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 挑婚捡爱 　　作者: 今沅 　　文案 　　苏姚被誉为难得一遇的天才赛车手，却一朝被蛇咬，小小年纪尝尽人间苦态，在一家老街区的小影楼甘当一名咸鱼摄影师； 　　一个拍摄项目，遇见了年少时的白月光——林衍川。 　　白月光依旧遥不可及，是仁市出名的新贵律师，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 　　也是出名的加班狂人，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 　　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一场雨夜，一次欢愉，成就了一场闪婚。 　　泥地里长大的孩子，和温室里培育的贵子—— 　　一时想不开，步入了婚姻的坟墓。 　　却让坟墓周围，开满了野花，春风一吹，万花齐放。 　　婚后的林太太是这样的—— 　　我要奋斗，我要努力，我要配得上林律师！ 　　婚后的林律师是这样的—— 　　加班，回家，睡觉抱老婆！ 　　这是个忙成狗的律师，捡回家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野猫，并养成娇滴滴家猫的故事。 　　男主很忙，忙到没时间谈恋爱所以直接闪婚了~ 　　1.人间妄想、天子骄子vs坚韧励志、悲苦玫瑰 　　2.1v1，sc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励志人生 甜文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姚、林衍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开垦之神，是我的欲望之源 　　立意：曾经的苦难都是如今的福报 第1章 　　临近零点。 　　阁木影楼的灯从里至外有节奏地熄灭。 　　从二楼下来，街道寂静，两道路灯犹如垂暮之年的老人，提不起劲儿。 　　阁木地处仁市一条旧街，周围都是几十年的楼房，街道随着年岁破损倒败，公共设施常年未维护，大多都已是残骸遗留原地。 　　青苔灰瓦，白天是烟火人气漫天，晚上便犹如受伤倔强的老龙缩回窝里疗养生息。 　　张瑶摸着车钥匙。 　　看了眼身旁一身紧身黑衣的苏姚，惯性问了句：“我送你？” 　　苏姚侧眸。 　　被高高扎起的马尾轻甩，乌幽幽的长发于左肩荡至右肩。 　　“不同道。”她也惯性回答：“我去前面路口打车。” 　　张瑶挥手：“行，注意安全。” 　　几乎是每日上演的临别戏码。两人默契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仁市的气候，多雨。 　　上车没多久，就淅淅沥沥落起雨，蒙在车窗上，也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放着广播，是个情感节目，有点文艺—— 　　“我曾经相信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是灵魂契合之处，稍有狭缝。后来明白，这世上大多的爱情，是在狭缝中找契合。” 　　“我们终其一生，是在寻找另一个自己。” 　　…… 　　后半截路，苏姚戴着耳机，听着一曲《伪善者》。 　　一句歌词没有听进心里，但很好地掩盖掉整个车厢弥漫的文艺甜腻气息。 　　苏姚让司机放她在路口下车，淋着雨小跑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走了几个橘子。 　　结账时，服务员问，要不要借她伞。 　　说知道她住在附近，明天出门拿来还就行。 　　苏姚笑笑，拒绝了。 　　她对这个服务员没有印象，向来也不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 　　苏姚庆幸自己穿的一身不值钱的衣服。 　　所以不必心疼于仁市酸性过高的雨水，会不会对衣服有所损伤。 　　但即便是一路小跑，也依旧被淋得犹如落汤鸡。 　　装着橘子的塑料袋被街边不知名的尖物挂了一下，开了个小口。 　　一身湿透的苏姚没心思管。 　　她偷懒的试图就这么拎着上楼到家，毕竟只稍有这么一段路，也许塑料袋能坚强地撑到家里。 　　带着跟的靴子嗑在灰色的地砖上，在沉寂的黑夜中发出格格不入的动静。 　　塑料袋簌簌作响，是摩擦在裤子上的声音，耳中是暗黑系的音乐，节奏沉重，歌声幽怨—— 　　楼道上散落着住户的物品，有些肆无忌惮，只留了半个人的道儿。可这是一个老旧居民楼，像个被抛弃掉的残疾人士，都嫌弃麻烦，无人愿意管。 　　久而久之，就被遗忘在了世界一角，自生自灭。 　　楼道的应声灯早已损坏。 　　苏姚能平稳走过，没有碰到任何物品，没有让自己擦脏，全来自每天经过的肌肉记忆，还有趁着昏暗不明的少许月光。 　　她住的这层，安静得就像死楼，黑得好似坟墓。 　　行走的人，也像只幽灵。 　　砰—— 　　塑料袋被吓到了，小口破成了大口，几颗圆圆的橙色破洞而出，不受控制地往后滚去。 　　橘子摔不坏，苏姚并不紧张。 　　橘子直直滚至一双黑色皮鞋前，回弹了下，又往回滚了一截儿，停下。 　　苏姚回头。 　　看见他走到橘子前，驻步。 　　弯腰而下，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西装裤，因为一颗橘子，打了褶，令人感到可惜。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橘子，直身，低眸看了看。 　　银辉之下，他抬眸往前望去，视线落在她破烂的塑料袋。 　　走上去，将橘子递给她。 　　苏姚怔神接过。 　　在男人转身开门的瞬间，她喃喃说了句：“谢谢。” 　　干涩的铁门发出惨烈的叫声，他推门而入，啪一声打开了灯。 　　“不用谢。” 　　砰，门关上。 　　透过窗户，灯光照亮了走廊上的一寸方地。 　　苏姚站在光下，盯着手里的橘子，隐约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不属于她的温度。 　　·01 　　春日穿透最后一缕冬日阴霾时，阁木接到一项工作。 　　是老于带来的。 　　给一家越乘律师事务所拍摄年度宣传片。 　　老于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手底下有几个真材实料的员工，制作技术是有的，就是拍摄方面往往差强人意。 　　越乘事务所有钱，要求自然也高，所以老于想到和阁木合作。 　　老于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广告制作这一块竞争激烈，利润点低，也就靠我手里这点人脉维持。阁木有技术有设备，就是地理位置不好，客户群含金量低，也赚不了什么大钱。” 　　老于围着苏姚转悠，继续劝说：“说不定咱们强强联手，能在新业务中风生水起？” 　　苏姚并不想接。 　　毕竟对这种项目经验不足，她习惯于待在舒适圈—— 　　活着就好。 　　可作为影楼股东之一的张瑶，却觉得是影楼拓展业务做大做强的新尝试，于是拍板子应了下来。 　　苏姚窝在躺椅上，耷拉着眼皮。 　　两人澎湃的雄心壮志，也没能提起她半点干劲。 　　当天苏姚就被他们一人挽着一边，提溜进了越乘。 　　接待他们的，是越乘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也是老于的人脉。 　　“老于给我看了你们的资料，制作方面，老于和我们事务所也合作过几回，他拿出来的东西我们信得过。不过宣传片和平时做的那些不一样，难度还是要大一些。” 　　老于忙不迭递上一只烟：“可不是嘛，所以我请来了两个小妹妹，她们可是专业的。” 　　“那她们以前做过吗？” 　　张瑶摁住苏姚的手，嘿嘿一笑：“做过做过。” 　　苏姚:“……” 　　工作人员点头：“那行，我跟领导说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从现在起就可以开始构思，尽快给我们一个方案。” 　　“好的好的。”老于将工作人员送出办公室：“那就麻烦你了，等会儿一起吃饭。” 　　“行，下班我联系你。” 　　从办公室出来，老于和张瑶商量着晚上请人去哪里吃饭。 　　苏姚不想去：“你们去吧，我去趟卫生间，然后回家。” 　　两人知道苏姚的性格，跟去饭局上，反倒未必是一件好事，于是也就由着她。 　　其实苏姚也并不想回家。 　　她从卫生间出来后，躲去楼道间，戴着耳机边听歌，边刷着网站上的作品。 　　最近她迷上一个Tiezi的作品。 　　在黑白线条间寻找自由奔放的感觉，令苏姚深有触动，在他的微博上，苏姚一张张仔细欣赏，每一张作品，都能在一遍又一遍中品出不一样的感受。 　　不知不觉，微博几乎刷到底时，楼道已经全黑了。 　　从白天越过了晚霞，直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楼梯间没有灯，只有发着幽幽绿光的路牌，每一层都一模一样，像极了电影里鬼打墙的场景。可她从不害怕这样的黑暗—— 　　这世上本来就人鬼共处，真正的鬼又有何惧。 　　苏姚时常在想，视野中的黑暗，是远不如看不见的黑暗更可怕的。 　　层层下楼，到了尽头。 　　苏姚推开沉重的门走出去，写字楼敞亮的灯光令她有一瞬间不适。 　　从封闭的空间回到现实，才发现现实世界又伤心落泪了，这场雨似乎已经落了许久，楼外道路的坑洼处，积了一溏溏雨水。 　　保安大叔坐在门前的专属位置上，翘着二郎腿，端着个陶瓷杯品着刚泡熟的茶。 　　茶香四溢，飘至外面。 　　苏姚的鼻息很灵，她的感官向来对世界的一切都很敏感。所以空气中隐藏在茶香之外的气息，也很快被她捕捉。 　　似曾相识。 　　雨声纷乱，空气潮湿。 　　苏姚侧眸，余光中看见了一个身影，站在她两米不远处。 　　苏姚记得这个气息。 　　青木香气，浅淡得好似没有，若隐若无，反倒神秘至极。就像禅师面前的一盅香，但比那淡了许多，也像林间中掺杂在泥土气息中的木香，又比那要更浓一些。 　　苏姚也记得。 　　那骨节分明，血脉喷张的手，于黑暗中握着一颗橘子，鲜亮的颜色在白皙的指尖失了光泽，青蓝色的血管变得更为诱人。 　　他的神色深邃，清透，而又精明。 　　随着黑色的伞砰然张开。 　　他举伞，在迈步的前一秒，注意到了身旁的女人。 　　黑色、懒散、厌世—— 　　几乎也是在几秒钟，林衍川就从记忆中揪出了这曾经有过的印象。 　　可能因为对这个印象的留存，让林衍川没办法再抬步。 　　他在原地看着女人沉默了片刻。 　　与她对视。 　　淡漠的神情中，他找不到一丝寻求帮助的信号。 　　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没带伞吗？” 　　苏姚静静看着他，很慢地嗯了一声。 　　林衍川回头看了眼保安，准备帮女人借一把伞。 　　“怡安小区。” 　　“什么？” 　　他没听清楚。 　　苏姚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怡安小区，你要去那里吗？” 　　“我不去。” 　　他不住那里，所以不去。 　　林衍川顿了顿，最后补充了一句。 　　“也可以去。” 第2章 　　·02 　　林衍川记得那一双瞳眸，宛如黑葡萄大小的眼珠，很黑很亮。 　　大概是三四天前，他回到阿婆的旧房子里，在走廊上拾起一颗橘子。 　　所以他记得黑暗中这张脸，也知道她是阿婆的邻居。 　　林衍川不算是个同理心泛滥的人，或者说，他不擅于管别人的闲事，雨夜里，助人为善的素养至多止步在，于方便之处寻一把急用的伞。 　　且是对待至少是列进他手机通讯录的人。 　　也许是对阿婆的惦念，所以才促成他今夜逾越原则的好人行径吧。 　　仁市的夜雨总是不带歇气的，一般不是很凶猛，但细雨连绵，滴滴答答，千百亿的银丝垂落，有时又像是扎在人的皮肉上。 　　令人觉得烦躁。 　　与之相反，苏姚喜欢雨。 　　在雨声中，她能感受到世界逐渐变得潮湿、阴沉，像极了她适应的环境，这样仿佛就会削弱她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格格不入。 　　两次见到林衍川，都是在雨夜。 　　这让苏姚放松很多。 　　说出“怡安小区”四个字时。 　　苏姚想，林衍川看上去是个有车的人，或者说，在那栋写字楼里上班的人，至少开的是一辆奔驰吧。 　　她没有其他的心思。 　　只是想蹭一次车。 　　就算不是什么好车，但至少可以坐一次。 　　两人撑着唯一一把伞，幸而是事务所的商务伞，足够大，足够宽，即便隔着小半米远，也无须用林衍川绅士般牺牲一侧肩膀为代价。 　　林衍川的车停在不远处。 　　黑色的辉腾，低调、稳重，和他散发的气质很像。 　　车内放置着一瓶香薰，古龙香调，像淡淡的海洋系味道，香味持久，一点点将刚上车时的尴尬驱散—— 　　外面雨丝细细。 　　车内暖风洋洋。 　　他开了暖气，风不大，但在这雨夜里让人很舒适。 　　车厢很干净，空气清新。苏姚却意外地放松了。 　　行至三分之一的路途，苏姚挑起了一个话题：“那个……” 　　林衍川专注开车，袖子挽起，露出精瘦的手臂。 　　他侧了侧脸：“什么？” 　　“许久没见到杨婆婆了。”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苏姚想，至少都知道，她是杨婆婆的邻居。 　　杨婆婆是怡安小区的老住户了，从怡安小区建成起就住在那里的，就住在苏姚家的隔壁。 　　苏姚小时候对杨婆婆的印象很深刻。 　　她时常无家可归，是杨婆婆收留着她，在寒冬中递给她一碗暖胃的绿豆汤。 　　还记得杨婆婆熬制的绿豆汤，浓稠，但清淡，甜而不腻，是苏姚喝过最爽口的绿豆汤。在杨婆婆这里，绿豆汤是一年四季的食物，而不是夏季里的专属。 　　后来，杨婆婆突然不见了。仔细想想，可能已经有三四年未曾见过了。 　　苏姚开设了影楼后，手上逐渐宽裕。不想回家时，她可以去附近的小宾馆将就一晚，也不再需要杨婆婆那几个小时的收留。 　　可每每路过隔壁，苏姚总会想起她满布褶皱的脸。 　　车子穿过城市隧道，周围的声音轰然变大。 　　林衍川的下颌线绷紧，驶出隧道后，他才说道：“四年前离开了。” 　　苏姚面无表情，其实她心里是猜到七七八八的，只是想证实一下。 　　“安然走的吗？” 　　“不。”林衍川说：“胰腺癌，很快，也很痛苦。” 　　“哦。” 　　苏姚的语气很淡，听上去没有情绪。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手摸着地狱的人，所以对人间的生离死别，总是没有太大情绪起伏，这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那天。” 　　沉呤一瞬，林衍川说：“四年前，就是在那天死去的。” 　　那天他在庭上待了一整天，刚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事务所准备接下来的开庭。林衍川作为仁市一名新贵律师，他的工作很忙碌，生活很仓促，他时常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在滚轮里奔跑的仓鼠。 　　所以他没能去给阿婆烧一炷香。 　　深夜忙完，世界寂静。 　　他想起了阿婆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鬼使神差地就驱车去了那里。 　　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去缅怀死去的人。 　　苏姚理解所有的悲欢离合，但她对待这类情绪的体感比之官感要弱许多。她很难体会林衍川此时说这句话的痛楚。 　　所以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句。 　　“冷么？”林衍川问。 　　“不冷。”苏姚回答：“甚至感到有点闷。” 　　林衍川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 　　雨夜清爽的凉风涌了进来，吹散了那微不可察的悲戚。 　　“那天晚上，我听到一些搬动的声音。”苏姚说。 　　那夜很安静，除了隔壁发出的动静。 　　也不是很大声，但能听得见是整理物品的声音。她站在窗前，没开灯，看见他拎着一只很大的袋子离去，消失在混乱的走廊拐角。 　　“嗯。”林衍川大方说道：“准备把房子卖了。” 　　苏姚左手的手指掐着右手拇指腕上的肉，一点点、一点点，掐出了痕迹。 　　“不留做纪念？” 　　“那是我母亲决定的事情。”林衍川说：“纪念已经离去的人，不该是冰冷的物品，而应该是鲜活的记忆。” 　　何况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拿走。 　　街道上车水马龙，华灯明亮。雨水糊了窗户，蒙了视野，只看到城市光亮的处处斑驳，随着车子的速度，飞驰后退。 　　后半截路的沉默，似乎比前半截有话聊飞越得更快。 　　“到了。” 　　咔哒，林衍川解了安全带：“我送你过去。” 　　外面还下着雨，他也只能好人做到底，送她到楼底下。 　　雨势没有一点见停的趋势，苏姚低头，看着林衍川干净程亮的皮鞋，踩在旧小区肮脏的道路上，黑色的泥水溅起来，玷污了那一处洁净。 　　玷污吗？ 　　高贵的白色丝绸如果被底层的东西碰过，是不是就贬值了呢？ 　　或者，那底层的贱物，又会变得高贵一点点？ 　　可是美好的东西，谁能忍住不伸手去呢？ 　　是啊，谁能忍住呢？ 　　啪。 　　地面的水花砸断了苏姚的思绪。 　　林衍川的鞋也停住了，他说：“上去吧。” 　　到楼底了。 　　苏姚望着那漆黑的楼道，怔怔回神。 　　“你……” 　　几乎是鼓足所有的勇气，她说：“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是地面上肮脏的雨水，也是觊觎名贵店里那匹昂贵绸缎的乞丐，她有着一种破坏美好事物的欲望，试图从这上面寻求一些快感。 　　找到一丝丝活着的感觉。 　　雨水知道，只有雨天才能溅弄人们干净的鞋，乞丐也知道，能偷溜进店里已是不易，何况还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近那匹绸缎。 　　此生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她咬着唇，坚毅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惊讶的男人。 　　“或者今晚在我家留宿。” 　　- 　　苏姚读大学的时候，同寝室有个诗歌狂热者，对诗歌痴迷到什么地步呢？就是每天早上七点，没课的时候就会按时按点在阳台上读她喜欢并欣赏的诗歌，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一日不读，甚至会产生对诗歌的负罪感。 　　有一天，她在阳台上读《兰波作品全集》： 　　[我受了这么多苦，作为奖励，你可以将童话书本里的未来给我吗？] 　　被吵醒的苏姚躺在床上，悠悠说道：“可是童话里也很苦啊。” 　　“为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上网查查，白雪公主源自于一篇恐怖故事，灰姑娘是个心机婊，格林童话不过是外国版的聊斋，人鬼生畜都有。”苏姚说：“要是真把童话的未来给你，你想活成人还是鬼呢？” 　　室友沉默了。 　　那天早上，苏姚得以睡够一场回笼觉。 　　她说不清楚自己泼的这盆冷水，是来自于被吵醒的起床气，还是来自于自身内在的黑暗，就想将室友那天真美好的幻想，用剪刀残忍剪断，看她三观毁灭，看她精神世界崩塌—— 　　苏姚觉得，自己是有一点泯灭人性存在的。 　　她体内可能装着一头怪兽。 　　这样的人很令人讨厌不是吗？所以那个室友直至毕业，都没有再跟她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也说明，破坏往往是一次性的。 　　苏姚想，如果此生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那就一次破坏掉吧。 　　破坏一场梦，破坏一切幻想—— 　　黑压压的楼道上，她鞋跟的声音比身后的人要大声，但节奏意外一致，像极敲打在她心脏上的重锤，一阵阵收紧怦然的跳动。 　　苏姚是没想到林衍川在短暂的沉默后，居然会颔首。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样说服他的话—— 　　“我是第一次。” 　　“我长得不差，甚至还挺漂亮不是吗？” 　　“我的身材也很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但跟我这样的女人有一次，似乎也不糟糕。” 　　…… 　　但她还未说出口，林衍川就同意了。 　　这反而让她不禁怀疑，林衍川是否真的明白，跟她上楼并在她家留宿一夜真正的含义。 　　还是说，这批绸缎洁白无瑕，天真到以为只是留他喝杯茶，避雨一场或是叙叙那慈爱友善的杨婆婆？ 　　不至于…… 　　这么傻吧？ 　　思及此，苏姚没忍住顿步。 　　她站在一堆蜂窝煤旁边，一转身，脚下的高跟鞋没有站稳，差点倒了下去，被林衍川扶了一下。 　　“小心。” 　　他的声音沉静，毫无波澜。 　　好像情绪有波澜的，只有她自己。 　　春日里的月光很弱，盈透清亮，但只是薄薄的一层洒下来。 　　官感敏感的苏姚，看见他一双清透的眼眸，正经、沉静，像个正人君子。 　　她抿了抿唇，问：“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闻言，林衍川愣了一下。 　　而后他轻笑：“我该叫你什么？” 　　“苏姚。”怕来日他就会忘记，她重复：“我叫苏姚。” 　　“嗯。” 　　林衍川一脸诚恳：“苏姚，我应该与你同龄，或是比你大一些。” 　　他说：“我不是青涩小男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第3章 　　·03 　　橘子掉落的那天晚上，其实并不是苏姚第一次见到林衍川。 　　第一次见，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 　　苏姚十二岁。 　　林衍川是杨婆婆口中经常念叨的，那个刚回国的十四岁外孙。 　　那年的夏季，气候炎热，怡安小区的住户还很多，人人都穿着单薄，拿着一面廉价的蒲扇扇着。 　　苏姚被方萍赶出家门，身上挂着一件破旧又不合身的裙子，双手放在后背，靠在墙上默默等着。 　　怡安小区的人都习惯了苏姚站在那里，连最初眼神里的同情都已经荡然无存。 　　但那天是特别的。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怡安小区，吸足了所有人的眼球。 　　苏姚闻声趴在走廊上往下望，看见车上下来一对气质优雅的夫妇，领着一名男孩走上了这栋楼。不一会儿，就从走廊另一边尽头走来。 　　那就是林衍川。 　　在十四年前，在苏姚还觉得浅色衣服是一种奢侈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体恤，沐浴在阳光中，肌肤那样白皙，五官那样精致，犹如苏姚更小时候听苏伟念童话故事时，在脑海中幻想出的白马王子。 　　他那样干净、整洁，眼底是少年的清澈，身上散发的是年少高贵的翩翩气质。 　　而她身上，却是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洗过，被方萍穿烂了不要的裙子，因为尺寸太大，像一条麻袋套在她瘦小的身上，肩带总是掉下去，裙子也没到了脚踝。 　　相形见绌。 　　懵懂的年纪，在那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羞耻”这个词。 　　十四年后的今天。 　　在同一条走廊上，苏姚走在前面，林衍川在后面默默跟着。 　　和苏姚摸黑走路的习惯不同。 　　他用手机打开了电筒，寸步之内的光亮，几乎全照在了苏姚的脚下。 　　苏姚没谈过恋爱，对情爱也不感兴趣。她见过最多的，是方萍身边那些夏天光着膀子，嘴里操着脏话的粗俗之士。 　　她不知道这是高素养男人都会有的绅士之节，还是林衍川独有的细心周到。但她有点不适应脚步落在光圈中，害怕习惯后，就走不惯这条乱七八糟的走廊了。 　　于是步伐加快。 　　然而对这条走廊陌生的林衍川，明显跟得有些吃力。 　　好在很快就越过了杨婆婆的窗户，再两步，苏姚就停下了。 　　她回头看了林衍川一眼。 　　即便身形高大，但仍旧敏捷地避开所有障碍物，走到了她面前。 　　苏姚伸手往包里摸钥匙。 　　目光不由落在杨婆婆紧闭的窗户上，心脏猛然一滞。 　　接下来，打开门后即将发生的事，杨婆婆在天之灵会知晓吗？ 　　她是看着苏姚长大的。 　　不，准确地说，她甚至是看着方萍长大，结婚生子，死了丈夫，后半生又是如何堕落的…… 　　那她在天堂里，知道她曾经伸手帮助过的那个女孩，即将要玷污她的宝贝外孙吗？ 　　如果知道，会不会已经在天上急得跺脚呢？ 　　苏姚的动作不由顿住。 　　“怎么了？”林衍川将电筒照在苏姚的包上：“没带钥匙？” 　　苏姚笼神，抬头看着林衍川那张犹如被雕刻过的脸。 　　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只有活着的幽灵，没有死去的灵魂。 　　苏姚抓住坚硬冰凉的金属，从包里抽出了手：“带的。” 　　她从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中，快速拎出最短的那一颗。 　　面前这道门的锁，已经十几年没有换过。不知道是因为以前的工艺真材实料，还是她和方萍使用时保护得特别得当，这么多年都没有给过方萍换锁的理由。 　　现在的钥匙越来越长，好像越长，防盗效果就越好。 　　可是她家从来没被盗窃过。 　　哦，大概是无可盗窃吧，小偷自然是不愿意白费力气的。 　　苏姚将钥匙插.进去,在转动的一瞬间，她又犹豫了。 　　打开门后，将呈现在林衍川面前的，会是什么呢？ 　　此刻，他只看见了老居民楼，狭窄的走廊，斑驳的铁门，还有门口堆积的报纸、麻袋和煤炭。 　　但如果开了门—— 　　破损的家具，混乱的沙发，发霉的墙壁，甚至是空气中的恶臭？ 　　这就是不堪的现实。 　　也才是真正不堪的她。 　　苏姚犹豫了。 　　她不敢在这种环境下去睡这个男人。 　　这不是玷污—— 　　这是侮辱。 　　“苏姚。” 　　林衍川忽然喊她：“你的手在抖。” 　　苏姚突然意识到，她握着钥匙的手难以控制地在颤抖。 　　下一秒，林衍川轻笑了一声。 　　苏姚惊讶抬头，瞪大涨红的眼睛看着眼前仿佛不谙世事的男人。 　　“你在害怕？”他柔声问。 　　苏姚张了张嘴，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林衍川宽慰地看着她：“不必勉强自己。” 　　他以为她是对自己冲动的邀请后悔了，想要临阵逃脱。所以以一种谅解的口吻和微笑来回应她掩盖不住的紧张。 　　林衍川将手里的伞靠在墙角，再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毫无半点杂质。 　　他如此坦荡地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这把伞留作纪念吧，希望未来的雨天，你都不会再被雨淋。” 　　言毕，他嘴角微微扬了扬，转身往回走了。 　　就像一片金黄的树叶，裹着秋日的温暖，落在苏姚手心一瞬，又随风飘远—— 　　- 　　雨声渐停的时候，走廊上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苏姚盯着走廊尽头，迟迟收不回视线。 　　有一点不甘心，同时也松了口气。她僵硬的手指稍稍用了点力，咔一声，门开了。 　　和杨婆婆那道门一样，在推开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砰！ 　　她关门用的力道，可比林衍川那天晚上要大许多。 　　然后颓然地靠在门上，视线在漆黑中转了一圈，抬手开灯，屋内瞬间敞亮，一切杂乱也无所遁形。 　　七八十平米的房子，拥挤的客厅已经占了三分之一。两室一厅，一眼就能望到头。 　　十几年的沙发已经有些塌陷，上面堆满了方萍的衣服，干净的、脏的、破损的全都混在一起。面前的茶几半年前坏了一条腿，斜斜地像个歪脖子老头，窗帘只剩一颗扣子还完好，用胶布在墙上粘上了另一角。 　　如她所料，房子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是方萍昨晚喝醉，白天醒来后的呕吐物。卫生间里的蹲坑已经破损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已经刷不干净了。 　　恶心、腐烂、不堪…… 　　一直以来，苏姚都好奇—— 　　方萍晚上几乎不回来，也就白天的这十几个小时，有十个小时都在睡觉，剩下那点时间，她是怎样将这个家破坏成如今这般的？ 　　苏姚想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但她知道，如果放开呼吸，这个房子里的空气会令她干呕。 　　她撑着软趴趴的身体站起来，找出橡胶手套戴上，开始熟练地将垃圾扔掉、把方萍满屋的衣服扔进她的房间，拖地刷厕所…… 　　等她做完一切，已经凌晨两点了。 　　然而，屋内依旧混乱，像极了无论怎样努力也都整理不清楚的生活。 　　后半夜，苏姚做了场梦。 　　梦里，是白纱的窗帘飘逸，浅色的被套和干净的床，目光所及，几乎没有任何的杂物。 　　他们坦诚相拥—— 　　她的指尖抚摸上去，是滚烫的触感，覆了层薄汗，每一个轮廓包裹下，都是精瘦而有力量。 　　抬眼是被浸湿的碎发在晃动，呼吸伴随着节奏的跳动，慢慢纠缠，一点点加重，最终犹如突然断线散满一地的珍珠…… 　　她看见她的表情如此享受，从喉咙处发出一声声颤抖的声音，都是如此愉悦。 　　只是可惜了。 　　可惜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梦。 　　不过苏姚的身体有了反应，也可能是春季逐渐进入状态，清晨有了阳光的缘故，她出了一身汗，黏腻的感觉带着旖旎，身体敏感到，被子擦在身上，都有别样的感受…… 　　这像极了某些电影里结束后的场景。 　　其实苏姚几乎不这样。 　　她讨厌男女之间的这点事，从进入青春期，对性有懵懂认知开始，她的“性启蒙”就一直伴随在身边。 　　这令她感到厌恶。 　　也觉得男人身上都散发着猥琐、恶心的气息。 　　所以苏姚说不清楚，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梦，算不算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 　　如果是，说不定会是最后一次。 　　昨晚应该是最后一次见林衍川了吧。 　　杨婆婆的房子要卖掉，那是他们之间仅留的一点关联。 　　想到这里，苏姚的心情依旧平静，她习惯性地接受生命里不会存在美好的、闪亮的、可爱的东西。她没有期许，心情自然就不会有波动。 　　苏姚准备起床时，外面传来尖锐的开关门声。 　　苏姚又疲怠地躺了回去，闭着眼默默听着所有的动静。 　　方萍抱着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撕心裂肺，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了杯水漱口，接着敲她的房门，含糊不清地骂：“臭丫头……” 　　“你个白眼狼，老娘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 　　“都是你，害老娘过着这种日子……” 　　…… 　　没几分钟，方萍撑不住了，外面安静了下来。 　　苏姚开始穿衣服，打开门走出去，看见方萍一如既往地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她快速洗漱完，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地上被方萍碰倒的那把黑色商务伞。 　　沾了些灰尘，已经不如昨晚那般洁净了。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可能沾上的灰尘就不止这点了吧。 　　她捡起来，迈出了家门。 　　昨天老于带着张瑶请越乘的人吃饭，似乎进展得很顺利，场面一片和谐。在应酬这方面，老于还是挺捻来就熟的。 　　苏姚到影楼时，两人满面春风地已经围坐着，开始商讨着拍摄方案。 　　见她来，向她招了招手：“苏姚，快来快来，一起商议一下。” 　　苏姚径直走过，睁着眼说瞎话：“你俩继续，我不擅长。” 　　老于说：“你的专业你不擅长？快点过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你来凑个人头也行。” 　　“你和张瑶想法多，一个顶俩儿，已经四个了。” 　　苏姚说着，就抱着昂贵的设备走进里屋擦着。 　　老于一脸恨铁不成钢：“嗐，这丫头……” 　　中午的时候，早晨的太阳又没了，乌云密布，看着又是要下雨的节奏。 　　张瑶感叹着仁市的天气阴晴不定，一边忧愁着中午吃饭的问题。老于见苏姚盯着窗外发呆，便招呼着苏姚出门去买饭。 　　“你待着也是待着，反正没生意，去跑跑腿吧。” 　　苏姚懒洋洋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张瑶指着支在门口的伞：“把伞带上，可能要下雨。” 　　苏姚顿步，低眸看着那把商务伞。 　　“今天居然还带伞了。”张瑶在身后打趣了一句：“黑漆漆的，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伞啊？” 　　“别人送的。” 　　苏姚伸手拿伞，转身下楼梯。 　　阁木所在这条街有许多的小吃，甚至还留着不少百年老店，所以天气好时，街上就特别热闹，人流量很大。 　　不过还居住在周围的人已经不多了，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吃，所以像阁木这种影楼，并没有享受到这条街的人流红利。 　　眼见着天气又阴沉了下去，许多人开始往街口挤去，等着打车离开。 　　不一会儿，果然下雨了， 　　苏姚买了三份盖饭两份小吃往回走，手里撑着伞，商务伞偌大的伞叶在拥挤的旧街巷中不太方便，苏姚只得将伞举高一些。 　　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上面印着一个商务LOGO。 　　有点眼熟，昨日才见过—— 　　想起来了， 　　她在越乘律师事务所的时候见过。 第4章 　　·04 　　越乘事务所的宣传片方案，交上去的第一版被退回来了。老于再次凭着自己的交际手腕，多争取到一次机会，事务所多给了两天时间。 　　方案要求修改，可如何改？对方没有说清楚，并不专业的老于和张瑶摸不着方向。 　　于是趁着苏姚从洗片室出来，将她堵在一个角落。 　　老于说：“姚妹儿，这次真得你出马了，我老于吹出去的牛逼能不能收回来，脸面能不能挂住，留不留得住越乘这个大客户，就指望你了。” 　　张瑶动之于情晓之以理：“姚姚，两年前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跟你合股开了这家影楼，如今连买这些设备的本钱都还没赚回来，我们这个破影楼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苏姚眨眼，看着张瑶悬在眼角的泪珠：“你真哭了啊？” 　　张瑶有点绷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我和前夫离婚了，这个不负责任的死男人每个月连那点抚养费都给不起。阁木要是继续只有这点盈利，我养不起孩子，被逼无奈，我也只能放弃梦想，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了。” 　　苏姚：“……” 　　见苏姚无动于衷，张瑶咬咬牙，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激动质问：“苏姚，你好歹曾经获得省级摄影大赛冠军的人，一个事务所的宣传片，对你来说算个难事吗？” 　　苏姚为难地说：“太高看我了，宣传片跟我专业不对口啊。” 　　“你少拿这个忽悠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不少视频作品备受好评，至今还有转播量！” 　　张瑶蹭一下站起来，将她和老于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方案塞至苏姚怀里：“这个方案，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如果你还是不放在心上，不管阁木的死活，那就别怪我撤股走人了！” 　　“……” 　　张瑶说完，抹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老于也被张瑶这一顿输出惊呆了，他转头对上苏姚斜睨过来的眼神，赶忙撇清关系。 　　“别这样看我啊，原定剧本不这样的，纯属她超常发挥。” 　　不过张瑶下了最后通牒，苏姚不得不正视越乘宣传片这件事了。 　　毕竟张瑶是阁木的最大股东。 　　其实张瑶说得没错，阁木开张至今，只是勉强盈利，能让两人饿不死。要说赚回投入的成本，几乎是没有那个空间的。 　　张瑶投入得最多，自然也是最划不来的。 　　苏姚叹了口气，坐在电脑前，盯着手里的方案发呆。 　　老于后来也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影楼里，耳边彻底清净。 　　可她就这样整整坐了一个小时，也没办法集中精力。 　　方案这种鬼东西，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了。 　　又不像那些写字楼的精英们，天天都在筹备这种资料，突然让她交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方案出来，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省级比赛冠军……”苏姚喃喃自语：“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 　　夜幕垂落，窗外繁星稀疏。 　　苏姚怔怔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写字楼的那些精英，也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林衍川。 　　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会是怎样的呢？ 　　苏姚想—— 　　他应该是个极简主义者，所以无论再忙，他都不会允许办公桌上杂乱无章。他的桌子上，应该只会有一台电脑，一个杯子、笔记本和一支商务笔。 　　然而，此时她面前的桌子上，有她刚随手放着的相机，拍废的照片，张瑶的零食和老于没拿走的烟…… 　　还真是乱得一塌糊涂，什么都有。 　　于是她将所有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只留下电脑和被淘汰掉的方案。 　　苏姚又想，如果林衍川此时正在加班—— 　　他应该会挽起衬衣的袖子，露出血脉凸出的手臂，双手放在键盘上，坐得笔直，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苏姚拿来一只抱枕，垫在后背，照着自己脑海中想象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着—— 　　他定然是个专注的人。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脑袋里就不会再想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姚阖上眼睛，深呼吸。 　　他也是此刻无关紧要的人，必须将他也放空掉。 　　然后集中，投入，沉浸…… 　　首先，要找出原本方案中的问题。老于的广告公司主打图文类的标书制作，和广告类展板展架、文化墙之类的，而张瑶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她的水平，苏姚再清楚不过。 　　但这两人都是很有想法的人，所以方案中最大的问题，可能不在创意上，而是是否专业。 　　苏姚感到压力很大，她的毕业作品之一也有类似宣传视频的，当时被学校评为优秀毕业作品，在学校官网上挂了半年。 　　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现下流行的宣传片，其制作流程、模板、运镜等方面她都需要现学。 　　苏姚叹了口气。 　　只好拿来纸笔，打开几个网站，先行开始摸索。 　　苏姚读书时，算得上天赋型的学霸。她不算班上最努力的，但从小学起几乎都考第一名，因为她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 　　但是高考时，遭遇了滑铁卢，勉强超了一本线。 　　当时方萍只给她留了一条路： 　　在仁市读一所大专学校，不仅每个学期能得到奖学金，还能早两年出社会工作。 　　方萍说，养苏姚到十八岁，就该换苏姚养她了。 　　并且为了阻止苏姚选择花销大的摄影专业，方萍拒绝给她生活费和学费，让苏姚自己想办法解决。 　　所以从入学起，苏姚就开始兼职打零工，白天逃课去上班，晚上回来就熬夜学习。苏姚本身的精神头特别好，是典型只需要四五个小时睡眠，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的那种。 　　虽然如此，但回想那两年，苏姚依旧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过当年专业基础学得很扎实，所以越乘这个方案对于苏姚来说，开头略难，捋清思路后，就顺利了许多。 　　天亮时。 　　阁木楼底下，老于和张瑶不约而同相遇。 　　两人并排着上楼，悄悄咬着耳根。 　　张瑶：“也不知道姚姚开始做方案没……” 　　老于窃喜：“做了做了，昨晚我偷偷回来看了一次，头一回见她这样认真。” 　　两人走进阁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也不见苏姚的人影。 　　不过走到电脑前，发现桌上放着一本全新的方案：“这儿呢这儿呢。” 　　“居然一晚上就做出来了？” 　　“快看看。” 　　张瑶将方案塞给老于，然后不放心地在影楼里到处找，终于在洗片室看见窝在沙发上睡着的苏姚。 　　盖着一张薄毯，缩成一小团。 　　张瑶欣慰地笑了下，走进去，弯腰，在苏姚的脸上亲了下。 　　也不知苏姚到底睡没睡着，手胡乱地拨弄着，哼哼唧唧地说：“别碰我……” 　　张瑶轻笑，将她的毛毯掖紧了些，轻手轻脚出去了。 　　- 　　苏姚的方案顺利通过了。事实上因为有老于的人情关系在，方案只要没有出现不够专业的问题，要拿下这个活儿，基本是稳妥妥的。 　　拍摄期限只有一天，定在了周五。 　　进场的时候，越乘宣传部特意让两名工作人员全程陪着，苏姚作为主摄，几乎走遍了整个越乘。 　　然而，也只看到了印着林衍川名字的门牌，透过明亮的玻璃看见他整洁干净的办公室，却始终没有见到他人。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预计最终的成品效果，基本能呈现方案，满足越乘的要求。 　　结束时，宣传部的工作人员诚邀三人参加晚宴—— 　　正逢越乘成立十六周年。 　　老于作为创业十年有余的奸商，迅速铺捉到这是认识越乘高层的机会，说不定能进一步拉近关系，抓牢这个大客户。 　　于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张瑶想去看看大公司的晚宴场景，而苏姚…… 　　一反常态地跟着去，只是想碰碰运气。 　　晚宴设在越乘对面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包了个大会场，金碧辉煌，繁灯璀璨。虽然越乘在仁市的法律界颇有名气，但作为周年晚宴，还是稍显夸张了些。 　　听宣传部的小姑娘说，是因为越乘刚帮酒店老板打赢了一场官司，就给了越乘五折价。 　　其实企业周年晚会一般都是内部举办，大点的企业可能会邀请大客户，以此进行拉拢。不过显然是因为场地太大的缘故，所以才顺便连苏姚三人也邀请了。 　　由于邀请得突然，三人都只穿着方便工作的普通服装，跟会场上要么西装要么礼服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于脸皮厚，再尴尬都能蹭上去敬一杯酒，递一张名片。 　　张瑶则沉迷于五星级酒店的各色美食，吃得不悦乐乎。 　　苏姚就不同了。她坐在会场大门不远处的角落，端着盘水果慢悠悠吃着。 　　周围不乏有人经过，她听见他们议论： 　　“怎么没见着林律师啊？出差还没回来？” 　　“不知道，估计是吧。” 　　“真可惜，能享受这么豪华的晚宴，可是托了林律师的福呢。” 　　…… 　　原来出差了呀。 　　苏姚瞬间觉得，晚宴没了意思，人那么多，灯还那么亮…… 　　她、张瑶和老于，像三个鲁莽闯进来的异类，明显格格不入。 　　苏姚叹了口气，将手中盘子递给服务员，推开会场门走了出去。 　　她还是习惯于待在楼梯间。 　　安静，昏暗，只有她自己。 　　只是五星级酒店楼梯间的门，也比其他的门要重一些。 　　苏姚推的有些吃力，进去后转身缓慢地关门，生怕重门重声，引起周围服务生的注意力。 　　这时—— 　　“苏姚？” 　　苏姚还扶着门，闻声一怔。 　　她缓缓回头，在下一层楼梯转角处，看见他靠在墙上，指尖夹着闪烁的猩红。 第5章 　　·05 　　五星级酒店处处都很亮，连楼道都是。 　　燃烧的红焰冒着轻烟，林衍川的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明显，指骨明晰。两指夹烟，散漫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漫不经心的样子。 　　身上板正的西装令他与楼道格格不入，也和稍显憔悴的脸形成对比。 　　于额前碎发间，眼底透着诧异。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苏姚看似泰然自若，但等了一整天没出现，却突然在楼道间碰见了，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我参加晚宴。” 　　她解释说：“你们事务所的晚宴。” 　　林衍川问：“事务所邀请你了？” 　　“是的，因为越乘今年的年度宣传片是我们负责做，你们律所的人很客气，邀请了一次，我们就厚着脸皮来蹭饭了。” 　　林衍川大概听明白了：“你做传媒的？” 　　“不。”苏姚坦然道：“在一家小影楼。” 　　林衍川惊讶于越乘今年居然和一家影楼合作，但这样的质疑显然并不礼貌。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为什么来这里？” 　　苏姚说：“因为五星级酒店的食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好吃。” 　　“是的。”林衍川认可她的话：“这家确实一般。” 　　苏姚反问：“听说你出差来不了的？” 　　从刚才不少人口中，苏姚时不时听到一句关于他的事，拼拼凑凑明白了一些信息。帮这家五星级酒店打赢官司的律师，就是林衍川，老板省了几千万，喜上心头，承诺要给林衍川一份大礼。 　　私授客户的回礼，在越乘律师事务所是大忌。于是林衍川避重就轻，巧妙提出事务所十六周年之事，帮律所向酒店老板讨要了一个五折会场。 　　相比往年越乘承包的酒店，自然是远不如这家五星级的。每个人都很兴奋，也很期待，对林衍川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认可和欣赏。 　　所以今天晚上，他自然是会被关注的焦点。 　　“是的，”林衍川说：“刚刚下飞机。” 　　估计连家都没有回一趟，就直奔这里来，看上去疲惫至极。 　　“那为什么在这里呢？”苏姚学着他问话的节奏。 　　林衍川无奈地扬了扬未燃尽的烟：“太困，提提神。当然也和你一样，觉得菜色一般。” 　　苏姚走下楼，停在最后一层阶梯，靠在栏杆上看着林衍川。 　　稍挑的眼尾下，清晰可见一片黑眼圈，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这个男人似乎自带光泽，他很白，在白炽灯下，甚至白到发光。苏姚想象着他接连好几天工作至半夜，早上还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就赶飞机回来，在这样的操劳之下，他居然还能维持着一贯的整洁清爽。 　　太干净了。 　　在思绪恍惚间，她想起那天早晨做的梦，同时某种邪恶的想法，也再次冒出来。 　　苏姚盯着他，问：“你还进去吗？” 　　“要的。”林衍川抬起手，浅浅吸了一口。 　　他刻意控制着不入肺，所以大部分尼古丁都顺着说话的间隙溢出：“你呢？” 　　苏姚摇头，苦笑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不习惯。” 　　“那你不该来这里。” 　　其实相比越乘和小影楼合作这件事，林衍川更惊讶于苏姚会参加晚宴。她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主动融入这种场合的人。 　　他想不出特别能贴合她的理由，于是噙着笑问：“为了来尝尝这家的菜品如何？” 　　“当然不是，我并不好吃。” 　　苏姚抬眸，黑葡萄般的眼珠落在男人的脸上，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抖。 　　她舔了舔唇，轻声说：“我是为你来的。” 　　林衍川顿了下，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住：“为我？” 　　青烟缭绕，在鼻息间充溢着淡淡的烟草味。 　　苏姚是底层长大的，从小到大方萍带回家的那些男人，十有十也都会抽烟，所以她讨厌这股味道，但也习惯这股味道。 　　不过见识过的经验丰富，让她很快判定出，林衍川不常抽烟，或者说，他甚至没有一丝烟瘾，仅仅是疲惫时偶尔用以消解。 　　今天的苏姚穿了一双靴子，带了点跟。她走下最后一层阶梯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我想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她走近他，微微仰视，语调轻柔：“我们可以做完没完成的事。” 　　那天晚上突然的邀请，和出乎意外的答应，最终却戛然而止于她一瞬犹豫的事。 　　“我想我是有点强迫症，想做却中途停下的事，就会时时挂在心上。”苏姚目光试探，身体又靠近了一步：“林律师，我不想让它成为我的心病，你要不要帮助一下我？” 　　苏姚的眼中，林衍川此刻的表情，和那晚她突然问要不要在她家留宿时很相似。 　　除了纳罕，还有点探究的意味。 　　不过他并不是会长时间沉浸于自我世界的人。他的表情缓缓舒展，眼底的笑意渐浓，明明带着几分暗昧，却并没有一丝侵犯。 　　“是个好习惯。”他夸奖她，弯了弯唇角，问道：“只是苏小姐看上去并不像会执着于这种事的人。” 　　“哪种事？”苏姚明知故问。 　　林衍川盯着她的眸，从她直勾勾的眼神中，分析了几秒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然后他缓缓开口，拖慢了语调—— 　　“露水情缘。” 　　苏姚轻笑，退开了一步：“林律师误会了。” 　　拉开了距离，林衍川有了空间将烟熄灭，他漫不经心地扔掉，干净的皮鞋在地上碾了碾。 　　“怎么说。” 　　苏姚坦然道：“你有一副好皮囊。” 　　换句话说，我谗你的身子。 　　直白、圆滑得像个情场的老手。 　　她看上去本就不似书香门第的淑女，也不是家教严密的乖乖女。她身上散发的就是底层的市井气息。所以她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她不会有任何的包袱。 　　林衍川沉静的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 　　“就这样？” 　　“就是这种肤浅的原因。如果你把我想得太复杂，说明你并不了解我。”苏姚抬起手，手指沿着他西装上的纹路抚下去：“所以林律师，今天晚上是否有兴致，再深入了解一下我呢？” 　　苏姚是会勾引人的，这是她无数次看见过的场景。她的学习能力本来就超群，而模仿能力是学习能力的基础。 　　她脑海中是方萍的样子，是她那些姐妹的样子，是她们在她写作业时，于旁边边嗑瓜子边说：“男人嘛，脱裤子前还有高低贵贱，脱裤子后就都一个样。” 　　苏姚想，林衍川是不同的，但也是个男人。 　　那天晚上他答应她的邀请，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林衍川看着她的手指，从他肩膀上的灰色纹路，慢慢滑到袖子上。他看清了她的手，白皙，血管很细，可能只有他的二分之一。但也有很明显的粗糙—— 　　再抬眸，林衍川淡声笑：“我的荣幸。” 　　手指停在他右边袖子的纽扣，那些还准备好的更露骨的话，又一次没能发挥出来。 　　“我需要进去应付一下。” 　　林衍川把车钥匙递给苏姚：“负二楼C区，还记得我的车吗？” 　　苏姚接过来，得意道：“我的记性很好，甚至记得你的车牌XXX76561。” 　　林衍川微笑：“是的，观察力不错。” 　　- 　　苏姚从小就是个不太会紧张的人。 　　自从苏伟死后，生活的一落千丈，让苏姚无瑕顾及别人的目光，而她是个目标性极强的人，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奔着这个方向而去。 　　当所有的重心和关注都在行动上时，心理上会产生的紧张、羞赧就很少有，她几乎不会有扭扭捏捏的时候。 　　所以刚才“引鱼上钩”时，她也并没有紧张，和第一次邀请林衍川时同样坦然。 　　只是她没想到，林衍川两次都如此爽快。 　　想想杨婆婆过往跟她描述的外孙，苏姚不免会怀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衍川呢？ 　　是自律、懂事、稳重、优秀——集所有美好词语于一身的外孙是真的，还是干净好看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寻求刺激的他是真的呢？ 　　停车场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辆车。 　　苏姚站在黑色的辉腾前，思忖片刻后，下决心般往驾驶座那边走去。 　　林衍川的车厢和他人一样，给人一种有洁癖的感觉。也就是倚靠车厢，苏姚之前才联想到他的办公桌面，判断他是个极简主义者。 　　苏姚伸长腿，感受着林衍川的腿长，再凭空比对着他的身高。 　　不错，比例很优越。 　　她将座位往前拉，握了握方向盘，还算顺手。 　　她又看了看各种按钮，提前熟悉一下，不至于一会儿显得笨拙，丢了面子和气场。 　　有车从面前经过，尾灯滑过辉腾。 　　几声喇叭后，苏姚抬起头，发现林衍川已经站在旁边，一脸不解又好笑地看着她。 　　黑暗处，苏姚手指胡乱去摸按钮，将车窗摁下。 　　林衍川弓身，一手扶在车上，低眸看她，轻笑道：“差点以为，你要偷走我的车。” 　　“你要是再晚几分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苏姚用下颌示意：“上车。” 　　林衍川问：“你会开车？” 　　“不太会。” 　　“有驾照？” 　　“没有。” 　　“……” 　　苏姚笑：“反正是刺激的夜晚，不如从现在就开始。” 　　林衍川有些头疼，他无奈笑笑：“苏姚，我懂法。” 　　苏姚装傻：“难道律师知法犯法也会被判得更严重吗？” 　　林衍川又说：“我也惜命。” 　　“放心，命肯定能给你吊着。”苏姚眯着眼微微笑，嘴角溢出一丝危险：“再不上车，我可真的要偷车了。” 　　林衍川觉得，再劝说下去，似乎就显得玩不起了。 　　虽然他并不认同她说的话，今晚注定不是寻求刺激的欢乐时刻，而是更像赌桌上的紧张博弈。 　　他上了副驾驶中，拉过安全带刚扣上。 　　几乎是同一秒钟，车子猛地冲了出去—— 第6章 　　·06 　　事实上，苏姚很多年前就会开车了。 　　她至小对速度有着某种情结。因为苏伟是一名赛车手，虽然一辈子也没有得过什么大比赛的奖杯，但将一生都奉献在了速度上。 　　生是迷恋速度，死，亦死其之上。 　　苏伟死在赛场上那年，苏姚才八岁，坐过苏伟的赛车，摸过方向盘。后来十八岁，再遇伍正龙，苏姚喊他伍叔叔，曾是苏伟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名老赛车手。 　　伍正龙教苏姚开车，夸她聪明、有天赋，有苏伟当年的风采。苏姚从他身上学会了开车的技术，体验过了疯狂与速度。 　　所以苏姚不仅会开车，还开的特别好，当然也特别快。 　　辉腾驶上立交桥，码速从100开始飙升—— 　　110,120,125…… 　　在极速之下，苏姚还能单手握盘，反应灵敏，游刃有余地在车流中穿梭。但这在林衍川眼里，简直是在玩命！ 　　“苏姚。”他沉声喊她。 　　苏姚注意力集中，周围风声增大，一定程度也削弱了林衍川语气里的沉重。 　　他又喊了一遍：“苏姚。” 　　苏姚终于听见了：“嗯？” 　　“下了立交桥，靠边停车。” 　　苏姚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眼底浮上笑意：“林衍川，你怕了呀？” 　　林衍川沉着脸，抿着唇，未作声。 　　车子驶下立交桥，苏姚放缓了速度，瞥了眼脸色沉重的林衍川，多少还是生了几分顾及，就靠边停车了。 　　林衍川解了安全带：“换。” 　　苏姚含笑看着他下车，从面前走过时，才慢悠悠也下车换了位置。 　　林衍川调整了座位，平稳地驾驶，虽然速度不慢，但始终保持在规定码数之类。 　　他开车也很轻松，一手把持，一手搭在车窗上，手指放在嘴边，掩盖着刚才的虚惊一场。 　　“林衍川。”苏姚喊他：“你生气了？” 　　林衍川语气淡淡：“不至于。” 　　“可你的表情很冷漠。” 　　林衍川看着前方，路过的霓虹灯在他眼珠里一闪一闪，利落的轮廓克制而又冷淡。 　　他没有再回应苏姚，沉静片刻后，语气渐缓，他问：“往这个方向，是去怡安小区？” 　　苏姚摇头：“不是，去酒店。” 　　“我邀请的你，我负责到底。”苏姚说：“不过刚才那家五星级酒店实在消费不起，只能去一家口碑不错的三星级酒店。” 　　林衍川轻笑一声。 　　大概是头回听见YP这种事，女方提出负责到底，主动出钱开房的。 　　他噙着淡笑：“我也不好占这么大便宜，不如我请客，去一家四星级酒店？” 　　苏姚挑眉，揶揄道：“林律师是觉得三星级太差？” 　　“我并没有这么挑剔。”林衍川说：“只是觉得，环境好一点，或许体验会更棒？” 　　苏姚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明白，男人要展示他的绅士之度时，女人过分客气，就显得不合时宜，气氛容易被破坏。 　　此时林衍川的神色如常，不再那样冷淡，苏姚只好顺着说：“那可真是期待了呢。” 　　林衍川口中的四星级酒店就在前方不远处，苏姚知道这家酒店，去年刚开张，在仁市一度火爆，各大平台、电视频道都在报道宣传。 　　老于当时得到一张打折的体验卡，来享受了一晚，第二天意犹未尽地在苏姚和张瑶面前夸耀，说来日带她俩体验一次。 　　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都快一年了，这个承诺也没兑现。 　　倒是没想到，带她来体验的居然会是身旁这个男人。 　　林衍川去开房，苏姚翻着酒店的宣传手册。这里有娱乐室、温泉、餐厅等区域，苏姚对娱乐室里面的项目不感兴趣，又没有带泳装来，还真是可惜了这次机会。 　　“走吧。” 　　林衍川拿着门卡走来，领着苏姚去坐电梯。 　　电梯内部是镜面，只有两人排排站着。透过镜面，目视前方，就能看见对方的表情。 　　苏姚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尴尬。 　　电梯在沉默中到达了六楼，林衍川率先出去，苏姚跟在后面，两人停在房号6006的房前，林衍川嘀一声开了门。 　　偌大的房间呈现眼前—— 　　苏姚想，这大概是四星级酒店里的高档房吧。 　　直到走进房间，看见房间中间的大床，她的思绪倏然空白。 　　“需要吃点东西吗？”林衍川转身看她，表情自然。 　　苏姚笑：“这种时候可不方便吃太饱。” 　　吃的时候面容油腻，吃完了小肚子会突出，口腔里容易刷不干净留下味道，好歹是自己邀请的，可别破坏了气氛，败了他的兴致。 　　不过苏姚还是贴心问：“不过你好像没吃？需要吃点吗？” 　　林衍川开始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也可以不用。”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补充：“稍等可以吃点别的，可能比酒店里的食物，更可口。” 　　苏姚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语气也变得暧昧：“看不出来林律师还挺会撩人的。” 　　林衍川看了她一眼。 　　走到她面前，盯着苏姚的眼睛，微微倾身：“苏小姐是不是误会了？” 　　苏姚也不躲避，视线与他直直纠缠。 　　然后听见林衍川拍了拍她身后的酒店册子，微微一笑：“这家酒店有合作的外卖。” 　　“……”居然挑逗她。 　　看见苏姚怔愣，林衍川弯唇，直起了身：“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话音刚落，上身猛然受到一股拉扯力，他猝不及防地前倾，双手杵在苏姚身后的桌子上，转眸瞬间，两人咫尺之间，正好将她围住。 　　苏姚拽住他的领带，手缓慢地绕了一圈，将高大的林衍川又拉进了一寸。 　　“林衍川。” 　　她媚眼如丝，声息轻柔，扑在他的每个毛孔上。她锁着他的眼睛，表情得意：“别装蒜，不然可就不好玩了。” 　　林衍川看着她，杵在桌边的双手不自主握了下。 　　苏姚挑起红唇，抬起另一只手的食指，从他的肩膀抚着柔滑的精梳衬衣，缓慢地往下，停在了胸口上，指尖一点点感受着他的温度。 　　她凑到他耳边，吹着他的耳垂：“不如我们现在就吃了对方，你觉得呢？” 　　苏姚承认自己带着点不服输的恶趣味，不过她也想看他的反应，一个生长在无菌温室，活得像个太阳的人，在面对这种情.欲的挑拨，是否也会变成俗不可耐的男人。 　　但苏姚听见了一声笑。 　　气息喷在她的耳根，酥酥麻麻。 　　猛然，软肉被含，一股电流般的感觉迅速蹿上后脑勺，苏姚不自主颤抖了一下。 　　“面对这种事，你的速度也和你开车一样着急吗？” 　　他趁着苏姚松懈，稍稍直起身，看着她笑了笑：“抱歉，我喜欢慢一点，至少个人卫生是要讲究的。” 　　苏姚抓住话柄，就想揪着不放：“慢一点？” 　　林衍川盯着她，暗昧的笑意浮现：“放心，不该慢的时候，我不会慢的。” 　　苏姚佯装满意的笑，放开了他的领带，抚了抚上面皱褶：“狠狠期待了呢。” 　　林衍川看她做作的样子，闷声笑了起来。 　　他起身拉开距离，扯掉领带，往浴室走去：“我先洗吧。” 　　看着他走进浴室关门，苏姚抬手摸了摸耳朵，耳垂上还残留着他嘴里的温度。 　　她以前听张瑶说，大部分女人的耳朵都很敏感，所以很多男人都以挑逗耳朵的方式，作为前夕的一部分，让女人更快兴奋起来。 　　完蛋…… 　　林衍川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懂。 　　她一个满肚子理论，实践经验为零的纸老虎，一只容易被拿捏的雏儿，不会很快就败下阵吧？ 　　苏姚想着想着，脸就有点发烫。 　　她赶紧站到窗边，打开窗户吹风—— 　　冷静冷静冷静！ 　　镇定下来，不然一会儿更难以招架。 　　苏姚不想再继续胡思乱想，灭自己威风涨他人气势，于是转移注意力，打开酒店册子，给林衍川点了一份外卖。 　　浴室里哗哗声作响，里面的人洗澡很快，不过十余分钟。 　　浴室门打开时，林衍川穿着浴袍，一手揽着换下来的衣服，头发滴滴答答地走了出来。 　　他脚上穿着一次性的拖鞋，浴袍裹得很严实，但露出了精瘦的小腿，皮肤很白，有着男性荷尔蒙独有的标志，但并不算旺盛，至少不难看。随着他走路，肌肉跳动，看上去很有力量。 　　“洗好了。” 　　苏姚从他伸手收回目光：“头发不吹？” 　　“自然风干就好。”他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挂在衣架上。 　　回身看她时，眼底暗沉。 　　苏姚往浴室走去，越过他时，微微一笑：“我很快。” 　　然后钻进了浴室。 　　林衍川神色自若，听着浴室门关闭，他走到懒人塌前坐了下来。 　　晚风徐徐，室内的温度比刚才降了两度，一侧的窗户被打开了，白色的窗纱飘逸，像飘在空中的丝巾，轻盈、柔软—— 　　秦宇打来电话时，林衍川正盯着浴室出神。 　　秦宇的声音很大，舌头有点捋不直，含含糊糊地说：“林衍川，你滚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见你几分钟！” 　　秦宇也是越乘事务所的，比林衍川早进去两年。一开始由他带着林衍川，但不过半年，林衍川就凭着出色的工作表现和足够努力，备受事务所关注，甚至让越乘最厉害、且从不肯收徒的蒋正南律师破例。 　　不过秦宇是个大脾气，并不在意这些，反倒和林衍川处成了兄弟。 　　“怎么？我不在你喝不尽兴？” 　　“那可不。”秦宇说：“我都没机会把你灌趴下！” 　　林衍川轻笑，听见浴室的声音停住，他说：“喝醉了赶紧回去休息。” 　　“别别别，咱哥俩聊聊呗？” 　　林衍川是知道秦宇的，这人哪儿都好，就是酒喝到位后，话特别多。 　　“我有事。”他提醒道。 　　“你有屁事！”秦宇说：“你老实交代，早早走了，是不是去干什么荒唐事了？” 　　啪——浴室门响了。 　　同样穿着浴袍的女人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 　　荒唐吗？ 　　林衍川想，的确是件荒唐事。 第7章 　　·07 　　两个月前，秦宇悄咪咪凑进林衍川办公室，神秘兮兮地说自己艳遇了，女方漂亮、性格好，还特别懂得撩，一晚上撩得他整个人软趴趴的。 　　林衍川：“软趴趴的？” 　　秦宇啧一声：“一种形容。” 　　他继续说，你懂那种感觉吗？很神奇，明明刚认识，彼此还不了解，但就是抗拒不了，浑身的支棱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顺从…… 　　林衍川挑眉：“浑身的支棱都不见了？” 　　秦宇骂人，臭小子，你再质疑我的威武雄风，我不跟你说了！ 　　秦宇说这些时，林衍川只是淡淡笑，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从未有过相似经历，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 　　大学时，同寝室的室友将这种事视为一种炫耀的资本。他能理解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却理解不了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直至现在，他也是如此觉得——不值一提。 　　所以即便扑上来的莺莺燕燕很多，明里暗里接收到的邀请也不少，可他从未想过尝试。 　　直到那天雨夜， 　　直到今天晚上—— 　　两个晚上，两次点头，对他来说都是荒唐至极的事。 　　秦宇还在电话里叫唤，林衍川就将电话挂断了。 　　他实在不想秦宇酒后大言不惭，冒犯了此刻此景，或不小心令苏姚感到不适。他认为即便是一夜情，也该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 　　酒店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最亮的是书桌上的那盏，旁边放着一套台式电脑，只是酒店里的电脑大多都不会被使用，显得有些多余。 　　苏姚的目光逡巡四周：“有吹风机吗？” 　　林衍川站起来，拉开了电视柜下的一个抽屉，拿出吹风机递给她。 　　“谢谢。” 　　苏姚接过，潮湿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开，卸妆后素净的脸朝他粲然一笑。然后将插头插上，上一个使用的人没关电源，立刻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苏姚一手捋发，一手持着，微微歪着脸吹。 　　随着吹风机的运作，发丝上的温度升高，酒店洗发水的味道飘溢在房间里。 　　不知道是因为四星级酒店的洗发水质量好一些，还是因为她的头发有特殊的能力，居然不是廉价的香，反而淡淡的，若隐若现，既神秘又高级。 　　林衍川顺势坐在身后的床尾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身形不算高，大概一米六五的样子，但体型消瘦，宽大的白色浴袍足以裹足她两圈，却依旧显得松垮。她的指骨匀称，白皙好看，撩弄着湿法，柔骨纤细，拨着发，也牵人心。 　　鼻息间是潮湿的香气，眼前是暗淡的暖灯，伴随着吹风机轰然的声音，长发飘逸，丝丝动人。 　　林衍川站起来，走至身后，从她手里拿走了吹风机。 　　苏姚这才抬眸，从面前梳妆台上的镜子中，看见他离她很近，垂着眸，手上携着暖风，长指散开她的头发。 　　她怔怔看着，感受着身后温热的风扑在耳根处。 　　乌发不再滴水，林衍川透过镜面看她，两人视线缠接。 　　哒！ 　　他将吹风机关闭，放在了桌子上：“头发长得不错。” 　　又黑又粗，还富有光泽。 　　苏姚转身，因为距离过近，她上半身微微后仰，才能看见他的表情。 　　微笑道：“手法也不错，看样子不是第一次。” 　　“指哪方面？” 　　“你说呢？” 　　林衍川双手杵在梳妆台上，往后推了一步，身体前倾，与她平平对视。 　　他微微一笑：“帮女生吹头发，是第一次。” 　　“那……”苏姚一脸狡黠，紧追不放：“哪方面不是第一次呢？” 　　林衍川挑眉：“怎么？有条件？你的邀请卡上，有处男这个要求？” 　　苏姚笑：“那倒不是，好奇问问。” 　　林衍川直起身，转身往床方向走去：“这么好奇的话，不如问题换问题？” 　　他将枕头垫高，上床背靠着，双手抱着后脑勺，在床头暗黄色的暖灯下，意味深长地说：“敢玩吗？” 　　敢玩吗？ 　　在苏姚的记忆中，上次跟她说这句话的，是伍正龙。 　　苏姚刚学会极速驾驶后，伍正龙将她带到赛场，一辆新手入门级的飞度，正红色的车身在阳光底下是女性飒爽的帅气。 　　伍正龙说：“这是我能借到最普遍、也最容易上手的车，你已经能120码过弯道，可以用这辆车试试更快速地飞越在这个赛道上，勇敢突破自己。” 　　“不过我事先说明，你第一次上车，很容易就控制不了速度，风险很大，但我依旧期待你的完美表现。”他目光灼灼，看向面前的少女：“姚姚，敢玩吗？” 　　十八岁的苏姚，自信张扬、自我奔放，没什么不敢。 　　不过今晚面对林衍川的试探，用真心套真心的游戏，苏姚不敢玩。 　　她的心思并不单纯，甚至畸形、变态、黑暗，不如林衍川那般坦荡。 　　“这有什么好玩的。”苏姚爬上床，一点点爬到林衍川身边，上半身缓慢地趴了下去，手抚在他的胸膛，下颌抵在上面：“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你不是应该急着跟我玩点别的？” 　　林衍川不动，像一座有温度有呼吸，胸口会正常起伏的人形雕塑。 　　他低眸看着她，声音很低，语调柔和：“我说过——我喜欢慢一点。” 　　苏姚笑。 　　方萍和她的姐妹们曾说过，男人见到脱光的女人，如果没有如狼似虎般扑上来，要么不行，要么不合胃口。 　　苏姚觉得林衍川此时的情况，大抵是后者大于前者。 　　她愿意承认自己不会是林衍川的北长尾山雀，所以他们之间，这辈子最近的距离也就今天晚上。 　　方萍的姐妹们还说，遇到这种男人该怎么办呢？那就只能想办法挑起他的欲望，让他兴奋到不能自持，不能冷静，让他狂躁，然后接下来的事也就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快一点。”苏姚将脸贴在胸膛，听着里面温和的心跳声，她的手往下，于柔软的浴袍探索，感受到纯棉的触感，她抱怨了一声：“林律师不自觉。” 　　“怎么？”林衍川依旧未动。 　　苏姚说：“洗完澡，居然还将自己禁锢在两个巴掌大的布料中，你说是不是不自觉？” 　　“……”林衍川笑起来，枕在脑后的手抽出，一手放在身旁，一手细捻着她的头发：“头发还没全干。” 　　苏姚坚持说：“我帮你解放出来吧？我已经寻到了洞口。” 　　林衍川的眼神渐深，他低声说：“洞口不够大，我会难受。” 　　“哦？”苏姚挑眉：“需要帮你卸下布料吗？” 　　“谢谢，我自己来？” 　　“好。”苏姚手指在温热上弹了两下，抽出了手坐直，并顺杆提要求：“谅解人意又勤快的林律师，可以顺便帮我也解放一下，虽然我只有一件束缚。” 　　“愿意效劳。” 　　林衍川解决完自己，长手啪一声关掉了总灯，视野内徒然漆黑，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见。 　　但他却精准地抓住她的脚踝，猛地一脱，苏姚啊一声躺倒在床上，他倾身而上，压住她的半寸自由。 　　“苏姚。”他在她耳边说：“你在哪里学的开车？” 　　她的手法很独特，转弯的角度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林衍川判断，她的车技不是在普通驾校学的，她应该接受过某种特殊的训练。 　　比如，赛车。 　　他的手是不正经的，这也是他的车即将上道的时刻，终该是要拿回一点主动权，不能让她一直牵着鼻子走，何况在这种事上，他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希望自己是主导的那一个。 　　柔软的浴袍包裹着另一个柔软，他也嫌碍事，于黑暗中手指灵巧，帮她解开了外界的约束，就又将她拉进了另一种纠缠中。 　　“你指哪种车？” 　　她也总不正经，嘴上不正经，手也不甘示弱。这更像是在赛道上争夺带节奏的那辆车，这两人都有点好胜心。 　　“每一种都说说。”他有了好奇心。 　　