥抱一样。 第十四章   苏时宛恢复些许意志,她睁开眼,自己靠着车窗,全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车上只有司机和一名女工作人员,她给苏时宛拧开一瓶水,递过来,“刚才差点把我们吓死,还好江老师赶过来了。”   苏时宛倒是有点印象有人抱了她,但没看清是谁,“我倒下的时候,他在吗?”   “是啊,要不是江老师抱住你了,你这张漂亮脸蛋就得磕地上了。”女生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什么,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支手机来。   纯黑色的外壳,勾边的白线,绘出了ZIP三个字母,十分眼熟。   像是江时然的手机。   女生把手机给她,“他们应该还有一会儿,江老师说怕你在车上无聊,可以先玩会儿他的手机。”   苏时宛刚才穿安全衣的时候,把手机交给导助了,蹦极跳下来后,身上一身轻,什么也没有,光呆在车里等他们回来,确实会无聊。   但她低头看了眼黑屏的机子,什么都没碰,手机这东西过于私人化,不管对方是不是同意她用,她都不想去侵犯属于对方的领地。   “没事的,我不无聊,我包里带了书来的。”她把机子刚放到一边,噔一声,屏幕亮起,进来一条消息。   苏时宛不小心瞥到,是微信提醒,没有显示内容,上面还有一条音乐收听栏,飘过了——苏时宛《风筝飞》——一行小字,还是上次天籁风云榜的live版本。   “哇,江老师平时都听小宛你的歌欸。”   苏时宛笑了笑,觉得可能是昨晚睡前给他唱洗脑了,所以到了今天他还在听。   这位工作人员陪她说了会儿话,便自己玩起了手机。   车厢里变得很安静,苏时宛间或地听见,司机打了好几声哈欠,感觉他快睡过去,随后打开了车载广播。   动感的前奏响起,刚混入这静谧的氛围里,只一秒,直接被调到了另外频道。   苏时宛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可以调到前一个吗?”   “前一个是小宛喜欢听的歌吗?”那位女工作人员帮着又传了一次话,“师傅,麻烦切到上一个频。”   动感的音乐再次回来,苏时宛点头回答,“嗯。”   前奏过去,终于传来主唱的声音,工作人员才恍然,“啊,原来是江老师的歌。”她捂着嘴,眯起眼笑个不停,“好甜呀你俩,私下互相听对方的歌呢。”   苏时宛正儿八经地解释说,“因为确实唱得很好听。”   “我知道很好听,但小宛你能一秒识曲真的是太厉害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苏时宛尴尬一笑,ZIP的新专辑她听过很多遍,但这么说出来怪难为情,“可能因为我也是歌手吧,耳力比较好。”   女工作人员笑而不语,眼神里流露出狐疑来,苏时宛挪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听了快有十首歌,车门被打开,江时然第二个回来。   他上了车,在苏时宛旁边坐下,工作人员问他怎么这么久,他没解释,掏出手机给苏时宛,顺便捞起自己的。   原来是去帮她拿手机了。   苏时宛:“谢谢。”   江时然没应,看着自己的手机,声音里夹着寒气,“你没玩?”   “啊?”   苏时宛懵了下,工作人员马上抢话说,“小宛刚在听电台,里面放了江老师的歌。”   “是吗?”江时然转过头,挑眉,声音里带着笑,“我哪首歌这么回味无穷,能让苏老师干坐四十多分钟不刷会儿手机玩?”   “……”苏时宛咬着唇,脸颊莫名地发烫,抢完话的工作人员这会儿已经转过去,怕她再来个回马枪,苏时宛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忘了密码。”   这样的解释在她看来是最合理的,因为忘记密码,也不好意思再去问工作人员,并不是听他的歌听到入迷,且无法自拔的意思。   江时然听完她说的,勾起笑弧,似笑非笑的,“你是连碰都没碰啊。”   “我…”苏时宛还想解释一二,不过男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江时然直说:“我手机可没密码。”   “……”苏时宛愣了一瞬,属实是没想到这一点,“没、没密码,你不怕隐私泄露吗?”   江时然笑笑,扯了下领口,好像有点热,“又没女朋友,要设什么密码?”   苏时宛没听懂其中的逻辑,有女朋友和设定密码,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但她没问,只是自我消化地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任它去了。   沉默半晌,苏时宛还是颇为好奇,忍不住聊起相关话题,“江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江时然顿了顿,拧眉看向她,“我好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嗯?有吗?”苏时宛回想了下,完全没印象。   江时然点头,说话调子懒懒地拖着,“原来以前都没好好听我说话。”   “不是的。”苏时宛急着否认,但又没多少底气,只好泄气地说了声“抱歉”。   江时然眼底的笑意加深,他没接受她的道歉,而是给她布置了任务。   再过两天就是开播发布会,节目组会在现场提前放送第一期的精彩瞬间,他让苏时宛好好看,找到答案了,他回头再来拷问。   苏时宛答应下来,说没问题。   这期情侣PK的录制,他们三次都是第一,一共拿下了一万五的现金券。   节目录制完,经纪人过来接她,回去的路上,苏时宛没什么事做,所以自己复盘了一遍他们从第一次录制到今天所有的细节。   关于女朋友的话题,除了第一天晚上提起过,就再也没涉及到。   而那次,苏时宛记得,他们互相问了各自期待的理想型,江时然当时回答的是——   你什么样儿,我的期待就什么样儿。   所以是这个回答?   江时然喜欢的女生是像她这样子的?   苏时宛抿了抿唇,在嘴里又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句话。   念到最后,她叹了声气,有些想法呼之欲出,却还是带着一丝不肯定,更怕是他平时有意无意的玩笑。   -   发布会当天,四组嘉宾齐聚现场,到场的记者媒体众多。   他们一出场,面前的闪光灯几乎没停下过,还有人群之中不间断传来的笑语声,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时宛和江时然身上。   不因为别的,只是他俩今天的穿搭在一行人里尤为明显且不搭。   苏时宛没想到他们会统一穿情侣装来,还是学生制服,虽然款式不一样,但一眼看上去的视觉效果,确实青春养眼。   相比较她身上的米白色小洋装,还有江时然休闲的白T加牛仔裤,苏时宛可以想象,那些镜头下,他们俩的画面会尤为格格不入。   所以两人私下不熟、没联系的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被记者们再次提及,他们笑问苏时宛,是不是不太敢和江时然私下交流。   苏时宛摇头说没有,还额外加了句江时然私底下人很好的话,但记者们压根不信,之后问的每个问题里也都隐含着他俩做戏、官方营业的陷阱。   苏时宛耐心地想解释,话筒却被江时然拿了走,他不爽地啧了声,挺轻的,底下的人应该都没听见。   他点了点那个咄咄逼人的记者,笑道,“我知道们家苏老师腕儿大,但能不能也分我点画面,我已经不红成这样了?”   对面的记者哑了声,把话筒递给下一位。   他们这些人当然知道江时然的热度高,只是碍于没胆问,才挑着苏时宛一个劲儿地发起攻击,这会儿江时然护起犊子来,谁还敢问东问西的。   接下去的问题都没再涉及他俩,问答环节进行了半小时终于结束,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几个人先下台坐着休息。   苏时宛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她今天穿的少,露肩又露腿,刚坐下没两分钟,嗓子有些干,咳嗽了几声。   江时然回了句微信,转头问她,“感冒了?”   “嗓子有点不舒服。”苏时宛想让助理送件外套过来,正打着字,旁边的男人突然起身,他助理走了过来,带着外套和保温杯。   他把衣服扔她怀里,坐下后拧开杯盖,“不介意吧?”   温热的水倒进杯盖,冒起白晃晃的水汽,男人吹了吹,才递过来。   苏时宛攥着手里的外套,视线紧盯着他。   现场的灯光暗下,大屏幕开始放映,优柔的光线交融在他深邃的眼里,和平时一样的浅浅笑意,她听到有东西漏拍的声音,很近又很远。   江时然抬了抬手,示意她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发什么呆,喝完快看片子,我待会儿可是要抽查的。”   苏时宛“哦”了声,小心地接过来,她没有马上喝,而是看着他。   江时然看着荧屏,侧脸对着她,他的轮廓线流畅,棱角分明,苏时宛笑了下,“江老师,我记性还好的。”   江时然:“嗯?”   苏时宛:“我记起——”   “快到了。”江时然目视屏幕,打断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就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脑袋,轻轻一转,她的视线也跟着落在大屏幕上。   视频里,江时然屈着胳膊,笑着对苏时宛说:“你什么样儿我的期待就什么样儿,挺好。”   话音还没落完整,江时然突然转过来,昏暗之中,苏时宛明显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靠了近。   暖热的鼻息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像轻盈的蒲公英,旋转过几个圈,最后轻轻掉落在她耳边,带着他平日的不羁和散漫,“起码得按苏老师这个标准来,我才会喜欢。” 第十五章   话音落下,江时然已经靠坐回去,携着一席风,一并将话语间的暖热尽数带走。   眼前的大屏幕还在继续放送,内容快而多,一帧一帧地闪过,关于他俩的还有其他人的。   注意力已经涣散开,苏时宛盯着屏幕,看了却不记得内容,满脑子盘旋而过的只有江时然刚刚的话。   在昏暗静谧的角落里,那声音唯独两人才能听见,玩笑还是认真,她有些难以辨识。   只怪他太爱说笑了,从认识到现在,哪句是打趣,哪句是实话,苏时宛都得自己猜。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远没有媒体说的那么不熟,至少是普通同事以上了。   发布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后来他们上台做了会儿游戏,结束的时候,苏时宛脱下外套,把衣服还给他。   江时然和她一起乘电梯下去,到了地下车库,苏时宛先找到自己的保姆车,她坐上车,跟他挥手再见。   江时然问她:“过两天你也会去《star king》吧?”   苏时宛点头,降下一半车窗来,“嗯,你怎么知道?”   “你没在嘉宾名单上看到我?”江时然嘶了一声,好像在回忆,“我俩就隔着一个名字吧。”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苏时宛捋了把头发,挺抱歉的。   工作上的事从来都是她经纪人全权负责,平时录节目她很少看同行嘉宾,毕竟都不熟,对她影响也不大。   这时入口有车子进来,蓦地亮起刺眼的光,把江时然隐藏在暗处的轮廓,照亮一瞬。   男人眉目一挑,说话有股吊儿郎当的味儿,“你是一点都不关注我啊。”   “我...”苏时宛想辩驳两句她没有,但那边江时然的经纪人招手喊他过去,男人笑了下,挺无所谓的,“行了,不用解释,我先走了。”   “哦。”苏时宛看着他走远、上车。   她关上窗,努了努嘴,其实她真的有关注他的。   就像那天在车上听到他的广播,她会特意停下来认真听,这两天在家看电视,切到他的广告,也会退回来把广告看完才调台。   苏时宛托腮,靠着窗,想了下——   这样的举动算是在意的吧。   -   在《star king》录制之前,苏时宛有两天空闲时间,她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打车去学校上课。   上午十点的课,是公共课,三四个专业的学生都在一起上。   她挽着朋友任怡萱走进201教室,里面的男同学看见她进来,拍手吹哨,把想得到想不到的欢迎招数通通都用了上。   她刚找好位置坐下,教室里的同学一股脑儿地蜂蛹上来,带着纸和笔,想让她签名。   任怡萱拿出手机来拍小视频,二话不说发了条朋友圈,凡尔赛一波。   苏时宛有一阵子没回来上课,对这样轰动的场面,一下有些hold不住。   好在过了五分多钟,她找回了状态,签名速度跟着变快,表情管理也保持得很好。   大家提出的各种问题,她都尽量回答,离上课铃响还有最后两分钟,一个体育系的男生提出想合照,苏时宛正迟疑着要拒绝。   任怡萱忙不迭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我帮你俩拍,快点快点。”   苏时宛没法儿,只好站起来,和那位男生并肩比了个剪刀手。   “我从你出道就喜欢你了,有四年了吧,算是老粉,真的希望你能越来越好。”体育系那个男生说,“能抱一下吗,宛宛?”   苏时宛想说可以,却被任怡萱一把拉回座位,“老师来了,下课再说吧,同学。”她另塞了一张纸条给那位男生,“我微信,你加我,我把照片发你。”   男生看了眼门口,老师确实刚进教室,“谢了。”他接过纸条,快跑回自己座位上。   苏时宛见任怡萱嘿嘿地笑,觉得奇怪,“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那个就是我上次跟你说打篮球超帅的男神。”   苏时宛开她玩笑,“哦~怪不得刚才不让我跟他拥抱。”   “什么呀。”任怡萱放下手机,死不承认,“我那是怕给你惹麻烦。”   “你少来。”   “真的真的,你不是知道我磕你和江时然嘛,刚才我发朋友圈的小视频不知道被谁传到网上去了,他们都在说你这么受男生欢迎,江时然会吃醋的。”   苏时宛愣了一秒,问:“吃什么醋?”   “吃你和别的男生那么亲密的醋呗。”   “我只是帮他们签名而已。”苏时宛说。   “是啊,这个说不定他能理解,但网友很会带节奏的,如果刚才是你和我男神的合照被po上网,那他肯定得吃醋。”   “是吗?”苏时宛不信。   任怡萱笑嘻嘻道,“要不要试试?”   “嗯?”   “看看他吃不吃醋,也好印证下我的猜想。”   任怡萱当时看完节目预告片,完全不磕他俩,但上周那支vlog出来,她直接坑底躺平,认准了江时然喜欢苏时宛。   任怡萱觉得男生喜欢女生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细节上也能看得出来。   “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我就把刚才的live图片发出去。”   苏时宛没有立即答应,她心底有些矛盾,想试又不想试。   其实从上次发布会结束,他俩就没有过任何联系,这让苏时宛觉得那天他说的话可能只是个玩笑。   那句起码得按她的标准来,反反复复萦绕在她耳边两个晚上。   即使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烦,像坠入深海里的石头,浮不起来也掉不下去,生生卡在喉间似的不舒服。   “发吧。”苏时宛翻开课本,轻轻一声。   课程上完,苏时宛回到家,她打开微博看了眼热搜,#江时然回应#的词条就被挂在一位。   苏时宛做了个深呼吸,不知为何,点进去之前她有点些微紧张。   但在看到他评论网友——“多谢关心,并不吃醋,完全理解”一行字时,那份屏息一下子就松懈了。   苏时宛点进评论区,翻了几条。   -某些营销号真的够了,恋综都是营业,不录制的时候,啥关系也不是,别乱带江时然节奏谢谢   -这俩尬得要死,私底下估计根本没联系,有什么好吃醋的,笑死人了   -我家宛宛独美,请营销号别来蹭好吗?要吃醋也是我们粉丝吃,跟其他人没半点关系   看着这些评论,苏时宛心上的坚硬石块在某个瞬间,秒跌落至海底,之后就没了其余动静,很平静。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手机忽然振动一声,微信消息,还是江时然发来的。   久不联系的对话框,这会儿蹦出孤零零的一条消息。   [江时然:在学校上课很开心?]   苏时宛没回,划走了界面。   根本没看明白他到底是哪里看出她很开心来着的。   -   《star king》的录制安排在下午,这是一档类似脱口秀的综艺,每一期都会请来十几位明星到场,按照当天录制主题,分享各自的故事。   苏时宛提前两小时就过来了,她坐在休息室化妆,在开录前半小时,工作人员进来叫她出去。   录制现场的座位都由节目组安排,苏时宛旁边是江时然,他本人还没到,位置空着。   大概还有十分钟开场,江时然才出现在场下,他一身黑衣皮裤,前额的短发被撩起,露出饱满额头。   身边的导助指了指他的座位,江时然投过视线,不偏不倚,和苏时宛对视上。   就那么一秒钟,苏时宛淡然地移开目光,没再看他。   江时然在她旁边坐下,长腿微敞开,斜过四十五度,看了她许久,也没等来对方的回眸。   叩叩——   苏时宛闻声抬起头,江时然笑了声,很轻,像戏谑,“几天没见,苏老师背着我喝忘情水了?”   苏时宛听着玩笑话,嘴角却是僵硬的,她看着他,连基本的礼貌微笑都摆不出来。   许是她这样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好接近,江时然说完这一句后,也收敛起笑意,百无聊赖地面朝主持人。   录制倒计时三秒后,节目照常开始。   主持人揭示今天的主题是爱情观。   主持人突然提问坐在苏时宛另一边的男明星,问他有没有理想型女友,会不会因为她而改动自己原有的爱情观点。   那个男明星回答说有,还指了下苏时宛,直白地吐露自己的理想女友是像苏时宛这样的。   很文静很乖巧。   主持人玩笑道:“你可够有胆的啊,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这么说。”他转头看江时然,大有一副想把事情搞大的架势,“那我们江老师听到他这样的发言,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时然掰直麦,凑近了些,声音冷冽,“如果他也粉了我们家苏老师有四年的话,那我就完全可以理解。”   他说出的这话就像寒冰融化了的水,还夹着冰渣,反正听着不太友善。   甚至在苏时宛听来,总有那么点刻意和阴阳怪气,尤其是他咬着字眼的“四年”,感觉像在强调什么。   主持人把话题又推给那个男明星,两个人对答的时候,苏时宛往后靠了靠,用余光扫了眼江时然。   男人不好好坐着,支着胳膊,姿态闲散地也在看她,苏时宛做贼心虚,抿了下唇,立马撇开头,视线跟着收回来。   耳边低声轻笑,像是抓包到了她,并且听着像是在风凉地嘲笑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苏时宛微恼,干脆坦诚地转过头去,直视他,男人笑得张扬,倒是没出声,说着唇语,“记起我来了?”   “……”   江时然笑着倾过身,靠近她,根本不管镜头会不会拍到,声音放低,“上学上得太开心,所以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的,就是没时间没我个消息?”   苏时宛挤出笑来,冷嗖嗖的,“你不是完全理解吗?”   江时然微顿,挑着眉,痞痞一笑,“喔,原来在生我的气啊。” 第十六章   苏时宛撇开视线,不想和他讨论这些。   这时主持人刚好cue到她,像是和同桌说完闲话,突然被课上的老师点名,苏时宛压根没在听,更指望不上那位“同桌”能提醒她主持人的问题是什么。   她犹豫两秒,假装思考,主持人是个经验老道的人,看出她的犹疑,将问题又问一遍。   原来是旁边的艺人聂丰临刚说想要她微信,问她愿不愿意给。   平时私底下,也有很多男艺人会来要她的联系方式,亲自或者委托经纪人来问的都不少。   但苏时宛一般都是委婉拒绝,像现在这样在节目上公然问的,还是第一次。   碍于节目还在录制,对方也是娱乐圈里的前辈,苏时宛点头,“可以的,是我的荣幸。”   主持人故意坏笑,打趣了两人一会儿,这一趴才算是过去。   接下来的录制,苏时宛没再开小差,听着其他艺人说自己的故事。   偶尔余光会略过江时然,但只是匆匆一眼,他指腹抵着唇边,眼神慵懒,似听非听的模样。   今天的录制一共一个半小时,分上下场,到了中间十分钟休息,聂丰林拿出手机要来加她。   苏时宛委婉笑着,说自己手机没带在身上,可能得让他搜一下号码。   聂丰林笑道:“没问题,加个微信还能额外要到你的电话号码,是我赚了。”   苏时宛笑而不答,隔了两秒,报出一个数字来。   江时然趴在桌上睡得好好的,突然抬起头,无缝衔接进他们的话题,还帮她把数字接了下去,“189XXXXXXXX。”   苏时宛:“……”   苏时宛看着他,眉轻蹙,搞不懂他整的哪出。   因为他报的那串电话号码不是她的,是他自己的,也就是当时苏时宛熟背于心的11位数字。   一听前面三个数字,她就自然而然地对应上了。   聂丰林的目光游走在两人身上,来回两眼,最后疑惑地看向江时然。   网上有关他俩逢场作戏、官方营业的文章比比皆是,聂丰林也是听说了些,才会直接在节目上问联系方式,这会儿看着好像不是那么个意思。   聂丰林搜索那个号码,还没细看,“江老师可以啊,这都背出来了。”   江时然手撑下巴,掀起眼来,说话有几分疲懒,“前辈要是有女朋友,估计管的比我严。”   聂丰林哈哈笑着,当是玩笑话在听,“江老师你这话说的,好像在暗示我什么。”   “我这不算暗示。”江时然笑说,“就是跟前辈开个玩笑。”   “怎么说?”聂丰林低头看手机,刚把好友请求发送出去。   江时然桌上的手机跟着振动一声。   到了这种时候,这玩笑是什么,聂丰林已经了然,他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转头对苏时宛说,“我还是等下回小宛主动来加我。”   苏时宛:“好,下次一定。”   对方是前辈,被江时然这么一玩,其实挂不住面子,这话相当于是他给大家的台阶,苏时宛懂得人情世故,自然就接下了。   江时然哼笑一声,听着挺不屑的,与此同时,聂丰林的手机进来消息,他看完表情很僵。   苏时宛在想,八成是江时然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故意又让他难堪一次。   不过他玩归玩,倒是替她省了跟人打交道的麻烦。   现在再看他在网上评论的那番话,就和打了脸一样。   苏时宛偷偷抿了下嘴角,却被他发现质问,“你笑什么?”   她意有所指道:“笑有些人网上一套,私底下一套。”   江时然咬着字说:“有些人?”   “说错了吗?”苏时宛点着下巴,思考了一秒,纠正自己,“那就某个人吧。”   “……”江时然默了默,突然笑咳,“我看苏老师最近很飘啊,我在想要不要加一两条要求,约束约束你。”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苏时宛这会儿是认真地在问,她抱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想听听自己怎么飘了。   但江时然看见她突然严肃,笑得更肆意,“倒也不用这么正经,就是个小小意见。”   苏时宛露出笑,点点头,“嗯,你说。”   江时然:“你在学校会经常给他们签名合影?”   苏时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下才说,“上公共课的话粉丝会多一点。”   江时然拧眉,“还要拥抱?”   “……”苏时宛总觉得他好像在铺垫什么,但还是如实说,“个别粉丝会提——”但如果是异性,她一般都拒绝,除非是可爱的小男孩。   苏时宛在想他肯定是看见了她朋友发的那张live照片,只有那张合影里有提到喜欢她四年的事,还有想要拥抱的请求。   “那你下次不可以。”江时然说得有些笃定,听起来更像是明令禁止。   苏时宛本来也没这样,但听他这么要求,反而笑了,“喔,那你现在是在变相承认,你说的完全理解是假的咯?”   江时然看着她,眉微微一拧。   见他不说话,苏时宛唇角边的笑越是开朗。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和江时然说话这件事上,会不自觉地暗暗较着劲儿。   像是被积压久了的胜负欲,终于凝聚起来,喷薄而出,“还有吗?”   这话听着有点挑衅,江时然脚抵着桌脚,翘了两下椅子,抱臂看着她。   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乖巧,不过说话方式全然变了。那些对待外人的假客气,在他面前就好像自动剥落了一样。   有时也会好奇,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没有展露出来。   江时然干咳两声,“联系方式也不能随便给。”   这两点要求说了跟没说一样,苏时宛平时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今天聂丰林在节目上那么问,她才会答应。   “好。”苏时宛点头,“没了吧?”   “你对我有要求吗?”   “没有。”   “没有?”江时然直起身,语气略急,“我随便给人联系方式,你不介意?”   苏时宛眼一弯,笑了笑,“律人先律己呀,江老师。”   他提出的要求,他当然要自己先做到。   江时然拍着手,一身痞劲儿,“有道理,我一定给你好好打个样。”   -   下了节目,经纪人过来接苏时宛,她下午要去公司录新歌。   她最近正在筹备新专辑,目前还在收录歌曲当中。   今天去录歌,也是让她选出几首满意且符合她声线的单曲。   录音棚里,苏时宛唱完五六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她刚录的这些歌,曲风和她上张专辑差不多,她知道公司的考虑,毕竟上一张专辑销量一骑绝尘,公司为了利益,再打造一张类似风格的,粉丝们还是会买账。   但苏时宛志不在此,她出道有四年,现在和从前比,除了自己的唱功有很大进步外,其他突破几乎很少。   “钱正哥,这几首歌我都不太满意。”苏时宛其实提过几次新专辑想换风格的事,但从来都是提了就过,完全没帮她收录新风格的作品。   钱正有参与收录的工作,他是一手带的苏时宛,很清楚她擅长的音域很宽,而且个人风格也可以多变,但OST女王的头衔对公司来说更重要。   “宛宛,我做事你放心,这些收进来的歌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能爆红。”   苏时宛叹了声气,“我不在乎爆不爆红,钱正哥,你应该了解我的。”   “我了解归了解,但咱们说到底还是为了市场,市场上哪种音乐能火,你也清楚,一定得是那种一听就绕在耳边,久久不会忘的,最好还是能勾起无数网友回忆的音乐那才是市场,你想创新想突破,再过个两三年,公司保证不会拦着你。”   苏时宛淡淡地嗯了声,即便深知这只是空头支票,也懒得再说。   “我今天有点累,状态可能不够好,下次再找时间录吧。”   钱正同意让她先回家休息,顺便提醒她晚上节目开播,记得宣传。   “好,那我先走了。”   苏时宛到家后,经纪人又发了两三个音源过来,字里行间都是希望她别过分在意突破的事。   苏时宛回了个收到,也没点开音源听。   上次她录的那首古风歌,出来时的反应也十分高涨,虽然剧本身热度并不高,但那首歌一样出了圈。   所以她也坚定地认为,歌本身是好的,歌手加工再雕琢,会变得更好,剧只是一个辅助作用。   她坐在沙发上,下颚抵着膝盖,脑子里很烦很乱,突然想起江时然,想他那样的创作型歌手,肯定没有和她一样的烦恼。   他可以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想要什么风格就什么风格,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玩音乐。   她甚至有点羡慕,还有好奇,自己能不能驾驭他们乐队的歌。   这么想着想着,苏时宛就睡了过去。   阿姨叫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饭点,她看了眼时间,节目已经开播。   经纪人发来文案催她发微博,她复制粘贴,检查过后,才发送出去。   她打开电视,调到对应频道。   这会儿正好在放她和江时然的cut,阿姨过来给她送水果,苏时宛邀请阿姨一块儿坐下看。   “这男孩子长得真俊。”阿姨笑呵呵的,边看边夸江时然,“这要真是小宛的男朋友,也挺好的。”   “这是假的。”苏时宛解释,却是底气不足。   “我看你和平时一样啊,一点都不假。”   确实。   她刚在节目里的表现,和私下一个样,没有任何表演成分,虽然她从头到尾的真诚,但是——   “万一人家是假的呢?”   “也是,现在真诚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男人,小宛你记得多个心眼。”   苏时宛叉了块苹果进嘴,“嗯,我有分寸的。”   他俩的cut结束,苏时宛上微博看了眼网友们的评价。   热搜第一就是#江苏CP按头相亲现场#   看到这标题,苏时宛已经预判到了各类不好听的声音,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底下的评论区都是一众好评。   -这尬到抠出三室一厅来的初见场景,也太他妈真实了,像极了被我爸妈按头去相亲   -尴尬是尴尬了点,但太能共情了,本人社恐,见到不认识的异性基本就是哑巴一个,苏时宛还算好啦,只是紧张而已   -江时然好厉害啊,虽然拽但一点都不讨厌,节目组安排的摸脸认人真的挺让人无语的   -越尬看得越上头啊,这对简直了,尬出化学反应了可还行,我先磕为敬   看到这里,评论都很好,但不知哪个网友酸了句这么假还有人磕,楼里的粉丝立马坐不住了。   他们po出了一张收视率的时段表,上面的数据显示,江苏CP放送时候的收视率明显暴增,越到后面越是下滑,足以证明她和江时然还是很多人磕的。   结果没过十分钟,这条评论上了热评,几家粉丝突然围攻吵了起来,以灵验CP粉为主要领头人。   苏时宛很少碰到这样的事,眼看着评论区里的楼越来越歪,自己却是束手无策。   她发微信问经纪人该怎么办,对方回她——不用管,节目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苏时宛不太理解,因为她的粉丝都是纯粹的歌迷,她唱歌时的个人特色也都是独树一帜,没人会跟她碰瓷,所以她一路走来都是坦荡顺遂的。   直到上了这个节目,三天两头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很无奈。   但她听从经纪人的话,就没再管了。   一直到临睡前,江时然突然发消息给她,是则音频文件,手机打不开,她下床去把电脑抱来。   文件还没解压完成,江时然又发来一条语音,时长足有59秒,是让人十分不想点开的语音长度。   苏时宛正想点转文字,他像是偷窥到她的一举一动似的,立马发来第三条消息。   [江时然:听。]   苏时宛问他是什么,他卖着关子,非要她听了再说。   音频文件和他的那条语音是一样的内容,一首歌的demo,文件那版更完整一点,不过苏时宛都没听过。   [苏时宛:这是新歌吗?]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他们平时聊天的次数不多,交流音乐也没有过。   其实创作是很私人的东西,他这样大方分享,反而让苏时宛确定他已经拿她当朋友了。   她刚才还不确定对方是真是假,现在好像稍微有了点认知。   [江时然:刚才随便写的,怎么样?]   苏时宛对他的才华从不怀疑,哪怕他说是前五分钟写出来的,她也相信。   [苏时宛:挺好的,就是感觉有点冲,像在怼人。]   江时然回她理解得没毛病,他就是那意思,不过他之后就没再提这事,问她看没看节目。   苏时宛说看了,顺道儿就把网上粉丝起争议的事也跟他说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开玩笑说:[你这段demo就挺适合给他们当BGM的。]   消息发出去之后,苏时宛后知后觉想到,他说这demo是刚才随便写的,该不会就是他看到了评论区大战,即兴给他们的粉丝来了段助威背景音乐吧。   江时然突然就没回了,苏时宛也不好真去问他什么。   -   网上的事发酵了一晚上,也没能消停。   苏时宛第二天醒来,看到热搜#舒灵灵秀恩爱#六个字,就知道昨晚的战况并没有终结。   经纪人既然让苏时宛不用管,那舒灵灵公司也一定会劝她这么做。   原本就是粉丝之间的混战,艺人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不应该下场,但舒灵灵不光亲自参与,还颇有种煽风点火的意思。   她凌晨用自己小号发了一张和石验的聊天记录,之后秒删,但被网友截图,聊天内容是她和石验晚上互道晚安。   这截图一出来,无疑给足了灵验CP粉作战动力,他们暗嘲江苏CP逢场作戏,私下肯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苏时宛在餐厅吃早餐,看到这些凭空捏造的谣言,一时间没了胃口。   她打开微信,截了一张和江时然昨晚聊天的截图,要不是向兰芳问她怎么不吃了,苏时宛真想一个冲动就把这张截图po上微博。   她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性格,几乎不会冲动做事,刚才那股莽撞劲儿虽然来的莫名,但她清楚并不是凭空涌上头的。   苏时宛潦草吃了几口,回了房间。   她想自己静一静,便拿出书来看,以前她也不关注热搜上那些事,现在再怎么被带节奏,她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这阵风波后来有没有平,怎么平的,苏时宛都没再关注。   过了两天,她去录制第四期《亲亲我baby》,编导姐姐一看见她,又说起第一期播出之后的观众反馈。   她们肯定也没想到,她和江时然这么尬的白开水CP居然是看点和笑点最多的一组。   苏时宛谦逊道,“其实都是后期剪辑的功劳。”   编导说:“我们因为这事,那天晚上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想说如果这种尴尬效果真的不错的话,那就需要麻烦时宛继续和江老师保持这种氛围,这样收视率肯定会一路飙升,然后对你俩各自的流量也有很多好处。”   “继续保持?”苏时宛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尴尬的人际交往只是一时的,随着相处时间拉长,肯定会发生变化,至少她和江时然现在早就不是这种关系了。   “我们也都看得出来,你和江老师关系没以前那么尴尬了,但你俩要是不尴尬大家反而不喜欢了就不好了,所以我们编导组就是希望你俩能保持之前的尴尬状态。”   听完这话,苏时宛感到有些无语,“这是想让我们表演的意思吗?”   “差不多是这意思。”   苏时宛和和气气的,没有挂脸,“那要不你们考虑换人吧,我是个歌手,演戏这种东西实在不会。”   编导:“……”   空气相对静置了一瞬,江时然正巧进屋。   男人脱下外套,看了眼他们这边,走过来,“借我的人又不跟我商量?”   “聊点正事。”编导说。   “那聊完了吗?”   “差不多了。”   苏时宛突然开口,“差不多?好像还没人答复我。”   编导愣了下,回避开男人的视线,江时然这人就是不说话光站在那儿,都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我们其实也就是那么建议,时宛你要是做不来那也不勉强的。”   “嗯。”苏时宛走了开,去戴麦。   江时然跟在她后面,询问她,“你做不来什么?”   “没什么。”苏时宛不想说,扯开话题,“你知道今天录什么主题吗?”   江时然不吃她这一套,“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听了。”   江时然:“……”   苏时宛在沙发上坐好,两手撑着沙发沿,静等导演喊开机。   机子上的绿灯亮起,苏时宛立马进入状态,刚开录的这段时间,他们都会讲一讲自己这一周发生的事。   平时都是江时然主讲,苏时宛负责听,但他貌似因为没得到她刚才的问题答案,整个人懒洋洋的,没多少话要说。   苏时宛只好自己挑大梁,“江老师,你看着好像心情不好,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江时然挺直了背,一下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我上周在网上看来的。”苏时宛说。   “嗯,说吧。”   “有人说我们俩私下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苏时宛刻意笑了一声,不可察觉的轻蔑。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倒是一点没笑,苏时宛收起笑,问他:“你不觉得好笑吗?”   江时然敷衍了一句,“挺好笑的,还有其他的吗?”   哪里还有其他的,她就是故意借着镜头,想怼那些网友,但江时然不好好配合,局面变得有些尴尬了。   苏时宛说没了,也不想再自己挑大梁,就那么安静坐着。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编导组的人看着很满意,直到他俩尴尬了十五分钟,实在太过了,导演才cue接下去的流程。   今天的主题是校园约会。Ding ding   地点安排在苏时宛就读的帝国大学。   他们学校没有校服,但为了突出主题,节目组帮他俩订做了一身。   苏时宛换完衣服出来,江时然已经站门口等她了。   她这是第一次见他穿校服,利落的短发青春张扬,笔挺的白色短衫再配上黑色裤子,他手抄着兜,懒懒地靠在门边。   像等女朋友下课的体育部男生,只是原地不动站在那里,都像在发光一样。   苏时宛梳着马尾,手背在身后,走到他身边,“江老师以前在学校肯定是校草吧。”   “还真不是。”   以他的性格,对褒扬的话肯定会承认,但这次居然没有,苏时宛不由得好奇,那他在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   因为要体验学生恋爱,他们连出行都必须选择大众交通。   