苏姚笑，抬头，学他含住耳垂，然后在湿润中含糊说：“都是经验，要不要我教你啊？” 　　“呵，”林衍川轻笑：“说说看。” 　　苏姚双手用力，猛地将他推倒，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手握着坚硬的方向盘，口不遮拦：“先从80码说起吗？” 　　“愿闻其详。” 　　苏姚往上挪了一下，空出手来：“80码的摩擦力是最合适的，对车子的轮胎损伤最小，适合心情平稳，在春日里兜风，沐浴着温和阳光时的速度。” 　　“不过人对于长期的平淡，就会感到憋闷，间歇性地想出逃。”她手指抚摸着林衍川的嘴角，慢慢附下，亲上去前，说：“要不要我带你出逃呢？” 　　唇舌触碰，他的心跳已经到每分钟110下。 　　他猛然翻身做主，暧昧说道：“我的车技也不错。” 　　苏姚闷哼一声，整个人绷直，眼泪夺眶而出。 　　林衍川惊诧，他察觉到自己被骗—— 　　这个女人，从不会开车，到今晚的总总行径，从说的话到做的事，没有一点真实性在里面。 　　他不敢动：“苏姚，你……” 　　“现在——”苏姚咬着牙，扯着嘴角笑，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到了110码。” 第8章 　　·08 　　110码适合在高速上，如果是新手，很容易掌控不好，就会觉得车子要飞了。想要驾驶好，就需要有车感，车速要稳定，不然很容易出事故。 　　“110码的风，适合在炎热的天气里。”苏姚呼吸断珠，不适的感觉渐渐褪去，此刻感受着速度的激情，和恰到好处的风带来的舒适：“你体验过吗？绵长又舒适——” 　　林衍川动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心翼翼。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回应她的，就是细水长流般的触动。 　　渐渐的，两人起了薄汗，悸动的心脏砰砰直跳。苏姚说：“林衍川，你的车技不算好，我见过更刺激的，能达到140码。” 　　闻言，林衍川用手撑起身子，黑暗中，他的双眸深沉，紧紧盯着她。 　　“从哪里见？”他的声音暗哑，依旧不失温柔和猛烈。他低声骂道：“小骗子。” 　　苏姚捏紧光滑的肌肤，精瘦的肌肉在手指中跳动。她不服气地说：“哪里不能见？网络上随处可见——” 　　她指小电影。 　　苏姚的确看过几次，有大学时同寝室好奇一起看的，也有前两年张瑶为了学习提升技巧，她陪着看的。都看得不多，因为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甚至厌恶。 　　但留在印象中的那种激烈，从刚刚起就又在脑海中放映了一遍。 　　当然，除此之外，苏姚还有更贴近的教学—— 　　“还有，”她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你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我妈妈是做什么的？她在怡安小区那一片很嚣张的，人人都知道她，对，男女老少都知道她……” 　　“苏姚。”他直起身，表情严肃地打断她，并柔声警告：“你现在应该专心一点，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很好的体验。” 　　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未拉紧，外界的霓虹灯光透过白纱溢进，微弱的光芒正好笼罩在他光洁的上半身。 　　苏姚由下而上看着他。 　　可真是温良之人。他善待她的第一次，所以希望她能有美妙的感受。可是啊可是，她只是想破坏掉他的美好而已。 　　然后记住他的不美好，免得此生还尚有一丝丝期待，妄想自己会走运。 　　不过苏姚感谢他的善待。她灵灵水光般的眼睛眨了眨，笑着撑起身体，亲了亲他。 　　“抱歉，你说得对。”苏姚微微一笑，在他的唇角温声说：“林衍川，你感觉不到我已经很兴奋了吗？你可以把车开到140码了。” 　　林衍川轻笑：“我怕吓到你。” 　　苏姚眨眼：“林衍川，我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啊！” 　　林衍川不再顾及，踩下了油门，看着飙升的码数，耳边的风劲吹，夏日的风变得更加滚热，日光更加强烈，两人紧紧挨着，不由自主生出了薄汗。 　　从已经过去的十分钟来看，苏姚判断林衍川是一个保守派，他不喜欢过于新奇的方式，而是用最传统温柔的样子对待她。 　　苏姚又想起从五星级酒店出来时的场景，林衍川黑着脸勒令她换位置。她想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他稳重、低调且神秘—— 　　可是又是为什么，他要朝着她撕开这面神秘的面纱呢？ 　　管他为什么。 　　反正她已达到目的，她为自己对他的破坏感到满足，她想她会记住一辈子。 　　“林衍川。” 　　“嗯？” 　　“140码弯道超车的刺激感受过吗？” 　　“你想试试？” 　　“嗯。”苏姚说：“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因为这样的日子正好，并不会翻车，我想最真实的感受你的热情。” 　　林衍川目光灼灼，苏姚感觉他咬着牙，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微不可察地闷哼了一声—— 　　“苏姚，你在玩火。” 　　- 　　外卖到的时候，风雨皆歇。 　　盈透月光落在地毯上，渐渐平息的喘息声令房间里的空气变得黏腻。他伸长手扯纸过来，递给苏姚，诚恳而无奈地说：“抱歉。” 　　苏姚接过纸堵住他脱离的地方，大方微笑：“没事，我说过不会翻车的。” 　　她的话并没有令他轻蹙的眉头放松。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你好，我是送外卖的。” 　　林衍川茫然看向苏姚。 　　“哦，太激动差点忘了。”她歪着脑袋笑着说：“还好这个外卖够识趣，否则中途打断，可怎么办呀——” 　　林衍川被逗笑。他起身捡起浴袍，套在身上去开门。 　　听着房门一开一合的声音，看着过道上一亮一黑的光影，苏姚也已经穿好了浴袍，趁着林衍川转身走回来的间隙，她冲着他俏皮一笑，溜进了卫生间。 　　她需要洗一下。 　　林衍川自然是能猜到的。 　　只是他不知道，苏姚走进卫生间后，背靠在门上，陷入了久久沉寂。 　　一切发生得好快。 　　就算在林衍川面前装得多么放荡不羁，也早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此刻都结束了，她独自躲在卫生间，却后知后觉地觉得犹如做梦。 　　温度在降低，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滚烫，滑落至地面时，苏姚才倏然回神，赶紧脱掉浴袍进行清洗。 　　也许是时间太久，他在外面敲门：“你还好吗？” 　　苏姚没有作声，清洗完后关掉水，将浴袍再度套上，打开了门。 　　他抱着手倚靠在门的旁边，斜眸看她，神色幽幽：“这么久？” 　　苏姚垫起脚凑近他，微微一笑：“可不好清洗呢，太深了。” 　　他眼底柔和，伸手将她两鬓的发丝别至耳后，问：“疼吗？” 　　苏姚怔愣。 　　这两个字，才立即将她的记忆拉回到了最开始撕裂的痛感，那种被强行挤开的感觉，像身体即将被撕成两半。 　　苏姚摇头：“不，如果你想，我依旧可以奉陪” 　　“……”林衍川轻笑，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外卖：“你晚上应该吃得也不多，我给你留了一些。” 　　苏姚探头看了眼，哦了一声。 　　接着林衍川也进卫生间进行清洗了，他特意留下的一半炒饭，和几个汤包，苏姚怔怔出神地吃完了。 　　林衍川开门走出来时，苏姚蓦然回身，站起身来收拾着餐后残余，拎着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又钻进了卫生间漱口。 　　结束后，除了床头灯，房间里的其他灯都关闭了。 　　几天几夜没有睡好，刚才还运动一场耗费精力的男人，已经支撑不住睡着了。 　　苏姚看着他安详的睡容，相比醒着时的温和，此时的轮廓看上去淡漠许多。 　　她想起第二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距离第一次，已经隔了许久许久，久到她都差点忘记当时自内心深处溢出的难堪。 　　依旧是炎炎夏日。 　　家里的沙发已经开始塌陷，她不喜欢这样要坠不坠的感觉，所以搬了一只凳子到走廊上，手里捧着一本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从第68页，很快翻到了126页。 　　屁股已经被坚硬的椅面硌得生疼，她动了动姿势，合上书放在腿上，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他长高了，长高了许多，以至于背着阳光，苏姚觉得他高大得不真实。 　　身上依旧是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衬着他同样白皙的肌肤，他也很瘦，是少年独有的那种瘦，但又是衣架子，并不显得纤细。 　　那天她并未能看清他的五官，因为背光，落下的皆是阴影，但她记得他余光落下的瞬间，他们的视线相撞的顷刻。 　　是青松垂叶，夏日余风—— 　　是来自那年那天的惊喜。 　　- 　　阁木。 　　老于拎着一袋青柚推门走进，影楼静悄悄地，只有来自电脑鼠标点击的声音。 　　张瑶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筛选着昨日拍摄的素材，今日就要打包发给老于的下属，以便早日拿出成品。 　　毕竟没有经验，如有瑕疵，也趁早补救。 　　两人打了个招呼，老于便拿着刀开始剥柚子，眼见着太阳升起，临近正午，老于将一半剥好的青柚放到张瑶面前。 　　“苏姚呢？” 　　张瑶顺手拿起一块青柚，边吃边看了眼洗片室：“搁里面睡着呢。” 　　老于又问：“怎么在影楼睡？” 　　张瑶笑笑：“谁知道呢，我早上来的时候就在里面睡着了，到现在有三个小时了吧，还没醒呢，估计昨晚就没睡。” 　　老于将那一半青柚放进袋子里：“那等她醒来，你提醒她吃，这丫头最喜欢吃柚子了。” 　　张瑶调侃道：“知道了，咱们于哥哥亲手剥的爱心水果，希望姚妹妹能吃明白。” 　　“……”老于嗔她一眼：“别乱说。” 　　张瑶笑，不再作声。 　　苏姚一觉不知睡到何时，洗片室里本就安静昏暗，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可是梦里梦外，她的意识都紧紧纠缠于黑暗中的那段旖旎。 　　她没等他醒来，也没有在后半夜与他睡在一起。 　　他想她沉稳的呼吸已经说明，他会一觉睡到天明，而醒来后的尴尬，是苏姚不想再去面对的。 　　只是成功玷污了他，苏姚却并没有感到无比的满足与快意。 　　相反—— 　　是空虚的无限放大，令她此刻梦中不安宁，现实不清醒。 　　她废了很大劲，才从梦与现实的纠缠中，挣脱出来，意识回归了大半。 　　这时，手机响起，是方萍的来电。 　　苏姚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这个时间点，她居然醒着。 　　她接起来，听见那头大声说—— 　　“喂，今晚回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第9章 　　·09 　　苏姚接到方萍电话的两个小时前，林衍川也接到了来自杨黎虹的关心。 　　他刚醒来，待思绪回归，昨晚发生的场景渐渐浮现脑海，他下意识侧脸去看旁边—— 　　空空如也。 　　手往旁边摸去，整洁、常温、丝绸顺滑的布料带着点点凉意。 　　看样子已经离开很久了。 　　林衍川徒然生出愧意。前几日所里接到一个大项目，是栾城的一家集团，林衍川先行去对接。为全面采集好信息，林衍川需要看的资料很多，然而晚宴在即，事务所给的时间也不多，林衍川每日加班加点，几乎只睡三个小时才完成任务。 　　昨夜缠绵结束，他实在困乏至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竟没想一觉便是天明。 　　林衍川坐起来，在床上摸到手机，怔怔盯着屏幕，才想起来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时间不到九点，林衍川握着手机，沉沉叹了口气。 　　正这时，杨黎虹的电话打了进来——先是问他周末是否还加班，林衍川说休息后，杨黎虹便让他中午回家吃饭，下午陪她去医院拿上周做的体检报告。 　　林衍川应下来，无暇再去想昨晚的事，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学府第。 　　学府第位于大学城附近，里面大多住的都是大学教授，环境优雅，后院独分区域，分别有着各类才情主题。 　　林衍川前十四年在国外长大，林毅和杨黎虹双双被仁大聘用回国后，就一直生活在学府第。 　　但学府第毕竟离城区太远，林衍川工作后，就在城区臣晟苑买了套房，平日里工作太忙，近两年很少回来。 　　反倒是退休后的两位教授时常到臣晟苑照顾他。 　　开门进屋时，老两口正站在电视机前，一人手里握着个手柄，在玩体感游戏，蹦蹦跳跳的一身大汗小水。 　　甚至互相责怪—— 　　“诶诶诶，不是这样，你要卡这个点，你节奏感不行。” 　　“我卡的就是这个节奏，老胳膊老腿，你还指望我卡得准？” 　　“那你就是反应慢，身体跟不上节奏……” 　　杨教授一回身，看见了林衍川，咧开了笑容:“哎呦，儿子回来了。” 　　林教授闻声也回头看来。 　　林衍川刚换了鞋走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们继续。” 　　“不玩了不玩了，你爸玩不好，评分总是B。” 　　林教授大喊冤枉:“明明是你在旁边动作不标准影响我发挥。” 　　“瞎说！”杨教授哼哼两声，还想再说点什么，抬头看见时间:“哎呀！都这么晚了，我不跟你玩了，我去做饭。” 　　说着，急吼吼地冲去了厨房，留下一对父子相觑一笑。 　　“最近工作很忙？” 　　父子俩坐在阳台上喝茶，茶香四溢，配上学府第林间莺雀的鸣吟，有着几分诗意的惬意。 　　林教授是仁市汉语言文学的著名教授，对生活别有一番追求。茶文化也研究得多，拿来泡给父子俩的茶叶都是珍藏品。 　　“确实有点。”林衍川喝了一口，说:“师傅有意磨砺，自然不会让我闲着。” 　　林教授说:“得蒋律师赏识，是一种福分。多做多学，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 　　林衍川:“放心，这么大人，不必担心。” 　　林教授笑:“你从小双手不沾阳春水，那时候我和你妈尽想着把你培养成才，注重学习和品德，生活方面确实忽略了。” 　　“如今你一个人住，我们过去跟你待几天，冰箱里就有点东西，要是我和你妈不在，你那个房子就冷冷清清，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林衍川默默喝着茶，不做语。 　　林教授又说:“话说到这里呢，你也能听懂我的意思了。” 　　林衍川淡笑:“嗯，老生常谈。” 　　“今天让你回来吃饭，一是正逢你休息，就陪我们去医院拿体检报告，二是你妈一个同事，有个侄女条件不错，年纪与你相仿，想听听你的意见，要不要安排见一面？” 　　林衍川放下杯子，抬眸看着林教授，神情有点不太正经:“您知道我的答案。” 　　自然是不应的。 　　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林衍川的思想有点受到两位教授的影响。 　　两位教授在国外读书时相识相知相爱，在国外一同吃过糟糠，遇过不公平，抗过大大小小的风雨，几十年走来依旧相濡以沫、恩爱如初。 　　爱情和婚姻在林衍川的生命中重要占比并不大，甚至是比不上事业的。不过目睹了两位教授的婚姻状态，他耳濡目染，会对自由恋爱、自由结婚更加向往一些。 　　倒不是说相亲不好，只是他个人不太愿意接受相亲这种抱着明确目的展开的方式。 　　林教授预料到了林衍川一成不变的答案，倒也不勉强，只是笑着问:“那……我能帮容易胡思乱想的杨教授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林衍川说:“您问。” 　　林教授张张口，尚未说出口，已然觉得好笑。笑了两下，才无奈地问:“……你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林衍川忍俊不禁:“林教授，你该禁止一下杨教授退休后太无聊，整日在网上吸取废料信息的爱好。” 　　“还有，”他实在不太想提，但为了避免他那天真可爱又异想天开的母亲继续乱想，他解释道:“虽然很短暂，但我大学时谈过恋爱。” 　　顿了顿，补上了一句:“和女生。” 　　谈话深入至此，父子俩都觉得已经到底，再深入一寸，就显得失了分寸。 　　杨教授也做好饭了，招呼着父子俩上桌。一如既往和和美美的一顿饭，林家独有的和谐、客气而又亲密的氛围。 　　饭后，林衍川驱车载着两位教授到市人民医院。林衍川去取来报告，带着两位教授去找医生。 　　诊断的医生先看了林教授的报告，表情如常，看得也很快速。看杨教授时，神色却逐渐沉重。 　　看得一家三口也跟着紧张起来。 　　林衍川问:“医生，我母亲的体检有什么问题吗？” 　　“啊……”医生扶了扶眼镜，放下.体检报告:“倒是没有致命的大病，不过基础病有点多。多少岁了？” 　　杨教授:“我今年72岁了。” 　　医生点头:“听你们刚刚说的意思，你44岁还生育了，当时难产对吗？” 　　“是的。” 　　“那次难产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就算这么多年养过来了，但你平时小病常发，体弱气虚就说明问题了。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基础病一个不慎，就容易出问题。所以平时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切不可大意。” 　　从医院出来，父子俩针对医生的叮嘱，再一次向杨教授巩固。 　　“医生都说你不能做剧烈运动了，你就安分安分，当一个文静的仙女，别整天拉着我玩体感游戏。” 　　“还有，您平日吃药，也要按时吃，自己也放在心上，别总是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 　　…… 　　“好了好了。”坐在后排的杨教授听烦了:“你们两个别念叨了，像两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嗡的。” 　　父子俩:“……” 　　杨教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玩一些文静点的游戏，我也会好好吃药。行了吧？” 　　父子俩:“这就乖了。” 　　杨教授:“……”哼哼！ 　　早上仁大打电话给林教授，说有一份文件请他去学校领一下。林衍川将杨教授送回家后，就陪着林教授去仁大拿。 　　林教授在仁大的声望很高，打了个电话，对方便要求主动送出来。 　　父子俩就在校园内寻了一颗茂密的树坐下等。 　　林衍川关切地问:“杨教授身体状况这么糟糕，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林教授预想到他会问，温和笑笑:“今天让你陪着去拿体检结果，不也是在间接告诉你吗？” 　　“那些病，都有些年头了，可不是最近才发生的。” 　　林教授说:“因为以前不愿意让你知道。” 　　林衍川笑:“那为什么现在又让我知道呢？” 　　林教授整理了一下衣服，显得漫不经心，但又意味深长—— 　　“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意识到，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已经老了……” 　　拿完文件，林衍川陪着两位教授吃完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后，他才离开的。 　　从大学城回到城中心，驾驶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加上有点堵车，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林教授下午在仁大的后半截话历历在耳，林衍川突然发现，这两年来自己回学府第的频率远没有两位教授去臣晟苑多。 　　“当年我和你妈在国外结婚，按理说，我们的身体状况都没问题，可不知为何，在生育这件事上，历经坎坷才生下了你。” 　　“在你前面，倒是怀过一胎。四个月大时无故胎停。此后你妈就一直怀不上，眼见着十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都心灰意冷，打算去领养一个。就在这时，你来了——” 　　“那个时候，你妈已经四十四岁，属于高危型高龄产妇。在你和你妈之间，我自私的选择你妈，但她坚持要生下你……” 　　“跟你说这些，倒不是给你的道德施压。但是我想作为父亲，同时你又是一个在品行上无可挑剔的孩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我们老了，身体在快速衰退，与我们同龄的朋友从很多年前都陆陆续续离开人世。我们是对普通的父母，在对待儿女上，有着古老传统又迂腐的想法，我们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见孩子结婚生子，我们希望得以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两位教授才学丰富，学富五车，又在国外生活多年，思想上开放通透，向来不愿过度干涉林衍川的私事，尤其他成年以后。 　　这是多年来，无数次“老生常谈”中，林教授最严肃的一次，也是令林衍川最为深刻的一次。 　　像一把重锤敲在了他固执己见的愚昧之上，将其粉碎一地。 　　林衍川不得不反省自己，这些年的坚持是否过于自私，也太忽略两位教授的感受。 　　车子进入城中心后，径直往怡安小区去。 　　从学府第离开时，杨教授说他上次从阿婆老房里收拾走的东西，少了一本旧相册，那里面有许多珍贵的照片，世间仅此那一份，于是又让林衍川回去找。 　　停好车，走到楼底下，林衍川忽而想起那日雨夜，女人抬眸望他，坚定中夹杂着几分凄楚的表情，向他开口邀请。 　　长长的走廊，林衍川用手机照明，边走脑海里边在回忆她走在前面领路的场景。 　　快到阿婆家，他快速发现，旁边的门开着，里面亮堂的白炽灯照出来。 　　她在家？ 　　林衍川想着要不要为昨晚提前睡着去道歉一番时，那里面便传来杯子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他听见苏姚冷淡坚硬的语气——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他永远别想住进来！” 　　“除非我死！” 第10章 　　·10 　　在今天早上之前，苏姚和方萍已经很久没有通过电话。 　　过去多年，母女俩生活在两条平行线。苏姚是日光初醒便盛开的碗莲，而方萍却是只在夜落绽放的月见草——她们各自活着，互不交涉。 　　所以当方萍破天荒说有事要跟苏姚说时，苏姚就从下午一直琢磨到晚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觉得方萍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方萍会跟她说—— 　　汪十安出狱了，她已经和汪十安复合，并打算下月就去领证。 　　苏姚震惊地看着面前憔悴苍老的女人，难以相信，已经五十岁的人，怎么会如此愚蠢。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骂了句：“你疯了？” 　　苏姚回来不久前，方萍才睡醒，身上挂着一件碎花绿色裙子，V领低胸，露出了三分之一的丰满。她的头发是自然卷，睡醒后甚至没有拨弄一下，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方萍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无比清醒，至少她今天还没有沾过一滴酒。 　　但她依旧无法改变她暴躁的脾气—— 　　“臭丫头，你是这样跟一个生你养你的人说话的吗？从你刚刚进门我就想说，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妈都不喊，坐下来就问我什么事……” 　　面对方萍的喋喋不休，苏姚不理睬，她此时除了震惊，也同样有着满腹的愤怒。 　　她打断她：“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是又怎么样？”方萍昂着脑袋：“当年你害你汪叔叔坐牢，人家现在不计较，还愿意接纳我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苏姚瞪大眼睛，蹭一下站起来：“我害他坐牢？” 　　方萍哼一声，理直气壮：“不是你害的，难道是我害的？” 　　苏姚盯着方萍，整个人气得身体直发抖。她无法去跟一个已经被生活和酒精麻痹成死人的方萍讲道理，因为她听不懂，或者是她不想懂。 　　苏姚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握紧拳头，又坐了回去，冷声说：“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方萍冷笑一声：“欸，你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一声。你还不同意？我告诉你，你不同意也没用！你汪叔叔刚出来，没地方住，等下月领完证，你汪叔叔就会搬来这里，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住，你就搬走！” 　　方萍每一句话都像故意往苏姚的心上戳。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苏姚忍无可忍，她猛地将桌上的杯子挥到地上。 　　啪！碎了一地。 　　她的脸部肌肉在抖动，双唇忍不住颤抖。 　　“方萍，我告诉你。”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他永远别想住进来！” 　　“除非我死！” 　　言毕，她拎起包挂在肩上，冲了出去。 　　也在一瞬间，撞上黑暗走廊上的目光，她正在猛烈抽.动的心脏，更是被勒紧了一瞬。 　　她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此时此刻，在愤怒之外，她感到羞耻，好似一直藏在衣服底下那块腐烂的肉，被呈现在他眼前。 　　她几乎没有一丝迟疑，脚步也没有顿一下，敛回目光，从他身边经过。 　　方萍尖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臭丫头！你要死就死远点，别在我跟前晃悠。这是我的房子，我名下的房子，我想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给脸不要脸，当年要不是你勾引你汪叔叔，他能着了你的道？” 　　“我也是命苦，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贱人！” 　　…… 　　黑暗中，苏姚脚步滞住，握紧的拳头捏了又捏。 　　有那么一股冲动，她想转身，转身冲回去与方萍同归于尽，结束一切悲剧，结束方萍堕落且可笑的一生，结束她自己所有痛苦的来源。 　　可她不能。 　　她意识到自己还不够疯狂，不够阴暗偏执，所以她没办法做出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苏伟在天之灵，眼睁睁看着这种家庭悲剧的发生。 　　所以她只能离开这里，暂时离开这个地方。 　　林衍川看着她又抬起步，走进了楼梯拐角，消失在了眼前。 　　他没有追上去，因为从苏姚与他对视的那一眼，他看见她的躲闪、回避和距离感，视线交集的瞬间，是一面钢化玻璃隔在中间。 　　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一夜脱轨，就变得亲密一点，反而更像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旧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陌生人。 　　隔壁的人还在骂骂咧咧，时不时带着些侮辱性的字眼。 　　林衍川蹙眉，拿出钥匙开门走进了屋里。 　　阿婆生前是一个自律又爱干净的老人，她的房子里很简单，陈旧但干净整洁的家具，没有多余的废品，每一样东西都被归置的很好。 　　林衍川打开衣柜，从里面的抽屉成功找到那本相册。 　　款式老旧，花皮布料的边角有些磨损，足以见得阿婆生前常拿出来。相册也已经装满，一个空白都没留。 　　林衍川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从阿婆年轻时，到杨黎虹出生、长大、出嫁，然后相册的纪录就断了很多年。 　　林衍川想起来，空档的那些年，两位教授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很清贫，甚少回国，对阿婆自然也疏于照顾，于是这种空巢老人的日子，阿婆过了十年有余。 　　这一点，杨教授至今想起来，都还会愧疚掉泪，觉得阿婆在世时，自己没能做好一个女儿应尽的本分。 　　相册的后三分之一，就有了林衍川的身影。 　　从儿童时期，到十几岁的青少年，每个阶段都有两三张照片，有些是一家三口，有些是他和阿婆单独照的。 　　翻着翻着，林衍川的手指顿住，停在了一张五寸照。 　　林衍川认得出，照片里的那颗石榴树就是楼下这颗，十几年前不似如今这般颓败，只剩几片寥寥树叶，再也没结过果。 　　而那时候树干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树下围了一圈人，都喜滋滋盯着树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六七岁，身手敏捷，蹲在树干上，透过叶缝间，她扬头看向镜头，漾起天真可爱的笑容。 　　这是二十六岁的苏姚，不会再有的笑容。 　　隔壁的声音总算是停歇了，紧接着砰一声关门声，门外高跟鞋响起，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响起敲门声。 　　林衍川走过去开门，一个穿着暴露的中年女人站在走廊上，瞧见了他，表情愣了愣，浓妆艳抹的脸上浮起一抹令人不适的笑容。 　　“呦，你是……”方萍想了想：“杨阿姨的外孙吧？” 　　林衍川神色冷淡，并没有回答她：“有事？” 　　“哦哦，没事没事。”方萍探头往屋里看：“我就是寻思着这房子这几年一直黑着，今天突然看到灯亮，还以为黎虹姐回来了，想跟她打个招呼来着。” 　　“我妈没来。” 　　“这样啊——”方萍收回目光，打量着林衍川，谄媚笑笑：“小伙子遗传得好哇，尽往爸爸妈妈的优点上长……” 　　“还有事吗？”林衍川打断她，态度僵硬。 　　方萍表情僵了下：“没事没事。” 　　她话音刚落，砰一声，门就在眼前关闭了。 　　方萍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啧啧骂道：“小没礼貌的，我从小跟着你妈玩耍，就是你妈今晚在都要亲切喊我一声萍妹妹啊~什么态度，就这点素质……” 　　声音逐渐远去，林衍川重新回到沙发上，目光落在那颗石榴树上。 　　沉吟了片刻，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秦宇—— 　　“老秦，拜托你做一件事。” 　　“打听一场官司，大概在七八年前，就在仁市发生的，继父侵犯十八岁继女未遂，被继女报警被判刑三年的事。我想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 　　- 　　苏姚又在阁木待了一夜。 　　越乘事务所的宣传片成品做出来了，老于拷在盘里拿到阁木想和两位妹妹一起观看，但苏姚坐在窗前的懒人椅上，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般喊不答应。 　　老于担忧地问：“她跟那儿坐了多久了？” 　　张瑶夹着榨菜往馒头里塞：“我怀疑是一晚上。” 　　“啊？” 　　张瑶说：“跟那演夜莺呢，我早上来喊半天喊不答应。” 　　老于啧一声：“这哪行啊？不得把身体熬坏了？” 　　他拿着两个馒头，装了点儿榨菜，朝着苏姚走过去。 　　“姚妹妹啊，你这是咋了？” 　　苏姚置若罔闻，耷拉着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老于将馒头递上去：“你吃点东西，这么一直坐着，还以为被人下蛊了，怪瘆人的。” 　　苏姚：“……” 　　老于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呀？要不你跟哥哥说说？” 　　终于，苏姚呆了几秒后，抬起眼看他。 　　老于仿佛看见了希望，绽开了一抹笑容：“来来来，跟哥哥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老于。”苏姚神情呆滞，语调淡漠地喊他。 　　“嗯？” 　　苏姚说：“你公司有法务吗？” 　　老于愣了下：“我估计等我再干十年，可能就有法务部门了。” 　　“……”苏姚又垂了眼帘：“那我等不到你了。” 　　苏姚思考了一夜，她想清楚了—— 　　她需要一名律师。 　　一名能帮她不让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住进怡安小区的律师。 第11章 　　·11 　　栾市集团的案子时间很紧，整个小组都在加班。 　　越乘的氛围十分内卷，主动167工作制（16个小时，7天）的比比皆是，林衍川更是其中的加班狂人。他不是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他的效率很高，但就是过分追求‘更好’，而打官司这件事，是可以无限趋于这两个字的。 　　这就像做数学题——明明已经解出了正确答案，但还会想试试有几种解答方式，甚至挑战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出正确答案。 　　林衍川读书时数学成绩就很好。在类似的事情上，他仿佛有瘾。 　　所以加班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折磨。如果加班几天，就能把一场走进死胡同的官司撬出另一个出口，他就会无比兴奋。 　　将栾市集团的案子理出一个头绪后，秦宇嚷着干不动了，饿得要死要去吃饭。 　　明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黑沉沉的夜，无边的浓墨铺了整片天，昨日还灼灼发亮的星光此时一分也看不到了。 　　一组人走出写字楼，迎面而来的是清凉的风。 　　有几个穿着单薄的女生嘶嘶倒吸着冷气，秦宇开玩笑说：“要不要哥哥借外套给你们穿啊？” 　　几个女生故作嫌弃地躲开了。 　　秦宇不正经惯了，不仅不觉得难堪，反倒没皮没脸地追了几步，吓得几个女生赶紧往前跑。 　　秦宇哈哈哈笑，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望了眼。 　　写字楼门口的灯光下，林衍川站在那里，盯着不远处的喷泉池看——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一身黑色的衣服，不算宽松，将姣好有致的身材展现出来。她扎着高高的马尾，乌黑直顺的长发搭在肩上，眼睛大而狭长，明亮中又带着一抹淡漠。 　　倒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女人，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太舒适。 　　秦宇是不可能相信林衍川这人会犯花痴，唯一想到就是他们认识，而且这个女人就是来找他的。 　　“兄弟。”秦宇冲着林衍川喊：“要不要在前面等你？” 　　林衍川敛眸，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他说：“你们吃开心。” 　　秦宇点头，又打量了一下喷泉池旁边的女人，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喷泉随机喷洒，苏姚感到后背有点发凉。她刚准备离远一点，就看见林衍川朝她抬步而来，苏姚顿时停住，不敢动了。 　　他走到她面前，神色如常，依旧温和。 　　“找我？”他问。 　　苏姚没有应，语调和煦：“吃饭了吗？” 　　“没有。”他没有说准备去吃，怕显得她的出现十分冒失。 　　“律师还真是辛苦呢…”她轻轻一笑，转身指着对面街道的一家火锅店：“我请你吃火锅吧？刚开张的，在抖音上刷到好几次，好像还不错。” 　　林衍川扬目望去，是一家麻辣火锅店。 　　他应了一声。 　　两人往对面走去。苏姚侧眸看了看两人的肩膀，一高一矮，很整齐地对列着，他们的手臂也巧合地同向微摆着—— 　　上次这样走着，是那日雨夜，在越乘写字楼下，他撑着黑色的伞送她回怡安。 　　思绪顺着跑偏，就又不知不觉想到那夜缠绵…… 　　红绿灯转换，两人走过马路，苏姚注意力不集中，身旁的人突然拉了她一下。 　　然后看见一个踩着滑板的小孩横冲直撞地从她身边蹿了过去。苏姚定神，低眸间看见他手握着她的手腕，温热的体感瞬间延上心头。 　　下一秒，他放开。 　　苏姚道了声谢，趁着绿灯最后几秒，走到了对面。 　　“刚刚在想什么？”林衍川问。 　　苏姚疑惑地望他。 　　林衍川笑笑：“神不守舍的。” 　　“……”苏姚想，该怎么跟他说，她刚刚在回味那晚和他的事。 　　正好到了火锅店，苏姚转移了话题，指着招牌：“到了，你来吃过这家吗？” 　　林衍川如实回答：“没有。”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不好吃，我再请你吃别的。”苏姚领着林衍川上楼，坐在了一张空桌上，开始点菜：“你有没有想点的？” 　　林衍川拎着茶壶倒水，往苏姚面前放了一杯：“都可以。” 　　想了想，还是说道：“可以要一个鸳鸯锅吗？” 　　进店的时候，林衍川看了红彤彤的招牌上，有几颗辣椒做点缀，火锅的火字也被一圈火焰包裹。 　　看得他已经开始觉得胃在抽疼。 　　苏姚吃惊：“你不能吃辣？” 　　“嗯。”林衍川轻笑：“不是很正常的事？” 　　苏姚仔细想，还真是挺正常的，像林衍川这样一个自律、干净、清爽的人，不爱吃辣椒的确很正常。 　　只是在她的朋友圈里，不吃辣的人几乎没有。都是一群和她一样痴迷舌尖痛感的人。 　　只有两个人的火锅，自然是点不了几盘菜的。 　　林衍川的筷子没有进入过红汤，而苏姚也没进过白汤。服务员可能见人见多了，将锅端上来时就白朝他，红朝她。 　　不过吃得意外和谐，互不干扰，互不迁就。 　　但苏姚还是发现，林衍川的胃口不大，或者说饭量完全匹配他消瘦的身材。在后半截时间里，他漫不经心地夹着菜，一片冬瓜吃一口就放一下，稍等又吃一口。 　　直到苏姚吃完，放下筷子，他的筷子也才再也没拿起来过。 　　苏姚明白，他其实早就饱了，是怕她一个人吃会不好意思，所以有一下没一下地陪着吃。 　　还真是细心。 　　“吃饱了吗？”苏姚象征性地问问。 　　林衍川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嗯。” 　　“那……走吧？”她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向他说明来意。 　　林衍川怔了下，深深看她一眼，旋即点头：“好。” 　　两人走出火锅店，林衍川问逛逛还是回家，苏姚料想自己是开不了口了，便说回怡安。 　　林衍川依旧绅士，他执意送苏姚回去。 　　苏姚放任自己享受着他的绅士，即便两人已经连续见过几次，甚至有了某层关系，但谁都没有提交换联系方式。 　　可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尔的越界可以原谅，苏姚不想一直纵容自己，害怕自己会上瘾，所以把每一次见面都视为最后一次。 　　车子发动时，两人沉默了几分钟。 　　林衍川问：“听歌吗？” 　　苏姚嗯了一声。 　　林衍川摁了下音响键，一曲《Someone like you》缓缓溢出…… 　　I had hoped you'd see my face and that you'd be reminded，That for me, it isn't over，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我希望你好好看看我的样子，好好记着；对我来说，结束并不这么容易；算了算了，我会找一个像你的他；我对你我除了祝愿，别无他意……） 　　歌曲很感伤，苏姚也听过这首歌。 　　她本是没有太多情绪的，但随着歌词进入副歌，她突然沉进了节奏中。 　　她想他们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这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以他的条件，他会找到一个同样相配的女人恋爱、结婚，并共度一生，他的人生依旧光鲜亮丽，充满了阳光与希望。 　　而她，依旧掩埋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中—— 　　辉腾停在怡安小区门口，苏姚解了安全带，看了林衍川一眼：“谢谢。” 　　“不用。”林衍川微微一笑。 　　苏姚多贪恋了几秒他温和的神情，敛眸准备开门，却突然被他叫住：“苏姚。” 　　她回头：“嗯？” 　　林衍川满含抱歉地说：“上次睡着了，我很抱歉。” 　　突然提起那晚的事情，苏姚有点吃惊。她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都不会再主动去提。 　　“不必感到愧疚。”她扯了扯嘴角，说：“你不需要为那一晚负担什么，你是自由的，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所以也不必道歉。” 　　即便是第一次，但苏姚理解的露水情缘，除了身体上的体验，彼此是不需要为对方心理上的感受而负责的。 　　林衍川没想到苏姚会这样说。 　　他怔怔看着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脸上神色冷淡了几分，不自然地点了下头：“嗯。” 　　苏姚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想开口缓和一下。 　　但又疲怠地想—— 　　这样也好，不欢而散，就别再见了吧。 　　“我走了。”她打开门。 　　林衍川目视着前方，又低低应了一声。 　　苏姚最后看了他一眼，那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看得出心情大受影响。 　　她关上了门，转身走进了怡安小区。 　　在一步步上楼梯的时间，苏姚的心情渐渐归于空寂，熟悉的楼道，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夜晚…… 　　她以梦破梦，归来的依旧是一具没有生命的□□。 　　走到家门口，窗户灯亮着，方萍在家。 　　苏姚深吸了一口气，她做好了一进去就冲进房间的准备，然后戴上耳机听歌，不去听方萍的满口脏话与诬陷。 　　她希望今晚的自己的能平静一点，好好睡一觉，这样明天才有精力再去各大事务所问问——现在她已经不抱希望能找到一个厉害的大律师，只要有人愿意接就试试。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推门进屋时，那塌陷的沙发上坐着的并不是方萍。 　　而是汪十安…… 第12章 　　·12 　　初次见到汪十安时，苏姚还有半年满十八岁。 　　那日是个下雪天。 　　白茫茫的世界，冷风凛凛，吹得苏姚双夹红润，裹挟着寒风进屋，看见汪十安穿着白色衬衣，衣冠楚楚地坐在旧沙发上。 　　方萍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情绪很高昂:“快快快，来见见你汪叔叔。” 　　看着方萍满面春风的样子，苏姚意识到，相比之前那些钱色交易的男人，汪十安在方萍眼里是不同的。 　　方萍说，汪十安在一家国企工作，是个体面人。 　　还说汪十安不介意她的过去，心疼她的不容易。 　　最后说他们准备过几个月就结婚，方萍要带着苏姚一起搬进汪十安在老城区繁华街的房子里。 　　方萍再次恋爱，苏姚说不清什么感受。她希望方萍幸福，当然就算方萍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一个好男人，她也会努力奋斗，争取早日将她从泥潭中拉出来。 　　可她觉得汪十安不算是个好男人。那副文质彬彬的无框眼镜下，藏着一双洞悉他人城府极深的眼睛。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都令苏姚感到不安。 　　就像此时此刻，汪十安看着苏姚的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危险。 　　即便是八年后，他依旧令苏姚觉得无比恶心。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姚偷偷将门后的扫帚握在了手里。 　　汪十安先开了口:“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他笑得不怀好意，拖长了尾音:“是那个亲手将我送进监狱的女儿啊——” 　　苏姚冷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汪十安长腿一伸，身子往后靠去，双臂展开，一副鸠占鹊巢的得意模样:“这里是我家啊，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本来我打算下个月再搬进来，但我迫不及待想见见你，所以今天就搬进来了。” 　　汪十安挑眉，嘴角倾斜:“见到我不高兴吗？我的女儿。” 　　苏姚看着面前厚颜无耻的男人，她攥紧拳头，强忍着想冲上去与之玉石俱焚的冲动。 　　“汪十安。” 　　她冷声怒意，声音颤抖。 　　汪十安昂了昂下巴看她。 　　苏姚试图警告他:“请你立刻、马上滚出去，否则——别逼我和你同归于尽!” 　　汪十安一愣，随之仰头大笑起来:“我的乖乖女儿，你想怎样和我同归于尽？” 　　他站起来，走近苏姚。 　　“是准备杀了我，然后跟我一样去坐几年牢呢？”汪十安轻浮笑道:“还是打算和我殉情？” 　　苏姚瞪着他，浑身颤抖。 　　当汪十安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的身体反应已经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惧。她本可以拔腿就跑，可她告诉自己不能逃，因为她有必须捍卫的东西。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也已经被方萍拖进了沼泽里，活着也不过如此。如果汪十安将她逼急了，她不排除会豁出去一切，与他厮杀，要么他死她活，要么一起死! 　　苏姚举起扫帚，横在汪十安中间:“站住!” 　　汪十安驻步，垂眸看着抵在他胸膛的扫帚，随着她颤抖的手上下小幅度的摆动。 　　他冷笑了一声:“乖女儿，你知道爸爸在牢里的那几年，学会最厉害的本领是什么吗？” 　　苏姚蹙眉，不知为何，汪十安诡异的语调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学会的是——” 　　蓦然，汪十安一把抓住扫帚往旁一拽，苏姚整个人被拽着过去，汪十安不肯放过她，又将她扯回来控制住，捏住她的下颌，抵在了墙上。 　　苏姚被吓住了，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比八年前，更可怕了! 　　汪十安嘴角倾斜，整个人像被恶魔附身一般，充满了令人恐惧的阴狠。 　　在监狱生存的那些日子，早已经让他从一个斯文败类彻底变成一头危险的猛兽。 　　“我学会的，就是在被人控制的时候，如何快速有效地反制回去。” 　　他凑近苏姚，声音阴郁，发出警告的声音:“乖女儿，你用脏东西指着爸爸，爸爸很不高兴，爸爸要生气了……” 　　苏姚艰难撇脸，朝他啐了一口。 　　汪十安闭眼用手擦了擦脸，明显更生气了:“教不乖是吗？” 　　他侧眸看她:“看来我要用点别的手段来教教我的女儿了。” 　　汪十安的内心藏着一个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存在，苏姚八年前就发现，这个存在是另一个很疯很疯的汪十安。 　　她知道自己惹怒他了，并且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不过八年前的苏姚勇敢反抗，八年后的她更不可能屈服! 　　她正准备一口咬在汪十安的虎口上时，有人突然敲了敲门。 　　两人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林衍川站在门口，冷着脸盯着汪十安。 　　“这位先生，”他的声音很淡，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麻烦把你恶心的手从我朋友的脸上拿开!” 　　汪十安打量着他:“你是谁？” 　　林衍川:“很快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完全不被带跑偏，拿出手机将汪十安摁住苏姚的场景拍下，并再次沉声警告:“如果你再不松手，明天，相信你将会收到法.院的传书。” 　　“……”这是汪十安的痛处，任何事情上升至法.院这个高度，他都将忌惮几分。 　　他轻笑了一声，松开了苏姚，笑着在她脸上拍了拍:“不过是跟我多年未见的女儿开开玩笑，瞧把我女儿吓的。” 　　苏姚眼底含泪，看着汪十安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她想骂回去，甚至想打死眼前这个男人。 　　经过几年的牢狱，汪十安已经彻底变成一个疯子。苏姚能想象得到，她要让他死，该会经历怎样惨烈的场景。 　　“苏姚。”林衍川温和的声音响起。 　　苏姚望过去，他清澈的神情像一塘流水滑过心头，冲走了那些不堪的念头，抚平了焦躁不安、充满愤怒的心情。 　　很神奇，短短几秒钟，她平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那样颤抖。 　　林衍川微微笑着:“过来。” 　　苏姚看了眼汪十安，这人依旧打量着她，揣测着她和门口男人的关系。 　　她向着林衍川走过去。 　　到门口处时，林衍川微微侧身，让她站到他身后。 　　他背身看她，楼道很黑，他很高大，屋内的灯光被他几近遮住。苏姚甚至已经看不见里面的汪十安了。 　　他询问她:“苏姚，我能帮助到你，但我必须得到你的允许。” 　　“如果你和我想的一样，你需要我的话，你只需要点点头，明白吗？” 　　他和她想的一样。 　　苏姚明白过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今晚突然去越乘找他的原因，所以他同意她请客吃饭，在她什么都没说的时候，才会那样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苏姚眼眶里那一直悬而未掉的眼泪，在林衍川说完这番话后，终于滑落下来。 　　她难抑哭意，抓住他的衣角，垂着脑袋委屈开口:“林衍川…” 　　“我需要你。” 　　“好。”林衍川笑了。 　　他握住苏姚拽着他衣服的手，安抚似的握了握。 　　“等我几分钟，很快。” 　　苏姚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依旧是那样温和、轻松的神情。对于他来说，或许汪十安这种人根本不足为惧。 　　苏姚点头，松开了手:“好。” 　　林衍川转身，走进了屋里。相比之前的猖狂，面对林衍川的汪十安要收敛几分。 　　“汪先生，”林衍川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名片，我是苏小姐的委托律师，接下来，将由我代替苏小姐全权处理你们之间的纠纷。” 　　汪十安看着名片—— 　　越乘律师事务所。 　　他脸色不由一沉。他知道这家事务所，准确地说，八年前他还在国企上班时就知道了。那时公司想请这家事务所帮忙打一场官司，还被回绝了，只因为公司规模不大，涉及金额小，报的价格也不高。 　　换句话说，不够格。 　　汪十安暗自吃惊。听方萍跟他说这八年来的经历，以及苏姚的情况，汪十安并不认为她能认识这种精英人士。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并不像在骗他。 　　汪十安讪笑:“林律师，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和我女儿能有什么纠纷？”他绕过林衍川，看向门外的苏姚:“乖女儿，你说对不对？” 　　还未等苏姚有反应，林衍川又将他挡住:“是吗？我的当事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看了看房子，破败凌乱，不足以入眼。 　　他想起那日雨夜，他们走到门口，她开门的手突然开始颤抖，原以为她是紧张，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会喜欢玩一夜情的女人。 　　现在想来，她的确不是这种女人，但也更懂了她当时的犹豫。 　　这里不是家，也不像家。对她来说，这里是牢狱，是魔窟，是地狱。 　　“我想至少这个房子，是可以扯一下的。”林衍川说:“不过今日已晚，我过两日再来。建议你们在此期间也找一名律师，到时候沟通效率也高一些。” 　　汪十安没想到是指这个房子，一时也有点懵。 　　他并不认为这个破房子有什么可争来争去的。 　　林衍川说完，转身走回到苏姚身边，柔声说:“走吧？” 　　苏姚感激地朝他一笑:“嗯。” 　　她想了下，又说:“稍等我一下。” 　　她走进了屋里，与汪十安对视了一眼，在他的注目中，停在了厨房门外。 　　苏姚看着紧闭安静的门，心里一点点凉得犹如初见汪十安那夜的寒雪。 　　一瞬间，她在想，如果林衍川没有出现，任由汪十安对她动手时，厨房里始终不吭声的方萍，是否会出来救她？ 　　但是当苏姚犹豫这个答案时，也就清楚了方萍会做怎样的选择。 　　方萍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并没有“为母则刚”。她向来的选择都不是自己的女儿。 　　苏姚时常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没能拯救方萍，眼睁睁看着她泥足深陷。 　　可她尽力了—— 　　爸爸，对不起，我想放弃了。 　　苏姚敲了敲门，轻轻出声:“我走了。” 　　再也， 　　不回来了。 第13章 　　·13 　　仁市作为新一线城市，夜景繁华绚丽，霓虹漫天，五颜六色的斑斓夺目。黑色的辉腾在华灯中穿梭，越过一条条行驶干道。 　　苏姚视线落在窗外，看似在观赏城市夜景，实则已经许久未眨眼。 　　林衍川专心开车。从怡安小区出来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沉默。 　　不多时，车子停在越乘楼下。 　　今晚第二次回到喷泉旁边，苏姚这才有了反应，疑惑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等我几分钟。”林衍川边解安全带边说:“我回越乘拿点东西。” 　　“好，我等你。” 　　苏姚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划拨了两下，手指就顿住了。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一时也不知道该点开哪个名字。 　　林衍川走进越乘时，秦宇带着一组人吃完晚饭，就独自回来继续加班。 　　见林衍川回来收拾东西就准备走，忍不住调侃几句，问他是不是有了红颜就背弃兄弟，要留他一人孤零零打江山？ 　　林衍川顾不上多聊，拿着东西，拍了拍秦宇的肩膀就走了。 　　他将东西放进后车厢，坐回驾驶座时，见苏姚还保持着他下车时的姿势。 　　不免好奇看了眼她的手机，已经自动熄屏。 　　“在想什么？”他问。 　　苏姚回神，沮丧地说:“我在想我今晚去哪里。” 　　“结论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无处可去。” 　　苏姚的朋友不多，读书时过分努力，学习加上兼职几乎占用她所有时间，社交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与班上同学的感情都比较淡薄，毕业后自然也都没了联系。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苏姚逐渐自我封闭，变得厌世消极，除非是张瑶和老于这样热情主动的人，否则一般人很难与她熟络起来。 　　偏生张瑶这两日回老家了，老于那里又不方便去，苏姚想着她也只能先去酒店了。 　　“你放我在前面的酒店门口下车吧。”她自顾自说着:“今天谢谢你，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林衍川手握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下颌线又一次绷紧。 　　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住，苏姚正准备下车，就听林衍川开口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苏姚闻声抬头。 　　林衍川的表情略显不自然，嘴角轻轻一扯，继续说道:“可以考虑去我那里。” 　　“……” 　　苏姚沉默了几秒，呆愣愣地问:“你…今晚有兴致？” 　　“……” 　　林衍川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她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车子往前又驶了一截儿路，在路边寻了个临时停车位。 　　林衍川打开了车厢顶灯，从后座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苏姚。 　　里面是前几日秦宇给他的调查资料，除了八年前那场官司的详细情况，还有部分是关于汪十安这八年来的经历—— 　　汪十安当年是以强.奸未遂和故意伤人罪入狱的。 　　故意伤人倒是没什么，那深不见底的监狱中，一大半都背着故意伤人的罪名。可强.奸未遂，还是强.奸未成年人未遂，这个罪名，却是监狱“同行”最为不耻的—— 　　所以汪十安从入狱的第一天，就开始遭遇非人的“待遇”——他也被强.奸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像里面那些大佬们的玩物，无聊时间的消遣。他们将他视为一具没有尊严，没有生命力的肉.体，肆意折磨，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深巷、厕所、澡堂…… 　　好几次，汪十安都被折磨进了医院，险些命丧监狱。 　　很快他意识到一件事，如果隐忍也活不下来的话，那不如试试反抗! 　　汪十安是个一旦决定一件事，执行力就很强的一个人。 　　他立马开始研究肢体招数，疯狂锻炼身体，并讨好奉承有点功夫底子的犯人……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肢体动作上甚至是有点天赋的，于是很快就练就了一身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不过经历了被折磨的那段时间，汪十安性情大变，心理状态变得十分扭曲。” 　　直自出狱后，汪十安将在牢房里遭到的折磨，一点点发泄在各种性工作者身上，用一些极其残忍变态的方式对待她们。 　　而那些曾遭遇过他发泄虐待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苏姚疑惑地问:“什么？” 　　林衍川神色复杂，沉声说:“都和你长得有点像。” 　　苏姚震惊，拿在手上的资料抖落在腿上，一张张受到残害的性工作者的脸呈现在眼前，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可能是眼睛、嘴巴、脸型，或是背影。”林衍川说:“甚至是名字里带着一个‘姚’字。” 　　“苏姚，我考虑过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可能会吓到你。但隐瞒这种事是有风险的，我希望你重视汪十安的危险程度。” 　　月色稀薄，盈盈落进车内。 　　苏姚看着街边树茂下的影子，陷入了长久沉思。 　　她想起今晚的汪十安。 　　穿着件灰色的背心和一条鲜色的马裤，头发略长，盖过了耳骨。脸上留着一片青色的胡渣，皮肤麦黄，整个人看上去已经不似八年前那样整齐体面。 　　眼神也大有不同，现下细想，确实有些病态偏执在里面。此时此刻，苏姚才猛然心惊，开始感到后怕。 　　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林衍川适时出现，她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恐怖至极的事情。 　　林衍川继续说道:“汪十安会报复你的可能性很大，作为你的委托律师，在解决这件事前，我不建议你单独去住酒店。” 　　苏姚垂头咬唇，犹豫着开口:“你不能在酒店住吗？” 　　想到要去林衍川家住，苏姚已经开始浑身拘束。 　　林衍川神情依旧柔和，但语气正经道:“很抱歉，我的工作很忙，酒店、家、越乘三点来回跑，会占用掉我不少有效时间。何况我住的地方安保系数要远高于酒店，对你来说应该更安全。” 　　苏姚:“……哦。” 　　林衍川见她神情忐忑，笑着调侃了一句:“放心，在此期间，我也不会有那个兴致的。” 　　“……”她又怎会有这个顾虑。 　　苏姚问道:“你一个人住还是？” 　　林衍川了然回答:“自然是一个人，我父母这段时间不与我住一起。” 　　苏姚稍稍松了口气。 　　她最终还是同意去林衍川家，毕竟他处处为她想得周到，也合情合理，她不愿意给他制造任何不便。 　　但去臣晟苑的路上，苏姚心里十分矛盾不安。 　　她期待接下来两人住一起的日子，但也忐忑害怕至极。 　　即便很短暂，甚至可能只有几天时间，但这让苏姚恍惚觉得，她和林衍川不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们还会见很多次，很多次面。 　　这反倒令她感到紧张。 　　与之前总觉得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放肆任性、恣意妄为不同，她会开始在意做的每一件事，会在林衍川心目中留下怎样的印象。 　　她想起那句名言——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想她此时就是那条眼比胃大的蛇，林衍川好心帮她，甚至是收留她，而她却分心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思及此，她拍拍脸，试图打醒自己。 　　林衍川突然听见身旁两道啪啪声，还挺用力，不免忍俊不禁。 　　他想她是有点困了，于是脚下油门踩得均匀，车子行驶得更加稳定。 　　精于玩车的苏姚自然很快察觉。她把头靠在椅背上，侧脸正好看见林衍川的侧颜。 　　“林衍川。”她懒洋洋地喊他。 　　“嗯。” 　　苏姚说:“要不我付你房租吧？” 　　闻言，林衍川笑了下。 　　她又说:“你开个价。” 　　林衍川煞有介事地算了下:“按照臣晟苑的市面价，我按最低给你算，合租的话大概三千一个月。” 　　“……”苏姚又问:“你预计我需要住几个月？” 　　林衍川:“至少三个月吧。” 　　这么久啊—— 　　她唉声叹气了几声，然后老实巴交地说:“这个房租我可能付不起……” 　　倒也不是真的付不起，只是承担了房租，她肯定很快捉襟见肘。何况，林衍川并没有说请他这位大律师办事收不收她钱，所以还要把律师费也考虑其中。 　　林衍川嘴角擒笑:“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可以考虑用另一种方式抵租金。” 　　“比如？” 　　林衍川思忖几秒:“比如包揽家务？” 　　苏姚爽快应着:“这方面我还算在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姚点头:“行!” 　　此时车子也已经在臣晟苑的地下停车场停稳。林衍川领着苏姚走进电梯，摁了数字21。 　　电梯层层上升，中间有几层进了人，两人被分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 　　苏姚旁边是个高大的胖男人，为避免被他挨着，苏姚下意识往里靠去。林衍川忽然在她腰间揽了一下，两人紧贴在了一起。 　　随着楼层越来越近，苏姚的心脏也随之越跳越猛烈。 　　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很烫，与他平时温淡的感觉大有不同。 　　叮——21搂到了。 　　两人往外挤出去，电梯门在苏姚身后关闭时，抬头看见林衍川正回头看她。 　　眉目深邃，神情含笑。 　　突然间，苏姚心头一宕，快速将头低下去。 　　看着她局促的模样，林衍川低低笑了一声8：“往这边走。” 　　苏姚盯着他的脚步，紧跟在后面。 　　林衍川领着她开门进屋，玄关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他慢条斯理地脱鞋进屋:“稍等。” 　　打开鞋柜，林衍川拿出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这是杨教授的，今晚暂且将就一下。” 　　言毕，怕她听不明白，又解释了一句:“杨教授是我母亲。” 　　苏姚换着鞋:“嗯，我知道。” 　　杨婆婆还在的时候，就时常跟她提及杨黎虹，大致是说读书时很努力，但性格很任性，不过品行特别好。 　　谈及这个女儿，杨婆婆总是一脸自豪，这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是她一生最好的作品。 　　林衍川的住处，和他这个人的风格很像。 　　简约干净，色调上选得很低调，擅用于素色间的碰撞达到观感上的舒适，整体也不奢华，但又不失高端大气。房子是三室一厅，户型正正方方，没有长长的走廊，所以无论去哪个房间都只需要五六步。 　　装修上偏现代智能化，随着两人走进屋的脚步，感应灯此起彼伏地亮起来，短短两秒，整个客厅变得十分亮堂。 　　林衍川给苏姚倒了杯水，就拎着电脑先放进书房，出来时看见苏姚站在客厅四处张望。 　　“在找什么？” 　　苏姚笑了下:“在找我今晚的床。” 　　林衍川径直打开一道门:“介意客房吗？” 　　苏姚往里看了眼，是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空间，桌面上放着些日用品，有着些住过的痕迹。 　　林衍川介绍道:“这个房间平时是杨教授住，有一些她留下来的物品。” 　　见苏姚盯着铺好的床看，林衍川又说:“她上次走之前将床单更换过，是干净的。” 　　苏姚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话虽这么说，林衍川发现她神情紧绷，对待房间里的东西，都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紧张啊—— 　　他轻笑一声，走到她身后。 　　“苏姚。” 　　“嗯？” 　　苏姚下意识回头，猛地差点撞在他胸膛上。 　　她吓了一跳，重心不稳向后跌坐在床上。 　　林衍川眼底溢笑，盯着她睁大的眼睛，语气温和:“怎么这样紧张呢？” 　　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那天晚上邀请我的胆量，都被坏人吓没了？” 第14章 　　·14 　　林衍川的声音很低，夹杂着笑意，听来有几分蛊惑。 　　天花板落下的暖灯光为房间添了几分暧昧。 　　苏姚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心情五味杂陈，十分复杂。短短几个小时，好像很多事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远远脱离了她的预想。 　　她微微敛眸，伸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像小孩子将大人的手指捏在手里，她拽着趣味一般摇摆了两下。 　　“林衍川。” 　　“嗯？” 　　苏姚发自内心地说:“今天晚上，谢谢你。” 　　声音乖巧，带着两分娇嗔。 　　林衍川心头一动，蹲下来攥住她的视线，询问道:“怎么谢？” 　　怎么谢呢？ 　　苏姚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也在几秒钟内，细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资本，然后发现自己其实更像一个流浪汉，不仅“身无分文”，能拿出来做交易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货。 　　她苦涩一笑:“对不起，我很穷。” 　　林衍川轻笑:“我也不是那样肤浅、唯利是图的人。” 　　是的，他是个高贵的王子，生长在没有忧愁的环境，不缺吃不少穿；他有着令人羡慕的事业，前途无量的光景，年薪百万，不差钱不图利。 　　正因如此，苏姚才清楚知道，她不仅付不起钱，更付不起其他。 　　所以她更不明白他是为什么要帮自己。 　　苏姚探寻着林衍川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找到一点答案。可他神色如常，依旧温和淡雅。 　　她只得问道:“那你想我如何谢呢？” 　　林衍川垂眸，盯着苏姚放在腿上交缠的双手。白皙柔指，紫蓝色毛细血管透出肌肤，指甲干净，只是肌肤不似他平日见到其他女人那般细嫩。 　　他莫名联想到，她在怡安那个破旧房子里，一遍遍做家务的场景。 　　“苏姚，”他起身拖了一只凳子坐下，语调平缓说道:“今天晚上我送你回怡安小区，你下车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苏姚脑袋有点乱，回忆了几秒，才想起他是指关于“露水情缘”的那段话。 　　林衍川正色看她，语气低沉:“我不太认同。” 　　“……” 　　林衍川又说:“还有点生气。” 　　“……”看出来了。 　　“在此之前，我还没来得及看那份调查资料，对你的处境也一知半解。我原想，既然我们不必对对方负任何责任，你也并没有开口要我帮忙，我便不想再管你的事。” 　　林衍川叹了口气:“可是我最后还是看了那份资料……” 　　看完后，就再也放心不下她了。 　　怕她一无所知，继续待在魔窟，被魔鬼无尽折磨。 　　林衍川说的话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大概是又想起她那番言论。 　　他本不是一个善于管闲事的人，从小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凡事要有分寸。于他而言，最容易失分寸的，就是管他人闲事。 　　所以除非别人开口寻求帮助，否则他一般不主动发散善心。 　　但看完那份资料，他无法再坐视不管。 　　在车上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我仍然无法理解你说的话，所以你问我想你如何谢……”林衍川轻笑:“我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苏姚想对他介意的那番言论解释一下，但又想无论对错，自己当时确实是那样想的。于是张张口后，最后只哦了一声。 　　“……那你慢慢想。” 　　- 　　律师的工作很辛苦，作为越乘的律师更是双倍辛苦。 　　林衍川让苏姚早点休息，自己却还要加班，直接往书房走去。 　　“你还不休息吗？”苏姚问。 　　林衍川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必须得加班。” 　　“……哦。” 　　眼见他已经开门走进去，苏姚又赶紧问道:“我可以用厨房吗？” 　　林衍川一愣。 　　随后笑了笑:“当然，不过我不清楚厨房里有哪些东西，只有杨教授使用过这个厨房。” 　　苏姚往厨房方向望去:“那……我自己看看吧。” 　　“请便。” 　　林衍川即将关门时，又想起了什么，探出了半个身体:“苏姚。” 　　苏姚也已经往厨房走去，听声跑了回来:“嗯？” 　　林衍川说:“我是个很随便的人，你也随便点。” 　　苏姚眨眨眼，呆呆地“哦”了一声。 　　不过林衍川说自己是个很随便的人，苏姚觉得他是说了一句客套话。 　　他一点都不随便! 　　该怎样形容他的不随便呢？比如厨房的台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打开抽屉所有东西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他房间也是，就连卫生间都将洗漱用品藏了起来，用一样东西需要在暗格里挨个寻找。 　　但是处处都覆上了一层薄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打扫过了。 　　苏姚也分不清这是随便还是不随便了。 　　索性找到储物间，打开几个柜子，看懂了杨教授摆放物品的规律后，很快为自己找齐一套洗漱用品，和打扫卫生的抹布等。 　　然后捞起袖子，快速地将除了书房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大汗淋漓的干了一场，心情反倒畅快了些。 　　看了看时间，十点半。 　　她又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颗鸡蛋，两份即将发霉的泡菜、几盒已经过期的酸奶。 　　苏姚不由笑，知子莫若母，估计是杨教授知道在冰箱里留食物等于等着放坏，于是提前处理干净了。 　　打开橱柜，倒是翻出了一包银耳。苏姚想了想，取出一块装进碗里，放水浸泡起来。 　　林衍川加班阶段性完成，揉着太阳穴准备休息一下再继续时，看见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忽听门外一道关门声，想起来他今晚捡回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起身出去，客厅已经熄了灯。 　　黑暗中，独留餐桌一片光亮，照在桌面上的一只香槟色的五寸碗。 　　林衍川迟疑着走过去，掀开碗盖，居然是一碗银耳汤。 　　雪白盈透的银耳被熬制出粘稠的胶汁，上面飘着几颗颜色鲜艳的枸杞。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林大律师辛苦啦~不要以为银耳只有润肤美容的作用，它还有缓解疲劳的功效呦! 　　吃完早点休息，我先睡啦! 　　“……”林衍川的嘴角缓慢弯起，又盯着银耳汤看了会儿，才坐下来拿着调羹吃起来。 　　软糯可口。 　　嗯，还不错。 　　很快品完银耳汤，他看了眼紧闭着的客房门，想起什么，拿着碗底下的那张便利贴走进了书房。 　　- 　　苏姚一觉睡得并不好。 　　快天亮时，她开始做梦。梦里是熟悉的灰色楼房，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阳台上养了几盆萱草花，橙红的颜色很扎眼。 　　方萍说，汪叔叔将二楼最好的房间留给了苏姚，让她好好去谢谢汪叔叔。 　　苏姚咬着唇，向汪十安鞠躬道谢。汪十安笑得眼睛眯缝，一把扶住她的臂膀，往上轻轻一抬，险些触碰到她最柔软的地方。 　　汪十安说:“谢什么谢，以后你就是我女儿，我就是你爸爸。给你最好的都是应该的。” 　　方萍说，还不再谢谢汪叔叔。 　　苏姚低着头不说话了。 　　画面一转，是个夜晚。苏姚下晚自习后，上二楼刚写完一张试卷，收拾东西时，听见楼下传来动静。 　　她心头大惊，奔下楼冲向主卧，啪啪扭了两下门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苏姚惊慌地拍打着房门，焦急呼喊着:“妈!妈!” 　　啪! 　　门被打开。 　　汪十安出现在门口，垂睑看着她，嘴角弯曲，勾勒出一抹阴郁的笑容。 　　“姚姚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爸爸妈妈刚在打闹着玩呢，姚姚要不要一起啊？” 　　汪十安拖长着声音—— 　　很、好、玩、的、哦。 　　砰! 　　苏姚猛地惊醒，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怔怔出神。 　　好一会儿才笼回一点思绪，从梦魇中缓过劲来，然后意识到刚才那道声响来自客厅。 　　顾不上一身冷汗，快速掀被下床，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刚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又听一阵噼里啪啦响起。 　　似油炸的声音。 　　苏姚赶紧往厨房奔去，正好看见林衍川拿着个锅铲开门躲了出来。 　　而他身后，已经油嘣四溅，噼噼啪啪的很是热烈。 　　苏姚顾不上问他，径直冲进去将锅盖盖上去，然后关掉了火。 　　抬眼看着遭殃的厨房，感叹着幸好墙上铺的都是瓷砖，否则以后都会留下黄色的斑驳印记。 　　“林大律师，”苏姚回头看着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站在身后，一脸无措的高大男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林衍川摸了摸鼻梁:“……我想煎几颗蛋。” 　　苏姚挑眉。 　　林衍川无奈地笑:“不知道是不是鸡蛋放太久不新鲜了，一入锅就炸了。” 　　苏姚:“……” 　　她抱手靠在门上，揶揄了一句:“请问您下过厨吗？” 　　林衍川一脸诚恳:“下过。” 　　“……” 　　他补充道:“大概十八年前，学校组织的兴趣体验课。” 　　“……很好。”苏姚微微笑:“麻烦您把锅铲给我，然后移驾去餐桌等着吧。” 　　林衍川一脸遗憾地将锅铲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苏姚:“谢谢。” 　　苏姚下厨动作很快，林衍川洗漱换衣的空挡，不仅已经收拾了林衍川的残局，还做好了煎蛋和煎饼，倒上了两杯牛奶。 　　林衍川吃东西时有种高贵典雅的慢条斯理，加上身上整齐的衬衣和打理精致的发型，令他身上没有丝毫接地气的感觉。 　　不过想起他拿着锅铲逃命一般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样子，苏姚咬着饼噗嗤笑了起来。 　　对面的林衍川面无表情，喝了口牛奶，悠悠说道:“我坚持是鸡蛋的问题。” 　　苏姚没忍住哈哈笑起来:“是是是，林律师你说是那就是。” 　　林衍川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我走了。” 　　“这么早？” 　　苏姚赶紧站起来送他，顺便看了眼时间，才七点钟。 　　林衍川一边换鞋一边解释:“越乘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内卷。” 　　苏姚“啊”了一声，感慨了一句:“你们可真累啊——” 　　林衍川笑笑，转身走了。 　　苏姚看着关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他临走前连个眼神都没给，有点冷漠的样子。 　　她走回屋里，开始收拾厨房，将未吃完的煎饼放进冰箱时，就见空空如也的冰箱内贴着一张便利贴。 　　上半部分是她的字迹。 　　下半部分是他的回复:感谢苏大厨的款待，如果可以，晚上请备好酸菜鱼。谢谢! 　　苏姚嘴角一勾。 　　呵，这人还挺不客气。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也是林衍川的信息—— 　　少出门，多睡觉。 第15章 　　·15 　　苏姚和林衍川昨天晚上才加了微信，这是他们的第一条信息，也真正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再只是杨婆婆。 　　林衍川的头像是一个灰色的男明星，因为私生活混乱塌房了，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 　　苏姚看到他的头像后，惊奇地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个男明星？ 　　林衍川顿了两秒，说：“哦，他是个明星啊…” 　　苏姚无语，心想这人真是把所有时间，都充分用在工作这种正儿八经的事上了。 　　林衍川之所以叮嘱苏姚少出门，主要还是要提防汪十安。 　　当然，苏姚心里也有几分畏惧，毕竟林衍川的那份调查资料，充分证明了汪十安比八年前更疯了。在监狱里的那几年，已经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谁都说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苏姚只好给老于打电话，说自己这几天有事，张瑶又还在老家，委托老于有空去阁木看看。 　　老于正在呼啦呼啦吃着早餐，关切地问：“你什么事啊？” 　　苏姚没说。 　　老于习惯了她闷不吭声的性格，便又说道：“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跟哥哥说说，说不定哥哥能帮帮你，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可以放心依靠一下哥哥……” 　　苏姚打断他：“不用，帮我和张瑶看着点阁木就行。” 　　老于叹了口气，两人便挂了电话。 　　林衍川上班时间是早七晚十二，回家时苏姚已经睡了，但都会给他在餐桌上温热着他点的菜和一碗米饭。 　　栾城集团的案子正处于紧张筹备中，整个小组时常持续性加班，晚饭往往顾不上。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到家里，能吃上一口美味的饭菜，可以有效地疏解疲惫身体的不适。 　　早上苏姚也会刻意早起一些，做好简单的早饭，与林衍川一起吃。 　　这是两人一天到晚，唯一见面的时刻。 　　关于汪十安，苏姚没有问林衍川打算怎么办，她看得出他很忙，不愿在这个时候再给他徒添压力。 　　苏姚也平静地度过了几日，忘记了那日清晨梦魇带来的恐惧。 　　苏姚百无聊赖时，让老于把放在阁木的相机送来。老于送来时正值晚上，见着苏姚从臣晟苑走出来，他一脸狐疑地问：“我寻思着你怎么让我送这里来，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你有哪个朋友住在这样高档的小区。” 　　苏姚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正巧那辆熟悉的黑色辉腾从身边经过，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 　　林衍川坐在驾驶座上，唤了一声：“苏姚。” 　　苏姚没想到他今晚居然回来得这么早，也顾不上老于了，将相机从他手里抢过。 　　“老于，辛苦了。”她朝着辉腾跑过去：“改日请你吃饭。” 　　老于下意识朝着车内男人看去。 　　长得很帅，像个奶油小生，不仅风格与他完全不同，也比他年轻比他有气质，甚至比他更有钱。 　　看着苏姚开门上车，跟着男人驶进了臣晟苑，想起电话里苏姚说这几日都住在一个朋友家，老于顿时冷了脸，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很久没有离去。 　　苏姚这天做了水煮肉和番茄炒蛋，本来自己没什么胃口，但难得林衍川回来得早，就陪着一起吃了顿饭。 　　水煮肉刻意少放了些辣椒，林衍川勉强能接受，大抵也是饿了，相比上次吃火锅的饭量，他这次吃得还算比较多。 　　吃完饭，苏姚在厨房收拾，林衍川端着最后两只碗走进来。 　　“需要帮忙吗？” 　　苏姚手脚麻利，笑道：“少爷您还是歇着吧。” 　　林衍川抱手依靠在冰箱上，神情含笑：“还真把自己当保姆了？” 　　苏姚说：“都不是，单纯报答你的收留之恩。” 　　住在臣晟苑的这几日，苏姚发现这里的安保还真的挺好，不仅定时定点巡逻，进出管理也很严密。在现下这个情况，臣晟苑确实是非常适合用来躲避汪十安的地方。 　　“白白住着你的房子，我总该做点什么。”苏姚将冲洗干净的碗放在灶台上，继续说道：“相比你帮的忙，我做做饭不足以挂齿。” 　　当然不仅仅是做饭。 　　林衍川心思还算细腻，苏姚住进来的这几日，他能感受到家里的变化，不再只是表面看上去整齐，而是变得洁净许多，家里的地砖都在发亮，窗台上也没了灰尘。 　　她并没有心安理得地在他的房子里闲着。 　　“你做的饭菜很好吃。”林衍川在吃酸菜鱼那天就想说这句话了，他好奇问道：“你特意学过？” 　　苏姚想了想：“不算特意吧。” 　　她已经将所有的碗洗干净，按照杨黎虹摆放的习惯放进柜子里。 　　“大概是我十二岁那年，怡安小区对面开了一家餐馆。那段时间我妈……” 　　她顿了顿，没办法把方萍因为会所倒闭，接不到客人没有收入这句话说得太明白。 　　“失业了很久，除了一点救济补贴，就没有收入了。”她隐晦说道：“为了能让我和我妈活下去，我看见餐馆贴了一张洗碗工的招聘公告，就去求那家老板了。” 　　“因为年纪小，老板不敢用童工，不过老板是个好人，听我说明了我家的情况后，心一软还是用了我。”苏姚哈哈笑了两声，看上去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差不多有三年时间吧，我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放学后就躲在他家后厨洗碗。有时候运气好，碗少一点，洗两个小时左右，碗多的话能洗三四个小时。” 　　她最后说：“我靠着洗碗的收入，在那段时间养活了我和我妈，也跟餐馆老板学会了做菜。” 　　这一段经历，在她说来已是多年前的往事，用以轻松谈资，但在林衍川听来，他很难想象，十二岁年纪的他，还在被两位教授接送上学的时候，有人已经开始为了生计费尽心思去做童工。 　　每个人都有童年，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童年可能天差地别。 　　栾城的项目前期筹备阶段即将告一段落，林衍川说过几日便会上门去找方萍。苏姚不着急，她知道有些事没法着急。 　　清明那天，苏姚第一次没有去墓园祭拜苏伟，怕汪十安守株待兔，或者遇上方萍也去祭拜。 　　即便方萍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 　　苏伟离世的头十年，苏姚一直觉得方萍并没有从失去丈夫的伤痛中走出来，直到汪十安出现后，苏姚时常在想，也许苏伟对于方萍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清明后天气开始稳定，雨季已去，小区里开了许多三色堇，苏姚时常拿着相机到小区院里拍摄。 　　然后她意外在花丛中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奶猫，海蓝色的眼珠很美丽，但身上带着一些血迹，似被周围的流浪狗咬伤了。 　　花缝中，小猫咪也发现了苏姚，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苏姚心头不忍，一时间联想到了自己，可是她刚抬手想向猫咪释放善意时，小猫咪便出现了应激反应，咻一下不知蹿去哪里了。 　　苏姚遗憾地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想起它身上斑驳的伤口，心里实在放不下。 　　晚上特意煮了点牛奶到院子里，苏姚沿着路径，一边围着臣晟苑游走一边呼唤着猫咪。不知不觉走到臣晟苑后院，才发现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工地，黑漆漆的了无人烟。 　　她朝着周围喵了几声，没有听到动静，想来奶猫咪应该也不会呆在这种地方。 　　刚准备转身回去，手机响了。 　　是林衍川打来的电话—— 　　“苏大厨。”林衍川疲惫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今天罢工了？” 　　苏姚啊了一声，看了眼时间才八点过：“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没做饭。” 　　林衍川又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后院。”苏姚如实说：“不过马上回去了。” 　　林衍川疑惑道：“后院是二期房，还在建设中，你这么晚去那儿做什么？” 　　苏姚刚想说明，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猫叫声。她赶紧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会儿我回去跟你解释，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苏姚盯着尚未建成的工地，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再也没听见猫叫声了。 　　她想进去找找，又觉得里面不太安全，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将牛奶放在地上，准备回去给林衍川做饭。 　　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迟疑着回头，眯眼看清了昏暗中的人影，心头一惊，顿时吓得拔腿就跑。 　　- 　　林衍川今天之所以下班早，是因为他接下来的工作需要等秦宇那边先出数据，刚好中午没吃午餐，肚子也饿了，索性拎着电脑回了臣晟苑。 　　没想到，难得早回，家里却没人。 　　餐桌上也空空如也。 　　他等了一会儿，没见苏姚回来，便打电话过去，还没说上几句，她莫名其妙地又匆匆挂了电话。 　　林衍川懒散地坐在客厅沙发，连续的加班令他一放松就容易犯困，他刚闭上眼，尚未入睡，又忍不住睁眼看向大门—— 　　多久了？ 　　还没回来。 第16章 　　·16 　　苏姚大概是在八年前，发现汪十安是个疯子的。 　　那时候几乎每天晚上，方萍的叫喊声都很凄厉，第二天也总能见到她身上多了新伤。 　　后来，汪十安将魔爪伸向苏姚时，她已经生了警惕心。 　　每次他敲门要进入她的房间，苏姚都会提前打开苏伟生前留下的摄像机，藏着角落录下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才有了十八岁当天，她走进警局时拿出的那一段段视频记录。 　　视频内容残忍到什么程度呢？ 　　残忍到足以让对家庭悲剧司空见惯的警察，也忍不住动怒几分，攥进拳头恨骂一声“畜牲”! 　　汪十安最常用的施暴工具，是一根粗长的鞭子。 　　他入狱前用的那根，质量很好，很长很粗，深得他喜爱。遗憾的是出狱后再也没遇到过这样好用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手里拿着的这根是重新买的，又长又细，像一只长着无数只脚的巨型蜈蚣。 　　半成品的建筑物里很黑，四处都是灰尘。 　　汪十安捂着苏姚的嘴将她拖进去，他的力气很大，比八年前要大许多，苏姚几乎无法反抗。 　　她心里也无比害怕，充满了绝望。 　　为什么？ 　　连臣晟苑这种地方，汪十安都能成功潜进。 　　汪十安将她带到建筑物内的一块空地，苏姚奋力挣脱，连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建筑物里面没有光亮，只有昏暗的月光，但她依旧能看清汪十安猩红的眼睛，满是兴奋的光芒。 　　“乖女儿。”他语调充满着慈爱，却听的人毛骨悚然:“你让爸爸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苏姚将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冷声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汪十安轻蔑一笑:“为了我的女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 　　“乖女儿，来。”汪十安朝苏姚伸出手:“爸爸带你回家。” 　　汪十安步步紧逼，苏姚步步后退。 　　苏姚攥紧拳头:“汪十安，你醒醒吧，我不是你女儿，我也不会跟你走!” 　　汪十安笑容凝结在脸上，神色突变，他怒声问道:“你不管你妈妈了吗？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孝？乖女儿，你告诉爸爸，是不是那个死律师威胁你了？” 　　提及方萍，苏姚心头已然一片平静，她已经不再是苏姚的软肋。 　　曾经为了她，苏姚隐忍了很久。但如今这条路，是方萍自己选择的，苏姚自知已然尽力。 　　苏姚渐渐地也不那么害怕了，她想象着如果林衍川在，他会怎样做。 　　如果他在，他会非常冷静。 　　“汪十安。”苏姚冷眼看着面前似疯似狂的中年男人:“你最好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伤了我，你想过你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闻言，汪十安笑了起来，眼神忽而冷冽，语气却依旧癫狂:“乖女儿，你在威胁爸爸吗？” 　　“不是在威胁你，是劝你想清楚。” 　　汪十安冷笑，右手一甩，细长的鞭子在地面上抽打了一下，扬起层层灰尘。 　　“这么久没见，我的女儿变得很伶牙俐齿呢。” 　　看到那根鞭子，苏姚心头一颤。汪十安此时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阴狠、危险，充满了欲望…… 　　八年前，在一次次的折磨中，冰冷的鞭子在她身上抽打着，男人的气息喷在耳根，一遍遍重复着:“多好看的雏菊啊，快了快了，马上就成年了，马上就可以为我开花了……” 　　苏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汪十安在等她成年，她也在等! 　　等着为自己做主，等着为自己讨回公道!她绝不委曲求全，绝不委身汪十安身下! 　　所以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她拿着装满了罪证的摄像机，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警局—— 　　她守住了自己。 　　亲手将这个疯子送进了监狱。 　　可是此时此刻，她没能成功逃跑，只能任由汪十安的鞭子抽在她的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感顷刻蹿上心头。 　　汪十安仍在发泄，他蹲下来，一把捏住苏姚的下颌，逼着她与他对视。 　　“你和那个死律师去开房，感受如何？” 　　苏姚猛地睁大眼。 　　汪十安冷笑:“我忍了那么久没有下手，还真是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他抚摸着她的脸:“我的女儿怎么这么不自爱？随随便便就跟野男人去开房，现在居然还跟野男人住一起。” 　　他凑近她的耳根:“来，跟爸爸说说，是怎么被野男人草的？被草得爽不爽？” 　　苏姚忍无可忍，艰难地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汪十安脸上。 　　“汪十安!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死在牢里!” 　　汪十安被打得偏脸，舌尖顶了顶火热的脸颊，冷笑一声:“居然敢打爸爸……” 　　他站起来，鞭子在手中转了两圈，抓得更紧了。 　　苏姚用尽力气想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她听见鞭子在身后抽打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汪十安给她的最后警告。 　　她要逃。 　　她要离开。 　　她能想象得到林衍川在客厅里等她的场景，她想他肯定饿了，明明难得早点回来，明明…… 　　啪—— 　　她软绵绵的身体，一瞬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姚思绪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个怀抱的味道，像极了那夜狂欢时，在她身上残留下来的—— 　　“林…衍川……” 　　几秒钟后，她听见他沉沉的声音。 　　“嗯。” 　　“我来了。” 　　声音如常，犹如一汪温泉安抚着苏姚遍体鳞伤、惶恐不安的心。 　　杂乱的建筑物，灰白色的墙壁，一切都如此糟糕。 　　可是林衍川的出现，让苏姚恍然觉得，天边的月光不再那样阴冷，黑夜也不再那样恐怖…… 　　林衍川抱着她，视线刚好落在她血红的后背，一道道鞭痕触目可及。 　　他的视线渐渐冷冽。 　　抬眸望去，看着不远处持鞭的男人，他咬了咬牙，理智让他艰难地抑制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汪先生。” 　　见到林衍川，汪十安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拿着鞭子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林衍川说:“你抽在苏姚身上的每一根鞭痕，今晚的，以前的，你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汪十安冷笑:“好，我等着。” 　　林衍川昂脸，轻蔑地看他，犹如一只老鹰俯瞰泥洞里的老鼠—— 　　“我对你的能力了如指掌。”他冷笑:“但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如果，只是把他看做一名普通的律师，那这个人该得多蠢啊。 　　“汪先生，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恐将睡不安稳。” 　　“人我带走了，期待与你下次见面。” 　　_ 　　夜晚的风徐徐吹着，夏季里这样的缓风明明还很舒服，但吹过背上的伤口，却是一阵阵隐隐痛感。 　　林衍川将外套披在苏姚身上，搂着她往臣晟苑一期走，驱车载着她去往医院。 　　路上他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投诉臣晟苑的安保不够严密，二期工地存在很大的漏洞。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在医院的朋友。 　　打完了电话，林衍川往副驾驶座看了眼，却见苏姚侧靠在椅背上正看着自己。 　　“疼么？”他问。 　　苏姚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抱歉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打在满是细尘的鞭子又抽在身上，伤口细菌很多。 　　林衍川怕她伤口发炎，车子开得很快。他过了几秒才说:“与你无关，我也没想到汪十安能进臣晟苑。” 　　这的确超出了他的估计。 　　这几日在为栾城项目加班的间隙，他也托人持续收集汪十安的信息。原想在这之前，苏姚待在臣晟苑还算安全。 　　现在看来，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到了医院，林衍川领着苏姚径直往外科走去，找到一名叫陆尧的医生。听林衍川介绍，是他的高中同学。 　　拿掉林衍川的外套，看见苏姚背上的伤口，陆尧不免心惊。 　　他赶紧开单子，让林衍川去取药，然后让苏姚趴在护理室的床上，请一名女护士帮苏姚清理伤口。 　　帷帘外，陆尧好奇问:“你这是被谁打的？下这么狠的手。” 　　苏姚抿了抿唇没回答。 　　陆尧忽然惊呼:“该不会是林衍川那臭小子吧？以前读书我就觉得他人不可貌相，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内心可能阴狠毒辣，是个变态……” 　　苏姚一边疼得咬牙，一边被逗笑，赶紧解释:“不是他。” 　　然后她听见陆尧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 　　过了几秒，又听陆尧问:“你是他的当事人？” 　　苏姚:“嗯，算是吧。” 　　陆尧又笑了一声:“看样子不全是。” 　　“这家伙往我这里带的当事人那么多，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苏姚淡笑，心想的确不全是。 　　相比那些当事人，他们有过一夜温存，但—— 　　也仅此而已。 　　感受着冰凉的镊子滑过伤口，苏姚疼得直冒汗。陆尧借来了一件病号服，替换了苏姚破破烂烂的衣服。 　　“刚处理完伤口，等碘酒干了再上药。”陆尧拿着药盒叮嘱:“这个早晚上一次药，这个是消炎的，一日三次，每次吃一颗。” 　　林衍川接过药盒，道了声谢，带着苏姚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苏姚就拿着药去卫生间上药，林衍川则走进了书房，思虑了片刻，给秦宇拨去一个电话。 　　把今晚发生的事简单说明，秦宇哼了一声:“他居然还找到了臣晟苑，本事不小啊。看来在牢里那几年，应该认识了不少人，这些地痞流氓，整天无所事事走街串巷，消息灵通得很。” 　　“应该是这么回事了。” 　　秦宇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衍川冷哼一声:“那就看看，谁的本事更大了。” 　　挂了电话，林衍川走出书房，见苏姚还没有出来，他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需要帮忙吗？” 　　里面一阵安静，随后听见门把扭动的声音，只见苏姚探出一个脑袋，有些难为情地说:“你能帮我上药吗？” 　　她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在后背，我够不到……” 　　林衍川点头:“好。” 　　他不觉得有什么。 　　她全身上下有哪里是他没碰过的呢。 　　但是走进卫生间后，看见她裸着上身，脱下的病号服被她挡在身前，只露出雪白的后背，线条凹凸有致，在暖灯光下十分好看。 　　那被抹了碘酒的几道血痕，被衬得极为惹眼，林衍川不由心头一动，又是心疼又是忍耐。 　　两人站在镜前，他接过药膏，用棉签蘸上一点，轻轻地抹在伤口上。 　　“疼吗？” 　　苏姚摇了摇头:“不疼，习惯了。” 　　林衍川神情黯淡:“以前经常被这样打？” 　　“嗯。” 　　“都是背上？” 　　“嗯。”汪十安动怒时，似乎对后背有着独有的偏执。 　　林衍川有些不忍，但还是问道:“怎么上药的呢？” 　　苏姚默了几秒。 　　“上不了的地方，就不上了。” 　　没人管她，方萍也不管她。她也不愿向他人求助。 　　苏姚认为，许多人经过她家这破败的房前时，将门前一片垃圾拾起，已经是别人最大的善意。谁都不会闲到去看一眼屋内布满的灰尘，破旧不堪的家具，和四处结起的蜘蛛网。 　　可这种善意隔靴搔痒，不要也罢。于是她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听着她的话，林衍川眼底更黯了。 　　他手指顿住，于微光中看见白皙的肌肤上，残留着一条条的浅淡痕迹。 　　这是伤口处理不当留下的，可能随着时间淡化，直至看不见，也可能一辈子都会留下这些痕迹。 　　明明应该是光洁如玉的肌肤…… 　　他手指抚摸着这些痕迹，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了。”苏姚在镜子前，笑了笑:“已经很久了，不痛了。” 　　林衍川叹了口气。 　　他将药放下，手掌擦过她的腰，慢慢往前抚去，覆在她的腹部。 　　苏姚感受着他滚烫的手心接触着她微凉的肌肤，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向她靠近了一点，微微倾身，吻在她的后颈肩上。 　　他声音低哑，轻唤了一声。 　　“苏姚。” 第17章 　　·17 　　与林衍川滚烫的手？心不同, 他的唇带着一丝冰凉，贴在苏姚的后颈处，带给她一阵轻颤后, 还有点？舒适。 　　他突然的贴近, 让苏姚的身体僵直了一瞬。 　　她轻轻嗯了一声，若不是因为顾及到背上的伤, 她可能已经？软了下去。 　　“疼不疼？” 　　他又问了一遍，重复着去医院路上的问题。 　　但这一遍, 直击她的心坎，没办法再继续逞强说谎了。 　　他搽药的动作很温柔, 他的手？心很暖和, 他的语气？很柔和…… 　　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让她不必如？此坚强而做的。她垂着脑袋, 低声说：“疼……” 　　她咬着唇：“以前没那么疼, 但今天特别疼……” 　　林衍川埋在她颈窝, 抬眸透过镜子看她。 　　“为什么？” 　　头发掩盖着苏姚的神？情？，她声音颤抖, 突然带了几分委屈：“因为……今天有人帮我搽药……” 　　许多个？夜晚, 她遍体鳞伤，许多个？日子，她遭受挫折打击, 都是自己踉跄着站起来前行？。 　　似乎从？苏伟死？的那天，就？注定在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好好爱她，不会有人再想？照顾她。 　　所以她强迫自己变得坚强独立, 靠自己解决并面？对所有困难。久而久之, 她便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也？不再奢望有人会来主动爱她。 　　可是林衍川却如？此轻松地打乱她已经？建立起的习惯。 　　因为这一次有人帮她擦药，所以她会觉得委屈, 后背也？有了知觉，不再只是麻木的隐忍，忍着伤口养好就？行？，但她现在开始感觉到伤口很疼。 　　也？许林衍川并不是爱她。可是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心疼。 　　是的，他在心疼她。 　　被人疼的感觉，是苏姚久违的感受。 　　眼泪难以抑制的落下，滑过脸颊，掉落在被她抓在手？里的病号服上。 　　林衍川听见她抽泣的呼吸，将？她转过身，抬起她的脸仔细瞧着。 　　“怎么哭了？” 　　苏姚很诚实，她说：“因为疼。” 　　泪水掉落在他的手？心，滚烫中带着无尽的委屈。林衍川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实在不忍。 　　布料并没有很好地遮挡住所有的丰光，暗淡的镜前灯下，是若隐若现，镜子里是残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又令人心疼，又令人发疯。 　　林衍川的眼底渐渐浸上了欲望。他微微低头，鼻尖滑过她的，示意她抬头。 　　在她抬起的瞬间，他的唇覆盖了上去，迅速捻走了她鲜咸的泪水，轻巧的滑进去，拨乱了她口中的华蜜。 　　苏姚没有准备，又正在情？绪激动时，忽然被他吻去，短短几秒钟时间便开始呼吸不畅，差点？憋死？在他的温柔中。 　　林衍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松开了她，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暗哑地问：“怎么了？” 　　苏姚的脸也？正好埋在他的肩膀，小声说：“喘不过来气？。” 　　林衍川轻笑：“还疼吗？” 　　苏姚的脸又埋得更深，嘟嘟喃喃地开口：“……还……疼……” 　　林衍川的手？扶在她两侧腰上，轻轻柔柔地触碰着，那夜扶着冲动时，便想？她这般纤细的腰，似乎一用力便要断了似的。 　　就？像她这个？人。 　　明明柔弱不行？，却总用瘦弱的身体去硬抗生活的风风雨雨。 　　她好脆弱，可又比谁都坚强。 　　林衍川稍稍直起身，气？息洒在她的脸颊上，他抚着她的脸颊。 　　“我再给你止止疼？” 　　苏姚抬眸看他，咫尺之间，她眼底也？柔情？万分。 　　“嗯。”她应了一声。 　　林衍川嘴角为不可察地弯了下，双臂忽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提坐在身后台面？上。 　　镜子里是她裸.露的后背，面？前是衣衫不整的身体，坐在台面？上的女人，此时与他高度持平，稍稍垂眸，就？能看见那隐隐若显的肌肤。 　　“苏姚。”他的声音更哑了。 　　苏姚手？臂攀着他的后颈：“嗯？” 　　他紧紧盯着她，眸色泛红，溢透着欲望。 　　苏姚的心脏又何尝不是跳动剧烈，她的呼吸也？逐渐混乱，那夜在酒店的缠绵旖旎，在脑海中一帧帧播放。 　　林衍川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扶着台面？，顷身吻了上去。 　　又一次的突袭，苏姚再一次没有提前准备好足够的氧气？，直到她即将？断气？时，他才？放开了她。 　　他紧盯着她，却是没有作语。 　　苏姚手？抚着他黑色的衬衣，落在他的胸膛，手？心感受着他跳动热烈的心脏。 　　她娇嗔地问：“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吗？” 　　“很有效不是吗？”他说。 　　苏姚不禁笑了下，没有回答他。 　　林衍川手？掌心捏了捏她的后脑勺，他锁住她的视线，柔声问：“苏姚，告诉我。” 　　“嗯。”她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是我？” 　　苏姚疑惑地看他。又听他问：“为什么第一次，是我？” 　　那天他给她的感受比她的嘴要更真实，正如？林衍川所说，他不是一个？青涩的小男生，他分辨得出女人的身体，也？将？她那一瞬僵直痛苦的反应尽收眼底。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苏姚咬着唇，手？渐渐往下，小心翼翼地扯着他衣服的一角，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这辈子没想？过要谈一段正常的恋爱，或是拥有一段和谐的婚姻，谁会去爱一个？或娶一个？女支女的女儿呢？ 　　苏姚清醒的认知到，地痞流氓她瞧不上，条件好一点？的必然也？看不上她。她早已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 　　至于第一次…… 　　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这具备怎样特殊的意义，但这也？是她历经？千辛万苦，才？守护住的东西，如？果可以，她希望对方是一个？她向往的人。 　　即便她也？一度矛盾的，想？用这种方式破坏掉眼前这个？男人。 　　同时，苏姚也？知道林衍川绝不是一个？真正玩明白“露水情？缘”这四个？字的人。所以他才？会对她那番划清界限的言论如？此生气？。 　　“林衍川……”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很珍视我们的那一次。不过那天说的话，我也？确实是那样想？的……” 　　林衍川微微眯眼，透露着不悦。 　　苏姚赶紧继续说：“那是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们不可能会再发生什么了。” 　　林衍川蹙眉，认真思考了几秒她的话，才？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现在呢？”他问：“还这样认为吗？” 　　苏姚揪着他的衣服，模样娇媚：“……你现在想？吗？” 　　她隐约能看见他西装裤的变化，刚才？也？一度感受到了他的热情？，只是没想？到居然说停就？停了。 　　林衍川挑眉，语气？淡淡：“苏姚，你就？只想？和我发生点？这种事？” 　　“……”苏姚啊了一声。 　　“这次又是露水情？缘？” 　　苏姚：“……” 　　林衍川没好气？地将？她一把从？台面？上扶下来，转了个？身，继续帮她搽药。 　　苏姚一脸莫名其妙，她不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 　　苏姚欲哭无泪地想？，要发生点？别的，还能她开口提吗？ 　　林衍川的动作不如？刚才？那样轻柔，苏姚被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林律师，你温柔点？嘛…” 　　林衍川面？色不改，嘴上说着：“欲望这么强烈，你不如？去外面？花钱算了。” 　　“……”什么鬼！ 　　但他还是放轻了力道，帮她搽完药后，合上药瓶盖子，他叮嘱道：“明天我就？去办怡安小区那套房子的事情？，你就？……” 　　“在家等你回来。”苏姚笑着作了抢答。 　　林衍川神？情？缓和，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早点？睡。” 　　- 　　仁市有一家财汇小额贷款公司的规模很大，老板姓钱，原是做赌博出身。十几年？前，放私贷很流行？，也？好做，利润空间很大，命里似乎也？带钱，几年？时间就？攒下了一笔资金，养了一帮收款的人。 　　小额贷款公司流行？起来后，钱老板敏锐地嗅到商机，在仁市开起了第一批小额贷款公司，迅速发展为仁市这一行？的龙头老大。 　　钱老板黑白通吃，在仁市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林衍川之所以认识他，源于一年？前帮钱老板打赢了一场赢面？并不大的官司，钱老板很欣赏他的能力，多少会给他几分面？子。 　　林衍川先向他打听了一下汪十安的债务情？况，钱老板一听这个？名字，立刻嗤笑起来。 　　“这家伙啊…”钱老板嘴里一颗金晃晃的牙齿在阳光下夺目刺眼：“五年？前在牢里认识了我一个？老表，两人差不多时间出狱，我那个？老表是个？赌鬼，没事就？惦记着去我的赌场玩玩。” 　　“当时两人关系铁，就？把这个？姓汪的也？带去了。结果这个？姓汪的要技术没技术，要运气？没运气？，不仅把手？里唯一的一套房子赌没了，还欠着我几十万。” 　　“本来对于这种赌徒，我向来铁面？无私，但我那个？老表来帮他求情？，这些年？来他也？给着利息，再加上他有点？功夫在身上，有时候让他去帮忙催催款，或是办点？什么事情？也？挺好，所以我就？没怎么催过他还钱，随他去了。” 　　林衍川喝着茶：“钱老板大气？。” 　　钱老板听着这话，觉得话里有话，问了一句：“林律师怎么会打听起这个？人？” 　　林衍川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有件事情？，还请钱老板卖我一个？人情？，帮我做一件事。” 　　林衍川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说，是料想？到钱老板以后还要请他打官司。林衍川的能力，钱老板是再清楚不过的，也？知道如？今的林律师很难再请得动，自然是有机会就？先留个？人情？在。 　　“你说。”钱老板为林衍川续上茶水：“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帮林律师办到。” 　　林衍川微微一笑：“钱老板自然是办得到的。” 　　他说：“也？不为难钱老板，只是汪十安欠的钱——” 　　“该收收了。” 第18章 　　·18 　　林衍川早上出门前？, 帮苏姚上过一次药。 　　那时天还未亮，苏姚一夜疼得睡不？安稳，听见？他敲门更是？没了睡意。 　　苏姚撩衣服, 露出后？背趴在床上。林衍川为她清理完伤口后？, 补了药膏就出门了，说是？要？先去越乘处理点工作。 　　苏姚已经见？惯了林衍川如？此紧凑的工作节奏, 既觉得他很辛苦，也欣赏着他的努力。 　　二十岁以前？, 她也这？样努力过。 　　那时汪十安刚入狱，方萍的生活回归困窘, 她的年纪不？小了, 会所不？愿意介绍出手大方的客人给她, 只能接一些油腻猥琐还比较吝啬的中年男人。 　　生活一落千丈, 方萍便借着苏姚坚持学摄影专业一事, 不？再继续负担她的学费与生活费。 　　专科那两？年，是？苏姚最不？认命的时期。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告诉方萍, 没有男人, 她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所以她争分夺秒，毫不？懈怠，在多份兼职的情况下, 还保持着年级前？三的成绩。 　　但？是？不？久之后？，苏姚便意识到，她的想？法是？多么？一厢情愿。 　　回忆起这？些事, 苏姚便没了困意。 　　后？背的伤因为处理及时, 已经开始结痂, 苏姚套着件宽松的T恤，布料磨蹭着伤口, 有些搔痒。 　　身？上这？件衣服，是？住进臣晟苑后？，在门口一家店买的。加上林衍川将她从怡安小区带出来那天穿的衣服，她统共也就这？两？套换着穿。 　　从怡安小区穿来的那套，昨晚被？汪十安用鞭子抽坏了，她便只剩下身？上这？套了。 　　该考虑买两？件衣服了。 　　随便将客厅整理了一下，苏姚刚拿出手机准备网上购物，张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在哪儿呢？”张瑶问。 　　苏姚顿了几秒，才回答：“在一个朋友家。” 　　张瑶笑：“神神秘秘的，我都听老于说了，你在一个男的家里。” 　　“……”老于这？个大嘴巴。 　　“交男朋友了？” 　　“……没有。” 　　其实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她和林衍川现在的状态挺尴尬的。 　　张瑶知道？苏姚不？喜欢分享私事，便也不？再追问，直接说道？：“我听老于说这？几天你都没来阁木？” 　　“嗯，有点事。”苏姚转而问道？：“你回来了？”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张瑶说：“一会儿有个客户想？找你拍照，你过来一趟呗？” 　　苏姚将沙发另一头的袋子拎过来，里面是？昨天穿的衣服，她将袋子拿到玄关，方便出门的时候拿去扔掉。 　　“我这？段时间都去不？了阁木。” 　　张瑶怔了下：“为什么？？” 　　“有点事，不？方便去。”苏姚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张瑶，抱歉，具体情况我不？太想？说。” 　　那头沉默了几秒。 　　张瑶轻笑了一声？：“国家秘密？” 　　苏姚听来她这？一声？带着几分轻讽，便没有马上接口。 　　张瑶继续说道？：“苏姚，咱俩认识这？几年，用一句电影里的台词，我拿着几十万陪你玩，你现在居然就想？着泡男人！” 　　“……” 　　张瑶又卖起了苦肉计：“我这？次回去，是？因为我小孩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病，而你呢，作为阁木的招牌，整天不？是？摆烂就是？躺平，最近阁木除了越乘那个项目，还赚什么？钱了吗？” 　　“……” 　　以往张瑶用这？招，苏姚最终都会妥协。 　　但？是？这？一次，不？行。 　　她叹了口气：“张瑶，对不？起，我这？几天真不？能去。” 　　这？时候跑出去，要？是？再被？汪十安逮住，那不？就是？自投罗网？ 　　苏姚自认不？是？什么？精明人，但？她也不？愿意做蠢事。 　　大抵是？张瑶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一会儿，语气有些认真地说：“苏姚，我小孩是？真的生病了，我需要？用钱。” 　　这？一招用太多次，苏姚没放在心上。 　　她捂额，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帮我拒绝了吧。” 　　张瑶又沉默了。 　　片刻后？，才低声？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苏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张瑶好像真的生气了。但？她确实没办法去阁木，也只好过几日再去哄哄她。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苏姚打开冰箱整理了一番，拿出牛肉解冻。早上林衍川说今天下班不？会太晚，她准备晚上做一份牛腩，再炒两？个小菜就够了。 　　但？没想？到林衍川居然这？么？早，未及傍晚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收拾收拾，今天出去吃饭。 　　苏姚已经好几天没有走？出过臣晟苑，就连买菜也是？在门口的超市，听到林衍川要？带她去中心广场吃饭，有点受宠若惊。 　　“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她好奇地问。 　　林衍川：“……” 　　几秒钟后？，才说：“接了个食品纠纷的案子，去现场调研一下。” 　　苏姚哦了一声？，笑了笑：“林律师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工作啊。” 　　她又问:“我真的能出去？万一遇到……” 　　林衍川:“有我在，不？用怕。” 　　苏姚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真是？给足了各种安全感。 　　她嘴角含笑，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林衍川到臣晟苑门口接上苏姚，径直往中心广场驶去。 　　正逢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很长一截路像被？封印了一般，动都不？动一下。 　　苏姚突然指着旁边一条分岔口：“林律师，要？不？往这？边走？吧？” 　　林衍川瞥了一眼，手指熟练地在导航仪上放大地图：“绕这？么？远？” 　　“但？是？不？堵车啊，这？条路车子特别少。” 　　“弯也特别多。”林衍川毫不？客气地拆穿她：“就算车少，我也不？可能让你开车。” 　　“……” 　　苏姚想？起那天晚上，她为了试探林衍川是？不？是？一个寻求刺激的人，就开着他的车来了一场极限飙速。 　　虽然对她而言，当时的速度不？算什么？，但？对于林衍川来说，已经上升至犯法的高度。 　　前？面的车子开始慢慢挪动，林衍川紧跟在后？面。 　　忍不？住又念叨了一句：“连驾照都没有，还整天就想？着开快车。” 　　苏姚从包里掏出钱包，打开凑到他面前？：“谁说我没有驾照，我十八岁就考到驾照了。” 　　闻言，林衍川轻笑了一声？：“苏姚，那天晚上你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苏姚：“……”啊，她忘记是？自己骗他说没有的。 　　好不？容易驶过最堵的那截路，车子稳步前？行着，两？人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衍川突然骂了一句：“小骗子。” 　　语气不？轻不？重，刚好落在她心口。 　　小骗子。 　　那天晚上他也这？样骂过她，在发现她是？第一次后？。 　　到了中心广场，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 　　一至三楼是？服装区，四楼是？食品区。苏姚想？起来今天没来得及在网上购买衣服，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一至三层看。 　　林衍川摁了4楼。 　　苏姚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出电梯后？入眼便是？一家家麻辣类的菜系，有两？家苏姚很喜欢吃，可林衍川却带着她一家家路过，最终走？进了一家清汤的鱼火锅店。 　　林衍川没有给苏姚拿到菜单的机会，点了个清汤锅底，几个小菜，服务员问还需要？别的吗？ 　　林衍川看了眼对面乖噜噜坐着，一脸期待盯着自己的苏姚。 　　“不？用了。”他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些吧。” 　　苏姚:“……” 　　一顿饭吃得寡淡无味，苏姚看着这？家店生意冷淡，越吃越明白了其中原因。 　　“不？好吃？”林衍川问。 　　苏姚回神:“也不？是？，就是？太淡了点儿。” 　　她带着点祈求的语气:“我可不？可以要？一个蘸水？” 　　林衍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菜单上没有。” 　　苏姚一愣:“你骗小孩儿呢？” 　　林衍川轻笑:“嗯，骗的就是？小孩儿。” 　　一个贪嘴，不？知道？忌口的小孩儿。 　　“……”苏姚低着头嘟喃:“你才是？小孩……” 　　从火锅店出来，苏姚作为陪吃的一员，认真提供着调研价值。 　　“我觉得这？家店，菜还挺新鲜的，不？过服务一般，你看我们吃完了，服务员都没过来两？次……”苏姚想？起来问:“对了，你是？要？调研哪方面？” 　　走？在前？面两？步的林衍川踏上了往下一层的扶梯。 　　苏姚听见？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清淡程度。” 　　苏姚紧随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背，稍稍怔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过来。 　　她低声？说:“……那确实挺清淡的。” 　　到了下一层，林衍川看了一圈附近的店铺，回头来，用下颌示意。 　　“小骗子。”他说:“start shopping time(开启购物时间)。” 　　_ 　　怡安小区门口。 　　汪十安从公交车站走？来，在便利店买了一包中华烟，最便宜那种，然后？扫码付了款。 　　他抽出一根放在嘴角，点燃，劣质的烟感包裹着口腔。 　　他神情里浸透着一抹轻讽。 　　这？几年，他都抽着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烟。买完这？包烟，他的身？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元，还能坚持两？日饭钱。 　　他想？起早上方萍跟他说，她那里没钱了，但？是？低保补贴还要？半个月。 　　她说她不？想？再去卖了。和他复合后？，她就再也没去卖过。 　　汪十安蹲在路边，盯着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神采飞扬。 　　只有他，像只落魄的丧家犬。 　　拜谁所赐呢？ 　　那个小贱人居然还敢到处勾引野男人。 　　他还得想？办法养活她那恬不？知耻的母亲。 　　烟雾缭绕，汪十安的眼尾有着不？服输的阴狠。 　　早晚得让小贱人屈服自己! 　　早晚收拾掉那个死律师!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对面几个熟悉面孔的男人走？了过来。汪十安赶紧站起来，陪着笑脸打了声？招呼:“呦，羌哥这？是？去哪儿啊？” 　　李羌是？钱老板的人，专门负责帮钱老板催款。钱老板有几次缺人手，汪十安就跟着李羌去收过款，所以清楚知道？，这？人身？手了得，还特别有手段。 　　汪十安有幸目睹他收拾过几个老赖，可谓是？心狠手辣，花样百出，轻易就把人推向？了绝望，却不？让人死掉。 　　说实话，他在牢里几乎没对手，但？面对李羌还是？要？忌惮几分，生出怵意。 　　李羌看着他，神情淡漠。身？后？几个小弟立刻将汪十安围住。 　　汪十安愣住:“羌哥，这？是？什么？意思？” 　　李羌将他嘴里未尽的烟抽出来，淡声？说道？:“我不？去哪儿” 　　他吸了一口汪十安的烟，说:“老汪，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第19章 　　·19 　　一次购物, 让苏姚知道了越乘事务所的福利待遇有多好。 　　每逢年？过节，越乘就会依据职工级别，在中心广场购买充值卡作为？职工福利。 　　苏姚问林衍川, 越乘会给他充值多少？？ 　　林衍川拿出七八张充值卡递给她？：“不？清楚, 你去查查看？” 　　苏姚到咨询台查询后吓一跳，小节日？一般充值一两万, 像国？庆节春节这种大节日？都是？五万。 　　随便一张就是？她？几个月的开销。 　　“你们事务所太大方了！”苏姚捧着这些充值卡，感觉手都沉甸甸的。她？疑惑地？问：“你一个普通律师都给那么多福利, 要是？合伙人的话……” 　　林衍川纠正她？：“我享受的就是？合伙人的待遇。” 　　苏姚啊了一声。 　　林衍川挑眉，嘴角略显得意：“知道为？什么吗？” 　　苏姚猜测：“因为？怕你跳槽。” 　　林衍川轻笑, 夸奖了一句：“小骗子还挺聪明。” 　　他解释说：“不？出意外的话, 未来我会是？越乘最年？轻的合伙人。” 　　“厉害！” 　　这让苏姚有点好奇他的年？收入了, 不？过随便问这种问题, 实在有些唐突。 　　两人走到女装区, 林衍川停下了脚步，他用眼神示意她？：“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 　　苏姚捏着他的购物卡, 手心有点发烫。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笑了笑：“好，我很快。” 　　林衍川依靠在护栏上, 神情柔和：“不？着急。” 　　苏姚将购物卡放进包里，两步一回头地？看他，脸上洋溢着笑容, 却让人生出一种怜惜, 好似怕他扔下她？跑掉的样子。 　　这令林衍川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白毛狗。 　　是？杨教授从？外面捡回来的, 每每带它出门？，都害怕他们会将它丢下, 总也是？这样几步一回头，往前跑跑又跑回来。 　　后来那条小狗寿终就寝，算是？在他家度过了一个安稳的晚年？。 　　苏姚的确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与林衍川预想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大包小包，手里只拎着两只袋子就朝他走来。 　　“买完了？”他惊讶问。 　　苏姚坦然：“买完了。” 　　林衍川看着她？，觉得这可？真是？一个傻姑娘，十？几万的购物卡给她？，就买了两样东西。 　　“那购物卡里的钱，我基本用不？着。”他解释说：“早点刷完更好，否则越累越多。” 　　苏姚神情俏皮，笑容狡黠：“林大律师想多啦，我不？是？在帮你省钱哦，是？因为？我背上的伤还没好呢，不？方便试衣服。” 　　她？将购物卡一张张塞进他的衣服包里：“否则这种好事，我当然要狠狠把握机会。” 　　林衍川任由她？将卡还回来。 　　逐渐深入了解她？后，他已经能依靠直觉判断，她？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其实小骗子的骗术并不？高？明。 　　辉腾从？中心广场驶出时，比预计的时间要早很多。 　　走出两个路口，苏姚发现林衍川并没有往臣晟苑的方向去。疑惑地？问：“我们要去哪儿呢？” 　　林衍川目视前方，淡淡回答：“难得我有时间，再带你去逛逛。” 　　“去哪儿？”苏姚又问。 　　林衍川笑：“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苏姚也笑：“又不？值几个钱。”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辉腾穿越过繁华夜生活区，灯光闪烁，坠入夜色，却盖不？住人们蓬乱的情绪，和无尽的发泄。 　　车厢内气氛凝结得很莫名其妙。苏姚那一声笑后，林衍川沉默了。 　　她？的表情也随之微敛，望着车窗不？再说话。 　　林衍川带着苏姚到了维也纳音乐广场，今晚正好有节奏喷泉，广场内人特别多，周围各种小摊贩也都来赚红利。 　　但苏姚却有点紧张。 　　因为？这里离怡安小区很近，她？不？免担心会碰见汪十？安。 　　八点半时，音乐准时奏响，泉水喷涌，洋洋洒洒冲上天，引来广场人群的欢呼。 　　苏姚警惕地？环顾着周围，每一个与汪十？安身形相？像的人，都会引起她？的应激反应。 　　喷泉往他们这边洒过来，人流也跟着涌来。 　　人挤人之间，林衍川抬起手，将她？僵硬的肩膀搂了一下，护在自己的羽翼范围内。 　　“别东张西望的。”林衍川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好好观赏。” 　　苏姚抬头看他，五光十？色的彩灯映在他脸上，神色自若，目光随着喷泉流转。他很高？大，带给苏姚无尽的安全感。 　　是？啊，有他在呢。 　　不？必害怕。 　　音乐喷泉持续了四十？分钟落幕了，人流散去，两人随在后面走出了广场。 　　他们刚来的时候，周围停车位都停满了，最终绕了一圈，停在了近一公里远的停车场内，然后走回到广场的。 　　两人此时也只能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去，一前一后，隔着半步的距离。 　　老城区的路灯布局比较稀疏，许多地？方光线昏暗，临近半夜，也比较安静。 　　路径一条巷口，苏姚隐约听见一些嘈杂的动？静。 　　她？往旁边巷子望去，只见深处有几个人影，一个男人蹲着，嘴里叼着一支烟，旁边另外几个男人站着围成圈，不？时伴随着砸打和男人隐忍闷哼的声音。 　　林衍川见她？停住，回头问：“在看什么？” 　　苏姚盯着巷子：“里面好像在群殴。” 　　林衍川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于暗光处，与蹲在地？上的男人视线相？对。 　　他微微眯眼，视线停滞了几秒。 　　“要不？要报警啊？”苏姚觉得地？上那人好像被打得挺严重。 　　林衍川敛眸，淡声道：“别多管闲事。” 　　“哦……”苏姚听着那里面的动？静，都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发痛。 　　忽而，眼前一黑。 　　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眼睛上，顺势带着她？往前继续走。 　　“还看。”林衍川柔和的声音说：“不？觉得血腥？” 　　苏姚瞬间温顺，将他的手掌拿开：“又看不？清。” 　　林衍川顺势便搂着她？，手臂搭在她？肩上：“少？看点这些。” 　　苏姚抿了抿唇：“……哦。” 　　“嗯。”林衍川垂眸看她？的头顶，轻笑了一声：“还挺乖。” 　　驱车回到臣晟苑，时间已经很晚了。 　　苏姚早上醒得早，中午又没有休息，出去玩了一晚上，此时更是？困得不？行。 　　她？拿着刚买回来的睡衣走进卫生间，洗漱完后呼唤林衍川帮她？擦药。 　　因为？护理得当，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愈合得都快，不？仅结痂了，痛感也减少？了很多。 　　“看样子，过两天就不？用上药了。”林衍川说。 　　苏姚应了一声，接着便打了个哈欠。 　　“困了？” 　　“嗯。” 　　林衍川帮她？擦完药，将药膏的盖子拧上，规整地？放进了一个小抽屉中。 　　“那就早点睡。”他说：“明天早上与我一起去一趟怡安小区。” 　　“啊？”苏姚的瞌睡瞬间醒了半分。 　　林衍川见她？反应过度，料想这几日？她？应该都想开口问他房子的进展，却一直忍着没问出口。 　　他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 　　“早点睡，养足精神。”他说：“明天可？不？像今晚这样轻松。” 　　- 　　天明之前，苏姚还是？做了个梦。 　　这次梦见了苏伟。 　　十？八年？前，赛车在国？内尚未盛行，训练场地？不？大，条件也比较艰苦，教练的水平也一般。 　　苏伟为？了能参加国？际比赛，拼命训练，不？断挑战自我。那时候的方萍离不？开他，所以无论？在哪儿训练，她？便跟去哪儿。 　　如？果不？在仁市，苏姚就被寄养在亲戚家里，寒暑假的时候，再去找父母。 　　这个时候，她？就能见到在赛场上的苏伟了。 　　永远穿着银白色的战服，带着一顶白色的头盔，坐进一辆黑色的战车里。 　　当发动？机的声音轰然响起，车子便犹如？一道看不？清的影子冲了出去，在赛场上极速驰骋，飞跃奔跑，每一个弯道都不？断刺激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苏姚坐在观众席，看着激动？的方萍冲到最前方不？断加油打气。 　　那时候的方萍，被苏伟照顾得很好。 　　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不？仅从？不？工作，也从？不？做家务。 　　总穿着条白色的裙子，梳着精致的长辫子，站在台上为？她？心爱的丈夫呐喊。 　　明亮动？人，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好看得不？得了。 　　那时候的方萍，深爱她？的丈夫，也无比依赖于她？的丈夫。于她？而言，场上那个带领着所有人享受激情速度的男人，是？她？的整片天。 　　然而，随着轰然一声。 　　黑色的赛车侧翻，连翻几个滚，滚下了山崖。 　　方萍盯着大屏幕，呆滞了几秒，伴随着场上的哗然声，她？才渐渐回神—— 　　她？的天，塌了。 　　从？那时起，苏姚美好的童年？和苏伟的生命一样，也随着几辆赛车的碰撞爆炸，在那场汹汹火焰中，被燃烧殆尽。 　　苏姚醒来，是？被林衍川敲门？声吵醒的。 　　梦境与现实纠缠的几秒，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门？口的林衍川等？不？及打开了门？，见她？盯着天花板出神，卸了口气。 　　“睡昏头了？” 　　苏姚坐起身来，怔怔看着他，意识渐渐回归：“嗯……” 　　林衍川手里拿着药走到床边：“趴着。” 　　苏姚乖乖照做，神色愣愣，直到两人出门？，思绪才恢复了正常。 　　辉腾再次停在怡安小区外，林衍川熄了火，侧脸看了眼苏姚，叮嘱道：“等？会儿你别说话，我会处理一切，明白吗？” 　　苏姚点头：“明白。” 　　两人走上楼，再次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依旧一前一后。 　　不？过和苏姚邀请林衍川的那天雨夜不？同。 　　这一次，是？林衍川走在了她？前面。 第20章 　　·20 　　离开怡安小区不？过几日, 再次回到这里，苏姚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但她选择相信面前这个男人。 　　到了门口, 林衍川抬手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敲了两下。不？多时, 里面便传来脚步声，咔哒一下拉开了门。 　　方？萍看着？门口的两人, 怔了怔，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厨房里听见的对话, 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身子向后？靠在门上，抱手看着？两人。 　　林衍川以礼示人:“阿姨你好。” 　　“怎么？”方？萍斜睨着？苏姚:“回来抢房子啊？” 　　苏姚谨记林衍川最后？的叮嘱, 没有开口说话。 　　林衍川接过话茬:“不？能说是抢。” 　　“只能说我的当？事人是在维护自身权益。”他往里看了一眼, 屋内似乎比上次更乱了:“请问阿姨请委托律师了吗？如果有的话, 阿姨可以通知他过来了。” 　　方？萍扯着？嘴角, 不？咸不？淡地说:“小伙子, 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妈妈跟我的关系有多好？” 　　“是吗？” 　　林衍川淡淡一笑？:“没听家母提过。” 　　“……”方？萍噎了一下，又问:“你妈妈电话多少？我要打电话问问她, 她的儿？子怎么回事？这么喜欢参合别人的家事。” 　　林衍川面不？改色:“您不？是跟我母亲关系很好吗？怎么连我母亲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呢？” 　　“……” 　　方？萍瞪着？面前这个比汪十安还要高半截头的年轻人, 亏得小时候长？得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自己还抱过他, 怎么长？大了这么惹人嫌。 　　林衍川又将话题扯回来:“阿姨，您找委托律师了吗？” 　　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方？萍啧啧嘴, 不？耐烦地说:“没找没找, 你们到底想？干嘛？” 　　苏姚站在林衍川身后？, 始终未说话。 　　林衍川说:“虽然我们并不？是来抢房子，但今天来, 确实是为了跟您商量这个房子的事。” 　　方？萍狐疑地看着？两人，视线最终落在自己女儿？身上。 　　说不？过林衍川，她便把气撒在能撒的人身上:“死丫头，你还真敢来跟我争房子？你个白眼狼，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还请个律师来对付我。你个小贱人，为了请他帮你争房子，你贱兮兮的让他睡，还住进人家家里……” 　　苏姚蹙眉，这些年她听惯了方？萍口无遮拦，但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必也是汪十安跟她说的这些话。 　　骂她可以，但牵扯到林衍川，苏姚便有点忍不？了了。她刚想？怼回去，又再次想？起？林衍川的叮嘱，硬生生便又憋了回去。 　　林衍川却沉了脸，语气冷淡地打断她:“阿姨请谨言慎行，否则，我的当？事人可以告你诽谤。” 　　方？萍徒然住声。 　　汪十安忌惮林衍川，因为他是律师。方？萍亦如是。 　　她的后？半生过得浑浑噩噩，在底层摸爬谋生，对律师这种与法律关联的精英人士都比较忌讳。 　　正在僵持之时，里屋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扶着？墙缓慢走出？来。 　　“小萍啊……” 　　是汪十安。 　　他赤.裸着？膀子，上半身裹着？纱布，脸上也有明显的多处淤青，伤势新鲜，瞧着？像刚被打的，还被打得挺严重，走路都摇摇晃晃需要扶着？墙。 　　苏姚不？由想？到昨天晚上目睹群殴的巷子，就在这附近。 　　被打的那个该不？会就是汪十安吧…… 　　如果真是，幸好自己听从了林衍川的话，没有选择报警，要是把这人直接打死了该多好。 　　方？萍见他走出？来，紧张地上去扶他:“哎呀，你出？来做什么？医生让你好好养着？。” 　　“没事。”汪十安说:“我怕你应付不？来。” 　　苏姚眼尾浮上一抹讥讽。 　　汪十安不？发疯的时候，可就是这样会装好人、好丈夫，所？以方？萍才？永远被他拿捏，永远摆脱不？了他。 　　刚开始她甚至想？过，也许方？萍是想？找另一个苏伟。后？来才？明白，方？萍就是喜欢汪十安，她吃他这一套。 　　林衍川领着？苏姚进屋，看着？汪十安的神情更冷冽了几分。 　　“两位……” 　　他刚开口，汪十安便抢声道？:“姓林的，你不？必说了，说什么我们也要守住这房子。” 　　“是吗？”林衍川挑眉:“你们守得住？” 　　汪十安冷笑？。 　　那笑？里依旧带着？些猖狂，只是脸上的伤尚且肿胀，肌肉僵硬，显得他的神情更为狰狞。 　　“别以为我们一点法律都不？懂。这是小萍死去前夫留下的房子，小萍具有继承权，现在也是在小萍的名下，真要争夺房子，你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方？萍给汪十安倒了一杯水放下，附和了一句:“就是就是。” 　　林衍川轻笑？，似在笑？汪十安傻。 　　汪十安好歹在国企上过十几年班，也是个文化人，还在牢里呆了几年，的确是懂点法律的。 　　但看样子并不？多。 　　“阿姨，这位先生可以代表你的意见吗？”林衍川问。 　　方？萍看了眼沙发上的汪十安:“当？然，我们已经结婚领证了。按理？说这房子也有他的一份。” 　　听两人已经领证，苏姚的手握了握，心里再生悲凉—— 　　还真是着？急呢，才？复合几日？她才？离家了几日？居然就已经领证了。 　　林衍川却不？惊讶，依旧微笑？道？:“那您误会了。这房子是您的婚前财产，即便是结婚了，与这位先生也毫无关系。” 　　方？萍愣了下，似没怎么听懂。 　　汪十安接过话茬:“无所？谓，谁图这个破房子？” 　　林衍川又说:“那就跟两位说说，这个房子在苏先生死后？，按照房屋继承法应该如何继承……” 　　苏伟和方？萍结婚多年，房子已经属于两人的共同？财产，在没有协议的情况下，默认各一半。 　　苏伟死后？，真正的遗产只有他占有的这百分之五十。方？萍作为配偶，也享有这百分之五十一半的继承权。 　　换句话说，这个房子只有四分之一是苏姚的。 　　“正如汪先生所？说，如果真要打官司，我们不？一定有胜算。”林衍川职业氏的笑？容，继续说道？:“但是法网不？外乎人情，两位既已结婚，而我的当？事人和汪先生又是八年前那场强.奸案的直接关联人，法官自然是要考虑三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是否还合适。”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当？事人若提出？分家，法官自然是会支持的。” 　　林衍川语气缓缓，字正腔圆，听得面前的两位中年人表情呆愣。 　　“那么接下来就只会有三种结果，一是两位从我的当？事人手里买下那四分之一的份额，二是我的当？事人向两位买下四分之三的份额，三是卖掉房子，按份额分钱。” 　　同？样听得一愣一愣的，自然还有苏姚。 　　不？过她比他们更快明白的是，先前林衍川一直没有来处理？房子的事，不？仅仅是因为太忙没时间，还因为他也在等。 　　一般情况下，法官是不？会支持一方？父母还在世，且只有一套房子居住的情况下分家。所？以苏姚主张从方？萍手里夺走房子，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就要寻一个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汪十安。 　　相比前者，法官更不？可能支持一个强.奸未遂的罪犯成为受害者的继父，并居住在一起？。 　　林衍川等的，就是汪十安和方？萍领证结婚。 　　“我建议两位不？必如此折腾，不？如与我当？事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个房子。” 　　方？萍听不？太懂其中道？理？，但汪十安能听懂。 　　他盯着？林衍川看了许久 ，最终仍咬牙坚持:“这房子我们不？卖，也不？买!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父母从儿？女手上买回自己的房子？天底下哪里又有这样忤逆不？道？的事，儿？女逼着？父母流落街头？” 　　他用以道？德绑架的方？式，逼着？苏姚妥协。 　　可法，从来都压了道？德一头。 　　林衍川见招破招:“说的有道？理？。可天底下又何来这样的事，母亲和企图强.奸自己女儿？的男人结婚呢？” 　　方？萍神情一愣，看了看始终沉默的苏姚，怒意爬上眼底。 　　