他们住的地方偏远,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一个公交站牌。   上了车,苏时宛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江时然就坐在她边上。   拾起刚才的学校话题,江时然反过来问她:“你在学校一看就是那种学霸校花,加上多才多艺,很多男生喜欢吧?”   虽然直接承认显得很自恋,但苏时宛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也没有很多。”   江时然想着什么,突然说,“我们俩如果一个学校,我估计都不会看你一眼。”   苏时宛呵呵两声,不服气道,“那我也肯定不会看你一眼。”   江时然顿了一秒,缓缓点头,“确实。”   不知怎的,这个话题明明一开始还挺欢快的,到了这会儿,又变扭起来。   苏时宛瞥了眼他,男人刷着手机,只露出侧脸,眉眼镌刻,硬朗又疏冷,莫名升起一阵低气压,不清楚从何而来,但笼罩在四下。   他俩没话可说其实很平常,但今天,苏时宛觉得格外不自在。   她低头也刷起手机,好久没看的微博,多了成千上百条@她的内容,其中有个还是聂丰林发的。   【@聂丰林:那天录影碰上@苏时宛,想要个联系方式,结果被骗了,算是见识到了江老师@江时然的占有欲[图片]】   这条微博下面的点赞评论过百万,可见是上过热搜的,再看发布的时间,和舒灵灵用小号发截图是同一天,聂丰林是下午。   乍眼一看,这条微博很像是给江苏CP粉的强心剂,而下面的评论也的确都是这样的风向,更没有出现一个跳脚的其他粉丝。   但论这事本身,其实挺丢人的,照理说聂丰林也不会主动发出来。   想到什么,苏时宛看向身边的男人,这会儿他已经闭目休息,恢复往常上车就睡觉的习惯。   看着他安静的睡容,苏时宛突然凑了近,她闪过一秒他可能是在假睡的想法,手指伸过去,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   掀起风,浮动了他长长的黑睫,江时然没醒,苏时宛不再过多打扰他。   她坐回去,看着评论,想起刚才她说的笑话他之所以一点不配合,只是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她还在斤斤计较。   搞了半天,她成了最后的小丑。   -   公交车停在帝都大学南门。   苏时宛下车,跟在江时然后面。   门口里里外外聚了一大帮子学生,他们像是提前收到消息,还没下车那会儿,已经开始疯狂应援。   江时然伸出手,护在她身前,不忘打趣,“你的校友都这么热情,难怪你推脱不了。”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恐怕没这么大阵仗,“那是因为江老师是顶流,我跟着沾光而已。”   工作人员出动,帮他们维持秩序,苏时宛被江时然一路护送到了空旷的操场上。   这边人相对少点,主要是他们今天的主题是校园学会,溜操场据说是学生时代谈恋爱必做的一件事。   工作人员退场后,只有一台机子跟着两人拍摄。   外面气温低,苏时宛套了一件很厚的白色羽绒,一直过膝,她走在里道,走过了半圈,也没能对逛操场这事感同身受。   苏时宛不解,为什么情侣会喜欢逛操场,她觉得挺无聊的。   “江老师,你和女生也这样逛操场吗?”   “我第一次。”   “哦。”苏时宛听到这个回答,脸上忽然泛热,可能是走太久了,“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你想有意思也行。”   “嗯?”苏时宛问,“怎么有意思?”   江时然没说话,下一秒,苏时宛感觉自己手心传来一阵热意,纤长的指节并拢攥紧,贴在她掌心。   原本还冰凉的手,顷刻间自带上一层温热,苏时宛手臂僵直,好像不会随着脚步甩动起来了一样。   一想到身后还有摄像大哥跟着,她的背脊跟着僵硬,白日朗朗,风吹上来,并不凉,跳动的心跳比掌心的温度来的更灼热。   苏时宛空咽了下,手指不听话地拨动着,江时然余光扫来,仍是一句话没有,指节微微相扣,不够深入。   只有两秒,苏时宛抽了出来,她搓了搓手,捂在鼻子底下,呼出一口热气,好像刚才的偷摸行为都只是幻觉。   “唱首歌也应该挺有意思。”江时然笑着看她,苏时宛转移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不行,“我唱吧,你想听什么?”   “你最喜欢的就行。”   苏时宛其实没有最喜欢的,她那些大火的歌都是作为偶像剧ost出圈的,所以风格大同小异。   “还是你点吧。”   江时然低笑一声,“我会点哪首你不是知道吗?”   “风筝飞?”   “嗯。”   苏时宛以前就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今天刚好有机会,便直接问了,“你为什么喜欢?”   男人迎着风,短发乱飞,饱满的额骨裸/露,很性感,他笑说:“你这歌太火,以前天天在我们学校广播里放,洗脑了吧。”   “就这样?”苏时宛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可信。   如果真是洗脑了,这么多年过去,也差不多该忘了,没必要连微信头像和昵称都设成这个。   “嗯,就是这样。”江时然万分肯定,忽然问她是不是在准备新专辑。   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消息,但苏时宛不隐瞒地承认了。   “怎么不跟我邀歌?”   这话听着有点埋怨她的意思,但这种工作苏时宛其实并不参与,她没解释,笑着调侃他,“向你邀歌的歌手估计排到明年了吧,我就是取了号码牌,也来不及啊。”   “你如果要,我给你的就不是号码牌。”   苏时宛问:“那是什么?”   “VIP绿色通道。”说完江时然自己都笑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江时然是乐队出身,大多歌曲都是轻摇滚,像苏时宛这类情歌出身的歌手,应该很难适配。   所以她委婉推辞,“你的创作风格我可能驾驭不了。”   “不试试就说不行,可不像你啊。”   苏时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觉察出自己那颗想要释放自我的心来的,“那我应该是什么样?”   “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喜欢的歌来,那不就是一直都不满意,既然想要突破,那就大胆去试。”   除了经纪人以外,苏时宛几乎没和别人说过自己想转型的事,但对面的这个男人,他们认识才一个多月,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话里,捕捉到她细微流露而出的心理。   他穿着学生校服,说出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洒脱,他跟她说,他可以用他的音乐来为她做迈出那一步的踏板,就像坚硬的保护罩一样。   苏时宛很想跟他说声“谢谢”,但话还没过嘴,江时然感叹地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从来不看自己的表演舞台。”   “啊?”   “舞台上的苏老师,很像太阳。”江时然笑着,好像在回忆什么,“整个人都被光辉照耀着,不光是自己,听的人也能感受到。”   “你也感受了吗?”苏时宛问。 第十七章   江时然笑说:“我听你歌长大的,这点你还用怀疑?”   他的玩笑话从来都是张口就来,什么听她的歌创作,看她的舞台被感染,现在更是离谱,说得像是粉了她多少年的老粉一样。   苏时宛以前还会半信半疑,这会儿已经能从他蓄满笑意的眼底细究出真假,但也顺着他的玩笑来,“那我勉强也算是你的童年偶像了?”   “自信点。”江时然手抄裤兜,下颚点了点出操场的那扇铁网门,“你就是。”   “……”苏时宛到底还是段位不够,没办法像他这样随口就嗨,她跟他并排着往出口走。   想到“童年偶像”四个字,又轻笑出声来,他是真能扯。   正午时分,拍摄还在继续。   帝大的学生踩着下课铃,蜂拥去往食堂。   苏时宛和江时然从操场出来,她对学校的路熟,带着他向右边拐,汇入人流,也是去食堂的方向。   一路上,苏时宛耳边的爆破音就没停下过,平时她在学校里走动,可没有这样的阵仗。   她的粉丝男女比例五五开,见到她充其量是叫她的名字,在她后面看着,不会多做打扰。   听那些女粉喊“老公”喊得撕心裂肺,苏时宛下意识地拉开和江时然之间的距离。   那感觉很奇怪,苏时宛说不清楚。   分明他们就是在录节目,这么和江时然走在一起,也根本没什么,但就是会忍不住想多。   她一让开,江时然就拉过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苏时宛把手腕从他手里收回来,隔着袖口,轻轻揉了揉,他刚才力气挺大的,要不是她站稳了,脚下打个趔趄也不是没可能。   她解释说:“我在给你留画面。”   “留什么画面?”江时然挑眉问,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粉丝肯定只想拍你一个人啊。”苏时宛边说边示意他朝外围一圈看过去,那群女学生又是应援又是拍照的,两不误。   江时然没看那边,反而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他不走,苏时宛也只好停下来,“怎么了吗?”她以为江时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顺便宠粉地站在原地方便大家拍照。   结果他只是抬手,勾起指节,扣了下她脑门,倒是不疼,但苏时宛还是象征性地摸了摸,然后看向他。   江时然看着她,似笑非笑,眼微眯了下,还是黑亮得如同落了细闪的星光,苏时宛看得晃了眼,听见他笑着说,“你没点占有欲,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啊。”   苏时宛:“……”   说完,江时然大步朝前走,速度很快,像是故意和外边的粉丝岔开距离似的,不让她们好好地拍照。   苏时宛没跟上去,依旧是原来的步速,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出镜,不想破坏粉丝想要的画面。   她就这么一个人走着,不出五米,前面的男人又停下来,回头看她。   江时然单手抄兜,站在太阳底下,冬日暖阳,光线都是温柔的,那身学生制度穿在他身上,很显少年感,和他在舞台上放飞自我时,是两种感觉。   但张扬这一点,就像是他的代名词,他说他以前在学校里不是风云人物,苏时宛还真的是不相信。   因为他现在就和水面涟漪泛起粼粼的光一样,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就是耀眼的中心。   不过他的表情略有无奈,看着像是在嫌她如龟爬的速度。   但苏时宛还是不急不慢地走着,她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只是经过他时,又变成了淡淡的余光。   好似慢得不是她一样。   “你这脾气是不是太好了点。”江时然走在她旁边,十分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也没个下文。   苏时宛不解,“你指哪方面?”   江时然直截了当地说,“对你男朋友的占有欲这方面。”   男朋友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不管听多少遍,苏时宛都能在顷刻之间耳根泛红。   不晓得为何,听着总是会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所以她没接话,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学生食堂,周遭的轰动声音越来越大,江时然问她吃什么,苏时宛还在“男朋友”三个字的余韵里暂时没缓过神来。   她摆摆手说,“我们分开各买各的就行。”又指着靠窗户的空位,“然后在那里集合。”   江时然听笑了,握着她的手指往下放,他从不占肌肤接触的便宜,每次都是动作很快地松开。   食堂空旷,餐盘叮呤咣啷的声音很大,他扯着嗓子,提了几个度,“你老想着撇开我,这还叫什么校园约会?”   苏时宛心说自己这回并没有,她只是考虑到食堂吃饭排队久,两个人的口味不一定适合,等来等去的浪费时间。   但一想,这是她上课的学校,也算是半个东道主,负责作陪实属应该。   “那你吃什么,我跟你排吧。”   江时然也不客气,说了句“行”。   但他过后报出要吃的菜单都是她喜欢的,苏时宛狐疑地看着他,跟他再三确认,“你确定你要吃这些?”   “怎么,你不喜欢?”江时然挑眉,像是故意逗她。   苏时宛抿紧唇,就那么看着他演。   虽然她来学校的次数没有一般学生多,但对食堂的窗口还是很熟门熟路,尤其是她自己喜欢的。   等待的时候,苏时宛拿出手机,想查一查江时然的百科资料。   她的手机不防窥,眼下也不在意站在她身后的江时然会不会看到。   本来这件事就是她的疏忽,江时然对她的习惯似乎了解得相对彻底,不管是出于认真对待这档综艺,还是尊重她本人来说,都是很绅士有礼的。   而她连抱个佛脚都拖了这么久,现在补上,起码态度算得上是诚恳。   但没想到,她刚输进去江时然三个字,连搜索键都来不及碰到,冷白修长的指节盖住屏幕,哒一声,手机一下被黑了屏。   她头顶飘来一声低笑,浅浅的很轻,在食堂这片嘈杂声中其实很难听清,但似乎吹动了她发丝,所以苏时宛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那声笑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不愉快。   她偏过头,抬眼看他,江时然垂眸,耷下眼睫,懒洋洋地好像很困的样子。   苏时宛看多了他那神态,知道他有时候其实是装的,比如现在,是冷漠不悦,而非犯困。   她嘴角轻启,露出明艳的笑容来,“你这是藏着秘密,所以不想让我查吗?”   这是故意说的玩笑话,江时然听了也跟着一乐,但他说的话总是让人听不出真假,“查来的多没意思,我更喜欢慢慢挖掘。”   苏时宛:“......”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自己就是慢慢发现她的喜好的,而不是上网查来的?   苏时宛正想问,但是队伍到他俩了,于是只好作罢。   他们点了两份黄焖排骨,然后找了个僻静、光线昏暗的角落,那里学生相对少一点。   虽然他们后面还是紧跟了一批举着手机狂拍照的女粉,但秩序比在外面好很多,她们没有尖叫,这会儿只是安静地围在周边。   下一秒,人群里有个男生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桌上多了好几份打包的小吃,还有炸物。   工作人员筑起的人墙有缝隙,男生就是从中跻身进来的,他们本想请他出去,但苏时宛抬头看清是他们班班长,帮他跟导演解释了下。   沈立然放下东西,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笑着说,“刚听任怡萱说你来学校拍摄了,我刚好在外面买午饭,想着你肯定没吃,就顺手给你带了。”   “谢谢。”苏时宛把炸物推到中间,请江时然一起吃,顺便给他俩做介绍,最后不忘问沈立然价钱,好私下转给他。   沈立然说不用,“我俩什么关系,还用得着你还这点钱。”   “那我下次给你带礼物吧。”苏时宛班上的同学都对她很照顾,而且是不计回报的那种,所以她平时去哪里演出,只要时间富余,她都会在当地买几份小礼物带回来感谢他们。   沈立然说都可以。   苏时宛点了点头,回头才发现那份炸物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推到她面前来了,她疑惑地看向江时然,拧了下鼻尖,心想他不会是嫌弃小吃街上的东西吧。   “这个很好吃的。”虽然是垃圾食品,但味道真的不错,如果不是节目组不允许,苏时宛更想带他去逛学校后面的美食街,那里平时有很多小情侣,更有学生约会的氛围。   江时然吃着饭,寡淡地斜了她一眼,语气生硬,跟块石头似的,就俩字,“减肥。”   苏时宛:“……”   减肥还吃什么黄焖排骨。   苏时宛很想吐槽一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过了会儿,她正夹起一块炸鸡柳,江时然放下筷,又来了句,“你也少吃。”   苏时宛当着他面,把整块鸡柳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去才说,“我不减肥。”   江时然瞥了眼旁边还没走的沈立然,挑挑眉,“你这多少钱,我买了送我粉丝垫两口呗。”他说完,转头继续看着苏时宛,“不减肥也少吃,不健康。”   周围的女生一脸咋了舌的表情,那脸上仿佛划过一行字——不健康所以给我们吃??   沈立然当然没要江时然的钱,他是想着让苏时宛再吃两口,然后送出去,但苏时宛说不想吃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嘴,低头看着餐盘里的米饭,忽然在想江时然刚才的话,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在心疼粉丝饿着肚子。   思来想去两秒,她觉得哪个答案都不是,她想到另一个原因,但不确定。   苏时宛抬起头,江时然已经把桌上的小吃分发出去,刚坐下来。   沈立然下午有课先走了,桌上就他们两个人,镜头转向了粉丝那边,在拍她们分食的画面。   “江老师,刚才那个真的是我的好朋友。”苏时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嘴。   江时然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漫不经心地,“我知道。”   苏时宛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又问,“那你……”   “嗯?”江时然抬了抬眉梢,等她继续说。   苏时宛空咽了咽,声音放得很轻,“那你刚刚是在——跟我表演情侣间应该有的占有欲吗?”   “......”江时然筷子一顿,眉目微微一拧,默了两秒干脆笑了,“我要有这演技,还玩个锤子的乐队,我拿座小金人它不香吗?”   苏时宛:“……” 第十八章   苏时宛一开始想的简单,以为他是在意沈立然跟她的亲密关系,所以自我解释一下。   但他嘴上说他知道,行动上又是明里暗里的介意模样,苏时宛当然就把他当成是在故意演戏。   然而刚才他又否认了。   苏时宛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时然吃完了,人往后靠,看她的眼神吊儿郎当的。   这会儿空气黏着还嘈杂,像是醋坛子被踢翻,丝缕酸味挥散蒸发,糊了一地。   “吃饱了吗?”江时然打破安静问她。   苏时宛点头,嗯了声,起身,指了下不远处的餐盘回收车,“餐盘放那里就行。”   话音刚落,江时然一手一餐盘,已经走了过去,只留给苏时宛一个健步如飞,又显不羁的绰绰背影。   苏时宛看了两眼,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学生情侣间的真实感。   男朋友帮女朋友倒饭,放餐盘,这样的画面苏时宛以前经常在食堂里看见,现在江时然也这么做,让她的代入感更强。   虽然这档综艺是以情侣身份拍摄,但苏时宛并没有直接代入,她就只是按照自己认识朋友时的过程,然后循序渐进地来。   她挺感动的是,江时然刚好也是这么配合着她的步调来的,哪怕网上有不少路人看他俩觉得尬,但他从来没提过要改变相处模式,迎合大众口味。   走出食堂,按照计划,节目组安排的下一个行程是喝下午茶和逛街。   但江时然蓦地转头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图书馆?”   “嗯?你想去吗?”苏时宛没想过他会提出,想去他们学校的图书馆看一看的想法。   毕竟他们刚见面那会儿,江时然就说过“我从来不看书”那种话。   江时然懒懒道:“能去就去。”   帝大的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所以不存在不能去的问题。   苏时宛说可以去,但在那之前,她先看了眼随行的编导和导演。   他们对江时然不按常理出牌的提议,从来都是商量一下,然后有求必应。   因为图书馆拍摄需要提前申请,他们贸然过去,需要去协商打招呼。   江时然虽然傲,但一直很有风度,照理说,如果要这么麻烦工作人员,他接下来就会说算了。   但他没有,还痞笑着跟他们说,“不着急,可以慢慢来,我和苏老师先进去。”   他拉上苏时宛走的时候,苏时宛还是懵的,有种被反客为主的错觉。   而且她还飘过一个念头,像是江时然故意耍节目组的把戏,为的是和她单独相处。   这样的想法听上去很暧昧,但苏时宛克制不住脑子里纷飞的思绪,坚持往那方面想着。   “喝点什么?”   缓过神来的间隙,江时然带她去了书吧前台。   帝大的图书馆没有其他学校那种严肃的氛围,收银台那边有卖咖啡和甜点,相对惬意和有格调。   满室飘满咖啡豆的醇香,这会儿午休时间,学生并不多,空旷又静谧得刚刚好。   江时然帮她点了杯燕麦牛奶,自己喝的冰美式。   他们找了个远离门口的两人座沙发,靠着透明玻璃窗,身后还有一盆绿植。   江时然一坐下,喝了两口咖啡,大半杯直接没了。   “你不冷吗?”苏时宛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那时候不熟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就有些担心他的肠胃问题。   江时然说的简单,“喝不来热的。”   “......”   这理由太直白,苏时宛连劝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她想到什么,捧起手里的燕麦热奶,十分刻意地学他那样,喝了一大口,又在他面前显摆地晃了晃杯身,“超级好喝的。”   江时然看着她,只是笑,顾及到这是图书馆,手掩着口鼻,肩膀微颤,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苏时宛不明所以,都不知道他笑在什么。她放下杯子,疑惑地看着他。   半晌过去,江时然终于笑完了,他正襟危坐,突然正经起来,眼底的笑意收敛去大半,“你跟我刚认识你那会儿完全是两副面孔。”   苏时宛:“......”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是好话的意思,苏时宛忍住想翻他一眼的心,礼貌又客气地问,“我怎么了?”   江时然笑说:“更有意思了。”   “?”   苏时宛听过很多人对她的评价,漂亮温柔大方乖巧,就是没人说过她有意思,而且他还加了个“更”字,那是说她以前在他眼里也很有意思?   虽然江时然的脑回路时常清奇,且摸不着边际,但这三个字,的确有取悦到她。   因为别人看不出的特质,在他眼里能被发现,这种感觉对苏时宛来说还不赖的。   她低头嗦着燕麦奶,听见对面低低一声,“为什么超级好喝?”   “因为是热的。”苏时宛抬头,一板一眼地回答,她刚才示范的目的就在这儿。   想告诉他热的比冷的好,特别在冬天,喝冷的对身体不好。   “喔~”江时然沉下一度声调,没了前一秒的笑意,“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买的呢。”   “……”苏时宛愣了一眼,重新想了想,才恍然,自己刚刚的“炫耀”在他看来,可能成了她的撒娇讨巧,那确实和她最初一本正经的模样很不像。   这时阳光从玻璃窗子攀爬进来,在他们中间的那张小小的圆桌上投下光影。   恰巧把俩杯子圈起来,一边是晶莹的冰块在加速融化,另一边是奶白的杯壁蒙上薄薄的雾气。   苏时宛的视线被吸引,盯着那些冰块许久,久到江时然在她底下打了三记响指,她才反应过来。   “嗯?”   江时然痞痞一笑,“觊觎我的就直说,又不是不让你喝。”   “我才没有。”苏时宛直起腰,一点没他说的意思,她不爱喝咖啡,更别说冰的了。   江时然下巴挑了下她那杯燕麦奶,“那我看上你的了,你让不让我尝一口。”   苏时宛:“......”   见她愣在那儿半天,摄像组的工作人员正好在这时候找到他们,江时然哼笑一声,往沙发座里靠,长腿伸得笔直,“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时宛纤细的食指抵着杯壁,轻轻一推,燕麦奶和他的冰美式碰撞在一起。   她眉梢微抬,瞥了眼已经围了一圈的摄像,很正儿八经地安利口气,“真的很好喝。”   江时然笑了笑,倾过上身,拿走了燕麦奶,他捏着纸质吸管,像搅冰块似的意思两下。   吸管口还残留着浅浅的,淡粉色的痕迹,是他们刚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苏时宛补过的一层唇蜜。   男人的唇边轻碰到那片微红时,苏时宛整个人像被木板钉钉在了温暖的空气里,除了傻呆呆地看着他喝下去的一举一动,脑子空白一片。   好不好喝,喝不喝热的,这些她之前在意的重点,眼下似乎变得一点不重要。   她的脑袋在回过神来的刹那,只闪过一个想法——   他们真的成了小情侣的样子。   白皙的脸仿佛被光兜上了润红的绯色,很薄很薄,但还是浮在了苏时宛颊边。   江时然没有顾虑地吮吸两口,苏时宛的眼神没有一刻撇开过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有多好喝。   她脸颊上的红像是有感染力,一路直下,倾进心窝,那如擂鼓的动荡,让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江时然咣当了下杯子,抬头问她:“你还要喝吗?”   不想被他看出异样,苏时宛匆忙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校服衣角,“你喜欢就给你了。”   “那给我吧。”江时然笑着轻咳,又喝了一口。   苏时宛借着余光看过去,仍是没看出他脸上有丝毫觉得这燕麦奶好喝的地方,虽说眼底有笑意,但嘴上细品的模样,更像是不合他胃口。   不过他还是三两口就把它消灭了,喝完这个他又继续喝他的冰美式。   苏时宛微微皱眉,他这么冷热交替地喝,比单喝冰的还捣腾肠胃,还不如不喝。   “苏老师真的不喝吗?”他的冰美式喝的只剩下小半杯,礼尚往来地再一次发出邀请。   苏时宛摆手拒绝,经他这么一问,脸上的红晕很快消失。   她站起来,说自己去找两本书来看,江时然开玩笑说,“帮我也借两本,我好提升提升写词的功力。”   苏时宛没当真,一个人走去书架找书看,她找了一圈,看到一本满意的,忽然想到别的事,她掏出手机,页面还在搜索栏,这下终于按下了回车键。   江时然说要她观察和挖掘他的喜好,这对苏时宛来说太难了,就像刚才,他明明不喜欢喝燕麦奶,最后不也硬是喝光了。   界面从名字身高,一直滑到个人喜好,还真是只有单调的三个字——冰美式。   这下面还有个小癖好,苏时宛顺着词条翻下去,上面写着“有点特殊洁癖,不能接受和别人同喝一瓶水,队友也不行,会翻脸”。   苏时宛:“......”   -   苏时宛捧着三本书回来,看见江时然长腿交叠,背靠沙发,沐浴在阳光下,眼微微眯着,似睡非睡。   “找这么久。”江时然抱着臂,掀起眼来,很困但强忍着没睡。   “给你。”苏时宛还是帮他找了一本,她对写词没有研究,翻了好几本才挑出这本可能对他有帮助的来。   “还真给我找了。”江时然直起身,坐姿正了点,接过来放在腿上,一只手翻着,另一只手还挂在沙发上,虽说有校服加身,但一看就是个不常来图书馆的临时抱佛脚学生。   苏时宛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江时然合上书,放回桌上,没什么想要继续钻研的兴趣,他重新仰靠回去,打了个呵欠,和周围的书卷氛围格格不入。   “我笑你不喜欢图书馆干嘛还想着要过来。”苏时宛笑的可不止一两件事,随便举了个自己好奇的来说。   “当然是配合你。”江时然摆着一副被看出来也不想装了的样子,语气郎当的,“和你这样的校园学霸谈恋爱,在图书馆应该也会很浪漫。”   “……”他说到浪漫,苏时宛随即想到了他刚喝她燕麦奶的事,脸蛋儿又是一阵红热。   但她这回不想占下风,眯了眯眼,笑吟吟地问:“那想尝一口我的饮料也是在配合我?”   “嗯?”   “因为江老师对我的配合真是自我牺牲得太多了。”苏时宛不拆穿,只是点到为止,“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们应该坦诚点。”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没必要完全照顾到她的感受。   “我不够坦诚?”江时然挑眉,似乎没被她的调侃影响分毫。   “嗯。”苏时宛点头,心里念叨:一点都不坦诚。   江时然笑了下,“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这话落进苏时宛耳边,莫名就成了“女朋友说的什么都对”的翻版。   她面色又红了一度,只好抬起手来,摸了摸脸给自己降温。   江时然直白地看着她,也不说别的,苏时宛咳咳两声,突然伸出手来正色道,“那就——祝我们以后的相处,能更愉快。”   “噗。”江时然笑嗤,“说你有意思开始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啊?”   “有哪个女生会跟男朋友说这种话的?”   “……”苏时宛不懂就问:“那要说什么?”   江时然看了眼镜头,回头看她,苏时宛像是意会到他的意思,应该是在拍摄不方便说,于是配合地点点头,“我还是自己领悟吧,江老师。”   江时然顺着这话,也故作认真道:“嗯,如果有实在捉摸不透的,可以来请教我。”   “好。”苏时宛憋着笑,看了眼他。   这种对外假客气的套路,他俩好像越来越会了,但只有彼此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苏时宛忽然间尝到了些许窃喜的情绪,很微妙。 第十九章   苏时宛坐着看了会儿书,午间的阳光大好,室内有暖气,吃饱喝足,适合睡个午觉,江时然也确实这么做的。   他头枕着沙发垫,倒靠在角落,一点不介意镜头怼着他拍,果然长得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特别是像他这样无死角的神仙颜值,睡起觉来也毫无包袱。   苏时宛不再看他,端坐着看自己手里的书,这样安静无话的场景节目组拍了足有一个多小时。   老实说,这段画面没什么内容,就观感来说,更偏向治愈系,又过了十来分钟,苏时宛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她避开镜头,问导演要不要叫醒江时然,导演比了个让她来的手势,这任务多少有点为难到她。   “那个……”苏时宛把书放好,堆在一起,“江——”她磕巴出一个字,想到自己声音太小,决定换个方法。   她看见女编导很激动地提醒她走过去叫,心想这一个多小时里可用的素材可能就指望现在了。   但苏时宛熟视无睹地移开目光,她并不想过去喊他起来,万一他有起床气呢,虽说平时相处苏时宛觉得他还挺客气,也不怕他,但扰人清梦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直接拨了个微信语音过去。   江时然的手机也放在桌上,空了的冰美式旁边,她这边一拨通,那边的手机屏蹭就亮了起来,跟着开始振动。   怕吵到周围的人,苏时宛伏低身,去捡他的手机,想丢到他怀里,一不小心按到了消息栏,他没密码,屏幕直接跳到了微信界面。   摄像师眼疾手快,举着机子立马给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一个特写镜头,苏时宛自己都没看清上面有什么,屏幕上突然多了几节干净修长的手指,把屏幕挡住。   苏时宛抬头看去——   对面,江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慢悠悠地从她手里把手机拿走,没什么精神。   他低头看手机,直接挂断,声音哑着问:“干嘛呢你?”   苏时宛观察着他脸上的微表情,试图看出他有没有任何一点要发脾气的苗头,两眼之后,她得出“没有”的结论,才实话实说,“叫你起床。”   他把手机装回裤兜,听闻这话,动作一顿,冲她笑了,“你这么说很容易让大家误会。”他拎走桌上的垃圾还有他那本书,先走一步。   苏时宛抱着自己的那两本,追上去问,“误会什么?”   他站在前台,把书递给管理员,给了个让她往下操作的眼神,苏时宛把借书证递过去,跟人家说借三本,然后继续等他的回答。   一直到书籍登记结束,他把自己的那本提在手上,苏时宛才听见他低声说:“误会你每天都是这么叫我起床的。”   “??”苏时宛要了纸袋给他,方便他拎,不过没懂他话里的逻辑,“怎么会误会这个呢?”   “那我跟你挨这么近,你打语音叫我,不是说明你平时都是习惯这么做的?”   “……”苏时宛语塞,心道压根没人会绕这么多圈想到这上面来吧,她没再说话,跟他一块儿并肩走出校园。   他们出来的刚刚好,一到公交站,刚好有一辆去往市中心购物商厦的车。   上车的时候,苏时宛想起他居然真借了本书要回去看,还挺意外,忍不住打趣他,“刚才那书你真会看吗?”   江时然伸手过来帮她把窗户拉上,风没了,空气也静了,“不会。”   “那你还借?”   江时然敞开外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学渣也是要面子的。”   他们坐车移动不需要拍摄,苏时宛指了指摄像大哥的方向,“演给观众看?”   “不然呢。”   听到这回答,苏时宛默了默,揣起手臂来,若有所思地在想事情。   大概是觉察到她突然的沉默,江时然拿手肘顶了下她胳膊,问,“怎么了?”   苏时宛摇摇头,没说话。   她平时很少心情不好,即便不好,也不会迁怒于别人,该有的礼貌和表面客气她始终做得很好。   但她刚才就是不想搭江时然的茬,在某些时候,她好像已经自动把他和其他人做了划分,那些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和脾气,会不自觉地在他面前展露。   苏时宛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她只是对他说的话有些失望,所以不想理他。   上这个节目以来,她很忌讳的一个词就是“演”,   不管是一开始在姚杳那里听来的关于这节目的路数,还是到后来她自己亲眼看到别的CP在镜头前和私下两副浑然不同的相处模式。   反正苏时宛自始至终都没把这个字眼放在自己身上过,她很早之前还不确定江时然有没有表演成分,但根据他们私下的交流和相处,她已经打消了他的表演成分。   然而,他刚刚表达的意思却是——有,有在演。   苏时宛抿紧唇,一时之间,周身像被恹恹的低气压所包围,她越想突破重围,却越是喘不上气来。   广播里响起到站提醒,江时然起来前扯了下她的衣肩,像是提醒她别发呆。   苏时宛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摄像和三两个年轻女编导。   她听见编导在问摄像大哥,“拍到微信备注了吗?”   摄像大哥回说,“没有,就差一秒,被挡住了。”   编导可惜地叹了声气,“回头我问问他能不能补拍一个镜头。”   苏时宛听着对话,走路有点慢,要说江时然给她的微信备注,她也是扫过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   “啊——”苏时宛没看清路,一头撞在江时然胸腔上,她摸着脑门抬起眼来,入目就是他精致的五官,还有那显得不爽的脸色。   “你到底是神游没回来呢,还是在生气?”江时然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商场入口带,语气不是很友好,“前一秒说好要坦诚相待,下一秒又憋在心里半天不说话?”   苏时宛想说自己没有,斟酌了一秒,还是算了,演就演吧,反正她也能配合。   “不好意思,江老师,我刚才开小差了,在想其他工作上的事。”   江时然听她在那儿说屁话,但也不拆穿,换了个话题问,“有喜欢的尽管说,我买给你。”   苏时宛淡淡一声,“你也是。”   “什么我也是?”   “你有喜欢的,我也买给你。”   江时然哼笑,“多贵都买?”   “那不是,得按照你的诚意来。”   后面还有半句话,苏时宛没说。其实只要他的诚意够大,她也是绝不会吝啬分毫的。   情感和物质上都是。   逛了一圈下来,只要苏时宛说还不错的,江时然都帮她刷卡买下寄回家里,反过来她问江时然哪件好,男人永远说,“差点意思”。   结果苏时宛什么也没给他买上。   最后他们停在一家小饰品店门口,江时然迈步正要进去,苏时宛急忙拉住他。   “这里人太多了。”他们这么进去,肯定会被堵。   江时然表示无所谓,坦荡荡地就要往店里走。   苏时宛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粉丝认了出来,路人不比在校的学生,喊的劲儿那都是成倍数叠加的。   现场秩序乱了套,不得已还是请动商场的保安过来,江时然让她快点挑,苏时宛无语地看着他。   好像是他非要进来买的,怎么现在又问她。   “没点喜欢的?”江时然随手拿起货架上的情侣杯,上面挂着一个懒懒的猫咪头,“这个怎么样?”   “你喜欢我买给你。”虽然这里的价格远远比不上他刚给她买的那些衣服,但能还一份人情是一份。   江时然捏了下鼻梁,尽量让自己别在意她无时无刻不在扫他兴的话,笑说,“你喜欢我就喜欢。”   苏时宛哦了一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们互相给对方买一个呗。   但她喝水的杯子很多,尤其是粉丝很爱送她这些小礼物,所以不需要的,“那我不喜欢。”   “......”江时然呛了一嘴,咳嗽着,“你还挺挑。”   这跟挑不挑没关系,是买多了浪费,但苏时宛懒得在做解释,她只觉得这里人多,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很想快点离开。   但过了二十多分钟,江时然闲逛的性质不减反增,大有一副没买到就绝不走了的架势。   “你到底想买什么?”苏时宛的好脾气在拥挤不堪的现场,终于是没忍住,好在她音量是低的,声音也柔,不仔细听,是发觉不到她话里的不耐烦。   江时然耸耸肩,“那不都看你吗?我挑的你又不满意。”   “那些我都有。”苏时宛解释道,“再买就是占地方了。”   “哦。”江时然放下手边的粉蓝毛线手套,转过货架,准备出去,“那就算了。”   他说算了的语气比之前挑不出满意的商品更低沉,苏时宛是能察觉出来的,但她觉得不至于。   就江时然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酷拽男人,就因为没在饰品店里买到东西而大为失落?   这夸张得都有些好笑了。   走出店门口,苏时宛看他还是提不起劲儿,“江老师,我下次可以把我家里没用过的这些,都带来送你。”   江时然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你下周是不是过生日?”   “啊?是啊。”苏时宛还在上个话题没绕过来,有点懵懵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话落,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江时然带她买这儿买那儿,总问她满不满意喜不喜欢,不会是在给她挑生日礼物吧。   “江老师——”   江时然打断她,一个人走在前面,“算了,我自己看着来。”   苏时宛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小跑着追上去,想说不用送了,没事的,但江时然好像知道她会这么说似的,分秒必争地及时堵住她的嘴,先说了句,“别跟我见外,我可是那种要你双倍回礼的人。”   苏时宛:“......”   所以说,她到时候也得准备他的生日礼物就是了。   这时,商场的广播里正好放起了她的歌,苏时宛努努嘴,也开玩笑道,“要是能收到江老师写的歌就好了。”   “就一礼拜时间你让我写一首新歌?”江时然微微拧眉。   苏时宛立马接话,“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江时然懒懒道,“当然没当真。”   -   录制结束,苏时宛回到家,微博上流出不少他俩录节目的偶遇照片。   很多他俩的CP粉都在评论区问两个人现场的录制氛围如何,那些博主也是有一说一,回答的很客观。   说的最多的就是,“江时然确实帅”“苏时宛确实美”“很像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反正看不出是在演”。   另有一个偶遇帖比较火,那个ID应该就是位CP粉,她po出了在图书馆看到他俩的照片,顺便分享了一个细节。   【@江苏西皮nc粉:我全程盯着没上去打招呼,宛宛走的时候帮江老师借了一本书,但据我观察,以咱们江老师在图书馆睡觉的样子来看,他能看书除非母猪会上树(别喷,我是真爱粉)反正大家懂我意思就行[坏笑]】   苏时宛看了半天,没懂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点开评论翻了翻,果然有和她一样不明所以的人,一位粉丝问了句“为什么大家都懂,我不懂,求博主给点提示,我也好想懂一懂啊”。   那位博主没回,是其他粉丝在帮着答疑解惑,【江老师不看书还让宛宛帮他借书,节目组又不可能为了让他俩还书再来一趟帝大,你说以后怎么还,只能约好私下一起呗(狗头)】   苏时宛盯着这个回答,突然就笑了,不得不感叹这些粉丝的脑洞是真的大。   那分明只是江时然为了给观众留下他还是爱钻研爱看书的好形象才让她借的,跟还不还书压根没关系。   她白天还因为这事有些不开心,觉得江时然一下没了以前给她的那份真诚感。   但一想到他有惦记自己生日,又各种想送最好的礼物给她,苏时宛也就释怀了。   她也告诉自己,别太在意对方是真是假,就好好地当个工作来认真对待就好了。   退出那个热帖,苏时宛返回主页,微信消息框噔的一声,江时然发来的。   [江时然:你那两本书一般要看多久?]   苏时宛愣了下,问号还没发出去,对面又来一条,[看完了一起去还?]   她盯了好久,担心自己看花了,因为这两条消息居然和那帖子里的评论出奇的一致。   苏时宛心跳的有点快,搞不懂他到底是装的面子,还是为的私下约她,但一想,两全其美好像更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苏时宛轻笑,回复得却是冷淡,[再说吧。]   像在故意报复他装面子那事。 第二十章   江时然收到苏时宛消息那会儿,正坐在客厅沙发,和队友们一块儿看电视。   苏时宛的回复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从中还能读出,她不是很想跟他私下有过多接触的意味。   他俩私底下会聊天,但很少约出来,大多时候都是在其他节目后台遇上。   因为同是歌手,出席相似场合的机会有很多,尤其是他俩组CP之后,频率变得更高了。   本以为这样一来二去,关系有所拉近,现在看来,完全是江时然想多了。   他灭了屏幕,两指捏着机子转着玩,电视上闪过一瞬苏时宛的身影,他还什么都没说,陆风丢了个抱枕扔在老三陈宇帆头上,他二话不说就把遥控器抢过来,调回刚才的台,像艺术鉴赏一样看着电视里的广告。   陈宇帆捡起抱枕,边摸着脑门,边丢回去,“丢我就为了倒回来看广告?忘吃药了吧你。”   陆风在脖子前往右一比划,警告道:“懂不懂规矩啊你,这叫仪式感。”   “啥仪式感?”陈宇帆不懂就问。   “当然他妈是看见咱们嫂子,应该有的仪式感。”陆风说着看了眼旁边的江时然,本想领一波赞赏,却是没等来。“我的好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消沉?”   陈宇帆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以往江时然录制那档恋综回来,好心情大概能维持三四天,哪怕他们熬夜通宵工作到半夜,他心情照样好,可不跟现在似的。   “然哥,刚才是我没看到,我要看到是咱们嫂子的广告,绝壁一秒不落下地看完再走。”   江时然脚踩地,扫了眼沙发下的拖鞋,正要穿了走人,陆风赶紧拉住他,帮老三说话,“我相信宇帆刚才是真没看见,哥,没必要生气。”   “谁他妈生这气了。”江时然起身要走,陆风还是不让,“那你干嘛去?别又是十点就要睡了,我们听着都害怕。”   江时然掸开陆风的手,“写歌。”   “又写?你不前天还是昨天刚作出一首新歌吗?新专辑还且着呢,没必要这么拼,陪我们聊聊天呗。”   江时然眼一挑,不耐烦道,“说是我们的了吗?”   “......”江时然都回房了,陆风才后知后觉跟陈宇帆嘚瑟:“他这么赶,你知道写给谁的吗?”   陈宇帆翻了个白眼,一副要你说谁他妈不知道的样子看他。   陆风啧啧两声:“就录个节目而已,不会真他妈陷入爱河了吧。”   -   过了两天,江时然的新歌进展停滞了,曲是他很早之前写好的,一直没填歌词,现在拿出来再填,突然无从下手。   那首曲子的前奏是平缓的慢调风格,副歌那部分才提了几个欢快的调子,总体来说,并不适合写成欢乐的生日歌送给苏时宛。   因为这个事,江时然找苏时宛聊天的次数频繁起来,试图找点灵感,但对面反应不大,给他感觉像是在避嫌。   年末的流行音乐盛典如期而至,上午彩排,晚上正式颁奖。   江时然他们一到现场,全场躁动。圈里很多明星艺人都是他们乐队的粉丝,见到真人,自然难掩激动。   江时然身形高挑,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依然鹤立显眼,他走到舞台前,看了眼台上已经就位的其他歌手。   第一眼望去,没看见想见的人,还是陆风点了点第一排最里面的位置,那里光线很暗,女团Signal一直在冲他们这边招手。   江时然抬眼看过去,姚杳拍了拍身边发着呆的苏时宛,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苏时宛循着方向看过来。   视线相撞,谁都没避开。   她今天一身全黑搭配,连外套都是黑色皮衣,妆容尽显暗黑风,江时然没见过这样打扮的苏时宛。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冷淡的眉眼,褪去平日里的青涩,多了味成熟女人的媚。   而且看上去并不违和。   所以说,江时然对她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她身上有太多让他眼前一亮的魅力,还等着他慢慢发现。   他绕到舞台另一边的楼梯,正想上去,陆风看出他意思,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呢哥,咱们在后排。”   彩排站位都是节目组规定好的,一般按前后辈资历来,ZIP虽然有人气有销量,说到底还是新人,站位相对靠后。   江时然当然知道他们位置不在那儿,“就多我一个,问题应该不大。”   陆风头顶问号,“什么意思?”他问出口的当下立马反应过来,“我靠,你他妈不会是想抛下我们,自己过去吧。”   他话还没说完,江时然废话不多说,已经轻松挣脱他的手,往第一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狗逼!!”   身后,陆风骂人的话被现场炸开的音乐声掩盖,江时然走到signal旁边,下巴斜了斜和苏时宛中间空出的一丁点缝隙,“三位前辈方便让我蹭个前排吗?”   姚杳的队长作风在这会儿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自觉往前面挪了点位置,好挡住台下的直拍,“请请请,千万别跟姐姐们客气。”   signal她们集体换了个站位,把苏时宛和江时然半围在角落,像在外看守的女保镖,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通风报信各种保护。   江时然两手抄袋,在苏时宛斜后方站着,他侧过半边身,借着台上时亮时灭的光影,又一次认真打量她,“你今天的装扮很难得。”   苏时宛没转过去看他,“嗯,会唱新歌。”   “哦,新风格?”   台下有相机的闪光灯,苏时宛静了一秒才说,“嗯,经纪人新收录进来的歌,我也很满意。”   江时然低声嗯了声,“新专辑都收录完了吗?”他之前让她向自己邀歌,不是玩笑话,但苏时宛似乎没当真。   前面主持人开始开场,彩排流程,话筒声音有些大,苏时宛像是怕他听不见,终于转过身来,“还没有,有些我不太满意。”   江时然一样怕她听不见,贴到她耳边,放大声音,“那今晚这首算是你最满意的了?”   不然以苏时宛严谨的个性,是不会在准备时间如此不充分的时候,拿出来献唱live的。   苏时宛微皱眉头,像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他,江时然笑道:“有什么话就说,跟我纠结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要怎么回答,才能让你尽早把我邀的歌写出来。”苏时宛弯了弯笑眼,“你吃激将那套吗?”   “嗯?”   “如果你吃的话,我就说今晚这首是我最满意的了,我觉得今年都不会再收到这么满意的歌了。”   江时然看她浮夸的表情,还有在空中乱比划的手势动作,没忍住笑了,“那我要不吃呢?”   “你不吃就更好了。”苏时宛落落大方地说,“晚上这首只是加了跳舞的部分,可能看起来很燃,但要达到我心里最满意的位置,还差点,我总觉得最满意的还在江老师笔下呢。”   她这番讨巧的话不知掺了几分真几分假,但确实是说到江时然的点子上了。   “聊天的时候都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江时然笑笑,故意扯到他俩的私下聊天,想听个解释。   苏时宛正要开口,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是另一家的女团成员,手里捏着一张对折两次的白纸。   “后面传上来的,说要给苏时宛。”   苏时宛刚接过,姚杳就来了句,“我靠,什么啊,这年头还送情书啊。”她边说边看着江时然的表情。   她们姐妹几个私下总在讨论江时然对苏时宛有私人企图,碍于苏时宛不分享细节,她们只好自己挖糖吃。   就他今天能不顾队友和下面镜头,直接站到苏时宛这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姚杳现在再看他,又有点捉摸不透了,他神情轻松,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有点高兴的意味在。   这他妈不太对劲吧,这可是不知哪来的爱慕者啊,竟然不生气不吃醋吗?   江时然神神在在地站那儿,等苏时宛看完内容,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写什么了?”   苏时宛没隐瞒,直说:“微信号。”   江时然的语气不咸不淡,“哦,那你要加吗?”   “还在考虑。”苏时宛当着他面把纸收起来,装进衣服口袋,然后看着他,笑问,“你猜他看没看见你就站在我后面?”   “没看见吧。”江时然盯着她兜里的手,忘了看她。   “我觉得他应该是看见了。”苏时宛忽然笑出声来,“他会不会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江时然啧了声,掀起眼,姿态松松垮垮的,他发觉苏时宛这人,现在越来越会拿捏他情绪了,每句话每个眼神,都能精准又到位地踩在他的导火线上。   连一点偏差都没有。   他手伸出来,在苏时宛面前抬了抬,样子有些拽。   “干嘛?”苏时宛明知故问。   “我问问他想干嘛。”   苏时宛把纸条拿出来,给他,“我觉得你这主意还挺好的。”   江时然把纸对折得更小,随手抄进口袋,笑了笑,“他这手法也不错。”   苏时宛疑惑地“嗯?”了声,想问他什么意思。但看他笑的那副欠了吧唧的样子,估计也不会说。   舞台上的彩排流程还在继续,很快就轮到江时然,他跟苏时宛打完招呼先走了。   回到自己队伍,陆风他们三个理都不想理他,江时然心情独好,完全不受他们干扰,陆风憋不住了,过去锤他胸口,“你丫一队之长,跑人家solo歌手旁边站着合适吗?”   江时然不屑地冷哼,“风啊,别那么肤浅,你哥我是在找创作灵感。”   “我呸,泡妹子就泡妹子,敢做还不敢认了。”   江时然懒得跟他多话,反正他要写的歌词,在刚刚确实有着手点了。 第二十一章   晚上7点,颁奖礼准时开场。   台下的座位上都贴着名单,这下某人没法过来再说蹭个位子。   苏时宛和signal被安排在一起,听见她们窝一块儿相互咬耳朵,音量很大,倒不如说是故意分享给她听的。   “不是都说男人谈恋爱占有欲会更离谱?”   “我怎么觉得刚才江时然表情一般般。”   “还好吧,他就是那种酷酷拽拽,喜怒都不形于色的男生。”   “换位思考下,你男朋友看见你被其他男生要微信还会笑?”   “那我也得有个男朋友才行啊。”   “......”   辩论的方向逐渐扭曲,苏时宛听到后面都不想再过耳,她放下头发,看着舞台上的动静,给江时然发了条消息,调侃的语气。   [苏时宛:加上人家了吗?找我什么事呢?]   苏时宛现在的心态已经放平和了,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思,偶尔呛对面一声,再揶揄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现实和节目得分开,她不应该把两人私底下的相处状态拿到镜头下去衡量。   虽然一开始都是不熟,但现在他们在节目上已经称得上是无话不说了。放到私下没法比,他们没单独出来过,更别提其他了。   所以江时然吃不吃醋,或者说演不演吃醋,她都让自己别太在意,看看笑笑就是了。   江时然那边估计也没好好看颁奖礼,很快回复,[刚才走太急,找不到那纸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苏老师不会怪我吧?]   明知是他的小把戏,苏时宛也十分乐意地配合,她发了张“帅哥能有什么坏心思”的表情包给他,然后笑着收起手机。   台上正在颁发年度最受欢迎乐队,乐队两个字一经主持人的口,底下尖叫声一片,这个奖不用前面那些天花乱坠的介绍,谁都知道花落谁家。   两位颁奖嘉宾图省事,编排好的尬聊环节也没有了,直接开奖就报出得奖人来,“恭喜ZIP获得年度最欢迎乐队奖,恭喜!”   镜头循着江时然他们那桌拍了过去,大荧幕上放着他们这张专辑爆火出圈的主打歌MV,随后又实况转播镜头下的拍摄画面。   四人站起来准备上台,苏时宛就坐在通往主舞台的必经之路上。   她遥遥看过去,江时然让陆风他们走在前面,他独自殿后,不经意地回过头,像对着她又像是对着她身后座无虚席的观众,随意地比了个心。   这时摄像师的镜头直接对准了苏时宛,与此同时,大荧幕上也出现了她,场下粉丝惊呼,苏时宛虽说有点尴尬,还是保持镇定地露出甜甜的笑弧。   江时然上台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荧幕,彼时镜头已移开,他只看到一秒笑得很甜的苏时宛。   获奖感言无需多说,都是之前的陈词滥调,江时然最后有透露道:“最近灵感大爆发,下张专辑很快会跟大家见面。”   “哇喔~”下面尖叫连连。   颁奖嘉宾因为上来没说两句话,赶在这时候,插了句嘴问,“方便说一下都是哪方面来的灵感吗?”   江时然不改平日的恣意散漫,就说了四个字,“懂得都懂。”   .........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听起来像是都懂了。   姚杳拍了拍苏时宛,问,“你懂吗?”   苏时宛正在专心听发言,啊地一小声,被吓到了,“我......好像不太懂。”   姚杳跟着点头:“是吧,我也没懂,果然男人就都爱故弄玄虚,粉丝们肯定自我代入然后又脑补高/潮了。”   -   苏时宛今天晚上的收获也不少,十大金曲和最佳华语女歌手。   拿到奖的后两个奖项中场,是她的表演舞台。   她今天皮衣的穿搭被镜头拍到时,已经在live直播间刮起了一小阵热议。   向来只需要一方舞台,和一支手麦的苏时宛,今天带来的演出居然是唱跳节目。   弹幕飘屏都在说“泪目”“有生之年系列”。   台上灯光全灭,音乐声一起,舞台中央吊下一束光,光晕把苏时宛圈了起来。   她solo先跳了一段爵士舞,幻化的蓝紫光在她落脚的最后一个拍子上突然大亮,身后的伴舞团齐齐现身,动作整齐划一,酷炫之中又有丝丝性感,场面确实燃。   陆风他们几个看得津津有味,“没看出来啊,咱们嫂子深藏不露。”   “绝了绝了,这要不当solo歌手,都没女团什么事了。”   他们说着不忘看一眼江时然脸色,今晚这一脸“我老婆优秀不需要你们说”的骄傲神情可比前两天顺心多了。   江时然脚架起,手搭在陆风肩上,眼神故作冷淡,收敛一些,风轻云淡的好像看多了这么风格迥异的苏时宛似的,其实不然,他也才第一次见会唱跳的她。   不过他想的比较远,已经在想象她唱轻摇滚风格的歌,又会呈现怎样的味道。   还真不好轻易下定义,她比江时然想的更不按常理出牌的多。   颁奖礼结束后,还有一个后台采访。   苏时宛作为solo歌手,同他们组合不被安排在同一地方,下了采访,苏时宛没再后台见到江时然,想着他们今晚风光无限,肯定不会被媒体放过拷问,也就没打招呼直接走了。   她出了会场的大门,经纪人才打电话跟她说苏正林和向兰芳会来接她。   街口路灯下,众排绿色单车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苏时宛一走近,后座车窗缓缓降下,向兰芳递出一条围巾让她披上,她往驾驶座看去,才发现是苏正林亲自开的车。   关上车门,涌入一腔寒气,苏时宛将围巾围上,呵了口气,“怎么有空过来接我。”   向兰芳锁上手机的前一秒,苏时宛还是看到了一点画面,刚才她在颁奖礼上的跳舞视频。   她抿了抿已经卸掉口红,略微干涩的唇,说不上的紧张感油然升起,其实她今天的穿着很保守,比起那些女团的低腰窄裙,她那完全就是儿童泳衣的级别。   可还是架不住向兰芳那审视之后,又一言不发的沉默。   “妈妈,你看颁奖礼了吗?我今天有得奖。”苏时宛被车里的逼仄空气压迫得通不过气,她拉下一指节的车窗,让风灌进来,也自然地主动开启话题。   向兰芳似乎不关心她得了什么奖,直接问她,“你那踢腿跳舞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下张专辑里的新歌编舞。”苏时宛其实很想说,那个风格很不错,自己很喜欢,但看着向兰芳肃冷的眼神,话还是没说出来。   “你新专辑还没出呢吧?”   苏时宛点头嗯着,向兰芳不给她任何说话机会,直言,“那把这首换掉。”   “......”   “宛宛,你是知道的,我和你爸从来都不喜欢你进这圈子,单独唱唱歌没什么,又唱又跳的像什么样子,我和你爸在外跟人打交道,你说我们想听到那些叔叔阿姨这么对你评头论足吗?”   苏时宛包紧了肩上的围巾,目光流转到了窗外,帝都的夜景从不会落幕,无时无刻的灯红酒绿,但都跟她关系不大,从小苏时宛的生活就单调的出奇,那些喧嚣和刺激,是她碰都不会碰的领地。   唯独在唱歌这件事上,她有她自己的坚持,也不想始终停滞不前,她更想突破,告诉她的歌迷,她不止是只会唱情歌,她可以全能,可以备受他们的期待。   “妈妈,我觉得我今晚表现挺好的。”   “你说什么?”向兰芳在提点她的时候,苏时宛只会听,下次改正,少有这么直接正面地反驳,“你觉得在那儿上面蹦蹦跳跳很不错?”   “那不是蹦蹦跳跳,是表演。”苏时宛一字一句表达得十分清楚。“我是在唱我的歌,表演我自己的舞台。”   向兰芳气得声音都在抖,她女儿从小乖巧听话,什么时候会这么跟她据理力争,“所以你是不打算听我的了是吗?这歌你是非发不可了是吗?”   “这首歌我选了好久才拿到手的,真的很满意,如果跳舞的部分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跟编舞老师说再改一改的,没必要不出它,今天台下的反应也都很好,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   “苏正林,你也不说说她。”向兰芳急起来嗓子眼都冒火,苏正林开着车,就简单一句,“回家再说。”   车厢里终于落得清净,苏时宛的屏幕亮了几次,都是江时然发来的消息。   她轻轻吐了口气,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反映到看到的文字上。   结果点开发现他发的是语音消息,苏时宛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拿起来听,她转成文字慢慢看着。   耳边,久不说话的向兰芳蓦地又来了一句,“我听你经纪人说,你最近还在上一个什么谈恋爱的综艺节目?”   苏时宛正读到江时然发的那句“有被惊艳到”,然后撇开目光,看向她妈妈,耐心已然是被消磨得所剩无几,“我都上了快一个多月了,你难道还想让我连这个节目也退出吗?”   向兰芳听着她语气平平,却是咄咄逼人的模样,一下也火了,“宛宛,你这么说话妈妈可就太心寒了,我不过就是问了你一句,你这算是哪门子没规矩的说话态度?”   苏时宛憋着口闷气,根本还没撒出来,又是被指责了一番,她改回轻声轻语的调子说,“对不起,妈妈,我今晚得奖了本来挺开心的,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   向兰芳看她服了软,也就没再说了,苏正林从后视镜里看了向兰芳一眼,他眉头紧皱,偏袒起自己女儿来,“宛宛有分寸的,你少去说她。”   苏时宛道了声“谢谢爸爸”,低头继续看消息,她还没读完所有,敲着键盘先回了句:[江老师,我今晚的表现真的还可以吧?]   江时然秒回,打的字:[无可挑剔。]Ding ding   苏时宛会心一笑,下一秒,他又发来:[我被刺激到了。]   苏时宛愣了下,回了个问号过去。   [江时然:不是你说这首还不是最满意的?]   她确实这么说过,为了让他快点把歌写出来,所以他说的受刺激和倍感压力,是指这个啊。   苏时宛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回他:[加油江老师,也让我惊艳一次呗。]   江时然没回,苏时宛灭了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再看眼手机,还是没消息。   这就话题结束了吗?   他不回个“绝不让你失望”之类的吗?   苏时宛撇了下嘴,心头泛起了点小失落,不出一秒,屏幕噔地一声,她忙点开,看见是语音消息,压根没多想地点了一下。   江时然低笑一声,好像还在外面,还传来呼呼的冷风声,他的嗓音磁沉又带了点性感,在静谧的车厢骤然响起——   “你会喜欢的,我有这个信心。”   空气重新陷入寂静的一瞬,苏时宛和向兰芳四目相视,一个心虚,一个威严。   场面更是一度的尴尬。 第二十二章   苏时宛长这么大,在父母面前从来都是谨言慎行,哪怕是上学时候,她收到男生告白或是情书,她都能处理得看不出一丝,她有除学习以外心思的那点痕迹来。   所以刚刚江时然那声平地里惊起的磁性男声,此时此刻正如同一枚地雷一样,砰一下,在无言了许久的车厢里炸开了。   苏时宛和向兰芳对视了一秒,随即闪躲开,她手脚不显慌乱地黑了屏,心里面还是生出一股她妈会抢过她手机,检查她聊天记录的想法来。   意外的是,向兰芳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尽管面色威严得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一样。   回到家,苏时宛换下鞋,和阿姨说了会儿话,眼神警惕地游走在向兰芳身上,见她没有要盘问的意思,道了声晚安,便回房间了。   她还没取下斜挎的包,听见房门咚咚两下,向兰芳没询问,按平常那样拧门进来。   苏时宛刚松出口的气,一下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心道该来的总会来,其实那次弹钢琴就已经差点被发现端倪的。   她是被质问的一方,自然没有先开口,向兰芳坐在她的软凳上,衣着没换,还是出席晚宴的华丽白礼服,她俩穿的一黑一白,在视觉氛围上,已经是对立的两个极端。   “还要等我主动问你,你才肯说?”向兰芳是典型的大女人,在说话气场方面拿捏得死死的,一张嘴就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到,如同密网般的高度压迫感。   苏时宛经受了这么些年,每次听她妈这么讲话,还是会有些许紧张,但她确实不知道从哪里讲起,要讲些什么。   半晌的沉默让气氛愈发对峙起来,向兰芳终于妥协,先开口问她,“刚刚是谁给你发消息?”   苏时宛顿了一秒,在“同事”和“朋友”之间徘徊犹豫,最后选了后者,“朋友。”   上了大学以后,苏时宛的交友限制比上高中的时候都宽松,向兰芳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女儿和异性朋友交际而过多责问的母亲。   只是因为刚才江时然的那声语音暧昧又容易让人想多,这样才引起了向兰芳的重视。   她问苏时宛是不是学校里的同学,苏时宛说不是,顺嘴解释,“我的新专辑还在收录单曲,我在向他邀歌。”所以他们刚刚的聊天内容也只是在讨论工作。   向兰芳听不进去那些,只问自己要了解的,她是知道苏时宛出道这几年,从没自己去邀过歌的,以至于对那个人已经多了几分疑心,“你俩怎么认识的?”   “因为录节目。”苏时宛如实告知。   “哪个?”   “最近那个。”   苏时宛没把恋综这两个字还有节目名称报出来,仅仅只是这么说,向兰芳看她的眼神已经如火烧般焦灼,似乎下一秒,就要对着她喷涌而出。   向兰芳拍了拍旁边的坐垫,让她过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你那到底是个什么节目。”   苏时宛没过去,还是站在原地,她尽可能把节目烘托出来的粉红旖旎扼而杀之过后,才说,“就是普通交朋友。公司觉得我交际圈子太窄,希望我多参加综艺,多认识些朋友而已。”   向兰芳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过了二十来秒的停顿,向兰芳忽然换了副说话腔调,语气变得温柔,“宛宛,妈妈对你交朋友没有任何意见,即便你这个年纪想谈恋爱也正常,但你要诚实,不能骗父母,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们分享。”   这样的突变画风让苏时宛茫然起来,她一没谈恋爱,二没骗父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妈的这番把话说在前面的劝告。   而向兰芳的温软攻势还在继续,她问道:“宛宛你喜欢那个男孩子吗?”   苏时宛:“......”   这单刀直入的问题属实让苏时宛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看着向兰芳,观察并且不漏掉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可向兰芳笑得毫无破绽,真就好像只是一脸慈爱地在关心她女儿的感情问题。   苏时宛少了几分紧张,摩挲着手指,她本来想到的回答是“不知道”,但那听上去不知怎的,更偏向于是喜欢而不自知。   她迟疑了有一会儿,向兰芳都极其有耐心地等着,苏时宛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应该?”向兰芳听着这答案,有些愁容在脸上。   苏时宛点头说:“嗯,我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那双无辜灵动的眼睛太具迷惑性,一闪一闪,跟夜幕里的明星一样,透彻又单纯,很难不让人信服她的话。   向兰芳果然也不再跟她掰扯这件事,出去前嘱咐她早点睡,又提了一句关于新歌编舞的事。   苏时宛听话地点点头,等门关上,才终于卸下刚才悬着挂在嗓子眼的那口气。   她洗完澡,拿毛巾擦着湿头发,镜子上薄薄一层水汽,模糊着她的视线,就连思绪也跟着缥缈。   向兰芳的问题重新复刻进她脑海里面,说一点没往那方面想,其实也不是,多少有一点,但没那么深。   加上江时然给她的感觉时常模棱两可,自己这会儿也搞不懂是真假掺半还是真有别样的情愫在里头。   她吹着头发,耳边嗡嗡地响,这个困惑像雪球,越滚越大,还入侵进她的梦里,扰得她整晚都睡得不踏实。   那晚联系过后,苏时宛和江时然又回到了失联状态,她没有因此失落,反而心上一松,休息得也十分好。   某个不确定的答案也越来越明晰起来。   录制恋综前的那几天,也不是一点都没看到对方动态。   毕竟人气在那儿,一个大势顶流的乐队主唱,发任何动态肯定都是热搜第一。   还有平时出去工作,苏时宛的助理也总是跟个实时记者一样,播报他的各种行程,想不知道都难。   江时然很少发微博,别说是日常,他得奖那晚都没发一条感想,但这样拽了吧唧的样子,就像是紧贴在他身上的帅气标签,粉丝们不光理解还喜闻乐见。   但昨天深夜,他突然发了一条互动博,没图也没视频,就问粉丝,“有没有人给我形容一下紧张这玩意儿”。   粉丝们的热评第一大多是爱到深处自然黑,直接回他,“拽哥你没这个体会倒也不必在这儿凡尔赛(狗头)”。   苏时宛看到这条评论时,也没忍住笑出声,有梗的网友还在底下给他五花八门具化形象去形容的,有听见孩子落地哭的那一声紧张到窒息的,还有考试前没带准考证后来发现拿在自己手上的自吓式紧张,各个具体生动,很有画面感。   苏时宛去录制的路上,还听助理在说评论的事,“咱们就是说,江老师从小到大肯定是尖子生上来的,那优秀那自信,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然他怎么能体会不到啥叫紧张呢。”   苏时宛穿过庭院,进到客厅,和一众工作人员打完招呼,才笑着回助理,“说不定他是装的呢。”   “不可能吧,他可是江时然啊,就他一出道,唱片销量直接扛下第一的表现来说,他应该都不屑装吧。”   苏时宛别完麦,又想到他借书装有学问那茬,不禁吐槽道:“他哪里不屑装了,我看他最会了。”   老话说得好,别在别人背后嚼耳根,因为刚说完,当事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江时然刚到,苏时宛背对他站着,和助理在聊天,他笑咳了一声,有意刷了波存在感,“这是背着我说我坏话呢?”   以前苏时宛在现场,都只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开机,哪怕工作人员在讨论他的事,她都从来不参与,且只字不提他。   今天倒是稀奇了,不光说,还肆无忌惮地损起来。   苏时宛眨巴着眼,空咽了下,感觉挺尴尬的。   她这是头一次这么说别人,还被当事人当场抓包,于是木讷地转过身,她看着江时然抱臂,挑眉,脸上写着“你要不给个合理解释这事没完”的挑衅字眼。   “啊,江老师,早。”苏时宛招了招手,笑得十分灿烂。   江时然两手敞开,人懒懒散散的,导助上来给他佩麦,“早?没点别的要说?”   苏时宛摆手,说话有些结巴,“嗯......应...应该没有吧。”   江时然直接当她面戳穿,“我最会装?”   “......”苏时宛觉得自己这回是解释不清了,她刚真就是一不小心跟助理随口驳了嘴,“我没那个意思,江老师,你别误会。”   江时然低笑,“哦?刚才有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苏时宛肯定地点了点下巴,脸微泛红,本来还在想找个什么别的话题找补,忽然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说话就添了点小底气。   她矮江时然半个头,为显气势,踮了踮脚,“你呢?你没点别的要跟我说吗?”   “喔,什么?”江时然看她一眼,那眼神一看就应该知道她在指什么,但他就是不说,搞得忘了一样,很欠地来了句,“要不你给提个醒?”   苏时宛皱了皱鼻,佯着略显僵硬的笑脸,话里话外都带着酸味:“您贵人多忘事,要真不记得就算了。”   她说完往沙发里一坐,手撑着膝盖,环顾了客厅一圈,录制还没开始,但编导们似乎嗅到了一丝素材的味道,没过一会儿,现场的机子都已亮起绿灯。   这时,江时然出了镜头,走去跟导演在商量着什么,五分钟过去,客厅的电视突然跳出画面,像是提前录制好的影像,下一秒,江时然出现在了里面。   苏时宛一愣,窗帘被工作人员拉了上,客厅也陷入昏暗之中,电视屏光还在跳闪,维持着室内仅有的光线。   “这是......”   江时然在她身边坐下,打了个响指,画面继续播放,她的目光紧随着他走过来,一并落到他身上。   江时然还是那副松松垮垮,没什么耐心的样子,他看着越是无所谓,说出的话,就越让苏时宛心上一暖。   “写了首新歌,要听听吗?”   “不是说一周时间不够吗?”   苏时宛问这话,是拿不准他写这歌究竟是那天她开玩笑说生日想收到他歌当礼物,还是他为她新专辑作的歌,她很好奇,是哪一首。   说不定还是二合一,整成一首“打发”她了。   江时然听了笑而不语。   音乐旋律奏起,平缓的像溪流一样,在这昏暗的环境里,荡漾起一丝暧昧的涟漪。   和他稍显狂傲又放肆的笑多少有些违和,他像是记仇似的,又揪着她的小辫子说,“那不是我最会装嘛,是吧,苏老师?”   苏时宛:“......”   没完了还。 第二十三章   苏时宛没能从他这话里听到自己好奇的答案,所以又问了一遍,这次比较直接,也是因为不想再听他说装不装的事。   “这歌算礼物吗?还是......”苏时宛说话留了个底,万一不是,算不上是她多想,就不会太尴尬。   江时然没回答,眼神点着电视屏幕,让她先看再发言。   录影前半段是他和他队友送给苏时宛的生日祝福,后面他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白色背景墙前,弹唱这首新歌。   不知是怕她听不清歌词,还是怎么,下面还做了滚动字幕,不过苏时宛听力还可以,而且她的注重点都在旋律和曲调上面,也没太认真辨别写的内容。   江时然跟她说这首歌名叫“二十”,苏时宛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有心,知道今天是她二十周岁生日。   直到影像最后,画面卷起四周的边角,像叠拢成一封书信,封口中间跳出“二時”两个字,跟苏时宛误以为的年岁“二十”字不太一样。   是时间的时,还是繁体字,而且……   苏时宛指甲在膝盖上磨了磨,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但事实就是,那也是他俩名字里相同的那个“时”,再配上前面的数字二,不让她浮想联翩确实难。   一旁的江时然手搭着沙发,腿因为太长,屈起一半,搁在屁股底下,他没提歌名,一直问她歌本身如何,满不满意,有没有认真听内容。   苏时宛愣了一下神,没看他,转头盯回已经黑屏了的电视机,里面映着他俩的人影,一个坐姿乖巧,一个稍显霸道,两极画风。   “很好听。”苏时宛手合上,指尖对指尖,轻轻地拍了拍,“也很感动。”   江时然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不太满意这个官方回答,啧了嘴,“就这样?”   “不然......”苏时宛回头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   其实她心里是有想问的,比如最后ending出现的那个信封,有点像是他把这首歌当作告白情书的形式送给她,但那只是她的猜想,又或者这个idea是剪视频的助理无聊随便弄的,她如果贸然去问,答案不是她所想,那不是很尴尬。   她看着江时然从兴奋到无奈地拧眉,想说什么,又咬着牙憋着不说,好像戴着恨铁不成钢的痛苦面具,于心不忍道:“要不……再听一遍?”   江时然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劲儿,冲导演又打了个响指,“是个好主意,来吧。”   这次播放前,江时然贴到她耳边,重点强调且提醒了她,“歌词。”   苏时宛“哦”一声,点点头。   经他这么提示,苏时宛听第二遍的时候,注意力全在歌词上,自然而然就发现了很多细节的东西。   比如歌词里出现了“风筝飞”“校园”“咖啡馆”“粉色围巾”……还有很多跟他俩每次录制相关的词。   从一开始到最近,还有第二段提及的未来,最后配上信封被合起来的动画,怎么能不想多,因为它就是一封彻头彻尾述说爱意的情书啊。   这个想法在苏时宛这里都快落地扎根,可她偏不问,想等江时然再主动提醒。   “这一遍听了怎么样?”江时然信心满满地看着她,好像在期待她能读出一些新内容新感悟。   苏时宛比上一次的口气更加冷淡,“就......挺细心的。”   她说完看着江时然,看他差点飙出国骂来,很想翻她一眼,再无尽地吐槽她,但最终咽下这口怨气,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终究是我错付了呗。”   