刚准备破口大骂，又听林衍川说:“两位不？必这么着？急做决定，可以考虑几日，我们过几天再来。” 　　林衍川领着？苏姚往外走：“再见。” 　　身后？传来汪十安的冷哼:“不？必来了，我们的决定不？会改变。” 　　林衍川闻声顿步，回头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 　　他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定两位过几日便会主动？来找我们。” 　　- 　　一场谈判，苏姚见识到了林衍川的厉害。 　　她不？懂法，但她上网查阅过，如果真要争夺这个房子，她是没有多大胜算的。 　　这需要一位特别厉害的律师，所？以她当？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林衍川。 　　只是没想？到他如此轻松就搞定一切，好像这原本就是一个胜算很大的案子。 　　“林衍川。”苏姚看着？专心开车男人，唤了一声。 　　“嗯？” 　　苏姚由衷说道？:“昨天晚上你说在越乘也很厉害，我还以为你在臭屁。” 　　“……” 　　苏姚继续说:“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很厉害，配得上越乘给你的待遇。” 　　林衍川轻笑？:“今天我做的事，越乘随便一个律师都能做到。” 　　苏姚啊了一声，大开眼界。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她说:“越乘的律师都很厉害，可你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 。” 　　言毕，目光瞥见旁边一条路，苏姚忙说:“诶诶诶，我们走这条路吧？我带你走。” 　　林衍川扯了扯嘴角:“苏姚，就算你再怎么拍马屁，我也不？会让你开车的。” 　　苏姚:“……” 　　眼见着？已经走过她说的那条路，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想？说带你看风景的，那条路现在应该开了很多樱花……” 　　林衍川:“……” 第21章 （小修） 　　·21 　　去怡安小区谈判回来？后, 房子？的事情似乎又停摆了。 　　林衍川依旧进入疯狂工作状态，而苏姚还是无所事事，整日在臣晟苑到处晃悠。期间倒是试图又找过那？只受伤的奶猫咪, 但再也不敢踏进后院的二期工地一步了。 　　林衍川家一百多平米的空间, 在苏姚每天的打扫中？，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干净, 明净透亮，一尘不染。 　　每天例行的打扫结束后, 她就会陷入长？时间的无聊中？。 　　一日在网上冲浪时，刷到了一条摄影比赛的视频, 由著名工作室TY和电视台联名举办, 获奖者？奖励丰厚, 足有十万元整。 　　想起张瑶总也念叨着缺钱, 就把该视频转发给她。 　　自从上次拒绝张瑶去阁木拍摄后, 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苏姚便借此理由, 主动给张瑶打了个？电话示好？。 　　“你看到我发给你的视频了吗？”她问张瑶。 　　张瑶语气淡淡：“没有。” 　　“那？你看看。” 　　张瑶默了两秒：“一会儿看吧。” 　　苏姚感受到了她语气里？明显的冷淡, 有些悻悻然。她绞尽脑汁地又扯了个？话题：“阁木这？几天怎么样？” 　　张瑶笑了一声：“你关心吗？” 　　“……”苏姚意识到，张瑶是真的生气了。 　　她张张嘴，试图再哄哄：“瑶瑶, 我……” 　　“不说了。”张瑶打断她：“我还在忙。” 　　言毕，张瑶兀自挂了电话。 　　苏姚听着听筒里？机械般的嘟嘟声，心里？有些难受, 毕竟张瑶还是头一次对？她这？般态度。 　　她想着把汪十安和老房子？的事解决后, 就去找张瑶负荆请罪。 　　但也因为张瑶的态度, 苏姚对？这？两件事也有点着急了。 　　晚上她做了佛跳墙，等林衍川下班回来？, 便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了半天。 　　“有话说？”林衍川问。 　　苏姚嗯了一声，杵着下颌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能自由啊？” 　　林衍川说：“再等等。” 　　“等什么呢？”苏姚时常觉得林衍川葫芦里？卖着很？厉害的药，但是她看不懂。 　　林衍川从锅里？夹出一块鲍鱼，细嚼慢咽吃着。 　　微微一笑：“苏姚，你很？聪明。” 　　他说：“动动你的脑袋。” 　　“……”好？吧，她挺急的，但他并不着急。 　　其实苏姚知道，林衍川等的是汪十安和方萍主动找上门。 　　有时候一件事的成败，往往看的就是谁的忍耐力很？强。在谈判桌上，按耐不住的那？一方往往更着急，手里？的筹码也更少，所以求人者？姿态低。 　　即便苏姚认为那？两人主动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但她依旧相信林衍川的判断，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是他判断错误的， 　　然而这？一天的到来？，却并没有等很？久。 　　那？天是周日。 　　林衍川前一天在越乘加班，回来？时已是半夜，苏姚在房间里？睡得很？沉，一点感觉都没有。 　　早上起床后才发现他的鞋放在玄关，卧室门紧闭，难得没有在六点就起床。 　　苏姚吃完早饭便拿着相机去楼下拍摄。 　　晃眼一个？多小时后回来？，林衍川已经起床，正？在阳台上打电话。进屋时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姚便走进厨房看见她留下的早餐还原封不动。 　　苏姚干脆又热了一下，再端回到餐桌。 　　“……好？，就这？样。”林衍川边挂电话边走进来？，拖着凳子？坐下，问她：“去哪儿了？” 　　“楼下。” 　　苏姚坐在他对？面，拿着相机翻阅着刚才拍的照片。 　　“臣晟苑这？些花花草草长？得还真不错。”她将相机递给林衍川：“你看拍得是不是还挺不错？” 　　林衍川刚接到手里？，苏姚的手机就响了—— 　　是方萍的来？电。 　　苏姚盯着看了几秒，又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林衍川的视力也极好？，隔着这？么远也看清了来？电显示。他勾了勾嘴角，翻了两张照片，不吝夸赞：“不是花草长？得好？，是拍摄人的技术不错。” 　　他将相机放下，端起碗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餐，并提醒苏姚：“好？不容易等来？了，怎么不接呢？” 　　苏姚拿起手机，犹豫着问：“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 　　“只有一点，”林衍川喝着汤，吃着饼，慢悠悠地说：“任何的罪名你都不要承认，也别理他们。但如果谈及房子？，你只管说出你的诉求就行。” 　　来？电已经断了，苏姚想了想又问：“他们会答应吗？” 　　林衍川微微一笑，语气肯定：“他们会的。” 　　方萍的电话再次打进来？，苏姚接起来？，简单两句就约好？了时间。 　　挂了电话，林衍川已经吃完了早餐。 　　她一边收拾碗筷进厨房，一边问林衍川：“你不去吗？” 　　林衍川端着水杯靠在旁边冰箱上，喝了一口，柔声问：“想我去？” 　　苏姚神情尤疑：“汪十安……万一在的话……” 　　“大概率不在。”林衍川回答得很？快。转而又对？她说：“从现在起，你不必再害怕他。换个？角度，只有你不害怕，才能保护好？自己。” 　　苏姚抬眸看他，认真思索着他说的话。 　　林衍川见她神情沉重？，不免一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放轻松，小骗子？。” 　　他说：“等你回来？，你就自由了。” 　　- 　　苏姚和方萍约在怡安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时间是下午三点。 　　出门的时候，天边挂着一轮灼灼日光，万里？无云，只有一片干净的湛蓝色。 　　天气不错。 　　希望一切都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走出小区时，路过停车场，看见黑色辉腾停在专属的位置上，苏姚不免暗骂林衍川小气。 　　出门前她跟他借车钥匙，林衍川眼皮都不掀一下直接拒绝—— 　　“想都不要想。” 　　苏姚只好？顶着大太阳在街边打车，到公园时，还早了十分？钟。 　　这？个？公园已经很？老了，虽然生长？着几颗价值非凡的百年老树，但周围的设施已经破旧。前几年音乐广场开放后，这？里？就更没有几个？人来？了。 　　不过苏姚对？这？里？的印象很？深刻，甚至有着独有的情感。 　　小时候公园广场没那？么多，苏伟和方萍有时间就带她来？这？里？玩耍，那？时候小池塘里？的水很？清澈，五颜六色的金鱼活蹦乱跳的，在阳光下很？好？看。 　　苏伟是个？爱好？很？广泛的人，除了赛车，他还喜欢拍照。 　　他甚爱拍方萍，拍她，拍她们母女俩—— 　　摄像机里？全是她们，也只有她们。 　　那？个？摄像机后来？被？苏姚用来？记录汪十安的残暴，也在汪十安入狱的同年彻底坏掉了，放在了怡安小区的柜子？里？，再也没见过光。 　　苏姚走到池塘时，方萍已经到了。 　　坐在一张休闲椅上，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阳光洒在她憔悴的脸上，神情漠然，嘴角塌陷，细纹布满了整张脸。 　　方萍老了。 　　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因为苏姚不知从何时起，就无法把眼前这？个？中？年女人，与那？个？在赛车观赛台上肆意呐喊、美丽青春的女人联想在一起了。 　　“妈。”她唤了一声，于方萍身旁坐下。 　　方萍看了她一眼，叨咕着说：“约这？个？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车没必要，走路又走不动……” 　　难得她开口没有只是骂人。 　　苏姚想，她大概是已经忘记这？个？公园、这？个？池塘的意义？了。 　　她叹了口气：“你电话里？说有事？” 　　方萍抿了两下嘴。 　　顿了片刻，才吞吐开口：“你能不能去求求你那？个？律师男朋友，放我们一马？” 　　林衍川？ 　　苏姚疑惑：“我听不明白。” 　　方萍啧一声，索性？全都说出来？：“你汪叔叔在外面欠了一笔钱，本来？人家都不打算收了，这？几天却突然步步紧逼，逼着你汪叔叔必须马上还钱，否则在街上见一次打一次。” 　　“……” 　　“可哪里？是在街上见一次打一次，分？明是守在怡安小区门口，见你汪叔叔出门就直接围上去。” 　　苏姚咬了咬唇，她想说一句活该，但又想起林衍川告知她—— 　　任何罪名都别承认。 　　方萍继续说：“你汪叔叔不能出门，没有收入，我身上也没钱了，补贴还有好？几天才发，我们都快饿死了……” 　　苏姚摇头：“妈，我还是听不懂，这？跟林律师有什么关系？” 　　方萍愣了愣。 　　“你汪叔叔说，这？绝非偶然。”方萍有点无所适从，原本以为求一下苏姚，一切都会过去。但如此一来？，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方萍不死心地又问：“真的与你们……无关……？” 　　苏姚笑了下：“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闻言，方萍低着头哭了一阵，喃喃自语道：“看样子？……要保住他的命，只有还钱了……” 　　方萍的话，使苏姚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她终于明白林衍川葫芦里？的药是什么了，内力和外力同向施压，逼着两个？底层中？年人就范。 　　虽然看上去有点过分？，但对？付汪十安这？种人，也只有用这？种手段才更有效。 　　此时汪十安估计躺在怡安小区动弹不得，没有他在，方萍其实很？难有主意。会主动打电话找苏姚出来？谈，必然也是汪十安的想法。 　　即便是他，再接连被？揍，揍又揍不死的情况下，也很？难撑下来？吧。 　　苏姚拿不准这？两人的想法，于是先行试探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方萍无奈叹气，比起平日聒噪的骂骂咧咧，此时显得颓败不已。 　　“那？个？房子？，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林衍川说，只要谈及房子？，苏姚只管说出自己的诉求就行。 　　在此之前，关于林衍川提出关于房子？的三选一选择题，苏姚也很？认真地思考过两日。 　　那？套房子？里？，曾有过一家三口美好？的回忆，那？时苏姚弥足珍贵的童年记忆，也是方萍最美的时候。所以她不愿意让汪十安住进去，玷污了那？套房子？。 　　可是后来？也有许多年难堪的经历，和眼睁睁看着方萍灵魂腐烂的记忆。 　　她亦不愿再继续留着。 　　苏姚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道：“卖了吧，卖得的钱，按份额去分？。” 　　唤句话说，她将从此与方萍分？道扬镳。 　　方萍捂着脸哭着问：“死丫头，卖了房子？我以后住哪儿？” 　　方萍以后住哪儿？ 　　苏姚想，这？再也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 　　自打懂事起，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为此比任何同龄人都努力，都辛苦。可到头来？方萍给予她的，除了痛苦不堪的童年，就是冰天雪地一般的心寒。 　　“妈。” 　　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叫她—— 　　“你好？自为之吧。” 　　她的语气很？淡，不带任何情绪，只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叶翠茂密，金色驳光洒在苏姚扬起的脸上。 　　阳光很？烈。 　　她看见的，是一片灿烂的光明。 第22章 　　·22 　　感受到？苏姚的决绝后, 方萍哭得很厉害。 　　苏姚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她哭完。方萍哭不动了？就开始骂，来来去去还是那几句，都是苏姚已经听麻木的字眼。 　　等她骂也骂不动的时候, 苏姚才开口？问：“你找人买房, 还是我找人？” 　　方萍哭得一张脸红通通，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我哪里找得到？人。”她没好气？地说？。 　　苏姚点头：“那就我找人来买。” 　　言毕, 沉吟了？一瞬，她拿起包站起身：“那我走了？。” 　　方萍没有说？话, 也没有看她，抱着手气？呼呼地盯着前方。 　　苏姚最后望了？眼面前的池塘—— 　　水已浑, 花也败, 鱼早死…… 　　昔日的欢乐静止在十八年前, 结束于十八年后。 　　时过境迁, 以后再来这里的机会很少了？。她一步步走出公园, 脚步越来越快，离方萍也越来越远, 直至相互看不见。 　　公园门？口？熙熙攘攘, 与之完全是两个世界。 　　苏姚看着面前的人流，仿佛自己刚从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爬出来，终于能呼吸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 嘴角不由上滑。 　　原来做个“冷漠”的人可以让人如此轻松，原来放弃所谓“善良”“心软”，成为一个“自私”的人, 就能看得见未来充满阳光…… 　　苏姚像一只被困在鸟笼多？年的高山兀鹫, 终于冲破牢笼, 向天而去，满是欣喜与轻松。 　　她的脚步似乎也轻快了？, 不再犹如她身上黑压压的衣服那样，沉重又阴郁。 　　她突然想赶紧回臣晟苑，把这个结果告知林衍川。正如他所料，一切是如此顺利。 　　很奇怪，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分享欲，好像完全释放了？自己，她好像变得不像她了？。 　　林衍川……林衍川…… 　　苏姚嘴角上浮，心里又忍不住怪他不借她车，否则她定然一百五十码飙回臣晟苑。 　　实在是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于是给林衍川拨去一个电话。 　　他很快接起来，喂了？一声。 　　苏姚调整了？语气？，问：“你在家吗？” 　　“不在。” 　　苏姚愣住：“在越乘？” 　　“不是。” 　　“那你在哪里？” 　　苏姚有点失望地想，他如果在外面忙，那说？不定就要到？晚上才能见到？他了？。 　　林衍川那边沉默了？片刻，隐约能听见一些？与她这边重合的声音。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忽然说？道：“回头。” 　　苏姚下意识转身，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心脏砰然跳动。 　　他高挑的身高、出众的相貌和非凡的气？质，在熙攘人流中显得尤为突出。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装，举着手机，距离她三四米远。 　　苏姚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并且是在很想见到？他，却以为见不到？的时候，就这样突然出现—— 　　短短几秒钟，心情起起伏伏，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林衍川挂断电话朝她走来，脸上挂着清爽的微笑，在阳光下很是好看。 　　他看她呆愣愣的表情，笑了？一下。 　　“怎么？”他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傻了？？” 　　“你，”苏姚甚至有点说？不清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衍川神情柔和，嘴上却说？着圈圈绕绕的话：“我说？我来散步，你信吗？” 　　“不信。”哪里有人住在城北，却跑到？城南来散步。 　　苏姚摇头，她咧嘴一笑：“你担心我？” 　　林衍川并没有否认，径直往前走去。苏姚紧跟着，探着头问他：“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林衍川轻笑：“我时间很多？吗？” 　　苏姚又问：“那你来了？多？久？” 　　“没多？久。”林衍川转移话题：“这附近哪里方便打车？” 　　“你的车呢？” 　　“送去保养了？。”林衍川回答。 　　苏姚哦了？一声，心情愉悦地带着林衍川往路口？走去，一路边走，边说？着她想要与他分享的事情。 　　- 　　房子没两天就成功卖掉了？。 　　怡安小区本就是旧城区内满覆时间痕迹的小区，房子维护得也并不好，中介评估后认为并不好卖出。 　　最终林衍川委托钱老板帮忙，以市场价出售，快速地了？结了？这件事。 　　买主很爽快，现场付清二？十多？万的全房款，苏姚就立马往方萍的账户内存了？四分之三的钱。 　　然后看着自己留下的几万元，觉得有点不真实。 　　过去十八年她都活在沼泽中，曾也有过不服输的奋力挣扎，却越焊越深，后来眼前一黑，她便放弃了？，任由自己深陷。 　　直到？林衍川的出现—— 　　他扒开了？沼泽，给了？她上岸的机会。 　　关于房子的事情，苏姚问过林衍川，那三选一的抉择，为什么从来都不给自己意见。 　　林衍川说？:“因为这是一个理性？与感性？的较量，我不希望你受我任何影响。” 　　“对于我而言，这件事不是三选一，而是二？选一。一是处理房子，与亲情断舍离，二？是和以前一样，原谅阿姨，继续守着她。” 　　“无论哪个选择，我认为都是正确的。” 　　苏姚又好奇问:“你不怕我选择第二？个吗？这样你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呀。” 　　林衍川笑:“我没法干涉你的决定，我不可能告诉你——苏姚，你必须离开你年老的母亲，舍弃掉你腐烂的亲情关系。就像我前面说？过，这是理性？与感性？的较量，无对错之分。” 　　“当然，我帮你争取到？重新选择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如何选择，那是你需要慎重考虑的。而非是我。” 　　最后他说？:“我们各司其？职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的苏姚恍然大悟，她更深刻地发现了？林衍川做人做事的深奥，是与她身边所有人都不同的。 　　她想这是她暂时触及不到？的高度，需要一点时间去领悟。 　　房子要交接的前一天，苏姚想去老房子里带走一些？东西？。 　　林衍川嘴上没说？，但当天还是抽出时间陪她去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是否会单独与汪十安方萍两人遇见。 　　即便林衍川认为汪十安已经不敢再造次，毕竟方萍同意卖房后，林衍川就让钱老板把人从怡安小区门？口？撤走。 　　已经是赤裸裸地告诉汪十安—— 　　钱老板是受他所托。 　　汪十安不傻，连钱老板都得给林衍川几分薄面，足以说？明？如今的苏姚是他欺负不起的了？。换句话说？，就是苏姚有人罩了？。 　　这人不是□□，也不会警察。只是一名年纪轻轻得律师，一名本事不小的律师。 　　所幸回到？旧房子时，汪十安和方萍已经收拾东西？搬走了？，原本拥挤杂乱的空间，没剩下几样东西？了？。 　　苏姚在汪十安和方萍留下的一片狼藉中翻找着她的宝贝。 　　有苏伟生前比赛获得的奖杯、留下一家三口？的相册，还有那台已经失去拍摄功能的老相机。 　　苏姚将？相机从柜子底下翻出来，充上电发现还能开机，便现场翻阅了？几张照片。 　　林衍川拿着袋子走进来:“在看什么？” 　　苏姚衔着淡淡的笑，眼底望着恍如隔世般的回忆。她说？:“在看一场恍然幽梦。”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那波光粼粼的湖水，虽然没有情人昔日的美貌，却有充满生命张力的父爱，天真烂漫娇纵的方萍，以及无忧无虑整天傻乐的小苏姚。 　　也有身体苍老灵魂溃烂的中年母亲，和麻木无力，心灰意冷的女？儿。 　　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苏姚拿着相册跟林衍川介绍苏伟，介绍当年的方萍，指着小时候的自己呵呵笑着:“你看你看，我小时候可皮了？。” 　　林衍川一言不发，眼底含笑，静静听她说？完。 　　拿着东西？关上门？的时候，绣门？惊心动魄的声音更显耳了？，然后发现门？上的旧锁开始发涩，大概是用？不了？多？久就该坏了？。 　　苏姚盯着这道门？，里面是过去二？十六年的她，好的坏的，都关在了？里面。 　　楼下的石榴树已经凋败，十几年前盛果累累，如今就连叶子也如此稀少。 　　两人路过树下，苏姚顿步，抬头望着这颗跟随着方萍的岁月，一点点消逝掉生命力的石榴树，静静望了？许久。 　　落叶无声飘过，她仰面看着，斑驳日光映在她娇柔美丽的脸上。 　　林衍川回头。 　　片刻后，只见她缓缓低头，长发垂落，盖过了？她的神情。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 　　“林衍川…” 　　“嗯。” 　　“我……”她咬唇哽咽:“……我没有……家了？……” 　　再多？的欣喜，在真正告别？的时候，还是生出了？一瞬悲凉。 　　往后的日子，漂泊的不止方萍，还有她。从此她便无家可归，没有落脚之处。 　　林衍川走过去，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推向了？自己怀里。 　　他听着她委屈、克制的哭声，感受着胸前温热的浸润。 　　不由深受到？感染，眸光里皆是心疼。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宽慰道：“小骗子，别？怕。” 　　…… 　　这天底下大概从没有一个父亲，会如苏伟这这般，怂恿年小的女？儿去攀爬那四五米高的树。 　　那年盛夏，怡安小区内一片祥和。 　　暖阳归地，将？整个小区照射成一片金黄。 　　苏姚挂在石榴树树干上，冲着底下的苏伟大喊:“爸爸，我手没劲儿了？!” 　　“歇一下歇一下，没事，爸爸在下面接着呢。” 　　旁边人都见惯了？这一对喜欢寻求刺激的父女？，但还是有老人笑呵呵斥责:“小伟子，你怎尽教你女？儿这种危险的事。” 　　苏伟笑着说？:“富贵险中求嘛。” 　　老人哈哈笑:“什么歪理，好好看着姚姚，别？掉下来砸在地上了？。” 　　苏姚深吸了？一口？气？，在苏伟的鼓励下，一咬牙还真就爬上去了？。 　　她蹲在树丫上，冲着苏伟摇手:“爸爸，我上来了？!” 　　“好样的宝贝!”苏伟赶紧持着相机:“等着啊，爸爸给你记录下这巅峰的时刻!” 　　在一阵咔咔声中，苏姚在树丫上灵活的摆着各种姿势。 　　“好了？吗爸爸？”苏姚徒手揪着树枝上的虫:“这上面有虫子。” 　　“马上马上，你别？动啊。”苏伟灵感一闪，冲上了？楼，在高处走廊上，拍下一张苏姚童年灿烂的瞬间。 　　旁边的杨婆婆笑看这一幕，慈爱的语气？说？:“小伟子啊，这张照片照得好，回头给我一张，我也收藏一下我们的小姚姚呗。” 　　“好咧，杨阿姨，回头给你也洗一张照片。” 　　原本的怡安小区。 　　该是金黄、绿色与红色的…… 　　充满了？生机与欢乐。 第23章 　　·23 　　一切尘埃落定, 苏姚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园烧纸焚香，补上清明节未做的祭拜。 　　苏姚从未跟苏伟说过任何关于现在的生活，如果苏伟在天之灵能看见, 不？必她说。如果他看不？见, 那也没有知晓的必要了。 　　人死图个安宁，就？让他安静沉睡吧。 　　从墓园回城, 苏姚去了阁木，发现居然没开门。 　　她打电话给张瑶, 也没有人接，只好又打电话问老于。 　　“张瑶？”老于想了一下？：“我前天去阁木都还在的啊, 没什么生意？, 坐在窗台上发呆呢。” 　　苏姚隐隐觉得？张瑶有点不？对？劲：“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 　　“不？知道啊, 她也是个有事？从来不？说的。”老于想起了什么：“不？过前两日她突然让我帮她把车卖了, 说不？定还真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姚想起在电话里张瑶的话, 她小孩生病了，她缺钱…… 　　说不？定这一次是真的。 　　“好, 我知道了。” 　　苏姚刚准备挂电话, 老于又问：“你在阁木？” 　　“嗯。” 　　老于试探道：“男朋友呢？” 　　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苏姚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即便是在无数的妄想中这样想过，但现实生活中, 她还是无比清醒的认知到，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不？可能真正走到这层关系的。 　　像如今这般。 　　曾一夜拥有, 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 已然足矣。 　　“我没有男朋友。”苏姚否认道。 　　老于默了两秒, 又强调了一遍：“就？臣晟苑那个小帅哥……” 　　“就？……”苏姚顿了下？，最终还是说道：“朋友而已。” 　　“这样啊…”老于的语气明显变得？轻快起来, 他赶紧说：“你吃饭没有？我带饭去阁木找你？” 　　苏姚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五点了，她赶忙收拾东西准备走。 　　“不？了。”一边锁门一边说：“我还有事？。” 　　尚未等老于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匆匆往臣晟苑赶去。 　　所？有问题都已解决，按林衍川所？说，她已经自由了，那就？没有再继续住在臣晟苑的必要了。 　　只要找到合适的房子，苏姚就？会搬出？去， 　　再此之前，还有那么几天，她依旧希望能和林衍川认真度过。 　　林衍川不？出？意？外地加班了。 　　苏姚买了很多菜回家，给林衍川做了两菜一汤，都是他曾经说过好吃的。 　　往日苏姚做好菜后会自己先吃，然后将？饭菜温热至餐桌上，林衍川晚上回来后自己会吃，她第？二天早上再收拾干净。 　　这天她放了两只碗，然后盯着玄关处，守着钟表一分一秒地过去。 　　眼睁睁见着时针啪嗒一下？停在了十的位置，苏姚也已经饿过了好几轮。 　　林衍川加班的时候，她不？愿意？打扰，因为知道他是一个极度专注的人。有时他加班至半夜，她也是默默的到点就？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看一眼玄关处有没有他的鞋。 　　但是今天确实是想与他一起吃顿饭。 　　于是斟酌再三，还是发了条信息：你今晚会很晚吗？ 　　等待回复的时间，比之没发信息前更加难熬，十秒中看一眼手机，并反复确定自己的手机没有静音。 　　直到十分钟后。 　　手机终于响了一声，她快速拿起来看。 　　两个字—— 　　开门。 　　苏姚蹭一下？跳起来，往玄关处冲过去，啪一声推开门。 　　他站在走廊上，西装革履，比之早上出？门，脖子上的领带有些微斜挎。昏暗的灯光照在上方，映着他微醺的眼神，有些迷蒙，夹杂几分笑意？。 　　看着有点蛊惑。 　　他拉开门走进屋，扶着鞋柜换上拖鞋，解释了一句：“钥匙放在车上了。” 　　苏姚仔细观察着他：“你喝酒了呀？” 　　林衍川嗯了一声。 　　他往里走着，苏姚跟在身？后不？远处。 　　突然他顿了脚步，回头看她，一双醉意？熏然的眼睛，有着平日里的柔和，也有着几分暧昧。 　　“苏姚。”酒后的他声音暗哑，语调很轻，也很好听。 　　“嗯？” 　　他轻轻笑了下？，抬起了一只手：“走不？动了，过来扶一下？。” 　　苏姚抬眸笑看他，嘀咕了一句：“你这么高的个子，我哪里扶得？动你。”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乖巧地走上去，想要去扶着他的手臂，可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抽出？，径直绕过她的头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倾压过来。 　　苏姚没有准备，突然承受这样的压力，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旁边的餐桌上。 　　林衍川向她正身？而来，脑袋伏在她的肩膀上。 　　苏姚被他突然袭来的操作？弄懵了，只得？赶紧站稳，支撑着倚在她身？上的男人。 　　“小身？板……”林衍川不？满地说：“不？经用。” 　　“……” 　　苏姚无语地说：“自己什么体重，心里没点数吗？” 　　林衍川反驳：“我又不？胖。” 　　“可你高啊。” 　　喝醉酒的人沉默了几秒，赞同道：“嗯，说得？对？，你是挺矮的。” 　　苏姚：“……” 　　“为什么长不？高呢？”他又兀自说着：“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吗？” 　　他慢慢收拢双臂，看似还伏在她身？上，其实已经稍稍站直了身？体，将？她轻轻抱住—— 　　“我们小骗子，” 　　他说：“可真让人心疼啊——” 　　苏姚半张脸埋在他的肩膀，眼睛盯着他身？后的客厅，窗外盈月透光，繁星点缀，屋内是她因为他突然的一句话，在她内心荡起了一瞬波澜。 　　鼻头莫名一酸，眼底便红了起来。 　　但醉酒的人尚未察觉，看见了桌上的饭菜，又喊了她一声：“苏姚。” 　　苏姚努力平复自己的音调不？颤抖：“嗯？” 　　“对？不？起啊…”他说：“没有跟你说不？回家吃饭。” 　　“…没事？。”她将？头抵在他肩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她今天化？妆了，林衍川依旧是一身？深色的西装，她想他明天醒来就？该发现肩头印上一张人脸。 　　希望他不？会被吓到。 　　“你吃了吗？”林衍川稍稍松开她，眼里像蒙了一层浅薄的雾，不？如清醒时的清澈。他说：“我再陪你吃点儿？” 　　苏姚抬头看他：“你吃了吗？” 　　林衍川点头：“吃了。” 　　“还吃多了。”他说：“我不？喜欢应酬，我想我是越乘最不？爱应酬的律师，可有时候实在难以避免，这令我有些困恼。” 　　原来他也有做起来并不？轻松的事？情。 　　苏姚摇了摇头：“那不？吃了，我扶你上床去睡觉吧？” 　　林衍川垂眸盯着她，那神情中有些专注。他静静看着她看了片刻，才？说：“不？，你吃，我陪着。” 　　“不？用了……” 　　“不？可以。”他坚持道，然后笑了下？：“本来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可以饿肚子。” 　　“……”苏姚抿了抿唇，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那你坐在这里？” 　　林衍川看了眼椅子，点头：“好。” 　　他坐下？后，苏姚便走到对？面，持着一只空碗开始独自吃饭。 　　吃了两口，她抬眸看他，只见他正低眸看着手机，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颊上面无表情。 　　还好不？是盯着自己吃，否则她肯定吃得？很不？自在。 　　她趁着他看手机的空挡，加快了节奏扒饭，狼吞虎咽的想赶紧吃完。 　　放下？碗时，一抬头，还是对？上了那双迷瞪的眼睛。 　　“……吃完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吃相。 　　林衍川神情淡然，他晃晃悠悠地扶着桌子站起身？，苏姚赶紧去扶他。 　　“没事？。”他站稳后拂开她的手：“你慢慢吃，不？着急。” 　　苏姚重复了一遍：“我吃完了…” 　　林衍川抬起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比平日里力道要轻很多，好像蜻蜓停顿了一下？。 　　“多吃点。” 　　他淡笑着往洗手间走去：“我去洗漱一下？。” 　　苏姚看着他扶着墙壁走去，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决定还是不？吃了，捞起袖子开始收拾。 　　等收拾好厨房，就？煮了一碗醒酒汤。 　　对？于照顾醉酒的人，苏姚的经验很丰富。刚开始方萍进入会所？只卖酒，卖酒就？得？陪酒，所？以每天都醉死在会所？的沙发上。 　　那时候苏姚不？过十岁，半夜里就？去会所？将？方萍带回家，安顿好后，往往天已大亮，她自己再背上书包去学校上学。 　　后来方萍开始兼职皮肉生意？，很多时候她半夜去会所？都接不？到人了，久而久之才？没再管方萍。 　　不？过那几年她倒是学会了几招醒酒的方法。 　　林衍川洗漱完后，就？自己回卧室躺着了。苏姚端着醒酒汤开门进去，床头灯光微黯，映照着他安静的睡颜，呼吸均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苏姚将？醒酒汤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刚转身？要离去。 　　“小骗子…” 　　苏姚回头低眸，见他并未睁眼。 　　“嗯？” 　　他平放在身？侧手拍了拍床，声音比之刚回来时要清朗一些。 　　“我们聊会儿天。”他说。 　　苏姚乖巧的坐在床边，林衍川睁眼看她，不？满意？地又拍了拍床：“坐近一点。” 　　“……”苏姚照做。 　　在苏姚的印象中，林衍川平日里总是无比清醒的，即便是熬夜加班，他也能保持着神采奕奕的状态。 　　两人同居的这段时间，她从未见他喝过酒，甚至一度猜测越乘是不？是没有应酬。 　　现在想来是他不？喜欢，所？以应酬频率很低。 　　不？过林衍川喝酒后和平时还是有点差别的，说不？出？什么差别，苏姚想大概是没有平时内敛克制了。 　　她向着林衍川坐近了一些。 　　“苏姚。”林衍川闭着眼，说：“我想好要你怎么谢我了。” 　　苏姚一愣，思绪回归到林衍川将？她从怡安小区带出？来，第？一天住进臣晟苑的那天晚上—— 　　他坐在椅子上，对？于“露水情缘”这番话表达了自己的不？认同与情绪后，说：“……你问我想你如何谢，我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苏姚不？会赖账，她很诚恳地问：“你说。” 　　林衍川翻了个身？，侧卧面对？着她，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腿上。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他说：“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苏姚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讲个睡前故事？。”他重复了一遍。 　　“……”苏姚无语笑：“你还小啊？” 　　林衍川没应声。 　　苏姚调侃似的问：“那你想听白？雪公主呢还是青蛙王子？”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姿势，搭在苏姚腿上的手，皮肤白？皙，青筋凸起。他继续沉默了片刻，淡声说道：“讲——” 　　“小苏姚眼里的家是怎样的？” 　　床头灯光很暖很沉静，以致林衍川看上去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他咬字清晰，苏姚还以为他在说梦话，实在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 　　她讪笑了一下？：“怎么突然……” 　　她在他提出？睡前故事？之前，甚至想过要把卖房子的那几万元给他作？为报酬，即使肯定是比不？上他的身？价的。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想听听看。”他说，然后终于挪动了一下？身？体，手指摁着太阳穴：“我头疼。” 　　苏姚无措地看着他：“那，那我给你揉揉？” 　　“好。”他应着。 　　苏姚用手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太方便，便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要不？……靠上来吧。” 　　林衍川微微睁开眼，视线正好在她的腿上。 　　停留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往她挪去，苏姚也配合着调整姿势，方便他平躺靠在她腿上。 　　双手在他太阳穴上摁了几圈后，他逐渐放松了下？来。 　　“好了。”他冷不？丁地提醒道：“睡前故事？。” 　　“……” 　　苏姚叹了口气，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 　　她眼里的家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久到她都忘记了小时候关于家的幻想是怎样的，甚至已经对？家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了。 　　她讷讷地说：“有一个房子。” 　　林衍川为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苏姚抿了抿唇，开始放飞自我，继续说道：“有一个很大的厨房，里面放满了各种炊具，家里是浅色系的，配上几朵黄色的卡特琳娜很漂亮……” 　　“我很怕冷，如果可以，最好有一个壁炉，在冬天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一定很治愈。” 　　“阳台上有一张懒人椅，备上薄毯，旁边放着一个小书架。哦……其实我很喜欢看书，只是这几年看得？太少太少。” 　　“除了这些，还要有人。” 　　“……那种很温暖很温暖的家人。” 　　说到这里，她莫名停顿了。 　　“说完了？”林衍川问。 　　苏姚回神，应了一声：“说完了。” 　　林衍川一时没了声音。 　　苏姚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时不？时地转两圈，指心很软，力道适中，一点点地缓解着他的头痛。 　　他忽然说：“有房子，厨房很大，色调不？是浅色，但配上卡特琳娜应该也不？错。” 　　苏姚一头雾水：“嗯？” 　　“壁炉、懒人椅和书架都可以买，这个很容易。” 　　“那么……”他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只差温暖的家人了。” 　　苏姚隐约听懂了什么，但脑袋一片浑沌，没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理出？头绪。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小骗子。” 　　他说：“我给你一个家吧。” 第24章 (一更) 　　·24 　　林衍川的声音很镇定, 眼神？锁在她脸上。 　　恍惚之间，苏姚以为喝醉的是自己。怎么他说的每一句字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 她就有？点听不明白了。 　　她怔怔地低头看着？他, 按摩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视线交错的时间，苏姚的思？绪逐渐清晰, 也好？像听懂了一些他的话？。 　　心？脏不由惊了一下。 　　晚春的夜风很烈，他们所在的楼层很高, 每每风刮过？时，总是能听见一些嘈杂的动静。苏姚下午的时候, 将林衍川房间里的窗户打开透气。 　　凉风徐徐, 窗帘飘扬, 林衍川不太？舒适地蹙了下眉头。 　　“……我去关窗户。”她说。 　　林衍川没有？应声, 只是稍稍抬起了头, 方便她起身。 　　苏姚将窗户关闭，自己也调整了一下表情, 而？后拉上窗帘, 又走回到床边。 　　林衍川闭着？眼没有？动，苏姚便轻轻抱起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缓慢地继续按摩着？。 　　她的手法很好？, 力度适中？，林衍川的眉心？渐渐舒展开。 　　他又睁开眼看着？她，两人静静对视着？。 　　苏姚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可是那个话？茬已过？, 她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林衍川忽然笑了一声。 　　又闭上了眼：“呆瓜。” 　　“……”不是小骗子就是呆瓜, 这人怎么整天给？别人起外号。 　　没一会儿，林衍川的笑容渐渐凝敛, 呼吸缓慢均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睡着？了。 　　快到让苏姚怀疑，他早已经难受到很想睡，却始终撑着？跟她说几句话？。 　　林衍川睡着？的样子很安静。 　　那晚在酒店，苏姚便觉得奇怪，这个男人好？像已经完美到，连呼吸、磨牙声或者翻来覆去都没有？，他就这么低调沉静的睡着？，一点都不令人讨厌。 　　因为常年的睡不安稳，苏姚的睡眠很浅很浅。曾经听张瑶抱怨过？她丈夫睡觉时声音很大，苏姚便厌恶地想——男人果然是令人感到烦恼的生物。 　　可是这世上居然有？男人睡得这般安静。 　　柔指轻柔，她盯着？他的眉眼，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心？里无数涟漪滑过？。 　　有？可能吗？ 　　和他成为一家人。 　　连睡觉，都让她觉得无比喜欢的一个人。这样的人—— 　　会想和她成为家人吗？ 　　这个想法刚起，心？里便雀跃得不能控制。她感觉自己又有？些不自量力了，或者说，是林衍川对她的好？让她浮想联翩。 　　他或许只是开开玩笑，像给？她取外号一样，带着？一点捉弄的意思？，逗她玩玩而？已…… 　　嗡嗡—— 　　房间内响起手机振动的声音。 　　林衍川靠在苏姚腿上，她动不了，艰难地将手机摸索出来，一看来电备注，居然是杨黎虹女士。 　　苏姚愣了下，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任由它继续振动。 　　一声又一声，一次又一次，杨教授锲而？不舍地一直打。 　　“……”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记忆中？杨黎虹的年纪比较大了，也听林衍川提过？一次，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如果一直不接，就算没有？急事，也应该会担心？吧？ 　　苏姚低头看了眼熟睡的林衍川，好？像枕在她的腿上还挺舒服，睡得很沉，她也不忍心？叫醒他。 　　于是又拿起手机，犹犹豫豫地接起来:“……你好？。” 　　那边似乎刚准备说话？，听见是个女孩的声音，一时顿住了。过？了几秒，才狐疑地问:“小川呢……？” 　　苏姚举着？手机，看着？腿上的人。 　　“阿姨，不好？意思？，他喝醉了，我怕您着？急，就接了电话？。” 　　“喝醉了？”杨教授语气变得紧张，那头似乎是刘教授的声音响起，在旁提醒她问问在哪里。于是杨教授又说:“姑娘，小川现在是在哪儿？” 　　苏姚赶紧说:“叔叔阿姨请放心？，他在家的。” 　　“那你……”两位教授年纪大，但反应却没有？衰退，立刻抓住了关键点。 　　“……”苏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如果她回答说她也在林衍川家，会不会造成很大误会…… 　　不过？苏姚的沉默，也给？了两位教授各种联想，其中？定然不乏他们希望的那种。 　　杨教授立马喜滋滋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姚差点脱口而？出时，突然想到杨教授肯定知道她的名字，也必然记得她是方萍的女儿。 　　虽然记忆中？杨黎虹一直在国外，去怡安小区的时候不多，但杨黎虹和方萍以前？关系还不错，据说方萍经常跟在杨黎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喊。 　　然而？命运的走向不同，让她们如今形同陌路。 　　“我……”苏姚犹豫着？，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难以出口。 　　杨教授立马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没关系，姑娘，不好？意思？很正？常，叔叔阿姨不逼你，不紧张啊。” 　　苏姚咬了咬唇，觉得杨教授说话？的语气还真是像极了杨婆婆，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姑娘啊，那就拜托你帮我们照顾好？小川。” 　　“好？的，叔叔阿姨请放心？。” 　　苏姚乖巧地应着？，然后等对面？先挂断，她才放下了手机。 　　一个电话？，不免令她心？惊一场。 　　似乎还引起了一个误会…… 　　_ 　　林衍川醒来时，头还有？点痛。 　　他向来如此，喝了酒后的不舒适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缓解。 　　睁开眼的瞬间发？现了弯在旁边的人儿，瘦瘦小小的，被子也没有？盖，就这样缩成一团安静地睡着？。 　　林衍川记得昨天的场景，不免暗笑她傻，估计是给？他按摩了很久，直到支撑不住睡着？了。 　　抬起被子将她笼住。 　　他静静地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睡着？的样子。 　　很乖很乖的模样，呼吸声也很弱，抱着？自己缩着？，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冷吗？ 　　还是缺乏安全？感？ 　　林衍川发？现自己很容易就会心？疼她，总觉得她好？可怜，像雨天里被抛弃的无助的小猫，也像走丢了找不到家的奶娃娃…… 　　他明明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啊。 　　他疑惑地想着？，就见着？苏姚慢慢睁开眼，睡眼惺忪地与他视线对上。 　　林衍川微微一笑:“早啊”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苏姚睫毛微颤，有？点不好？意思？:“……早。” 　　房间里昏暗，日光透进少许，床头灯还亮着？，如此林衍川才看清了她脸上的每一个毛细血管。 　　“苏姚。”他唤她。 　　“嗯？” 　　“其实……”他抬起手轻柔地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长得挺好？看的。” 　　“……” 　　林衍川轻笑，觉得她浑身上下好？像都有？点僵硬，也不挑逗她了。 　　手指在她额头上轻弹:“昨天晚上辛苦了。” 　　苏姚摇了摇头:“不辛苦，你酒品很好？。” 　　看得出来林衍川是一个酒后不会失态的人，他自己洗漱完就会躺在床上，并不会过？度亢奋，或者特别闹腾、打架骂人什么的。 　　闻言，林衍川盯着？她，片刻后突然说:“是么……” 　　“看样子我也没有？乱说话？是吗？” 　　一句话？，瞬间将苏姚的记忆拉回到昨天晚上，林衍川睡着？前？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探究地看着？他，神？色坦然，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刚这句话？听起来又像是意味深长提醒她，又像是他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尴尬，苏姚最？终还是嗯了一声，让昨晚的事翻篇了。 　　“嗯，”林衍川说:“那就好？。” 　　苏姚:“……” 　　他很自然地将被子帮她盖圆乎，然后直起身来准备起床。 　　苏姚知道他要准备上班了，急忙问:“头还疼吗？” 　　“有？点儿。” 　　林衍川下床准备去洗漱:“不过？没关系。你再睡会儿，昨晚麻烦你了。” 　　苏姚说:“我昨天煮了醒酒汤……” 　　她起身端起床头柜上的碗就准备下床，却被他一把抢过？。 　　“我自己热吧。”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好？再睡会儿。” 　　语气温柔，甚至有？点宠溺。听上去自然得就像两人是情侣一般。 　　苏姚立马乖巧了，看着？他端着？碗走出房间后，慢腾腾地又缩回床上。 　　身上盖着？的被子，皆是他身上的青木香味，很好？闻，也很让人心？安…… 　　苏姚昨晚的确没睡好？，林衍川一整夜都笼着？眉心？，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苏姚便不敢走，一直给？他按摩着？，直到自己也靠着？床头睡着？了。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多睡，迷迷糊糊听见林衍川出门的声音，她就醒了，干脆也起床去了阁木。 　　张瑶依旧不在，苏姚给？她打电话？还是没有？接，不免担心？起来。 　　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手里现在有？几万元，如果急需钱可以随时跟她说。 　　信息刚发？完，老于便拎着？一堆吃的走了进来，看见她笑呵呵地说:“今天这么早？” 　　还不到九点，确实比平时早一些。 　　苏姚整理着？自己的相机，好？些日子没有？碰了，她需要检查一下。 　　“你也很早啊，不去自己公司，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老于将手里东西放下:“这不是好？久不见你，哥哥想你了嘛。” 　　“……”苏姚好？似没有？听见，低着？头继续手里的事情。 　　老于找个地方坐下，看着？苏姚的后背有？点出神？。 　　认识苏姚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拿着？自己拍摄的一段视频到他的店里，问能不能教她视频剪辑技术。 　　小姑娘年轻又青春，乖乖巧巧的很懂事。老于是个热心？人，知道她热爱摄影，也就没拒绝。这一来二去的，他和这个小姑娘也就熟络了。 　　几年前？发？生的那场强.奸未遂的案子，就是他出钱帮这个小孩找律师出的主意，也是他陪着？她走过？来的。 　　小姑娘成年了，也成熟了，却肉眼可见的流失了那份珍贵的青春与活力。 　　老于看着？心？疼，也总想对她好？。可越是对她好？，那份心？思？就越是昭然若揭，她便越是躲避。 　　老于拿她没办法，就只得默默在身边守着？。守着？守着？，也守成了习惯。 　　上回见她上了个男人的车，倒是个条件不错的，和她也相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喜欢她。 　　当然他也有？点不甘心？，守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被别人给？叼走了。所以也时常冒出一些想法，如果他再主动一点就好？了…… 　　苏姚将摄像机检查完毕后，搬进了设备室。此时手机正？好？响起来，离老于不远，老于下意识看了眼。 　　来电—— 　　林衍川。 　　是个他陌生的男人姓名。 　　苏姚匆匆跑出来，拿过？手机看了眼，淡漠的神？情里滑出笑意，然后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老于想，现在主动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第25章 (二更) 　　·25 　　林衍川在电话里是跟苏姚说, 晚上别做饭了，带她出去吃。 　　“但是有两？个朋友，你介意吗？”他问。 　　苏姚不喜欢交友, 但也不畏惧社交:“不介意。” 　　林衍川说:“那下午下班后, 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苏姚把影楼地址发？给林衍川, 转身见老于盯着自己，便敛了敛神情。 　　“你还不去公司？”苏姚又？开始收拾桌子, 毫不客气地说:“也不知道你那个公司是怎么运营下来？的，老板一天到晚不在。” 　　老于笑:“我有一帮让我省心的员工啊。” 　　苏姚拎着一堆垃圾走出走进, 等她坐下来？开始吃他买的水果时, 老于才开口说:“晚上一起？吃饭？对面？街开了家日料店, 还不错。” 　　“晚上有约。”苏姚说。 　　老于想起？了刚才那个电话, 他试探地问:“那个小帅哥？” 　　苏姚没有回答他, 吃了几颗葡萄，转移了话题:“今天的水果买的不错。” 　　老于看着她, 神情有些落寞, 但也不再继续刨根问底了。 　　再坐了会儿，老于便走了，苏姚独自守着影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经常不开门的缘故, 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生意。 　　林衍川不到六点就到了楼下，苏姚匆匆关门下楼，坐上辉腾。 　　林衍川第一次来？阁木, 便好？奇地看了眼阁木的招牌, 不大, 也不精致，只？是普通影楼的那种。 　　他一边驱车一边问:“今天生意如何？” 　　苏姚无奈地笑笑:“没生意。” 　　林衍川点了下头, 没再作声？。 　　吃饭的地方在距离臣晟苑不远的地方，是一家傣族餐馆。 　　两？人走进包房时，林衍川的两？个朋友已经坐在里面？。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帮苏姚处理伤口的医生，另一位高高瘦瘦，眼尾轻佻，和林衍川一样穿着西装，但依旧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 　　通过林衍川的介绍，苏姚知道这个男人叫秦宇，也是越乘的律师。 　　林衍川和苏姚到之前，两？人就已经点了菜，没多会儿就开始动筷了。 　　秦宇正好？坐在苏姚对面？，一边吃一边盯着苏姚看。 　　苏姚被看得？已经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了，才听他开口喊了一声？:“老陆啊…” 　　陆尧吃着一片青菜:“放。” 　　秦宇揶揄道:“你啥时候见咱们林律师带女性朋友来？见过我们啊？” 　　“那是你。”陆尧说:“我经常看他带女性来？见我。” 　　秦宇:“……” 　　苏姚想起？陆尧上次在医院说林衍川经常带客户去找他。这两？人拌嘴拌得？可真有意思。 　　林衍川给苏姚夹了块肉，柔声？说:“小骗子，你吃你的，别理他们。” 　　苏姚哦了一声？。 　　林衍川见她听什么做什么，笑了笑:“嗯，真乖。” 　　陆尧、秦宇:“……” 　　秦宇凑到陆尧耳边问:“他叫她什么？小什么？” 　　陆尧不确定地乱猜:“小丫头片儿？” 　　“不对不对，三个字的。” 　　“小片儿？” 　　“……”秦宇白他一眼“我还大片儿呢!片儿你个头。” 　　陆尧:“不兴骂人啊，小心我揍你。” 　　这时，对面？的林衍川站起？身，面？色淡淡地说:“你们要打走远点，不要把血溅过来？。” 　　他低头看苏姚，低声？说:“好？好？吃饭，我去趟卫生间。” 　　“好？。” 　　苏姚目送着他走远，待回头时，就对上了两？双发？射着八卦精光的眼睛。 　　苏姚:“……” 　　她默默低头，把脸埋进碗里，试图逃避一切。 　　但是对面？的两？人不仅精明，脸皮还厚，开始了一唱一和的各种套路—— 　　秦宇:“小姚姚啊……” 　　陆尧啧一声？:“正经点儿，别像个死变态一样。” 　　秦宇:“姚妹儿啊……” 　　苏姚低着头:“嗯？” 　　秦宇:“你和咱们林律师，现在发？展到哪儿步了？有没有发？展到造小孩这步？” 　　苏姚头更低了。 　　陆尧又？啧了一声？:“你怎么这样问，你让人家怎么回答？” 　　“苏姚，”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咱们亚洲男性的尺寸是10至15，小姚妹儿，你觉得？林律师合格了吗？” 　　“……”苏姚内心崩溃—— 　　林衍川你快回来？吧…… 　　秦宇见苏姚红脸:“害羞了害羞了，看样子还没到那步。” 　　陆尧继续扶眼镜:“如此看来？上次那个伤口确实不是老林所为。” 　　秦宇又？捕捉到一个八卦:“什么伤口？” 　　陆尧:“鞭痕，血淋淋的鞭痕。” 　　秦宇捂嘴:“我曹!老林该不会有家暴倾向吧!” 　　苏姚:“……” 　　这两？人一个以为林衍川有怪癖，一个以为他有暴力倾向，他们真的是他的朋友吗？ 　　秦宇刚想再夸张一点，脑袋就被打了一下。 　　回头看见林衍川站在身后，淡着脸看他，警告似的语气:“再装，就和老陆一起？拖出去打死。” 　　秦宇无语:“你不是从那边去的吗，怎么还从背后偷袭呢？” 　　林衍川走回到苏姚身边坐下:“不绕个圈，怎么见识到你的精彩演技？” 　　苏姚忍俊不禁，心想这三人都挺幼稚的。不过听林衍川的意思，秦宇大抵是知道她的事情。 　　秦宇朝着苏姚嘿嘿笑:“这不是怕小姚妹拘束嘛，缓解一下气氛。” 　　林衍川呵了一声？，又？往苏姚碗里夹菜:“俩神经病，别害怕。” 　　苏姚不禁不害怕，反而觉得？这两？人还挺好？玩的。 　　来？的时候，她原想林衍川的朋友应该都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精英人士，是与她平时接触不到的那类人。 　　他们在饭桌上所聊的事，可能？很学术也很专业，她可能？都听不懂，也完全插不上嘴，大概率她会感觉有距离感。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两？人。 　　有点逗比，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苏姚觉得？还蛮亲切的。 　　一顿饭吃完，四人走到停车场，林衍川和秦宇在身后聊了下工作，陆尧和苏姚便走在前方。 　　陆尧关心地问:“伤口好？了吗？” 　　苏姚回答:“嗯，差不多了，就等掉痂了。” 　　“要是有痕迹，让老林跟我说，我再给你开点祛疤痕的药。” 　　“好？的。” 　　两？人走到车前停下，转身望向后面？的两？人。 　　陆尧又？说:“我和老秦比较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苏姚哈哈笑了两？声？:“不会，我知道你们是怕我紧张。” 　　陆尧点了下头，而后说道:“也不全是。我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你的事情。” 　　苏姚怔住，笑容凝结在脸上。 　　肮脏不堪的过去，苏姚并不想被人知晓，尤其是被陆尧和秦宇这种优秀的人知晓。 　　他们大概会很难理解她的处境吧，会不会用种一言难尽的态度看她呢？ 　　陆尧见苏姚神情尴尬，赶紧说道:“小姚妹，你不要有压力。我们其实都很敬佩你，觉得？你很勇敢，也很坚强，因为你的处境，换我们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很难还活着。” 　　苏姚抬头，惊诧地看着他。 　　陆尧温和一笑:“我想老林也是这样想的。” 　　他的神情很真诚:“今天是我们求着老林带你出来？吃饭，我和老秦都想认识认识你。我们都衷心希望，你以后可以摆脱所有苦难，开开心心地为自己而活。” 　　苏姚神情怔怔，忽而觉得？心头一酸，差点红了眼眶。 　　真好？啊—— 　　难怪林衍川会这么好？，原来？他身边的人也都这么温暖。 　　苏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遇见那么多善良温暖的人。而这一切都是林衍川带给她的。 　　“不过……” 　　正当？苏姚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时，陆尧标志性地扶了扶眼镜。 　　“我们对林律师的尺寸还很好？奇的，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告诉我们答案。” 　　“……”苏姚挂在眼角的眼泪硬生生倒了回去。 　　与陆尧秦宇分？开后，苏姚和林衍川开着车回去臣晟苑。 　　能？认识陆尧和秦宇这两？个人，苏姚心情特别好？，盯着窗外的街道，忍不住哼了两？声？歌曲。 　　林衍川见她如此高兴，嘴角也不由上滑。 　　苏姚转头一脸兴奋地问:“你身边的朋友都这么好？吗？” 　　林衍川轻笑:“这俩逗比确实挺好？的。” 　　苏姚喜滋滋地继续哼着歌，然后突然想起？一个事。 　　“啊……”她一脸抱歉:“我忘记跟你说了，昨天晚上你妈妈一直给你打电话，我怕她着急就接了，然后……然后她好？像误会了。” 　　“嗯。”林衍川并不意外，神色自若地说:“她今天跟我说了。” 　　苏姚瞪着眼睛问他:“那，那你跟她解释了吗？” 　　林衍川说:“没有。” 　　“啊？” 　　“她说，让我明天必须带你回去吃饭。” 　　苏姚眨了眨眼睛，嘀咕了一句:“你干嘛不解释一下……” 　　林衍川语气淡淡，仿佛一切都如此理所当？然。他解释说:“她昨晚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让我去相亲，所以不解释正好？。” 　　“……” 　　臣晟苑快到了，苏姚的心情有点复杂，难免会觉得？有点失望——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挡箭牌。 　　过了片刻，林衍川似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所以，” 　　他问:“明天你愿意去吗？” 　　苏姚咬了咬唇，撇开了脸:“以什么身份去呢？”假女朋友吗？ 　　林衍川沉默了一声？，悠然叹了一句:“是啊——” 　　“以什么身份去呢……” 　　辉腾驶进臣晟苑，在他惯常的位置上停下。旁边有着一颗茂密的树遮住，路边灯光也比较远，车内光线黯淡。 　　林衍川停稳车，啪一声？打开车内照明灯。 　　他指着抽屉:“里面？有个正方形的盒子，帮我拿出来？一下。” 　　苏姚听话的打开抽屉，入眼便是一个正方形首饰盒，像是装戒指的。 　　苏姚伸出去的手顿住，脑海里不由联想到林衍川昨晚说的话，心脏怦然一紧，脑袋里瞬间空白。 　　不会吧…… 　　她呼吸几近停滞，紧张地将盒子拿出来？。 　　“打开。”他说。 　　苏姚盯着手里的盒子，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打开—— 　　出乎意外。 　　居然是一只？男戒。 　　苏姚:“……” 　　林衍川将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给自己戴上:“今天路过首饰店，觉得？这只？戒指还不错。” 　　“……哦”啊啊啊啊他一个男的为什么要单独买只？戒指戴啊!!吓死她了!! 　　可是—— 　　果然啊，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他根本没有那个想法，昨晚说的话也不过是一时挑逗罢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给她希望呢。 　　这一点，苏姚觉得？林衍川做得？好？过分？。 　　她有点生气了。 　　林衍川见她嘟着嘴撇脸望向车窗外，他轻笑了一声？。 　　“苏姚。” 　　“嗯？”不想去看他。 　　“回头。” 　　“干嘛？”也不想再听他话了。 　　林衍川见她这样，又？笑了一声？，温声？说:“听话，回头。” 　　苏姚总是听不得？他如此温柔的语气，叹了口气，转回头:“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的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抬眸，一只？散发？着熠熠光芒的钻戒映入眼帘。 　　苏姚的瞳孔缓慢伸缩—— 　　“别这么失望。”林衍川笑说:“你的在这里。” 第26章 　　·26 　　戒指是纤细款, 托着一枚盈透纯净的钻石，样式与林衍川手指上的那枚十分？相衬。 　　苏姚盯着眼前这枚戒指，眸光皆是浓烈的惊讶。片刻后, 她瞪着大眼睛将视线流转到林衍川脸上。 　　他？噙着浅淡的笑容, 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苏姚艰难地从震惊中缓过神，然后依旧难以置信地开口：“林衍川……”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你……”苏姚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反应, 她顿了顿，最？终问道：“你傻了么？” 　　就？算之前也隐约有预感？会？发生这件事, 但她的理智也无数次告诉她—— 　　这是不可能的。 　　教授夫妇精心呵护长大的翩翩贵子，律师界难得一见的大才子, 相貌优越, 品行优秀, 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 　　他？可以配家境优渥的富贵千金, 也可以配与他？能力？不相上下的才女，哪怕是与他？一般重点学校出身的学霸也可以。 　　他？除非是傻了, 才会？选择她这样一无所有、漂泊无依还出身卑劣的底层人士。 　　是的, 苏姚想？他？必然是真的傻了。 　　她十分？诚恳地说：“林衍川，你醒醒。” 　　又十分？卑微地说：“……我会？当真的。” 　　林衍川对她小心谨慎的态度并不意外，他？下午路过珠宝店购买戒指的时候, 就？已经预想？过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能欣喜，高高兴兴地接过这枚戒指。 　　也有可能是惊讶不知所措，然后小心翼翼地怀疑他？的本心。 　　当然他？也有过一瞬不自信, 想？她也可能会？拒绝。可在平日的相处中, 她看向他？时, 眼底的光不会？骗人，他？自认不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 但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在她心目中是有些特别的存在的。 　　林衍川思忖片刻。 　　决定？用最？直白，也最？明确的方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抱歉，有点突然。希望没有吓到你。” 　　“你可能觉得这是很傻的行为，但我并不这样认为。当然结婚这件事可能本身就？很傻，可我所见到的都？是傻人有傻福，我承认有点幸存者偏误的可能，但不可否认，这世？上幸福的婚姻依旧很多。” 　　“我的婚姻观，与我的年龄可能并不相符，受到两位教授的影响，我更加推崇于自由？恋爱，爱且深再发展为人生伴侣，所以我对于对方的条件并不是很在意。 　　但实不相瞒，我谈过的恋爱并不多，仅有大学时短暂的一段，那一段感？情给我的感？受是，我可能并不适合经营一段男女关？系，因为我的时间太少？，且精力？有限。我很难对一个人投入无限精力？，即便是你，这段时间也确实耽误了我一些事情。” 　　“但你很好。” 　　林衍川拾起？她的手，拇指磨砂着她的手背，缓声继续说：“你很独立，你并不需要我过多的照顾或关？注。我与你相处起？来也很舒适，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好像总能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不必时时去琢磨女孩子那些独有的小心思。” 　　“当然，如果仅仅这样，如果你同意，我们也可以从谈恋爱慢慢开始。” 　　“但是很抱歉，我的时间精力？没办法让我去享受一段恋爱，并且我有着需要快点结婚，并……”他？轻笑了一声，自己便也觉得好笑：“并快点延续香火的理由？。” 　　说及此，他？抬眸看着她。 　　“总而言之，我想？结婚，同时也想？给你一个家，所以促使了我今晚如此唐突的行为。” 　　他？认真的说：“苏姚，” 　　“这段时间，我认真想？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尝试着一起？经营一段婚姻。” 　　他？很坦诚，他？想？结婚这样的大事，无论是源于爱情，还是双方合适，或者更自私一点的理由？，他？都？更倾向于在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 　　可以明明白白的结婚，糊糊涂涂的过日子，但不应在结婚之始，就？以用“善意的谎言”为幌子，实施着“哄骗”的行为。 　　如此冠冕堂皇，他？做不到。 　　即便这一番话可能会？引起？苏姚的不舒适，甚至于反感？。但把？话说明白了，若她能接受，便再继续往下谈，若是接受不了，那也不好耽误了她。 　　所以每一句每个字，都？是以他？角度的思量，都？是理性？考虑后的结论。 　　这的确让苏姚听来，心里不太是滋味。 　　她低着头想？了片刻，默默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 　　他？们已经在车上坐了许久，她也没能理出一个思绪，于是建议道：“我们先回去吧……” 　　林衍川不作语，他？观察着她的情绪。 　　苏姚又说：“你带了电脑回来，要加班吧？” 　　林衍川点头：“是的。” 　　“那就？早点回去。”苏姚这才看了看他？，将情绪尽可能掩饰。她轻轻笑了下：“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林衍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了然道：“应该的。” 　　两人下了车，一路沉默着走回家里，气氛较之先前明显有几分？尴尬。 　　林衍川去了书房，苏姚则洗了个澡回客房躺着。 　　她实在是需要安静地想？一想？。 　　可真的认真去捋思绪时，满脑袋的都？是这段时间与林衍川的相处，他？的每一个温柔的眼神，出人意料的举动，还有他？对她心思的了然…… 　　每一个点都？击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他？如此的好，好到令她觉得自己是在玷污他？。 　　她原就？不易对谁动心，从十几年前那条灰蒙蒙的走廊，到如今日日的朝夕相处，她亦如此，只对他？一人砰然过、紧张过、自卑过…… 　　她想？自己不需要见多识广，无需经历风花雪月，这一辈子，喜欢过这般惊艳的人，必然再难去喜欢别人。 　　那…… 　　为何不呢？ 　　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是他？的那番话，充满了考量与条件，他？甚至提到了要尽快延续香火。 　　他？把？这番话说的赤裸裸，他？把？自己的心思坦白至此，丝毫没有包装或是隐瞒。苏姚想？他？大概是诚意满满的，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可她介意吗？ 　　毫无疑问，她介意。 　　哪怕只提及一点点，她都？会？欣喜若狂，她都？会？毫不犹豫。 　　可是这一点点，他？都？未提及…… 　　苏姚上床之前，忘记了拉上窗帘。此时窗外银月高挂，莹莹月光透进来，照明着房间里的轮廓。 　　苏姚抱着被角，盯着黑云中盈弱的星光出神。她体内压着一股冲动，许久未有的冲动，像极了多年前第一次摸方向盘的那种欣喜。 　　林衍川的话在今晚反复刺激着她的肾上腺素，时而激荡得像220码速的自己，时而又像冲出道路坠入湖中，觉得有点难受，甚至呼吸困难。 　　对于林衍川，她总是向往着什么，就？像夜色的那抹光，她久久盯着不愿敛神。 　　可她又觉得有点委屈。 　　委屈在于，即便相比他？，她如此渺小，但也不该只能拥有一段没有鲜活力？的婚姻。 　　她甚至可以这辈子都？不结婚的。 　　这个赌气一般的想？法冒出来时，便听外面传来动静。苏姚判断着他？发出的每一个声响—— 　　他？进了卫生间，不多时便出来，走到客厅喝了两口水，并…… 　　苏姚猜测，他？