苏时宛好像第一次看他急得多少有点无语了,忍不住笑意,假装鼓励他,“这让我更期待江老师会给我新专辑写的歌了。”   江时然斜了她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是故意整他,冷嗖嗖地来了句,“累了,要不你拿这歌先唱着充个数。”   苏时宛托腮,还真的思量了一会儿,“嗯......你这提议,也不是不行。”   江时然微露惊色,表情跟误吞了炸/药包似的,“这歌版权我不卖,你别想了。”   苏时宛识趣地配合着,“那有点可惜了,不然说不定会爆火呢。”   “呵。”江时然冷哼,再次说明,“没戏。”   节目里苏时宛这么耍他玩,有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录制中场休息的时候,她还是很正儿八经地跟江时然道了谢。   也很诚恳地想让他把这歌授权给她唱一唱,但江时然的里外态度一致,“不给。”   苏时宛扁扁嘴,在心里给他盖了个“小气鬼”的印章,这时节目组突然拿上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大家围了一圈为她唱着生日歌。   苏时宛对着蛋糕许愿,听见女编导们都在怂恿江时然来个现场版的《二時》助助兴。   她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只有熹微的烛光在摇曳,她没有及时吹灭,而是看着被围堵的江时然有些不耐烦地在推脱。   江时然这人直来直去,他不想做的事,别人拿八抬大轿请他都没用,苏时宛喟叹了一口气,想想他刚刚一定要让她讲出新体会的那些不过也是表演效果而已。   助理说的对,江时然就是个能力出众不屑装的人,写歌对他来说就跟一日三餐一样的简单,一周时间赶出一首歌,再做个简易MV,能有多难多需要用心思呢。   苏时宛低身,正要去吹蜡烛,耳畔突然扬起一道温柔又极具耐心的声音,“想听吗,小寿星?”   寿星本星动作一滞,吹出的气息,缓缓地灭掉一根蜡烛,另有一根坚/挺着摇摇曳曳,光影也随之晃动。   苏时宛直起身,面向他,橙红的烛光把周围渲染得过于温馨和浪漫,那一瞬间,苏时宛仿佛听不见现场的起哄声,也看不见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身边的一切变得温暖又梦幻,她的耳根不再撒谎,满目的透红,心间上的跳动也直白地跟着奏乐。   苏时宛微微笑着,“小寿星说,她想听的。”   江时然挑了下眉,语气很欠地,“那就唱咯。”   现场听和只是在电视上看的感觉很不一样,如果把影像比作是一封展开的情书,那江时然的live就是将这封信轻声地在她耳边念出来。   字里行间都成了他们过去经历过的画面,尴尬的开心的落寞的,每一帧都存在苏时宛脑海深处。   江时然唱情歌的样子很迷人,即使没有吉他在身,他高挑硬朗的身材,站在那里不动,都是一道风景线,他温柔又清晰的咬字,像落下的黑白键,敲出的音符浓重又感情深厚。   这微暗的环境就像催化剂,让苏时宛听得忘了我,一曲终了,蜡烛堙灭,客厅里的灯光重新打亮,她愣了几秒,还是身边的导助提醒她切蛋糕,才缓过神来。   她把第一块蛋糕,先送给他,第一刀下去,切的有点大,江时然瞧了眼剩下的蛋糕,拿了两支叉,笑得没心没肺,“也不用感动成这样,你这偏心的有点过分了,我俩吃一块,行不行?”   “哦,可以。”苏时宛尴尬地递过去,她真是不会切而已,什么偏心,没有的事。   工作人员嬉嬉笑笑地看着他俩,那眼神流连忘返,跟在网上磕糖的CP粉如出一辙。   苏时宛分完蛋糕,回沙发上坐着,江时然回了趟房间,那块大蛋糕被他搁在茶几上,苏时宛小心地捧起,看着像旗帜一样竖在糕体上的透明塑料叉子,分析了一下哪支是他没吃过的。   但是看了半天,没看出太大区别,她取了两支里面相对干净的那支,叉起一颗奶油草莓送进嘴,刚嚼两下,江时然出来了,手里拿着礼品盒,先放下,“你用我的叉子吃?”   “......”吞到一半的草莓停在半道上,吞也不是咽也不是,苏时宛嘴鼓起,声音闷闷的,“不是你的。”   她说这话完全没底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哪支是没吃过的。   江时然取出另一支奶油痕迹明显的,让她把手上的拿过来作比对。   苏时宛当下也是没想太多,事后回想才觉得自己为什么幼稚得跟个小学生一样,还跟他真的认真研究起来。   “你看你那支是不是很干净?”江时然一手一支塑料叉,像在魔术现场的解说员,“知道为什么这么干净吗?”   苏时宛以自己的逻辑发言道:“因为没吃过。”所以她才用的。   “拉倒吧你,这我舔干净的。”江时然莫名还有点自豪,苏时宛胃里突然一阵不适,但又是第一次见江时然这么憨而不自知,又很想笑。   这样那样的复杂乱套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江倒海了一阵,她终于缓过劲儿来,学他厚脸皮地说:“你跟寿星计较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寿星想用哪个吃就用哪个吃。”   江时然一顿,放下那俩叉子,给她鼓了鼓掌,“小寿星说的都对。”   他们这边吃着自己的,没人来打扰,苏时宛借着寿星的名义,说话狂妄又大胆了一些,她吃了几口蛋糕,还是把想问的问了,“歌词里写的十八岁心动是什么意思?”   苏时宛其实在听第一遍的时候,就觉得这段歌词很奇怪,因为江时然的十八岁,跟苏时宛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但在写给她的歌里,加了他十八岁心动这样的歌词,实在是很突兀也很不搭。   江时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移到歌上来,这会儿太突然,问得他措手不及,迟了快有十多秒,才回她,“编不出词来,加点我的个人真实写照,不行吗?”   苏时宛信以为真,揶他一句,“那你也太不尊重我了。”这可是写给她的歌,乍一听,还以为他十八岁就对她心动了一样。   江时然撇了撇奶油,漫不经心地问她,“我十八岁,你几岁?”   “十六,刚出道。”   “嗯,算术还行,答对了。”   “......”   苏时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想他这问的什么弱智问题,真是有够无语的。   但是又一想,难道是他十八岁就关注她了,所以他十八岁的心动,真是她吗?   可她并不认识那时候的他啊,那他心动什么呢?   “江老师。”   “嗯。”   “你说心动非得是对一个人吗?”苏时宛看着他,好像知道了点不确切的答案,所以想从他深邃的眼里,读出正解。   “问得好。”江时然比了个赞,把蛋糕放回矮几上,人松垮垮地靠在沙发里,腿一伸,姿态拽拽的,说话吊儿郎当,“你问我没用,我怎么会知道。”   苏时宛笑笑,心里答案已然明确。   顺便吐槽一句,看吧,这人真的很会装。   但他没演。 第二十四章   苏时宛之前不确定,比如他是真是演,但在江时然说出那句“我怎么会知道”后,她了然于心地不再问了。   她为她过去对他的存疑感到些许抱歉,江时然这么真实坦荡的一个人,她怎么能怀疑他都是逢场作戏陪她表演呢。   虽然他的确骗过她,比如刚才,还有之前自己脚扭伤也定要背她下山的那次。   但这样的欺骗,反而让江时然有血有肉起来,他也不是天生硬骨傲慢的人,也有软肋,以及不想被人看出的破绽。   只是很巧地,都被苏时宛恰好撞破,所以她现在充分信任他,不管节目还是私下,江时然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坚信就是真实的。   休息片刻,机子再次开机拍摄。   除了新歌之外,江时然还准备了礼物,是一套定制的情侣陶瓷杯,和上次在饰品店里看到的不同,杯壁上挂着的不是猫咪,是他俩的卡通头像。   苏时宛拆开礼盒,看清正物的那会儿,有些震惊,想他对杯子是真的执着,好像不送她一个过不去什么坎儿似的。   加上他送的礼物真的太多了,上次逛街买的衣服鞋子,这次的专属新歌,还有这套情侣杯,无形中给苏时宛添了很大压力,因为江时然跟她说过要加倍追讨回去的。   她拿起挂着自己头像的杯子,才发现它的杯身是蓝色,应该是男生用的,而江时然头像的才是粉红色女款,“你很喜欢陶瓷杯吗?”   苏时宛很煞风景地提了嘴,主要是她杯子真的不老少,她上次说他要喜欢就全部送他也不是开玩笑,这下倒好,还是多了一只。   江时然把她手里捧着的讨了回来,推过去另一只还被装在盒子里的,看着她风轻云淡地问:“你觉得重点是杯子?”   苏时宛想说难道不是吗,想了想似乎更煞风景,干脆不说等他告知这杯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奥秘和真谛,非让他送。   但江时然话说到一半,就没打算告诉了,他拎着俩没开封的杯子,起身去厨房冲洗干净,然后泡了杯温开水给她。   苏时宛两手接过,说了句“谢谢”,看他正要喝,匆忙喊住。   江时然挥了挥杯口冒着的白烟,笑说:“不烫,放心喝。”   “不是。”苏时宛捏着杯子往上靠了靠,眨了眨眼,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的,“我们不碰一个吗?”   江时然好笑地挑了下眉,“又不是酒。”   苏时宛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挺奇怪的,但就是觉得不碰一碰少了点什么趣味,看着也很无聊,她有时候都觉得江时然说她变得更有趣了不是空穴来风,从她第一次录节目到现在,整个人的性格还有状态,变得明显不同。   今天在过来的路上,经纪人和助理也都说她最近的磁场改变了,具体是哪儿他们说不上来,但说了那是往正极方向发展的,是好的。   苏时宛也为自己有好的改变而开心,她说:“就当是......是用新杯子的仪式感?”   江时然被她说笑了,欠哼哼地,“你怎么不说你还想再来点祝词呢。”   “也不是不可以。”既然都提议了,苏时宛摆了个“有请”的手势,“江老师先说。”   “......”江时然多少有点让她搞无语了,但想了一秒,还是配合着说,“那就祝苏老师下张专辑大卖吧。”   苏时宛微微拧眉,眼神里透出一股“如果你要这么说,那就很没意思了”的神情来。   江时然录过无数综艺,他的风趣幽默,和抛梗接梗的水平可是连主持人和各大编导都赞不绝口的,眼下看着苏时宛略带嫌弃意味的表情,确实是有点刺激到他。   杯子里飘出的蒸汽少了点,冬天嘛,室内再暖,水自然降温也降得快,主要是江时然真挺渴的,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不行?”   “好歹说点我俩有关的,再不济也可以说说节目组,不用比我公司还关心我的唱片销售量的事。”话虽然这么说,但苏时宛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祝词和她有关,还是小小意外且欣喜了一下。   江时然点头会意,还是不足两秒的张口就来,“那就祝江苏CP长长久久。”   没点明是哪方面,爱情还是友情,代入者自然会代入。   苏时宛把杯子一抬,叮一声,和他的碰了杯,不等江时然反应,她先把水喝光了。   “玩赖?”江时然喝了一口,盯着她空荡荡已经喝空了的杯子,“你还没说呢。”   苏时宛摇头,一脸真诚,“没有,我是觉得你这个说的非常好了,我就没必要再献丑了。”   “过个生日,嘴皮子都厉害不少啊。”江时然闷光了剩下的水,喝完还哈了口气,真有种冬日里坐在大街上某个暖棚里喝烧酒吃烤肉的那味儿,特别恣意享受。   苏时宛跟他本来也算的上是熟识了,今天的录制就像是添柴堆薪,把之前的小火苗一下引大燃旺了,所以她也没客气地接承道,“总不能空长了这一岁,是吧?”   江时然对着镜头说“说不过她”,苏时宛才不信,他就是今天看她是寿星,所以没发力,哪儿哪儿都让着她。   摄像大哥举着机子,手很稳,但镜头一直在颤,苏时宛看了很久,也不晓得他在笑什么。   下午午睡起来,苏时宛从房里出来,客厅里没人,工作人员撤了机器,出去聚餐了。   窗帘拉上半边,光从落地窗泄进一点,被绿植遮挡,只有一小撮光晕,落在沙发上。   江时然躺靠在上面,腿横出一节,点着地,手搭在额头,盖住上半张脸,看样子是睡着了。   苏时宛踮着脚尖,步子很轻地走过去,她想帮他把窗帘全拉好,人刚走近,手腕被人一握,男人的声音喑哑,听着十分疲累,“不用。”   苏时宛只好收回伸出去的手,转过身看他时,才发觉江时然困顿得反应慢拍,居然没有松开她,“怎么不去里面睡。”   “没想睡。”江时然坐起来,后知后觉把手拿开,“抱歉。”   他空出位置来,苏时宛隔开些距离坐下,“你是不是昨晚熬夜了?”   江时然伸了个懒腰,随便一个呵欠都能打出眼泪来,他刚确实没想睡,那会儿还有三三两两个工作人员,大概都走光了,周围一下安静,他刷着手机把自己刷入梦了。   他站起来去倒水,问她要不要,苏时宛摆摆手,“你要问我哪天没熬夜,我估计能答上来。”   苏时宛就没见过作息这么不规律的人,“那你肯定没听摇篮曲。”   江时然站在料理台前,手松散地撑着,水灌了一口差点喷出来,“你别说,那个刚开始还真有点用,但后来我给免疫了。”   “......”苏时宛也不知道他说真说假,揶揄道:“你的防睡系统可真无敌。”   江时然放下水杯,经过冰箱,扯下上面的纸拿过来,“真的,不骗你。”他从抽屉里翻了支笔出来,笔盖戳着矮几桌面,当当两下,“都过这么久了,对男朋友的要求是不是有点想法了?”   苏时宛巡视了一圈空静的客厅,笑着说,“你为什么总挑没镜头拍的时候,跟我做这些?”   以前实现心愿也是,这些互动在编导眼里可都是重要素材,但江时然总是拎不清地把这些放到私下来做,以至于他们真正在镜头下的互动尴尬无聊到抠脚。   她其实早就想问了,就是以前不太熟,也不方便,现在顾虑少了,就直接问出口了。   江时然手上的笔一停,掀眼看她,过了两秒,又开始转笔,嘶了声气,“你不会真以为这房子里装的360度无死角摄像头,人不在就关机不工作了吧?”   “......”   江时然把纸推过去,连同笔一块儿,语气有些清冷,“放心,连轴拍,少不了我们的画面。”   “不是,我不是......”苏时宛觉得他八成误会她这么问的原因,她只是想听到他们私下镜头里都一样这个回答。   但在江时然那边可能成了怪他不把握分寸,导致节目正式播出时,两人的时长特别少,也就达不到提高曝光度的目的了。   毕竟公司和艺人本身上综艺其实都是为这些事。   她越想解释,江时然说话就越密,做到了他不想听无论谁也别想有缝插话说半个字的地步,苏时宛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整她,从来没听他喋喋不休说这么多废话。   苏时宛恹恹地闭了麦,等他一通话倒尽,食指倒钩敲着桌面,冷冷淡淡地来了句“写吧”,苏时宛才不紧不慢解释,“我没有在意画面多少这件事。”   “知道。”   苏时宛看他压根不知道,她咂了咂嘴,没缘由地升起一小团无名火,边写边念出写的内容,“理想男友第四条,他必须在晚上12点之前睡觉。”   江时然:“......”   他们这世代能有这么早睡的年轻人?   “你这怕不是孤独终老的要求,”江时然往沙发上一靠,都不想看她写下去,“没哪个艺人做得到。”   苏时宛反将一军道:“谁说我的理想男友就得是男艺人了?”她脸都没转过去,继续埋头写着,“这是苏时宛的理想男友要求须知,又不是写给你的,你做不做得到没人在意的。”   庭院里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工作人员的谈笑声也由远及近。   一行人进入客厅,就看见江时然岔得老开的腿,突然一伸,往盘腿坐在地毯上的苏时宛膝盖上,没轻没重地踢了脚,他们也不是本人,感受不到这记脚力到底有多重,反正就看着苏时宛难得气鼓鼓地回过头瞪着江时然。   这场景可是千载难逢的画面,还剔着牙的摄像师忙不迭从角落里提起摄像机,跟过去给两人来个特写镜头。   江时然这一脚算不上有力道,他是穿着冬袜,踢在膝盖的位置,比起痛,说是痒会来得更贴切。   在这之前,他俩最亲密的动作可能就是在帝大操场拉了下手,这种拿脚踢一下以示情绪的举动从来没有过,所以苏时宛与其说是气鼓鼓,不如说是想笑又不得不憋住。   为了再多点气势,苏时宛把笔放下,叉着腰“你干嘛?”   “我拿给你写,你说不是写给我的,那还能是我让你写给甲乙丙丁的?”江时然跟她说话可从来没这么冲过,这字字句句都像带着嚣张气焰。   不过这对苏时宛根本不管用,她还是一副振振有词模样,“那你都做不到嘛不是。”   “你随便拉个男明星问问,他们绝对都不行。”要说提别的多难的要求,他达不到认也就认了,这12点前睡觉他是第一个不服。   苏时宛点点头算是承认他的话,但话锋立马一转,“但我就是相信他是那个能为我做到的特殊例外,这也不行吗?”   “......”江时然紧了紧后槽牙,笑说:“当、然、行。” 第二十五章   苏时宛有蓄意为难他的意思,但初衷还是好的,希望他作息能规律。   她看见拍摄的机子抖得更厉害,导演也跟着笑声雷雷,很像那些情景剧里经常出现的笑声特效,在画面外,但前仰后合的样子,真像是戳中了哪里的笑点。   苏时宛当然知道,他俩的互动多半都是不熟之中透着点尴尬,刚才那样的怼嘴皮子互动很少见,也很稀奇。   江时然拗不过她这个要求,让她接着写,苏时宛把笔一放,说,“暂时想不到了。”   江时然:“......”   画面外再次爆笑如雷。   大概是从没见过江时然吃了两次瘪的模样,个个暗爽到不行,他多拽一个人,还不是被苏时宛两三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前面的三不条款再加今天的“晚上12点前睡觉”,江时然掀起那张纸,手指弹了弹,那声音清脆响,好像有着无可奈何的怨气,但最后还是忍着没发泄出来。   “可以可以,苏老师真是为国家培养十好青年做足了贡献。”   江时然说这话凉嗖嗖的,苏时宛顿时觉得,他刚才绝对是拿那张纸当作她额骨,重重地弹她额头来着。   她不可辩驳,又憋着笑小声说:“春晚以后要是找你上,你记得谢谢我就好了。”   江时然眼神一勾,捏着那张纸像是要把它糊到苏时宛脸上,苏时宛故意瞟了眼摄像机,提醒他这是在录节目,所以他这个想法也就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   江时然冷笑一声,越过她,把纸重新贴回冰箱上,打开冷冻柜门,拿出一桶冰激凌来,“苏老师,要不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苏时宛收起脚,让他方便过去。   江时然走过时,在她怀里扔下一支金属勺,坐下掀开桶盖,“19岁挺好的,就别长那一岁了。”   苏时宛听了捧腹笑起来,差点没拿稳勺子,他这是把自己今天占下风的事,全赖在她过生日长大一岁上面了,“可是......江老师,12点还没到,我现在还是19岁。”   她挑起杏眼,圆睁睁又清澈的眸子,里头没有半点杂质,像挂在天边的明月,皎洁不失朦胧美,她看不见,江时然却是目睹得一清二楚。   男人轻咳了咳,低下眼,把冰激凌筒递过去,不说这个话题了,“巧克力味。”   “嗯。”苏时宛点点头,勺子就着最中心,旋转一圈,像在挖西瓜,就是太冻了,有点不好挖,过了好一会儿,她看了眼江时然,实在掘不出水花来,想放弃了,“要不你先,我等化了——”   江时然直接按住她的手,往下用力,勺子深入进去,他的手心裹着她指骨,其实很冷,因为他之前一直捧着冰桶,手冰凉凉的。   勺子转出一团冰花来,江时然放开手,扶着后面的沙发,叹气,“吃还要教你。”   苏时宛撇撇嘴,拿起搁在一旁的另一柄勺,像在切割实验分出一半一半,十分均匀,一点偏颇都不存在,“喏,给你教学费。”   不知道是录久了综艺,还是跟江时然认识的时间长了,他说出的玩笑话,苏时宛可以游刃有余地接下去,这样的默契很奇妙,但又非常友爱。   冰激凌化开一点,像咖啡色冰滩上浮起的一颗黑珍珠,江时然的手仍然吊在沙发上,脖子往前伸,苏时宛将勺子递近过去,无言的默契让江时然笑了下,他咬着勺沿,苏时宛才放了手。   冰凉的雪糕在嘴里彻底化开,浓郁的巧克力,卷噬着舌苔上的每个味蕾,过喉还是苦的,侵入胃里,就化成了甜味。   苏时宛吃得慢,咬了两三口,最后都化了,她就当成奶昔一样喝。   “好吃吗?”江时然问。   “一个人吃就一般。”苏时宛指着被挖空的中心眼,唇边还余有苦涩的巧克力味道。   虽然这不是夏日里的冰镇西瓜,但苏时宛还是脑补成了他是把最好吃的第一口留给她,因为这样的幻想,苏时宛才做出了把好吃的第一口分一半的举动来。   她转过头,盈盈地笑了笑,“两个人吃就很好吃。”像是要征得他的同意,苏时宛温温地问了句,“是不是?”   江时然把勺子舔得超干净,好像什么怪癖似的,应了声,“当然。”   念及今天是苏时宛的生日,拍摄到傍晚就喊停了,苏时宛收到了很多亲友的祝福,往年今天都是和粉丝一块儿度过,今年因为拍摄节目,她其实和经纪人把生日会取消了。   所以今天晚上她并没有任何安排,早收工反倒是给了她富余的休息时间。   江时然比她这个寿星忙,拍摄一停,他经纪人就把他抓上了保姆车。   车子刚启动,苏时宛口袋里震了两下,江时然发来的微信。   [江时然:有个电台直播,一小时左右。]   [江时然:很快回来。]   苏时宛看着这两条像报备一样的消息,一时不晓得回什么给他。   导助过来收麦,问她,“小宛,看什么这么高兴?”   苏时宛微愣,锁好屏下意识地摸了下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抚抚平,“没有没有。”   她和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先回房间待着,她点开节目的工作群,往上翻着刚才江时然唱歌的视频,听完一遍,给自己经纪人发过去,说自己很想收录这首歌。   过了半小时,经纪人才回她,[确实可以,但这歌他会卖吗?]   经纪人不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苏时宛的,他是单从视频上来看,江时然把歌词里的感情诠释得很到位,这种情感说实话,苏时宛不一定能唱出来,所以留着自己唱会比出手给其他歌手效果要好。   [苏时宛:他确实说他不想卖,但我想争取看看。]   [经纪人:不卖就算了,这歌的感情你抓起来也难,咱们试着要点别的歌问题不大。]   苏时宛看到这话,有点不服气,她经纪人过去对她的唱功只有夸奖没有贬低,她一度都以为自己在经纪人心里到了谁也不可超越的歌神地位,结果几天不见,现在都说她感情抓不到位了。   [苏时宛:钱哥,我是唱情歌出圈的……]   [经纪人:知道,但这不是男生视角的暗恋嘛,你能懂?]   [苏时宛:......]   [经纪人:看吧,就说你不懂,说不定人家就是写给暗恋对象听的,不想卖很正常,咱们什么歌收不进来,没必要。]   ............苏时宛敲着键盘,正打着这歌写给我的,看到经纪人后面那些话,赶紧全删除了。   前面经纪人说这歌写的是暗恋,已经够离谱的了,这会儿直接说是写给暗恋对象的,苏时宛槽口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开。   在她看来,《二時》就是江时然把他和自己的节目录制点滴串联起来,然后加了一点他过去第一次听到她的歌的感触。   跟暗恋有什么关系。   她多少还有点沉浸在这是他表达心动的歌,认为基调是甜蜜的。   但被经纪人这么一说,苏时宛还是受影响,且吃不准地又听了一遍,听完之后,感觉确实有所不同,想到江时然的电台正在直播,她顾不上那些想法,从网页里跳转到他的电台放送,趴在桌上安静地听着。   开场已经有一会儿了,这时在播放ZIP的新歌,专辑里的某首抒情歌。   主持人借机问江时然,“江老师的抒情歌比起摇滚那些歌,很不一样,有没有想要在下张专辑多来两首这样风格的。”   江时然前半场估计都没怎么说话,一开口声音是哑的,像睡了一觉醒来似的,他清了清嗓子,才说,“哦,会有一首,这两天刚出来的。”   苏时宛撑起头来,第六感告诉她,江时然说的是《二時》。   主持人说:“方便透露给粉丝们是什么类型的抒情歌吗?”   现场默了一阵子,主持人干笑两声,正要扯开话题,江时然突然开口,语调懒散的没多少力气,“就......苦情歌吧。”   主持人笑出声来,苏时宛都没忍住,心想应该是自己猜错了,不过这么看来,江时然的创作是真厉害,短短时间又写了一首新歌。   他不睡觉是真的在工作,苏时宛还强要求他要早睡,简直要他命了。   这么想着,苏时宛笑到停不下来,觉得自己还挺不厚道的,对他的粉丝对他都是,这得让他少产出多少优秀作品来。   她给江时然随即回了条微信,[那四条要求我开玩笑的,都是节目效果,别当真。]   苏时宛刚发出去,广播里迟缓了一秒,也是噔一声,还在回答问题的陆风停下来,没边没际地拱了江时然一下,开玩笑说,“苦情对象来消息了。”   主持人哈哈大笑,说他们几个平时相处肯定很有意思,江时然冷哼,没接话。   陆风继续说,“反正我是没听出有多苦情,我感觉甜的都快齁死了。”   主持人:“被你俩预告的心太痒了,太想听了,这新歌不得不说挺有魔力啊,苦情得有点甜,这么理解没错吧?”   陆风点头说是的。   苏时宛想起什么,又发一条,[对了,江老师,《二時》这首歌我是真的很想放新专辑里......]   过了一秒,又是手机噔的一声从广播里传来。苏时宛现在确定那就是江时然的手机提示音,但他怎么还是没静音呢。   想他估计没碰手机,也就没看消息,苏时宛放下手机打算好好听广播,没过两秒,桌上突然振动,苏时宛拿过来一看,居然回她了。   [江时然:在听广播?]   “......”苏时宛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回了他个问号。   [江时然:去听。]   苏时宛没回他,大概过了两分钟,主持人问问题又问到了江时然,他好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又很拽地来了句,“苦情歌不卖,谢谢。”   苏时宛:“......”   主持人:“我们刚说到卖不卖这话题了吗?”   江时然倏地一笑:“提前打个招呼,怕有人一直惦记。”   苏时宛:“......”   苏时宛憋了口气,脸色通红,原来说了半天的苦情歌真是送她的这首,而且他都已经计划好要放到自己的二专里面,那她和普通听到这首歌的粉丝有什么区别?   所以感动了半天,到底送她什么了。   新歌首听权?   苏时宛啪啪敲着键盘,十分不给面子地也丢过去一句,[有些人虚情假意的二专收录曲,白送我也不要。]   广播进入广告时间。   江时然发来语音,笑得不行,[偷偷听了不少嘛。]   ......苏时宛把广播页面立马切掉。   谁稀罕听。 第二十六章   被正主正名了的苦情歌,苏时宛到最后也没质问一句,江时然你是不是暗恋我。   以她的性格,就算和江时然关系再好,混得再熟,都不可能问出那句话来。   苏时宛骨子里就是小心谨慎的性格,每次演出前的排练,都要保证万无一失,百分百完美,她才能放心。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前提也是一样,不到百分百确定对方的真实想法,她绝对不会贸然去做这些可能丢脸的事。   一如刚刚听他节目被发现,她到现在都懊恼得不行,等他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通打趣。   但这回苏时宛想错了,因为江时然回来压根没提广播的事,节目组叫上他们两个在客厅开了个小会。   本来这是要放在明天的节目里说的,提前打好招呼也无妨。   《亲亲我baby》在A台放送,电视台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四组嘉宾一起参加跨年晚会。   每组都是单独的节目,最后再齐聚舞台做个简短的祝福。   其他三组已经确定好档期,所以要问问他们两个的意思。   苏时宛往年都是在另一家电视台跨年的,按照惯例,今年应该也是不例外,但如果江时然这边可以,她是愿意去和公司再行商量的。   江时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行程似乎了如指掌,“你是不是要去W台?”   苏时宛点头,“去年是。”其实之前都是,但她不想江时然误以为她和那家电视台有合作,为了不让她为难,先自己拒了这次A台的邀请,所以只说了去年。   江时然嗯了声,像是在考虑什么,反正半天没说话。   “要不我现在就去问问经纪人,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苏时宛关心地问他,“你们今年收到哪家电视台的跨年邀请了?”   如果都要调动,苏时宛觉得他那边可能比她要难一点,毕竟她是solo歌手,而他还有队友,要跟着一起变动,多少会欠点人情。   不过苏时宛又多虑了,因为ZIP今年本来就在A台跨年,这样的话,如果苏时宛不能去,四组嘉宾其实不是少一组,而是少一个。   苏时宛大概已经能预见到,那时候网上的词条和热评有多恐怖了。   免不了又是被大家质疑营业CP,太假了,之类的话题。   “这样吧,我肯定参加,大家可以放心。”   哪怕是赶场,苏时宛也不想留江时然孤零零一个站在舞台上送新年祝福,那画面想象起来都有点心酸。   江时然淡淡垂下眼,唇轻启,想说又没说。   苏时宛大概能猜到他想说的话,毕竟她从来都不是先斩后奏的性格,不稳妥的事她也不会先行保证,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就只管去和公司还有经纪人交涉就好。   导演和编导们撤出去后,苏时宛把这事跟经纪人说了,但那边还没回。   房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还闪着绿灯,拍摄结束了又没结束。   江时然靠在料理台边,抱着双臂,等一旁的热水烧开,“咖啡要吗?”他撕开一袋速溶,倒进杯里。   苏时宛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笑了声,“你是真不把四条准则放眼里啊。”   水开了,江时然拎着水壶给她倒了杯开水,又给自己泡上半杯咖啡,“不是你说的让我无视?”   “我说让你做你不听,我说你让你无视,你倒是行动得很快。”   勺子顺时针搅拌,漾出一团白沫来,江时然拿起抿了抿,才抬头,热气蒸在脸上,润湿了他额前几根头发,他没在意,语气欠欠的:“我再不快点把你邀的歌写出来,那点广播里的秘密不都得被你发现了?”   苏时宛走过去,想去拿杯子,他提醒了声“烫”,苏时宛没理,继续捂着热手,笑问,“我今天也没听到什么。”   “不能吧,我说了挺多。”   “比如?”   “《二時》不卖。”   “......”   苏时宛手里的杯子里要装的是冷水,她绝对就泼上去给他洗个脸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气她的呗。   苏时宛当然不能输,也挑着让他难以启齿的问,“它怎么又变成一首苦情歌了。”   “又?”江时然挑眉,咖啡喝了一半,也挺苦的。   苏时宛自嘲:“那是我没听懂吧,我听着还挺甜的。”   “那还是以你为主。”   这话搁今天之前听到,苏时宛肯定觉得甜,但现在,她摆摆手,“别,我就是个试听者,一点不重要。”   江时然放下杯子,藏不住的笑,“生气?”   “没有啊。”苏时宛怎么会承认,“这有什么好生气的,ZIP顶流嘛,我就算只是个试听的,也感到非常骄傲。”   江时然啧了声,哂笑,“不诚恳啊你。”   “我哪儿不诚恳了,说的不是句句实话?”   江时然背过去,把杯子洗了,扯了下纸巾擦着手,“我俩是不是还没玩过真心话?”   “......”   苏时宛巡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子,真想再吐槽一次,你为什么总在没人的时候折腾这些。   他从抽屉里拿了副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出来,上下弹了弹,问她谁先来。   苏时宛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游戏,想问就问,而且才两个人,很没意思,“我不想玩。”   江时然一愣,被这个回答噎了住,但很快把卡牌放了回去,“困了?”   “没有。”苏时宛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很嚣张地让她回答是或者不是,然后只用三个问题就把她是谁猜了出来,现在回想,他可不就是在装,作为一个循环听过她出道曲的“歌迷”,怎么会听不出她说话呢。   所以她现在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他提议,“这样,我们玩最早那个。”   “什么?”江时然问。   “你问三个问题,我回答是或者不是。”苏时宛解释说,“这样比直接说真心话有意思。”   江时然哼笑一声。   确实有意思。   因为还得猜。   “只能三个?”   苏时宛想了下,三个才有意思,都问完了,不还是真心话么。“对,就三个。”   “那你先,我想想。”   “好。”   苏时宛爽快的样子让江时然顿了顿,他什么时候变得扭捏和瞻前顾后起来了,于是立马驳回,吊着眼皮,语气郎当的。“我想好了,还是我先。”   苏时宛十分大方,弯了弯眼,“都可以。”   江时然有一个是早想好了的,刚没回也是在犹豫,“冰箱上那四条准则,我要真不做,你是不是会不开心?”   “......”   江时然眼神灼灼,一眼都不肯放过地牢牢盯着她,苏时宛瞟了眼那张纸,想先喘口气,她没想到他一上来就会问这个。   想了想,苏时宛才点头承认,“是。”   “那干嘛发那种话给我?”江时然乘胜追击,但苏时宛怼他说不可以提问,他满脸不爽地继续问下一个,“刚才那么确定要参加A台的跨年晚会,是因为不想我落单?”   “......”   苏时宛这会儿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玩这个游戏,江时然的每个问题都恰如其分地打在她不想回答的结节上,每一问都是让她不想正视又不得不承认的回答。   她抿了抿唇,突然很口渴,站起来想去喝口水,被江时然按住肩,往下扒拉坐好,“还带逃的?”   “不是,有点渴。”   “坐着。”江时然起身,拿了杯子过来,往茶几上一放,手斜成45度角撑着,耐心得很,“慢慢喝。”   说得好像他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等她回答。   水已经不烫了,但苏时宛还是当开水似的,抿了一小口,她还以为她够无畏,现在看来只是自己的幻觉,她声音发紧,轻声说了声“是”。   “喔~”江时然勾着声儿,调子拖得可长,“最后一个。”   “嗯。”   江时然咳了咳,比刚才看着好像要紧张,苏时宛都不晓得他那股子神气劲儿怎么突然湮灭了一瞬,等的时间有点久,她催了催,“怎么不问?”   “想想。”大概是最后一个,所以比较谨慎。   苏时宛耐心等着,这时经纪人回了她消息。   [经纪人:你想在A台跨年?我怎么记得A台收视率不如W台啊,对咱没好处吧。]   苏时宛解释不是因为收视率,但也没说是想跟江时然一块儿跨,就扯了个今年人气都是这个节目加持的,最为感谢,也应该选A台。   经纪人显然不吃她这套,但没也敷衍,说是帮她跟领导说说,因为他们公司的歌手基本都在W台跨年,她今年突然不到场,怕被网友说。   [苏时宛:好,谢谢钱哥。]   苏时宛回完消息,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江时然转着手上的签字笔,看似轻松悠闲,“能来吗?”他比较关心这个。   虽然还在走程序,但苏时宛很有底气地说,“肯定啊,我都答应了。”   江时然故意调侃,“大明星就是不一样。”   “你还问不问,不问就弃权。”苏时宛的三个问题可是已经想好了,她要把他为难的那些问题通通加倍打回去。   “问啊,干嘛不问。”江时然闲散地往沙发坐,签字笔随手一丢,滚到了矮几底下,苏时宛低身去捡,就听见头顶云淡风轻地飘来一句,“跟我是节目效果吗?”   碰到签字笔的指尖一顿,苏时宛低身垂眸的动作就像被钉子钉在空气里无法动弹了一样。   难怪他刚刚迟疑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准备了一个终极难题等着她。   苏时宛缓缓地抬起头,余光瞥见那几台闪着绿灯的机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却不是真正的私底下,说到底江时然还是在节目上问着她是不是节目效果。   她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七章   苏时宛指着沙发后面架着的一台摄像机,笑问,“现在算录节目吗?”   江时然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绿色信号灯一跳一跳,实时工作中,“算吧。”   “哦。”苏时宛点点头,语气里揶着点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早知道就不那么认真回答了,反正是在录节目。”   “......”江时然顿了顿,看向她,眼神周转了一圈,像在细品她的话。   苏时宛呵呵笑了笑,“那就是吧,是节目效果。”   “真的?”江时然眉峰挑起,再三确认,“我们是节目效果?”   “是啊。”苏时宛点头,很认真地同他分析,“我们私下很少联系不是吗?”   她喝了水跟喝了酒似的,也可能是被他们这会儿是在录节目这个事实给刺激到了,但凡江时然刚才说“就是我想问的”,她都不至于隐藏不住此刻的情绪。   江时然听她说这话好像控诉什么,但事实是他们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是他先主动联系,主动次数多了,一是他觉得像在打扰,二是也期待对方可以主动联系。   然而并没有,所以久而久之,江时然主动发消息的频率也就不多了。   他嗯了声,在想这话要不要说,怎么说,这么多机子盯着,在节目上谈私下如何相处总是很奇怪。   江时然一时沉默,空气也变得无声无息,苏时宛咳了咳,把场子重新圆回来,“我还没问呢。”   “嗯,问吧。”江时然语气平淡,兴致看着不高。   苏时宛本来想好的那些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这会儿也不想问了,她随便找了三个无轻无重的问题,江时然回答完,客厅里又是落入一片沉重的安静。   以前碰到这样的状况,苏时宛都不嫌尴尬,她只会静静地待着,等别人主动打开话题,但现在,她对这样的寂静多少感到不太自在,所以哪怕很不娴熟,也尽量在找可聊的事情。   比如跨年晚会要准备什么节目之类的。   这么尬聊了半天,苏时宛想去睡了,就和他道了声晚安回房间。   她刚进去,微信进来消息,以为是江时然为刚才的事同她解释一二,并不是,是她经纪人发来的。   [经纪人:公司的意思是,如果只有合作舞台,那就没必要,solo跨年舞台比合作舞台更重要。A台要是多余出一个solo位置给你,那是可以的,这得跟他们谈。]   [苏时宛:好,知道了。]   公司只会看利益,本人两人合体舞台的出场费会比她solo价格高,但因为这是他们本台自己节目里的嘉宾,所以价格会往下压,听经纪人的意思,他们应该已经比较过她在W台的演出费比同台高了,所以还想再要一个solo舞台也无可厚非。   -   洗漱完,苏时宛听了会歌,关上灯正要睡。手机忽然震了好几下,她拿过来设置成静音,不想回的,结果看到江时然的名字,没忍住,还是点进去看了眼。   [江时然:合作舞台教你弹吉他唱歌怎么样?]   [江时然:光想那个画面,还是挺酷的。]   [江时然:先教你弹首风筝飞?]   苏时宛看了没回,像是在赌气一样,想等他解释什么,但没有,就不想回了。   等第二天起来,她也没说话,坐在沙发上,江时然过来跟她说了声早,她就嗯了声,一直到节目开机,她才同他正常交流。   说的也都是跨年晚会的事情,江时然问她有没有想法,苏时宛故意说:“我只唱歌。”   江时然:“......”   两人今天的气氛显然不太对,导演都能看出来,他让编导给两人写点提示,注意表情管理。   苏时宛看到后,配合着笑了笑,但情绪不高,就经常忘记,导助只好时时刻刻提一下牌子让两人注意点。   江时然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占了大半边位置,大概是刚才苏时宛的回应让他觉得跨年节目也没多大意思,索性不说话了。   苏时宛坐在沙发另一端,规矩地坐着,也没什么话要说,突然想到上次没还的书,问他,“你书带了吗?”   江时然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两手搁在脑袋底下当枕头,“没带。”   “真没带?”苏时宛是不相信的。   江时然坐起来,侧靠着,和她面对面,语气郎当,“还要搜身啊?”   苏时宛冥思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我有必要骗你?”江时然不屑地笑笑,“我图什么?”   图想要跟她私下见面。   苏时宛努了努嘴,很想说这个,没敢罢了。   她静默不语,江时然突然冷笑一声,“你现在是打算只跟我节目上交流,节目上行动了是吧?”   “这不挺好的吗?”他冷她也冷,搞得谁不会冷嘲热讽似的,苏时宛冷冷地睨着他,气势上丝毫不输,“你不喜欢吗?”   江时然说话凉嗖嗖,“你喜欢就行,不用管我,反正有些人就是喜欢看见了消息不回,非要上节目上来说,挺好的。”   苏时宛:“......”   导演看他俩阴阳怪气了半天,心脏实在受不了,现写了一张任务卡递过去。   苏时宛刚才沉浸其中,完全忘了两人还在录节目,她接过卡片,念出任务内容,“给父母准备一份新年礼物。”她转过去问江时然,“有想法吗?”   江时然摆手,重新躺回去,好像还有气焰,说话声更加冷漠,“不做。”   苏时宛看着他,觉得他有点过了,不管他俩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现在在录制,又有新任务传达,怎么都要好好工作的。   “那我一个人去吧。”苏时宛站起来,回房间拿上外套,他不想去就不去,但这任务还得做,只能她来呗。   从房里出来,江时然不在沙发上躺着,苏时宛望了眼他房门,门掩着,估计刚进去,她撇了撇嘴,走过去跟导演说了声她要去的地方。   导演看了眼位置,并不急着让工作人员收拾道具,苏时宛颇有疑惑:“现在不出发吗?”   导演点了点她身后,江时然不知道哪会儿出来了,外面套着厚羽绒,里面内搭黑色毛衣,两手抄兜,从容又恣意地经过她,“走啊。”   苏时宛还没问他怎么又想去了,衣领被他拎着,提溜着往前走了两步。   “我自己走。”苏时宛从他手底下逃出,不满地瞪着他,“不是不做吗?”   “是啊。”江时然说不做就不做。   “那你出来干嘛?”苏时宛快走两步,超在他前边,节目组的保姆车停在路口,她一上去,本来想一个人单独坐的,眼神瞥了瞥身后,还是找了个双人座坐下。   江时然坐在她旁边,腿敞得老开,每次坐车都是一副大爷姿态,拽得不行,苏时宛把腿往外靠了点,他才收敛地稍微并了并。   “不是生气了吗?”江时然侧身前倾,拉上苏时宛左手边的车窗,这距离这动作熟悉又亲密,自然地好像老父亲出门无时无刻不在照顾自己小孩一样。   苏时宛问:“那怎么了?”   江时然坐了回去,拉链拉到最底下,他这人热性大,大冬天也是,即使这样,也不开窗,自己脱个衣服自行解决。   他忽地叹了声气,看向她,“不得哄啊。”   苏时宛眼神躲开,看哪儿都行反正不去看他,“少来了,我们是去做任务,跟我可没有关系。”   “你不是想去做吗?”江时然语气淡下来,“我真不做,没骗你。”   他情绪高低转换太快,苏时宛怔怔地看着他,这会儿终于不觉得他是不认真对待工作,而是跟父母之间的感情,可能没她以为的那般好。   其实她和父母也有摩擦的,但这不影响她很愿意为他们送上一份新年礼物,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苏时宛没有立场去说服他这些,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车上依旧没有摄像拍摄,江时然心情沉闷一会儿后,主动说起了刚开录那会儿的事,他笑了下,又纠结了几秒,才说,“我刚刚骗你了。”   “什么?”苏时宛还停留在给父母送礼物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为什么要拿家里人骗她,但江时然说,“我今天带书了。”   “......”   “你不会是真不想跟我私下去吧?”江时然用着开玩笑的口吻,皱着眉,“我俩关系有这么差吗?”   “没有。”苏时宛如实说,“我就是觉得......”她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怎么说出口比较合适,江时然等不及地催她,“觉得什么?”   “觉得我们总在镜头前说一些重要的事情。”那种感觉让苏时宛总是处在一个或真或假的状态,既真实又不太真实。   她在拍摄的当下也会经常想,有时候明明是心动,但一看眼前那么多台机子,就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比如吃醋,生气,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出现的时候,苏时宛都逃脱不开这到底是节目还是现实的感情。   就......还挺烦的。   江时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发表什么,而是反问她,“现在在车上和刚刚在家里,哪个时候你比较自在?”   “现在。”   江时然说,“嗯,我也是。”   苏时宛刚开始没懂他问的点在哪儿,看了看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用着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这些心里话,然后就明白了。   她突发奇想地问,“那你再能送我一道题吗?”   “嗯?什么题?”   “是不是那个。”   “哦,你问。”   苏时宛又看了一圈外面,像是在确认这一回是真正的私底下,“就你问我的第三个问题,我现在反问你。”   江时然哼哧一声,笑了,“偷我的题,还来问我,谁惯的你?”   “这么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我还挺想回答你的。”   “嗯?”江时然没反应过来。   苏时宛分贝拉高,突然凑到他耳边咋呼了一声,像在恶作剧,“你呀!” 第二十八章   苏时宛和江时然闹了一路,氛围说不上的和谐和欢乐,有那么一瞬间,苏时宛甚至希望这趟车没有终点,而他们就可以一直这样轻松地相处下去,连问题的答案她都变得不那么在乎。   可车子还是停下了,在利华商厦。   他们这次任务的场所。   苏时宛收起笑僵的唇角,推了推他,“下车了,江老师。”   江时然看了眼窗外,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他走到车门口,突然转过身。   苏时宛没留意,一鼻子撞到他胸口,啊地小声闷哼,退后一步,想问他是不是落东西了,江时然先笑着问她,“我答案是不是还没说。”   他还好意思提这件事,苏时宛鼓着嘴,瞥了眼外面已经开机的摄像大哥,装不在意地说,“算了,都下车了,我不想听了。”   下车就是进入拍摄。   那答案就不算是苏时宛想听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很在意镜头。   苏时宛还发现,江时然这人很会绕弯子,如果他不想直接告诉你,你再怎么耗他时间去追问,他也有千百种方式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   最厉害的是,在当下你可能并没有觉得他是故意不回答,而是真的在跟着他的节奏越说越远。   所以说这人多“奸诈”啊。   苏时宛根本就玩不过他的。   江时然抬了下脚,站上一阶梯,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苏时宛不得不又退后一步。   他后面的自动门被他手动关上。   整个车厢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现在只剩下他俩,比来时还要私密的空间。   苏时宛疑惑地看着他,眨了下眼,“干嘛?”   江时然点着地,“还没下车。”   “然后呢?”   “这样你想听了吗?”   “?”苏时宛迟疑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低下头去,带着点埋怨的口气,“你想说就说啊,哪次不是你自己想说,我才能听到的,问我干嘛。”   江时然手抓着她脑袋,轻轻松松往上抬,和她对视上,忽然笑了,“怎么还发脾气了,难得啊。”   苏时宛看他笑,心里更来气,“难得吗?”   江时然点头,声音低哑,“恩。”   苏时宛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说完,她撇开他的手,从他肩下穿过,直接开门下车。   江时然回头看她,忍不住地笑。   是真能忍啊。   -   苏时宛跟导演说,她想做一组陶瓷杯送给父母,她挺喜欢这些手工活,就是没时间,所以很少能做,这次趁着节目组有这个企划,刚好能来过过手瘾。   陶艺店在五楼,地方很大,里面陈列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陶瓷玩意儿。   他们来之前预约过,所以老板娘一看他们带着摄像进来,就招呼起苏时宛,问她想做什么风格的。   苏时宛还没想好,打算先在店里逛一圈看看。   这家店虽然开在商场里,但因为价格太高,今天也不是周末,所以客人并不多。   货架很满很挤,最里面摆出的成品很多还没上色,而且听说大部分都是出自老板娘自己之手。   苏时宛挑了一组磨砂质地的,但颜色还抉择不下,她想着问江时然意见,毕竟两个人是在录制节目,私下再怎么生气,苏时宛也不会搬到节目上来表现。   店面很大,苏时宛找了一圈,才在中间一排货架前看到他。   江时然手上拿了一组小茶盏,还在精心挑选其他的。   苏时宛走过去笑话他,“口是心非第一人。”   江时然转过头来,拧了下眉,貌似没听出她在调侃,“哪个好看?”   苏时宛对比着看了眼,他手上的比较复古风,看着像是收藏用的,而另一组比较家常,平时就能拿来品茶,“你爸妈用的多,还是收藏多?”   江时然笑了笑,“我在问你。”   “我知道啊,但我又不知道你爸妈——”说到一半,苏时宛终于明白过来,委婉地再三确认,“你真不送他们?”   江时然挑眉,轻描淡写地说着,“我看起来像开玩笑吗?”   苏时宛隐约好像猜到了点什么。   尽管她和父母的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但还是会偶尔提起,而江时然似乎从来没说起过,无论是私下还是他的各大访谈节目,从没听他提过。   苏时宛意识到后,立马换了话题,“可是我品不来茶,你送我就浪费了。”   江时然揣走手上那组,“那就它了,你留着收藏用。”   “……”   -   苏时宛以为自己的手艺还不错,真正上手才发现做陶瓷的不容易。   反观江时然,他就能娴熟地操作窑炉。   小小的酒杯,在他手底下一个个诞生。   但到她自己时,那点陶泥总是不听话,一会儿薄厚不均,一会儿上大下小,样子特别难看。   苏时宛对着镜头都不好意思起来,发誓以后出去再也不说自己喜欢做手工的事。   江时然坐她对面,已经完成了他的四组茶盏,无所顾忌地嘲笑她,“你要求求我的话,我心情好,就把我的送你了。”   苏时宛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本来不就是送我的,我用得着求你吗?”   “反应挺快啊。”江时然笑她,“这会儿不说你品不来茶了?”   “那总得有个备选嘛。”她垂头看着陶盘上又倒塌的一堆烂泥巴,心酸地笑了笑,“我真是太难了。”   江时然弯下腰笑得不行,大发善心地伸出援助之手,“要我帮忙吗?”   苏时宛撇撇嘴,“又想让我求你啊。”   “不用。”江时然起身走过去,半蹲在她身后。   苏时宛一下想到了某个电影场景,男主从身后抱着女主,然后手把手教学,画面相当暧昧露骨。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挺直背,耳根跟着发红,就快烫到脸颊时,江时然突然拍了下她脑袋,苏时宛回过神,却见他坐在自己旁边,根本没有那些她幻想出来的场景。   江时然已经把她的工程搬运走,只留下一小块陶泥放在她手边,看大小,感觉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   苏时宛不解地看向他,说话之中还夹着一丝被他看扁,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不情愿在,“干嘛?让我玩橡皮泥看着你做啊。”   “你今天脾气真是不小啊。”江时然脚踩着瓷窑,手上动作没停,“不过你这技术,我手把手能带?”   虽然这是实话,但听着真是不舒服,苏时宛很小声地嘁了一嘴,把气撒在手心里的小团陶泥上。   见她半晌没说话,江时然才说,“你真要那样玩也行,不过得等我做完你的。”   “玩?”苏时宛没觉得教她是在玩啊,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别了,说的我好像拖你后腿似的。”   江时然认真做自己的,没说话。   苏时宛一个人无聊地捏着陶泥,老板娘教导完一组客人,满怀歉意地跑过来,“不好意思,刚才太忙了,是苏小姐要捏戒指是吗?款式方面有要求吗?”   “啊?”苏时宛一脸茫然。江时然抬头看过来,点点头,“对,她做那个,简单的就行。”   老板娘看了眼她手里的泥,笑说,“这捏的都干了,我再去帮你那点新的来。”   老板娘刚走,苏时宛就问他,“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做戒指了。”   江时然下巴点了点手下快成的陶泥杯,“我帮你做这个的条件,我刚没说吗?”   “……”苏时宛瞪他一眼,他哪里说了,他就一个劲儿嫌弃她动手能力差了吧。   江时然看着摄像走开去拍老板娘那边,才凑到她耳边说,“教你就是节目效果,就是玩,这是给你爸妈的礼物,不能这么玩吧。”   苏时宛没他想得远,而且觉得他真的想很多,也把很多事情想的很复杂。   比如在他眼里,教她做陶艺是为了故意给节目组提供拍摄物料,不当真的在玩,而他是想好好完成给她父母的陶瓷礼物,所以不愿意那么做。   可是这真的没什么吧。   两个人一起做的乐趣难道不是比一个完整烤制出来的陶瓷杯更有意义吗?   苏时宛委婉地提了一嘴这个,江时然就说第一次不行,以后可以。   这话说得又很容易让人想多,苏时宛捏着新陶泥,勾出一个小小的圆圈来,意有所指地问,“那以后能我做杯子,你做戒指吗?”   江时然笑咳,有些无语地看她,“陶瓷的你还想要几对啊,就不能有点其他追求?”   苏时宛捋了捋头发,装傻地看着他,“比如?”   “比如?”江时然重复一遍。   这会儿他已经完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知看到什么,手突然伸向她扎起的马尾辫,轻轻一勾,发圈顺着柔软的长发被他摘下,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手。”   苏时宛愣着神,意识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什么也没想,直接将手递了过去,上面还有脏兮兮的陶泥。   江时然捏着她手指,修长又细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发圈套进她的无名指,他痞痞地笑着,像认真又像玩笑,“其他追求多点没问题,给你戴的人只有一个就行。”   那个人会是你吗?   苏时宛在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句,可惜对方听不见。   “你真会啊,江老师。”苏时宛笑着把发圈摘下,轻轻放到一边,心脏跳的好快,她没敢去看他,怕自己藏不住满脸的绯色。   以前她很希望这个综艺永远没有录完的那天,但现在,她更想这个节目可以快快结束。   她想这些话,这些暧昧不清的动作,可以回到私底下,而不是节目里。   江时然拿起发圈又把玩着,突然笑说,“我刚算不算不小心把你那单人名额给占了。”   苏时宛:“......” 第二十九章   戴戒指的小插曲,还是因为老板娘来询问她进度如何而中断。   苏时宛心不在焉地说着自己的作品,她做的戒指小,烧制起来比陶瓷杯省事,所以没等多久就可以拿到成品。   虽然手艺不精,好歹最后成了形,不规则带了点曲线的云朵戒指。   江时然点着那枚颜色较深的指环,伸出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将话题绕到这上来,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扯扯平吧。”   苏时宛捏着他的指头,将戒指套在他无名指,动作并不温柔,好像他说的玩笑话一样,也把这行为当成是家家酒的游戏。   这期录制完,下一期就是合作舞台。   苏时宛那边一直在和电视台洽谈,跨年节目都是提前很早安排的,真要插一个唱歌进去,电视台那边确实也不好处理。   所以等到跨年前一周,公司和电视台终于确定下,苏时宛加盟Z台跨年演唱会的通告。   临近年前,艺人的工作都非常多,尤其是歌手,会有很多需要提前录制的晚会典礼彩排。   意外的是,苏时宛和江时然很少有被邀请到一起去表演的电视台。   但中间,江时然有微信保持联系,大概是无望于苏时宛的主动联系,他每天都会跟她发消息。   算是两个人在百忙之中的一点小确幸,因为每次聊完天,苏时宛都能睡得特别好。   -   随着节目期数播出的越来越多,网上关于两人的风评,也从一开始的尬甜,变成了显微镜下的高糖。   但几家粉丝掐架的情况仍无休无止地间歇性发生。   那天节目组的编导在群里@他俩,说是因为这季收视率太好,所以正在和其他嘉宾洽谈要不要续合约的事,就目前已经谈妥的,有一组,还有两组也是持保留意见,就想来问问他俩有没有这方面想法。   这件事本来也是要通过经纪人和公司的,但苏时宛当机立断,在群里说了,[不参加。]   江时然这会儿在演出,没有当即回应,只有他的经济人代表发言说要问问看,但女方这么明确表示态度,其实也不用再多加过问。   编导很快就来私聊她,问她效果很好,为什么不继续。   苏时宛当然知道效果越来越好,但她也总不能跟他们说,她不想发展荧幕了,想转线下吧,于是找了个自己想谈恋爱的理由官方打发。   这档节目的合同上是明令禁止出演嘉宾在恋爱或是已结婚,怕到时被网友抓包,影响节目的风评。   编导听她这么说也没法再劝   群里的消息江时然都没回,到了晚上快十二点,他给苏时宛发了消息。   [江时然:听说有些人想谈恋爱把节目回绝了。]   苏时宛不晓得他这消息哪里听来的,但也没否认地说,[20了,可以了吧。]   [江时然:确实可以,但很难。]   [苏时宛:难?]   [江时然:去哪儿都会被拍,报道添油加醋,你不担心?]   苏时宛没有谈过恋爱,更别说公开谈恋爱了,她不知道江时然所说的这种情况会厉害成什么样子,以至于他会问出担不担心的话来,所以她把话头甩了回去,想看看他的反应。   [苏时宛:对方不担心,我就不担心。]   [江时然:我认为节目是个不错的挡箭牌。]   话说到这里,苏时宛就懂了。   江时然想继续参加节目,不管是他的意思还是公司看中了这节目对他人气的附加值,他都是持赞成意见的。   说不定他来主动找她,是受了编导委托。   但苏时宛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出演,她不想再被镜头影响自己所有的情感了,那样她会很烦恼。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每当自己生气吃醋负能量的时候,在镜头前,她还是需要保持高调的情绪同对方完成节目录制。   所以苏时宛说,[那我们就是谈崩了呗。]   [江时然:目前看来是这样。]   -   苏时宛本来不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但只要对方是江时然,她就会不受控地变成那样。   因为那晚上不愉快的聊天结尾,两人好几天没说话,准确来说,是苏时宛一个人不说话。   合作舞台近在眼前,两人工作繁忙,本就缺少彩排的机会,之前只在电话里对过歌词,现在倒好,干脆连电话彩排的次数都没了。   大年三十当晚。   苏时宛化完妆,换上演出服,才和江时然第一次碰头。   彩排导演让他们先走个位,估计也是看出两人之间的氛围过分僵硬,所以草草排完便让他们下场。   节目组导演过来旁敲侧击,“晚上的舞台OK吗?这放到以后,可都是个好回忆,别乱整些没用的东西。”   江时然正在和队员们嬉笑玩乐器,听见导演的话,潦草地看了眼苏时宛,“放心,导演,我是实战型选手,对表演向来都是认真对待的。”   苏时宛看着他,觉得他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别人不知道,但江时然是知道的,她不是考试型选手,是需要多加练习排练的才会有安全感的人,但这次节目加上刚才那次彩排,根本不能达到让苏时宛安心上台表演的程度。   但她就是不说,哪怕现在离他们出场还有充足的练习时间。   “唉。”江时然弹着电吉他,叹了声气,把乐器放下走了过来,“你这火是打算留着过年放烟花呢。”   苏时宛盯着他,微微笑着,“我没火啊,我哪有火。”她说完还看向ZIP的其他队员,“我看上去火很大吗?”   陆风心说你俩冷战别搭上我们啊,我们就是个演出背景板。   他忙摆摆手,“嫂子,你看上去只有美若天仙四个字。”   江时然回头睨了他一眼,陆风连忙背过身去弹吉他,当什么也没说。   苏时宛嘴里默念着歌词,反正就是不想多理睬,江时然没了耐心,直接把人拽着往他乐队里放,一手指挥一个,“来来来,都给我再练两遍,我检查检查。”   陆风啊地一声,“我们什么时候抱过佛脚啊,这多没劲儿啊。”   江时然过去飞踢了他一脚,“你屁话这么多,我让你练就练。”   在队长大哥一番威逼之下,苏时宛被拉着和ZIP他们强行多练了五六遍。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看着江时然帮她彩排,还时常停下来跟她说哪里哪里的调子应该怎么唱,效果会更燃,更有力量的时候,苏时宛不自觉地就会忘记自己之前是为了什么在生气。   等他们这组上场前,江时然特地先到她出场的地方来叫了她一声,“苏时宛。”   苏时宛握着话筒,在一群工作人员的包围下,寻声看向他,“嗯?”   江时然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声音响亮,“加油,留下个好回忆。”   “你也是,加油!”   对于上台前的歌手来说,一声加油无疑是最暖心的祝福。   苏时宛说出口的一瞬间,总有种这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同台表演的错觉,眼里忽然有些湿润,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这场摇滚风加情歌对唱的舞台,把跨年现场的气氛燃到最高/潮,现场观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在喊“江苏CPyyds”。   结束表演后,主持人将他们和之前的三组嘉宾一起请上舞台,这个环节没有彩排过,听说是节目组特意搞的惊喜策划。   苏时宛整理着耳返,还没从演出中平息过心情,江时然不知哪里找来的纸巾,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眼前的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了向兰芳的脸,苏时宛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这惊喜是如此的让人吃惊。   向兰芳对着镜头,依然的温柔大气,说话举止也是雍容又有气质。   她在视频里祝福自己的女儿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一切都好,但苏时宛这人从小都比其他人敏感,虽然她母亲的话里话外都是祝福,但只字未提这个节目,也没说江时然,更是连她的唱歌事业也不曾提及。   在向兰芳心里,她始终排斥,但碍于表面,还是尽力配合节目组的录制安排。   这则短片结束,主持人问苏时宛看到这个视频有什么想说的,苏时宛也是以一向的识大体懂礼貌,表达了对母亲和家里人的感谢。   过了她这段,是其他女嘉宾父母的祝福视频,说的话可能没向兰芳大气,可是字里行间都是对女儿事业爱情的祝福,惹得她们落泪也无可厚非。   这时江时然忽然拍了下她的背,苏时宛以为自己忽略了仪态,忙挺直了背,却听见旁边轻笑一声,“没哭啊,不错不错。”   江时然是故意那么说的,苏时宛哼笑,心情好了点,继续看着屏幕上的影片。   正巧播到了江时然,画面上的男人很年轻,看着不像是他父亲,等到右边字幕标识出“发小”的字样时,台底下都是一阵奇怪的惊呼,似乎很意外江时然的家长居然没出现。   苏时宛其实也很意外,她之前有想过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没想过是连出镜也不愿意的这种僵硬关系。   在其他嘉宾好奇地看向他时,苏时宛自始至终都只注视着大屏幕,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在这个当下,去看江时然此时此刻的表情,尽管看到的可能也只会是他佯装表演出来的样子,但她还是没转过头。   苏时宛身子往旁边靠了靠,手磕碰到他的腿,背过去,在他身后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宽厚有温度还充满力量的手掌。   苏时宛紧紧地捏了下,像开玩笑似的把玩,一直到江时然回掐了她一下,她才假装生气狠狠地瞪他一眼。   江时然看着她,忍不住笑场,“搞小动作,挺有一套啊,跟哪个男同学经常这么玩?”   苏时宛扮了个鬼脸,咯咯笑,“哪个男同学戳我背,我就跟哪个男同学玩。” 第三十章   祝福视频播完,主持人照惯例采访当事人,问到江时然父母为何没出镜,江时然只是以平常不羁自由惯了的口气,说了句“没空”,主持人便不再自讨没趣地接着盘问。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指勾手指的游戏,一直到这个环节结束,苏时宛不动声色地站到江时然身旁,和他一块走下舞台。   苏时宛见他情绪不高,开玩笑说,“你发小长得很帅呢。”   江时然取下身上的贝斯,手指弹了下她脑门,“还学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   “夸你朋友也不行啊。”到了苏时宛的休息室,她指了指门,“我先去卸妆,你之后留下来看演出吗?”   Z台跨年晚会最后一个节目是群星大合唱,她和江时然都不在名单,按照工作人员的话,他们演出完自己的曲目,可以提前走,说不定能赶回家吃个迟到的团圆饭。   江时然招呼队友先走,倚在门边,“看啊,你要回家?”   苏时宛想说不回家,想跟他一起跨个年,但这样讲好像太直白,她迟疑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江时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眯起眼,又不轻不重地弹了她脑门,“还想夜不归宿。”   苏时宛笑说,“没有啊,倒数完就回去。”她说完,眼神真挚地盯着他看,像是急于表明自己诚恳的小小请愿。   走廊里有一两个艺人经过,江时然侧身让了让,想了两秒才说,“行,待会儿来找你。”   “好。”苏时宛同他挥手暂别,一个人进去。   她不习惯别人帮她卸妆,自己清理完,和进来的经纪人说不用送她回家。   钱正看她满面春风,想到什么,“你不会是要和男生出去倒数吧?”   他们公司不管艺人恋爱,所以苏时宛也没隐瞒,点头承认了。   今天虽说是跨年,但狗仔还兢兢业业在加班,钱正委婉提醒,“你谈恋爱我不说什么,但你现在还有恋综在身,行动上要多注意,这要是被拍到,就算没什么,也会被骂下车,咱们不续下一季,好说也要体面地下车,别在这种节骨眼上整出岔子来,知道吧?”   苏时宛嗯了一声,叫他放宽心,“我就是和江老师去跨年,不用担心的。”   “江时然?”钱正惊诧地看向她,“你俩私下熟成这样了?还约好去倒数?”   “也没有吧。”苏时宛谨慎起见,还是没多透露别的,“就是刚好合作完,大家都有时间嘛。”   钱正没多说什么,前脚刚出去,苏时宛后脚就接到了向兰芳的电话。   她白天还没想到要跨年的事,跟她妈说赶得及就回去吃年夜饭,现在节目放送的早,她估计是来催她回家。   “喂,妈妈。”   向兰芳那边很吵闹,鸣笛喇叭不绝于耳,她说现在在来Z电视台的路上,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左右能到。   苏时宛看了眼时间,正巧外面江时然敲门进来,他问了声,“好了吗?”   苏时宛忙不迭捂住听筒,跟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江时然了然地点着头退出去,电话那头向兰芳一直在追问刚才那声音是谁。   苏时宛松出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才回说,“是工作人员,我们正要出去聚个餐。”   “聚餐?大年三十谁还在外面聚餐的。”向兰芳语气突然变得很凶,似是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一直强调,“你不准去,我就快到了,楼下见。”   “妈,我们已经上车了。”苏时宛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江时然靠在墙边,看了眼她,自顾走在前面,没说话。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你立马给我回电视台大楼。”   “妈,我就想和朋友一起跨个年,过了十二点就回来。”苏时宛不想再争吵,索性挂了电话,她跟着江时然下楼,到了一楼大厅,看了眼时间,她妈差不多就是这个点赶来,他们现在不能从正门口出去,她指了指后面的绿色通道,“走那边出去吧。”   江时然低沉地嗯着,帮她开门,拿出手机照明,笑了声。“我这算不算是诱拐少女了?”   苏时宛心里着急,一路拉着他在走,还要应付他不合时宜的玩笑话,“不算,是少女自己跟着你跑的。”   两个人从地下车库的方向上去,那里原本不能行走上去,苏时宛弯着背,避开检查人员的眼线,没察觉自己紧紧牵着身后江时然的手,等从出口逃了出来,想捂胸喘口气,才发现根本腾不出手来。   江时然见状松开,问她想去哪儿。   她说都可以。   苏时宛其实是想去游乐园的,她对很多美好画面的幻想都是从一些博文帖上看来的,比如两个人坐在旋转木马上,听着十二点钟声敲响,抬头看天空里绽放的烟花。   但江时然无情打破了她这个想法,就近找了家24小时蛋糕店坐下。   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收银台站了个值夜班的小姑娘,她困得打着呵欠,连基本的“欢迎光临”都懒得喊。   苏时宛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店内,货架上还残存着几只没卖出去的4寸小蛋糕,灯光打得再亮,也没法安抚她过于期望的美好场景。   “怎么选这儿啊?”苏时宛话语之中还是带了点失落的情绪。   江时然拿起桌边的菜单看,明明觉察到她的微变的表情,但还是一副很吊儿郎当的样子,“选哪儿都一样。”   喔~苏时宛一下联想到他之前的那个看星星理论,恍然过来,重要的是人嘛。   可是现在真的很不浪漫。   所以苏时宛还是别扭着问了句,“那你以后还会记得今天的跨年吗?”   毕竟没什么与众不同,即便有她,也完全没有记忆点,苏时宛在意的是这个。   江时然勾了一杯冰美式,把菜单转向递过去,“当然,为什么不记得?”   “因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坐在蛋糕店里呀。”苏时宛点了热拿铁,为了加点仪式感,多要了一份草莓蛋糕。   江时然叫来店员,点完餐才说,“和我最喜欢的偶像一起在跨年那天合唱了我写的歌,不值得记住吗?”   “哦~你说这个啊。”苏时宛没想到那儿,不过听他把她说成是自己的偶像,还挺让苏时宛意外和开心的,突然觉得自己怪肤浅。   她不再针对这一个话题,而是想了解更多他的过往,“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出来跨年吧?”   她提问得很小心,怕答案不是她要的,所以预设了不是第一次的字眼,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江时然忽然笑出声,反问她,“我很好奇,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就是身边会有数不尽的女生围着转吧。”苏时宛打趣他道,“然后你每天苦恼着要和哪个女生约会。”   江时然无语,敲了敲她脑袋,“那我还觉得你也是呢。”   苏时宛撇开他的手,激动地拍了下桌,“我哪是,我都不和别的男生讲话。”   “那我也是。”江时然学她说话,“别的女生都不和我讲话。”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地拉扯了十几分钟,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打闹,这时店员送来咖啡和蛋糕,礼貌地祝了他们一声“新年快乐”。   -   离十二点的钟声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两个人突然沉默了片刻。   苏时宛安静地坐着,抬头看了眼对面,这样和男生一起倒数的场景真是十分难得,她笑着抿了抿唇,余光瞥到旁边桌上有散落的几张便签纸和彩笔。   “要写新年愿望嘛?”她起身拿了纸笔过来,一张给他。   江时然其实有些困了,但还是撑着最后的精力,答应下来,“好,有什么讲究吗?”   “恩……”苏时宛戳着笔在自己的脸上,快想了一秒,“那就能让对方实现的吧。”   江时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画面,挑眉,笑得不怀好意,“什么都可以?”   苏时宛低着头,正在认真地写,恩恩两声。   江时然几笔写完,随便折了两下,丢在一边,“写好了吗?”   他撑着桌子,头探过去想偷看,苏时宛谨慎地拿手盖住,还骂他耍无赖。   两个人约好倒数三秒的时候一起打开对方的心愿帖,江时然附加了个条件,说,“我这个倒数完就能做。”   苏时宛疑惑他到底写的什么,皱着眉防备起来,“你不会写的是泼我奶油吧?”   桌上还有他俩吃剩下的蛋糕,剩厚厚一沓奶油,以江时然往日里时不时捉弄她的把戏来说,还真说不一定会这么写。   江时然闻言,已经用手指揩了一点在手上,他倾身要去抹她,被苏时宛敏捷地躲了开,“我写这个干嘛,我要泼现在就能泼。”   也是,他应该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电视里,主持人们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苏时宛这会儿才小心地放下自己那张便签,伸手去捡桌上另一张,江时然折得很随便,依稀还能看到字迹,她把它捏在手心里,心跳跟着六五四的倒数声,而变得砰砰乱跳。   江时然却是很淡定地坐直了身,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故意将上半身往苏时宛的方向倾了点距离。   苏时宛觉得挨太近,还一直不停地往后挪。   三二一落下的一瞬。   苏时宛三两下便把纸条展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字,鼻前忽地划过一阵风。   温软的一秒触感,带着草莓味的清甜,跟那阵风一样快地消散不见。   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   一时之间,她都懵了到底有没有。   眼前的文字逐渐清晰起来。   上面写着——亲我一下。   苏时宛瞳孔放大,终于意识过来,刚才的触感确实是有的,想明白的瞬间,耳根不听话地染了红。   脑海里鬼祟地开始重复播放慢动作。   像是纪录片,记录着江时然突然起身,莽撞吻向她唇瓣的那短短一秒钟,柔软的带有特别温度的。   一遍一遍不停地来回特写。   对面,江时然微勾起唇角,像偷袭成功的大盗,漫不经心地拆着苏时宛的便签,她折了好多下,还没解开,一只纤细的玉手从中拦截。   “干嘛?”江时然伸手向她要,理直气壮地仿佛刚刚那个偷亲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玩赖。”苏时宛的脸烫得泛红,但还是秉持正义地说,“那我才不给你看。”   “……”江时然笑咳,觉得她可爱得有些过分了,“我哪来赖了?”   苏时宛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声音如蚊子似的,小小一声,“又不是我帮你实现的。”   “……” 第三十一章   苏时宛说完,低着头,捏着自己那张小条,她还在想刚刚江时然亲她的那一下,究竟算什么。   真的只是一个开玩笑的新年愿望嘛?   现场安静了两分钟,谁也没说话。   答案似乎已经出来了。   苏时宛想想也是,他们这些玩乐队的,就是性格外放,亲了人还跟没事发生似的,只有她变扭得好像非要追讨出些什么来似的。   有点丢人。   本来今天就是过节,就算一群朋友聚在一起,也免不了在倒计时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夸大的举动。   她一边这么宽慰自己,一边沉默地将便签撕成一条一条,最后揉在手心,丢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江时然在想其他事,突然看到她这反应,微微诧异,“有那么生气?”   就因为他把她实现心愿的权利给剥夺了?   江时然顿时不知该笑该气。   苏时宛不回话,推开椅子站起来。   她挂掉向兰芳的电话后,直接把手机关了机,这会儿想看时间才重新开机。   屏幕刚亮没一个会儿,消息一个劲儿地弹出框,光是未接来电就有五十几通。   现在十二点刚过五分钟,按照她事先和向兰芳单方面说好的,她该回去了。   “我要回家了。”   江时然点头,扫了眼脚下的垃圾桶,又看向她,“真没机会知道了?”   苏时宛脸色已经恢复常态,既没生气也没有不好意思,说话语调提高了些,“恩,没了。”   “......”江时然叹了声气,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走吧,送你回去。”   除夕夜不好打车。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了十来分钟。   外面风很大,吹上来十分冻脸。   江时然捏起她衣服上的帽子,轻轻一提,把她的脸颊藏得好一些。   苏时宛理了理头发,自己又戴戴好,开玩笑说:“怕被拍啊?”   江时然无言地扯了下唇角,好似很不屑,下一秒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没拆封的一次性口罩,递给她,没好气道,“怕有些人冻死。”   苏时宛笑着接过,撕开包装,还想着要把垃圾丢哪儿,江时然伸手过来,把外包装重新揣进自己口袋。   苏时宛:“谢谢。”   江时然也不客气,“那感激感激?”   “你说。”   “那个愿望。”   苏时宛逻辑很清楚,提醒他别搞错重点,“是我感激你。”   看来是不会说了,江时然死了这条心,“来帮我拍支MV。”   “恩?”苏时宛戴着口罩,这声轻哼基本没发出,她清清嗓,“真的假的?”   这时好不容易来了一辆空车,江时然及时拦下,让她先上,“就《二時》。”   苏时宛坐上车,跟司机师傅报了自家小区名,转头回他,“可以啊,但你另外答应我的新歌呢,我专辑都还等着呢。”   江时然没回她这个问题,而是惊讶于她刚报的地址,“你住那里?”   “恩。”苏时宛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一带是有名的富人别墅区,不同于大多艺人买下的名贵宅邸,那片是老城区,基本都是当地最早一批有钱人才会居住的地方。   车里气氛变得有些安静,苏时宛靠坐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得很开,她腿靠过去撞了下他,“你又想耍赖?”   江时然回过神,笑说,“我是那种人?”   “那你安排好通知我。”苏时宛故意说,“你知道我很忙的。”   江时然低笑一声,配合她奉承道,“知道了大忙人,我到时候会跟你公司联系。”   苏时宛摇摇头,并不是这意思,“算我私下帮忙,你不用找我公司。”   江时然挑眉,“那出场费?”   “你看着给吧。”   江时然啧了一下,悠悠道,“不愧是大小姐哦。”   苏时宛瞪了他一眼。   听着他这调侃的话很是不舒服。   -   回到家,客厅里灯还大亮着。   苏时宛早就料到,家里还有这一出需要面对。   向兰芳坐在客厅,周身散发冷漠,比她刚从外面进来带着的寒气还要冷。   “你到底是跟谁出去?”   “就是朋友。”苏时宛被问多了也不太耐烦,“什么时候我和朋友在一起,妈妈你也这么大惊小怪了。”   “你说的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能和朋友在一起了,但今天是什么日子,除夕夜,你爸特意推了所有饭局,想着跟自己宝贝女儿在家过,你呢,一个电话过来,就说不回来了,你想过父母的心情吗?”   以前苏时宛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自责自己做的不对,但今天,不知是因为她妈视频里对她不真诚的祝福,还是因为眼下她明明很开心却被自己母亲咄咄逼人的态度搅乱了好心情,总之她就是把所有过去埋藏起来的失落通通加倍攒在一起爆发了。   “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心情,那我也请问您,除了今晚这个你们特意空出来想陪女儿的大年夜,过去的十几年,我单独在家跨年的心情你们有考虑过吗?”   苏时宛说这些话时相当平静,没哭没闹,单单跟她母亲就事论事,“你们特殊的一天需要我配合,那我呢,就必须乖乖候着这么十几年,只等这一天是吗?”   向兰芳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时宛,脸色已经气得铁了青,她不晓得这孩子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样子,反正自从踏入这个圈子,她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一点都不乖不听话。   外面的烟花声不停,似乎提醒着今晚本该是个欢快的节日,向兰芳缓了缓心情,和和气气地说,“你今天也累了,说了些胡话妈妈不会放心上,早点休息吧。”   苏时宛漠然地看着她,淡淡道,“我刚刚说的每个字都不是胡话。”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   窗户外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老老少少好像都出来放烟花了。   苏时宛坐在书桌前,疲累地趴在桌上,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噔——手机跳出消息。   [江时然:新年快乐。]   苏时宛笑了下,回道:[新年快乐。]   [江时然:想了下,还是不骗你了,你那歌早就写完了,就是风格跟你之前的都不搭,但想想你应该还是会喜欢。]   [苏时宛:?]   [江时然:你们这些学霸不都喜欢搞突破自我那套……]   [苏时宛:那你觉得我可以吗?]   那边忽然没秒回,过了一会儿才回。   [江时然:你可是江时然的偶像,有什么不可以的。]   夜色很浓,烟火照亮了半片天,明净得宛如白天,有着无限令人遐想的美好。   -   大年初一的热搜一般都是被昨晚上的跨年晚会所承包,但出乎意料的是,一条#苏时宛富二代#的词条以火爆的热度挂在热搜第一。   眼尖网友在昨晚苏时宛妈妈送祝福的视频里,偶然发现了背景墙上的一副名画,是市场上价值上亿的传世画。   这消息一经传开,大家就开始八卦起苏时宛的家庭背景,事后果然就被网友们扒出了些许内容,导致底下的评论都是各种夸不绝口。   -长得那么美,唱歌又那么好听,还他妈是富二代,真的慕了   -听说是做船舶生意的,好像老一辈就开始从事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个富三代   -请问上天到底给苏时宛关了哪扇窗啊   -应该是没有恋商这扇吧……   -楼上乱讲,她和江时然在节目上超甜的好吗,建议去江苏CP超话逛一逛,你会出不来的   -那也是节目啊,现实生活里你碰上这种慢热型,怎么可能跟人家有耐心处对象   -江时然私底下一看就不喜欢她这卦的啊,人家搞摇滚的OK?   ……   反正不管什么词条的热搜,到最后粉丝们都会掐起架来,苏时宛一大早看着这些评论心情也不是很愉快,特别是最后又扯上了她的感情。   她忽然想起江时然那会儿说公开恋爱很难的事,终于有了感同身受。   他俩只是上节目,都会被一群网友评论私下感情如何如何,如果真谈恋爱,即便两人真的感情很好,看多了这种评论心里也会很不舒服吧。   苏时宛突然很庆幸,昨晚把便签纸抢了回来。   比起江时然暧昧不清的“亲我一下”,苏时宛写的露骨又直白的多。   她的新年愿望是——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们写下心愿的前提是由对方来负责实现,所以,意思很明显。   -   向兰芳敲门进来的时候,苏时宛还躺在床上发呆。   她妈难得不计较昨晚的事,心平气和跟她说,早上到了一个快递,是两只情侣陶瓷杯,她问苏时宛是不是她自己做的。   苏时宛嗯了声,想想还是补充说,“和朋友一起做的。”   反正到时候节目会播出,哪怕这时候不说,下次向兰芳偶然看到节目还是会再问,索性诚实交代。   向兰芳心思很细腻,或者说太了解自己女儿,似乎心里已经笃定了答案,但还是意有所指地试探,“昨晚这个朋友也在吗?”   苏时宛愣了愣,点头承认。   向兰芳倒是没再说什么,关上门出去了。   苏时宛换完衣服,给江时然发消息说,[杯子收到了,很好看。]   [江时然:那你妈妈消气了吗?]   苏时宛没想到他还在意着昨晚的事,斟酌了字词,回说:[她不会生我气的。]   [江时然:嗯,你让她尽管生我的气,没事。]   [苏时宛:怎么说的你好像是她儿子一样,她不会生别人的气。]   [江时然:儿子就算了,我不缺妹妹。]   苏时宛开门出去,经过冰箱,拿了瓶牛奶喝。   她想了想,又是谋算着什么地在问,[那你缺什么?]   [江时然:不缺。]   不缺?   苏时宛咕咚咕咚喝下半瓶奶,这个回答不是她以为的,所以带了点愠气,想打着字回,“那我倒是缺个男朋友”。   她刚打到第七个字,向兰芳突然从她身后走过,吓得她立马收起手机揣进兜。   “你慌什么?”向兰芳越过她,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一片吐司,”今天陪我一起去喝个下午茶。”   “就我们俩吗?”   “还有几个阿姨,你都见过。”   苏时宛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止吧。”   向兰芳撕了一条边角,抬眼看她,“你现在不是很想认识新朋友吗?”   “……”   苏时宛自然是没法在大早上就忤逆她妈的意思,只好说声“知道了”,然后坐在她对面看起手机。   她打开微信,才看到刚没打完的话居然发了出去。   [苏时宛:那我倒是缺个n]   [江时然:?] 第三十二章   有些话过了一鼓作气的档口,就没了再说的欲望。   苏时宛解释说自己发错了。   江时然难得不依不饶地一直开她玩笑,问她这话还能发给谁,听起来像是有着浓浓醋意。   不过苏时宛倒是挺开心的。   下午她陪着向兰芳去了所谓的小姐妹叙旧趴。   地点在一家英式茶点餐厅。Ding ding   到了那儿,苏时宛才听那些阿姨说这局就是向兰芳组织的,而且很临时,一开始没能预约,后来付了三倍的价钱,才把今天包了下来。   现场的小辈除了她之外,另有一个阿姨家的儿子,年龄和她相仿,叫陈霖,他在国外念书,这次请了假回来过年的。   向兰芳招呼两人单独坐一桌聊聊天,不必拘谨着和她们几个大人一起。   陈霖人很外向,拉开大人们隔壁那桌就要坐下,好像无所谓什么似的,还是苏时宛委婉地指了指后面角落,不会被这边轻易看到的那桌,说,“能坐那边吗?”   “行啊。”陈霖穿了件超大size的棒球服,拉链扣上一点,领口敞开得很大,整件外套像要从他的肩膀飞出去。   两人坐下后,点了两杯红茶和甜点。   陈霖对国内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他刚跟朋友说自己和女主在喝下午茶,那朋友说他吹牛逼,他很不爽,问苏时宛介不介意拍张照,苏时宛说随便。   一张坐陈霖对面,喝着红茶的苏时宛的照片发过去之后,那朋友突然炸了,说自己是她粉丝,还是CP粉,反过来质问陈霖这个狗比为什么跟人家有夫之妇在喝茶。   陈霖一脸懵,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苏时宛,“你都结婚了?”   苏时宛:“……”   陈霖卧槽了好几声,“我他妈……是不是坐这儿不太合适?我朋友说他现在正提刀要来砍我。”   苏时宛:“……”   苏时宛只好解释那是个综艺节目,说太多他估计也理解无能,就和他说了句对方是她搭档,没有那么夸张。   陈霖这人挺搞笑的,一直嘻嘻哈哈的,哪怕苏时宛话不多,场面也没很尴尬,走之前他还要了她微信,说是要卷死他朋友,反正就是一个很逗趣的男生。   向兰芳见他俩出来的时候气氛很好,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在回家路上,跟苏时宛多次强调处朋友要好好处。   还有意无意地说起陈霖快毕业回国的事,说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   苏时宛点头,没把朋友的含义往深处理解。   -   之前网上关于她家世的热搜还没撤,最近又有一则营销号爆出的小道消息,说《亲亲我baby》第二季只有江苏CP不再参加,还说两人私下关系很僵硬,基本就是一关机子,就互不说话。   原本就在评论区里吵的有些不可开交的两家粉丝,因为这篇爆料直接把火势炒到了最热。   热搜榜上也因此多了两条词条,分别是#江时然不配#和#苏时宛不配#。   CP粉最惨,两头被排挤,还被这消息击穿了玻璃心,但也只能哭着再刷出一条#江苏CP天仙配#的热搜来帮两位正主降热度。   很多粉丝跑来私信苏时宛,希望她能出来发个准话,好让那些无中生有的营销号闭麦。   苏时宛有心无力,因为她确实拒绝了第二季出演,只是没想到其他嘉宾好像都同意继续,所以显得他们搞特殊了。   从而推断两人关系不好也是梳理得通,毕竟关系还好的同事,又怎么会再忍受一季的折磨而同意继续出演呢。   苏时宛不过是假戏真做,想发展线下,而这个原因,只是大家都没敢往那个方向猜而已。   这波粉丝大战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给了苏时宛和江时然无线多的热度,但两家经纪公司都有点吃不消,相约在苏时宛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把事情共同商议一下。   江时然当天来得很晚,他穿着带帽衫,疲懒地坐在卡座,帽子大的将他脑袋全部遮挡住,只露出前额几根短发。   苏时宛一直看着他,都没怎么听两个经纪人在说什么。   过了五分钟,江时然突然把帽子往后一扯,一张刚睡醒的困倦脸,露出一丝不耐烦,“直接发声明,实话实说,就是不参加了。”   现场被他烦躁的气焰搞得安静如鸡,苏时宛客观地提出,“我们现在还在录制,而且节目还没播完,直接盖章不参加,对节目组的收视率会有影响。”   应该没人愿意在得知自己粉的CP下一季be的前提之下,还能磕生磕死的吧。   两位经纪人都默默点头,目前的状况就是这样,所以不能轻易给声明,也不能让这波破坏路人缘的热搜继续下去,得想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方法折中一下。   江时然无所谓什么收视率,听到苏时宛说这个,想起节目的下期预告就是帮她过生日那期。   《二時》那首歌的部分旋律和歌词也已经被放在了预告里,所以即使这个时候发歌,对热搜风向也没多少带动。   江时然想了想,说,“这样吧,拿MV女主角去翻篇。”   苏时宛惊讶地看向他,那是他们私下帮忙的事,为什么突然拿来说。   钱正疑惑:“什么MV女主角?”   江时然像是没看到苏时宛的反应,直接把《二時》MV女主角找她来出演的事都说给了两位经纪人听。   这个方法确实可以,歌虽然是在节目上公开的,但涉及MV的部分是江时然私下的事情,如果女主演找的还是苏时宛,那这颗糖是能稳住所谓第一季收视率的。   两位经纪人对这个提议都持赞成态度,唯独苏时宛像被什么锐利的刺扎了一般。   江时然说有点MV的事要同苏时宛商量,两方经纪人便各自带着助理先走开了。   出演的事既然走了公司层面,苏时宛就没什么好跟他商量的,“如果你要跟我敲时间,联系我公司就好。”   她公私分的很开,因为从现在起,这支MV就是她的一项工作,而对于工作上的交接,苏时宛从来不会过多亲自参与。   江时然见一副公事公办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你这会儿是要跟我不讲道理了?”   “我哪里不讲道理?”先不守承诺的人是他,苏时宛早就摆明过自己要私下帮他出演的态度,他今天没商没量地把事情说出来,还是为的挡那些不重要的热搜,这事换谁都得生气吧。   “奥,你又要帮节目组保收视率,又要那些烂热度自己下去,我这么提议不全是按照你的想法来。”江时然说,“再说,MV的事走你经济公司也好,我还愁你出演费的事要怎么搞,现在刚好,一举两得。”   苏时宛不理解地看着他,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想着怎么找个机会把MV的事公开化了,“我说了友情价,多少无所谓的,以我们的关系,我就是免费出演也可以。”   江时然掀眼瞥她,样子看上去挺不屑的,“免费让你演这事我还真做不出来,你有钱是你的事,我既然请你,发工资的钱还是要到位的。”他顿了顿,语气很痞,“你说呢?”   “懂了。”苏时宛很冷淡地问,“还有别的要说吗?”   “MV最后会有个桥段,出现是你未来男朋友的模样,你大概跟我描述下,我过两天找个差不多的男明星来客串。”江时然说着把手边的纸和笔推过去,补充说,“你如果有现成喜欢的男明星,直接报名字也行。”   苏时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除夕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对味。   可是分明那晚江时然还想着新年愿望是让她亲一下,现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冷漠地和她讨论着她喜欢的男明星是谁。   是谁他真的心里没点数吗?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明知故问,还是说他真的就是无所谓而已。   苏时宛拿起笔,随便画了两下,“不知道,我想不出来。”   江时然提醒她说,“第一个肯定要你父母喜欢吧。”   苏时宛觉得他今天都莫名其妙话里有话的样子,顺着他话问,“还有呢?”   江时然耸肩,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你跟运动系男孩子站在一起好像挺搭的。”   “?”   江时然说:“尤其是那种穿棒衫的。”   苏时宛呵呵两声,阴阳怪气地拍了拍手,“……江老师真是比我还了解我。”   -   苏时宛一直到回家都不晓得江时然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刺,直到陈霖微信给她传来一张照片,苏时宛才恍然什么情况。   那张照片是陈霖朋友发他的,一张两人喝下午茶出餐厅的照片,同行的向兰芳和陈林母亲也被拍在其中。   新闻标题夸张地说这是苏时宛圈外男友,两人已经到了商谈婚事的地步,顺便把陈霖家的资料也扒了出来,说他俩是门当户对,为了博热度,还故意扯上跟苏时宛搭档出演恋综的江时然作对比。   好在江时然基本没提起过自己父母,所以他的背景资料没有被深挖,但是底下的评论像是复制粘贴了一样,整篇整篇地在刷#江时然不配#   经纪人特地发消息跟苏时宛说,别管网上的事,还说他们很快会把MV的事搬上去,这波事情就自行过去了。   虽然公司也很头疼,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被拍到和其他异性出行的照片,但因为当时是春节假期,所以说成是亲属关系就可以大事化了。   不过评论区的那群水军,像是在故意搞江时然心态一样,不停地把热度炒起来,还抓着苏时宛部分不理智的歌迷一块儿。   人红是非多,江时然这种天才型创作人,一旦被狙到一处可以借题发挥的话题,就会被永远炒冷饭。   以前他从不回应什么,但这次他突然上线发了一条微博,就七个字——@江时然:对对对就我不配   这条微博发出后,之前关于#苏时宛不配#的词条就已经看不到了,苏时宛特意去广场搜了下自己的名字,发现很多江时然的粉丝在他们自己的超话说别引战,还要求有些人删帖。   下面有个唯粉特别愤慨地评论,[凭什么,哥哥本来就不喜欢她,我就是看不惯她和哥哥搭不行吗!!]   楼主回她:[你有这工夫胡编乱造,不如多去补点你哥的物料看,还有,你是很喜欢看你哥一上线就发些妄自菲薄又emo的话吗??都别再对线了!!]   五分钟后,一条#苏时宛疑似隔空喊话江时然#的热搜碾压江时然那条微博登上一位。   @苏时宛:你不配谁配啊?[疑惑]   底下热评:@江苏CP今天结婚了没:粉丝掐架,营销号乱写,你俩就搁这儿秀恩爱呢?[狗头] 第三十三章   苏时宛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江时然便来私聊她,让她把博文删掉。   虽然不明理由,但苏时宛确实听了他的话,把内容删了,随后不久,江时然那条微博也删了。   原本还在过节的CP粉们,这节过到一半被迫戛然叫停,但这次唯粉们没再起争执开端,坚持没开麦,让这件事的热度自己消下去。   过了两天,江时然的经纪公司发布了新歌MV女主的预定人选,而苏时宛经纪人按照之前说好的进行了转发。   这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有网友也都知道苏时宛要帮江时然新歌拍MV的事,之前被熄灭的过节气氛再次被炒热起来。   苏时宛从经纪人那边收到拍摄时间表时,愣了半天,因为上面的时间和录制恋综有碰撞。   “这时间表不对吧。”苏时宛提出质疑,“周末两天不是要录节目吗?”   经纪人说没问题,他以为江时然私下有和她说过这事,就没提醒,“奥那个啊,这事不是半公开化了嘛,江时然说拍摄的最后两天刚好留给节目组做一期内容。”   苏时宛:“......”   “他没跟你说过吗?”经纪人倒了杯水给她,“我以为你都知道。”   苏时宛摆手没接,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经纪人没看出她表情不对,开玩笑道:“反正就剩最后这么两三期了,熬过了就好了。”他拍拍她肩膀说,“你这次参加这个节目,效果还不错的,公司都很满意,你以后可以适当多考虑参加真人秀。”   苏时宛敷衍地应了声。   她记得她当时签的合同是九期还是十期,按照节目组计划的时间,是在江时然生日前夕收官。   一般当事嘉宾有任何关于节目的想法都可以找编导商量,江时然这个MV应该就是自己单独去商量过而没告诉她的。   原本这种事她不该生气,毕竟是工作问题,但江时然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让苏时宛难免有些失望。   那些当时说过的话如同过眼烟云的屁话。   说不定一下节目,她和他就形同陌路了也说不定。   -   到了MV拍摄那天。   地点在一所重点中学。   经纪人带苏时宛过来后,有事先走,留助理Cindy陪同。   江时然是这次MV的导演,在现场一遍遍确认桌椅的摆设,和一些画面的布景。   他没有抽出一丝闲暇和苏时宛打招呼,苏时宛自然就不强求。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发着呆,等一切就绪,江时然的助理过来叫她准备开拍。   现在拍摄的画面,是对应歌词前半部分,她的高中生活,以及还没爆红于网络的那段时间。   根据脚本内容,同时期,MV中的男主人公,也还在念书,不过比她高两个年级,正是高三冲刺的关键时期。   苏时宛对男主的那版内容大致只了解到这里,因为后来江时然没再同她分享过。   她坐在课桌前,江时然需要她做出几个看书学习的样子。   这些都是她大学里上课的常态,所以轻松几条就过了。   再之后,设定是午休时间。   但背景已经变成她文艺汇演的视频在网上爆红,也签约了现在的公司,并且《风筝飞》作为ost大火出圈。   这时刻画的场面,是苏时宛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戴着耳机,听着音乐,轻轻哼唱自己的成名曲。   江时然看着监视器里的女生,她长发及肩,露出恬静侧颜,举手投足都是文静乖巧的模样。   一如第一次在咖啡室见她,那不知所措带着点紧张和害羞的模样,他至今记得。后来相处久了,发现她不止如外表的安静,她会开玩笑,会时不时调侃他,还会生气吃醋,各种姿态。   但是现在,她好像又拾起那层以恬静乖巧为表象,其实拒人以千里的客气,明明看起来平易近人,然而疏冷到没人想要去靠近。   “江哥,这个镜头差不多了吧。”助理见江时然发了好长时间的呆,那边女演员的脸都快冻红了,他犹犹豫豫地提醒了一声。   “嗯,可以了。”江时然看着那抹身影,喊了“卡”。   这会儿虽然正值冬末春初,但风吹上来还是很冷,苏时宛摘下耳机,接过Cindy送来的暖宝宝捂手。   她不经意向江时然那边瞥了一眼,想他不是会犯这种误时错误的人,他面色寡淡,和助理说着什么,一眼都没看过来。   这次拍摄失误之后,中间休息时间延长,没过多久,那位助理叫了热饮和点心的外卖。   他特意取了第一份送到苏时宛这里来,一直鞠躬道歉,说着不好意思。   苏时宛笑笑,心说又不是他的错,不过有些人架子大,连道歉也不想当面跟她讲。   “你们最后的男演员找好了吗?”苏时宛又看了眼江时然的方向,他双手抄兜,倚在教室门口,和周围两三个工作人员在聊天。   他今天穿的一身宝蓝色毛衣,姿态懒懒的,站那儿真像是下了课间在门外闲聊的高中生一样。   助理悄悄说,“定好了,就是江哥来演。”   苏时宛摇摇头,“我不是说另一个视角,我是问最后和我在一起那个男演员,你们选择好了吗?上次江老师特意让我想好外形条件,我认真想了几天,有方向了,就想问问还来得及吗?”   苏时宛说这番话时,刻意提高了些分贝,但也没有特别明显,她说完,余光落在教室门口。   江时然淡淡地往他们这边看,顿了一秒,他走了过来。   助理正想说那个角色他不清楚,江时然挥手让他先走开。   “来得及。”江时然手拎椅子,倒转过方向,和她面对面坐着。“想请谁,说来听听。”   苏时宛没有具象成一个人,她让助理把她包里的纸拿来,递过去。   “这是我的理想型,如果江老师这么有诚意想找个我心里的人选,可以按这个来。”   江时然打开那张纸,看了两眼。   第一条,身高不超过185。   他186。   第二条,不能喜欢听《风筝飞》。   他很爱听。   再之后的每一条标准几乎都是以他为参照的反向标准。   江时然眉梢一挑,把纸扔一边,“你不如直接写除我以外,还能省点墨水。”   苏时宛装没听懂的样子,拿回那张纸,很认真地看一遍,眼神真切地看向他,“我没有针对人的。”   “行,了解了。”江时然从她手里抽走纸,对折两下,塞进口袋,语气略有不耐,“那休息够了吗?”   他以前很少拿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现在听到,苏时宛也没有表现得多少失落,毕竟她最会以柔克刚。   苏时宛放下暖宝宝,拿起窗沿上的热牛奶,捧在手里,对着杯口轻轻吹了吹,慢慢悠悠地喝上一口。   “能让我把牛奶喝完吗导演,还有点冷。”   江时然:“......”   她确实很会用最软的态度,说出让他发不出气焰来的话。   说的每个字还都直击他刚才的失误,所以江时然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   之后拍的场景都在室内,苏时宛因为有出演剧情向MV的经验,所以拍摄进度完成的非常快。   收工的时候,苏时宛不计较江时然来那会儿没跟她打招呼的事,主动走去监视器那边,跟江时然道了声“辛苦了”。   江时然草草地“嗯”了声。   苏时宛不在意地转身就走,听见他又争分夺秒似的说了句,“你那歌我交给你公司了,后期用不用就是你们内部的事了。”   苏时宛停了脚步,原本收了工的好心情,又因为他这番排外的话起了波动。   她不懂她已经这么跟他公归公私归私了,为什么江时然还要时时刻刻提醒她,他那点行为有多不把她当朋友。   苏时宛让Cindy把手机拿给她,贴上笑脸,走回到江时然身边。   她扬了扬手机,像有个不情之请似的,温声同他说,“今天我助理拍了很多好看的花絮图,江老师介意我小小剧透一下,发个微博吗?”   这支MV从内容到拍摄,几乎都是江时然亲自操刀,他对它的投入比以往他乐队任何一首歌都要多。   苏时宛很清楚他要把这歌当作一支重磅惊喜送给所有粉丝。   所以剧透这点毫无疑问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而苏时宛就是知道这样,才偏要问出这话。   但江时然脸上没有划过一丝迟疑的犹豫,他表情淡淡,很无所谓的样子,“你随意。”   苏时宛礼貌地回说了句“谢谢”,和助理一块儿走了。   回去的路上,Cindy问她怎么不挑花絮照。苏时宛翻着手上的书,十分钟过去了还是那一页。   她很轻地说,“突然不想发了。”   Cindy说:“好吧。”   然后又问起他们综艺最后一期打算怎么告别,要不要给江时然提前庆祝生日。   苏时宛忽然晃过神,找出节目编导的微信,发消息问她,能不能最后一期内容做成给江时然庆生。   编导说,这个提议他们有想过,但江时然说他到时要请朋友们私下过,所以不麻烦了。   苏时宛这才回Cindy,咬字特别重,“他不过。”   “他公司应该会帮他过的,上次我看他们队里那个陆风就是公司帮着过的,会请好多艺人,还有几个幸运粉丝一起过,到时候肯定会请宛宛你啊。”   苏时宛浅浅地提了下嘴角,这会儿她已经没了这个把握。 第三十四章   MV拍摄的最后两天,苏时宛和江时然是从他们在节目里的家,一起出发去拍摄现场的。   因为《亲亲我baby》的节目是延迟一个月放送,那时MV已经公开,所以现在可以允许他们录制拍摄。   苏时宛的大部分个人剧情已经拍完,今明两天都是和江时然的一些对手戏。   硬要说,也不算他俩的对手戏。背景是在学校顶楼的天台上,苏时宛站在不远处对着江时然唱歌。   这部分画面在MV的故事线里,其实是不存在的,是江时然的角色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   顶楼风有点大,考虑到不能让女演员吹风冻感冒,前期布景和准备工作都是由江时然和其他工作人员上去确认的。   大概等了快有两个多小时,终于有人下来楼梯间让苏时宛上去。   苏时宛上楼的时候问那个人,“为什么上面弄了这么长时间?”   工作人员走在前面,帮苏时宛打开天台的门,解释说,“刚才江哥在拍几组高危镜头,有些吓人,就耽误了点时间。”   苏时宛还以为天台的戏只有她唱歌给江时然的一个场景,没想到前面还会有要拍的。   上了天台,工作人员正扶着江时然从护栏架那块平台上下来。   他背后很细的钢丝,看着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苏时宛看见多少有些疑惑,旁边的工作人员像急着要自证自己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真的很吓人的。”   她的视线投过去几分,江时然脚刚落地,就显出一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轻松神态,还对着节目组的镜头说,比不上节目里的那次蹦极。   正说笑着,江时然眼神忽然撞上苏时宛,远远地站那儿看了她一眼。   今天的拍摄算是工作中的工作,苏时宛瞥了眼斜前方的镜头,微笑着走过去询问,“准备要拍了呢?”   江时然向来不在意镜头,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检查下片,很快。”   “好。”苏时宛应着,眼看他走开。   Cindy忽然很激动地说,“我也好想看看拍的什么吓人的画面。”她说完看向苏时宛,“宛宛,我们也去看看呗。”   只有苏时宛去,她才能有机会去看,所以一心撺掇着。   监视器前已经围了四五个人,苏时宛淡淡地看了眼,“人家不想给我们看,还是别看了。”   Cindy:“?”   Cindy心说江时然哪有说过,怎么就感知到这个层面来了。   中间等了十分钟,苏时宛脱下大衣,在说好的位置站好,准备就位。   江时然则是站在之前那个围栏下,这里需要他做一个回眸的动作,然后不远处的苏时宛唱着歌向他一步步走近。   一声“action”落下。   苏时宛听着外放的音乐,对着歌词的口型,慢慢向他走近。   这时,天台的风忽然大起来,他们设定因为是在夏季,这会儿苏时宛身上脱去厚外套,只穿了一件短白衫的校服,底下也是齐膝短裙,她任风扫过耳后的长发,很专业地不为所动。   但江时然似乎有所不满,直接对她出手喊停。   Cindy很快抱了外套过来,妆发老师也火速上来补妆,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是江时然担心她受冻才及时叫停。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因为基本没在拍摄现场跟她有过太多交流的江时然,这次快走到她面前,面色不是很好地跟她指出,“你这里的情绪拿捏的不对。”   他在工作状态下,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其实很负责,尤其这是他亲自导演的第一支MV。   说话间,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两个补妆的化妆师,苏时宛等人弄完走了,好好地看着他问,“那应该怎么样?”   以她的视角来说,MV里的男生是她的歌迷,她带着笑,带着对待歌迷热情地看着他唱歌没有什么不对。   江时然没有细说,言简意赅,“他第一次听。”   他的意思是,这不是粉丝,只是一个初次听到她歌声的普通学生。   苏时宛了然地点头,多问了句,“在听之前,他是站在那个上面吗?”她手指着先前江时然攀高的位置。   江时然看着她眼睛,脸上没情绪的,“嗯。”   他说完就走了,跟那边的副导演说要再来一遍,然后回头让苏时宛站回老地方。   苏时宛没看过所有的脚本内容,仅仅通过刚才简单的问答,暂时按照自己的理解来重新表演这里需要的情绪。   大概是如春风拂过大地一般的温暖,但对春风来说,那只是无意举动。   拍完这条,剩下的都很简单地一条过。   江时然还在忙的时候,节目组的编导叫苏时宛到楼下去做个后采,作为下次最后一期播放后的一次彩蛋福利。   他们问的问题都偏向节目后两人的一些动向,比如会不会私下保持联系,又或者在事业上互相给对方打call这种。   如果是前段时间,苏时宛肯定会毫不迟疑地说,当然会,但现在就只能想一想,然后避重就轻地开玩笑回答,“江老师那么红还需要我打call吗?”   编导笑着又问,“因为要下车了嘛,那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送给他?”   苏时宛在回答之前先问他们,这个问题是不是会同样问江时然。   编导以为是她很想听江时然会给她留下什么祝福,还跟她保证说,“肯定帮你问到他。”   苏时宛不是那个意思,忙摆手说,“不不,我是想让你们别问了。”   编导:“?”   苏时宛笑了笑,明眸善睐,像忽略掉编导眼中的疑惑,她总不能说是害怕她到时候看节目播出听到那些话。   江时然收工过来,那会儿苏时宛已经录完采访,本来节目组想继续录江时然的,但看苏时宛急着要走,就改成了对最后一期录制的想法。   “你俩有没有特别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或者想干没干的?”   他们坐在一间教室里,四张桌子两两对着排,苏时宛和江时然刚好斜对角坐着。   江时然穿着衬衫,袖子折中卷起,好像很热一样,他下巴一挑,冲她的方向,“问她,我没有。”   这话说的相当随便,不知是苏时宛带了有色眼镜还是她过于敏感,几乎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说过重话的她,一时没忍住地拍了下桌子,说话语气也随之变得极其厌烦,“你没有,我也没有,不如直接把这期定做最后一次好了,省得下次还要再见。”   从没见过这副场面的几位编导,突然被吓得不敢搭腔,她们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另一位当事人。   江时然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态度好上几分,他卷下自己的衣服袖子,脚支着桌角一翘一翘,散漫道,“那就游乐场。”   话落,他看向苏时宛,眼底有了敬意,笑问,“苏老师满意吗?”   苏时宛睨着他,重申一遍,“我说了我没有,随你。”   最后初步计划就是在游乐场进行第十期拍摄,短暂的小会结束,编导带着书页稿纸先撤了,教室里就江时然和苏时宛还有Cindy。   江时然坐在椅子上,还是翘着桌角,没有要走的意思,苏时宛也没动身。   Cindy原本想问苏时宛什么时候走,但看现场这堪比修罗场的气氛,还是不问了。   她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默默地望向窗子,看着那些不规则的云,想像自己已经飘走了。   “刚录什么了?”江时然突然关心地问。   苏时宛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没什么,普通的几个问题。”   江时然点了下头,另换话题,“新专辑准备什么时候发?”   他这没话找话的样子,苏时宛听着不太习惯,默了两秒,她正要回答,江时然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眉微蹙,眼神无意地往苏时宛这边轻瞥。   铃声带着振动还在响,苏时宛看向后排窗外,没有想听的意思。   椅脚滋啦一声剐蹭着地面,江时然起身走出了教室。   长廊上,他背靠围栏,接起电话,人还是朝向教室,寒风吹起他身上那件宽松的校服,哗啦哗啦得响。   