还在她的房间外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恢复了原先的寂静。 　　他？加班结束了。 　　苏姚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已经捋清了所有脉络，就？等着得到一个答案而已，并且她不想？再等到明天—— 　　怕天明时太亮，她就？没有再问出口的勇气了。 　　于是思来想？去、翻来覆去，苏姚还是掀被起？身，走出房间往主卧走去。 　　她抬手敲了敲门，力？道很轻，即怕吵醒他？，又怕吵不醒他？。 　　不过短短几秒钟，他？便出声：“请进。” 　　苏姚按下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亮灯，已然躺在床上，侧身微弯着卧睡，正好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哑然，似刚才已经睡着了被她吵醒的样子。 　　苏姚问：“你睡了？” 　　他？没有回答，大抵是因为她问了一个废话般的问题。 　　苏姚走到床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衍川看着她，面色并不变化。他？问：“这个问题复杂吗？” 　　苏姚想？了想？：“可能复杂，也可能很简单。” 　　要说清楚可能很复杂，但如果只是是与否的答案，那就？无比简单。 　　林衍川轻轻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柔声问：“那要不要上来？” 　　苏姚心头一荡，才慢腾腾地爬了上去。 　　林衍川掀开被子，长臂将她一裹，趁着暖意将她包围，便已顺势将人搂在了怀里。 　　苏姚枕着他？的臂膀，被他？整个人抱住，一时间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乖乖巧巧地靠着他？，半天没出声。 　　“苏姚。”他？的下颌放在她的头顶上，语调慵懒：“再不问，我就？要睡着了。” 　　苏姚咬着唇，手慢慢抓住他？的衣服。 　　她突然就？有点不想？问了，怕他？的答案很残忍，那此时的温存是不是就？会？瞬间被破坏。 　　可理智告诉她，必须得问—— 　　“林衍川……” 　　“嗯。”他？依旧低柔地应着她每一声呼唤。 　　苏姚顿了顿，终是问出口：“你想？跟我结婚，除了你今天说的那些，还有别的吗？” 　　“比如？”他？问。 　　苏姚轻声说：“比如……你喜欢我吗？”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一丝底气都？没有。 　　可两秒钟后，她听见一声轻笑，然后整个人又被他？抱紧了些。 　　“是我做得不好，”他？笑着说：“还是你太迟钝了点儿？” 　　“嗯。”她心里欢喜，但还是装着傻，她需要听见他？很明确的回答。 　　林衍川说：“我并不是对谁的事情都？如此上心的，我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管别人闲事的时间？” 　　“所以听明白了吗？你是个例外，插手你的事是个例外，与你一夜情是个例外，想？给你温暖给你一个家，皆是意外。” 　　“如果一点都？不喜欢，那我岂不是闲得慌？” 　　攥着他？衣服的手开始出汗，她的声音娇嗔：“……那你为什么不说？” 　　林衍川嗯了一声，说：“是我的问题。” 　　“我原想？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如果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跟你结婚，苏姚，你很聪明，别说我自己不信，你固然也不会？信。当然，喜欢的程度必然还没有那么刻苦铭心，这也并不全然是我想？跟你结婚的理由？，所以我不拿这个当说辞，也不希望你把？这个考虑进去，我希望你考虑的方向是更偏向理性？的。” 　　“这就？是我最？开始的想？法。” 　　林衍川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边笑着说：“但我忽略了男女思想？上的差异。女生天生会？感？性？很多，你会？很在乎这个很正常。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你很纠结了是吗？” 　　他？说得很明白，苏姚也听得很明白。 　　她的心里暖洋洋的，身体也被他？抱的暖洋洋的。 　　“嗯。”拽着他？衣服的手松开，去主动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更深入了些。闷声闷气地说：“我怕你没有感？情，只是刚好觉得和？我相处起？来还不错，所以想？跟我结婚。” 　　林衍川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以为我在车上说得也很明白。苏姚，我崇尚自由？恋爱，如果只是合适或者相处舒适，必然还有其他？人也可以。但是至少？目前，单论喜欢的话，只有你一个，所以当我想？到结婚时，脑海里也只想？到了你一个。” 　　不谈深浅，只谈喜欢，至少？这一点他？是可以保证的。 　　他？不愿说得更好听，当然他？可以说得更入耳一些，只是那样就？构成了虚假的成分？。 　　“嗯。”纠缠在苏姚心头的疙瘩，在这一瞬解开了。 　　她走进他？房间时就？想？好的，只要他？有一点点喜欢她，她都？愿意。 　　“那……”她的脸埋在他？怀里，轻声说：“我们试试看吧。” 　　林衍川微微一笑，柔声应着：“好。” 第27章 　　·27 　　林衍川睡觉时习惯将窗帘留下一道缝隙, 如？此便可以？分清白天黑夜。他的作息决定了在天边第一缕光亮时就会醒。 　　昨晚不知几点睡着的，他洗漱上？床时，已经临近零点。后来再睡着时估计已经快一点了。 　　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 于他而言倒是小事？, 本就早已习惯。 　　只是与以？往不同，怀里多了个人儿, 枕着他的手臂，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呼吸均匀，尚睡得很？熟。 　　他不敢动, 怕扰醒了她。 　　两个人的被子里温度很？高, 裹着全身令人感到燥热。她的气息很？轻, 落在他的喉结锁骨处, 轻柔飘过, 撩得他有点发痒。 　　林衍川用手楼着她，放松的身体暖暖软软的, 他抱着也很？舒适。 　　脑海里不由想起那夜…… 　　玉滑肌肤, 柔弱纤骨。滚烫的气息交织缠绕，她眼？底雾茫茫一片，神色失去焦点, 娇弱喘息地看着他。 　　距离那次，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虽然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荒唐那次，如？今想来, 大抵是这缘分到了吧, 所以？拒绝不了, 也不愿拒绝。 　　怀里的人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林衍川便有了些躁动的反应。 　　本是清晨时分, 身体便容易苏醒，此时怀里的人又软又暖，还特别乖巧，好像这份燥意就难以？消停下去了。 　　林衍川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个人无缝隙地挨着，过了片刻，怀里的人感受到突然的紧箍，悠悠转醒了，挪动了一下。 　　“等？会儿。”他低声说:“先别动。” 　　苏姚便静止了，一动不动。 　　她很？快就明白是什么情况，意识尚且迷糊时，脸颊先一步红了起来。 　　乖乖巧巧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松懈，便从他怀中抬头看他。 　　“……难受吗？”她问？。 　　林衍川闭着眼？睛，无奈地笑了下:“嗯。” 　　苏姚的手捏着他的衣服，顿了会儿说:“我帮你？” 　　闻言，林衍川低眸看她，笑问？她:“怎么帮？” 　　苏姚一张因为？潮热而泛红的脸，眼？底洇了一汪水。 　　看着林衍川隐忍克制的表情，苏姚也有几分动容。于是在他的视线中，她慢慢地主动吻上？他的唇。 　　——————————————————————————————————————————————————————————————————————————————————————————————————————————————————————————————————————————————————————————————————————————————————————————————————————————————————————————————————————————————————————————————————————————————————————————————————————————————————晋江不让写——————————————————————————————————————————————————————————————————————————————————————————————————————————————————————————————————————————————————————————————————————————————————————————————————————————————————————————————————————————————————————————————————————————————————————————————————————————————————————————————————————————————————————————————————————————————————————————————————————————————————————————————————————————————————————————— 　　身体不由冒了些薄汗，柔被里的温度更高了。林衍川将被子一掀，直起来便要脱下睡衣，这时—— 　　闹钟响了。 　　铃声乍起，打？断了室内的一派热火朝天。 　　林衍川蓦然停下动作，思绪骤然冷静。 　　十几秒后，铃声停止，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有些急促的呼吸。 　　然而，林衍川垂眸盯着她，最终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将衣服扯规整，俯身抱住温软的苏姚。 　　气氛渐渐冷却，苏姚心里大概也知道今天翻不起风浪了。 　　他伏在她肩头几分钟后，逐渐平稳了呼吸，才？稍稍抬头。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发，一边温声解释:“时间太少？了，不能把这种事？当做发泄，然后结束后就留下你一个人。” 　　第一次时因为？太累睡着，他已然心有不忍，更不能匆匆了事？，自己放松后便独留她收拾残局。 　　苏姚的脸贴着他的手，笑了笑:“嗯，我知道。” 　　林衍川亲了下她的额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是啊，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因为？他们昨晚决定结婚了，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不着急这一时。 　　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两人都冷却后，林衍川才？起床去洗漱。 　　苏姚抱着被子忍不住一直笑。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心里雀喜得不行。 　　好像做梦一样。 　　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林衍川洗完后走回？来，打？开衣柜挑了两件衣服换上？。他的衣柜整理？得很？整齐，一半是一水的衬衣与西装，另一半是不上？班时穿的便装。 　　林衍川一边脱着睡衣，一边提醒她:“闭眼？。” 　　苏姚瞬间回？神，笼回？了视线。不好意思地闭了眼？睛。 　　过了会儿她问？:“好了吗？” 　　“嗯。” 　　苏姚睁开眼？。 　　林衍川已经几乎穿好了，正在系着袖子上？的纽扣。 　　苏姚发现林衍川喜欢穿深色的衬衣，干净的样貌衬着暗沉的颜色，显得格外稳重？有气质，很？是迷人。 　　此时一身清爽，闲逸姿态地整理？着衣服，更是让苏姚看呆了眼？神。 　　林衍川察觉到她的视线，走过来坐在床边:“不困？” 　　苏姚半张脸遮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摇了摇头。 　　林衍川微笑，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我要出门了。” 　　“嗯。”她应了一声。 　　林衍川并没有马上？走，顿了顿又说:“晚上？跟两位教授吃饭？” 　　苏姚一怔。 　　完蛋。 　　心情沉浸在林衍川说结婚的事？上？，完全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林衍川继续说:“结婚的事？，我也打？算今晚就跟他们说一下。你认为？呢？” 　　苏姚想起他昨晚说的，他想快点结婚，并早点生孩子。 　　她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嗯了一声。 　　“我下午来接你？”他说。 　　苏姚应了一声，便目送着林衍川走出了房间，听着他出门的动静。 　　她慢慢地坐起来，想着晚上？要见两位教授，就不由焦虑不安。 　　林衍川的爸爸尚且不知道，但他的妈妈杨教授必定是非常了解方萍的后半生。如？果是苏伟还在世的时候，即便家庭条件比不上？，但至少？清清白白，也是一派和谐美？好的一家三口。 　　她还能有些底气。 　　可是…… 　　两位是名誉尤佳的著名教授，又怎么会接受他们优秀的儿子和一个女支女的女儿结婚呢？ 　　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平庸的人。 　　苏姚捏着手指，她想，她要做好一切美？梦即将被砸碎的心理？准备了。 　　- 　　林衍川到越乘时比平日要晚一点，刚用工作证打？了卡，往办公室走去的路上？正好遇见秦宇接咖啡回？来。 　　“呦，林律师今天居然晚到了……”秦宇看着手表：“二十三分钟，稀罕事？呀——” 　　林衍川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在越乘是特殊的存在，刚进事？务所不过两年，就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然而这并没有让越乘其他人不服，因为？所有人都信服于他的能力，并知晓他比越乘任何？人都更努力。 　　“路上？堵车了。”林衍川随口敷衍了两句。 　　秦宇自是不信的：“我们越乘任何？一个人上？班路上？，都不可能遇见堵车。” 　　因为？已经到单位一个小时了，才？是上？班高峰期的时间。 　　他端着咖啡坐下，一脸促狭：“林律师这是早上？出门被什么妖精缠身了吧？” 　　“……” 　　有时候林衍川还挺佩服秦宇的，关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秦宇比他打？官司还要拿手。就连他管苏姚的事？，也被他一眼？洞穿，挑明了问？他是不是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有意思？ 　　当时林衍川并没有否认，便坐实了秦宇的这个猜测。 　　“满脑子废料。”林衍川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栾城集团的案子，你那边数据都准备好了？” 　　秦宇：“……还没。” 　　这几日他已经加班加点的做，熬出两个黑眼？圈都还没弄完。若不是纳罕林衍川来迟，一时分了心，此时必然也是专心扑在电脑上？的。 　　林衍川瞥过来一眼？：“不怕师父制裁你？” 　　“……”秦宇想起前段时间被蒋正南收拾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起身：“得咧，我忙去了。” 　　他站起身刚转身，就见办公室门被推开，一身条纹西装的蒋正南走了进来。 　　秦宇顿时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老板早！” 　　蒋正南瞥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声，便看向林衍川说：“正好，你们两个都在，今天做一下准备，明天就跟我去栾城出差。” 　　有点突然，秦宇不由啊了一声。 　　蒋正南又看他一眼？：“啊什么啊？你的数据都出来了没？” 　　“……”秦宇赶紧说：“今天一定出来。” 　　蒋正南指着他：“去栾城之前拿不出来，我就拿你是问？！” 　　秦宇赶紧端着咖啡往外走：“今天肯定出来，老板我先去忙了。” 　　办公室只剩下师徒两人，蒋正南坐在秦宇刚才？坐的位置，林衍川起身为？他泡茶。 　　询问？道：“师父，为？什么突然急着去栾城？” 　　“我请人在栾城收集资料，现在有了点突破口，这个案子很？紧张，事？务所目前人手不足，所以？我先带你和秦宇过去。” 　　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案子涉及金额很？大，影响力也不小，你和秦宇都得上？上？心。” 　　“明白。”林衍川将茶杯放在蒋正南面前：“您喝茶。” 　　蒋正南点了下头：“听说最近你私人接了个小活？” 　　小活，自然是指苏姚的事？。 　　虽然越乘其他人对林衍川享受特殊待遇这件事？没人敢说什么，一是林衍川自身配得起，其次就是有蒋正南放话。 　　职场如？江湖，自然会有人眼？红背地里告私状。 　　林衍川面不改色，淡淡开口：“帮朋友一个忙。” 　　蒋正南倒也没什么态度，只是提醒道：“现如？今你的身价正涨，不要随随便便出手，珍惜自己的羽毛为？好。” 　　林衍川点头：“知道的，师父。” 　　蒋正南喝了口茶水，两人又就栾城的案子聊了会儿。蒋正南准备走的时候，林衍川问？了句：“师父，这次出差预计要多久？” 　　蒋正南想了下：“两个月吧。” 　　转眸看向林衍川：“怎么？有事？？” 　　“……”林衍川笑了下：“没事？，我自己能调节好。” 第28章 　　·28 　　苏姚起床后就给方萍打了个电话, 询问户口本是不是在她那里，并？约了个时间？地点？去拿。 　　方萍和汪十安从怡安小区搬走时，苏姚并？没有遇见, 也无从可知他？们？搬去了哪里。当然, 她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这个必要来操心？这个事。 　　两人约在老城区的路口见面，苏姚到得早, 多等了片刻，才见着方萍一瘸一拐地从马路对面走来。 　　方萍看上去似乎更不爱收拾了。 　　以前？在会所上班的时候, 即便风情味十足，全身上下都是廉价货, 但至少还打扮打扮。现在却穿着一件宽大的体恤和黑色的裤子, 头发也乱糟糟地裹成一团, 不修边幅的样子。 　　更像电影里丑陋的人偶了。 　　走近了, 苏姚看见她脸上有两处淤青。 　　不必深思, 苏姚也一猜便知其中缘由—— 　　汪十安下手依旧如此重。 　　只？是八年前？她会愤怒地挡在前？面，为？了方萍勇敢地对抗这个疯子。如今不会了, 心？境平淡, 也疲怠过问。 　　方萍走到苏姚跟前？，将户口本从包里拿出来，狐疑地问：“你要户口本做什么？” 　　“准备吧户口迁出来。” 　　她并？不准备让方萍知晓她林衍川准备结婚这件事, 否则等同于宣告于汪十安。 　　方萍不悦地哼了声：“还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断干净啊，死丫头！白眼狼！” 　　“……” 　　苏姚没有理她，低着头翻看户口本, 她急切地想要结束这次的会面。 　　幸而方萍平日里都用不着户口本, 若不是此次搬家收拾东西, 她甚至都不记得户口办放在哪里的，所以每一页都完好无损。 　　方萍继续喃喃念叨：“你汪叔叔还说你拿户口本是不是要去结婚, 就你这种冷情寡义的样子，谁敢娶你？” 　　闻言，苏姚霍然抬头：“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攀上高枝了就丢掉我。我告诉你，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想你这样寡情寡义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姚冷眼听方萍骂着，既不生气，也没有给任何的表情。 　　方萍骂着骂着，便也觉得没了意思，恨了苏姚一眼：“户口本给你了，用完了赶紧还回来！” 　　言毕，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只？是苏姚依旧心？惧，她不由想到—— 　　汪十安为？什么会说她拿户口本是结婚？ 　　巧合吗？ 　　还是说这个人依旧在打听她的事，甚至还在监视着她的生活？ 　　她正陷入无尽的猜测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适宜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接起来，林衍川在电话那头柔声问：“在家吗？” 　　听见他？的声音，苏姚惊惧的一颗心？瞬间？安稳回去：“在外面，我来跟我妈要户口本。” 　　林衍川：“没事吧？” 　　“没事。”苏姚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笑了笑：“约在大街上见面的，也已经拿到了，现在准备去附近商场逛逛。” 　　他？还是叮嘱道：“下次要去见他？们？，最好让我陪你。” 　　“好。” 　　林衍川放松了语气，又？问：“去商场买东西？” 　　苏姚站在路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的衣服不多，而且大多都是黑色的，太沉闷。我想你爸妈应该会喜欢那种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女？孩子，所以我想去买一条浅色的裙子。” 　　闻言，林衍川笑了声，又？挺认真地说：“你本来就是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女？孩。” 　　苏姚坐上出租车，报了个商场的名字，然后跟林衍川说：“也许只？有林律师这样觉得呢。” 　　林衍川不作语。 　　苏姚故作轻松地说：“我想包装一下自己。” 　　旋即，莫名其妙地，两厢沉默了片刻。 　　林衍川问：“我晚上六点？左右去接你。” 　　“好。”苏姚应着。 　　苏姚在商场逛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卖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和一双乖巧的小皮鞋，与之她换下来的那套，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风格。 　　采纳导购员的建议，她将头发高高束起，配了一个漂亮的头绳，整个人立刻青春靓丽了起来，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导购员在旁边不停夸赞：“美女？你五官长得好，身材和气质也都很好哇，特别特别适合浅色呀，要不要再看两套啊？” 　　苏姚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想穿成这样会不习惯，没想到居然还行。 　　小时候苏伟和方萍也喜欢给她买浅色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人都夸她长得好看。 　　苏伟死后，她也还是喜欢浅色的衣服，只？是因为？浅色不耐穿，她的生活境况一落千丈，方萍像个三岁孩童一夜间？迈向成年，手忙脚乱地应对着糟糕的生活，自然也顾不上她的吃穿住行了。 　　苏姚自小懂事，知道当下处境容不得她再讲究，所以难得有买衣服的机会，都会选择耐脏耐穿的深色。 　　再后来，她就不喜欢浅色了。 　　和林衍川喜欢穿深色的衬衣和西装不同—— 　　他？的内里是高贵的灵魂，像太阳裹了一层黑纱，也依旧盖不住他？的光亮。而她却是用黑色来遮盖她生命里的腐烂与恶臭。 　　穿得过于鲜亮，反而会让她无所适从。 　　然而，现在却觉得还不错，并？没有不舒适的感？觉。 　　下午六点？，林衍川按时到商场来接她。 　　辉腾停在路边，等待苏姚的间？隙，他？走下来透了口气，正好看见她一袭白裙走来，在残阳下犹如一朵山白茶，清爽干净，好看得不得了。 　　如果说黑色的苏姚是耐人寻味，是神秘又？刺激的，那此时的她，就是娇俏美丽，令人眼前？一亮的。 　　林衍川一直都觉得她长得很好看。 　　无论是过往十几？年在怡安小区那寥少的几？次见面，还是趴在石榴树上灿烂的小姑娘，亦或是多年后厌世消极的她…… 　　她的相貌都正好长在他？的审美上。 　　苏姚走到他？跟前？，温婉一笑:“好看吗？” 　　林衍川眼底皆是温柔:“嗯，出乎意外地好看。” 　　他？说:“但是你自己习惯吗？” 　　他？希望她做自己，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更不用迁就他？或他？身边的人。” 　　苏姚提着裙子嘻嘻一笑:“我也出乎意外地觉得还可以。” 　　林衍川笑:“那就好。” 　　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吧。” 　　辉腾向着学府第的方向去，老城区距离大学城有一段距离，时间？不早了，所以林衍川开得比较快。 　　离学府第越近，苏姚就越发紧张。 　　可能有些东西实在太想守住，所以她不再如以前？那样无欲无求，抑或是更早以前？那般豁得出去了。 　　她最近肉眼可见的，容易紧张、谨慎、甚至是患得患失。 　　眼见着要进入小区，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个……” 　　林衍川刷了门卡:“嗯？” 　　“你妈妈……清楚我家的事吗？” 　　林衍川握着方向盘，将车驶进去，应了一声:“当然知道，阿婆在世时，经常会说起你。” 　　“……” 　　停好了车，苏姚跟着林衍川走着，路过一个便利店，她忽然反应过来。 　　“对了，第一次见面，我是不是应该买点？见面礼呢？” 　　林衍川回头，看着她:“也……可以。” 　　他？们？都是没有经验的，显得迟钝又？笨拙，虽然他？自己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买点？东西能缓解她部分紧张，那也未尝不可。 　　苏姚买了各买了一箱牛奶和酸奶，林衍川帮她拎着，两人继续往两位教授家走。 　　上电梯时，看着跳动的数字，苏姚的手心？开始冒汗。 　　叮—— 　　电梯门打开，林衍川拎着东西走出去。 　　苏姚跟在后面，心？脏跳动得越发快了。 　　到了家门口，林衍川将手中东西暂且放在地上，拿出钥匙要开门时，见着苏姚瞪着一双大眼盯着门，紧张得脸部肌肉都已僵硬。 　　他？不由轻笑了下，在她额头一弹，打断她沉浸其中的不安情绪。 　　“放轻松点？。”他？宽慰道:“两位教授很慈蔼，不会吃了你的。” 　　苏姚朝着他？扯了扯嘴角，难得林衍川的安抚没有一丝作用，她依旧紧张得不行。 　　打开门，里面的灯光瞬间？蹿了出来。 　　林衍川示意苏姚先？进，自己则拎着东西随在后面关门。 　　苏姚满心？忐忑地跨进去，只？见玄关处已经整齐地放好了两双拖鞋，一粉一蓝，一男一女？，明显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她正愣神，忽听林教授的声音至里面传来：“老杨！快快快，俩孩子都到家了。” 　　“哦哦哦！！！”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等我抹个口红！！” 　　“还抹什么口红，你长得很好看了，快出来。” 　　“来了来了！！” 　　苏姚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慌乱，下意识转身想往林衍川身后躲。 　　林衍川哑然失笑：“躲什么？” 　　已经踏入敌方营地，玄关处空间？又？太小，自然是躲不掉的。于是两位教授走出来，就见到苏姚抓着林衍川的衣服站在他？侧后方，一脸无措。 　　苏姚当即愣住，立马松了手。 　　她颤抖着下颌，准备先？打个招呼：“叔……” 　　“哎呀！！！”杨教授夸张地拍着大腿就奔了上来：“姚姚呀，我是杨阿姨啊，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言毕，捧着苏姚的脸仔细瞧：“哎呦喂，这大眼睛小嘴巴的，和小时候长得真是一模一样，还是这么好看。” 　　“……”苏姚震惊了！ 　　她的脸被？杨教授捧着动不了，只？得费劲地转过眼珠子朝林衍川投去疑惑的眼神。 　　只？见林衍川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换着拖鞋。 　　苏姚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叔叔阿姨，你们？好。” 　　“你好你好。”林教授也赶紧走上前？来：“姚姚快进来。老杨你放手，这么激动该吓着孩子了。” 　　杨教授赶紧松手，拉着苏姚的手：“别怕别怕，阿姨这是高兴的。来来来，快进来。” 　　苏姚被？连拉带拽地换了鞋，往客厅走去时又？迷茫地去看林衍川。 　　这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好似事不关己地笑着。 　　苏姚被？安排坐在沙发上，两位教授就手忙脚乱地往厨房去了。 　　林衍川端着杯水过来，递给还没缓过神的苏姚：“又？傻了？” 　　苏姚接过杯子，开口问：“林衍川…” 　　“嗯？” 　　“你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她怀疑林衍川跟他？们？说，她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知道。”林衍川顿了下，说：“他？们？什么都知道。” 　　苏姚瞪大眼睛：“林衍川，你难道会超能力吗？” 　　闻言，林衍川笑了下。 　　苏姚又？说：“或者是不是会魔法什么的？” 　　林衍川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拍：“别犯傻了。” 　　苏姚端着杯子看着他？。林衍川便又？说道：“以后日子很长，慢慢你就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苏姚摇头：“不不不，我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在知晓她的家庭情况后，还能如此热情地对待她接纳她，足以说明他？们？得是多么好多么开明的父母啊—— 　　不一会儿，林教授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苏姚赶紧起身要去厨房帮忙，却被？杨教授推了出来。 　　“别进来别进来，去外面歇着。”杨教授笑着说：“咱们？家的孩子不进厨房的，小川就从来不进厨房，咱们？一视同仁。” 　　苏姚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林衍川走过来搂了搂她的腰，劝说了一句：“她可比我能干多了，煮饭做菜都很拿手。您让她帮忙吧，让她光坐着，就只？顾着紧张了。” 　　杨教授啊了一声：“那……那……”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池子里泡着的菜：“那姚姚你帮忙洗洗菜？可就别沾油了。” 　　苏姚立刻咧开了笑，捞起袖子走了进去：“好。” 　　有了苏姚的帮忙，杨教授的效率快了许多，很快五菜一汤端上了桌。林教授从库房里拿出一瓶红酒：“今天这么难得的日子，是该开瓶酒庆祝庆祝。” 　　他？将高脚杯一只？只？拿出来，苏姚站在身后接着。 　　“姚姚啊，你能喝酒吗？” 　　苏姚：“能喝一点？。” 　　林教授点？头：“那你看着我倒啊，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咱们？喝酒意思意思，不勉强的。” 　　“好。”苏姚看着红酒倒了半杯，便说：“可以了叔叔，我的酒量也就这点？了。” 　　林教授赶紧停下，转头看向林衍川：“小川你呢？” 　　林衍川将客厅的电视关闭，往餐厅走来：“不喝，要开车，一会儿还要回越乘加班。” 　　“行。”林教授朝着苏姚眯眼笑：“那就咱们？三个喝，不带他？。” 　　苏姚跟着笑：“嗯，好。” 　　一顿饭吃得特别和谐，和谐到苏姚有一瞬间？以为？这是她做的另一场梦。 　　又？是林衍川带给她的梦—— 　　和他？相识后，他？好像带来了许多场梦，前？面十几？年是白日梦，是不真实的，遥不可及的。而最近全是实实在在的美梦。 　　半杯酒下肚，苏姚的双颊微微泛红。 　　她手放在腿上，傻呵呵看着两位教授为？了谁喝得多谁喝得少而拌嘴。 　　忽而手上传来一阵温暖，低头便见林衍川的手覆了上来，握住她的。 　　苏姚的眼底因为？酒精蒙上了一层薄纱，她看着林衍川的侧颜，心？里化作一团软绵，像云朵般飘荡在空中。 　　吃完饭，林衍川跟着林教授去阳台上喝茶，苏姚则陪着杨教授收拾餐具。 　　将所有的碗具都放进厨房后，杨教授招了招手：“姚姚，先？放下吧，你跟我来，阿姨有东西给你。” 　　苏姚乖巧地跟着杨教授走进房间？。 　　只？见她关上门，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先？是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孩子，过来。” 　　苏姚见是红包，连忙推拒：“不不，阿姨，我不能……” 　　“听我说姚姚。”杨教授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这是规矩，第一次见面，我们？就该给这个见面礼。” 　　苏姚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收下了红包：“……谢谢阿姨。” 　　“还有，”杨教授又？拿出一只？盒子，笑着说：“小川今天下午来家里，突然就说你们？要结婚，害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按理说，第一次见面除了红包，还应该要有点？首饰的。但是叔叔阿姨来不及买了，姚姚你不介意的话，就从阿姨的旧首饰中挑挑喜欢的。” 　　她打开盒子，里面皆是各种金银首饰，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这里面有我的，也有杨婆婆以前？留下的。”杨教授问：“杨婆婆，你还记得吗？” 　　苏姚点？头：“当然记得。” 　　杨教授笑得慈蔼：“你杨婆婆可喜欢你呐，在被？病魔折磨的最后时光，整日迷迷糊糊的，还经常在嘴边念叨着，我们？小姚姚好可怜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被？赶出来，哎呀我现在不在怡安住了，应该给她留一把？钥匙的……” 　　杨教授学着杨婆婆的语调，逗得苏姚扑哧一笑。 　　笑完了，又？觉得有点？心？酸，鼻息一酸，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杨婆婆确实对她很好，这个老人真心？疼惜她，时常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但没想到临死之前？居然还心？挂着她。 　　说到这里，杨教授的笑容敛淡，她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孩子，前？些年我从小川阿婆那里听闻了许多关于你的事，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坚强独立、努力上进，还特别善良孝顺。今天小川回来，与我们？说你们？要结婚时，我们？除了震惊，也犹豫了一下……” 　　“不过，小川说服了我们？。” 　　杨教授拍了拍苏姚的手背，叹：“虽然我实在想不明白小萍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一切苦难已过去。孩子，你和小川结婚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叔叔阿姨和小川都是你的家人，也是你的依靠，往后你大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和小川把？日子过好。” 　　杨教授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让苏姚悬而未掉的眼泪落下。 　　“谢谢阿姨……” 　　杨教授也有些动容，她拉着苏姚抱了抱：“没事了没事了啊，千万别哭，否则等会儿出去了，小川还以为？我骂你了呢。” 　　苏姚破涕而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林衍川的世界，享受着他？这个世界里的美好阳光。 　　怎么可能，仿佛一夜间？，她就被？照亮了呢？ 　　而伴随着她十几？年的黑暗，好似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第29章 　　·29 　　与两位教授道别, 两人径直往臣晟苑而去。 　　一路上，苏姚的？心情很复杂。即有点？兴奋，又有些道不清的？感动。 　　杨教授的？话在耳边反复重复, 她也不由自主地反复细品, 越品心情越是高昂。 　　林衍川单手握着方向盘，一直未见身旁人说话, 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方，神情愉悦, 是他鲜少见过的？样子。没由来的？，他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行至半路, 苏姚才侧脸看驾驶座上的？男人, 笑吟吟地唤了声：“林衍川。” 　　“嗯。”他淡淡应着。 　　“你都怎么说服他们的？啊？” 　　她能？想象得到说服两位教授接纳她的？难度有多大。 　　就算两位教授足够开明, 不去介意她的？身世。但有林衍川这般优秀的？孩子, 定？然对他的？婚姻抱有极高期冀。 　　显而易见, 苏姚离两位教授对儿媳妇的？标准必然相差甚远，仅凭她与林衍川自身条件的？差距就很难让他们接受。 　　所以她实在是好？奇林衍川是如？何做到的？。 　　“不全然是我说服他们的？。”林衍川坦然说。 　　苏姚没听明白。他继而解释道：“有一半是阿婆的？功劳。” 　　杨婆婆生前对她的？高度评价, 让善良仁慈的？两位教授本就对她心怀不忍。两位教授也明白, 她面？对困境时表现出来的？那股坚韧，即便他们桃李满天下，也难有几个学生能？做到。 　　他们一直认为, 换做是娇生惯养的？林衍川，定？然也撑不下来。 　　苏姚啊了一声，有些愧疚地开口：“可是……” 　　可是她这几年, 却并没有为杨婆婆做些什么。 　　她其实是很喜欢住在隔壁的？这位老人的？。有一段时间杨婆婆身体抱恙, 两位教授都不在国内, 杨婆婆也不愿打？乱他们忙碌的？生活节奏，就让苏姚陪她去医院看病。 　　苏姚心眼儿也好？, 纵使生活艰难，但依旧照顾她直至康复。 　　杨婆婆的？腰不好？，天一变就疼得直不起来也弯不下去。苏姚会观察天气？变化情况，然后记得晚上端着热水去给她泡泡脚，祛祛体内的？寒气？，顺便做两个菜，与杨婆婆一起将就着吃。 　　那些年，她与杨婆婆确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孤寡的？老人与没人管的？小女孩，在残破的？旧小区里，相互依偎着度过一年又一年四季。 　　杨婆婆突然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姚每天路过她家门前，都会凑到窗前往里面？张望。 　　再后来，生活的？那道伤溃烂不止，一点？点？让她流失掉该有的？情感，变得冷漠消沉，缺乏生命力。 　　当然也料想到杨婆婆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生死？之别，早已在几年前便神伤过。所以从林衍川口中？听闻杨婆婆的？去世时，也就能？淡然接受。 　　“什么？”见她停顿，林衍川问。 　　苏姚回？神，笑了笑：“没什么。” 　　然后嘴角含笑，从后排将包拿过来，低头翻弄：“阿姨给了我好？厚一个红包，还有两样首饰，说都是见面？礼。” 　　她打？开红包看了眼，不由咂舌：“叔叔阿姨好？大方啊。” 　　林衍川像是被？她大惊小怪的？样子逗笑了，嗯了一声。 　　苏姚将红包放回？包里，然后兀自陷入了思考：“我要想想这个钱该怎么办……” 　　林衍川愣了下，说：“这是两位教授给你的？见面？礼，你自己留着就好？。” 　　苏姚点？头，喃喃自语：“是得留着，以后用在刀刃上。” 　　她的？收入不高，她也并不清楚林衍川的？收入水平，不过人生路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遇见什么事，所以她打？算攒攒钱，日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她也可以为大家出一份绵薄之力。 　　没多久，辉腾便驶进了臣晟苑。 　　林衍川熄了火，苏姚解开了安全带，拎着包打？算下车：“你快回？越乘吧。” 　　“等等。” 　　林衍川握住她的？手腕：“苏姚，我有事跟你商量。” 　　苏姚停住，回？头看他，便将车门又关上：“你说。” 　　林衍川顺势便牵住她的？手，于手心间轻柔摩挲。他低眸斟酌了一下，开口：“我明天就要去栾城出差，时间有点？久。” 　　苏姚啊了一声。 　　林衍川满含抱歉地看着她：“是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有点？仓促。” 　　“要去多久啊？” 　　“两个月。” 　　居然这么久—— 　　苏姚的？心情从高处瞬间往下沉了沉。 　　林衍川见她低着头不语，他继续说：“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结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姚抬头看他，一双大眼睛像只迷茫的？小鹿。 　　“……你呢？” 　　林衍川沉吟了一瞬，才缓声说道：“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证，但是办完后我可能？就得立马出发去栾城，连送你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异地两月之久……” 　　他温柔地笑了下，抬手弹着她的？额头：“苏姚，刚领证就把你独自留下，我于心不忍。” 　　“所以，我想听听你想法，需不需要等我回？来后再去领证？” 　　苏姚眨巴着眼睛，渐渐地就有点？泛红了。 　　她今天好？脆弱，实在太容易动容，好？丢人—— 　　于是忍了忍后，她摇了摇头：“不，没有关系的？，我与你想法一致。” 　　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林衍川。” 　　“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然后等你回？来。 　　两个月时间太久，一切变数都有可能？。 　　她很自私地想，她要抓住这一切，好？好？地珍惜这一切。 　　因为这一刻拥有了，所以她已经无法再接受失去。如？果再次回？到黑暗中？，她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撑下去，她会死？掉的？。 　　尽管她不愿把林衍川当作？浮木，可事实上这个男人就是救赎了她。 　　他给了她温暖的？阳光，他让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苏姚回？到家，将红包和首饰认认真真地放进了衣柜里，然后静静地看向窗外—— 　　今晚的？夜色不错。 　　繁星坠落，银光熠熠。 　　那么多的？星星，有没有哪一颗是苏伟呢？ 　　苏姚缓缓勾唇，眼底皆是对未来的？向往—— 　　爸爸，明天我就要结婚了。 　　和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你也应该会很高兴吧？ 　　- 　　这一夜，苏姚睡得并不安稳。 　　她太兴奋，以致于每每睡着，就深怕睡太沉会睡过头，然后一下惊醒赶紧看眼时间。直至半夜三四点？，她实在困得不行，才慢慢睡沉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感受到脸颊轻微的？触感。 　　她悠悠转醒，入眼便看见林衍川的？脸，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她赶紧伸手摸手机：“我、我是不是起晚了？” 　　一看时间，居然才六点？钟。 　　林衍川坐在她床边，微微附身看着她，手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窗外天色朦胧，尚未亮起，一片沉静。 　　他的？眼底皆是疲惫，眼睛微微泛红。苏姚心颤了下，忙问：“你该不会一夜都在加班吧？” 　　“嗯。”他应着。 　　“出差太突然，必须把很多工作？都提前做完。” 　　饶是如？此，他还是抽出昨天下午的？时间，先回？学府第搞定？两位教授，然后接她去吃饭。 　　苏姚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 　　“我没事。”林衍川宽慰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还睡这里呢？” 　　苏姚没听明白。 　　他又说：“不应该搬去主卧了吗？” 　　“……” 　　虽然前面？两天晚上，苏姚都是在主卧和林衍川一同？睡的？，但是她的？东西都还在客卧，两人也并没有就房间一事进行过商讨，所以她昨晚还是睡在了客卧。 　　只是加班了一夜的？林衍川，凌晨五点？回？到家里，蹑手蹑脚打？开卧室门，却见着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在床上平铺着。 　　他不免笑叹—— 　　这个小骗子，还真是老实得可爱。 　　苏姚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这两天搬过去。” 　　林衍川应了一声，又问：“还困吗？” 　　苏姚半张脸露出来，摇了摇头。 　　林衍川拉了拉被？子，将她的？嘴也露出来，笑了下：“那起床吧，我们得去抢到今天的？第一个号，否则时间来不及。” 　　闻言，苏姚赶紧掀被？子下床。 　　“我很快！”她拎着化妆包往卫生间冲去：“给我一点？时间！” 　　林衍川走出客卧，听着卫生间的？门砰一下关闭。 　　他一身疲怠，但此时在精神上，居然也挺兴奋的？，丝毫没有想要休息一下的？想法。 　　苏姚抬手洗脸的？时候才发现，手指已经戴着那枚纤细的？钻戒，是她那晚在车上暂时拒绝戴的？那枚。 　　想必是刚刚林衍川趁她睡觉时戴上的？。 　　苏姚盯着戒指，嘴角弯了下。 　　她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毕竟要拍摄结婚证上的？照片，如？果顶着一脸素颜就去，她以后一定？会后悔死？。 　　匆匆将自己打？扮好？后，见林衍川不在客厅，她便寻去了主卧。 　　也不在。 　　只是一只很大的？行李箱铺在地面？，里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东西，其中？不乏许多出差常用的？物品。 　　想必他应该经常出差吧…… 　　苏姚蹲下来仔细瞧，并记住他出差一定？要带的？物品以及摆放行李的？习惯。 　　她想，以后她可以提前帮他把行李收拾好？，这样他就可以少辛苦一点？。 　　“在看什么？” 　　林衍川抱着两本书从书房走回？卧室，就看见里面？蹲着一个人。 　　苏姚立刻站起来，冲他眯眼笑了下没说话。 　　林衍川将书本放进行李箱后，苏姚赶紧问：“还需要带什么吗？我去拿。” 　　“没有了。” 　　林衍川将行李箱合上提起来，然后直起身看她，笑了笑问：“户口本、身份证都带了吗？” 　　苏姚点？头，嗯了一声。 　　林衍川便牵起她的？手：“那就走吧。” 　　出门的？时候，天色刚亮，城市刚苏醒，街道上的？人流和车辆都很少。 　　途中？林衍川在路边停了一下，给苏姚买了一份早餐后，就直奔着民政局去。 　　幸而这一天不是什么热门的？日子，他们到的？时候，民政局外还没有排队的？人。直到八点？后，才陆陆续续有情侣排在他们后面？。 　　八点？半准时，大门开启。 　　他们走进去取了个号，是今天的？第一对情侣。 　　两人到拍摄区进行拍照，被？摄影师夸赞了一番：“两位长？得可真是登对，金童玉女啊……” 　　两人笑了下，林衍川礼貌道谢：“谢谢。那就麻烦您把照片拍好？一些。” 　　“一定？一定？。”摄影师说：“我每天拍那么多结婚照，像两位这样相配的？很少，怎么拍都好？看。” 　　摄影师说得对，他们的？结婚照拍得很好？看，从角度到人物，都无可挑剔。 　　在窗口前等着叫号时，苏姚捧着红灿灿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她和林衍川的？第一张合照呢—— 　　居然就是结婚照。 　　“请A001号到1号窗口进行办理？。” 　　广播响起来后，两人走到1号窗口前坐下，将所有东西都递了进去。 　　“你好？，请问两位是要结婚吗？” 　　两人互视了一眼。 　　微笑着，异口同？声地说：“是的？。” 第30章 　　·30 　　窗口工作人员的效率很快, 短短十几分？钟，就将红本本递了出来。 　　“恭喜两？位，祝你？们？幸福。” 　　“谢谢。”苏姚接着, 低头看着手里？的正红色本本, 眼尾微微弯曲。 　　林衍川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走吧。” 　　他？们？从民政局出来，径直往停车场而去。到了辉腾车旁, 林衍川从车里？拎下行李箱，又？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卡片。 　　“我必须走了。”他？说。 　　苏姚将红本本收进包里？, 看着他？，乖巧地嗯了一声。 　　“上次给？你？的购物卡都在？这里？, 如果要买东西, 放心地刷。”林衍川笑了笑, 手指在？她脸颊上掐了下：“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用？这些卡, 不必像上次那样有所顾忌。” 　　苏姚眨了眨眼：“你？该不会这么无聊去查我有没有用？吧？” 　　那次林衍川带她去中心广场买衣服, 她虽然捏着购物卡去了，却并没有使用？。毕竟那时候需要人家帮忙, 她还付不起律师费, 总不能已经蹭吃蹭住，还蹭钱花吧。 　　“不用？查。”林衍川笑：“一猜便知。” 　　她很好了解，只？要稍稍用？点心, 就能猜到她心之所想。 　　他？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银行卡有一些钱，你？留着。” 　　苏姚忙摆手，举着购物卡：“不不, 这些就够了, 我平时也不做什么, 最多买点东西。” 　　林衍川牵过她的手，将银行卡放在？她手心。 　　“苏姚, 我的工作很忙，家里？的许多事未必能管得了，如果我一个人，尚且可以将就。可现在？我们？组建了一个家庭，许多事就没法将就了。” 　　他？拂了拂她随风飘起的鬓发：“未来我可能也有许多地方会依赖你？，有时候未必能出力，但至少钱这方面应该有所保障。”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手里？有点钱，有什么事也方便应急。” 　　黑色的银行卡在？苏姚的手心发光。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有了几分？自己？成为他？人妻子的真实感了。 　　林衍川将车钥匙也给？了她：“越乘有车送我们？去机场，你？将车开回去，这两？个月都留给？你？。” 　　言毕，他？警告似的说：“别让我知道你？超速驾驶，否则……” 　　苏姚盯着车钥匙，笑得狡黠：“否则怎样？” 　　林衍川眼底含笑，在？她的下颌轻轻捏了捏：“小骗子，我们？家也是有家法的。” 　　苏姚瞪大眼睛，好奇地问：“真的吗？是什么样的家法？” 　　林衍川见她依旧没有引起重视，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还是把车停在？越乘吧，车不能留给？你？。” 　　“不要嘛！”苏姚忙伸手去抢：“我一定不超速。” 　　林衍川长手躲了下，苏姚够不着，几近是扑了过去。她一脸哀求，满眼都是“求求你？求求你？”。 　　林衍川心下一软，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揽了下。 　　低颌，在？她温热的额头上亲了下—— 　　“好好照顾自己？。” 　　“等？我回来。” 　　- 　　林衍川走了，苏姚目送着他？上了辆出租车，才开着辉腾驾驶在？道路上。 　　她自从学会开车，就跟着伍正龙开快车。 　　后来与伍正龙不再联系后，她便再也没碰过车，但是脚下油门还是不由自主地踩下，好在？时刻谨记着林衍川最后的严肃叮嘱，一路控制着车速。 　　下午杨教授打电话给？苏姚，恭喜他？们？顺利领证，并给？予了来自父母的祝福。 　　苏姚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了主卧，打开衣柜，林衍川已经给？她腾出一半空间。 　　她收拾好后，将结婚证好好地放在？衣柜的抽屉里？，然后坐在？床上看着一边是自己？一水的黑色衣服，另一边是林衍川的深色西装。 　　心里？莫名的悸动？。 　　林衍川到栾城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之后两？人就联系甚少了。 　　林衍川跟她说过，此次去栾城任务很重。苏姚便不想打扰他？。 　　张瑶依旧没有出现，电话始终不接，微信聊天？界面也停留在？苏姚上次发的——如果需要钱可以联系她。 　　苏姚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请速联系。 　　然而依旧石沉大海。 　　苏姚向老于打听，得知张瑶主动？联系他？过一次，让他？将卖车的钱转账给？她，至此后也联系不上了。 　　苏姚问是哪天？联系他？的？ 　　老于翻了下记录，说了个日期，是苏姚上一条微信之后。 　　苏姚想，张瑶这次是真的在？生她的气了。 　　林衍川出差后的第五天？，苏姚刚将家里？打扫了一遍，正准备出门去阁木，就有人在？外敲门。 　　臣晟苑的物业工作人员站在？门外：“请问是林太？太？吗？” 　　苏姚没听习惯，反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是，我是。” 　　工作人员将手中一个宠物笼提起来：“林先生拜托我们？寻找一只？白色的流浪猫，我们？找到了。” 　　“啊！”苏姚吃惊，看了看宠物笼里？缩成一团的奶猫，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正是上次她在？臣晟苑院子的草丛中发现的那只？。 　　那次为了找这只？猫咪，还被汪十安劫走。之后林衍川问及为什么去二期工地，苏姚便说看到那只？小猫，就想到自己？，所以想收养它？。 　　没想到他？居然委托物业找这只？猫。 　　“这小猫咪还挺狡猾，我们？通过监控找到它？，好几次都被它？逃跑了。”工作人员说：“林先生委托我们？先带它？去对面的宠物医院进行检查，该打的针也都打了，身上的伤进行了处理，后期还需林太？太？带它？去换药。” 　　“好的，谢谢。” 　　苏姚将宠物笼接进屋，找了一处阳光充沛的空地放下，打开了笼子。 　　小猫咪很警惕，又？往里？躲了躲。 　　苏姚知道她害怕，也不着急，坐远了些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林衍川。 　　并发信息：喜添新成员，谢谢林先生。 　　接着她便绞尽脑汁地想，该给？小猫叫什么名字呢？ 　　见它？身上的毛发软白软白的，缩成一团像颗奶糖一样，她便又？发了条信息：我们？给？它？取名叫奶糕如何？ 　　许久之后，林衍川才回复了信息：好。 　　仅一个字。 　　苏姚盯着这一个字，想他？是不是正在？忙，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下一秒，许是觉得自己？的回复有些生硬，他？又？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五一劳动？节假期期间，阁木总算是迎来了几单生意。以往阁木是两？个人尚且忙得过来，现在？只？有苏姚一个人时，便手忙脚乱顾不过来。 　　闲下来时，不免感慨自己？在？臣晟苑躲着的那段时间，张瑶必然也是这般辛苦。 　　于是又？忍不住点开张瑶的微信聊天？界面，停了半晌，才返回了首页。 　　这几单生意应付过去后，苏姚接到了林教授的电话。 　　“姚姚啊，晚上是你？阿姨的生日，你？来学府第与我们？一起吃饭吧？” 　　苏姚赶紧说：“好的，叔叔。” 　　然后收拾好东西关了阁木，匆匆跑到商场去买礼物。路过糕点店时，又？打电话给？林教授，询问有没有买蛋糕。 　　林教授笑笑：“我和小川不爱吃甜食，你？阿姨的身体不好，也不能吃，所以这些年过生日都没买蛋糕了。” 　　苏姚看着橱窗里？最小的那个蛋糕，说：“过生日还是要有蛋糕的，这样才有气氛嘛。没关系叔叔，我买一个最小的带过去，我爱吃蛋糕。” 　　买好了所有东西，苏姚便开着辉腾往学府第去。 　　到两？位教授家时，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道菜，她便赶紧捞起袖子走进厨房，将杨教授推了出来。 　　“阿姨，今天？您过生日，怎么还亲自下厨呢？您去换一身衣服，打扮一下，厨房交给？我就行。” 　　杨教授呵呵笑着，还不忘叮嘱：“那个莴笋记得放干辣椒。” 　　“我知道的。”苏姚一副十分？干练的样子：“一会儿您尝尝我的手艺。” 　　杨教授应着，一边往卧室走去，一边跟客厅里？的林教授说：“我们？姚姚能干得很咧。” 　　林教授看着厨房里？的苏姚，慈爱地笑了下，站起身来：“你？去换衣服吧，我去帮忙。” 　　苏姚又？做了两？菜一汤，为两？位教授倒上红酒，笑眯眯地敬杨教授：“阿姨，这杯敬您，祝您生日快乐，永远十八，永远美丽。” 　　林教授也说：“老杨啊，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生日快乐。” 　　杨教授经过一番打扮，整个人气色特别好，捂着嘴笑得格外高兴。 　　她跟苏姚说：“姚姚，欢迎你？来到我们？家。过去这么多年过生日，都是我亲自下厨做饭，今年倒是新鲜，真正享受到了寿星的待遇。” 　　她伸手慈爱地拍了拍苏姚的脸颊：“谢谢你？啊，孩子。” 　　苏姚乖巧地笑着，喝了杯中一半红酒。 　　酒过三巡，饭菜也吃了一半。两？位教授便聊起了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 　　杨教授往苏姚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说：“我们？前两？天？还跟小川商量呢，要不要趁着他？出差的这两？个月，筹备一下你？们？的婚礼。” 　　苏姚喝酒容易上脸，此时双颊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她吃惊地啊了一声：“我们？、我们？要办婚礼吗？” 　　两？位教授愣了下，随后便笑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傻：“当然要办，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办？” 　　苏姚愣愣的—— 　　她压根没想过还要办婚礼。于她看来，能嫁给？林衍川，可谓是用？过往十几年受的苦换来的福气，更不奢求还能和他？举办一场婚礼。 　　杨教授握了握她的手：“孩子，婚礼得办，彩礼我们？也必须给？你？。” 　　她说：“我们？姚姚又？不差，别的女孩结婚有的，我们？姚姚也该有。” 　　苏姚的眼泪瞬间起了雾，低头咬唇掉起了眼泪，无论两？位教授如何哄着，她像湖水堤坝坏了一般，眼泪止也止不住。 　　吃完蛋糕后，苏姚陪着两？位教授坐了会儿，便准备走了。 　　两？位教授担忧地问：“要不今晚在？这里？睡吧？小川以前住的房间还一直留着呢。” 　　苏姚摇摇头：“家里？现在？有只？小猫，还没喂食呢。” 　　两？位教授也是心肠软的，刚才在？饭桌上听苏姚提及这只？受伤的猫咪，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再三叮嘱：“那……喝了酒就别开车了啊，打个车回去。” 　　“好的，叔叔阿姨。” 　　她挥着手，晕红的脸笑着，一步步走远了。 　　走到学府第院子里？，她忽然感到头有点晕，就寻了一张休闲椅坐下。 　　吹着夏日的晚风，她感到无比舒服，渐渐缓了过来。 　　拿出手机，苏姚盯着通讯录上的三字名字，怔怔出神—— 　　好想打个电话啊…… 　　会不会还在？加班呢？ 　　在？这一瞬间，苏姚开始体会到，领证前一天？，林衍川为何会说刚领证就将她留下，会于心不忍了。 　　莫名其妙的，她也有点矫情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点可怜。 　　异地好难啊，刚领证就异地更难—— 　　这么想着，手机的界面上，那三个字突然从小字体变成大字体，苏姚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拨出去了，仔细看才发现，竟是对方打了进来。 　　一时欣喜，她忙接起来，喂了一声。 　　那头很安静，旋即传来饭盒盖子打开的声音。 　　“回家了？”他？沉静的声音问着，听来有几分？柔和。 　　苏姚将手机贴着脸，仿佛这样他？的声音就能更近一些。 　　“没有。”她回答：“在？学府第院里？坐一下，一会儿打车回去。” 　　林衍川轻笑了一声：“嗯，表现不错，至少没想着酒后驾驶。” 　　“……”她听着他？似乎在？吃饭的声音，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了：“你？现在？才吃饭啊？” 　　“嗯。” 　　“那……”她依依不舍地说：“那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吃吧。” 　　林衍川顿了一秒，淡声说：“没事，不影响。” 　　苏姚也不想挂，她便举着手机，听着他？那边传过来的动？静，想象着他？应该是一个人，将手机开了扩音，然后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问：“影楼最近有生意吗？” 　　“前几天？假期有，这几天？又？没了。”苏姚叹了口气：“有一个挺有名的工作室举办了一场摄影比赛，还有几天？报名结束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林衍川：“赢了比赛，有什么益处吗？” 　　“有的，这个奖项在？业界还挺有名气的，而且这个工作室会考虑签下获奖者。”最后这点对于现阶段的苏姚而言，还挺有诱惑力的。 　　之前将这个比赛报名通知发给？张瑶的时候，她还没有要参加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成为了林衍川的妻子，然而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她希望能缩小这个差距。 　　林衍川说：“如果想参加，可以试试。” 　　“可是没有合适的作品。”苏姚想了想，又？问：“我明天？可以开着辉腾上山吗？我想去采景。” 　　林衍川嗯了一声：“注意安全？就行。” 　　接着，便又？是片刻的沉默。 　　苏姚抬头望天？，暖风徐徐，滑过她因？为酒精而滚烫的脸颊。 　　先前的头晕已经缓过去了，此时思绪清晰，但脑袋仍有些醺然。她抿了抿唇，小声开口—— 　　“林衍川。” 　　“嗯？” 　　“我……”她缓缓说：“有点想你？了。” 　　此时的林衍川，为了方便打电话，拿着盒饭独自走进一个办公室。 　　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马不停蹄地吃着饭。 　　在？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时，拿着筷子的手不由顿了顿。 　　此时手机震动？声响起，他？点开看了眼。 　　是林教授发来的照片。 　　熟悉的客厅里？，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杨教授带着头冠，与苏姚坐在？沙发上合拍了一张照片。 　　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手持着透明的刀切着蛋糕，发现了镜头，她歪着脑袋，绽开笑容，手在？脸颊旁边比了一个耶。 　　这个笑容，像极了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烂漫得犹如山野上最好看的那朵山苍子。 　　他？嘴角一勾，忽而便生出一个冲动？—— 　　“苏姚。” 　　“嗯？” 　　“栾城风景也不错。”他？说：“你？要不要考虑来栾城采景？” 第31章 　　·31 　　“女士们, 先生们： 　　我们已经抵达机场。飞机仍在滑行，请您不要？离开座位，并保持移动电话置于关断状态。当安全带指示灯熄灭后, 再？解开安全带……（Ladies and gentlemen：We have landed at airport. The plane is now still taxiing； please don not ……）” 　　苏姚掀开眼罩, 待飞机停稳后，起身将背包拿下？来。 　　随着人流走出去, 在出口处顾盼四周，才看见人群中高个子的熟面孔。 　　秦宇朝她挥着手, 扬着嗓子喊：“小姚妹，这儿呢！” 　　苏姚微笑着走过去, 秦宇伸手将她偌大的背包取下？, 掂量了两？下？。 　　嗬, 还挺重。 　　“怎么还背了个炸药包来呀？”秦宇背在肩上？, 觉得沉甸甸的往下？坠：“都带了些什？么啊？” 　　“设备。”苏姚难为情地说？：“要？不还是我自己背吧。” 　　“没事没事。”秦宇摆手, 好奇地问：“是些什？么设备啊这么重？” 　　苏姚回答：“摄影。” 　　秦宇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卧槽！” 　　“……？” 　　下？一？秒, 秦宇意味深长地说？：“难怪昨晚老林说？不用给你单独开房, 原来你俩玩这么花啊——” 　　“……”苏姚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但实在受不了他过度联想？，忍了忍还是解释了一？句：“……秦哥, 我是学摄影的。” 　　秦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你们的拍摄手法一？定？很专业吧？” 　　“……”算了，白费口舌。 　　秦宇领着苏姚走到停车场，上？了一？辆贴着栾城集团标志的车。 　　秦宇一？边启动车子, 一？边说？：“本？来老林打算自己来接你的, 但是我们老板, 也？就是他师父，临时？要？求他完成一？项工作。” 　　“栾城暂时？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的活儿老林干得了，老林的活儿我就不一？定？做得了。所以？我俩一？合计，只好把？他给留下？了。” 　　秦宇侧脸笑了下？：“小姚妹是不是很失望啊？” 　　苏姚很懂事地说？：“没有啊。” 　　失望倒是谈不上？，毕竟苏姚上？机前就打算自己找去酒店的，完全没想？到林衍川还是安排秦宇来接机了。 　　只是听秦宇的意思，她的到来多少还是打乱了他们的工作节奏，心里不免有些愧意。 　　机场在郊区，距离城区比较远。 　　栾城作为经济发展发达的宜居城市，街道宽敞，植被丰富，一？路风景都还不错。 　　苏姚从包里拿出摄像机，时？不时？抓拍一？张，也？时？不时？跟秦宇聊几句，倒也？打发了路途时？间，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 　　“我们住的酒店是栾城集团旗下？的，五星级，环境不错，娱乐设施、餐厅、温泉一？应俱全。”秦宇背着苏姚的“炸药包”，领着她走进电梯，指着指示牌：“你看，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娱乐室，温泉在一？楼，要？从背后的电梯下？去……” 　　到了八楼，他走了出去，苏姚紧跟在后面，站在808号房前，秦宇拿出房卡开门。 　　“这张房卡你留着。”推开门后，秦宇将房卡递给她。 　　苏姚接过来，道了声谢。 　　秦宇很有分寸地没有关门，走进去将“炸药包”放在桌上？，然后拉开了窗帘，指着对面一？栋银灰色的高级写字楼。 　　“小姚妹，”他笑着说？：“老林现在就坐在那里面吭哧吭哧干活呢。” 　　苏姚走过来，目光放远，遥望着那栋高楼—— 　　高耸入云，高端大气的外观，彰显的皆是栾城集团的气派。 　　虽然林衍川不是栾城集团的员工，但他却是栾城集团特别邀请的代理律师。 　　来到栾城，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条街那么近，可又好像还是天与地那么远…… 　　秦宇不方便多留，安顿好苏姚后，他便匆匆赶回了栾城集团。 　　房间是个单间，床很大，足有两？米。香槟色点缀的床铺显得很高级，银蓝色的墙纹即高调又奢华，房间里处处设置都是别出心裁又周到体面的。 　　苏姚想？起她和林衍川的第一？晚。 　　也？难怪他不肯将就三星级，最低也？要？选择四星级酒店了。 　　苏姚整理了下？东西，也？清洗了一？番后，才给林衍川发了一？条信息：我到了。 　　半小时？后，那边回复：休息一？下？，晚上？接你去吃饭。 　　苏姚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过了。 　　她拿出电脑开始做功课。 　　昨晚临时？决定？来栾城采景，早上？出发前先将小奶糕送去宠物医院寄养，然后匆匆赶往机场，一？直没有时？间做采景前的准备工作。 　　这次来，她并不准备留太久。 　　她打算就留两？三天，只要？采景结束就离开。她并不想？过多的打扰到他的工作。 　　一？旦集中精力，时？间便过得飞快。 　　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了几分，待苏姚的注意力从电脑上？收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刚想？林衍川什？么时？候来，就听见两？道敲门声。 　　苏姚心脏砰然跳起，赶紧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然而…… 　　还是秦宇。 　　苏姚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语气已经提不起情绪了：“秦哥啊……” 　　“欸欸欸。”秦宇抱着手笑：“你这失望的表情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了是吧？” 　　苏姚扯了扯嘴角，也？不掩饰了，直接问：“他呢？” 　　秦宇含笑看她，忽而叹了口气：“老林来不了了，让我带你去吃饭。” 　　“……哦。”他果然好忙啊…… 　　哪里像她，每个月拿着几千元的收入，无？所事事，闲得要？死。 　　秦宇见她眼尾耷拉，明？显闷闷不乐，笑了声：“瞧把？我们小姚妹给失望的。” 　　“骗你的！”秦宇觉得苏姚的表情像只在等待主人下？班回家的小狗，不忍心再？逗她：“他还有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吃饭的地方，他稍等就来。” 　　苏姚喜上？眉梢：“哦。” 　　这前一？声“哦”和后一？声“哦”，情绪和语调天差地别。 　　吃饭的地方就在酒店旁边的餐馆，预定？了一？个小包间。秦宇拿着菜单点了两？个菜，又问苏姚：“小姚妹有没有想？吃的菜？” 　　苏姚端着茶杯喝了两？口，视线时？不时？瞥向包房门口。 　　“……我都可以？。”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秦哥你决定？就好。” 　　秦宇抬头看了眼，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暗自叹息。 　　等待上？菜的时？间，秦宇凑过来笑眯眯地问：“小姚妹，你陆尧哥哥委托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姚心头一？惊，视线终于从门口转移到秦宇脸上？，战战兢兢地问：“什？、什？么问题？” 　　“还是那个……你懂的。”秦宇打着哑谜。 　　苏姚眨巴了两？下？眼睛，默默低头：“我不懂。” 　　“怎么会不懂呢？”秦宇又凑近了些：“上？次你陆尧哥问你，关于老林的……” 　　“秦哥，”苏姚有点听不下？去了，她将秦宇的杯子挪到他跟前：“喝点茶水，我不无？聊，所以？也？不一？定？要？聊天。” 　　秦宇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啧啧两？声：“小姚妹你别装傻啊。” 　　苏姚见实在躲不过去，哭笑不得地问：“你们，怎么对这个这么执着呀？” 　　秦宇唉声叹气：“那还不是因为——” 　　陆尧比秦宇早认识林衍川几年，读书时？，两？人是同寝室的上？下？床。 　　一？个是表面温柔，实则对除了努力学习之外的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学霸，一？个则是戴着副眼镜的斯文败类，居然出乎意外地玩得特别好。 　　整个高中三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除了一？件事，他们永远不可能一？起去完成—— 　　那就是去澡堂洗澡。 　　林衍川不肯跟陆尧一？起去学校的澡堂子，有时？候他宁愿多花点钱去学校外的澡堂，或者避开陆尧不在学校的时？候去。 　　这不免就让陆尧更加好奇原因了。 　　大学毕业后，林衍川认识了秦宇，在事务所算关系比较铁的搭档，三人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秦宇喜欢去蒸桑拿、去泡温泉和足浴按摩，但凡是需要？在一？个空间衣衫不整的，林衍川都死活不跟他一？起去。 　　于是两？人私底下？一？合计，生出某种不雅的猜测—— 　　他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某处天生残疾吧……？ 　　为了找机会证实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俩人想？尽一？切办法，无？数次框哄林衍川与他们一？起去洗澡，或者趁其喝醉打算偷袭…… 　　然而林衍川何其聪明？的人，不仅轻松应对，还从来不喝醉酒，导致一？次次计划以？失败告终。 　　于是两？人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林衍川交女朋友，奈何这家伙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异性好似不感兴趣一？般。 　　直到苏姚的出现，让他们为自己的求知心愿，找到了明？确的方向。 　　听完原因后的苏姚，实在是无？语到不想？说？话。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们的第一？次。 　　她挑逗一？般地去摸，还怪他不自觉，洗完澡为什？么还穿着贴身衣物。那时？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亢奋，但滚烫的触感，和手心感受到的尺寸，她虽然毫无？经验，也？感到了一？丝害怕。 　　这么大—— 　　怎么可能…… 　　事实证明？，她确实在一？瞬间感到极度的疼痛与不适应。 　　也？证明？，他绝对！绝对！不小！ 　　苏姚哭笑不得，她又将茶杯往秦宇面前推了推。 　　“秦哥。” 　　“嗯？” 　　苏姚舔了舔嘴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嗯。”秦宇兴趣极浓，满眼都是期待地看着苏姚：“什？么可能，你说？你说？。” 　　苏姚笑着说？：“可能是他觉得你和陆尧哥都有点猥琐，所以？他才避之不及……？” 　　秦宇：“……” 　　秦宇的表情像吃了屎一？般，他卧槽了一？句：“老子又不是同性恋！” 　　苏姚捂着嘴笑：“可是，你们关注的方向，就是很猥琐啊……” 　　“卧槽！完全是因为他躲躲避避的，我们才好奇好不好，搞得我们是变态一？样……”秦宇感觉自己被严重冒犯了，他又挪着凳子坐近了些：“小姚妹，我跟你说？，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同性恋，尤其是男同……” 　　秦宇正说？得激动之时？，包房门啪一？声推开了。 　　两？人顿声望去。 　　林衍川站在门口，看着包房里的两？人，短暂地怔了下？。 　　随后神？色黯下？来，语气淡漠—— 　　“秦律师，” 　　“请你离我的新婚妻子远点。” 第32章 　　·32 　　秦宇觉得, 相比苏姚说他们？猥琐，更刺激他的是林衍川那句“新婚妻子”。 　　“什么！”秦宇怀疑自己听错了：“新婚妻子？” 　　林衍川走进来，将公文包和外？套挂在？衣架上。 　　苏姚仰面看着他, 眯着眼笑得格外？乖巧。 　　她料想到？秦宇不知道他们？结婚的事, 林衍川并不像是会？把私事到？处宣扬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了。 　　林衍川走过来, 低头？与她微微一笑，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于旁边的位置坐下。 　　秦宇反应了半天，圆鼓鼓地瞪着俩眼睛, 问林衍川：“你跟我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 　　林衍川身子往后靠。 　　眼皮轻轻一掀：“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秦宇震惊了：“你俩闪婚了？” 　　林衍川语气平淡：“嗯, 可以这么说。” 　　秦宇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林衍川肯定是疯了！如果不是苏姚在？现场, 他定然会？摇着他的肩膀来个仰天长啸：“你为？什么要？选择英年早逝啊啊啊！！！” 　　秦宇是离异家庭里长大的, 他热爱男女关系, 却不崇尚婚姻。 　　于他而？言，不婚主义？才是世上最牛逼的真理。 　　他怎么都没想到？视工作为？生命、无论多少美女献殷勤依旧孑然一身的林律师, 一遭栽了跟头？, 就直接栽进了婚姻的坟墓里。 　　可是此？时苏姚在？，无论秦宇有多少震惊的言论都难以表达。 　　服务员正好进来上菜，三人便开始安静地吃饭。 　　苏姚先给林衍川盛了碗汤, 说：“你爱喝的。” 　　林衍川便也给她夹了一块肉：“多吃点。” 　　秦宇扒着饭：“……” 　　一席沉默，饭便吃得很快。三人从饭店出来，向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路过奶茶和水果店, 林衍川顿下了脚步。 　　拍了拍苏姚的脑袋：“要？买点喝的吗？” 　　苏雅看了眼奶茶店。 　　她好多年前就不爱喝奶茶了, 准确的说，也不是不爱喝, 只是很多年不再对这种甜甜的东西产生欲望。 　　但林衍川如此？一问，她好似又回归到？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有点想喝了。 　　“嗯。”她点头？。 　　林衍川笑了笑：“去买吧。” 　　“好。” 　　秦宇看着去排队的苏姚，一时间有点恍然。 　　不久之前，林衍川拜托她去收集八年前那个□□未遂的案子，他看过许多有关的报道，以及当时留存下来的照片。 　　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浑身是伤，一脸冷漠。 　　她交出来的视频里，粗长的鞭子一道道抽在？身上，她始终咬着牙，坚决不让眼泪掉出来。 　　当时他便在？想，这个女孩，也许死？了都比活着轻松。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与他收集的那份资料中的女孩对不上号了。 　　依旧瘦弱，可是眼底有了光，笑里有了情绪，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秦宇看了眼身旁的林衍川。 　　他看着她，手里拎着她的包，莫名的好像还挺和谐。 　　于是秦宇满腹的渣男语录，在？这一瞬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只是锤了林衍川一拳：“你啊！别？整天散发魅力，把小姚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林衍川从苏姚的身上敛回目光：“她不会？。” 　　“怎么不会？？”秦宇双手往后靠，慵懒地倚在？街道栏杆上：“你是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小姚妹跟个望夫石似的。” 　　闻言，林衍川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嘴角缓缓往上弯。 　　“……”秦宇觉得这狗粮真是够够的了。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老林。” 　　“说。” 　　秦宇的语气严肃了些：“像小姚妹这种童年不幸的女孩子，你要？对她好，就得一辈子对她好。否则，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秦宇懂女人，他交往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却唯独不敢碰不幸的女人。 　　他自认给不起这种女人想要？的温暖。 　　林衍川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她不会？的。” 　　他的小骗子——可比谁都坚强呢，不会？是只懂得依附生长的蔷薇花。 　　- 　　苏姚买好奶茶和水果回来，林衍川很自然地接过，尚有几步就到？酒店门口？，他拍了拍秦宇的肩膀：“我不回办公室了，今晚的工作远程操作吧。师父那里你多关注一下，辛苦了。” 　　秦宇吊儿郎当地跟苏姚说：“小姚妹那些拍摄设备要？派上用场了嘛？” 　　苏姚：“……” 　　林衍川：“麻烦你在？我的妻子面前，不要？随便喷黄腔。” 　　苏姚捂嘴笑，林衍川居然听懂了。 　　秦宇啧一声：“是是是，小姚妹是宝贝，是我们？大家的宝贝，打不得骂不得，更玷污不得。” 　　林衍川拉着苏姚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 　　“你说……”他挑了挑眉：“她是谁的宝贝？” 　　“……”秦宇无语了，受不了眼前这两人，于是将他们？往酒店推去：“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带着你的宝贝赶紧走吧，齁死？我了！！！” 　　然后念念叨叨地赶紧过马路远离这里。 　　林衍川不再计较。 　　他带着苏姚走进酒店电梯，到？了八楼，他牵着她走出来。 　　“累吗？”他问。 　　苏姚摇了摇头？：“不累。” 　　林衍川拿出房卡开了门，苏姚随着他走进去，而？后手臂便被一拽，啪一声关上了门。 　　他将她抵在？了门上，双手摁住房门。 　　苏姚被这忽然的壁咚弄得一怔，呼吸瞬间一滞。 　　林衍川没有插房卡，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他身后的窗户，透进一缕月光，和街道边的霓虹余光。 　　他的个子太？高。 　　为？了能与她平视，他便微微弓了身子，如此？离她也更近了些。 　　“小骗子。”他的声音很温柔，以致苏姚觉得自己的耳膜似会？酥麻。 　　他一手往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 　　“想我了？”他明知故问。 　　苏姚微微垂头？，另一手食指去勾他腰间皮带的金属扣，稍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嗯。”她应着，带着两份娇嗔：“那你呢？” 　　林衍川的目光很深，他微微笑着，故而？挑逗道：“一会？儿再告诉你。” 　　“……”苏姚苦恼地嘟喃：“真狡猾……” 　　他被逗笑了，有些使？坏地朝她倾过去，暧昧的气息一瞬爆发，苏姚等待着他的吻落下。 　　然而？这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在？她的唇角碰了碰。 　　然后贴着她的唇，越至脆弱的耳骨处：“夜很长，慢慢来。” 　　这人—— 　　一如既往喜欢慢慢来。 　　啪嗒！ 　　他长手一伸，插上了房卡，房间应电敞亮。 　　苏姚对突然的光亮反应很强烈，下意识便闭了眼睛。林衍川稍稍挡了一下，发现了她官感敏感的特点。 　　见她慢慢睁开眼，他才直起了身，在？她额前一弹。 　　“休息一下先去洗澡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苏姚摸着额头？，看着他转身往房间里走去，她咬了咬牙—— 　　又被挑逗了! 　　苏姚觉得，这人好坏啊—— 　　她有些怨念地跟着走进屋，对方却若无其事地将电脑拿出来，戴上耳机和秦宇打起了电话，于书桌前进入了工作状态。 　　苏姚抱着奶茶喝了一阵。 　　香浓甜腻的口？感在？口？腔中散开，以往她喝奶茶要？的无糖，今晚想尝试一下三分？糖，竟嫌弃起甜度不够。 　　她又吃了两个橘子，喝了半杯水，彻底饱了。 　　抬头？望向书桌，他依旧望着屏幕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在？工作。 　　果然与她想象的那样？，他有着超强的注意力集中，他的状态投入得也很快速，这是当下许多成人艳羡不已的能力。 　　在？苏姚看来，他的努力绝不仅仅是他足够的聪明与超高的领悟力，而？是他付出了绝对的努力，他为？此？牺牲的时间，是别？人的许多倍。 　　然而？，他不急不躁，任劳任怨，像个古城街道边的那些老艺术家，从前对待学？习，如今对待工作，都有着难能可贵的匠心精神。 　　这样？的人，生活在？浮躁的年代，想不成功都很难吧。 　　苏姚开始反思自己。 　　多年前跟着伍正龙学？习开车，然而？因为？那件事…… 　　终是选择半途而？废。 　　后来专升本后，看了一半考研的书籍，也随着本科毕业放置角落堆了灰。 　　唯有摄影这一爱好，尚且坚持的时间最长，但近几年来也处于半放弃状态，既没有再精进拍摄技术，也因长期颓废而？与潮流脱节。 　　苏姚不愿意为？自己找任何的理由，失败就是失败，这是客观事实。 　　怀着这样？的心情洗完澡，她穿着睡衣爬上了香槟色的床，默默地躺下盯着天花板。 　　她并没有坐着等他。 　　因为？天色会？晚，待他察觉，这样？的行为？会？给他带来压力。 　　于是她躺着玩了会？儿手机，觉得困了，便任由自己入睡。但神经却始终牵系在？他身上，她听着他拖着椅子，进入卫生间洗澡，不多时后又走了出来。 　　他似乎喝了口？水，又摁了两下鼠标后，放下了杯子。 　　一次性？拖鞋在？地毯上摩擦出声，细微、轻小，但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先前留了一盏床头？灯，他上床了，灯光渐渐暗了下去，直至房间里再此？坠入黑暗。 　　苏姚侧卧着，背对着他的方向。 　　在？他躺下后，伸手轻轻抱住她的腰，她没忍住翻了身，钻进了他怀里。 　　林衍川轻笑了声：“还没睡着？” 　　“……睡着了。”她不想说实话，这样？就白费她刻意“不等待”的用心良苦。 　　林衍川揽着她，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那就是被我吵醒了？” 　　苏姚撒娇似的，嗯了一声。 　　“抱歉。”他轻声说。 　　苏姚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胸膛，散发着青木香的身体，令她有一瞬窒息。 　　被子里迅速升温，他原先温凉的身体，变得滚烫火热。 　　怀里的人儿也是，软软暖暖的，他抱着很舒适，却也有些燥热，由内而？外？的生出这股燥热。 　　“苏姚……” 　　“嗯。” 　　手掌炙热的触感真真实实地传递。所及的地方都如玉一般光滑，奇怪的是，原是如此？瘦弱，平日里瞧着细腰薄背，此？时却感觉到？软软的触感。 　　难道是化作一滩水了吗？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他占.据了主导，低颌吻了上去，手旨顺势而？过，快速地依退。 　　月色清冷，空气却是比夏季更高极度的温度。原先裹在？身上的睡衣泛着少许潮.意，反倒让身体觉得不太？舒适。 　　白玉一般的棉花上，他再一次展现灵巧的手指，去感受着富有弹劲的触感。 　　犹如电流穿过，苏姚仰头？张开嘴，音调上挑哼了一声 　　林衍川微微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似乎比你独特的官感还要？灵敏。” 　　他垂下的眸光带着笑，似乎就是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可在？这件事上，谁也不比谁经验多到？那里去，苏姚两次被挑逗，此？时便不愿败下阵来。 　　她想起第一次的时候，她凭着一些纸上谈兵，尚且撑住了场子，至少是骗过了他的。可此？时她却有点放不开了。 　　于是她手往下，鲁莽又笨拙地弄了两下。 　　很快她便看见他的眼底，渐渐深了下去，从趣味般的笑意，渐渐变成深不见底的崖渊。 　　她好像扳回了一城，有些得瑟：“林律师别？憋着呀~” 　　林衍川笑了，于黑暗中，一下埋进了她的肩膀，闷声阵阵笑了起来。 　　苏姚被他这一笑，反而？给弄傻了。她有些委屈地说：“有那么好笑吗？” 　　林衍川稍稍抬头？，瞧着她，问：“这种事有什么可争强好胜的？” 　　苏姚不服气：“那你别？挑逗我。” 　　“……”林衍川长指手罙进布料，于束缚中沾染上玉华，声音蛊惑地说：“笨蛋，不挑逗你，你不怕疼吗？” 　　苏姚咬着唇：“你从进房间的时候就在？挑逗我……” 　　林衍川叹了口？气：“苏姚。” 　　他柔声说：“我想要？你，吃饭的时候想，在？电梯里想，走进房间里的时候想。” 　　“可是很可悲……” 　　“如你所说，我得憋着，因为？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他叹了口？气：“今晚是第一次，我对我的工作产生了焦躁的情绪。” 　　他向来如此？。 　　对待他的工作，犹如对待他的孩子。 　　他兢兢业业，倾尽全力地付出，就为？了对这个“孩子”做到？十足的负责。 　　然而？，从办公室出来时，他原是想陪她吃完饭再回来加班两个小时的，可是在？关灯离去的一瞬间，他犹豫了，他竟产生了一种不想回来的冲动。 　　于是他又走回去，将电脑收拾走。 　　这是头？一次，他将男女感情放在？了学？业与工作之前。 　　这也是头？一次，他如此？渴望温柔对待一个女人，或者说他想拥有她，想‘耀’她，他也如此？急切地想要？做完那天早晨被打断的事情。 　　苏姚也终于明白—— 　　从仁市到？栾城，忍着憋着的，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他们？都是极度克制的人，在？过往多年，这种欲望几乎没有。然而？就从那天雨夜，自此？爆发。 　　“我也想‘耀’你……”她看着他，很认真，也有些娇羞：“很想，很想。” 　　她向来很诚实，无论身心，以至于她想赤.裸裸地告诉他—— 　　她甚至希望他可以米且抱一点，用历一点，不必顾及她的感受，她只想更深刻更深刻地去记住他们？给予对方的感觉。 　　可她到？了嘴边，她说不出口？了。 　　她怕他觉得她的心思如此？不堪。 　　林衍川抚着她的脸，柔声问她：“对不起，我有点没耐心了，可以了吗？” 　　她抬眸看他，便听他又问：“浅息够了吗？” 　　苏姚双手攀附着他的脖颈：“……够了。” 　　早已够了—— 　　窗外？月色渐淡，夜风淡淡，拂过交丝厘的玉白娣，脚足果向上锁着，随着结奏而？颤手斗，体感的力道很柔，又很孟，正在？手童及的物体使？之充水益感满满—— 　　她想念此？时的感受。 　　这是她爱上这种事的那一瞬间，所体会？到？的快乐。 　　“林衍川……” 　　她终是说出了口？：“我想要？更用历……” 　　苏姚想起她最后一次开车，于赛场上，她飞速地奔驰，然后重重地撞上了护栏，那样？的刺激感，甚至抵不上林衍川带给她的。 　　“林衍川……” 　　她娇口？耑着：“爱我。” 　　林衍川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爱不够吗？” 　　苏姚软绵绵地将头？伏在？他的肩上：“爱不够，再多爱一下。” 　　“好。” 　　他扶着她，确定她的重心是稳的。她便随着律动一点点攀上山峰。 　　她没有学？过跳舞，小时候太？调皮时，苏伟有意让她淑女一些。给她报了个舞蹈班级，然而？老师说她骨峰很硬，未必能学？得好。 　　事实上，她最终也没学？出什么名堂来。可是她的节奏感是不错的，这一点受到？了林衍川的夸奖。 　　他忽而？一瞬离开，将她侧翻。 　　低声说了句：“来，换一个。” 第33章 　　·33 　　林衍川尝试了一下, 有点不太合适。 　　他便下船，将？她？托至边上。苏姚双手杵着，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林衍川扶着继续, 俯下身刚好能笼住所有——他们？的身高差还真是挺明显的。 　　在？她？的耳后根处亲了下, 语调揶揄说道：“高度不够。” 　　苏姚的思绪在？一片混沌中，何况实践经验实在？太少, 没法立即联想到位。 　　思绪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下背身去看他，娇嗔道：“不许用？这个支史了。” 　　他在？暗示她？的身高不够, 所以他需要下船去才能平衡。 　　林衍川坐下来, 抱着她？亲：“不试试？嗯？” 　　苏姚被他这一声询问, 弄得耳膜酥痒。她？整个人本来就？有点软, 此时被他抱着, 便顺势挂在？了他身上。 　　她？委委屈屈地说：“……你嘲笑了我的身高。” 　　发现身高差距导致角度不合适的时候，林衍川只觉得小小的她？, 真是可爱极了。却？万万没想到, 她？居然会朝这个方式去理解。 　　他托着她？，伸长手从？床头柜上拿来一瓶水，拧开, 送至她？的口中。 　　他看着她？乖巧地喝下去，便又毫不客气地继续…… 　　轻笑了一声，询问她？：“喜欢吗？” 　　——喜欢他的占有与温柔, 侵略与激情吗？ 　　苏姚自然是喜欢的, 她？不仅仅是喜欢, 甚至是有点上瘾。可她？没办法如此不加粉饰地告知他这点，就？像她？无法跟他说—— 　　请你米且包一点！ 　　在？时快时慢的波浪中, 他伏在？她？的耳边，低柔的声音说道： 　　“苏姚，我曾见过一幅画。”他缓缓地说：“是将？死之人的垂死之作，在？死之后，一夜爆火，并被高价拍下。” 　　“那幅画的名？字，令我印象深刻，叫做死欲。”他的声音很蛊惑，连带着他的动作，也进入了细柔勾人的阶段：“那幅画，一半是黑色的抽象线条，一半是红黄色热情男女派对，寓意着一半死，一半欲。我从？前不懂，欲望于我而言，犹如我拒绝吃甜食一般轻松。” 　　然而—— 　　他将？她？托起来：“小骗子，你是开垦之神，是我的欲望之源。” 　　“如果人之将？死，我选择要么累死在？法典前，要么是与你狂欢之后。” 　　他的素质与性格，注定他无法说出粗鲁但刺激神经的语言。试想，谁能将？“宝贝我要甘蓝你”“我要草你”这样的话与他联想到一起呢？ 　　他不会说那些肮脏语言去刺激两人的荷尔蒙，但却？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她？强烈的欲望。 　　这样的表达方式，反而在？此时令苏姚心神激荡，更加有几分醉生？梦死不过如此的感觉。 　　“未来日子很长，不仅仅刚刚那个支史，我还希望与你一起探索更多？。”他扶起她？的脑袋，望着正在？舞动的女孩：“你愿意吗？” 　　她？想，就？连这番话，也都是在？如此情迷之下，他才会说出口。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他与她？一样，在？那场雨夜，在？那个四星级的酒店里，真正体？会到了身心的极度愉悦。 　　从？此便不可收拾。 　　食髓知味，就？是最？好的解释。 　　- 　　时间很久，久到苏姚动弹不得。 　　待她？醒来时，看见窗前白纱飘落，却？没见着身旁的人。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九点了。难怪天色如此敞亮，阳光都强烈了起来。 　　他必然已经去上班了。 　　欢愉之后，身上的感受是骗不了人的。然而身旁却？空空如也，苏姚不免想到那天早上，林衍川醒来时的心境大抵也是如此吧—— 　　有些空寂，恍惚间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她？裹着浴巾去了卫生？间，一边放水洗澡，一边是他留下的东西滑落地上。 　　和第一次一样。 　　他们？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因为她？想感受最？贴近的他。 　　尤记在？最？后的时刻，他伸手去摸架子上的小盒子，她？却？一下吻住他，说：“已经合法了不是吗？” 　　她？笑他：“一夜情的时候敢，合法反而不敢了？” 　　林衍川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再用？力：“如果翻车可不要后悔。” 　　她？笑眯眯地说：“翻车就？翻车，你养得起。” 　　林衍川轻笑，在？她？额上低柔一吻：“是的，我养得起。” 　　苏姚洗漱好走出来，拿起手机看见林衍川发来的信息，问她？醒来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如实回复他：“好像时间长了，有点肿了。” 　　她？实战经验太少，也不太分得清是因为尺寸大，还是因为时间过分长了。 　　信息发送出去，苏姚就？背起自己的炸药包准备出门—— 　　今天她？的目标是栾山，那上面有一处人间仙美地，藏着浑然天成的银河瀑布。 　　这样动态的风景地，是采景的最？佳选择。 　　她？开门走出去，尚未关门，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高个的中年男人。 　　梳着背头，留着胡子，气质昂然，穿着一身精贵的条纹藏蓝色西装，一派高贵的气质令苏姚觉得这人有点冷漠。 　　五星级酒店遇到这种上流之人并不需要稀奇，所以她？的视线只停滞了两秒后，便关上门移开。 　　目视着前方，与男人擦肩而过。 　　可她？不知。 　　男人停在？她？刚才出来的房间门口，看了眼房号，又看了看她？—— 　　以及她？背上偌大的背包。 　　他轻哼一声，拿起手机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此时苏姚已经走进了电梯，穿过一楼的大厅，只差三步之遥便走了出去。 　　然而旁边两名？保安却？闻声而动，朝她？聚集过来，并将？她？拦住。 　　苏姚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一名？保安说：“这位小姐，很抱歉，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保安看了眼她？背上的包:“请问您的包里都是什么？” 　　苏姚怔了下:“自然是我自己的东西。” 　　保安显然不信，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条路:“请您跟我们？去安保科一趟，我们？需要请您配合我们？核实调查一些情况。” 　　苏姚咬了咬唇，但看两位保安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将？她？拦得十分严密。如此她？也只能乖乖听话，跟着他们？走去了安保科。 　　_ 　　秦宇一早到办公？室的时候，林衍川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看上去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心情也不错。见着秦宇进来，还微微一笑道了声早。 　　秦宇忍不住啧啧两声:“看来小姚妹的功效还是很厉害的啊，咱们？林律师整个人都春风满面的，一点都没有持续加班后的憔悴了。” 　　林衍川盯着电脑，手指敲着键盘，唇角微微弯曲:“嗯，的确挺不错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秦律师也可以早点结婚。” 　　秦宇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会像你这么傻。”年纪轻轻就？躺进坟墓里，他昨天想了一整晚，都没想明白林衍川突然闪婚的理由。 　　他吃着早餐，过一会儿又问:“小姚妹来栾城这件事？，你跟老板说了吗？” 　　林衍川喝了口水:“还没有，一会儿去说。” 　　秦宇看了眼时间:“说起来也是，今早老板居然来得比平时要晚啊——” 　　林衍川也看了眼旁边的手机。 　　十点过了。 　　一个小时前，蒋正南倒是跟他说回去拿东西，却？没想去了这么久。 　　而他回复她？的最？后一条信息:严重吗？ 　　也许久没有得到回复。 　　于是他有些担心拨去一个电话，那头连嘟了几声后才接了起来。 　　他问:“你在？做什么？” 　　苏姚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林衍川，我好像给你惹了个小麻烦……” 　　听她？简单诉说情况，林衍川缓慢地掀开眼皮，视线落在？正好望过来的秦宇身上。 　　片刻后，苏姚挂了电话。她？已经一个人在？安保科坐了二十分钟，刚才听两位保安说是有人举报她？是小偷。 　　苏姚翻了个大白眼:“我昨天晚上与房主一起走进酒店的，你们？没有监控吗？” 　　保安面无表情地说:“抱歉，请你配合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回去核实监控。” 　　言毕，两位保安就？走出去了，还锁上了门。 　　苏姚觉得举报她？的这个人，简直无聊至极! 　　谁啊!这么闲! 　　动动脑子想想——谁大白天的跑到这么高级的酒店偷东西!找死么？？？ 　　越想越生？气，刚想背起书包走人，就？见安保科的门打？开，两名？保安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刚刚在？楼上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 　　“……”现在？有些上等人，好像是有点闲得慌…… 　　“蒋律师。”一名？保安朝着苏姚示意了一下:“您看，是她？吗？” 　　蒋正南换了一身衣服，目光如炬看了眼苏姚，又看了眼她？的背包。 　　他点了下头:“是她？。” 　　转而望向两位保安:“可以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吗？” 　　两位保安点头应声，就？走了出去。 　　苏姚觉得不对劲，汪十安带给她？的阴影，令她？常常会反应过激，总觉得这世上许多？男人的心理都变态至极。 　　眼前这位，冷漠矜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傲得犹如树枝上的秃鹫。 　　可人不可貌相不是吗？八年前的汪十安也是斯斯文文的，谁能想到他会是一个衣冠禽兽呢？ 　　不大的保安室内，独留下她？和这个男人，苏姚有点慌了。 　　她？警惕地看着他，如果情况朝着不妙的方向发展，只要抓住机会，她？就？准备赶紧逃跑。 　　然而男人却？闲逸地拖了张椅子，坐下，微微往后仰，翘着腿慢慢看向面前紧张的女孩。 　　“偷到了吗？”他十分自信地说:“从？我属下房间里，偷到你想要的商业信息了吗？” 　　苏姚一愣。 　　瞬间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就？是林衍川的师父——蒋正南。 　　也听懂了他怀疑她？是商业小偷。 　　所以监控不监控，根本不重要，那两位保安也不回去费心思查监控。只因为他们？尊贵的客人，怀疑她？是商业小偷。 　　并且还事？关这家酒店的上级集团涉及的经济纠纷案。 　　不过至少可以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变态。 　　她？心上石头落了一半。看着蒋正南，扯出一个乖乖巧巧的笑容:“师父，你好，我叫苏姚，我是林衍川的妻子。” 　　蒋正南神色自若，依旧面无表情。他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忽而冷笑:“现在？商业小偷说慌张口就？来？”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极度的讽刺:“小姑娘，我的徒弟虽不是富豪名？贵家庭出身，但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能都可称为天之骄子。” 　　他顿了顿，缓慢地说:“你觉得，这样的人，能看上你这种人吗？” 　　“……”这样带着侮辱性质的质问，让苏姚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蹙紧眉头，不卑不亢地反驳:“他为什么不能看上我？师父，您可以问问他，是他主动跟我求的婚。” 　　蒋正南冷笑一声:“小姑娘，你的上家难道没有教？过你，如果被抓到了，要怎样撒谎圆回来吗？这样拙劣的谎言，未必太愚蠢了些。” 　　“我的徒弟是年入千万的新贵律师，是我蒋正南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量。他随便买一件衣服，就？足以抵你身上这些廉价货的一百件。” 　　“他如果看上了你……”蒋正南起身，走至苏姚面前，轻蔑地扯了扯苏姚衣服的一角，十分嫌弃:“还能让你穿这种东西？” 　　对于蒋正南而言，眼前这个小姑娘就？跟她？那惯常用？着肮脏手段的“上家”一样恶心，他无须口下留情。 　　“……” 　　啪一声，苏姚拍掉他的手。 　　“师父，不管您信与不信，我的确是他的妻子。”她？抬头正视着他，毫不畏惧:“虽然我尊重您，但也请您说话放尊重些!” 第34章 　　·34 　　对于蒋正南而言。 　　所？谓天之骄子, 一定程度也是在？说自己。他向来自信过人，凭着超人的天赋和努力，从一个农村小子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爬到—— 　　连栾城首富也要稍给三分面子, 客客气气三顾茅庐请他来帮栾城集团打官司。 　　为什么断定这个女人是商业小偷呢。 　　皆是源于此次经济纠纷案的对手, 与他多年来三番两次交手，次次都背地里使？阴招来搏几分胜算。 　　十年前, 就用过这招。用以？美人计与他下属一夜沉沦后，因为电脑携带高密, 就直接将电脑偷走，请专业人员破密。 　　下属不敢声张, 以？为只是遇到一个小偷而已。 　　那场官司, 蒋正南签了生死状, 却因此输得一塌糊涂, 打得他好几年翻不起？身？。 　　早上看见苏姚背着个大包从林衍川房间走出来, 蒋正南便以？为是对手故技重施。即便不是，他也宁可错杀也绝不错放。 　　只是这个女人拙劣的谎言, 着实把？他逗笑了—— 　　他的徒弟, 结没结婚，会与什么样的女人结婚，他会不清楚吗？ 　　“看来你？的嘴很硬。”蒋正南又坐回到椅子上:“如果你？自己不坦白？从宽, 那我？就只好将你？交给警察去？调查了。” 　　苏姚扯了扯嘴角:“那您还是把？我？交给警察吧。” 　　清者自清，苏姚有这个底气。 　　蒋正南:“……”嗬，这小丫头嘴还真挺硬。 　　“行？。”他拿出手机, 欲要拨打电话？:“就请警察好好的审问一下。” 　　对待商业小偷, 他向来毫不手软, 无论是否坦白？，他最终都是要交给警察的。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 如果你？主动交出来，并交代清楚是谁派你？来的，我？尚可帮你？求求情，说不定能免去？牢狱之灾。” 　　苏姚坚定地看着他:“您报警吧。” 　　蒋正南笑了:“好，牙够紧，是一条好狗。” 　　苏姚:“……” 　　只见蒋正南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在？第一声嘟响起？来时，安保科的门啪一声被推开。 　　秦宇探进一颗脑袋，见着里面的两人，便扯着嘴角嘿嘿笑。 　　蒋正南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秦宇走进来，笑着说:“老板，刚听说了这边的事，一切都是误会。” 　　他看了眼苏姚:“这丫头，是老林的媳妇……” 　　话？音刚落，蒋正南拨出去？的电话？已经被接起？:“喂，蒋大律师？” 　　蒋正南一瞬愣住，听见对面反复询问，他才赶紧说道:“曾局，不好意思啊，刚刚打错电话？了。” 　　接着便寒暄交流了几句。 　　此时林衍川也推门走了进来，秦宇问他:“保安搞定了？” 　　林衍川点？头，径直朝着苏姚走去？—— 　　苏姚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走近，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自己给他惹了麻烦，耽误他工作，又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莫名其妙被当作小偷，还被羞辱一番。 　　林衍川神色柔和，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蒋正南挂了电话？回头，正好看见这一举动，脸色顿时铁青。 　　他语气冷漠，沉声开口:“小川，你？立刻，马上!给我？一个解释!” 　　林衍川正色看着他，嗯了一声:“师父，请上楼回房，我？会跟您解释清楚的。” 　　蒋正南怒意冲天，盯着林衍川半晌后，又恨了一眼苏姚，才背着手转身？离去？。 　　苏姚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她虽然很生气蒋正南那轻蔑的态度与言论，但？也并不愿意破坏他们？师徒的关系。 　　正当她蹙着眉头有些担忧时，林衍川弹了下她的额头—— 　　“没事的。” 　　“先回房等我？吧。” 　　苏姚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_ 　　林衍川去？了蒋正南的房间，就在？隔壁两间。 　　苏姚则坐在？房间里盯着某一处发呆。受托来陪她的秦宇从卫生间走出来后，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拖着凳子坐过来。 　　“小姚妹在？想什么呢？” 　　苏姚勉强笑了下:“秦哥，林衍川是不是会被骂啊？” 　　秦宇想了下:“倒不会骂。蒋太？爷不骂脏话？的，但？是话？可能会说得有点？难听。” 　　苏姚叹了口气:“别因为我？被骂了才好。” 　　秦宇轻笑。 　　他宽慰道:“小姚妹，这你？就多虑了，老林在？决定和你？结婚的时候，肯定把？许多事都考虑周全的，他有把？握解决一切，才和你？走到这一步。” 　　“你？呢，别没事就心疼他。”秦宇扯着一口白？牙，说得不太？中听，但？仿佛又是真理:“男人皮糙肉厚，生来就该比女人能抗事。发生任何事，你？就让老林在？前面抗着，你？只管躲后面吃好睡好开开心心的就成。” 　　苏姚被逗笑:“您可真是他的好哥们？。” 　　秦宇也笑:“这小子本？事大着呢，没你？想的那么不经事。否则蒋太？爷是个连天王老子都不放眼里的人，偏生能看上你？男人？” 　　苏姚又笑了。 　　秦宇便逗着她:“听我？说他是你？男人，心里特高兴是吧？” 　　苏姚捂着嘴，笑得眯起？眼来。 　　林衍川走进房时，看见苏姚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椅上，日光笼在？她身？上，格外乖巧好看。 　　她和秦宇聊得正开心，听着他在？对面不停的说，她就被逗得不停笑。 　　林衍川眼底也泛起？笑意—— 　　果然让老秦来陪她是对的，效果立竿见影。 　　苏姚笑着笑着，就看见门口的林衍川。忙敛了笑意，直愣愣地看着他。 　　秦宇见他回来了，识趣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先回办公室了。” 　　林衍川点？头。 　　秦宇冲着苏姚挥手:“小姚妹，撒油啦啦~” 　　苏姚笑着与他道别。 　　两人目送着秦宇离开，关上了门，视线才又回到彼此。 　　苏姚依旧坐在？窗前。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体桖，衬得肌肤更？加白？皙。背后是阳光洒落，她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又干净。 　　林衍川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着她放在？双膝上的手。 　　仰眸看着她:“今天还去？栾山吗？” 　　苏姚摇头:“有点？晚了。” 　　“那今天准备做什么？” 　　苏姚想了想:“在？城区内采集素材吧。” 　　林衍川应了一声:“嗯，注意安全。” 　　“好。” 　　言毕，林衍川静静看着她片刻，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开心点？，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姚心头一暖，开心地应下。 　　_ 　　栾城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街道错综复杂，交通堵塞也比较严重。占地面积太？大，以？至于为了缓解交通压力，地铁布局覆盖面接近百分之九十。 　　苏姚从城南坐地铁到城西，一路上拍摄着大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 　　中间有几站，她发现有趣的人和事，也会下去？拍一张。并与人协商能否把？照片留下来。 　　有拍得好的，当事人便会留下邮箱，要求苏姚给他们？发一张自己留存。 　　到达城西的玫瑰苑街道，已经是下午三点？。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圃映入眼帘，苏姚拍得十分起？劲。 　　在？她的镜头下，有携手的老年夫妇，杵着拐棍，漫步在？小道中两鬓白？发，沧海天涯，不过尔尔一瞬；也有烂漫孩童，你？追我？赶，在？阳光下穿梭，绽放着最纯真的笑容；亦有白？纱情侣，在？镜头下记录婚前浪漫，为日后柴米油盐的枯燥日子，留下可以？纪念的美好时刻…… 　　此时的苏姚，在？摁下一下又一下的快门键后，慢慢忘却了早上的那一抹不愉快。 　　待到橙阳西落，手机响起？，她才突然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电话？是林衍川打来的，询问她在？哪里。 　　“我？还在？玫瑰苑，你？已经下班了吗？” 　　“工作是做不完的。”林衍川笑着说:“但？是也不能让你？饿肚子。” 　　苏姚有些抱歉地说:“我？一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现在？回去？的话？，还要一个小时才到酒店。” 　　林衍川便说:“上地铁跟我？说，我？去？地铁口接你？。” 　　“好。” 　　挂了电话？，苏姚赶紧收拾装备装进包里，这时，突然一对情侣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是摄影师。 　　苏姚看着他们？，心头一惊。 　　这是一对病人，头发已经掉光，脸上毫无血色，甚至于瘦如干柴，一副已然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们？牵着手，向她乞求:“见你？装备齐全，很专业的样子，就想请你？帮我？们？拍一张照片，我？们？自己拍出来的，怎么拍都不好看。” 　　定然是不好看的，苍白？如雪的两个人，该如何拍得好看呢？ 　　可他们？手牵着手，笑容灿烂，眼里皆是对生活的无限希望和无尽的爱意。 　　苏姚心头一酸，接过他们？的手机。 　　“好，我？试试。” 　　情侣倚靠在？一起？，笑得很灿烂。苏姚抬头看了下天，判断光线的角度与色彩，她试了试，拍了两张。 　　“好了，”苏姚将手机递给他们？:“你？们？看看。” 　　情侣接来一看，满怀感激地说:“谢谢啊，比我？们？自己拍的好多了，看上去？我？们？的气色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苏姚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转身？继续收拾她的包。 　　“这张也挺好看的，不过这里拍到了一个人，真可惜……” 　　“拍到人了吗？”苏姚闻声回头:“我？看看。” 　　她明明刻意找好了角度的，难道是没注意到有一个人？ 　　两指在？屏幕上一滑，放大了照片，果然看见花圃中有一个人影。 　　仔细一瞧，这个背景甚至有些熟悉。 　　她细想一瞬，忽而震惊望去？—— 　　那不远处的花圃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休闲椅上，正遥遥望着他们？这边。 　　苏姚心头沉了沉。 　　是伍正龙。 第35章 　　·35 　　也许伍正龙早便发现了苏姚, 只是安静地在旁边坐着看她。 　　直到苏姚也注意到他，他才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然而与多年前的英气风发不同，他看上去？苍老许多, 变得很普通, 连走？路都无法保持正常的平衡，一瘸一拐地及其缓慢。 　　大？概就？是如此, 所以在镜头下被缩小后，苏姚才将他当做一个过路人罢。 　　苏姚将手机还给那对情？侣, 转身默默地收拾东西？。 　　伍正龙走？近后，那对情？侣看了看他, 便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去？。 　　他谄笑着, 喊了一声？：“姚姚。” 　　苏姚没有应声？, 继续手上的动作。 　　伍正龙又说：“你还在做摄影师啊？” 　　苏姚扣好？背包的扣子, 背在背上, 不看身后男人一眼，径直朝着玫瑰苑出？口的方向走？。 　　“你也还在赛车吗？”苏姚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伍正龙一瘸一拐地跟着：“我……” 　　他苦笑了一声？：“我腿受伤了, 永久性的, 没法开车了。” 　　苏姚眼眸垂了下，但依旧没有理？他。 　　伍正龙跟不上她的速度，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索性停下来，扬着嗓子喊：“姚姚，当年的事, 是我对不起你！” 　　苏姚闻声？顿步。 　　她回头去？看他, 澄阳余光下, 他显得破败潦倒。 　　傍晚轻风徐过，刮起苏姚两鬓间的碎发。 　　她轻声？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 　　当然—— 　　还有苏伟。 　　苏姚不可能接受伍正龙的道歉，即便他曾是她学会？赛车的启蒙教练…… 　　苏姚高考的时候，其实少考了语文。 　　那时候汪十安刚入狱，苏姚和方萍回到了怡安的房子。 　　因为汪十安的事，方萍恨苏姚。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像汪十安这？样的男人。他读过书，是个大？学生，他在市区有一套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收入稳定，而且对她也不错…… 　　是的，在汪十安不发疯的时候，对方萍的确还不错。 　　对于方萍来说，她初中毕业，不懂得做家？务，也没有谋生的能力，仅仅是有一副好？皮囊，但也日渐衰老。当然，即便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以方萍的条件，也难找到像汪十安这？样的男人。 　　何况她还做过几年皮肉生意。 　　汪十安不但不嫌弃她，还与她结婚过日子。 　　所以即便是汪十安有点特殊癖好？，她也是能隐忍不在乎的，事实上那些客人们，有些也并？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然而这？一切却被苏姚毁了，苏姚毁了汪十安，也等同于毁了她。 　　苏姚毁了她，她便也要毁掉苏姚—— 　　所以在高考的前一天，她丧心病狂地在苏姚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并？关闭了她的闹钟，让苏姚错过了第二天早上的语文考试。 　　发现这？件事的苏姚不敢睡觉了，更不敢与方萍有任何的接触，就？这？样瞪着眼睛熬过了后面？的三场。 　　成绩出？来，差强人意，但还是上了本科线。 　　方萍为了每学期的奖学金，死？活逼她报了一个大？专，并？在听闻她要学摄影时，又以学费太高为由从此不再负担苏姚的任何开销。 　　苏姚就？是在这？时候，重逢伍正龙的。 　　作为苏伟的发小，也是和苏伟同一年出？道的赛车手。即便是多年未见，也从苏姚的眉眼处快速认出？了苏伟的影子。 　　伍正龙常说：“姚姚，你身上流的是你爸爸的血，说不定你的体内也藏着这？样一头猛兽，一头追求极限速度的猛兽。” 　　他出？钱帮她报了一个驾驶证培训班：“去？学，把车学会？。” 　　刚开始，苏姚不太敢，她亲眼见着苏伟在那场汹汹火焰被烧得一干二净。 　　可是正如伍正龙所说，她的体内，或许真的藏着和苏伟一样的猛兽。她一碰到方向盘，踩下了油门，就？会？变得十分激动。 　　在赛车这？方面？，她也有着极致的天赋，一点就？通，甚至自学成才。 　　很快就？毫无阻力地拿下了驾照。 　　伍正龙便找来一辆赛车，带着她跑山。 　　刚开始的速度并？不快，但没几趟，苏姚就？开得驾轻就？熟，速度从六十码，一趟趟一点点地飚至两百码，学会？漂移后，过弯速度能达150码。 　　这？样的学习速度，令伍正龙感到惊喜。 　　一年后，他便给苏姚安排了一场地下赛车，鼓励她走？向极限速度的另一个世界。 　　然而一场比赛能得到的奖励不少，这？对于当时穷困潦倒，还要供养昂贵梦想的苏姚而言，可谓雪中送炭。 　　…… 　　“尊敬的乘客，地铁已到站北四街口，请需要下站的乘客，抓紧时间下站……” 　　地铁上的广播响起，苏姚猛然回神，回忆也在这？一刻被打断。 　　地铁口下有着长长的扶梯，苏姚站在上面？，一点点往上升。到达平地，一眼就？看见站在地铁口等待的男人。 　　林衍川见着她，立马上前来拿过她肩上的包。 　　“这？么重？”他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摄影师也挺辛苦的。” 　　苏姚解释说：“因为我的设备已经很多年了，现在许多新的设备都比较轻巧。” 　　林衍川点头，说：“把中心广场的购物？卡刷光，更换新的设备。” 　　苏姚笑笑：“这？些设备都是影楼的，以前是张瑶……” 　　提起张瑶，便又想起联系不上她这？件事，苏姚一瞬分了神。 　　“怎么了？”林衍川问。 　　苏姚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她继续说：“这？些设备是张瑶卖了老家？一套房子买的，我跟你说过吗？她是一个摄影痴迷者，不过没有系统学习过，所以不太专业。这？两年来也一直在进步，这？次我要报名参加的比赛，她可能也会？参加……” 　　林衍川静静听她说着，难得聊起一个话题，让她这？般有倾诉欲，他便不愿打断她。 　　他带着她走？进一家？日料店，两人席地而坐，点了几道菜后，苏姚才算是把和张瑶合伙开影楼的事，以及最近找不到她人的事说完了。 　　对于张瑶的事情？，林衍川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就？像怡安小区的房子，关乎着苏姚和方萍之间的人际关系，他也一样没有给予任何建议。他知道苏姚本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自然会？作出？最合适的判断。 　　不过谈及摄影比赛，他便说道：“今年全国大？学生摄影大？赛开始了。” 　　“嗯？”苏姚吃着一口寿司，惊讶抬头：“你怎么会？关注这？个？” 　　林衍川答非所问：“你不是参加过吗。” 　　苏姚一脸懵：“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 　　林衍川但笑不语。 　　苏姚又问：“别卖关子嘛，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 　　日料店很安静，苏姚的声？音稍扬了两个字，又低调下去？，一脸急切地盯着林衍川。 　　林衍川喝了口茶水，缓缓地说：“仁市决赛那场比赛，我在台下。” 　　那年秋天，刚上研究生的他，正在紧张地准备着一个课题。期间回了一趟仁市，便被做摄影的朋友拉去？观赛。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她。 　　小姑娘的作品在台上被放大？，她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裙子，扎着马尾辫，青春活力，富有自信，拿着一只话筒为作品进行介绍。 　　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娇软好？听，台下一片寂静。 　　所有的焦点，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当她结束鞠躬时，台下一片掌声？，是林衍川当天听过最响亮的。 　　毫无疑问，她是仁市的冠军，将代表仁市去？参加全国赛。 　　“你在台下？”苏姚吃惊：“你为什么会？在台下？” 　　林衍川笑了声？，他夹了一片生鱼片放进她的碟子里：“今天怎么这？么多好？奇的事呢？” 　　苏姚见他没有回答，便也不再追问，只点头吃着生鱼片，嘟嘟囔囔地说：“我居然没有看见你……” 　　她觉得不应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总能一眼就？看见他。 　　吃完饭，林衍川将苏姚送回了酒店，自己则回办公室继续加班。 　　苏姚洗完澡后，将今天拍摄的照片拷在电脑上进行整理？，并？筛选出？几张还不错的，准备与明天去？栾山的进行对比，然后选出？一张报名参赛。 　　临近零点时，苏姚关闭了电脑，看了眼房门。 　　林衍川还没回来。 　　她和昨晚一样，没有痴痴等着，而是独自上床玩了会？儿手机后，就？睡觉了。 　　酒店很安静，白天的疲惫也在瞬间袭来，她入睡很快。 　　而今夜的盛宴，开启于一点二十八分—— 　　苏姚已经浅浅睡了一觉，恍惚间听到一点动静，身边的位置就？塌陷了下去？。 　　她知道他回来了，下意识就？翻身挪过去？，试着钻入到他的怀里。感受到温暖的包裹后，才又迷迷糊糊地再睡。 　　然而，加班夜回的人，却因为她软绵绵地挨过来，原先已经浓烈的睡意，渐渐褪去？。 　　他闭着眼睛尝试平静下来，他并？不愿意将怀里沉睡的人扰醒。 　　可是他的尝试最终宣告失败，只有解决这？个困扰他的诱因。 　　苏姚想起前不久的那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其实和此时的感觉的有些相似，她被抛进冰冷的海中，起初有些难受，不过多时，就？被汹涌的海浪掩埋，飘忽在海水中，生出？的求生欲令她清醒，急忙伸手去？攀救生筏。 　　不过与冰冷的海水不同，她感受到的是温热的浪花。 　　在一次次的掀浪中，她被狠狠抛上了高点，停留几秒，最终坚持不住滑跌了下去？。 　　海浪给了她一息喘息的时间，她有些酥麻地躺着，然后被浮木一下托起，她整个人稳坐在浪水之上。 　　此时的浪，轻缓了许多，少了先前的凶猛。她也慢慢缓过了劲，想起晚饭时聊起的话题，她又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会？在台下呢？你认出？我了吗？” 　　“是。”他仰头，哑然道：“我认出？你的。” 　　苏姚在混沌中想—— 　　其实他在台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是他并？不感兴趣的领域，许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走？马观花吗？ 　　可他居然记得。 　　“你的记性真好？。”苏姚如是猜测：“那你还记得更久远的事吗？” 　　“比如？” 　　“比如——” 　　十四年的夏天。 　　一身白衣少年，如光一般走？进了瘦弱凌乱的少女眼里。 　　“嗯，我记得。” 　　当时他便想，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每个好？看的孩子，都会？被善待。当时他便想，原来这？世上的一处杂乱的角落，有个女孩的眼神坚定又清澈。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苏姚更激动了。 　　她又问—— 　　比如，十年前，烈阳之下。 　　一条混乱的走？廊上，她捧着一本书看得沉迷，回身时，旁边立站着一名高大？的少年，神色尚带一丝稚嫩，但眉骨已然成熟。 　　他极具耐心地等待着杨婆婆回来，两人便如此安静地，待了近一个小时。 　　“嗯，我记得。” 　　当时他刚高考完，上大？学前，他去？探望阿婆。 　　去？得临时，阿婆不在家？，可他之后要参加了一个青年学术论坛，时间很长，结束时已经几近开学。所以只有那天还有点空闲时间。 　　他只好？在门口等着阿婆回来。 　　“你当时看的是《百年孤独》。”他捧着一帛软绵，海水在月光下，持续性地掀起波浪：“那本书我在初一时就？看过。后来，又看了一遍。” 　　苏姚骤然停下，她双手啪一下捧着他的脸。 　　“你都记得？”她有些欣喜，又重复问了一遍：“你都记得吗？” 　　“可是为什么呢？你既然都记得，那天下雨，你在走？廊上捡着我的橘子，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 　　梦中海浪也是有着自己需要宣泄的情？绪，浪花一阵阵盖过她，海浪又怎愿停下来。于是翻船倒入，再掀波浪，彻底平静。 　　风雨歇过，剩下细碎小雨尚在颤抖。 　　他的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喘息还未平息。 　　缓缓开口说：“我确实不认识你啊——” 　　整整十四年，仅仅三面？之缘，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相互介绍过，他且不是自来熟的人，即便是，那也显得实在唐突。 　　的确，他了解她的许多事，也对她印象十分深刻。 　　但皆由阿婆的口中，和寥寥的三次见面？。对于这？样的“陌生人”，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他，又怎会？刻意去？做什么呢？ 　　他的主动也仅限于在越乘楼下，大？雨深夜，对于没有带伞的她，无法坐视不管而已。 　　他当时问：“没带伞吗？” 　　初衷仅仅是可以帮她跟保安处借一把伞。 　　只是没想到她便“顺杆”爬，问他是不是要去？怡安小区，然后甚至邀请他上楼去？她家？。 　　如果不是她如此勇敢的一步，那他们之间的缘分，大？抵也只到他帮她借一把伞而已。 　　他直起身，帮助被浪水打湿的她进行了简单清理？，然后吻着她的太阳穴问：“要不要去？洗洗？” 　　苏姚摇头，她很兴奋—— 　　她以为林衍川对她的记忆，只是从撑伞送她回家？开始。 　　没想到，她记着的人，也记着她。 　　可林衍川没有再给她机会？问太多问题，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岔开话题问道：“好？了，如果现在不困，你可以跟我说说当年全国摄影比赛的结果吗？” 　　苏姚一愣，于黑暗中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那场全国决赛啊…… 　　她笑了笑：“我没参加。” 　　“为什么？”林衍川说：“我记得，那是学摄影的大？学生最好？的舞台。” 　　苏姚慢慢闭上眼睛，她用最短的时间去？梳理？当时为什么没有参加决赛。 　　一开始，是她的设备被方萍砸坏了。 　　那台设备，是她在一场场地下赛车中赢得的奖励，以及在无数个小时兼职中攒下的钱，才凑齐了一套全新的摄像机。 　　她是准备用来参加全国决赛的，这？套设备可以很大？程度增加她获胜的几率。 　　她将那套设备藏在衣柜里，然后照常出？门去？参加伍正龙安排的地上赛车，可是她已经接连一周没有睡足四个小时，高强度的生活与学习，正在透支她的精力。 　　然后，她在弯道超车的瞬间，差点走？神冲出？了道路。 　　车子被一块大？石头拦着，她从惊险中缓过神，车旁是一辆辆车子极速飞过，只有她在那一瞬间吓破了胆，双手抖得不行，短时间内很难再握起方向盘。 　　闻声？赶来的伍正龙，将她从车里拽下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苏姚，你想钱想疯了？！” 　　“我警告你，你如果找死？，就？自己去？死？！别在我手里死？！” 　　他再三叮嘱，比赛前一定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他在比赛前都还在问她，最近是不是又忙于学习与兼职，现在脑袋清不清醒？ 　　然而倔强的小姑娘，总也笑笑说着没事。 　　很好？，一次泼天的教训，彻底收收这？个狂妄女孩的心！ 　　伍正龙将她送回家？，看着惊魂未定的女孩，心下一软，宽慰了一句：“回去？好？好？休息。” 　　苏姚点头，闷不吭声？地开门下车。 　　就？在这？时，方萍摇摇晃晃地回来了，看着她从一辆跑车上下来，她好？奇地凑过去？看，十分惊喜：“呦！这？不是正龙吗？” 　　苏姚已然走？到小区门口，听见方萍尖锐的嗓门，她闻声？回头。 　　只见方萍趴在伍正龙的车上，低着头看着车里的人，醉醺醺地说：“正龙呀，好？久不见啊，你也真是的，苏伟死？后，你都不来看看我……” 　　伍正龙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朵娇滴滴的白玫瑰，在他卑微告白后，高傲地选择了他的兄弟，几十年前那遥不可及的女神，如今居然成了这？幅模样…… 　　廉价的妆容和风情？万种的衣服，还有那一口下贱的撩拨……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直到苏姚回来将方萍拖走？。 　　“伍叔叔，抱歉，我先带我妈回去？。” 　　伍正龙连点头示意都做不出？了，呆愣愣地看着她们离去？。 　　小姑娘骗了他—— 　　他询问过多次：“你妈妈如今过得如何？” 　　小姑娘总回答说：“嗯，挺好？的。” 　　然而此时震惊的，也不仅仅只有伍正龙，还有刚进家？门，将方萍放在床上安顿好？的苏姚。 　　她回到房间，打开了灯。 　　一地凌乱的碎片映入眼帘，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她站在一地废墟中，缓慢地蹲下来，看着这？些碎片，冷笑了一声？。 　　她想方萍在砸烂之前，大？抵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的。 　　否则，她应该会？选择去？卖掉吧。 　　好？可惜啊—— 　　如果要毁掉她的梦，还不如拿去？卖点钱呢。 　　…… 　　月色浓厚，栾城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圆，也格外的凉。 　　苏姚没了睡意，她袭着被子缓缓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林衍川。 　　她的故事述说得很慢，疲惫的人在中途沉睡了过去？，呼吸声？很轻，一道道传入到她的耳中。 　　这？一瞬间，苏姚在想，如果当初有幸能参加那场全国决赛，也许，说不定她也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了…… 　　可惜，没有如果。 　　二十六岁的苏姚，就？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二十岁努力的苏姚。 第36章 　　·36 　　栾山位于栾城西？北方向？, 足有海拔近5000米，有一连串的高山海子，和？一处喀特？斯地貌中的侵略裂点式瀑布。水势浩大, 十分壮观。 　　峰顶可见奇观, 含云海、日落日出等，云海常见, 其他？景观就只能拼人？品碰运气。 　　苏姚本来想碰一下日出的好运，但刚出门, 就见着天边乌云密布，似要下雨。 　　坐着缆车到达峰顶时？, 只看见成片的云海, 日光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她找了几个角度, 拍了几张云的照片, 然后？倚靠在一个角落, 观察着周围旅客，如果发？现？有趣的场景, 就摁一下快门键。 　　十点过时？, 云海渐渐散尽，天依旧灰蒙蒙的，酝酿了许久的雨始终未落下。 　　苏姚开始下山, 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瀑布点。 　　大部分的旅客都已经从山顶聚集到了这里，人？海茫茫, 无论怎么找角度, 都避不了人？头攒动。 　　她只好找到一颗树下, 用废纸铺在地上，坐着边捯饬着相机, 边等着人？流散去。 　　而后？淅淅沥沥落了点小雨，苏姚装备齐全，带了雨衣又躲在树下，便没有被淋湿。她正啃着带来的面包，林衍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避雨了吗？”他？问。 　　苏姚嗯了一声：“别？担心，我带了很多东西？。” 　　林衍川想起她比他？高三时？的书包还要大一倍的背包，轻笑了声：“还带了什么？有吃的吗？” 　　“有啊，”苏姚将包拿过来，翻弄着说：“不仅有吃，还带了喝的。哦，还有睡觉的东西？。” 　　她带了吊床，想着像栾山这样的地方，如果累了困了，顺便找一处林地挂上，就能休息一下。 　　“那就好。”林衍川问：“打算什么时？间下山？” 　　苏姚看了看周围，虽然相比之前已经散去了一半的人？，但如果要拍出效果比较好的，还得再多等等。 　　“可能五六点吧。” 　　“太晚了，苏姚。”他？立即说：“你一个人？不安全，也未必还有车回城。” 　　苏姚想再争取一下，便又听？他？说：“老？秦今天下午没事，我让他？开车去接你，你尽量早一点下山。” 　　苏姚想着自？己来栾城那天，就是秦宇百忙之中抽时？间去机场接她，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可刚想拒绝，林衍川已然料到她想说什么，直接打断：“听？话。” 　　他？夹带几分笑意：“要是你走丢了，我大概会想办法惊动栾城所有的警察。” 　　顷刻间，苏姚的心化作一汪水。她含着笑意，低低应了一声。 　　有人？担心她走丢这种？事，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五岁的时？候，苏姚走丢过一次。 　　后？来苏伟有意训练她的方向？感，以及培养她记路的习惯，就带着她走遍仁市大街小巷，并就一些细节进？行提问，然后？他？们再原路返回，去证实苏姚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渐渐地苏伟发？现？，苏姚的方向？感其实很好。 　　他？便将一块白布蒙上苏姚的眼睛，牵着她走一段路，然后？让她摸黑返回。苏姚做得不错，几乎都能走到原点。 　　这一定程度，也奠定了她赛车方面的极高天赋。 　　后？来，苏伟死了，方萍自？顾不暇，苏姚成了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有时？见不得方萍自？甘堕落的生活，或与方萍吵架冷战时？，她便四处将就几天，可能是杨婆婆家，可能是朋友家里，也可能是躲在学校的某个角落…… 　　总之，没人？会问及她为什么不回家，昨夜待在哪里？ 　　连方萍也从没有关心过。 　　人？流散去的差不多，苏姚趁着天色还亮，赶紧架好机器开始拍。 　　她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想起林衍川的叮嘱，她便早早收拾好东西？下山。 　　行至半路时？，天色骤变，又下起了雨。 　　山上的人？不多了，苏姚不敢多停留，披上雨衣加快脚步。途中林衍川打来过电话，问了问她此时？的情况，便说秦宇已经出发？去栾山了，让她不必着急，注意安全。 　　苏姚到山脚下时？，路边车辆不多，那辆贴着栾城集团标志的车很好认。 　　她刚准备走过去，就见驾驶座的窗户遥遥而下。 　　秦宇朝着她挥了挥手，待她再走近了些，又见他？脸像抽筋似的，不停跟她挤眉弄眼，示意着后？排。 　　苏姚没懂，只见后？排车窗也摇下了—— 　　蒋正南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一本正经地坐在里面，目光望向？她时？，冷冽如风，依旧夹带着一丝轻蔑。 　　“苏小姐。”他？开口道：“请上车。” 　　苏姚愣了下，转而又望向？秦宇。 　　秦宇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她赶紧上车。 　　雨势猛烈，远处黑蒙蒙一片，令人？感到心情压抑。时？不时？电闪雷鸣齐齐轰炸，不多时？，随着雨水模糊眼前视野，豆子大的冰雹也噼里啪啦打着车窗上。 　　车内开了暖风，苏姚原本被雨水浸冷的身体，也慢慢回暖。 　　秦宇沉默着开车，雨衣和？背包放在她的脚底处，旁边坐着气场压迫的蒋正南。 　　上车已经二十分钟，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苏姚不知道蒋正南来找她的目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像这样沉默着回到城里，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蒋正南对林衍川有知遇之恩，她不想与之再发？生任何矛盾，或产生什么纠纷。 　　但事与愿违—— 　　蒋正南还是开口了：“苏小姐。” 　　苏姚将视线从外面敛回，暗自？叹了口气，回头望向？他？：“师父，您说。” 　　蒋正南狭长的眼瞥了她一眼：“请不要叫我师父。” 　　“……”虽然不知道林衍川昨日是如何与蒋正南解释的，但看样子，她依旧没有受到认可。 　　苏姚深吸了口气：“蒋先生，您请说。” 　　蒋正南的神情中依旧是如此居高临下。他？清了清嗓子，说：“请问苏小姐之前在哪里上的大学。” 　　苏姚怔了下，缓慢地说：“仁市传媒学院。” 　　“本科？” 　　“专升本。” 　　“嗯。”蒋正南顿了顿，又问：“父亲是做什么的？” 　　蒋正南查户口一般的一连串问题，令苏姚不太想回答了。但她还是想尝试着不要引起冲突，这必然会让林衍川在夹缝中生存，很是为难。 　　于是还是忍了忍：“我父亲已经过世。” 　　“生前是做什么的？” 　　“职业赛车手。” 　　“可得过什么奖项？” 　　苏姚将目光瞥向？窗外：“全国联赛亚军。” 　　蒋正南总结：“在那些年，国内的联赛水分很大，参赛人？的水平也一般，获得亚军也不足以为奇。” 　　苏姚咬紧牙龈，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蒋正南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继续问：“那你的母亲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姚忍无可忍，霍然回头—— 　　“蒋先生，有什么您可以直说，不必绕这么大弯。” 　　蒋正南眸光嵌在眼尾，旋即一抹赤裸裸的嘲讽溢出来。他？的语调不快，声音低沉，却永远都带着一种？高傲的感觉。 　　“苏小姐，我问这些，是想帮你梳理一下，以便让你清楚意识到，你和？小川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咳—— 　　前面秦宇似被一口老？痰卡住了，很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他？眯着眼凑往前方仔细看：“欸，老？板，您看我们是不是从这个路口来的？这外面噼里啪啦的，天也黑了，我看不太清。” 　　蒋正南看了他？一眼，冷声说：“自？己导航。” 　　“哦——” 　　蒋正南准备继续说，秦宇又特？别？大声地打断了他？：“你好小度。”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请帮我导航至栾城集团。” 　　“已帮您导航至……” 　　秦宇又说：“老？板，一会儿我们回城，去哪里吃饭？” 　　“你很饿吗？”蒋正南声音更冷了。 　　秦宇嘿嘿一笑：“还真挺饿，现？在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去吃……” 　　“你要是再不闭嘴。”蒋正南正声警告：“你就从这里走着回去，什么时？候走到，你就什么时？候去吃。” 　　“……好嘞。”小姚妹啊，哥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被秦宇这么一打岔，蒋正南再看向？苏姚时？，忘记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噎了噎，才突然记忆恢复，继续说道： 　　“一个专升本、自？身条件差，前途毫无光明，父母一辈子也无所建树，母亲更是底层人？物，靠身体谋生的女人？，如何能配本科是京都大学，保送至英国伦敦大学硕士，凡涉及法律专业方面的证书一应俱全，前途一片光明，且出身书香门第的青年才俊呢？” 　　“苏小姐，”蒋正南斜看她：“你说呢？” 　　苏姚盯着他？，一时？没有开口。 　　蒋正南便直接将话说得更彻底：“你知道小川大学时？的女朋友，是怎样的条件吗？” 　　秦宇于心不忍，冒死再次打断：“老？板，有些话让林律师知道了……” 　　“怎么？”蒋正南的语气十分僵硬：“你打算教我做事？” 　　“……”秦宇再次偃旗息鼓：“没有。” 　　蒋正南恨了驾驶座一眼，视线再次落在未显情绪的苏姚身上。 　　继续说：“他？的前女友，和？他？一样有着高学历，家境优渥，祖辈更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长相清秀，举止端庄，现？已是京都最高人？民法院最年轻的法官。” 　　“只有这种？条件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小川，日后？才能帮助到他？，让他？走得更顺利。而你呢？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你只会让他？被抹黑，说他？的妻子一无是处，甚至于说他？的妻子，出身不白，是个被母亲以卖皮肉养大的女儿。” 　　在驾驶座上的秦宇冒了一身汗，蒋太爷可真是一块遮羞布都不给？小姚妹留啊！ 　　他？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几秒苏姚的表情，却见她眼尾隐隐有着笑意。 　　苏姚听？完蒋正南的这番话，觉得可笑至极—— 　　不得不说，还真是厉害啊。 　　不过一天时？间，就将她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前面一连串的问题，也不过是为了铺垫后？