苏时宛循着声音,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远看一眼,觉得他好像瘦了,那肆虐的风再吹会儿都能把他刮跑一样。   这通电话打了没两分钟,不知是不是苏时宛会错意,江时然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和苏时宛对上视线,然后静听对面说话时,他又眼神撇开,低了低头,不再看她。   他挂断后,没进教室,也没和苏时宛打声招呼说要走了。苏时宛是自己离开前,才听现场的工作人员说他有急事要先走。   因为节目组会把今天拍摄的内容剪辑成两期,所以他们明天不用再录,而MV里苏时宛的拍摄在今天也正式结束。   也就是说,下一次她和江时然见面,是节目录制的最后一期了。   回到家,苏时宛听着经纪人给她发来的新歌demo,正是那首江时然写给她的。   她心不在焉,经纪人问她好几次这歌要不要收在这次的新专辑里,她都忘了回。   手机界面是和江时然的对话框,苏时宛愣了半晌,还是决定发个消息过去,问问他今天出什么事了,感觉挺棘手的样子。   [苏时宛:江老师,你没事吧?]   她在发送出去的刹那,预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对方不回,消息石沉大海。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太在意和有所期待,她发完立马把对话框划掉。   等她终于想起回复经纪人微信,刚打上一个字,手机振动一声,她忙不迭切出去看了眼。   江时然回她了,就两个字,[没有]。   话题轻轻松松被对方终结,但苏时宛似有不甘,或者说她想试试自己来当这个终结者,对方会不会像她一样,再发点内容来。   苏时宛回道:[哦,那就好。]   发完这条,苏时宛屏息静待着,目光紧盯两人的聊天背景。   一分钟,两分钟......   在苏时宛无望于对方再有反应的时候,对面跳出一条白色对话框。   [江时然:嗯。]   比上一句还要短,但苏时宛却感觉像是赢了什么一样,好像无论他回什么来应付她这句废话,哪怕是一个句号,都足以证明两人的关系没有僵硬到冰点。   可能就不想中停这次难得的聊天,苏时宛又回了他,[那你早点休息。]   这次江时然没让她等很久,下一秒,又一个“嗯”字发了过来。   苏时宛抿抿唇,安心地放下手机。 第三十五章   苏时宛是第二天醒来,看见江时然那条简短的“恩”字底下,又发了一条消息。   他说:[白天的事,抱歉。]   苏时宛不晓得他指的是自己离开时没说一声,还是在编导和他们在开会时,他那随便的态度。   因为这两件事,确实都让她心情变得不好。   碍于是昨晚发过来的消息,现在再具体问,就会稍显奇怪。   所以苏时宛只能装作大方地说,[没事。]   上午十点,经纪人来接她去公司录歌。   一路上,原本喋喋不休的助理,今天却是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边刷手机。   苏时宛拆了盒牛奶,插上吸管,忍不住调侃她今天像个淑女。   Cindy还是看着手机,寥寥回答,“吃瓜呢。”   苏时宛对吃瓜并没有兴趣,于是从包里拿出书来看,她翻到上回书签的地方,听见Cindy好长的一声叹息。   苏时宛笑说,“难得看你吃瓜吃到疲惫。”   Cindy放下手机,解释说,“没有啦,就是觉得老天爷真的是对谁都很公平。”   “恩?”苏时宛低头看着书,“你还吃出人生哲学来了?”   “不是啊,你看江时然多牛逼一个人,还不是被自己家里人搞得乱七八糟,你都不知道那些媒体黑起人来有多吓人,真是几百年没逮到他什么,这会儿抓着一个就是死劲儿诋毁。”   苏时宛从听到“江时然”三个字开始,心思就已经脱离了书本,她问:“他家里人怎么了?”   Cindy跟她说,昨天mv结束之后,江时然去了警察局,然后不小心被狗仔拍到,都没调查清楚是什么,有些媒体就杜撰他犯了事,结果后来江时然从警察局出来,狗仔又拍到他是和一个长辈还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生一块儿出来的。   网上很多人都说是他妈妈和弟弟,之后就被扒了,网友猜的身份坐实,只是这个弟弟跟他同母异父,这次犯事的也是这个弟弟,听说是未成年赌/博什么的,就被抓进去教育了,因为之前也是有案底记录在身,这次关了挺长一段时间。   期间他妈老是给江时然打电话,好像还威胁他去花钱保释,不然就找媒体说他不尽孝道。   Cindy点开刚才的评论区给苏时宛看,“现在江时然的粉丝已经把他妈骂疯了,说她自己不尽好做母亲的责任,还死赖着根本从来没管过的儿子讹钱。”   苏时宛听完这瓜,再翻看下面的评论,突然想起昨晚她主动联系的时间会不会和这件事撞上,“这热搜什么时候有的?”   Cindy回忆了下,“你要说那个假瓜的话,昨晚七八点那会儿就有了,就说是江时然犯事那个。”   那确实和她发消息的时间差不多。   但当时苏时宛根本不清楚这些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问,见江时然好像也一笔带过的回答,没想那么远。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在为他能回她消息而欣喜,殊不知他在那会儿压力有多大。   苏时宛简直要被自己的愚钝给气死,她哀怨地叹气,想把手机还给Cindy,一不小心点了出去,余光在这条热搜下边,看到了另一条内容——请江苏CP提前下车。   “这什么?”苏时宛指着那条热搜问。   “奥,这个新词条刚刷上来的,我点进去看过,本来以为是你俩的黑粉拱的话题,后来看那个博主ID是你的粉丝,还是超话大咖级别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窜出来。”   苏时宛:“……”   苏时宛把书放一边,自己登上微博看了眼,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这词条又升上两个位置。   -这话就别说了吧,自己在超话抱怨下就行了,宛宛看到会不开心的   -姐,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挑事,反正也剩没两期能录了,别引战啊   -自删了吧,那谁也算是宛宛朋友,这样说有点不好   -这是和江时然也没什么关系好吧,他弟弟犯事关他屁事,他倒八辈子霉碰上这样的家人,你以为他愿意?   -两个人都很喜欢,但这种敏感时期,故意搞这些踩一捧一真的过分了,别忘了,这也是宛宛第一个真人秀节目,非要弄那么难堪吗?   ……   评论里大多粉丝很理智地希望她删帖,但博主一直不删,而且不晓得是不是被其他对家买了热搜,这个词条蹿升的速度惊人,没多久,已经盖过江时然那个事件,位居第二。   苏时宛很清楚,综艺节目组都是根据网上风向会及时做出整改举动的,所以如果热度继续维持,很快,苏时宛真的会收到节目组让他们提早下车的建议,甚至不会违反之前签下的合约。   她那会儿说把拍MV当做是最后一期,其实是气话,她还是很想录制一期,是能给自己留下回忆的happy ending,所以苏时宛直接用大号在下面评论了这位粉丝。   【@苏时宛:差不多得了。】   这条评论发出去不久,粉丝们内部已经把它打捞到了热评第一。   有网友说她刚,也有网友夸她够朋友,但在这帖子删除不到五分钟,有营销号搬上了江时然今天刚在晨间电台的采访,把画风立马带偏。   那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一档电台栏目,经常会邀请公司的艺人捧场做客,而ZIP就是那家电台的常客之一。   苏时宛点开听了那则电台的采访,大概是有提到江时然最近很红的恋爱综艺,然后就问到了他为何不继续拍摄第二季以及他和苏时宛私下的关系究竟如何。   江时然在回答第一个问题时,停顿了几秒,好像在想要怎么答,反正很不像他平时的回答作风,一般他不想回答,他都充耳不闻,或是扯到别的话题。   但这次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地答复道,“意见没统一。”   至于是谁的意见没统一,不清楚。   但电台的主持人听出了言外之意,肯定是要八卦问一嘴的“这可以理解成是你们其中一个想继续,另一个协调不开是吗?”   这个问题江时然就很直接地拒绝回答了,因为这节目不是可视电台,所以对方的神态表情都没法观察到,仅凭江时然散漫的语气,大抵就是不想继续聊了。   但主持人到节目最后还是问到了ZIP在圈内的好友问题,其他队友都是社交达人,认识很多明星朋友,轮到江时然,他就是一副“我没有,你别问我”的说话态度说着,“就他们仨。”   主持人提出质疑,还调侃他:“是不是漏了一个。”   从录屏里听到的,江时然真的像是不清楚地在询问,“谁?”   那位主持人提醒说:“你的搭档。”   “哦。”江时然一秒顿然,随即澄清,“那应该不算是朋友。”   录屏到这里正好结束,不确定这是营销号恶意剪辑,还是江时然确实狠狠地撇清了两人关系,反正苏时宛都还没说什么,开车的经纪人已经气到火冒三丈。   “你们俩这节目都还没录制完呢,他这撕标签撕得可真是够快准狠的呢,这什么人啊真是。”钱正回头跟苏时宛说,气得脑壳痛,“你以后被问到这问题也这么回答,真是无语,没见过这么过河拆桥的,还真以为节目热度都是靠他一个人撑起来的啊。”   苏时宛倒是一点都不生气,还特别从容淡定的说,“可能来不及了。”   经纪人压制住火气,“什么?”   苏时宛把刚才怼自家超话大咖的事说给经纪人听。   钱正听完差点想找地方停车,然后把苏时宛暗揍一顿,“你怎么想的,这种时候还亲自下场管什么管,节目下车就下车好了,我们也不差这一期的钱。”   苏时宛为自己辩解道,“是我先发,那音频后出来的。”   但结合起来看,从苏时宛护犊子的态度,无疑就是间接和江时然说的意见不统一里那个想继续参加节目的人自动画上了等号。   加上最后那句,苏时宛对江时然来说算不上朋友,铁证如山,就是苏时宛一厢情愿想要蹭ZIP热度。   而那条已经删了的帖子又重新发了出来,这次那位博主是在苏时宛超话发的,她像是非常气愤地@了本尊,并在后面留言,[知人知面不知心,请你别心存善意对每个人了,有些人就是恶心,就是不值得!!]   有了江时然那桩采访事件,苏时宛的粉丝一蜂窝都开始不站边她,在评论底下各种点醒她交友要慎重的事。   苏时宛退出微博,到了公司,把手机交给助理,一整天都在录音室专心录歌。   她最后还是决定把江时然写的歌收录进去,这次专辑本来强调的就是蜕变,从大家熟知的ost情歌女王,到全能型歌手的转变。   风格多样,正是苏时宛想展现给歌迷们的。   最后一遍录完,时过下午五点,苏时宛摘下耳机,浅浅地打了个呵欠。   Cindy进来把手机给她,“之前江老师一直打电话过来找你。”   苏时宛:“那你怎么没进来告诉我?”   苏时宛话说得有些急,Cindy第一次见她这样,喃喃补了句,“因为他直接过来了,就在外面等你。”   苏时宛:“?”   苏时宛走出录音室,江时然就站在门对面,他穿的轻便厚卫衣,插着兜,脚后跟抵着墙面,身体前前后后地靠来靠去,挺悠闲的。   看见她出来,他身形一顿,然后走了过去。   “打你电话没接。”   苏时宛听说了,“有事吗?”   工作人员路过看了他们一眼,江时然下巴往走廊尽头点了点,“那边说。”   “好。”苏时宛先转身。   拐角尽头的灯有一只坏了,斯拉斯拉地像在烧钨丝,苏时宛被吸引过视线,看了半天才回神,“什么事啊?”   “最后一期还是不录了。”江时然反手撑着窗台,人斜着点角度看着她,“我会主动跟节目组说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   苏时宛原本猜他是为了上午那则采访内容的事过来解释,一听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被粉丝们说中了,识人不清,还总拿着善意和好的一面去看待江时然。   苏时宛淡淡道:“哦,还有吗?”   “还有——”江时然沉默了两秒,似带歉意地笑了笑,看不出是真心还是虚伪,“我补给你吧。”   “补什么?”苏时宛不解。   江时然说:“游乐园。” 第三十六章   苏时宛没问他,为什么要补。   反正他们相约了一个日子。   只是约定好的那天,天公不作美,飘起零丁细雨,好在下雨扫了其他游客的兴,园内散客并不多。   江时然那天穿着轻便,带帽卫衣加牛仔裤,巧的是,苏时宛也是一样的搭配,而两人之前从没商量过。   他戴着口罩,从售票口回来,整个人的状态比先前好太多。   因为第一次来,他在半路问了问安检人员具体怎么走,然后带着苏时宛进园。   两人保持合适的交际距离,比在节目里远点。   江时然在某个时候,肩膀忽然靠过来,苏时宛僵硬地停下脚步,他指出去的手指还没收回,尴尬地跟着停下。   转过头,男人问,“上厕所?”   “......”苏时宛快走跟上,就着方圆十米的三两路人,荒诞说出“会被拍”这样的无稽冷笑话。   江时然回身,超她两步,背着她淡说了声“好”。   直至走到第一个娱乐项目,两人都是一前一后的安全走着。   他们去的这个项目是园内最热门的,检票通道有陆陆续续的散客在边走边排队。   苏时宛正走着,从身后横冲过一学生,擦着她肩膀,像赶集似的超过她,挤到前面。   江时然已经排到了,他刷了两人份的票价,抬腿要走,售票员为难地看了眼后面一蜂窝学生,拦住他们,问前面的男人,“哪个归你带?”   江时然闻言后看,才发现苏时宛不见了。   眼前是几张陌生脸孔,再往后,苏时宛细白的胳膊钻出宽大袖口,舞旗一样挥了挥。   她前面那几个男生,个子比她高。   苏时宛踮着脚,一直甩着手,在不确定江时然能否看见她时,手腕上忽然被圈紧一道力,指节修长干净,力不大,却紧握着她。   隔空是男人磁沉的声音,带了点可能是苏时宛臆想的排外占有欲,他跟售票员说,“这个,我的。”   苏时宛被一下拉了过去,惯性使然,身体挨到他的背,男人侧眸捎了眼,没放开手。   进去后,他低沉一声,“拍到再说吧。”   他们玩的这项目是高空5D环游世界。   两个人并排坐在最后两个位置,苏时宛扣上安全带,江时然伸手过来二次检查,然后才系自己的。   环游先从国内开始,由城市到大自然,再向周边国家。   整个过程十分钟,眨眼就实现了别人一辈子的梦想,真实又不够真实。   那感觉,好像和他俩一样。   苏时宛下来时,江时然很快过来牵住她。   指尖传递暖意,苏时宛下意识地蜷了蜷。   在园内待的时间长了,刚见面时的尴尬削减几分。   江时然手握拳,当成一支麦,来了段即兴采访,“以后有人问你,去没去过北极看极光,你怎么说?”   “恩?”苏时宛眸子亮了亮,似在他脸上寻找一点标准答案的提示,但是没有,于是她诚实平静地说,“我没去过。”   男人收起“话筒”,食指弯曲,顶着她额骨惩罚似的轻敲两下,“再给你次机会,重说。”   下巴点着他们刚出来的房间,江时然在提示她。   苏时宛“啊”地恍然,声音不大,重新作答,“去过。”   江时然似满意地点头,模仿主持人继续问:“嗯~很厉害,那是和谁去的?”   “……”苏时宛黑眸低垂,托腮想了想,不确定得说,“一个人去的?”   被当成空气的江时然这次改弹弓手,弹了下她脑门,“我是鬼啊。”说罢,他模仿起鬼,脱去她的手,张牙舞爪地想要去掐她脖子。   苏时宛假装害怕地往后躲了两步,手护着脖子抬头看他,“能说和你吗?”她自问自答地轻声道,“不能吧,如果那么说,媒体会乱写的。”   好比今天整趟出行,苏时宛的记忆都需要被动变成一个人的。   “能说。”松开的手垂在侧边,江时然揣进裤兜,浑不在意,“就说和我去的。”   苏时宛接下话棒,握着拳头递上去,反客为主道,“可是为什么是你们两个一起去的?我记得江时然好像说你俩私下并不熟啊。”   “……”江时然顿首,眼睫微颤,“江时然没说过。”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自带柔光,压下的睫羽编成小扇,给足耐心地好像在和她正面解释。   苏时宛别开眼,悻悻地放下“话筒”,学他一样把手插/进兜,先走一步,“可我听见了。”   ——她应该不算是朋友。   冷漠又伤人的话。   江时然追上去,拽着她胳膊,对方好像在使劲,手还在衣袋里。   “你也是营销号,听人说话就听半截。”   可是这话再怎么说,都转折不到好的地方去,苏时宛是这么想的。   她被拉着,半侧身看他,但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进来时只是毛毛细雨,这会儿雨丝落在眼前,串线似的。   两人一开始嫌麻烦没买伞,但现在看着像是有下大的意思。   江时然把衣帽给她扣上,几缕黑丝随风飘着,他手指勾着帮人别到耳后。   捎带雨水凉意的指尖刚碰到她温软的耳垂,没两秒,连带脸颊,都红了。   他笑了下,很轻,但苏时宛敏锐觉察,“笑什么,你再不戴帽子,头发就湿光了。”   江时然随手抄起帽边一扣,下巴点着城堡下面的洞穴,“那边躲躲?”   苏时宛点头,“嗯。”   避雨的洞穴本来是游客休息区,左右两排间隔长椅,还有沿边可移动式的零食摊。   一进来,醇香的热巧克力和甜腻的棉花糖碰撞在一起,空气里满是甜蜜蜜的味道。   江时然背靠墙,懒洋洋地揉着额前的碎发。   头微抬起,那双黑眸懒散地低垂,看着苏时宛的方向。   苏时宛坐在长椅上,用手掸着身上未铺开的雨滴,旁边那人低压着声音在问:“要不要听?”   没听完的后续。   “不要。”苏时宛后撩头发,没看他。   那人突然挨着她肩挤过来,“挪挪。”   苏时宛没挪,直接起身,居高临下的姿态,“你能不这样吗?”   他一人占了整条长椅,身子微微后靠,痞懒地仰起头,“怎样?”   “莫名其妙。”   “……”   带她来游乐园就很奇怪,从进园到现在,行为更奇怪。   苏时宛搞不懂这种不想和她相熟,又做着亲密举动的行径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节目终停,两人提前下车,就秉持他那套在片场也不想讲一句话的相处模式不就好了。   非要整这些让她迷惑到匪夷所思的事干嘛。   江时然敞开的大长腿收敛起来,直起身,拍了怕身边的空位,“站着不累啊?”   苏时宛别开眼,根本不想理。   她只想要个痛快的结果,奈何对方进进退退,把她搞得一团糟。   “又生气了?”这个身距刚好能让他扯到苏时宛的衣角,“那先欠着,等今天完了再补。”   “……”   无言的静默,流逝了有五秒。   长椅上的人抓了把头发,无奈地吁气,“愿意说话了吗?”   苏时宛专注地看着那边在制作棉花糖的零食摊子,没听见他说话。   倏地,高大身影挡住她视线。   这时棉花糖正好在做最后收尾,苏时宛头一偏,想继续看,那身影讨嫌地往相同方向一停,又挡死了。   苏时宛仰起头,杏目圆睁,脸上是明目张胆敌意。   看她气鼓得像只吹胡瞪眼的猫,身侧的手紧了紧,想亮出自己的利爪。   江时然觉得好笑,“有点难哄。”   “?”苏时宛敛起不,露出疑惑。   “开会的时候不是生气了吗?”   那次拍完MV,他们和编导们讨论最后一期做什么活动,因为江时然太过随便和不在意,她是拍桌发火了。   也是那会儿,江时然建议来游乐园的事。   所以他指的“哄”,是靠带她来游乐园消上回的气?   苏时宛捋清始末,恢复过表情,“哦。”   表示她记起来,且承认是在生气。   “那刚才气什么?”江时然声很沉,询问的语气。   如果是惹到她,想带她玩一玩解气,那倒没有苏时宛想得那么复杂了。   果然,和他一起,她总是多想。   “没事。”洞外,没有雨声,苏时宛回头望了眼,“走吧。”   “还想玩什么?”江时然追上,第二次去扯她揣兜的手,苏时宛还是秉着力气,他两指捏着衣袖,提了提,“松松。”   “哄我不用牵手。”说完,苏时宛故意走快,他的手因失重落下,她指着地图版上的一处地方,“旋转木马吧。”   苏时宛不知道这么幼稚的项目居然在排长队,比他们第一个热门项目还要火。   看着长龙队伍,苏时宛忽然停下,不往前走。   江时然心不在焉地走到排队口,发现身边人没了,他回头,小姑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身边多了两个认出她的粉丝,她低头在签名。   “能合照吗,宛宛?”两个男粉激动地问。   苏时宛摆摆手,说话温柔如风,“今天没化妆,下次吧,谢谢。”   她素颜比化妆更清纯漂亮,拿这个当拒绝理由就是不方便的潜台词,粉丝们都懂,笑着挥手跟她再见。   那俩刚转身,江时然抬腿要过来。   苏时宛用着他能听见的声音,警告,“别过来。”   脚步驻停,隔着两米路人距离,浑黑的眸子裹着疏离感,静静看着她。   空气兜转了半分钟,冷却得快要冻成冰。   苏时宛终于走上前,手轻拎起他衣袖,往斜前方的另一个项目去。   男人拖着疲乏的步子,走的慢慢吞吞。   大概是怕他误会,过了半晌,苏时宛解释了句,“刚才粉丝没走远。”   “这么担心被拍到?”江时然回勾左手,停下脚步,苏时宛被往后一带,也停了,“看你很怕的样子。”   “不是解释来很麻烦吗?”苏时宛眼神坦然,还是一脸真诚模样,“我没你火,没那么多采访,给你不添麻烦也不对吗?”   “......”江时然呲了下牙,懂了,“记我仇是吧。”   “没有。”苏时宛不承认,“实话实说而已。”   江时然点头转身,往回走。   身影走到五米之外,都还穿透着潇洒狂傲的气焰,苏时宛缓过神,在后面叫住他,“反了,在那边。”   “我就要坐木马。”   “……”   坐了一圈旋转木马,他们另玩了一个项目就出园了。   江时然说要请她吃饭,苏时宛以减肥为由没答应,最后送她上了出租车。   回到家,苏时宛先洗了个热水澡。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游乐园玩起来会这么累。   等头发自然干的时候,苏时宛百无聊赖地刷起微博。   刷着刷着不知怎么就想起江时然说她断章取义的事,于是在他超话找出了那天直播电台的完整版。   他的粉丝很贴心,在评论区标注了从几分几秒是他的片段。   苏时宛快进了两次才精准那个问题的定位。   主持人问他是不是还漏了一位。   江时然慢腔慢调地说,“应该不算是朋友。她是那种——和她在一起,会是很好的伴侣。”   “……”   苏时宛愣了下,心底刚有软软的快要融化的感觉,江时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话里满是吊儿郎当的痞味。   他说:“不过马上要分开了,以后就不能说是伴侣,是需要仰望的大明星。”   主持人笑说,“你不也是大明星,还要望别人?”   江时然突然沉默,没回这题。   苏时宛唇绷紧,情绪有些低落。   她好似能猜到他突然沉默是为什么,也似乎知道他指的仰望她是别的方面。 第三十七章   《亲亲我baby》节目组官博正式发文,江苏CP提前下车一事,但之前录制完毕的期数还是会继续放送。   评论底下混进很多别家CP粉在看热闹,江苏CP粉寡不敌众,基本没发言。   -早看他俩假得很,不知道怎么还有人粉这对   -我没记错的话,他俩到现在还是各自称呼“老师”,那他妈得不熟成什么样了   -江时然看苏时宛眼睛里都没光,以他的个性,演都懒得演   -我家宛宛也看不上某人好吗,别说的被那种人喜欢很骄傲一样   -路人觉得确实男方近期负面新闻多了点,女方干干净净人缘挺好的   ……   公司让苏时宛转发这条微博,她才看到那些评论,还是两边倒的局面,CP夹缝里选择保持沉默。   江时然微信她对接文案内容,她把自家宣发组的文案复制给他,并说不是很满意想修改,或者直接用他们公司的也行。   宣发组用的文案是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结束是另一个开始。   但江时然看过后觉得还好,不需要改。   随后两人同时转发了节目组官博,用的相同文案,分别@对方。   原本沉寂不发一语的江苏CP粉在看到这颗最后的糖时,无法抑制脑补行为,一个劲儿地猜想两人是荧幕走向线下发展了。   苏时宛起初也以为会是这样的走向,但越到后面,她就越发现,假的就是假的,过于当真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还是算了吧。   苏时宛退出微博,已经做好重新整理心情,忘掉这个节目给她带来的众多珍贵记忆,好好向前看的准备。   但江时然就好像喜欢同她对着来唱反调一样,或者说他们的关系总是像跷跷板一样,一头高一头低,永远保持不了平衡。   这段时间,ZIP正在筹备第一场演唱会的事,网上的新闻稿很多,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忙。   但江时然每天都能忙里偷闲地给苏时宛发微信聊两句。   苏时宛本来是挺疑惑他这样的反应,但后来一想,他虽然桀骜,看上去难相处,但一直都保有绅士风度。   他之所以说出看到她生气要补偿的话来,只是希望这节目到最后,两个人是以和平且不拖欠的状态道别的,无关其他。   苏时宛想通以后,便很平和地对待他主动聊天的事,因为他说过还欠她一次哄好的机会。   那她就等着呗。   -   ZIP首场演唱会的前一天,江时然发消息问她愿不愿意来现场看。   苏时宛没有在避嫌,也挺想去看的,但确实工作在身,为宣传新专辑的事,所以最终婉拒了。   到了演唱会当天,开场的同一时刻,苏时宛正在接受一个电台专访。   那档节目恰巧就是上次ZIP来上过的。   主持人不可避免地提及了江时然,哪怕两个人提前下车的消息早已公之于众,但话题度还是不减。   苏时宛对这样的问题并没有显得很排斥,她客观回答,保持礼貌,又变回到了以前滴水不漏的苏时宛。   节目快接近到尾声处,中途插广告放了首她新专辑里的歌。   主持人趁这段空闲,和苏时宛私聊了两句,然后转头刷起手机,看到一条爆在热搜一位的词条,惊得眼睁超级大。   “江时然从舞台上摔下来了?”主持人跟他们组合私下关系也都还不错,看到新闻吓得不轻,“今天他们不是首场演唱会吗?”   苏时宛捧着一次性杯子的手一紧,面色不由变得苍白,声音都在颤,“什、什么摔下来?”   主持人简单讲了大概,苏时宛自己点开热搜看——   #江时然从舞台意外摔下#的热一后面紧跟着红火的“爆”字样。   因为舞台搭建的个中原因,江时然在solo舞台时不慎摔下去,好在现场紧急措施及时,没有伤及前排的粉丝。   演唱会也因此中停,他们公司表示会对各位粉丝做出之后的退票赔偿,目前已将江时然送往某医院检查。   报道上面的每个字都牵扯着苏时宛不安的情绪,此时电台直播广告回来,她不得已将手机放好,继续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但她心绪仿佛神游在外,到了粉丝互动的电话环节,有点答非所问心不在焉的感觉。   她像怕失去什么,或是挣扎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面明镜,能好好看看里面的自己,顺便照一照她内心深处是不是真的做好和江时然当普通同事关系的决定。   答案是否定的。   -   电台节目结束,苏时宛跟助理说不用送她回去,她电话联系经纪人去要来了那家医院的地址,一个人打车过去。   医院晚上很安静,偶尔有挂急诊的病人和家属在排队。   苏时宛要到病房号赶到的时候,正碰到从病房里退出的另外三位队友。   他们看到匆匆赶来的苏时宛皆是一愣,“嫂……奥不,前辈你怎么过来了?”   苏时宛脸色苍白,刚一路过来,还带着几分喘意,“他要休息了吗?”   “没,经纪人还在里面‘训话’,等会儿就出来了。”陆风想到什么,指指身后的房门,“要不前辈你现在就进去,这样江哥还能少被说点。”   “......”   苏时宛摇摇头,说自己等人出来再进去,但陆风这人好管闲事,敲了敲门,带着另两个弟弟直接跑了。   “......”苏时宛征在原地,等反应过来,里面已经喊了声“进”。   她原本没有血丝的脸因这出闹剧,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推开门,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   江时然和经纪人看到她之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好像一个在问,“你叫来的?”   另一个回,“做梦吧你。”   几秒的寂静下,还是苏时宛抬起头来率先开口,“打扰到你们了吗?”   经纪人忙陪笑说:“没没没,我这刚好说完了要出去,先走了。”   经纪人边往门口走,边不住地往后瞪江时然,经过苏时宛,又是装着笑容可掬,说了声,“走了走了。”   门开了又关,病房里恢复安静。   苏时宛这会儿才好好地看了眼靠坐在床上的人,右腿上打了石膏,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好像都没有包扎处理过的痕迹。   她暗自松了口气。   江时然见她不说话,表情变换得倒是挺快,不忍昨日涨幅笑说,“看望病人没带礼就算了,话也不说一句?”   虽然他没伤到头,但也不是能在这时候还轻松开玩笑的,苏时宛真不知道他心怎么那么大。   不过江时然就是随时有这样把她噎住的时候,所以苏时宛作势转身,“那我下去给你买。”   “回来!”江时然动作不便,但还是能听见他刚有些急得恨不得拖着他那条包扎成金华火腿的伤腿,要下床来拦她。   苏时宛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把人强压回床头靠着,“你别乱动。”   明明是出声警告,但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而是很温柔的严肃,听起来又担心又心疼。   江时然一直盯着她看,一只手拉住她让她坐下,抱歉道:“对不起。”   苏时宛没应。   两人坐的距离太近,她甚至都没抬头和他对视,捣鼓着手机壳。   “补给你的事得往后推了。”江时然后加了这句。   苏时宛一顿,心说他原来是为了这个跟她道歉,而不是刚才不合时宜的玩笑话。   她忍不住抬眸,视线恰好落进他眼底,她躲闪了一下,生怕他误会似的,“你不会以为我过来也是为了跟你追讨这件事的吧。”   “......”江时然眼含笑意,“那倒没有,我就是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谁能故意从舞台上摔下来作为延迟他要补偿的动机,苏时宛问他,“经纪人说你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反正之后的工作都没法做,静养就是了。”江时然说得没所谓,一副早就想歇一歇,正好逮着了正当机会的样子,他手撑在床上,往后靠了靠,打量起苏时宛来,“你就这么过来,不怕被拍?”   “没注意。”苏时宛说:“媒体应该没我来的快。”   “嗯,是够快的,把我吓了一跳。”江时然声音忽然温和,看着她。   小姑娘额前的碎发有点挡眼,好几次都想帮她撩开,但就是蠢蠢欲动,也没这么做。   两个人避重就轻地你问我答,终于在某一刻,问题似乎被掏了空,空气静谧得像能听见因子流动的声音。   苏时宛低下头,指尖抠着掌心,她想挑起话题,又生怕会有让她失望到绝望的回复,怕走错一步,连这样冲动赶来看他的机会也不再拥有。   苏时宛:“那个——”   江时然:“有点晚了。”   委婉的逐客令让苏时宛说到一半的话吞咽回去,她匆忙从床上起身,点点头,“嗯,那你好好休息。”   她正转身要走,身后江时然一把将她拉回床上坐着,好气又好笑地说,“就是这么晚了,狗仔也都到医院门口了,你要不在这里将就睡一晚?”他点了点这床,“你睡这儿,我睡沙发。”   “啊?”苏时宛没绕过他这前后逻辑,下一秒,看着江时然跨出腿,正准备从床下下来给她腾地,“你别动啊。”   她不省心地把人拉回来,说自己换个门出去就行。   但这话不管用,江时然执意下来,“他们鸡贼得很,哪个门都不会放过,你睡这里就行。”   “......你才是伤员。”   江时然笑了笑,好似没了耐心,“睡不睡?”   “不睡。”苏时宛也保持态度,她走去沙发上坐着,“我不走了,但我今晚就想熬个夜坐在这儿,你睡吧。”   “......”江时然伤腿还在床上躺着,另一条腿挂在外边,神神在在地抱臂看着她,倒也不像伤员,像个pose摆的不错的男模,但举止中还是露出一丝行动不方便的艰辛。   苏时宛吭哧笑出声,“要我帮你移驾回去吗?”   “要!”江时然敞开两只手,难得顺着她玩笑话往下接,“过来。”   苏时宛绕过床尾,走到另一边,没多想,两手穿过他肩下,真把他当病人一样抱回床头靠着,然而抱着的人不动,死沉死沉地像故意秉着力气。   苏时宛疑惑,想让他自己动一动,话还没说,倏地,她被人揽进了怀里,背忽然一僵,深切地感受到这个怀抱越来越紧密。   发顶传来一道藏不住笑意的声音,还有那滚烫的鼻息,男人带着他一贯散漫的调子,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   “从现在起,就是另一种开始了,好不好?” 第三十八章   病房里,灯堙灭了。   苏时宛侧卧沙发,背对着病床,脑海里还是江时然抱着她的画面。   她当时什么话都没回答,任由他抱着,之后江时然又回到睡觉的话题,经苏时宛百般据理力争,还是守到了沙发的使用权。   噔——   抱枕底下的手机振动,江时然发了条微信来。[江时然:睡了?]   分明就在一个空间,隔了还不到三米的距离,偏还要对着屏幕聊天。   手机光微微亮着,苏时宛没打字,窸窸窣窣地扯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说,“没有。”   声音干净澄澈,融在缱绻着些许暧昧的空气里。   江时然一顿,将手机灭了屏,同她对上话,“还没想好答案?”   苏时宛沉默两秒,“不是。”   答案在很久之前,她提出不想继续参加真人秀节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只是经过太多次反复的希望落空,反而让苏时宛谨慎地收起了迈出那一步的勇气。   江时然低笑,笑声平缓,好似猜到了她的答案,说话声音闷闷沉沉,“说,怎样都行。”   “......”苏时宛听出他这话多少有点失望的情绪,但她并不是想拒绝,是太疑惑之前他反复无常的举动,“如果你两个月问我同样的话,我就说好。”   “现在呢?”   “现在就——”苏时宛顿了顿,“要考虑。”哪怕她在听见对方出事的当下,紧张都心神不宁,一下节目就赶过来,但她就是没了一鼓作气的想法,好像在之前的相处里,被磨灭掉了一样。   “嗯,考虑清楚。”江时然声线提了提,听着比刚才情绪高。   “我能问你问题吗?”苏时宛翻了个身,脸朝病床,其实是看不见他的,但她很想面对面地问,怕他介意,她提前说好,“回答是或者不是的那样。”   江时然笑了声,“可以。”   “跨年愿望是玩笑吗?”   “不是。”   “拍MV那段时间跟我疏远,是怕后来的新闻影响我吗?”   苏时宛没具体说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被抓进去的事。   但那边忽然没声了,过了不知多久,江时然很苛刻地说,“不全是。”   “嗯?”   “这个不好说。”   “哦。”涉及人家家里事,苏时宛也没有非要打听什么的意思。   被他突然这么打了会儿岔,苏时宛忘了刚想好的问题,她安静地躺着慢慢回忆。   江时然叹了一声很轻很轻的气,好像有点无奈,“要听也行。”   “不听。”苏时宛已经想到自己要问的了,正要开口,江时然强行打断,“那我就要说。”   “?”   于是苏时宛就莫名其妙地听他说了,因为跨年不久看到她和别的男生约会的新闻,联想到自己不太健康的家庭,各方各面都让他觉得配不上苏时宛。   正巧那会儿他弟弟出事,让“配不上”这三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索性就先想着不打扰为上,但偏偏处理不好,反让苏时宛生气,江时然顾不了两方面,想着还是先哄好情绪最重要。   这样那样地想太多想的复杂,就变成今天这个状态了。   苏时宛听完,真是快被他气死。   平时看着多酷多拽的人,心思却比谁都多,想的还都跟麻线似的乱,最后还得让苏时宛陪着坐心情好坏的过山车。   她气没消,语气重了点,“那你现在是觉得能配上了?”   “也没有。”江时然手撑床,坐起来,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很诚恳地看着对面裹在被子里的一小团脑袋说,“偶像是真的,配不上也是真的,但是最近发现,喜欢是真的占比更多,有点填满了的程度。”   “......”苏时宛气鼓鼓地说,“那你就不怕我变少了吗?”   江时然老实说,“今天以前怕,现在还好了。”   “嗯?”   “你不是来了吗?”   “……”   “你还留下了。”   “......”   苏时宛不知这会儿的情绪有多难以形容,就是一会儿生气他之前的种种过度联想行为,一会儿又被他洞穿所有行为背后的真实原因,搞得她好像被耍得团团转似的。   恼火的苗头一下被他这两句话给点燃,她掀了被子,踩着江时然的拖鞋,凭着记忆摸了过去。   “你干嘛?”江时然伸手要去帮她开灯,手刚碰到开关,咣地一声,苏时宛撞到床脚,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江时然笑着收回手,知道她才不是真要撞他怀里,但就是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揶揄,“恼羞成怒还是投怀送抱?”   苏时宛手握成拳头,锤了他两下,撑着力道想坐起来,却被男人环住腰肢,动弹不得。   “松手。”   “免费给你再打几下。”   “......”   说的苏时宛打了能出气一样。   房里没开灯,但窗帘透着熹微的月光,倒不至于一点都看不见,加上两人就那么以咫尺距离相隔,脸上的表情都窥探得一清二楚。   她故意将脸偏开,什么都不去看,暗自生气,“你对待偶像就这样吗?”   江时然笑得肩膀微颤,握在腰肢上的手自然松了下来,这时候苏时宛可以趁机躲开,但也没有,她还是很不舒服地趴在他胸口,保持原样。   “你确定要这么睡吗?”   苏时宛摇头,振振有词地,“不睡,我说了要熬夜的。”   “行,熬吧。”江时然语调又郎当起来,“我陪你。”   苏时宛仰着脑袋,下巴刚好抵在他肩胛,她追究起刚才没说完的话,“我来了又留下了,然后呢?”   江时然没料到她会继续话题,怔了下,“然后——就问你了。”   “问我什么?”   “?”江时然重复一遍:“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江时然出其不意地直接把灯打开了。   “......”   光线一下大亮,刚还在说着令人害羞的话的苏时宛,此刻无处遁形地暴露在对方面前,她“啊”地一声把头埋下去。   江时然笑得更加放肆,整间病房里都充盈着像是他恶作剧成功的窃笑,他手固着苏时宛后脑勺,非要让她抬起头来。   苏时宛不肯,她鼻息滚烫,有一下没一下地穿透进他的病号服,把自己憋得脸通红,耳根也没能逃脱。   “抬起来我看看。”江时然笑意收敛,还是薅着她脑袋,像逗什么小动物,好声好气哄着,“我就看一眼。”   苏时宛闷哼着,“我不要。”   咔哒一声,光褪去,恢复一室黑暗。   江时然改捧着她脸颊,摇摇晃晃地好像拔萝卜,“看不见了,能起来了吗?”   苏时宛抵着脑袋在他身上,全程闭眼,这会儿睁开用余光瞥了眼,是黑不溜秋的。   她慢吞吞地支棱起半个脑袋,怕他还来第二出,“你把手给我。”   江时然两只手给她,被牢牢锁住,小姑娘才彻头彻尾地把脑袋整个支在外面。   几乎是完全抬起的那一刻,江时然低下头,吻了下去。   他的每个动作都突然到让苏时宛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唇瓣轻贴上来的那一秒,她的脑袋就瞬间被清空了一样。   然后一下又涌入汹涌波涛,激烈地拍打岸边的礁石,时轻柔时冲动,云里梦里得好像很懵。   她不禁闭上眼,原本桎梏他的手渐渐松懈,虽然是第一次,但好像本能一样,攀上了男人坚实的后背。   苏时宛不知道江时然对开灯这事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在海浪起起伏伏,不停翻涌地某一秒,耳边又是咔哒一声。   尽管闭上眼,但苏时宛明显能感受到眼皮之外,光的存在。   江时然是睁着眼吻她的,在咫尺的距离之下,边温柔地吻,边看着她的眉眼。   密黑而长翘的睫毛压下一拓浓影,微颤着,紧紧闭着,脸色就好像氤氲成了一枚粉红桃子,分明羞怯却在和他做着胆大的事。   江时然喜欢观察她微妙的表情,很可爱也很有趣,经常能逗得他忍不住笑出声。   苏时宛满脑子都在想,不能睁眼不能睁眼,本来就是笨拙地在回吻,现在开着小差更是跟不上江时然松弛有度的节奏,她慢慢感觉到男人要停下来,二话不说先抽身抱着他,不去看任何。   她气息不稳,小喘着说话,带着点对他出尔反尔的埋怨,“关灯。”   江时然笑说:“睡了关。”   “那我现在就想睡了。”   “......”江时然拗不过,伸手去关,灯影刚没,小姑娘就敢正面看着他,其实也看得清彼此的脸,但加持了黑夜滤镜,她好像就自在一点。   “江老师,你隔了这么久,也算完成了我的小心愿。”   “什么意思?”   苏时宛靠在他身前,不自禁地蹭了蹭他衣服,“跨年那天。”   江时然笑,想到别的地方,“你也写了亲我一下?”   “才没有。”苏时宛说:“我写的是——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和谁都可以?”江时然揪出了细节之处,略有不满地挑挑眉,“你都不写清楚人名的?”   苏时宛被他问得又恼了起来,“我又不写给别人来完成。”   “喔~”江时然听出了言外之意,拖着老长的怪调,但就是不挑明地追问,“你写给谁让他完成来着?我有点忘了。”   “......”苏时宛头微侧,毫不留情地咬了一下他的肩胛骨,男人吃痛,嘶着气,但没悔改,还故意挑衅,“在给我送草莓吃呢?”   “江时然!”这回苏时宛是真的恼羞成怒地想挠他了,她举着爪子,伸上来想动手。   江时然一把牵制住,放在唇边亲了亲,“开玩笑的。”   “我知道。”苏时宛轻声轻语地,“但真的很想打你。”   “那不行,刚让你打你不打,现在没机会了。”   “......”   江时然逗她:“给钱的话,可以考虑,如果是你,就给个对折。”   “?” 第三十九章   凌晨四点,苏时宛全副武装从这家医院的另一个门离开。   她到家后,给江时然发了消息报平安。   [江时然:补点觉,别担心我这边。]   [江时然:除了想你,什么事都没有。]   大概是昨晚刚确定了关系,本该腻歪在一起的热恋男女隔天一分开,就会忍不住诉起思念。   苏时宛也一样,看着“想你”两个字,心头砰砰如鼓在鸣,可她不能学这人,万一她也回好想他,指不定江时然瘸着腿蹦下病床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苏时宛:江老师别想了,昨晚都没怎么睡,好好休息。]   [江时然:还叫江老师?]   苏时宛脸红,打着字,[那叫什么?]   他们从录节目开始就这么互称老师,从来没变过。   [江时然:我看他们不都叫老公。]   苏时宛脸更红了,又红又热还痒痒的,她心虚地捎了眼紧闭的房门,明明家里没人,却还是紧张兮兮地绷着神经。   不回复的时间就一两分钟,江时然好像能远程透视她此刻的状态,发来一句,[算了,不跟他们一样,我们另想一个。]   [苏时宛:男朋友…行吗?]   老公就算了,她脸皮薄叫不出口。   [江时然:行啊,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时宛:嗯。]   决定好互称,苏时宛没多和他闲聊,就结束了对话。   躺床上补了会儿觉,连做的梦,都跟他有关。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午间的阳光特别舒服,苏时宛睡眼正惺忪,下意识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有些关系的转变,让她不自觉地在看到两条来自江时然的未读时,不由开心得蹬了下脚。   他说他没休息,有不少圈中同事过来看他。   这事还因此上热搜了。   苏时宛登入微博,#众星齐聚医院看望江时然#的确占着热搜第一。   那些被秀出来的照片里除了有跟ZIP同公司的,还有其他人,唯粉们炫耀江时然人脉广,交际能力厉害的同时,CP粉们正默默举着显微镜找苏时宛。   结果一无所获。   有营销号扒着这点另起了个#江苏CP分道扬镳#的话题。,引来不少吃瓜群众调侃。   -这俩刚下车,苏时宛怎么也该去看望下吧,不去看只能说明在节目里真就是演的   -江苏CP肯定逢场作戏的啊,假的要命,这种时候最好解绑,狗才会去医院看   -不去看真的就是关系很僵了,当时看他俩发的下车文案还有好多魔怔西皮粉以为转私下狂磕呢,笑死人了   -这对从头到尾没站过,别人至少甜,这俩就剩尴尬了   苏时宛以前看这些评论会被影响,现在只觉得好笑,看过就过,半点心情没被破坏。   不过她本来以为这事蹿几天热度就会过去,没想后来因为江时然生日会的事,又被营销号们拿出来炒冷饭,其中的起因就是邀请名单里一样没有苏时宛的名字。   江时然出院那天,狗仔们直接蹲点医院各个门口。   他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由经纪人一路推行出院。   记者有备而来,逮到人立马蜂拥而上。   “住院期间苏时宛有私下关心吗?”   “你俩现在是彻底不联系了吗?”   “这次生日会邀请了很多圈中好友,就没有苏时宛吗?”   ……   问题接踵而至,江时然压下帽檐,遮住因困顿而无神的眸,不做任何回应。   关于生日会的事,他和苏时宛说过,因为生日会向来都是公司在策划,他全程都没参与,所以这活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就不想她特意赶来,还怪累的。   记者见他一语不发,退而求其次问了其他。   “听说最近ZIP会搬宿舍是吗?”   江时然点头,回应,“有这计划,还在和他们商量。”   “陆风说节目上说你看的新地段租金偏高,但你还是很想搬是吗?”   江时然没再回答,坐上保姆车,直接走了。   -   过了两周,正值江时然生日前夕。   ZIP搬家的消息被粉丝知道了,他们搬去了富人区那一带的老式小区,大家都在群里讨论ZIP去年肯定挣超多,要不然哪能斥巨资去那里租房住。   但她们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原因其实是这段时间苏时宛新专宣传,通告节目太多,导致她忙得脚不沾地,而江时然窝在宿舍像条咸鱼。   所以他干脆把宿舍搬到她小区,跟她做同栋隔壁单元的邻居。   这片小区安保系数高,狗仔媒体几乎进不来,自他们搬过来,苏时宛就经常光临ZIP宿舍,和其他三位成员关系也变得熟络,后来连开门密码都有了。   不过苏时宛一般都会按门铃,那天晚上江时然过生日,他们都不在,她才第一次潜进宿舍,在江时然卧室等他回来。   她买了蛋糕,准备了礼物,以防万一,和父母提前说好今晚在同学家过夜,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   因为太无聊,苏时宛坐在桌前刷起手机,原以为今晚江时然隆重的庆生会荣登热一,却看见另一条#江时然新歌抄袭#的词条占在前排。   江时然在他出院后,在微博发布了ZIP下张专辑的新歌片段,结果现在有位不知名的创作型歌手出来说江时然新歌抄袭自己一个月前就公开在某音乐平台上的音源。   这位歌手还做了旋律走向和音乐节奏的比对,很多网友听了纷纷说很像,于是带着话题二话不说就开骂。   苏时宛那几天忙着赶通告,都没来得及听他的新歌。   这会儿点开原博里的视频,慢慢听。   她听完一遍,感觉有些耳熟,又去搜了那位歌手的音源一起听,两首歌的音乐气质是有两分相像之处,同属于咆哮风格,但江时然的新歌听上去更轻狂和不屑,有种说不上来,好像要去怼人的感觉。   总而言之,在苏时宛听了十来遍以后,对那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只增不减,而且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她能确定的是,绝不是出自那位歌手的这支歌。   江时然正忙着生日会,团队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发声明。   以至于那位歌手和已经伺机而动的黑粉揪着话题,把热度炒成了“爆”,任凭粉丝们如何空瓶,那些不知事情真相的路人网友一看到标题,不管江时然抄没抄袭,都会对他留下这么个不好的甚至是假的印象。   眼看这热度一冲再冲,苏时宛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她努力回忆那首新歌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可真的很难想起来,而实时诽谤造谣的新闻已经越来越多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门重落的声音,苏时宛心跟着一紧。   房门被打开的刹那,她和站卧室门口的江时然都是一愣。   原本绷紧严肃的脸在他把门关上后,立即浮出笑意来,“胆子大了啊,还学会私闯民宅了。”   他开着玩笑,丝毫没有因网上言论而受到影响的样子,但现在这个点回来,绝对是因为要处理这件事。   苏时宛开门见山地问,“你那首新歌——”   “你别管了。”江时然拉开电脑椅坐下,他虽然恢复了,但站久还会疼,所以尽量都坐着,“先说说你怎么过来了。”   “你那首歌是不是发给我听过?”苏时宛答非所问,一定要搞清事情源头。   江时然说得模棱两可,“有吧。”   “什么有吧,我记得有,而且应该挺久了。”   江时然看她着急那样儿,笑得不行,“你紧张什么,我肯定没抄。”   “我知道,但梳理时间线不是更快吗?”   男人挑了挑眉,“你想怎么梳理?”   “只要你比他早创作出这个旋律,这事不攻自破。”   “那万一那时间线扯出点别的呢?”   “嗯?”苏时宛不解,“什么别的?”   “就是——”江时然顿了顿,用着回忆口吻说,“可能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啊!”苏时宛打断,她想起来了,“是不是你半夜睡不着发给我的,在录综艺的时候,我还说你这歌像在骂人。”   江时然看着她没搭话,这让苏时宛深信就是那时候。   她翻出那会儿的聊天记录,当时因为音频太大,她记得自己是用电脑听的,那应该也有时间记录。   “你看,我就说你比他时间早嘛!”苏时宛指着聊天记录里的时间点,放心地笑说,“只要把这截图一发,就什么事都没了。”   江时然提醒她,“你看看我俩几点聊的?”   苏时宛细看,“凌晨3点多。”   江时然:“合适吗?”   苏时宛:“……”   江时然:“所以说,你别管了,我会和团队自己处理。”   他们当时是一对录制着恋综的男女嘉宾,大半夜还在聊emo,聊听不听歌的事,任谁看都觉得不对劲。   江时然当然是无所谓,他能说自己有所图谋,但苏时宛不行,她一个被公司标榜了乖乖女的女歌手,转头跟乐队男主唱聊到两三点,这截图要是传出去,那就是任那些营销号把舆论方向引到她身上。   江时然决不同意。   但苏时宛想了下,反而觉得没什么。   她一个女大学生,熬夜睡不着很正常,就算私下和男同事凌晨三点还在交流感情,说实话也没什么。   真正令她在意的点是,现在全网都觉得他俩录节目是逢场作戏,这时候苏时宛挺身出来支持他,会打破那些人的谣传是好事,但同时也会引起其他人对两人关系的重新猜疑。   别的诋毁还是谩骂苏时宛都不怕,她只要确定一点,“你想公开吗,男朋友?” 第四十章   从录屏到剪辑最后发微博,一系列事情干完,苏时宛看眼时间,江时然的生日已经过了。   她去厨房冰箱把买来的蛋糕取出,无奈叹气。   这是他们俩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生日,结果什么都没有,连生日蛋糕都只是当个夜宵吃。   “叹什么气?”江时然从卧室出来,看了眼她手上的蛋糕,问,“客厅吃还是我房里?”   他房间里满满当当,摆的都是一些创作音乐时会要用到的乐器和电子设备,吃饭的地方只有一张电脑桌。   如果放上蛋糕,那就没空间了。   苏时宛:“在客厅吧。”   苏时宛正要拉他坐下,江时然说:“算了,去床上吃。”   “?”苏时宛瞳孔微怔,红晕及脸。   江时然接过那蛋糕放桌上,先把人送回卧室,“我切完拿进来,你先换衣服。”   听见这个“换衣服”,苏时宛的脸烫得简直能涮菜,她被推进房,门轻轻合上。   哒一声。   好像有扇无形的门被击碎,紧推着苏时宛迈向另一个新世界。   江时然进来时,她正在刷微博。   那条力证江时然创作时间线的视频发出去以后,很快被拱上热搜。   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对粉丝而言,不管他们是几点的聊天记录,只要能充分证明江时然没有抄袭,她们都能接受。   而CP粉因为苏时宛这会儿的无条件站边支持,已经磕得醉生梦死。   -谁说他俩不熟的!!出来挨打!!   -人家私底下关系好不好,真不是你们那些营销号逼逼赖赖几句就能掩盖的   -患难见真情啊集美们!!我反正坑底躺平,任嘲任骂了   -宛宛人好好呀,之前报道那么写,还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呜呜呜不管友情爱情我都磕到了   -别的不说,苏时宛人品我是服气的,不落井下石,还帮江时然澄清,好暖一女的   “不是说好不看评论?”江时然抽走她手机,将蛋糕碟递过去,“不知道你晚上忌不忌口,切了块小的。”   苏时宛摇头,舀了一匙喂到他嘴边,“你吃了吗?”   江时然:“没。”   她举了举,“那寿星先吃。”   奶油外溢,沾了点在他嘴角,苏时宛提醒,“舔一下。”   “哪儿?”   “你的左边。”   苏时宛手指点上去,忽地被他握住,奶油沾到了她指尖。   轻轻一滑,那点甜触到他唇角。   像慢镜头一样,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放映。   嘴边的奶油没了,江时然吮了下她指尖,然后松开。   苏时宛面红耳赤,躲一样的低下头,抽了张纸巾擦手。   “嫌弃我呢?”江时然故意逗她。   “没有。”她难为情,声音都是弱弱的。   虽然是男女朋友,接吻都有过,但这样不经意的调戏举止还好让她很害羞。   江时然笑笑不闹她,吃完蛋糕回房间洗了个澡。   出来时,他赤着上身,小下面随性围了浴巾遮挡。   肌理线条清晰,未干的水珠淌下,将其勾勒得性感。   苏时宛一直盯着看,直到江时然掀开被子上了床,她忽地警铃大作,意识到他俩盖的是同一床被子。   不等她开口闲聊两句其他,卧室的灯突然暗了。   “怎么——”心脏咯噔一下,像跃出龙门的鱼,苏时宛话没说完,已经被他的唇封印住。   无需多余的话题,两人互渡暖热,将这份浓烈的纠缠加深。   男人的唇很软,含住她的,轻.拢.慢.捻。   苏时宛的身子像烧着一般,从脑袋到每根脚指头,都热得酥麻。   “嗯~”   轻柔的喃语过耳,出声的时候,苏时宛脸红地仿佛滴着血。   她奇怪自己怎么发出这么娇/嗔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   只听对面诱导她发出这声音的男人低笑一声,指节抚过她的脸,一块儿熔炼在这片火热之中。   “关灯干嘛?”苏时宛捂住起伏的胸口,说话软绵绵的。   “怕你不好意思。”   “……”   见她不语,江时然笑问,“不怕了?”   “……”   “那我打开?”   “!?”   “别…”苏时宛扒他手臂,指尖触碰那线条顺畅的肌肤,烫得她立马收回手。   江时然笑得肩颤,苏时宛生气地打了他一记,“手机还我。”   她想看看网上热议的走向。   江时然不给,还把她强搂在怀里,不准她乱动。   背骨蹭了两下,苏时宛身体更热了,也就不敢再动。   江时然突然说,“《二時》的MV完成了。”   “哦,我之前听说你补录了几个镜头。”苏时宛没看过正片,MV脚本都是只要有自己的,像现在很火的剧本杀,手里只拿着自己角色的故事,并不完整。“你当初拍这个MV的初衷是什么?”   男人很轻地笑着,似嘲似讽,不太能辩清,“没什么特别的,很中二地纪念一下我逝去的青春。”   “你的青春里有我?”   “嗯。”   苏时宛侧过半身,有了兴趣,其实拍摄的时候就有,但两个人那会儿扭捏着就没问,“能说给我听吗?”   “想听哪段?”   苏时宛想了想,“学校天台。”   那是她印象最深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这样一首听似暗恋的情歌里会出现那样的片段。   男人搂着她臂弯的那只手忽然收了紧,苏时宛抿唇,顿时感觉这故事或许没她以为的那么轻松。   江时然说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同他之前所说的无差,普普通通,不具有吸引力,永远坐在教室后排角落的位置,甚至没几次抬起头来听课的次数,几乎都是睡觉度过。   那是他上学的常态,因为家境不好,成绩也一般,班上没朋友,老师不关心,就那么浑浑噩噩地上到高中。   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欠下一屁股债,因为这事他妈跟他爸离了婚,法院把他判给他爸管。   即便家庭破裂,他爸还是没戒掉赌瘾,在他高三那年,又借高利贷把房子抵押出去,结果自然是输得惨不忍睹。   之后那些人天天上门催债,在门口、楼道里泼油漆,江时然那会儿住校难得回去一次,看到家里那副样子已经对生活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看着他爸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觉得生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第二天回了学校,江时然趁着没人会注意的午休,一个人去了学校天台。   他在想,从这里跳下去,也许就能解脱了。   就在这时,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广播站新换了一首叫《风筝飞》的歌。   女生的声音像被天使吻过,温暖空灵,穿透无望迷惘的云层,婉转淳淳地直抵向他的内心深处。   歌词说——   “剪断那根岌岌可危的白线   从此不再束缚   你是蔚蓝空中自由的飞鸟   那段过去以往   忘了就忘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江时然真的做到和过去切割,做一只自由的飞鸟,他打工挣钱玩起了乐器,声乐老师说他有天赋,应该找专业老师学,但他没钱,还是自己玩。   那些烦人的生活琐事,在江时然一个个弹出的音符里全部支离破碎,他因此喜欢上了一个女歌手,查她的资料,关注她的动态,意外发现她比自己还小,在这座城市的某双语学校念高一。   “知道我为什么一听你声音就猜到你了吗?”   怀里的小姑娘蓦地不吭声了,稀碎的吸鼻涕声让江时然知道,她肯定在为他掉眼泪。   江时然没打扰她,自己回答,“我当时心情一不顺,就听你的歌,最喜欢的还是《风筝飞》,不过我出道之后,你反而不怎么唱了。”   苏时宛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声音,“我那会儿还是读书为主,你应该看不了我多少动态。”   “你少来,你不有个微博专门记录心情吗?后来才停更的。”   苏时宛惊讶地看向他,她高中那时候是有个微博号,就像普通女高中生一样,杂七杂八地记录些有的没的,这个只有老粉知道。   “不然你以为光靠你百科上的那些资料,我能这么了解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次综艺录制让他们去超市选购,他几乎不用思考,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苏时宛同样想到了那次的事,恍然点头,“现在懂了。”   “都说了是偶像。”江时然亲贴着她的额,嘚瑟,“现在是女朋友。”   “可是我一想到,如果那天广播里没放那首歌,你——”   “笨蛋,”男人打断道,“说那些没发生过的事最没意义。”   话是这么说,但苏时宛还是好难过。   难过他心酸的童年,噩梦般的学生时代,又庆幸自己平平无奇的歌声居然解救了一个曾经无助到想要抛弃世界的失足少年。   “我能抱抱你吗?”苏时宛身子侧躺,半趴在他胸口,鼻音重的厉害。   小姑娘下巴抵着他灼热的皮肤,脸蛋儿仰起,眼里续满了水莹莹的光。   江时然说,“不能。”你亲亲我就好。   话落,他低头吻下去,贴合她颤抖的长睫。   轻轻一闭,有珍珠滚落。   男人沿着痕迹,温柔地在一路落下吻。   苏时宛紧紧抱住他,等来男人落在唇边的蜻蜓之吻,按捺不住想抚慰他的心,抻着脖子不停索吻。   她动作还不娴熟,慌慌张张地生怕他逃开,啄到哪儿舔哪儿,猴急得很。   江时然被她这波“主动讨好”搞得浑身痒痒的,忍不住笑她,“你属猴的是不是?”   苏时宛两耳不闻,大着胆子吐出舌头,想去撬他的齿关。   江时然把守得严,没让她得逞,压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差不多行了,我没你想的能忍。”   “……” 第四十一章   抄袭的事情水落石出,那位创作歌手在微博公开和江时然道歉,并以下架这首歌作为画下这次争议的句点。   在所有人以为江时然也会因此放弃这首新歌时,他却说自己肯定会放进新专辑,借此提醒那些在网上不明真相诋毁诽谤他的键盘侠,   关注的焦点一旦转移,各大营销号终于将攻击目标换到了这次挺身相助的苏时宛身上。   有大V转载了一条江苏CP超话发的热帖——《从聊天记录分析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帖子说的头头是道,加上营销号的添油加醋,苏时宛苦恋江时然无果的新闻标题层出不穷。   网友看到的都是江时然如何公事公办,而苏时宛又是如何地难舍难别。   热搜底下,十条里有八条都跟苏时宛有关。   这样白捡的热度对苏时宛公司来说,是多多益善,所以经纪人和团队根本没在管。   苏时宛自己也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消息满城皆知后,向兰芳主动问起了这件事。   那晚,一家人都在。   向兰芳没直说,先问她还有和陈霖聊天吗?   苏时宛老实回答,“偶尔。”   陈霖隔三差五会回国,他们一开始就是以朋友相处,所以聊天寒暄都还算舒服。   但不存在向兰芳想要看到的关系走向。   “你要是跟陈霖好好处着,压根儿不会有网上那些闲言碎语。”向兰芳话里有话,好似在等她丢一个话柄。   苏时宛轻声嗯着,不想随她妈妈的意。   吃了有十分钟,向兰芳到底没忍住。   她放下筷,严肃脸,“你现在和网上说的男生究竟怎么回事?”   “网上那些是假的。”   “那你公司为什么不出来帮你解释,这种新闻传久了,对女孩子声誉影响很大。”   苏时宛把宣传新专辑的事说了,解释这样的热话题对她有好处,所以公司才坐视不管。   向兰芳理解不了,跟苏正林抱怨,“你回头还是派人去说说,这叫什么事,把你女儿名声搞成这样。”   苏正林:“行了,他们圈子有他们圈子的生存之道,没必要搞特殊,你还不了解宛宛吗?她如果自己不喜欢,会放着不管?”   苏时宛被说中了心思,低头吃菜。   向兰芳见她这样,也猜到了什么,“你就任他们这么说?”   “也不能解释什么。”   “说你这事无中生有很难吗?”   苏时宛摇头,没胃口吃饭了,“我单向喜欢是假的,但双向是真的。”   “……”向兰芳噎了一嘴,“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一起了。”苏时宛不紧不慢道,“等忙完这两天,我会带他来见你们的。”   她这么坦白一切,加上苏正林在,向兰芳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年纪的女生情窦初开谈恋爱实属正常,只是向兰芳还是提醒她要多个心眼。   因为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来说,让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网上的流言蜚语,实在有点没担当。   苏时宛从小听话,现在也听,但会辨别哪些该听哪些不用听,比如她妈的这番言论,她也是赞成的。   然而江时然没让她被误解太久,立马发了新专辑的第二支主打歌《女朋友》。   这首歌一上线,网友和粉丝通通沸腾了。   纷纷在评论区问是给谁写的。   -我擦,歌词里有苏时宛三个字啊!   -所以他俩拿的是双向奔赴的剧本?磕到真的了??   -呜呜呜呜CP粉的春天啊啊啊啊啊老子哭了   -宣誓主权来了,再让那些营销号乱说他老婆   -就喜欢我哥这简单粗暴的秀恩爱!!   新歌上线前,江时然还和苏时宛汇报了一声,但他说的是另一首,所以苏时宛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她还在录制某个室内综艺,正好有个回答问题的环节,底下工作人员突然cue主持人临时换题。   苏时宛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还以为出什么节目事故了。   直到换完问题,主持人问她,“有一个很会写歌的男朋友是种什么体验?”   苏时宛愣了下,场下的观众被没收了手机,自然也不清楚怎么问题方向拐到这儿了,但大家对八卦的事永远最积极,嗷嗷叫地给现场添加氛围。   “额……”苏时宛看了眼底下坐着的经纪人,他皱眉有些无可奈何,随后比了个OK手势,苏时宛猜到肯定跟江时然做了什么有关。   她笑笑,回道,“可以第一时间听到对方的新专辑。”   主持人笑得不怀好意,“还有呢?”   “嗯…如果要拜托他写歌,可能撒个娇就可以插队了。”   “喔~~”   下边的观众快被甜死过去,都在交头接耳问是谁。   “江时然吧?”   “不是说单恋吗?”   “看这样子就不是啊。”   ……   苏时宛答了两题,胆战心惊地录完这两个多小时的节目。   一回到化妆间,她赶紧看了看微博。   #江苏CP疑似官宣#的词条挂在热一,后面直接跟了个爆字。   博文里说到,记者媒体第一时间联系ZIP经纪公司,但对方声称不知情艺人私生活就直接挂了。   后来不知哪家媒体发出了一则通话记录,里面有记者和江时然的问答内容。   记者问:“你是和苏老师在节目里假戏真做了吗?”   江时然用着一贯懒散的语调,懒洋洋道,“我追的还不够真吗?”   “是你主动追的苏老师?那网上说的——”   “纯属放屁。”江时然打断,想到什么,低笑一声,“是真不好追啊。”   江时然说后半句的声音酥酥麻麻,激得粉丝们心一颤一颤,整个人都被拿捏软化了。   -呜呜呜是真爱啊,每次对苏时宛说话就那么温柔   -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了,当初节目里就是这副腔调   -最怕拽哥变暖男啊,还他妈就给一个女生暖,羡慕疯了   苏时宛翻了几条评论,看大家羡慕归羡慕,但都没反感,不由得放下心。   江时然这会儿估计正被团队抓着开大会,苏时宛笑着发消息给他,[你发的什么新歌,不给我过目?]   江时然那边秒回,[惊喜,喜欢吗?]   [苏时宛:还没听。]   [江时然:那别听了。]   [苏时宛:?]   [江时然:回来我唱给你听。]   每次看到江时然说这些话,苏时宛都是又恼又羞,但隐隐还是有点喜欢的。   他和录制节目那会儿一样,经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撩她,让她慌不择路小鹿乱撞,这样他就会特别愉悦。   苏时宛为了不让他占上风,故意搬出要带他回家里见她父母的事,以为这样能灭灭他的威风,殊不知正中了那个男人的下怀。   [江时然:我哪天都有空,也就五分钟的事,走两步就到了。]   [苏时宛:……你不怕我妈?]   [江时然:上次跨年就从她手上抢过一次人,这回去拜访怎么都得道个歉。]   [苏时宛:……] 第四十二章   见家长的事提上日程,时间和地方都是由向兰芳一个人定下。   苏时宛那天录完节目,和江时然碰了面后一块儿过去。   在礼节上,向兰芳从来体面,她预约了一家怀石料理店,人均价位以千计。   即便心里对还没见到的人有所不满,面上依然会装得大度自然。   这家店装饰传统,老板和员工都是日本人,他们在门内说着日式发音的欢迎光临。   服务员前面领路,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厢里只有向兰芳一个,苏时宛看着内置的三个坐垫,已经了然她妈今天的态度。   “爸爸呢?”苏时宛叫来服务员,说要加一个座位。   没悬念的,向兰芳出言打断,“你爸公司有会要开,来不了。”说完看向江时然,官方地笑道,“小江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江时然表管得体,平日里的桀骜荡然不见,他拉着苏时宛先坐,自己才坐下。   这顿饭陷阱满满,吃得自然是不太愉快。   关于江时然家里的事,向兰芳像是提前打听过什么,拐七拐八地一个劲儿问。   有些连苏时宛都是头一回知道。   但江时然对答如流,不惧对面提出的任何问题。   以前说起家里的情况,他在苏时宛面前会显得不自在,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然而身份换成她母亲,他就没了顾虑,好像彼时他俩是站在一艘船上的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能有一丝被推倒打败的可能。   问了足足四十分钟,向兰芳带着满肚子怨气,愤愤地喝下一盏热茶。   厢房里静滞了半晌,向兰芳消了消气,问出最后一句,“你们这是打算玩多久?”   语气听似妥协,实则还是不同意。   这时候,苏时宛听不下去,表态道,“妈妈,我们没在玩,如果今天方便,我们两个不介意把结婚的事也拿出来谈一谈的。”   江时然正喝着茶,闻言,突然被呛到。   他斜眼看她,小姑娘表情正直,说的话乍一听像是什么严肃的入党宣言,怪正式。   对面的向兰芳震惊的程度不亚于江时然,气得连声音都在抖,“你、你刚说什么?”   “我说——”苏时宛本想再重复一遍,然而刚起了个头,剩下的话被江时然抢了过去。   男人清了清嗓子,将手端于桌下,姿态正经,说话倒是掺回了几分往日的恣意。   “阿姨,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拐弯抹角就没意思了,我呢,是想和宛宛结婚的,我猜她也想的,我知道她从小过的什么日子,跟我肯定不太一样,但问题不大,你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她以后还是接着会过那样的日子,反正我养得起。”   苏时宛弯了弯唇角,在桌子底下和他勾着小拇指。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显摆又得意,让原本气得脸煞白的向兰芳一句话反驳不了。   在经济方面,江时然出道不足一年,但能气昂昂地跟她妈说出这番话,想来以后挣的钱就更加不可估量了,所以向兰芳一下说不上话来。   饭吃得差不多,该说的该摆明的都已经说明了。   苏时宛以下午还有通告为由,带着江时然先行离开。   出了料理店,江时然一把搂过苏时宛,掖在自己怀里一通乱薅,“行啊你,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苏时宛头发乱蓬蓬的,想逃还没点劲儿,“头、头发乱了。”   江时然不收手,劲儿放小了些,“这时候谁还管什么头发,我教育你呢,给我老实点听到没?”   苏时宛勾着背,扬起巴掌大的脸来,“教育我?我哪儿不老实了。”   “先斩后奏这招还是适合我来玩,太土了,你下次就别用了。”   “啊?”苏时宛拧了下鼻尖,听他的意思好像有更高招的,好奇追问,“那我应该用什么?”   江时然笑了笑,看着不怀好意,“你就用——生米煮成熟饭。”   “……”   苏时宛顿了两秒多才反应过来,重重推开他。“你怎么也这样。”   江时然欠了吧唧地挑挑眉,“怎样?”   “就…想些那个。”   “你不想?”   苏时宛的脸蹭一下红起,腮帮子鼓鼓的,“我才没想呢。”   “哦。”江时然听着挺失望的,“行吧,那还是我一个人想想吧。”   “不是,”苏时宛伸出一小截手指,戳戳他,“以后会陪你想的,现在——”   “知道,现在不行。”   “恩。”苏时宛很沉重地点点头。   她骨子里还是个十分传统的女生,受她妈妈的教育也好,自己惯有的思维也好。   总之,对于男女之事,她总觉得是一件需要一个比男女朋友更稳定的身份才能去做的事。   所以即使此刻,两人已经互通了结婚的意思,但没有实质性的身份加冕,苏时宛依旧迈不出那一步。   但那一天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加快。   苏时宛的新专辑宣传到了后期,不小心和ZIP发二专撞到一起。   本来近两个多月的音乐榜第一都是被苏时宛给一举拿下的。   经济公司那时还想着等收官之际,再靠粉丝和观众的余威续它个No.1稳一稳位置,没想到最后跳出个ZIP忽然来截榜。   最新一期的直播榜中榜现场。   苏时宛和ZIP站在主持人两侧,静等大屏幕上的票数累计。   底下观众比台上两位紧张,毕竟在娱乐圈,情侣同台打榜可是鲜少能碰上的稀罕事。   他们的唯粉倒还好,专注自家投票就完事。   苦的是那些西皮粉,两边都喜欢,两边都得投票,关键是有赢就有输。   到时候结果出来,庆祝和安慰同步进行,多少有点会精神分裂的感觉。   大屏幕上的数字滚动速度放慢,终于,左边数字停滞不动,而右边数字仍在上涨。   摄像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镜头对准了左边那位当事人,苏时宛。   苏时宛保持微笑,但嘴角略显僵硬。   镜头再一转,到了江时然的趴。   男人脸上的神情看着也不像是拿第一的样子,有些惆怅又有点无奈,难以形容的复杂多变。   最后ZIP以超出数万余票,稳赢旁边solo女歌手。   主持人让他们发表一位感言,话筒递给队长江时然,他手一摆,让给身边的陆风,结果这小子不敢讲,又让到隔壁,一圈轮回,最终还是回到江时然手上。   主持人在一旁笑笑不说话,心说,大哥都不敢发话,他们小弟几个哪敢在大嫂面前嘚瑟得一位的喜悦。   江时然一拿到麦,底下的观众尖叫声炸开。   那阵仗和声势,的确是有销售月榜一位的架势。   但此情此景,似乎是完全忘了另一边还站着一位丢了榜一但好在还荣获榜一家属称号的苏时宛。   江时然比着噤声的手势,全场听话地瞬时安静下来,“还是那句话,谢谢大家。”   男人说完便把烫手的话筒还回去,但主持人故意不接,现在直播收看的人数快破亿万,这时候不抓住机会多问点平时问不到的才是重点,她看了编导组的提示,跟着起哄道,“江队长还是多说一点吧,毕竟你们的粉丝可是帮你们赢了对手好几万的票呢。”   江时然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他看了眼右手边仪态相当大气的女人,笑了笑,问,“我能再说点吗?”   底下啊地一声荡漾了。   苏时宛摆了个“请便”的姿势,笑得从容有余。   江时然懒得废话,言简意赅道,“今天就是赢了女友,赢回个老婆,感谢大家。”   主持人闻到瓜味,逮着就问什么意思。   但江时然缄口不答,主持人只好将口风探到苏时宛那边。   苏时宛的笑不是笑,是“说好保密,狗男人却不守承诺地将之公于众”的愤然。   她敷衍回答主持人道,“没什么,彩排的时候无聊打了个赌,不重要的。”   “谁说不重要了。”江时然两指指向自己眼眸,又隔空对着她,意思是让她说话注意点。   主持人见缝插针地问,“什么赌方便透露下吗?”   苏时宛输了排名本来不爽,江时然出尔反尔还好意思警告她。   她无名来的火气,没管在舞台直播这事,直怼道,“你不求婚还有理啊。”   “哦吼~”台下观众彻底沸腾。“求一个求一个给她求一个。”   苏时宛只是逞一时口快,并不是真想让他在现场求。   结果江时然二话不说走到她面前,下一秒,直接单膝下跪。   苏时宛看得一愣一愣,甚至因为走神都没看清他手上的戒指是忽然从哪个地方凭空冒出来的,“你、你干嘛啊?”   “求婚嘛不是。”江时然正愁找不着合适的时机,眼下白捡了一个,倒是不错。   “你确定在这儿?”我刚是乱说的。   “不好吗?几亿人看着呢。”   “……”就是几亿人看着才丢脸啊。   苏时宛五官都写着拒绝两字,她偷偷地冲男人摆手,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但江时然好像铁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   男人说,“你只要说是或不是。”   “恩?”   江时然问:“你想嫁的人是我吗?”   “……”头顶的光耀目,将苏时宛的颊边熨烫得火红,他这么问还不如直接来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让她社死得痛快。   等了三秒没应答,江时然挑起眉梢,痞痞的,“又玩赖啊。”   听着这句话,苏时宛仿佛梦回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当时因为自己的不小心睁眼,猝不及防地窥见了一眼他的真实面貌。   苏时宛那会儿没想到——   那匆忙的一眼,竟会是余生。   “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