面形成她和？林衍川相形见绌的效果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堂堂一名国内知名大律师，思想居然如此迂腐。 　　苏姚慢慢回眸看他？：“蒋先生想让我说什么呢？说——” 　　“我很惭愧，我的确配不上林衍川？还是说，我会马上跟林衍川离婚，从此离开他？的世界，为了不妨碍他？大好的前途和？一片光明的未来？” 　　她淡淡一笑：“很抱歉，这些话，我都不可能说。” 　　蒋正南料想到这个小姑娘不会如此轻易被劝服，他？微微垂眸，手指抚摸着手腕上昂贵的手表转盘。 　　此时？车子早已进？城，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唯有大颗粒的冰雹停止了。 　　以致车厢内比先前更安静了些，显得蒋正南的声音，更具压迫感。 　　“那你可以说些什么？”他？沉声问。 　　秦宇又看了眼后？视镜，苏姚的表情并非他？原想的，会委屈，会哭泣，会无措…… 　　她的神情很轻松。 　　“其实我没什么可说的。”她缓缓开口：“说实话，虽然我认可‘一日之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但以蒋先生您的身份，作出棒打鸳鸯这种？事，实在有点自？跌身价……”毕竟真正身为父母的两位教授都没有阻止他？们。 　　“再则，我并不认可您说的那番话。” 　　苏姚望向？前方，一直攥紧的拳头，片刻后？，她缓缓松开：“您说得对，从很多方面，我的确与林衍川并不相配，虽然这其中有着起点不同类似的客观因素，但是和？林衍川相比，我的确没有什么成就，所以才如现？在这般平庸。” 　　她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不过，我没有办法选择我的父母，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我可以努力？去缩小。别？人？迈一步，我就迈两步去追，如果两步不够，那我就迈三步、四步、五步……” 　　“总而言之，只要林衍川坚持，我就不会轻易就放弃。”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耀眼的存在，以相配的样子，站在他？身边。” 　　中学时？，苏姚曾对一首家喻户晓的诗印象深刻。 　　其中有这样一句——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这是她最初的爱情观，所以在苏伟和？方萍的婚姻里，她向？来不懂方萍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但她和？林衍川的婚姻，必然不会再步他？们的样子。 　　她很爱林衍川。 　　从默默的艳羡、欣赏，不敢亵渎到故意“破坏”，直至现？在—— 　　她爱他？，很爱很爱。 　　但她必须成长为他？身旁的那棵树；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与他？站在一起，分担寒潮、风雷与霹雳，共享雾霭、流岚与虹霓。 　　车子已经停在栾城集团楼下，苏姚深呼吸，最后？说道：“至于您说的前女友，那是他？的过去，我并没有在意。若是要比较，那就是她再怎么好，可如今我才是他？的妻子。” 　　一席话，令蒋正南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这个女孩有着坚韧的一面，但也知道她这些年被打压得消极颓废，所以她的反应如此迅速，这番话如此坚定，倒是令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只是话虽说得漂亮，面对衣食无忧可以依靠的日子，有多少？人？还能从颓怠中再次振作起来呢？ 　　思及此，蒋正南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拭目以待。” 　　苏姚将自？己的包拎起来，想了想，既聪明又懂事地说：“蒋先生，您放心，今晚我们的谈话，林衍川不会知道的。” 　　秦宇吃惊再去看后？面的女孩。 　　这小姑娘，还真是小瞧了啊—— 　　开门下车，外面还下着雨。她一步步走进？了栾城集团，站在大堂里，给？林衍川打了一个电话。 　　“我到了，在一楼。” 　　“好。”他？说：“我马上下来。” 　　她安静地等着，身上的背包沉重且下坠，但她腰杆站得笔直。 　　在金碧辉煌的栾城集团大厅里，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比她高贵且富贵。但是，她依旧站得很直。 第37章 　　·37 　　这场雨下了很久—— 　　雷电轰鸣时？, 像天炸裂了一？般，苏姚吓了一？跳，停下来回头看？着外面的夜, 听着清脆的雨声？, 一？时？愣了愣。 　　吃晚饭的时？候，这场雨就没有停过, 此时？更是比白天还下得猛烈。 　　明日一？早苏姚就要回仁市了，三？天的时？间过得如此快速, 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两人在？雨色中吃了一？顿烛光晚餐，喝了些许红酒, 都有点醉意？熏然, 因而今晚也就更加热烈, 直奔主题, 毫不？拖拉。 　　结束了一？场, 时？间尚早，两人就共同看？本书, 算是今夜的另一？项乐趣。 　　书是林衍川从仁市带来的, 他看？了三？分之一？。 　　书中提及——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一？句真理：性？是一？切美的来源。 　　谈及性？，经验不？足的两人，首次于？清醒中深聊。关于？这方面, 苏姚的初次概念是十一？岁的时？候。 　　因为她发育较晚，启蒙的年纪自然也较晚。 　　那天她无？意？间从怡安小区门口的杂货店里看？见某类杂志，画面冲击感？极强, 肌肉纹理像画师笔下的漫画人物, 与班上的那些少年男孩全然不？同。 　　她怔怔地多看？了两眼。 　　杂货店老板拿着退她的零钱过来时？, 用报纸遮挡了一？下杂志，笑着说：“小姑娘, 这些不？是你该看？的。” 　　苏姚这才发现了一？些隐晦的萌芽。 　　“懂事”与“不？懂事”，就如此简单都来自于？这一？分钟的好奇。 　　再后来，苏姚对于？性？的理解，因为方萍而有了定性？—— 　　那时？候方萍将她关在？外面走廊上，一？关便是一？两个小时？。 　　里面的动静不？时？传出？来，有时？杨婆婆会出？来将她拉进？自己屋，关上门，屏蔽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苏姚便由此产生了一？种恶心、油腻、甚至犹如方萍将那些地痞流氓送出？来时？，他们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并在？她脚边吐的那口痰一？般…… 　　是粘稠的恶心物。 　　苏姚常常在？方萍的床上，发现这些恶心物。 　　她当时？便想，这些男人可真不？讲究，方萍…… 　　哦，她的母亲，可真能将就。 　　“然后呢？” 　　林衍川抱着她，开始了今夜的第二场盛欢。 　　他的神情依旧柔和，但肌肉的律动，却看？得出？他的用力。 　　苏姚想起那夜他撑伞的手臂，不？似杂志模特？的那样青筋粗暴，他不？算是肌肉含量很高的男人。 　　与林衍川住一？起的时？间，苏姚见他运动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奇怪的是，他对肌肉的掌控可谓是收放自如。这两次抱她，该温柔的时？候，让苏姚觉得是一？袭轻柔的毯子裹在？了身上，可该沉重的时？候，他便像用一？根绳子，将她稳稳箍住一？般。 　　准确地说，他向来收放自如，他很聪明，有些事仅仅实践了几次，都能越做越好，超越她的承受能力。 　　“然后——”苏姚气？息不？稳，显得虚弱。 　　她不？由回忆起六年前的那场荒唐事，缓缓地说：“后来我觉得，这种事也挺虚伪的。” 　　虚伪来自于？，六年前的一？天晚上，她与同学在？怡安小区附近吃饭，就没有回学校宿舍。 　　可尚未拿出？钥匙开门，里面方萍传出？一？道道激昂的声？音穿破她的耳膜。掏钥匙的手徒然停顿，一？瞬后收回了包里。 　　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已然习惯，于？是退了两步，低着头背靠在？护墙上，像小时？候一？样安静等待着。 　　杨婆婆的灯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刚准备去敲门—— 　　啪一？声？，门开了。 　　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身上甚至还穿着藏蓝色的F1训练服。落入苏姚眼帘的，是上面清晰的印着俱乐部的标志。 　　苏姚愣了下，才缓缓抬眸，去看？男人的脸。 　　两人对上眼的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眼了。 　　可男人先从吃惊中缓过神，他心虚地张了张嘴：“姚姚……” 　　苏姚难以？置信地看？着伍正龙，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思绪很久都做不？出？合理的反应。 　　方萍风情万种地出？来送他。 　　身上甚至还穿着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自以？为性？感？地靠在？门上：“不？是说走吗？怎么还没走啊……” 　　目光触及苏姚，方萍倒是满不？在？意？，轻哼了一？声？：“正龙啊，常来呀——” 　　伍正龙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姚，百口莫辩，事实上也已经无？从可辩。他只有低下头，沉默着与苏姚擦肩而过，离开了那条黑黝黝的走廊。 　　苏姚突然觉得可笑，心灰意？冷地质问方萍：“你不？觉得下贱吗？” 　　和死去老公最好的发小，在？苏伟的遗像之下，他们做着这般苟且之事—— 　　“下贱？”方萍冷笑道：“伍正龙现在？是俱乐部最能拿得出？手的选手，开着豪车，住着豪房，可比你爸爸当年厉害多了。” 　　她走回屋里，一？副得意？的样子：“难得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我，我跟他在？一？起，怎么就下贱了？” 　　苏姚缓缓闭了下眼，她轻笑了一？声？：“他亲口跟你说，他要跟你在？一？起吗？” 　　方萍仍在？做梦：“这还用说吗？从年轻时？我就特？别会拿捏他，那时？候他为了追我，还差点和苏伟闹翻。” 　　“就凭这样，就凭他年轻时？喜欢过你，就凭他刚刚跟你上床，所以？你就觉得他会和你在？一？起，会娶你回家？？” 　　方萍看？着她：“是又怎样？” 　　苏姚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留了下来，她一？步步逼近方萍：“别做梦了，他当年会喜欢你，是因为你还不？是女支女，是因为你长得漂亮，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你是我爸爱的人。” 　　“可你如今是什么？妈，你醒醒吧，别再做梦了，没人会愿意？真心对待一？个女支女……” 　　啪！ 　　苏姚的脸偏向了一？边，瞬间火辣辣的疼。 　　方萍气？的双眼泛红：“臭丫头，我是女支女，可我就是靠当女支女赚的钱把你养大的。我只是想找一？个男人依靠，好不？容易找到你汪叔叔，可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把他送进？了牢里，你毁了他！你毁了我的生活！” 　　“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我，但你，你不？可以？！” 　　苏姚捂着脸，她没有哭，可眼泪已经止不？住。 　　“从小到大……”她缓缓看？向方萍：“我没有用你什么钱，我是靠我自己活下来的。” 　　“汪十安是他罪有应得，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保护你不？被虐待，你可以？怪我，但你不？可以？……” 　　苏姚的声？音颤抖，手指也控制不？住的抖动。 　　她指着房间里的苏伟的遗像：“但你不？可以？当着我爸的面，跟他最好的兄弟上床！！！” 　　…… 　　“林衍川……”苏姚不？由仰头，阵阵酥麻令她说话断断续续，她将他一？把拉下，盯着某处，隐忍着说：“你感？受过，将一？辆车撞得稀巴烂的经历吗？” 　　“没有。”他如实回答。 　　苏姚笑着轻哼，随着律动，缓缓地继续说：“我有把一？辆赛车，狠狠撞烂的经历——” 　　那日之后，她来到赛车训练场，坐上伍正龙为她借来的训练赛车。她戴上头盔和手套，扭动钥匙，静静启动—— 　　一？阵轰鸣声？炸开，她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我甚至看？不？清赛道旁边的任何一？棵树。你知道吗，我在？一？条很短的赛道上疯狂跑到两百码哦——” 　　林衍川咬着她的耳朵，扶着她的腰肢，手指用力。 　　“刺激吗？” 　　“比这样还刺激吗？”他问。 　　苏姚渐入佳境，他紧随着雨声？的节奏，想象着与她口中描述的码数—— 　　苏姚高昂地哼了一？声？，从高处坠入低点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反正也很刺激。” 　　她松开手，静静地摊在？两侧。脱缰的野马奔驰着往前冲，马蹄嘀嘀，速度很快，她默默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人仰马翻的最后时？刻。 　　而在？赛场上的最后时？刻，她也松开了方向盘，任由赛车撞向前方的护栏之上。 　　那是唯一？一？次，死亡离她如此近。 　　然而，最后的三？秒，她还是快速降了车速，最终以？六十码撞了上去。 　　车头还是烂了，撞击的声？音瞬间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 　　伍正龙从人群中冲出？来时？，看？见苏姚穿着红色的赛车服，开门下车，摘下头盔携在？身侧，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她的神情很冷，停在？离他半米之处，淡淡地问：“那天你给钱了吗？” 　　伍正龙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他试图苍白地解释一？下：“姚姚，我不？愿意？用钱的方式侮辱小萍……” 　　“呵……”苏姚笑了，又问：“那你要娶她吗？” 　　伍正龙怔住，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当他在？娱乐会所里遇到方萍的那一？刻，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早已死去，可他还是跟她回家？了，并在？最刺激的时？刻，看？着柜子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达到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无？法将这样肮脏的想法道出？，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不？就是白嫖吗？”苏姚很清醒，甚至是犀利。 　　她走近了两步，停在？他的身侧，声？音很低地说：“伍正龙，你可虚伪。” 　　她一？字一？句，砸在？他那表里不？一？的灵魂上。 　　“你还不？如那些花钱的。” 　　伍正龙整个僵住，他的虚伪，一？瞬间无？所遁形。 　　昔日高傲、拒绝了自己的女神，被自己容宁于？掌心，看？着她犯贱！看？着她为自己痴狂！呐喊！甚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抬头看？向苏伟的遗像，居然有种报复式的快感？。 　　多年来的爱而不？得与默默祝福，在？一？瞬间扭曲成一？张丑陋的面孔。 　　是的，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于？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心有不？甘，只有方萍这种单蠢的恋爱脑，居然误以？为他这么多年，还深爱着她，等着她…… 　　自此后，苏姚放弃了赛车，离开了俱乐部，她甚至还没有正式出？道，她甚至已经为一？场全国F1新人赛准备了许久，她甚至做过一？场梦，梦里是她开着赛车奔向辉煌的终点。 　　但她再没有碰过车，也再没有见过伍正龙。 　　窗外的雨，渐渐有了停落的趋势—— 　　她明日便要回仁市，林衍川贪心地想，的确该让这场雨久一？些，他们都酣畅淋漓地淋一？场！ 　　苏姚看？着他，眼底皆是道不？尽的深刻。 　　她说：“还记得第一？次邀请的晚上吗？” 　　“记得。”他回答。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个梦，很刺激的梦。” 　　他努力去理解她说的话：“像此时？这样场景的梦吗？” 　　苏姚毫不？掩饰：“是的，像此时？这样场景的梦。” 　　“梦中的你，很温柔，又很勇敢，在？冒险中一？次次救下我，一？起与我堕入深渊。我们在？黑暗中各种尝试，找出？光明的出？路……”她轻笑：“你看？，梦成真了，我们似乎很契合，我们今晚已经做了多少种尝试了呢？你知道吗，是你验证了弗洛伊德的那句真理。” 　　林衍川笑：“是的，我们很契合，你也同样为我验证了。” 　　他扶着她的后脑勺，紧紧锁着她的视线，听着越发快起来的雨声？，他说：“今晚的尝试该结束了。” 　　一？切美好，也都有结束的时？刻。 　　他们已经贪恋了许久—— 　　她没有说话，已然允可。 　　这一？夜的雨啊，滴滴落落，时？快时？慢，终于？在？最后时？刻狂风暴雨一？阵，雷声？阵阵轰鸣，时？时？惊起苏姚浑身的神经，然后转为毛雨，随风颤抖地继续。 　　雷声？停了，雨也渐渐停了。 　　疯狂轰炸的空间，一？朝恢复寂静。 　　苏姚迷迷糊糊再睁开眼时？，入眼是蒙蒙的一？程光亮。 　　她看？了眼时？间，尚且不？到五点钟。林衍川还未醒，许是真的很疲惫，所以？才睡得这般沉。 　　苏姚披起衣服下床，从自己的“炸药包”里拿出？一？张纸笔，咬着笔盖想了许久，才开始落笔写下第一？个字：“亲……” 　　[亲爱的林律师： 　　见信已别，我将回到我们的家？中，与奶糕一？起，继续等待你凯旋归来。] 　　落下句号，她不？由想起他问，当年那场全国大学生摄影决赛的情况。当时？8岁到20岁在？泥地里挣扎了十二年的苏姚，死在？了那场落选的比赛中。 　　生活的逼迫，亲情的背叛，以？及人性？的肮脏与虚伪，一？点点摧毁消磨着她的意？志。 　　那辆撞烂的赛车，是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她最后的呐喊。 　　那日下午，苏姚坐在？会场外的椅子上，旁边是一？颗茂密的树落下成片的阴霾。 　　会场里的广播声？传了出？来，正念着获奖人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终了也没有她的名字。 　　苏姚缓缓抬头，伸手触摸着斑驳的阳光。 　　一？身无？穷的力量，在？一？瞬被抽走得一？干二净。 　　——还有意？思吗？ 　　——有什么意？思呢？苏姚，你这么努力，有什么意？思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什么要这样坚持呢？ 　　她想起自己在？紧要关头放慢到60码速度的行？为。 　　她连自己也嘲笑了—— 　　没勇气？死，那就活着受罪吧…… 　　她想，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 　　- 　　不？！ 　　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用我那十几年的痛苦，换来了与你的快乐。 　　而你的努力，也换来了如此优秀的人生。 　　——每个人都有一？场自我修行？。 　　苏姚捏着笔，往下挪了一？点，继续写到： 　　[希望你归来时？，我与奶糕，都已不？同。] 　　期待与你再相见； 　　期待不？一？样的我与你又相见。 第38章 　　·38 　　十天后—— 　　TY工作？室与电视台联名举办的比赛, 名叫“觅光”。报名地点在电视台，距离学府第比较近。 　　苏姚早上去了学府第，与两？位教授吃了午饭后, 下午才去的电视台。 　　仁市电视台大楼很大, 苏姚在里面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报名的地方。此时杨教授拨来电话？：“姚姚啊, 你下午记得过来吃饭，我准备做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 　　从栾城回来后, 苏姚发？现两？位教授的性格都？是比较开朗爱热闹的，但因？为林衍川平日的工作？很忙, 就疏忽了对他？们？的陪伴。 　　所以最近几天, 苏姚常去陪他？们？吃饭, 两？位教授见着她都？开开心心的。 　　他？们？开心, 她自然也跟着高兴。 　　“好的。”苏姚举着手机, 抬头看着路过的办公室：“或者您等我回去了，我来做……” 　　话？未说完, 肩膀突然撞上一个人。 　　苏姚捏在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 　　她忙与杨教授挂了电话？, 然后蹲下身去捡。 　　“对不起啊，小姑娘。”一道沧桑的中年男声于头顶响起，同？时见到？两？个人的手正帮她捡着资料。 　　苏姚顾不上看他？们？：“没关系, 没关系。” 　　她捡完站起身后，只见对面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鬓发？苍白，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和一名黑框眼镜长发？高个, 身上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青年人。 　　这名青年, 无意？间看见她的资料，是“觅光”比赛的报名表。 　　“你要报名觅光？”他？随口问了句。 　　苏姚点头：“是的。” 　　中年男人手里正好拿着她的照片, 闻言低眸看了眼，不由被吸引了视线。 　　相片是在一个瀑布边，他？大抵能认出应该是栾山的那座瀑布。边上卵石很大，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裙，扎着辫子站在上面，面朝瀑布，迎面是水花与阳光，强烈的视觉光线模糊了边角。女孩笑着微微躲闪水花，溅开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 　　照片捕捉得很好，角度找得也合格，整张照片营造出一种大自然与女孩玩耍的感觉。 　　“对不起。” 　　中年男人正看得入神，便被一声道歉打断了。 　　苏姚指了指他？手中的照片：“这是我的……” 　　“嗯。”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递给了她：“拍得不错。” 　　苏姚笑了笑：“谢谢。” 　　她张望着周围：“请问你们？知道‘觅光’报名点在哪儿吗？” 　　长发？青年指着身后的走廊：“一直走左转，上楼梯就能看见。” 　　“好的。”苏姚赶紧将东西整理了一下，向两？人挥手：“两？位再见。” 　　中年男人点头：“再见。” 　　看着苏姚走远，两？人转身继续往前走。长发？青年问：“老师是觉得那张照片拍得不错？” 　　中年男人淡淡说道：“你可以关注一下这个小姑娘。” 　　长发？青年嗯了一声：“从刚才已经见过作？品中，她的的确还算能入眼。” 　　- 　　报名点在一个很大的会议室。 　　报名高峰期在早上，此时又是午后不久，人并不多。苏姚排队只用了十分钟就轮到？了，工作？人员将她带来的资料进行审核，苏姚坐在对面静静等着。 　　审核她的是一个女孩，她看得很认真，视线落在学历一栏时：“仁市传媒学院的？” 　　“是的。” 　　女孩点头，拿出一个信封将她的资料都？装好放进了抽屉里。 　　她好意？提醒：“我看你的作？品还不错，不过如果参加觅光，是为了有机会签约TY的话？，专升本的学历可能不够，最好提升一些学历。” 　　其实？摄影行业对学历的需求并不高，只是TY工作？室目前是国？内名列前三的摄影工作？室，想？进入的摄影师很多，其中自然不乏优秀的人才。 　　所以学历，就成为竞争并用来筛选的条件之一。 　　女孩拿出一个册子递给她：“你把信息填一下，最后这里签一下名。” 　　苏姚应了一声，持笔填写？。 　　最后签完名，刚准备放笔，就无意？看见最上面那一排的名字。 　　是她已经大半个月联系不上的张瑶。 　　在过去几天，苏姚也试图联系过她，只是从来都？没有联系上。她赶紧指着名字，问：“请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女孩看了眼，这个名字她的印象还挺深。 　　是个非摄影专业的女人，携来的作？品也令她眼前一亮。 　　“她啊，”女孩说：“在你前面二十分钟。” 　　苏姚噌一下站起来：“请问还有其他？手续吗？” 　　女孩怔怔看着她：“倒是没有了……” 　　“谢谢。”苏姚拎起包，匆匆跑了出去。 　　她来的时候，一路都？没有见到？张瑶，那她极有可能是从另一条路走的。苏姚则反向追去，穿过一条长道，又下了几层阶梯，一路仔细看周围的人，直至从大楼的后门走出，都？没见到？张瑶。 　　难道已经离开了？ 　　苏姚走得比较急，气喘吁吁地顾盼四周，然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给张瑶打了个电话？。 　　果然，还是无人接听。 　　她又想？找老于给张瑶打电话？，但一翻出号码，便想？起她从栾城回来后，老于就总是想？办法约她出去吃饭，她迫不得已，便告知他？自己已经结婚了。 　　当？时老于的表情从不相信，到？震惊，最终到？受伤，每一个转变都？被苏姚看在眼里。 　　苏姚心有不忍，想？起她大学刚毕业时，老于好像就追过她一段时间，但她躲躲避避的，老于似乎就懂了她的意？思，再也没有逾越过半分朋友之间的界限。 　　直到？最近，苏姚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放弃。 　　长痛不如短痛，苏姚话？说得很绝，老于最终落寞转身，迈着沉重地步伐离开。 　　自此后，两？人已经近一周没有联系了。 　　也挺尴尬的，苏姚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报名进行得很顺利，回到？学府第时，还不到？四点钟，距离做饭时间还早，杨教授就兴高采烈地拉着苏姚玩体感游戏。 　　林教授从书房里出来，手里尚且捧着一本书，老花镜吊在鼻梁上，啧啧两？声：“老杨，你消停点吧，医生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医生说的话？？”苏姚抓住了关键点。 　　杨教授白了林教授一眼：“医生是说不能做剧烈运动？，又不是不能运动？。这体感游戏运动？量又不大，还能强身健体呢。” 　　林教授哎呀一声：“你胡说八道！” 　　“这些游戏对于年轻人来说，运动？量确实？不大。但你都？多少岁了？”林教授皱着眉头：“你都？七十几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呐，你已经是个只能打打太极散散步的年纪了。” 　　杨教授嫌林教授话？多，将他？推进书房：“你你你，烦死了，进去看你的书去，别打扰我们？。” 　　林教授无奈，只得扬着嗓子叮嘱苏姚：“姚姚啊，别跟你阿姨玩这破游戏，她高血压，腿脚也不利索，哪哪儿都？是毛病。” 　　啪一声，杨教授将书房门关上。 　　冲着门很可爱地咒骂道：“你才哪儿哪儿都？有毛病，你脑子有毛病！” 　　苏姚忍俊不禁，抿着唇笑。 　　杨教授笑着走回来，摆了摆手：“姚姚，别理你叔叔，我们？玩我们？的。” 　　苏姚赶紧拦住她：“阿姨，我们？还是不玩了吧？您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您去院子里走走。” 　　杨教授不悦：“那有什么好走的？就玩这个游戏。” 　　“可是您的身体……” 　　“姚姚。”杨教授有点不悦了：“你要是不配阿姨玩，那阿姨就自己玩。” 　　言毕，嘟着嘴就去摁游戏机。苏姚赶忙说：“那这样好不好，我们？玩十分钟，十分钟后就休息。” 　　杨教授立马喜上眉梢，并试图讨价还价：“十分钟后休息十分钟，再玩十分钟。” 　　苏姚一愣，无奈地笑着：“好，不过再玩十分钟，我们？就不许玩了。” 　　杨教授像个孩子得了糖，笑呵呵地点头：“行，阿姨答应你。” 　　苏姚刻意？选择运动？强度比较低的游戏，陪着杨教授玩完这二十分钟后，她让杨教授坐下休息一会儿，自己则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杨教授缓过来也赶紧进来帮忙，这顿饭便吃得比较早。 　　饭后，苏姚削了点水果，陪着两？位教授看电视。 　　杨教授问她，和小川有没有商量过拍婚纱照的事情。 　　“听说现在的婚纱照得要一两？个月才出来呢，你和小川得抓紧时间去拍，别等他？打完官司回来结婚，发？现婚纱照来得及拍就糟了。” 　　婚纱照的情况，苏姚作？为影楼的摄影师，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原想？，等林衍川回来后，在阁木随便拍一张应应急就好。但闻及她的打算，两？位教授连忙否定：“那怎么行，不能这样敷衍。” 　　杨教授说：“如果是小川没有时间，我跟小川说，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来。” 　　言毕，杨教授将平板拿出来，苏姚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拨出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等待接听的音乐刚响起三秒钟，林衍川就接了起来。 　　他？那张憔悴而又好看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苏姚伸过去想？挂断的手指立即停顿，看着他？的脸，嘴角不由扬了扬。 　　“妈。”林衍川似乎还在办公室，他？揉了揉眉心骨，疲惫地问：“有事吗？” 　　杨教授径直道：“你和姚姚的婚纱照，准备什么时候去拍？” 　　林衍川一愣，眸光微闪，似乎看了眼旁边的苏姚。 　　他？轻笑一声：“随时都？可以啊。” 　　杨教授挑眉：“那你都？预定好了？” 　　“……”林衍川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立马说：“现在就预订。” 　　林教授在旁边补歌，趁机教育了一番林衍川：“小川，虽然你的工作？很忙，但结婚是一件大事，你不能以工作？忙为由，就什么都？不管，全丢给姚姚。” 　　苏姚在旁边一脸乖巧，有点不知所措。 　　说实？话？，虽然结婚的事情林衍川过问得较少，但两？位教授却特别放在心上，所以苏姚并没有觉得林衍川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 　　林衍川不反驳，嗯了一声：“您说得对。” 　　但林教授的话？，却激起杨教授的伤心事。她阴阳怪气地故意？说：“是啊是啊，别像你爸年轻时一个德性，结婚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管。” 　　林教授不服：“我怎么不管了？拍第一套婚纱照你不喜欢，我不是立即就安排拍第二套？”、 　　“我那是不喜欢吗？拍第一套的时候，你明明就是在敷衍我，只有一套衣服两？张照片，还拍得丑死！” 　　“什么只有一套衣服，明明是三套！”林教授冲着苏姚说：“你阿姨一天天的记性不好，有些事记得越来越混乱。” 　　杨教授反驳：“第二套的时候才是三套衣服，敢不敢跟我去翻出来看？！” 　　“有什么不敢的？翻出来我数给你听。” 　　两？个日常斗嘴的“小孩”，念念叨叨地一起走了书房。 　　苏姚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笑着，视线回到？平板上，与他？遥遥相望。 　　自从她从栾城回来后，他？们？每天都？会打一个简短的电话？，但从来没有开过视频。 　　突然“见面”，两？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半晌没有说话？。 　　两？位教授叽叽喳喳的声音自书房里传出来，而隔着屏幕相见的他？们？，嘴角都？以同？一个弧度扬了扬。 　　他？忽而开口：“今天报名顺利吗？” 　　苏姚应了一声：“挺顺利的。” 　　“那就好。”他？说：“关于婚纱照，我找做摄影的朋友帮忙，你觉得可好？” 　　“你有做摄影的朋友？” 　　“嗯。”林衍川笑了笑：“好像还做得不错的样子，很难约到？他？的档期。我可能需要与他？谈判，看能不能约到？他？的私人时间。” 　　见苏姚感兴趣，他？又说道：“到？时候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好。” 　　两？人便又沉默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们？打电话？的节奏往往是聊完一个话？题，就会沉默一会儿，但也从来不会感到？尴尬。 　　书房里两？位教授还吵得热火朝天。 　　苏姚持着一块苹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林衍川看着她，唤了她一声：“小骗子。” 　　“嗯？”她小声地应。 　　林衍川顿了顿，音量降低了几分：“想？我了没？” 　　苏姚嘴角咧开，她将剩下苹果一口吞下，一边咀嚼一边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随后，问他？：“那你呢？” 　　林衍川却并不如她这般简单坦率，微微一笑后，说：“下次告诉你。” 　　“……”苏姚轻哼，撇开了脸。 　　还是这样狡猾！ 　　下次他？再问这种问题，她也要学他？这般回答！ 　　林衍川的镜头晃动？了起来，看上去是他？正拿着手机站起来，然后他？又唤她：“小骗子，看这里——” 　　苏姚低眸。 　　只见他？的镜头翻转，隔着写？字楼光洁的落地窗玻璃，以及好几条街的距离，在对面的写？字楼之上，正闪烁着几个偌大的字母—— 　　I MISS YOU！ 　　苏姚忍不住抿嘴笑，但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林律师，这招有点土了……” 　　镜头再次翻转，林衍川哈哈一笑：“是吗？那还是下次再告诉你好了。” 第39章 　　·39 　　婚纱照拍摄的时间定在？周末。 　　由？于杨教授对当年婚纱照的不满意, 两位教授“争吵”了两天后，苏姚与林衍川决定也为他们在？同一？天预约一？套拍摄，弥补年轻时的遗憾。 　　“觅光”报名结束的第二天, 官方公？众号开始就初赛作品进行群众投票。 　　投票当天, 苏姚醒来？打开微信朋友圈，就看见？两位教授早已经将链接转发, 配上各种小表情拜托亲朋好友为她投票。 　　刷新了一？下？，林衍川的头像也跳了出来？, 居然也转发了一？个。 　　在？他严肃的法规普及链接中？，这条便显得格外显眼。 　　再一？刷新, 秦宇和陆尧也先后转发了。 　　大清早, 苏姚的心里就如窗外晨阳那？般暖洋洋的—— 　　原来？这就是梦想？被支持的感觉。 　　真？好…… 　　她也打开了链接, 挨个仔细观察分析作品, 直到一？副黑白色的作品映入眼帘, 她蓦然停住。 　　这张相片，她很眼熟。 　　但看见？拍摄者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 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甚至于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然而，最终清醒的认识到，这的确是她两年前拍摄的。 　　苏姚盯着作品名称一？栏, 张瑶为它取名《暗色》。 　　然而苏姚盯着拍摄者一？栏，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直到老于打进电话—— 　　“姚妹，”他语调如旧, 好似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你看觅光初赛作品没？” 　　苏姚明白他想？说？什么。此时她的心情很平静, 既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又？客观知道？事实已然摆在？眼前，她不得不去接受。 　　“看了。”她回答。 　　老于听她语气平静, 原本激动的情绪一？下？噎了回去。他顿了一？下？，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苏姚看似平静，是因为时间太短，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 　　老于提议道？：“先找张瑶吧，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这是最好不过的处理。 　　当然，苏姚也可以？选择立即报警，或者拿着证据向TY或电视台举报张瑶，但她还是想？先见？张瑶一？面。 　　苏姚再次试着给张瑶拨打电话，这一？次，终于拨通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苏姚举着电话，率先开口：“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能听见？她那？边传来？一？些？杂乱的声音，片刻后，才听她说？：“我在？市人民医院。” 　　苏姚驾驶着辉腾，在？去往人民医院的路上，她想？起与张瑶的初识。 　　那？时她刚毕业，与张瑶相逢于一？场摄影展览。两人就某个作品进行一？番讨论后，大抵是觉得志同道？合，张瑶主动询问她的名字。 　　“苏姚。”她也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张瑶笑着说？：“这么巧，我也是瑶瑶呢。” 　　后来？相熟后，她们才知道？，此瑶非彼姚。 　　苏姚来？到医院的肿瘤科，这里是医院最充满绝望的地方，所有的病人都是一？脸的灰暗，毫无？一？丝光亮，他们对死亡既恐惧，又？麻木通透。 　　苏姚走到最里面，停在？了ICU之外。 　　透过18号病房门上的一？块探视玻璃，她看见？张瑶穿着绿色的无？菌衣服，坐在？病床旁边，守着正处于昏迷的小身？体。 　　机器冰冷的滴滴滴声，似乎已经麻痹了张瑶的神经。 　　以？至于苏姚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她才回头望来？，隔着一？扇门，两人平静地对视着。 　　张瑶不敢走远，她脱下？无？菌衣服，与苏姚站在？病房之外。 　　周围医生、护士和病人来？来？往往，两人排排靠着墙，目光皆望向18号病房。 　　“什么病？”苏姚先开了口。 　　张瑶说？：“白血病。” 　　张瑶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但却听得苏姚心头一？惊。她看向张瑶疲惫的一？张脸：“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张瑶说？：“有一？次我回老家了很长？时间，就是那？时候发作的。” 　　可归来？时，她却什么也没说？，一？如往常。 　　以？致苏姚以？为她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并没有过多的追问与关切。 　　苏姚想？起也是从那？时起，张瑶才开始为了让影楼多赚钱，向她频繁使用苦肉计这一？招。 　　但她却没有一？次，将张瑶夸张的演技当真？。 　　“第一？次的时候，运气好，控制住了。”张瑶面如死灰：“可是上个月又？复发了。” 　　“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家底，彻底被掏空了。” 　　苏姚问：“所以？这段时间，你都在？医院？” 　　“是。” 　　苏姚深吸一？口气，她蹙了蹙眉：“张瑶，你可以？跟我们说？的，大家一？起想？办法，不是只有……这种方式能解决问题。” 　　张瑶缓缓垂下？头，轻轻笑了下？。 　　“什么办法呢？卖掉阁木，然后我拿走属于我的那？百分之六十，还是说？向你和老于借钱？”张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姚：“姚姚，这些？我都想？过。阁木经过评估后，因为门店位置不佳，设备转手一？卖，二手价也不值几个钱，短时间内以？并不好以？合理的价格出手。” 　　“老于看上去过得挺好，但这几年不景气，他的公？司勉强维持，手里也没多少闲钱。你……就更不用说？了。” 　　她声音颤抖，似在？哽咽：“我首先想？到的，是那？笔奖金……” 　　可她无？法面对苏姚，便一？直躲着，甚至于不敢与苏姚联系，怕苏姚的关心，让她无？法狠下？心。 　　“姚姚，是我对不起你，你举报我吧，或者告我吧，我……”张瑶双手捂脸，最终情绪崩溃，破罐破摔：“我撑不下？去了……” 　　这是苏姚从未见？过的张瑶。 　　在？她的记忆中？，张瑶是洒脱又？恣意的，当年就是这样的女人，说？干就干，将老家一？套房子卖掉，抱着几十万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递出邀请函—— 　　“小姚姚，我出钱，你出技术，咱们一？起闯荡摄影行业吧！” 　　这么多年，阁木并没有赚多少钱，只是足够两人糊口的同时，不至于倒闭的程度。 　　苏姚对阁木的发展，虽然没有张瑶那？般上心，但也并没有躺平摆烂，还算积极地配合着张瑶的各种安排。作为合伙人，苏姚问心无？愧。 　　只是，如果是作为朋友，苏姚此时意识到自己有多不称职。 　　张瑶是个好强之人，所以？她不愿意将这件事真？正拿出来？“博同情”，而是选择独自承受。苏姚则常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视了对她的关注。 　　“张瑶，你有没有想？过，你高估了我的水平，我的作品，未必能获奖的。” 　　张瑶抬起头，一？张泪湿的脸带着最终的决绝：“是的，如果没有获得奖金，我会立马将阁木低价卖掉，将所有钱交给医院，然后去跟你摊牌。” 　　这是她的破釜沉舟，也是她作为母亲最后的挣扎。 　　自此后，她将别无？他法，她会与她的孩子一？起听天由？命。 　　苏姚深吸一？口气—— 　　与张瑶几年的携手风雨，令她无？法坐视不管：“把阁木卖了吧，不必分成，你全部留着。” 　　但对于张瑶的所作所为，她也无？法发散圣母心，全然不计较：“你自己退赛，我当没发生过。但是……” 　　苏姚艰难地说？：“我们以？后也别联系了。” 　　- 　　阁木很快被卖掉了。 　　在？此之前，苏姚和张瑶再没见？过面，连买卖协议，都是请老于代为递交的。 　　陪着苏姚去阁木收拾东西那？天，老于打电话给张瑶，告知她阁木还有她的一？堆东西，请她自行回来？拿走。 　　然后在？电话里一？边数落张瑶蠢，光明大道？不走偏要走一？条歪门邪道？。一？边又？翻着手机短信，没好气地问：“我还有十万闲钱，你要还是不要？” 　　洗片室里，苏姚将所有的设备都擦拭干净，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 　　她最后看了一？眼，抱着箱子走出来？。老于已经挂了电话，唉声叹气地说？：“张瑶那？烧钱的孩子，刚从重症出来？没几天，又？进去了，估摸着卖阁木的这点？钱，是撑不了多久了。” 　　苏姚没吭声，默默将阁木锁上，走下？了楼。 　　把箱子放进辉腾后车厢，她与老于说？：“走了。” 　　老于看着她，欲言又？止，想？要劝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辉腾驶出了狭窄的街道？，苏姚却并没有立即回新城区，而是向着相反方向上了山。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回到晟胜苑独自待着容易胡思乱想？。而她缓解心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开着车跑山。 　　林衍川将辉腾留给她这段时间，苏姚始终遵纪守法。今晚她一？开始也是如此，只是随着几个弯道？过去，脑海中？便回忆起八年前伍正龙教她跑山的场景。 　　熟悉的感觉逐渐回归，手法越发娴熟—— 　　脚下？油门，自然也不自觉地持续往下？压。 　　从一？座山跑至另一？座山峰，苏姚将车缓缓停至路边，正逢夕阳降落，天边血橙染天。 　　苏姚下？车靠着车欣赏着，不知不觉，夜幕就降临了。 　　她刚准备上车返回，就看见？底下？有一？串车辆飞速驾驶，延伸望去，只见？那？附近灯火冲天，车辆无？数，周围人头攒动，热闹不凡。 　　苏姚熟悉这种场景，正是地下？赛车。 　　自从六年前与伍正龙绝别后，苏姚再也没参加过这种场合。 　　今日倒是有些？好奇，想？看看现在？的地下？赛车形式与以？前是否有所不同。于是驱车朝着那？灯火处而去。 　　由？于周围有比赛，车辆较多，苏姚的驾驶速度便刻意放缓。等看见？封锁带后，她将车停在？了周围，徒步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许多人围成一？圈，两边整齐停放几十辆五颜六色的赛车，俊男美女们三三两两结群站着，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非参与者的闯入。 　　比赛还在？准备，但第一？波的叫嚣已然开始，周围吹哨呐喊声不断。 　　苏姚站在？人群中？，看着两边放狠话，准备观望一？会儿便走。 　　这时——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姚？” 　　苏姚闻声回头。 　　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见？她回头，万分惊喜地朝着她走来？：“居然真？的是你！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大惊喜！！！” 　　男人走到她面前，张开手臂就想？拥抱她。 　　苏姚赶紧退开一？步，拦住他：“墩子？” 　　“是我是我。”何墩掩饰不住地高兴：“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苏姚和墩子，当年是差不多时间加入伍正龙所在？的俱乐部，同身？为新人，只是苏姚上车便一？鸣惊人，而何墩则明显资质平庸，在？俱乐部的存在？感极低。 　　后来？苏姚退出了，何墩则一？直待在？俱乐部，两人久而久之便没了联系。 　　何墩好奇地问：“欸，我不是听说？你不玩车了吗？” 　　苏姚点？头：“是不玩了，路过这里，顺便看看。” 　　此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两人回头望去，第一？场比赛要开始了，人群更是喧闹不已。 　　苏姚好奇地问：“墩子，这场子是谁办的？” 　　何墩回答：“一？群富二代！” 　　难怪—— 　　苏姚一？进来？就发现，这几十辆车中？，有不少几百上千万的，原来？是一？群富二代的消遣场子。 　　第一？场比赛进入倒计时，随着一？声砰，七八辆车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姚又？问墩子：“赌注高吗？” 　　何墩撇嘴：“这群富二代都是个顶个的有钱，你说？高不高。” 　　苏姚看他：“有多高。” 　　何墩竖起一？根手指：“这只是一？场的价。” 　　“十万？” 　　何墩笑：“一？百万！” 　　第一？场的车已经过了首个弯道？，伴随着嗡嗡嗡的声音，在？一？阵喧沸中？，朝着第二个弯道？飞驰而去。 　　苏姚盯着那？些？车，脑海中？想？起了下？午老于说？的话—— 　　何墩见？她一？动不动看着，陷入了沉思。他笑了声，揶揄道？：“怎么？是不是看心动了？” 　　他说？：“这帮富二代都是些？业余选手，其他参赛的人也大多都是半吊子，要是你上场，凭你的技术和当年伍哥教你的那？些？本领，绝对轻轻松松拿下？一？场。” 　　在？何墩眼里，苏姚是人人称绝的天才，是俱乐部视为明日之星培养的对象。她是天生就该握着方向盘，奔驰于极限速度中？的人。 　　然而，六年前她猝不及防的退圈，是连何墩都为之遗憾的事。 　　如今跟着伍正龙转做经纪人的他，手里正缺的就是这样一？颗耀眼的紫云星。 　　“苏姚，”他试探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第40章 　　·40 　　何墩的声音被周遭的嘈杂掩去？了大半, 但？苏姚还是听见，也将她的思绪拉回到正规上。 　　她清淡一笑，敛回目光：“不试。” 　　何墩明显失望, 他试图再劝说两？句, 却见苏姚已经越过准备走：“墩子，你好好玩儿, 我走了。” 　　何墩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他刚踏足经纪人圈子，手上带的几个赛车手资质都一半, 好几个还都是兼职，再次遇见苏姚, 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紧追在苏姚身后：“苏姚, 你就这样甘心放弃赛车吗？” 　　苏姚不语, 自顾自往前走。 　　何墩又说：“现在国内环境比以前好很？多？, 有许多？资本投入, 现在玩赛车可比以前带劲。苏姚，以你的资质, 只要一出道, 就可能会？有资本签你，再随便赢两？场比赛，你的身价肯定……” 　　何墩话说至此, 就见着苏姚拿出一把车钥匙，身旁的辉腾就亮了下。 　　他最后几句话便噎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看来你现在的身价也不低啊。” 　　苏姚看了下黑亮色的辉腾，微微笑了下, 也并没有解释。拍了拍何墩的肩膀：“走了。” 　　何墩反应过来：“欸！留个联系方式呗！” 　　苏姚开门坐上车：“没变。” 　　- 　　觅光的初赛结果已出, 苏姚的作品《大自然的慈爱》在群众投票中不算名列前茅, 但？在专家？评审得分中，排到了第五名, 综合得分是第九名。 　　至于张瑶的《暗色》，在她们谈话后的第二天，就已经撤下了。 　　奶糕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经过苏姚悉心的照顾，小猫咪已然卸下心防，对？苏姚不再那么抗拒。 　　新买的猫条到了，苏姚拆开包裹，奶糕似乎已经闻到了味道，便走过来在她脚下蹭了蹭。 　　苏姚打开一包，蹲下来喂它。奶糕乖乖地舔着，吃得很？开心。 　　苏姚摸着它柔顺的毛，心里软乎乎的，因？为方萍不喜欢动物，所以苏姚从小到大没养过什？么宠物。 　　“奶糕，”她的拇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今天爸爸就回来咯，稍等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好不好。” 　　奶糕似听懂了，抬起脑袋喵了一声。 　　苏姚便笑了，将它抱在腿上。 　　又说：“但？是你不可以告诉爸爸，我把自己称为妈妈，把他称为爸爸这件事，否则我会？不好意思的。” 　　林衍川落地时间是下午四点过，他走出通道，在周围环视了一圈，然后落定在一处。 　　今日？阳光正好，明朗的光线让每一个人看上去？都神采奕奕。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裙子，和一双小白？鞋，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垂在右边肩膀上，看上去？温婉又乖巧。 　　不难发现，苏姚最近买了些新衣服，她的审美似乎正在悄然变化中。 　　她站在人群之外，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见到他出来，立即咧嘴笑开，冲他的方向招手。 　　“不是说不用？来接。”他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瞥了眼满眼迷茫看着他的奶糕，轻笑了声：“还带了个小的。” 　　“奶糕很？乖的。” 　　林衍川又垂眸看了眼。 　　小家？伙正趴在她的臂弯处，可能建东陌生人还是有点害怕，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有点委屈的小表情，他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嗯。”林衍川松开苏姚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确实很？乖。” 　　只能说某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的，但？偶尔还是会？背着他偷偷调皮一下。 　　比如？前两？天晚上—— 　　走到停车场，苏姚很？自然地往驾驶座方向走去？，却被林衍川拉住了。 　　“我来开吧。”他朝她摊开一只手，示意将车钥匙给他。 　　苏姚捏着车钥匙的手放在后背，踮起脚凑近他，狡黠一笑：“林律师该不会？不敢坐我开的车吧？” 　　林衍川垂眸看着她。 　　一瞬后，他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苏姚，关于这个，我还有帐要跟你慢慢算呢。” 　　说完，他微微附身，长手越过她，拿走了车钥匙。 　　苏姚被他说得一怔，顿时有点心虚，坐上车后开始暗自细数，这段时间开车有没有不规矩。 　　一通盘回忆下来，好像也就只有那天跑山的时候，速度的确没控制住…… 　　不过那天林衍川不是在加班吗？她回家？后，他们很？晚才打了一通电话，他的语气好像也没什？么。 　　难道这个车有监测速度或记录速度的功能。 　　思及此，苏姚便在显示屏上划来划去？，仔细研究着有没有类似的功能。 　　“在找什？么？”林衍川盯着前方，忽而问道。 　　苏姚尴尬地笑了下：“我们放两？首歌听？” 　　林衍川没有说话。苏姚便用？蓝牙连接手机，放了首轻缓的英文歌曲。 　　期间林教授打来电话，问两？人到哪里了。 　　由于连接了蓝牙，通话便开了扩音，在车厢里回荡。 　　苏姚算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挂了电话，音乐刚响几秒钟，又见一个电话拨进来，对？方的名字在车载的显示屏上跳了出来。 　　苏姚看了眼，迟疑了两？秒后，挂了电话。 　　过了两？分钟，又再一次打进来。 　　苏姚蹙了蹙眉，打算再挂断时，一路专心开车的林衍川看了眼屏幕—— 　　何墩（辉光俱乐部）。 　　下一秒，苏姚便挂断了。 　　林衍川的视线再次回到前方，没有作声。 　　杨教授做了一席饭菜，大多？都是林衍川和苏姚喜欢吃的。别看杨教授平日？里喜欢玩年轻人的东西，时常也爱和林教授拌嘴，但？她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母亲。 　　苏姚这段时间常来陪他们吃饭，杨教授通过苏姚夹哪盘菜的频率比较高，记住了苏姚爱吃的菜。只要苏姚在的时候，就总会？做两？个她喜欢的。 　　在这一点上，杨教授和杨婆婆的性格还挺相似的，令苏姚感到无比亲切。 　　吃完饭，苏姚就拎着包神秘兮兮地和杨教授走去？了卧室，留下两？个男人在阳台上喝茶。 　　杨教授问：“带来了吗？” 　　苏姚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带来了，您试试合不合适。” 　　她说着就从袋子里拿出一副肉色的胸贴，杨教授一看，这滑不溜秋的东西居然要粘在身上，不免显得手足无措：“这这这怎么戴？” 　　苏姚将东西往自己胸部上一放：“把这个塑料拿掉，就这样放着，然后笼住扣紧就成。” 　　杨教授看她穿着衣服如？此示范，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笑了声：“哎呀，现在这些东西，让人觉得怪难为情的——” 　　苏姚笑了笑：“可是它能让你穿更好看的婚纱啊。” 　　杨教授盯着胸贴半天，才羞涩地说：“我脱了衣服试试？” 　　杨教授平日？里自信大方，很？难有此时这般的羞赧，苏姚觉得可爱极了，点头说：“您试试，很？简单的。” 　　此时阳台上的两？个男人，沉默着喝了几杯茶水后，林衍川才开口：“没想到您居然会？答应杨教授重拍一套婚纱照。” 　　林教授无奈地摇头：“就当？是弥补她的一个遗憾吧。” 　　林教授说—— 　　两？位教授是在国外结婚的，工资不高，条件十？分艰苦。领证结婚之前，林教授拿着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请求一个摄影师帮他们拍婚纱照。 　　没想到遇人不淑，那人就为杨教授准备了一条很？普通的白？裙，寥寥拍了几张后，就收拾东西走了。 　　结婚后，林教授第一次涨工资，就带着杨教授找了家？正规影楼重拍。 　　谁知？路上两？人又吵了一架，这一套婚纱照拍得十？分生硬，一副貌合神离的样子，最终被杨教授塞进了衣柜里，再不愿拿出来看。 　　林教授端着茶杯，目光深远地往外面望去？，叹了一声：“我家？境不好，这么多？年杨教授跟着我，确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年纪大了，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林衍川点头，喝了口茶。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口：“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杨教授喜欢跳交际舞，而您却四肢僵硬，当？时您和杨教授是如？何磨合好的？” 　　事情已经很？久远了，林教授回忆了一下。 　　“我记得也没怎么磨合。”他笑着说：“虽然她要和别的男人搂腰跳舞，我的确很？难接受，但？你母亲不是那样不懂分寸之人，所以——” 　　林教授为两？人续上一杯茶：“尤其是夫妻之间，尊重对？方的喜好也很？重要。我从来没有跟你母亲说一句不准，所以她自己跳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跳了。后来我也想了一下，如？果我态度十？分强硬，说不定她会？一直跟我吵架，反倒越跳越起劲。” 　　林教授最后总结：“有些事啊，方法？很？重要。” 　　林衍川手里拿着茶杯，视线低垂，若有所思。 　　不多？时，两？人就离开了学府第，回到家？中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苏姚先行洗了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见着林衍川双手杵在窗台上，盯着楼下繁华彩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看。 　　他身上还穿着便服，高大的身子微微附着，手臂很？长，天生的骨架子让他气质非凡，仅仅是一个后背，都能让人忍不住去？联想那张脸应该也长得很？帅吧。 　　不过，此时苏姚咬着唇，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今天的林衍川，有些沉默，这种沉默和平时的话不多？不同，令苏姚生出一丝丝距离感。 　　“林衍川…”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我洗好了。” 　　林衍川回头，月光和城市的霓虹灯光皆在他身后。 　　苏姚看见了他脸上藏不住的疲惫，顿时有些心疼。为了这两？天能回来拍婚纱照，也不知？道他连加了多？少天班，熬了多？久的夜。 　　林衍川微微笑了下，走过来，却径直越过她。 　　“把头发吹干，先上床吧。” 　　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第41章 　　·41 　　苏姚确定, 林衍川在生？气。 　　这个想？法令她感到不安，胡思乱想？地吹干了头发，坐在床上等了几分钟。 　　她想？谈一下？, 可不确定林衍川是否想？谈。他看上去很累, 明？日又要早起，或许想？早点休息。 　　但他是一个不容易生？气的人, 他很自持，往往把情绪把控得很好？, 若说？什么时候会失控，苏姚唯一能想？到的, 便是在栾城的那几夜。 　　相比他们婚前的那一夜, 林衍川似乎激情许多, 这大概就是他的失控。 　　但要说？林衍川今天在冷暴力, 苏姚却也觉得并不是。 　　因？为他依旧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温柔对待她，给她夹菜, 或是牵着她的手？, 对她微笑等等，一切又都如常—— 　　可就是有些不同。 　　怎样的不同，苏姚说？不上来, 但就是很深刻地感受到了。 　　她想？，如果不谈一下？的话，她今晚必然会睡不着觉。 　　喵—— 　　正当苏姚万分纠结的时候, 奶糕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站在床边, 瞪着一双蓝幽幽的大眼睛看着她。 　　苏姚伸手？去逗它：“怎么了，奶糕？” 　　奶糕走上来靠近, 小脑袋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苏姚猜测道：“你是不是饿了呀？” 　　苏姚下？床到客厅，又打开了一条今日到的猫条，蹲下？来喂它吃。 　　吃了几口，奶糕的神情似乎就放松了下？来，苏姚不由感慨：“要是你爸爸的心思也像你这般容易猜该多好？。” 　　奶糕的舌头略过她的指尖，有些酥麻的痒意。 　　她摸着奶糕柔顺的毛发，思绪冗长，又一瞬沉浸进去，却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我的心思很难猜吗？” 　　林衍川的声音忽然至身后响起，苏姚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林衍川穿着睡衣，一身清爽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下？意识否认：“不是……” 　　林衍川挑眉，向她的方向走近：“不是我？” 　　苏姚啊了一声。 　　便见林衍川弯下？身，双手？杵在膝盖上，靠近她笑了笑：“我不是它爸爸？” 　　“……”啊，该不该承认。 　　好？羞耻—— 　　苏姚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林衍川又问道：“如果我不是，那我们就该好？好？说？道说？道，谁是它爸爸了。” 　　他的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但也有着捉弄的意味。 　　苏姚咬着唇，还？是不好？意思承认。 　　即便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也已？互道心思，把共同养的宠物视为两人的孩子，可以说？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遍的事。 　　可这点小心思被戳破时，她还？是会觉得很丢人。 　　看，这大抵就是闪婚会面临的问题，如果他们是已？经相恋了很长时间的情侣，对于？这种事就会自然许多。 　　苏姚将猫条放在地上，自己则缓慢站起来，微微仰头看着林衍川：“我觉得还？是叫哥哥比较合适。” 　　闻言，林衍川沉默了一瞬。 　　“那你是什么？”他轻笑：“奶糕的嫂子？” 　　“……” 　　苏姚噎了一下？，最终还？是改口道：“那，那还？是爸爸吧。” 　　林衍川被逗笑了，眼底亮晶晶的，笑声自胸腔里发出，沉沉的，很好？听。 　　好？听到，苏姚瞬间烧了脸，也不知道是觉得他笑得很好？看，还？是因？为自己刚刚那傻兮兮的反应。 　　林衍川随意地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慢慢笑完了，抬眸看向她。 　　客厅里没有开灯，苏姚原想？只是给奶糕喂点东西，窗外？有月光，房间里也延伸出光亮，能看得见就没开灯。 　　此时昏暗的光线下？，林衍川在不远处遥遥望过来，两人的视线交集，暧昧便一触即发。 　　他朝她伸手？：“苏姚，过来。” 　　苏姚乖乖地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他便将她带过来，站在他身前。双手？轻缓地揽住她的腰，他抬头望着她—— 　　苏姚微微低头，就与？他咫尺之间。 　　他刚洗完澡，此时爽利许多，似乎也精神了一些，可依旧能看见他沉重的疲惫。 　　苏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这几天又熬夜加班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收回视线，脑袋慢慢往前靠去，抵在她的锁骨处。 　　“所以有点累。”他说？。 　　苏姚抱着他的头，手？摸着他的后脑勺，试探性开口：“难怪今天怪怪的。” 　　林衍川轻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玉棉上，毛孔瞬间张开，传来一阵酥麻。 　　“怎么怪了？” 　　“就是怪怪的。” 　　林衍川抬起头，看着她，似以调侃的语气：“不觉得我是在生？气？” 　　苏姚瞬间委屈起来：“你果然是在生？气…” 　　绕一大圈，还？是绕回来了。 　　苏姚知道林衍川即便是生？气，也是那种极为克制的，但她依旧觉得忐忑。不管如何，可怜先用？上，总能软化一些他的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挺茶里茶气的。 　　可没想？到，林衍川看上去神情柔和，却对于？她的戏码完全不为所动。 　　他淡声说？：“那我为什么生？气呢？” 　　说？完，挑了挑眉，一副给你机会坦白从宽的样子。 　　苏姚咬着唇，乖乖巧巧地说？：“我……开快车。” 　　“嗯，在哪里开的？” 　　果然，他看上去并不意外？。 　　苏姚回答：“北边的郊区。” 　　“山路是吗？”林衍川帮她补充。 　　“是的。”苏姚撒娇似的抓着他的衣服，好？奇地问：“林律师，你怎么知道的？” 　　林衍川环住她腰的手？，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严厉，但声音似乎刻意控制着不似那样生？硬：“三年前，仁市已？经将天眼全城覆盖化，以前郊外？的摄像头的确是摆设，但现在全都正常使？用？，你被记录了下？来，还？要被扣六分。” 　　苏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以前伍正龙就是带她在那条路跑山的，路边虽然有几个监控，但伍正龙说？都是关闭的。 　　后来苏姚没再开车，自然也就没关注这方面的事，没想？到现在居然都用？起来了，估计也就那帮有钱人飙车的那段路没有覆盖。 　　“140码跑山…”林衍川的眼底越发严肃起来，刚才的那点笑意荡然无存：“苏姚，你胆子太大了。” 　　“……”她无话可说？。 　　只得乖乖地道歉：“…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林衍川说？：“如果出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苏姚咬唇，低着头不说？话，像个正在接受批评的小孩。 　　林衍川叹了口气，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还？记得我去栾城前，跟你说？过如果被我发现你超速驾驶，会怎样？” 　　苏姚感受到了玉棉前忽然一凉，就在他低头的瞬间。 　　她一下？伸手？抱住，却将他揽得更近。 　　“……有家法。”她小声回答。 　　林衍川抬头，唇角有些发亮，是浅含之后沾染上的。 　　“想？知道是什么家法？” 　　苏姚点头。 　　林衍川便又问：“你开到多少码？” 　　“一百四。” 　　“很好？。”他缓缓站起身，她也被迫起身。 　　就在站稳的一瞬间，他的手？掌扶着她的脑袋，一把推近。只听他在她的耳边说？：“小骗子，你再说？说？看，一百四十？码，刺激吗？” 　　一百四十？码—— 　　那夜的初尝，她诱惑着他：“林衍川，你感觉不到我已？经很兴奋了吗？你可以把车开到140码了。” 　　她引导着他：“140码弯道超车的刺激感受过吗？” 　　“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因？为这样的日子正好？，并不会翻车，我想？最真实的感受你的热情。” 　　…… 　　思绪一瞬而过，她的月退忽而被托起，林衍川抱着她，径直走去了长沙发上。 　　苏姚嗫嚅着开口：“你……你该好？好？休息的……” 　　“不。” 　　他一口回绝，并将她放下？后，拇指摩挲着她秀俏的眉峰：“小骗子不长记性，我需要帮忙加深一下？印象。” 　　苏姚并不觉得这是在加深印象，也并不是在用？什么家法。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享受必然是大过他的。拖着如此疲惫的身体，何必再雪上加霜呢…… 　　可林衍川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在狭窄的沙发上，在盈盈月光之下？，他的“家法”温柔又舒适。 　　苏姚动情了—— 　　她忍不住抱住他，仰头的一瞬间，那日以一百四十？码的速度跑山的场景，又在脑海中一瞬而过。 　　其实速度飙升至一百四十？码，苏姚一开始并没有察觉的。 　　她时常觉得自己与？速度、与？她手？下？的这辆车浑然一体，所以她经常感受不到速度的极限飙升。但就在低眸看了一眼后，立即想？起林衍川无数次的叮嘱，她便立刻踩下？了刹车。 　　与？之浑合一体的，还？有两人最激情的时候。 　　和踩油门时一样，苏姚一脚而下？，就难以再控制速度。 　　在这件事上，只有林衍川能做到，能让她放肆地沉浸，并沉沦于？他的“家法”中。 　　没有人会将一场家法变成如此温柔，又令人沉醉的。只有他—— 　　只有这个男人。 　　胧月之下？，苏姚捧着林衍川的脸，她有些调皮地说？：“才不是家法……” 　　林衍川仰面看着她，苏姚的发丝很长，也很黑很顺，不动的时候，像一席瀑布，动的时候，会随之跳动，看上去很迷人。 　　他轻笑一声：“那是什么？” 　　苏姚眯着眼，缓慢低头，一下？戳穿独属于？两人的小情趣—— 　　“你想？我了。”她一字一句，咬着他的耳朵：“你就是想？我了而已？……” 　　林衍川的唇角轻勾，一下？将她推倒。 　　他危险又蛊惑地说？：“看样子太温柔了，我们小骗子享受起来了是吗？” 　　他轻轻一笑：“那接下？来，” 　　“可是会疼的——” 第42章 　　·42 　　领证之前？, 苏姚见过林衍川运动？几次。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的时间大？多都奉献于？电脑前？，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运动？锻炼。 　　林衍川不瘦弱, 但也不属于？肌肉型强男。在？某些事上, 他有着细水流长的耐心与温柔，也能做到刺激强烈的冲击。 　　他的家法—— 　　在？后半部分才真正展现。 　　他们的机会并不多, 仅仅只有她邀请的那一次，以及在？栾城的那几夜, 但在？这仅有的几次，这一次却？是最？汹涌的。 　　苏姚能感受到他温柔外壳之下, 那强有力的狠劲, 每一下都伴随着他腹部, 甚至是全身？上下的张力, 全部的充溢了进去。 　　但他似乎又控制得？很好, 至少除了觉得？沉重，并没有什么强烈的痛感。 　　可能终是心有不忍, 他只好一口咬在？她嫩滑的肩上, 然后平息他的怒气？。风声自窗前？过，苏姚开始后知？后觉地有些痛感了。 　　抱着她不多时，林衍川很快睡去, 显然他是真的累极了。 　　一场风雨之后，更是无法再说一句温存的话，事实上, 他想说的, 也都蕴含在？他的力道中。 　　苏姚很聪明, 她明白他的底线和原则，也清楚知？道他对什么事反感。 　　有些话不必说明, 就？已经如此清楚—— 　　他接受不了赛车，更接受不了她身？处危险之中。 　　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尚且让这个？事情留着一线余地，不至于？将他们还处磨合的关系，暴露出？支撑建筑的承重砖。 　　月色由浓转淡时，苏姚披上衣服去了客厅，看了眼时间，尚且不到零点。 　　何墩应该还没有睡。 　　她回拨一个？电话，待那边接起来时，她便想快速结束谈话，于？是直接开口道：“墩子，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的态度在？那天晚上已经告诉你……” 　　“姚姚。” 　　熟悉的声音打断她，苏姚缓缓抬起眼睑。 　　那头继续说：“我是伍叔叔——” 　　- 　　婚纱照是在？仁市一家口碑较好的婚纱影楼。 　　正式拍摄之前？，两位教授与小两口提前？一天来选衣服和妆容，并定下拍摄的系列。 　　两位教授的比较简单，只定了一套汉服和室内婚纱。小两口这边就？要复杂一些，室内两套，室外两套，皆由苏姚自己？挑选。 　　影楼是林衍川朋友开的，听工作人员闲聊介绍，他们老板不止这一家影楼，还合资开了家工作室，平时比较忙，但明天会按时来为他们拍摄。 　　苏姚不由感慨，同为摄影师，差距可真够大？的。 　　翌日大？清早，两位教授和小两口到达影楼后，就？被工作人员径直带上二楼化妆。 　　男士的妆容简单，很快就？结束了，父子俩就？穿着燕尾服走进了女化妆室，引起了工作人员们的集体？赞叹： 　　“没仔细看，差点以为走进了两个？男明星。” 　　“父子俩都好帅，阿姨和新娘子都是有福气？的人。” 　　…… 　　在？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耀中，杨教授捂着嘴笑：“这辈子也就？这点皮相还能迷惑一下我，否则早离婚了。” 　　林教授不在？意，看着镜中的杨教授：“捯饬捯饬，比年轻时候还好看了。” 　　工作人员：“叔叔嘴真甜，难怪能哄得？阿姨红光满面的，特？别有福相。” 　　“儿子也长得？帅，阿姨简直太幸福了——” 　　…… 　　两位教授那边欢闹得？很，苏姚这边则清净许多。 　　化妆师正好出？去，林衍川走过来时，看见镜中的苏姚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笑：“怎么了？” 　　苏姚坦诚夸道：“好帅啊，林律师——” 　　此时的林衍川，被迫打了些粉底，原本肌肤底子就？不差的脸，更显得？白皙精致。精短的发型也被特？意整理过，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矜贵了。 　　那些工作人员说的不错，苏姚觉得？他可以直接上台表演了，一定迷死一众小花痴。 　　林衍川走至她身？后，双手杵在？椅背上，看着镜中的苏姚。 　　平日里见她素颜淡妆惯了，此时浓妆艳抹的，倒是有几分不习惯。若不是五官精致，尚且能撑住这般厚重的妆容，否则他大？抵会觉得？这个？化妆师可能是冒充的。 　　“确定要化这么夸张的妆吗？”他笑着问。 　　苏姚也觉得？夸张，那睫毛好似能夹死苍蝇似的，她甚至能感觉到眼皮加重的重量，但她还是以专业角度像林衍川解释了一遍：“因为在？镜头前？，服装、背景和灯光会削弱妆面，所以妆要浓一些。” 　　此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几名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长发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体？恤，在？后脑勺处扎了一个？小啾啾，看上去高大？又富有艺术气？息。 　　苏姚顶着脑袋上沉重的头冠回头看他，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人目光落在？林衍川身？上，绽开了笑容：“衍川，恭喜啊——” 　　林衍川走上去与他打招呼：“还以为你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 　　“最？近在？举办一个？比赛，确实比较忙。”那人解释道。 　　旋即他视线环顾房间：“快，把你的突然闪婚的妻子介绍一下。” 　　林衍川便带着他朝着苏姚的方向走去，牵着苏姚站起来：“这位是我的太太，苏姚。” 　　苏姚冲着男人礼貌微笑：“你好。” 　　长发男人却？愣住了，片刻后，才开口笑道：“还真是巧了。” 　　小两口疑惑地看着他。只听长发男人说：“我们见过的，在？电视台走廊上，你去报名觅光。” 　　苏姚快速回忆了一下，脑海中这才冒出？那日去报名时的场景—— 　　她啊了一声：“好巧呀！” 　　“没想到你就？是衍川的妻子。”长发男人跟林衍川说：“你的妻子很优秀，她的作品已经进入决赛，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连我的老师都夸了她的作品。” 　　林衍川便又笑着跟苏姚介绍：“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他是我高中的学长，当年学生会主席就？是从他手中接来的，如今是一名很厉害的摄影师，也许你听过他的艺名，叫Tiezi。” 　　苏姚顿时瞪大？眼睛：“你是Tiezi？” 　　Tiezi谦和一笑：“是的，我是Tiezi。” 　　苏姚惊喜捂嘴：“天哪——” 　　他的作品，她都看过，甚至分析模仿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比欣赏这位由TY工作室推出？来的天才摄影师。 　　没想到居然是林衍川的朋友，还即将亲自帮他们拍婚纱照。 　　旁边的林衍川也没想到平时淡定的苏姚，居然反应这么大？。他笑着打趣：“看样子，你在？这一行名气？确实很大？。” 　　Tiezi哈哈笑了两声，向苏姚伸出？手：“弟妹，很高兴认识你。” 　　苏姚赶紧与之握手：“我也很高兴。” 　　有了Tiezi的技术加持，以及苏姚本身？的专业，婚纱照拍摄得？很顺利，成？片的效果也很好，并且将由Tiezi亲自修片，承诺会在？两人婚礼前？拿出？来。 　　拍完婚纱照的杨教授很兴奋，笑呵呵地说要请三人去高级餐厅吃饭。 　　林教授则打趣道：“你那点工资，一顿能吃完一个？月。” 　　杨教授不服气？：“说得？好像你的工资有多高似的。” 　　林衍川牵着苏姚走在？两位教授身？后，说：“两位别争了，我的收入高，我请。” 　　苏姚举手：“我的收入不高，但是老公收入高，我也可以请！” 　　话一说完，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眸光流转，偷偷去瞥身？旁人—— 　　只见他也正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揶揄和笑意。 　　“……”啊啊啊居然一不小心喊出？口了！！！ 　　苏姚砰一下，脸就？偷偷红了。 　　吃完饭，小两口回到臣晟苑，林衍川在？路上就？一直跟秦宇打着电话，到家了便径直走去了书房。 　　婚纱照的拍摄很累人，苏姚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 　　但还是挣扎着起身？去洗澡。 　　洗完出？来，见着书房门还紧闭着，路过时，依旧能听见林衍川说话的声音。 　　她给奶糕喂了食，整理了一下猫窝，就？有点支撑不住，先行上床了。 　　迷迷糊糊睡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今日拍婚纱照的场景。他也穿着白色的正装，犹如十四年前？的少年，干净、高贵又帅气？，一尘不染，像童话里的王子。 　　而她，却？已经和十四年不同，不再是穿着破旧不合身？的长裙，以一种艳羡的目光去看他。 　　她身？上穿着与他相配的白纱，梳着精致的发型，戴着头冠，成？为了他的妻子 　　恍惚之间，仿似自己？在？做一场美？梦，很真实，很幸福，梦中的心情感染着她，嘴角不由上扬 　　…… 　　然而身？旁塌陷，被子里的温度极具攀升，他倾靠了过来。 　　一瞬后，他轻笑了一声：“做什么美？梦呢，怎么还笑了……” 　　他慢慢附身？过来，渐渐拉回她的意识，在？逐渐清醒的时候，她也瞬间想起自己？梦笑这件事，猛然睁开眼，盯着眼前？满含笑意的男人—— 　　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住了。 　　林衍川见她苏醒，笑了笑，轻声说：“来，小骗子——” 　　“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第43章 　　·43 　　床头灯的暖光是苏姚特意留的, 林衍川没关，就？这样趁着？昏暗的光亮，笑意浓浓地看着？她。 　　好像是在取笑她下午时的脱口而出—— 　　苏姚觉得难为情, 哼了一声, 温软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 　　“你？什么都没听见！” 　　“我听见了。” 　　“你？没有听见…”苏姚下意识撒娇，而后峰回路转：“那你？先喊。” 　　林衍川扬唇, 将她的手拿开，握在手心里摩挲。片刻后, 缓缓抬眸重新看向她。 　　苏姚料定？他应该喊不出口，便以一种看好戏般的神？情看他。 　　谁知林衍川微微附身, 在她耳边轻声唤了一句—— 　　“老婆。” 　　他居然喊了！ 　　苏姚有点震惊, 心里也有点甜蜜。她抿着？唇笑了起？来, 佯装没听清：“什么？声音太小了, 没听见。” 　　林衍川惯着？她, 便又喊了一声：“老婆。” 　　话？音一落，微微启唇, 一下含住了她软软的耳垂。 　　苏姚被他这两声喊得有点敏感, 又被他忽而一咬，半个身体都酥麻了，下意识地躲了躲, 立刻就？被他揽了回来。 　　他也是半个身体覆盖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呼吸全打在她的耳垂。 　　“躲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到呼出的气息都轻轻的, 像是怕灼到她。 　　苏姚有时候觉得, 这时候的林衍川是有些不同的，没有平日里那样克制, 反而比她还放得开，在两人亲密相处的节奏中？，他会逐渐占主导，而她变成了一个追随者。 　　“我痒…”她小声说道。 　　林衍川轻笑：“哪里痒？我看看。” 　　苏姚忙去抓他的手，翻身面对他，笑吟吟地问：“林律师不累吗？这么有兴致啊？” 　　“很累。” 　　他将她搂进？怀里，一点点抱紧—— 　　然后无奈地说：“可是怎么办呢？我明天就？要回栾城了，我们小骗子欲望这么强烈，我怕这两日还没喂饱呢。” 　　苏姚推开他半寸：“明天回栾城？不是后天吗？” 　　说完了，又立马反应过来，难为情地反驳了一句：“我欲望不强烈！” 　　林衍川被逗笑了。他将她搂回来，手在她背上轻轻安抚：“嗯，不强烈，也就？我稍一碰你？，身体就？会变得很敏感。” 　　苏姚啊了一声，去捂他的嘴：“不许说了！” 　　林衍川垂眸看她。 　　苏姚一边觉得有点小生气，一边又有点被调侃后的羞赧。可是忽而对上他落下来的视线，便莫名安静了下来。 　　林衍川覆上了她的手，在她手心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 　　他的神？情认真了许多—— 　　“苏姚，”他又搂回她，柔声说：“本来明天打算陪你？去逛逛，我们领证后，还没有好好陪过你？。可是很抱歉，我明天必须得回去……” 　　苏姚窝在他怀中？，乖巧地说：“没事？，我理解的。” 　　林衍川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缓：“感谢你？的理解。” 　　床头灯依旧未关，在静谧的灯光中？，苏姚沉默了片刻，明显感觉到林衍川的身体在渐渐放松，他似乎正缓慢进？入睡眠中？。 　　苏姚酝酿了一下，原打算明日再说的事？情，似乎只能提前说了。 　　于是开口—— 　　“林衍川，我有事？想跟你？说。” 　　林衍川默了一瞬，低低应了声。 　　苏姚稍稍抬头，她想看着？他的表情来说这件事？，至少能大致判断一下他的情绪。 　　但林衍川闭着？眼，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苏姚摸不透他，就？没有急于开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 　　“没关系，说吧。” 　　苏姚也不想再拖泥带水，捋了下思路，便直接说道：“有一个全国？新人赛，我想参加。” 　　她说得很简洁，并不想解释那么多，也不想找什么理由？，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了。她希望和林衍川坦诚地针对这件事？进？行交流。 　　当然，这几年她的心态比较消极，的确是没想过再回到赛道的。 　　但不得不承认，蒋正南的那番话？，对她的刺激作用很大。苏姚开始思考怎样能让自己？很快配得上林衍川，虽然在摄影这条路上，也曾有很多人说过她是有点天赋的，但她并不认为这点天赋能让她在摄影行业闯出一番天地。 　　可是赛车不一样，她深知自己？在赛车上的天赋是难得一遇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曾经热爱，而是这条路她将会走得更顺。 　　但是这是一条激进？又冒险的路，林衍川向来是一个保守派，他可能没有接受她选择这条路。 　　果？然，说完后，他沉默了许久。 　　在他面无表情不作声的时间里，苏姚的思绪扭成了一团，十分忐忑。 　　林衍川不容易生气，可她总觉得如？果？他一旦生气，后果？就？会十分严重。 　　然而——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缓缓睁开眼，看着？她询问：“你？还算新人吗？” 　　苏姚愣了下，继而解释道：“嗯，六年前虽然也为这个比赛做准备，但并没有真正出道，所以还算是新人。” 　　“一百四十码跑山，”他淡淡地说：“居然还是新人？” 　　“……” 　　林衍川又问：“所以真正的比赛，速度会达到多少码？” 　　苏姚舔了舔唇，希望不会吓到他：“新人赛的话？，两百往上吧。职业赛速度现在能达到三？百往上。” 　　话？音一落，肉眼可见地看见林衍川蹙了蹙眉，即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最高在高速上跑过一百二十码的他，还是心惊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了下。 　　只见他坐起？来，将她也拉起？来，两人就？在床上面对面坐着？。 　　他自始至终都不是很严肃的表情，可语气明显认真许多：“苏姚，在你？开口之前，我有预想过这件事？——”因？为他亲眼见过开车时的苏姚，那种兴奋和愉悦感，是连摄影也无法带给她的。 　　他不懂这行，可他能看得出，她属于这一个冒险又刺激的行业。 　　“我认真思考过，应该尊重你？的爱好以及你？的一切决定？。”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但是这个事？情的风险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所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苏姚也很认真，她乖乖地坐好，一本正经地点头：“好。” 　　林衍川牵着？她的手，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柔和一些，不至于让态度过于强硬。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最终决定？重新回到赛道上的原因？，除了喜欢，还有别的吗？” 　　自然是有的。 　　当然，喜欢赛车带给她的感受，已经足以动摇一切，但却撼动不了苏姚想要守护她和林衍川的这份婚姻。正如？林衍川处处照顾她的小敏感，她也不希望他会产生任何不安的情绪。 　　伍正龙在电话？里大致劝说她的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天生就？是赛车手，二是当年苏伟错失全国？F1新人赛的遗憾。 　　第二点自然是老生常谈，六年前，也因？为这个原因？，苏姚为新人赛准备了很长时间。当然对于她而言，原因？已经不仅仅如？此，只是她不能说出口，不能让林衍川知晓而已。 　　于是避重就？轻：“我父亲出道得仓促，那时候国？内F1也刚起？步，所以痛失了全国？F1新人赛的奖杯，这是一辈子只能参加一次的比赛，也是他毕生的的遗憾。我想替他去完成。” 　　“当然，六年前为了这个比赛，我也准备了许久，后来虽然放弃赛车，但这个比赛也好似我人生中？未完成的一件事？……” 　　林衍川轻笑：“所以你？又犯了强迫症，想去把这件事？完成？” 　　苏姚笑：“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最主要的——” 　　她并不认为这样简单就？可以说服林衍川。 　　抬眸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赛车，我不一定？会将此作为我终生的事？业，但在这件事？上，我的天赋似乎非常高，至少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是这样跟我说，我想我能比摄影更快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这段话？说得很缓慢，但也正因？如？此，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林衍川不得不承认，对比之前有些消极迷茫的苏姚，他似乎更喜欢面前这个燃烧着？斗志的她，正如？那年，他在台下所见的自信又张扬的女孩。 　　“那摄影呢？” 　　苏姚说：“这是我的专业，我也并不会因？为赛车而放弃。摄影是一条漫长的路，我可以慢慢地走，稳稳的走。我希望我有能力能兼顾好这两者。” 　　林衍川：“可是这样你？会很辛苦。” 　　苏姚想了想：“赛车可以是兼职，事？实上，我也能做到兼职。全职对于速度的追求过高，我亲眼见过我父亲葬身于火海中？，我并不打算用自己？的命去博那样的极限速度。” 　　她并没有这个野心让自己？成为赛车这个行业的巅峰，能爬上这个巅峰的，是需要一辈子的运气。 　　而她所有的运气，都已经用来遇见林衍川。所以她想过，赛车只是她走捷近的一种方？式。 　　她说完，林衍川便看着？她再次陷入沉思。 　　两人对视着？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你？能跟我说说，你？口中？F1比赛的事？故率多高吗？” 　　“……”苏姚支支吾吾说：“我父亲……” 　　“我知道。” 　　苏姚又仔细想了下：“肯定？是有风险的，不过国？内F1已经趋向成熟，在装备和规则上都比以前做得好，所以事？故率已经降低不少。” 　　言毕，她郑重承诺：“而且，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林衍川点头，他牵起？她另一只手，几近恳求般说：“苏姚，我不能阻止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接受你？与你？的父亲一样。” 　　“这世？上值得留念的人事？物，不仅仅只有赛车对吗？所以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不要全职赛车，不要在这个行业追求极致，永远把速度控制在你？游刃有余的范围内。” 　　他紧盯着？她，声音很轻：“好吗？” 　　也许这样会阻止她在这个行业成为巅峰的存在，林衍川想，也许她是有这个天赋的，但他清楚，越朝着？这样的巅峰而去，朝她刮来的风就？会越大。 　　一朝不慎被吹倒，可能连生命都将赔上。 　　他的小骗子，身高不高，尚且只有不到九十斤的体重。 　　在他的眼里，她时而乖巧脆弱，时而“离经叛道”，像个矛盾体。但他心疼她，总觉得她怎能经得起？这样的狂风暴雨？ 　　他不希望她冒险，却也阻止不了她激昂的心。 　　这是他深觉无奈的地方？——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也被这样激昂的她，所深深吸引。 　　“好。”苏姚郑重答应，她靠近他的怀里，轻声说：“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 　　翌日，林衍川回了栾城。 　　苏姚约伍正龙和何墩见面，三？人就？签约俱乐部的事？情进？行一番商榷。 　　因？为知道苏姚在赛车方？面的能力，所以伍正龙开价很爽快，以一个全职赛车新人的价格签下了苏姚。当然，苏姚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跟伍正龙说：“我的诉求是，我不需要你？来做我的经纪人，一切事？由？，都交给墩子。” 　　伍正龙愣了下：“姚姚，墩子现在还不专业……” 　　“我意已决。”她顿了顿，又说：“或者换一个人也可以——” 　　言外之意，她不想经常见到伍正龙。 　　伍正龙见苏姚态度强势，斟酌之后，最终妥协，让何墩做苏姚的经纪人。 　　比赛在一个月后开始，苏姚的训练时间很紧迫，伍正龙将最好的资源全部倾投于她身上，用最好的车，最好的陪练和最好的装备。 　　重拾比赛的感觉，苏姚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惊艳了俱乐部赛车手。 　　看着？她短短几日，就？已经全然进？入状态，以新人很难达到的速度在赛道上驰骋，伍正龙的另一合伙人，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只烟：“你？从哪里挖来的小怪物？” 　　伍正龙的眼里满是兴奋：“她是苏伟的女儿。” 　　“苏伟？”那合伙人轻笑了一声：“难怪了，怪物的女儿，自然也是怪物了。” 　　随后又叹了一声：“可惜了，是个兼职。” 　　苏姚一般会在早上跑一轮，休息一下，下午和晚上又都分别跑一轮。 　　休息的时候，她会开始思考参加觅光比赛的作品。 　　决赛的主题是“活着？”，和初赛一张照片不同，决赛要求的是作品集。 　　苏姚认真思考“活着？”这两个字。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活着？是一种受罪，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渡劫。 　　如？今却觉得，活着？是体验，是疯狂，当然也有幸福。 　　她准备的作品集，一部分是赛道上激发？荷尔蒙的刺激，一部分就？是家里每个角落的温馨。有林衍川回栾城前，为她温热好放在餐桌上的牛奶，也有两位教授在为婚礼在哪个饭店办酒席而争执的场面…… 　　时间一晃过得很快，在忙碌充实的日子里，比赛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今年的全国？F1新人赛备受关注，许多资本家也准备从中？掏金子，如？若发？现好的苗子，便打算实施“墩苗计划”，从新人阶段就？开斥巨资培养。 　　因？此，不缺乏资金的举办方？，今年选择在日本租用场地。 　　比赛将在三？天后开幕，所有参赛选手可以提前到达熟悉场地，有些参赛选手很紧张，场地开放第一天就？赶过去了，但苏姚觉得没有必要，直到今日才飞去日本。 　　航班定？在下午，早上苏姚将奶糕放进？后车厢，驱车前往学府第。 　　仁市的天气已经进？入炎暑，明晃晃的日光刺激着？眼睛，后排的奶糕趴在地上，也显得无精打采。 　　到达学府第后，苏姚抱着？奶糕刷脸开门。 　　前些日子两位教授带她去物业管理处录了脸，又给了她一把钥匙，如？今她已经可以自由？进？出学府第。 　　到家时，两位教授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着？她来，立马迎上来，将奶糕接了过去。 　　“还说你？下午的航班，早上就？别跑了，让你？叔叔去接奶糕就？行。”杨教授一边摸着？奶糕，一边挑逗着？它：“你？说是不是啊？让妈妈这么辛苦送你？到奶奶这里来。” 　　关于称呼这件事？，林教授显得有点难以接受，倒是杨教授十分配合。 　　“时间还早，我就？想着？先送过来，然后陪你？们吃顿饭再走。”苏姚换鞋走进？屋里，一眼便看见运动频道上正播放着？F1比赛的直播。 　　自从她决定？重回赛场后，一开始还担心两位教授接受不了，但也不知道林衍川是如？何劝说他们的，很快两位教授就？关注起？了这方？面的信息，现在还看起？了比赛。 　　林教授问：“姚姚，你？参加的这个比赛到时候有直播吗？” 　　苏姚点头：“有的，到时候我发？链接在群里。” 　　他们有一个家庭群，就？四个人，取名叫“养仙女基地”，是杨教授自己？取的，所谓仙女，自然是指她自己？和苏姚，两位男士只有“养”的义务。 　　吃完饭后，苏姚陪着？杨教授将厨房收拾好，便准备回臣晟苑收拾行李了。 　　两位教授将苏姚送至玄关，杨教授叮嘱道：“姚姚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比赛赢不了没关系的，但是人不可以受伤喔！” 　　苏姚点头：“我知道的，两位放心。” 　　杨教授又说：“等比赛接受，小川也该从栾城回来了，咱们就？把婚礼举办了。” 　　“好的。”苏姚换好了鞋，抬头向两位教授望去：“辛苦叔叔阿姨为我们筹备……” 　　她的话？未说完，就？顿住了。 　　只见杨教授捂着？嘴，眼眶红红的，隐忍着？哭意，林教授安抚着？她，也是一脸的担忧。 　　苏姚在这一刻明白，两位教授所有的开明和理解背后，都是来自父母满满的担忧。 　　想想也是—— 　　两位教授和林衍川一样，对于赛车这类具有危险系数的活动，几乎毫无接触，在接受能力上也有一定？程度的抵触。他们安安稳稳地做了一辈子的学问，教给学生们的，也是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不要去做出格的事？—— 　　赛车这种事？，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件“出格”的事？。 　　林衍川在他们的教育下，更是严格按照既定？轨道成长，在每一个阶段都是老师口中？的标榜。 　　这一家人，与苏姚的原生家庭，皆是两个极端。 　　能接受她参加这个比赛，必然是经过了莫大的挣扎。 　　苏姚走回去，抱了抱两位老人：“叔叔阿姨，请你？们相信我，因？为有你？们和林衍川，我会很珍惜我的这条命，所以别担心。” 　　杨教授抽了抽鼻子，笑着？送别她：“我们会替你？加油的。” 　　苏姚咧嘴笑开，在两位教授的目送中？离开。 　　回到臣晟苑收拾好行李，何墩已经前来接她，陪她一同前往日本。 　　上机前，苏姚给林衍川发？去一个视频—— 　　“我马上要飞行模式了。” 　　林衍川似乎也正在外面，周围环境有些吵闹。他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将镜头放回到面前。 　　苏雅仔细看他，发？现他比之拍婚纱照的时候，显得更加疲惫了。 　　“东西都带好了吗？” 　　苏姚嗯了一声：“带得很全，不必担心。” 　　她关切地问：“林律师要好好休息，别熬病了。” 　　林衍川一脸无奈：“没两日上庭了，到了收尾阶段，的确忙了些。” 　　苏姚问：“哪天上庭啊？” 　　林衍川顿了下，回答：“25日。” 　　啊…… 　　是她比赛的第二天。 　　苏姚说：“那是不是有可能我回国？的时候，你？也回仁市了？” 　　林衍川笑了下：“有可能。” 　　他顿了顿，忽而说道：“我会去接你？的。” 第44章 （一更） 　　·44 　　日本铃鹿赛道。 　　六月的天气, 气温很高，足有三十五度以上。 　　偌大的赛场内，处处站着穿着赛车服的参赛选手, 以及便装的教？练或经纪人？。一辆辆酷帅的赛车停在赛道外, 三三两两的围着，要么正在紧张的改装车, 要么针对赛道更改策略。 　　关注此次比赛的国内资本玩家们很多，国内大部分的俱乐部都很重视, 不仅让技术最好的新人？上场，还？安排了最好的车、装备, 甚至花钱邀请国际教？练现？场教？学。 　　相比之下, 苏姚和何墩这？边, 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昨天晚上到日本时, 已经很晚了, 但人？依旧很多。两人？只在赛场随便看了眼就走了。 　　今日一大早，何墩去敲苏姚的房门, 许久都没有人？应声。何墩只好到前台询问才知道, 早上六点不到，苏姚就前往赛场了。 　　酒店到赛场并不远，她抵达的时候, 天还？未亮。 　　苏姚戴着帽子，开始做热身活动，十分钟后, 她沿着赛道慢慢跑了起来。 　　整条赛道, 有5.8公里, 苏姚的速度不快，随着她的脚步, 天边见亮，橙黄色的云朵浮现？，她仿佛是那个？追云的人？，不停歇地？往前奔跑。 　　一圈，再来一圈。 　　这？是她重回赛道后每日保持的习惯，赛车是一项极限比赛，赛道不长，但一圈又一圈，需要长时间让选手的状态持续高能，切不可有一瞬的走神。 　　如此就对体力的要求很高了。 　　跑完两圈下来，她出了一身汗，便又回去酒店。 　　何墩在酒店大厅里等候着，见她用毛巾擦着汗走回来，赶忙迎上去。 　　“你怎么去赛场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姚走进电梯：“抱歉，打算给你发条信息的，忘记了。” 　　何墩：“回去洗个？澡再去赛场？” 　　在何墩认为，他们来日本的时间本来就短，赛道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训练，他们也应该抓紧时间。 　　可苏姚却摇了摇头：“不，下午再去。” 　　电梯门打开，苏姚走了出去，何墩在后面跟着，欲言又止—— 　　他这？个？经纪人？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苏姚洗完澡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笔，她坐下来深呼吸，闭上眼睛，将早上跑步记下来的赛道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然后睁开眼，持笔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下午的日本天色灰蒙，整个？赛场都变成了黄灰色。 　　苏姚穿着红白色的赛车服，坐上车。何墩递进来一只头盔，下颌朝着另一个？方向示意了下：“看见那个？长得挺帅的男人？没？” 　　苏姚瞥了一眼。 　　只见赛道对面，一辆绿色的车旁边，站着一个？不算高大的选手，身边簇拥着不少工作人？员，排场很大，而？他整个？人？就像明星一样。 　　“他叫陈永毅，二月份的时候参加过国内一场比赛，成绩不错，我们分析下来，他应该是你唯一的对手。” 　　苏姚穿过赛道，望向陈永毅。 　　那人？也正好看过来，视线交际一瞬，男人？礼貌似的比了个？手势，当做打了个？招呼。 　　苏姚敛回目光，戴上头盔：“一般。” 　　“他可不一般，你别掉以轻心？，这？人？算新人？中有点水平的……” 　　“我是说？，”苏姚打断他：“长得一般般。” 　　长得确实一般，和她家林律师比起来，可以说？是很普通了。 　　何墩：“……” 　　苏姚已经启动了车子，他最后还？是叮嘱道：“总之，你还？是关注一下他的跑法。” 　　苏姚关上了车窗，双目透过头盔镜片，日光恍惚了赛道的轮廓，她脚下油门一踩，在何墩的不远处，极速冲了出去—— 　　随着一圈圈的疾驰，和每日早上的慢跑，酒店书桌上的那张纸上，赛道一点点完整，也在苏姚的脑海中呈现？出清晰齐全的轮廓。 　　每一个？弯道，她都做了标注，也在方向盘的扭转与脚下的油门刹车间，一遍遍地？进行实践尝试。 　　她很快适应，每一次如影般经过正在计时的何墩时，都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然而？，当速度提到一定程度，她也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瓶颈。 　　每每进入弯道三时，她的速度从入弯230码，在出弯时就降速至180码左右，这？在比赛过程中，会是一个？非常大的bug，如果身后的车追得很近，极容易在这？个？弯道超越了她。 　　苏姚在调整几次尝试后，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她只好将车停在弯三的周围，分析对手过弯的切角和速度。 　　其中不乏有两三个？在这？个？弯道上的速度比她要快一些。 　　最后一天早上，她跑完步回酒店，便盯着桌面上的跑道进行长久的思考，眼见着天色已晚，次日便是比赛—— 　　然而？，天赋并不能弥补经验的短浅。 　　她只好叫来何墩，指着自己已经标注得乱七八糟的图纸：“你看这？个？弯道，我的习惯是从这？个？角度入弯，速度大概在224至232码，但是入弯成功后，为了保持车子的平衡，我会踩一下油门，速度只能极速下降至180码左右。” 　　她抬头看着何墩：“这？个？速度不够，我必须尝试新的方法。” 　　何墩听得一脸懵：“所、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苏姚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把？这？张图纸拍张照片发给伍正龙，然后将我刚才的话复述给他听。” 　　何墩这？才明白过来，笑了声：“多大仇多大怨，这？样都不肯直接联系。” 　　苏姚啧一声：“让你做就做，废话那么多。” 　　在等待伍正龙的回复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姚已经穿着赛车服，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缩小的铃鹿赛道。 　　灯火敞亮，赛道寂静，她极好的视线能清楚捕捉到弯三。 　　手机震动起来，她才将思绪笼回。 　　是林衍川的来电。 　　到达日本的这？两天，两人？各自忙碌着，都没有联系对方，此时接到林衍川的电话，苏姚紧绷的神经有了瞬间的释放。 　　“吃饭了吗？”他问。 　　苏姚依旧站在窗前：“吃了，不过不太习惯日本的饮食，还？好叔叔阿姨为我准备了许多吃食。” 　　虽然行李多了不少，但许多东西确实都派上了用场。 　　“现？在在做什么呢？”林衍川问：“准备休息了吗？” 　　苏姚如实回答：“在酒店里，但还？不能休息。” 　　她反问：“你呢？” 　　“也还？在加班。”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不过快结束了。” 　　苏姚叹了口气，总担心？如他这？般加班，身体会撑不住，于是问道：“你们每一个？项目都这？样紧张吗？还？是说？栾城这？个？比较特殊。” 　　“是的，栾城这？个？要特殊一些。” 　　林衍川笑了笑：“涉及面广，金额也较大，对手很强。师父推我上前线，所以我的压力比较大。但如果一旦胜诉，我在这？行的地？位会再上一个？台阶。” 　　苏姚大致听懂了，她总结道：“你也跟我一样，在准备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 　　“可以这？么说？。”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姚的房门被推开，何墩拿着手机匆匆走了进来。 　　看他严肃的表情，苏姚准备挂电话：“我有点事。” 　　“等等，”林衍川忽然唤住她。 　　苏姚嗯了一声。 　　听见林衍川在那头缓声说？：“加油。” 　　苏姚心？头一滞，唇角缓慢弯曲，眼底皆是温暖。 　　她说？：“你也是，加油。” 　　挂了电话，苏姚敛起神情，望向何墩递过来的手机，是伍正龙发来的两段视频。点开其中一个？，是一段山路的弯道，与铃鹿赛道的弯三很相似。 　　只见视频里的车以快速地？从视频中越过，苏姚摁了暂停，将倍速放慢，仔细观察着车子过弯的角度和轮胎在地？面摩擦出的火花。 　　第二段视频是在车内，清楚地？拍摄出整套操作，以及脚下油门和刹车的配合。 　　苏姚反复看了两遍后，她在脑海中将这？段视频模拟出来，然后瞬间有了一丝醍醐灌顶。 　　她将手机还？给何墩，拿起桌上已经准备好的手套—— 　　“走，去试试。” 　　何墩紧跟在她身后：“这？么晚？” 　　苏姚未作声，带着何墩快速回到铃鹿，只见场上还？有几辆赛车正在摸黑训练，但相比白天已经少了许多人？和车辆。 　　何墩将车子开出来，苏姚戴上头盔，跨步上车。 　　出发之前，她看了一眼何墩，后者接收到眼神，将计时器拿出来捏在手中。 　　苏姚目光回归前方赛场，脚下一踩，车子发出发动机嗡嗡的声音，下一秒，便冲向了前方的黑暗—— 　　- 　　清晨，澄阳缓升。铃鹿赛道上，空无一人？。 　　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娇小身体，沿着赛道往前奔跑着，她的前方是初升的太阳，也是她追逐的终点—— 　　“新一届的全国F1新人？大赛，在万众期待下已经拉开了帷幕。今年我们的比赛设在日本的铃鹿赛道，因？此今年的比赛较之往年难度巨升，而？我们今年新人？选手们，在面对铃鹿独特的八字型模式以及不同？形式的弯道，将会有怎样的精彩表现？，我们拭目以待……” 　　解说？的声音在场上回荡着，所有的选手坐在准备室里，保持着最后的养精蓄锐。 　　早上是开幕式，比赛将于下午正式开始，但开幕式中有一个？环节是一一将选手们都介绍一遍。 　　此时苏姚站在昏暗的通道中，出口处明亮的日光模糊着外面的赛场。 　　她等待着解说？呼唤她的号码——第18号选手。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她接了起来：“林律师早啊~” 　　“开始了吗？”他问。 　　“现？在是开幕式，下午正式比赛。”她问道：“你呢？明天就要上庭了，今天是不是没有时间看直播。” 　　林衍川淡淡笑了一声。 　　此时，他缓缓抬眸，视线越过层层阶梯，落在上方威严的建筑上—— 　　栾城高级法院。 　　他一身西装革履，手上拎着公文包，身旁站着秦宇。这？是他上战场前的最后两分钟。 　　他声音很淡，语气却无比坚定。 　　他答非所问道：“小骗子，希望我们都能凯旋归来。” 第45章 （二更） 　　·45 　　学府第—— 　　林教授戴着老花眼？镜, 面前放着平板，正？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开？幕式已经开？始了有一个小时，他甚至有点昏昏欲睡了, 突然听见解说喊道？：“有请十八号选手, 苏姚！”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忙冲着厨房喊：“老杨, 快快快，姚姚出场了。” 　　“来了来了来！” 　　另一边, 老于正？坐在一家咖啡馆，他终于妥协服从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安排, 接受了一场相亲。 　　相亲对象还没来, 他拿着手机观看着直播。 　　想起了什么？, 便将链接分享了出去？。 　　叮！ 　　手机响了一声, 张瑶坐在病房旁, 手里握着儿子的小手，目光望向她？放在一边的手机。 　　站起来, 拿起手机, 点开？老于发来的链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屏幕中出现，一堆的弹幕密密麻麻地？飘过, 纷纷赞扬这个女选手长得挺漂亮，好酷好酷…… 　　老城区的某个沙场里，汪十安刚忙完下完一车沙, 回到休息室, 打开？电视, 遥控器摁了几下，蓦然停住—— 　　他看见她？站在场中央, 自信地？笑着，朝着观众席挥手。 　　他眯了眯眼？，自信看着电视上的字，居然是一场F1比赛。 　　直到电视上的女人退场，他才？缓缓勾起笑容。 　　很好，你还真是给爸爸一个大惊喜。 　　于此同时，栾城高级法？院内。 　　蒋正？南坐在会议室内，手机放在面前，他也看着这场直播。 　　上庭前，秦宇跑到他面前：“老板，一会儿官司结束，林律师准备先行离开？栾城，他现在还在做准备，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 　　蒋正？南转身，面无表情地？问：“他要回仁市？” 　　秦宇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去？日本。” 　　蒋正？南蹙眉：“去？日本做什么？？” 　　秦宇转念一想，小姚妹参加F1比赛，他前几日听林衍川说的时候，吓了一跳。今日如此风光的时刻，让这位蒋太爷看看也好。 　　于是用手机搜索出直播，放在蒋正？南面前，便去？帮林衍川了。 　　此时蒋正？南冷眼？看着屏幕上的女人，直至退场，他轻哼了一声，熄了屏幕。 　　…… 　　日本的高温犹如蒸笼，在一点点地？灼烤着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 　　解说的情绪持续高昂，扬声大喊：“现在！让我们开？始进行倒计时，F1新人大赛将于十秒钟后正？式开？始——” 　　Ten！Nine!Eight…… 　　观众席上也跟着一同倒数，声音洪亮，传进了准备室内。 　　苏姚整理？着赛车服的袖子，白红色的搭配十分刺激眼？球，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身，显得很是飒爽。 　　她？侧光而立，动？作缓慢，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身上的装备。 　　微微抬起头，深呼吸—— 　　她？想起十八年前，苏伟的最后一场比赛，她？在观众席上，乖巧地？坐着，却跟着周围所？有人热血沸腾。 　　记忆中一声声呐喊，与现实中的声音重叠。 　　日光依旧，场上一辆辆酷炫的赛车，也同样发出撕裂的吼声。 　　那场比赛，充满了激情与疯狂，也带着满是血腥与痛苦…… 　　“请所？有参赛选手入场！” 　　苏姚一手抱着头盔，走出准备室，越过等候在外的何？墩，一步步走了下去？。 　　入场通道？里，其他的参赛选手也都陆陆续续走出来，纷纷往明亮的出口而去？，一脚踏进日光，迎来观众席上的阵阵热烈掌声。 　　大多？数的选手都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震撼与兴奋纷纷写在脸上。 　　只有苏姚—— 　　因？为见识过这条路上突然走向死亡的人，所？以她？不敢兴奋，她？谨慎而又小心地？朝着自己的赛车走去？。 　　“很好！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我们的赛车手们都已经坐上了自己的宝驾，等待着出发那一刻到来！让我们一起屏息等待！” 　　这一刻，时间开？始变得缓慢，每一秒都像是过了一分钟之久。 　　终于—— 　　等来了那一声枪响，震天般“砰”一声，等候在起跑线的赛车，咻一声在同一件时间冲了出去？！ 　　首当其冲的，是那辆被万众期待的绿色赛车，快速地？占领了领跑的地？位，以近230码的速度第一个入弯，近乎不减速地？出弯。 　　在他身后的车辆，原本紧追的车辆在第一个弯道？就开？始拉开？距离。 　　此时，一辆红色耀眼？的车，犹如一团火一般，瞬间超越了前面的车辆，引起了解说员的注意：“咦，这位是谁？是18号吗？！天哪居然是为数不多？的女选手之一，我们可？以看到，她？第一个弯过得很漂亮，从原本第七的位置，一跃冲上了第二，仅仅落后于第21号选手陈永毅！” 　　苏姚的驾驶很稳，她？和第21号选手的水平也明显远高过其他选手。 　　眨眼？三圈跑下来，两辆车已经几乎稳坐冠亚军，这场比赛的白热化比所？有人预想的更早到来，毫无疑问，接下来看的，就是18号和21号的角逐。 　　21号的陈永毅丝毫不放松，而18号的苏姚紧咬不放。 　　他们在速度中不停地？前后摩擦，一个无数次试图超越，一个则想尽一切办法？拦住。在一圈又一圈中，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已经计入了疲怠状态，比赛也接近了尾声。 　　所？有人看着大荧幕，两辆车一前一后的互相试探，在最后一圈的弯三处，每每在这里就会处于夏风的18号车，忽然准确切角，以230码的速度几乎匀速过弯，完成了一个高难度飘逸，眨眼？间便超过了21号三分之一的车身。 　　紧急情况下，两辆车立刻迎来了弯四—— 　　“漂亮！18号美？女再次完成了完美？过弯，成功超过了21号车，赛程还剩半个圈，看样子只要18号车能够稳住，一切就将成为定局。” 　　随着解说的话？音刚落，只见18号车为了压住赛事，速度再次飙升，一瞬拉开？半米距离，朝着终点狂奔而去？—— 　　- 　　一场热烈的比赛结束后。 　　铃鹿赛场，独留下一片狼藉。 　　苏姚坐在观众席上，静静的看着赛场上已然为数不多？的人，也纷纷散去？。何？墩也早已经回去？了酒店，慢慢的就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和一动？不动？的她？。 　　她？微微低头，张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后，又看向放在身旁位置上的奖杯。 　　她？赢了，打败了万众期待，成为全场黑马，站在第一名的位置，获得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奖杯。 　　这是她？六年前就该来完成的事情，整整放弃了六年，如今她？做到了。 　　此时此刻，她？感到内心很平静，却又时不时的亢奋。大学时，她？参加过摄影方？面大大小小的比赛，但永远止步于仁市，永远只有一张奖状，从未获得过一个奖杯。 　　而今天，她？获得了一个全国性比赛的奖杯，恍如做梦般，仿佛在一瞬间，她？就从一摊烂泥，变得有价值了。 　　苏姚坐了片刻后，便抱着奖杯，拎着头盔走下了观众席，往出口通道？走去？。 　　此时昏暗的通道？内，只剩下她？一个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啪嗒！ 　　她？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音。 　　低头一看，只是一片塑料垃圾。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扬目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背光朝她？一步步走来。 　　光线模糊了他身形的轮廓，苏姚微微眯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待他一步步走近，她？已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居然是他，是那个一月之久未见到的人。 　　是她？此时此刻无比想念的人。 　　他又像是变魔法？般，在她？很想见到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苏姚忍不住笑起来，眼？眶红红的，莫名想掉眼？泪。她？抱着满怀的东西，站在原地？看着他微笑着走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扬着头问他。 　　她？以为最早也要等到明日她？回国，也许他也正？好回国，他们可？以在机场相遇。或者他上午打完官司，下午便回去？，他就可？以在晚上去？接她？。 　　她？以为他说的来接她？，仅仅实在仁市的机场而已。 　　林衍川习惯性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我来分享你的喜悦。” 　　苏姚感动？得不得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衍川回答：“在你最后冲向终点的时候。” 　　他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好是比赛的最后时刻，他站在观众席上，看着大荧幕上的那辆红色的车，领先冲向了终点，然后周围的人哗然一声站起来。 　　而他则安静地？目视着那辆红色的赛车继续向前飞驰，直至回到场内。 　　然后他看着她？下车，接受欢呼，上台领奖…… 　　苏姚问：“比赛结束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衍川微笑着：“我想你需要独处的时间。” 　　欢乐之后，场地？渐渐冷却。 　　他默默地？在观众席后面，守着她？胜利后孤独的沉默。他大抵是明白这种感受的，每每他打赢了一场备受瞩目的官司，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去？消化这莫大的成就感。 　　直至看见她？拿着东西起身，他才？从后面下楼梯，来到出口通道？的另一边迎接她？。 　　苏姚没有手擦眼？泪，她？朝他走近了一步，一头扎进他怀里，胡乱地？擦了擦。 　　“……”林衍川轻笑：“衣服很贵的。” 　　苏姚闷声笑起来，她？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贪婪的留恋着他身上的青木香。 　　轻声说：“林衍川，抱抱我。” 　　林衍川照做，抬手轻轻抱她？，被她？抱在怀里的奖杯，有棱有角地？硌着他。 　　但没有关系，他也想抱她？。 　　“我好想你——” 　　他听见她？带着颤音说着，眼？底一片柔和，他摸着她？的脑袋，回应着：“嗯，我知道？。” 　　他说：“所？以我来接你了。” 第46章 　　·46 　　林衍川和苏姚并没有在日本多待, 比赛结束的次日，两人就回国了。 　　两位教？授留守国内，倾尽全力？筹备的婚礼, 也？在他们回国一周后正式举办—— 　　“芝兰茂千载, 琴瑟乐百年？” 　　婚礼的前一日，酒店里, 杨教？授持着一把木梳，轻缓地滑过苏姚的长发。 　　第二梳时, 她又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三梳—— 　　“珠帘绣幕蔼祥烟, 合卺嘉盟缔百年？” 　　杨教？授放下梳子, 双手扶着苏姚的肩膀, 看着镜子中俏丽的女孩, 慈爱地说：“三梳梳完了, 你和小川以后肯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苏姚笑：“我都以为自己生在了古代, 像古代小姐出？嫁的前一夜, 母亲帮忙梳着头？发。” 　　杨教？授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这？些？都是习俗，我当年？嫁人的时候，你杨婆婆就是这？样做的。别看她学历不？高, 可肚子里还是有点学问的，说出？来的祝福语可不？比我的差。你瞧，我和你叔叔这？辈子过得多好。” 　　杨婆婆是个文艺性子的人, 苏姚时常看着她拿着书坐在窗头？翻看。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 才让杨教？授也？饱读诗书, 以文化改变命运，从贫困家？庭中走出？来。 　　“明天就要正式举办婚礼了。” 　　杨教？授看着她：“紧张吗？孩子。” 　　苏姚和林衍川从日本回来后, 两位教？授已？经将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 　　苏姚到最？后也？没有通知方萍，但因为没有娘家？，接亲环节就只能安排在酒店，当然在此之前也？因此没有正常的举办订婚。 　　不？过两位教？授还是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为她准备的彩礼钱。 　　如此一来，加上F1新人赛获胜得到的奖金、伍正龙俱乐部签约的签约金、领证那天林衍川给她的银行卡，荷包里从来不？会超过五万元的苏姚，短短三个月，就一跃成为百万小富婆了。 　　当她算清楚了这？些？钱时，她呆愣愣地跟林衍川说，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不？用再奋斗了。 　　林衍川揽过她的腰：“有我在，你随时都可以躺平。” 　　苏姚摇头？，意志坚定地说：“那不？行，我不？能被当下拥有的东西迷惑了眼界。” 　　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方萍，她要成为像杨教？授这？样的人，与？挚爱伴侣站在同一水平线，并相互扶持着携伴一生。 　　“不？紧张。”苏姚披散着乌黑长发，笑着说：“因为有您和叔叔，还有林衍川，所以我很？期待未来的日子，一点都不？紧张。” 　　杨教？授欣慰的点头？：“那就好。” 　　翌日凌晨四点，化妆师就来了，苏姚被硬生生从床上拖起来。 　　她的伴娘是老于的堂妹，名叫于絮。 　　因为这？次结婚苏姚几？乎没有邀请自己这？边的人，唯有老于算是娘家？人，而她和于絮以前也？见过几？次面，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好请她帮忙了。 　　于絮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二十岁的年？纪，还没当过伴娘，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那个那个，这？些？红包我要装多少钱啊？还有只有我一个人吗？那接亲的时候岂不？是势单力？薄？” 　　苏姚在镜子前形如雕塑般不？敢动，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她转了转眼珠子，笑了笑：“别慌，一会儿随便闹一下就可以了，你哥也？在呢，让他去闹。” 　　于絮呆在原地：“那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苏姚忍俊不？禁，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休息一会儿，伴娘也？是要上妆的。” 　　“哦——” 　　于絮坐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问：“姚姚姐，昨天我见到你老公，好帅啊，他的伴郎们也？都很？帅。” 　　相比苏姚这？边的清冷，林衍川那边的人就要多很？多，不？止秦宇和陆尧，还有他许多其他的同学和同事，个个都是高大帅气，俊朗有才，站在一起特别养眼。 　　“那你有没有看中的？”苏姚逗着小姑娘：“我帮你跟我老公要他的联系方式。” 　　于絮瞬间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没有没有……” 　　苏姚见她单纯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以前听老于说，于絮从小就很？单纯，胆子也？小，二十冒头？的年？纪了，都还没有情窦初开过。看来这？话是真的了，小姑娘容易害羞得很？，必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情爱的。 　　天色微亮时，两人都已？经化好妆了，苏姚穿着秀禾服坐在床上，等待着他前来迎娶。 　　外？面的街道逐渐热闹，日光也？渐渐明朗起来。 　　苏姚往外？望去—— 　　晴空万里，湛蓝色的天空很？干净。 　　毫无疑问，今天是个好天气——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很？高兴在今天这？样一个充满喜庆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郎林衍川先生、新娘苏姚女士的结婚庆典，我是来自于XXX婚庆公司的主？持人，我叫XXX，非常荣幸的受到两位新人的委托为他们主？持并见证这？一神圣而又浪漫的婚礼时刻……” 　　此时会场门外？，林衍川和苏姚手牵着手，等候着主？持人走流程。 　　原本婚庆的流程该是，苏姚一个人等在门外？，林衍川站在台上，等着穿着婚纱的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可林衍川却觉得，并不？是她向他走来，而是他们一起走向婚姻，走向未来，所以就将这？个流程更改了。 　　“紧张吗？”林衍川问她。 　　苏姚摇了摇头？：“不？紧张。” 　　林衍川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姚，”他的视线望着前方，声音低至只有两人才能听见：“我很？高兴，是你。” 　　苏姚忽而红了眼眶，她极力？忍了忍，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哭。 　　她回应道：“我也？很？高兴，是你。”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两位新人入场！” 　　双门推开—— 　　海蓝色的海洋之心，精致的灯光映下，周围的都被隐去，独留下一个长长的舞台。新郎新娘皆是一身雪白，干干净净，金童玉女，像极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他们携手走上台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往前走着。 　　走去的方向，是漫长的几？十年？岁月，也？是风雨同舟肝胆相照的后半生，更是爱情延续升华的开始…… 　　聚光灯下，他们缓慢转身，面对面看着对方。 　　时光恍然，旋转回归至十四年？前。 　　那是陈旧发黄的回忆，仿佛一切都灰蒙蒙的—— 　　灼烈的夏日，破旧的小区，散发着黏腻的气息。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敞亮的车身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来自世界的关注，也？在一瞬间落在他身上。 　　少年？一如白衣，矜贵帅气，出？现在走廊一边。 　　而另一头？。 　　那被扔在门外？的少女，套着一条破旧不？堪的裙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个是温室里培育而成的兰草，一个是出？身在泥地里的旱金莲。 　　他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那个夏天的午后，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在彼此的心中留下深刻的一瞬。 　　同时也？成就了永年？。 　　- 　　婚礼结束。 　　清朗了一天的仁市，在日落之后，下起了小雨。 　　宾客们都已？离去，伴郎秦宇站在门口，掏出？一支烟抽上。憋了一整天了，总算有空能抽上一口。 　　结婚可真是麻烦，累死人。 　　这？么？多人跟着忙活，就为了这？一天能圆满结束。 　　可是真的圆满吗？ 　　秦宇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慢慢吐出？烟圈。婚后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苦难吧…… 　　“那个……” 　　身后出？来一道糯糯的声音。 　　秦宇回头？，看见不？远处的灯光下，瘦瘦高高的小姑娘穿着伴娘裙，十分娇俏粉嫩的样子。。 　　秦宇想起来，两人合作？了一整天，还没怎么？说过话呢。 　　小姑娘看着他，红着脸，小声说：“林哥哥找你。” 　　秦宇挑眉，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烟就回去。”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不？作？声。 　　秦宇又吸了口烟，未见她出？声，也？未见她离去。他挑了下眉：“小妹妹还有事？” 　　“……没，”于絮咬着唇：“没有了。” 　　秦宇侧眸看着她。 　　于絮低头？酝酿了一会儿，忽而抬起头？，下了决心一般：“可不？可以给我你的……” 　　“秦哥。” 　　于絮的声音被打断，苏姚穿着红灿灿的敬酒服走出？来，见着于絮也？在，笑了笑：“絮絮，今天辛苦你了。” 　　于絮表情怔怔，摇了摇头？：“没事……” 　　言毕，视线瞥向门口的那人，未说完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 　　苏姚也？望过去，轻笑了一声，揶揄道：“秦哥，你可别在这？儿偷懒，里面好多活儿等着你帮忙呢。” 　　秦宇侧身站着，烟叼在唇角，微微一笑：“小姚妹，你可劲欺负你秦哥啊……” 　　苏姚哈哈笑起来，撒娇道：“秦哥好人做到底，帮忙帮彻底嘛。林律师还在招呼事务所的人，我穿成这？样又不？方便，别看里面人那么？多，没你带个阵还真是不？行。” 　　秦宇将烟熄灭，扔在了垃圾桶。 　　“唉——”他走进来，慢条斯理地掖起袖子，语气却显得吊儿郎当：“看在小姚妹今天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帮忙把尾收好，让我们小姚妹漂漂亮亮的回家？。” 　　“秦哥可真是个大好人。” 　　“得，彩虹屁留着今晚跟你老公说。” 　　秦宇走到两人面前时，视线流转，落在伴娘身上。 　　她分明也？在看着他，就在视线对上的瞬间，快速地将视线笼了回去。 　　秦宇脚步停了下—— 　　“小丫头？。” 　　于絮慢半拍地抬头？，脸颊上还是泛着绯红。她慢慢吞吞地出？声：“嗯？” 　　秦宇看着她，嘴角轻扬：“你也？别偷懒啊，跟着哥哥去帮忙。” 　　“啊？”于絮显得有些？慌乱：“好、好的。” 　　苏姚叮嘱道：“秦哥，照顾好我妹妹。” 　　秦宇往里走去，身后跟着于絮。他扬了扬手：“知道了。” 　　苏姚笑了下，回眸看见她和林衍川的展牌还放在门外？，便走出？去，将展牌拖了进来。 　　已？经被雨淋湿了一些？，她就近找来几？张纸擦拭干净，站起身，视线落在外？面街道上，转身回去的瞬间，她猛然一怔—— 　　再次回头？望去。 　　雨滴纷落，淋湿了外？面的世界。 　　夜幕坠落，街道上的人流稀少，周围灯光昏暗，黑压压的显得压抑。 　　她仔细逡巡，刚刚转身的那一秒，她仿佛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然而，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姚站在酒店门口，身后是一片光明，身前是潮湿的昏暗世界。 　　她一袭红裙，鲜艳夺目。 　　难道—— 　　她看错了？ 第47章 　　·47 　　将所有的宾客送走, 秦宇提前带着伴郎团上车，将林衍川的辉腾围堵得水泄不？通。 　　两位新人手牵手到停车场，看到这种阵仗, 就知道今晚的闹婚房难以？躲避过去了。 　　有人起哄, 让两人赶紧上车，尽管所有人劳累一整天, 都已经很疲惫，但到了闹婚房的环节, 所有人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脸都是兴奋—— 　　他们都想？知道, 对情爱之事向来？冷漠的林律师, 在新婚之夜, 会是怎样的表现。 　　“先？上车吧。”林衍川将苏姚送上车, 然后坐上驾驶座, 摁了两下喇叭。 　　周围车辆默契地驶出去，跟安排好了似的, 前面三辆车, 后面三辆车，将辉腾围在中间？。 　　苏姚身上还穿着红色的礼服，脸上的妆容未卸, 整个人看上去精致又美丽。她看了眼后视镜：“跟得很紧呀。” 　　林衍川嘴角弯了下：“这帮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苏姚：“真让他们去闹婚房？” 　　他俩都不？喜欢这种事。私底下怎么腻歪、骚话连篇都可以？，但若是当着外人的面, 想？想？都觉得还不？如？去死？。 　　林衍川观察着车况, 距离臣晟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淡声说：“我定了酒店, 找机会甩掉他们。” 　　未雨绸缪，料事如？神。林衍川早想？到这帮损友今晚肯定要大闹一场。 　　要甩掉他们还不？容易？ 　　苏姚双指在车载闪滑动了两下, 指着一个路口：“这里是个好地方？。” 　　这个路口有个车道，可以？左转弯，也可以？急转弯。 　　林衍川看了一眼，挑眉：“然后呢？” 　　苏姚扬起眉，狡黠地笑了起来？。 　　此时前方？带头的秦宇正通过群消息掌握后面车辆的情况，点开？语音说了句：“还有，大家注意一下，别让小姚妹握方？向盘。” 　　有人问：“怎么？我们都堵成这样了，还能飞了不？成？” 　　秦宇笑了一声：“别不？信，说不？定还真能在你眼皮底下飞了。” 　　语音刚发出去，前方？路口红灯停下，他打？了左转弯灯，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辉腾，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整林衍川。 　　绿灯亮时，他踩下油门，方？向盘往左边打？去，再一回头—— 　　卧槽！ 　　一路安安分分的辉腾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急转弯了！ 　　他赶紧在群里发消息：“快快快，后面的车跟上他们！我一会儿就跟上来？！” 　　这时，辉腾趁着后面的车还没反应过来？，就在路边稍停了两分钟。 　　苏姚下车，脱下高跟鞋，扔给了林衍川—— 　　“该我了。” 　　林衍川拎着她的鞋，轻笑了一声，坐上了副驾驶座。 　　后面三辆车快追上的时候，她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往前驾驶了一段路，突然就拐进了旁边一条快速通道，速度迅速攀升，眼睁睁就要超速了，林衍川提醒了一句：“控制一下。” 　　苏姚朝他咧嘴一笑，稍稍控制了速度。 　　秦宇打？来？电话，骂骂咧咧的：“我就问一句，你们两口子玩不？玩得起？临阵脱逃算个什么事？” 　　车子已经快驶进山路，苏姚轻笑一声：“秦哥，你先？追上我们再说。” 　　“什么个意思？”秦宇反应过来？：“现在是小姚妹在开？车？” 　　苏姚正打？算再说两句，林衍川便把电话挂断了。 　　“专心点儿。”他沉着脸道：“已经110码了。” 　　苏姚看着已经被她甩在后面的三辆车，轻笑了一声：“这条山路以？前我练车的时候经常跑，林律师，这次真的带你感受一下140码过弯的刺激。” 　　林衍川：“……”默默地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处。 　　等秦宇追上来？的时候，便见着三辆车停在路边，几个人站在高处往下望。 　　他走过去一看，只？见那黑暗中，一道灯光在几个弯曲道路上连续过弯，速度快到甚至比他们几个跑高速还快了。 　　他哂笑一声：“可不？就是飞了。” 　　旁边一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秋名山车神附体了吧。” 　　秦宇闷笑起来？，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得出，此时林衍川坐在车上的表情了。 　　心里突然觉得爽快，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转身：“没得闹了，回家。” 　　“唉，没意思。” 　　“谁让你们开？车技不？如？人。” 　　…… 　　从山上下来？，苏姚熟练地插进了另一条路。 　　周围有了车子，她便放慢了速度，慢慢融入进了车流，往城中驶回去。 　　她问林衍川：“刺激吗？” 　　此时林衍川一张脸煞白，一手搭在车窗上，手指掩住嘴角，盯着前方？默不？作？声。 　　在刚刚连续过弯那里，他脑袋飞速思考，对他过往人生有了一些总结。 　　这辈子，他也就干过三件荒唐的事—— 　　一是和苏姚一夜情，二是和苏姚闪婚，三是坐上了苏姚开？的车。 　　刚刚好几次，他都差点觉得，他和苏姚要一起坠入山崖，成为一对新婚鸳鸯了。 　　见林衍川不？作？声，苏姚看了他一眼：“林律师吓到了？” 　　林衍川抿唇，过了一会儿，脸色缓了过来？，他才缓缓开？口：“请林太？太？，从现在开？始以？标准速度把车开？到亨德酒店。” 　　“亨德酒店？” 　　苏姚吃惊：“你今晚定的亨德酒店？” 　　亨德酒店，就是他们第一次时，住的那家四星级酒店。 　　林衍川淡淡“嗯”了一声。 　　苏姚看他还是一副惊魂未定，但故意装作？淡定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林律师，你该不？会是想？从哪里开？始的，就在哪里结束吧？” 　　“……”林衍川轻哼一声：“我恨不？得回到那天晚上，在你飙车之后，就把你扔下车。” 　　苏姚爽朗笑起来？：“你不？会。” 　　她自信又调皮地说：“你才舍不？得。” 　　林衍川叹气捂脸，无奈地笑了起来？。 　　来？到熟悉的酒店，两人一进房间？，就干柴烈火燃烧起来？。 　　苏姚身上的一袭红色礼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娆。她脱下鞋子，被林衍川一把抱在窗台上坐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而他已然脱下了正装外套，藏蓝色的高级绸缎衬衣，两分钟前被苏姚扯得有些凌乱。 　　两个新婚的人，便立在窗台之上，拥吻了起来？。 　　窗台底下是仁市的车水马龙，霓虹绚烂，美不？胜收的夜景，窗台之上是她娇艳的模样，原本精致的红唇，被他吻花了边角，看上去有种凌乱的诱惑。 　　他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角：“林太？太？，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 　　苏姚双手攀附着他，双眼迷蒙：“嗯？” 　　他深沉的眸光锁在她的脸上：“你今天很美。” 　　苏姚一下含住他的手指，温润的触感至手指延伸而开？。 　　她微微一笑：“林先？生也很帅啊。” 　　林衍川轻笑，稍稍低头，附在她耳边极坏地说：“那怎么办？如？果我现在把你脱光，是不？是就破坏了你今日？的美。” 　　苏姚也不？甘示弱，她稍稍偏脸，在他下颌处轻咬了一下。 　　“也许，你会发现另一种美呢？” 　　林衍川笑了。 　　他一把托住她，转身走进了房间？…… 　　- 　　晚凌晨一点，沙场。 　　月色通明，在成堆的场地里洒下寂静的光亮。 　　鞋子踩在沙子上，发出摩擦的动静，一步步走向一个矮房子，嘎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不？远处走来？的男人。 　　“老汪，你可算回来？了。”他又打？着哈欠，往旁边的休息室走去：“我去睡了，你看着点。” 　　“嗯。” 　　汪十安拉住门，应了一声，就钻进了矮房子里。 　　那人突然想？到什么，又追了进来？：“对了，下午的时候你老婆来？找过你。” 　　汪十安将车钥匙随手扔在桌上，坐在沙发上，双腿伸长，搭在旁边的椅子，显得满不？在意。 　　“说你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汪十安拿着遥控，打？开？了电视机。 　　那人见他毫无反应，又说了句：“她说她在旁边那条街找了份环卫工人的工作？，让你有空去看看她。” 　　“嗯。”汪十安总算是有点动静。 　　那人看了看他，心里不？免嘀咕。 　　这姓汪的，上个月被聘进来？，与他一起搭档看守沙场。但他不？喜欢这人，每天话也不？说，整个人阴沉得很，相处着觉得渗得慌，后来？又听说这人坐过牢，便更不？愿意与他多相处了。 　　“那行，我话转达到了。”他往门口走去：“我去睡了。” 　　砰，门被关上。 　　汪十安忽而垂眸，将遥控放在另一边。 　　他拿出手机，翻出今天晚上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穿着红色的礼服，身材妙曼，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比平时更要迷人。 　　她远远望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迷茫和谨慎，相比以？前与他硬碰硬的女孩，现在的她似乎柔软了许多，像一个容易被捏碎的玻璃瓶，变得美丽又脆弱。 　　为什么呢？ 　　是因为被人保护了吗？ 　　真是可笑，因为被人保护了，所以？变成现在这样，让他更想？一点点摧毁她了。 　　好想？知道，曾经那个在他鞭子底下，一声不？吭，强忍着眼泪不？掉的小姑娘，如？今会不？会一鞭子下去—— 　　她就会爬过来？抓着他的裤腿，求着他住手呢？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是他， 　　从未见到过的呢。 第48章 　　·48 　　婚礼之后, 林衍川有三天假期。 　　对？于林衍川这少得可怜的婚假，两人？规划了一个充实而又舒适的计划—— 　　在家待着。 　　第？一天，两人？离开酒店后, 先行去了学府第？, 与两位教授一起就婚礼后的事？宜做最后的收尾。 　　晚上？，杨教授便说, 刘教授远在外省的亲戚，为了参加婚礼, 不远千里而来？，明日就要离开了。两位教授决定请他？们一起吃饭, 按理说两位新人？应该陪同而去。 　　但是林衍川拒绝了。 　　回到臣晟苑后, 苏姚问及原因, 林衍川笑笑说：“林教授那？边的亲戚不太好相处。” 　　苏姚好奇问：“怎样不好相处？” 　　林衍川正换着家居服, 只简单地？回复：“日后能？不相处就别相处吧。” 　　苏姚见他？不太想详细说, 只好哦了一声结束话题。 　　家里的冰箱里几乎没有存货，两人？从？日本回来？后, 为了方便筹备婚礼, 几乎都是在学府第？吃饭，因此没开火的厨房就显得格外清冷。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合计着就驱车出？去吃。 　　吃了一顿泰料, 苏姚吃不太习惯，林衍川就带着她到老城区的小食街。 　　苏姚是在这条小食街混大的，一回到这里就格外兴奋, 自然也是知道要去哪里淘宝藏美食。 　　她带着林衍川在一个旮旯角落找到一家烧烤店, 苏姚与老板相熟, 打过招呼后，带着林衍川坐下。 　　“这家店我从？小吃到大的, 老板和我爸认识，小时候我爸就常带我来？。”她端来？两杯茶水回来？，继续说：“后来？我有时候没饭吃，饿肚子，就跑到这里来？，帮他？收收盘子算算钱，他？就请我吃一顿烧烤。” 　　“嗯。”如今听来？这些事？情，林衍川还是会很心疼她。 　　只是说的人？，态度已然不同，语气轻松，犹如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烧烤店老板将烧烤端过来？，趁着时间尚早，还没有其？他？的客人？，就在旁边坐下来？与苏姚唠嗑。 　　道了几句寒暄，烧烤店老板便说：“对？了，前？些日子我看见你妈妈在街口做环卫呢。” 　　苏姚啃肉串的手忽而一顿，端着杯子喝茶水的林衍川，也抬眸看了她一眼。 　　“怎么？”烧烤店老板看她迟疑，询问道：“你不知道？” 　　苏姚苦涩一笑：“不知道。” 　　烧烤店老板立即了然，瞥了眼林衍川，璇而说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她也总算是靠自己双手谋生？，你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 　　苏姚和方萍的这点事？，街坊邻居们都传遍了，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烧烤店老板觉得现在的情况，也挺好。 　　苏姚笑了笑，低着头继续啃肉串。 　　从？烧烤店出？来？，苏姚又吃了点儿别的，走着走着，也就走到了街口。 　　她顿下脚步，四周看了看。 　　林衍川牵起她的手，柔声问：“要不要等等看？” 　　苏姚张望着周围，小食街的人？流很大，车辆也多，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并没有方萍的身影。 　　也或许是环卫工人？来？例行清理的时间未到，别说方萍，就是其？他？环卫工人？也没见到。 　　她摇了摇头：“不了，遇见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没什？么可说的。也许就像烧烤店老板所言，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好的。 　　既各自生？活，又互不打扰。每个人？都在为过去疗愈自己，她们或许都需要一点时间振作起来？。 　　两人？驱车回家，分别洗完澡后上？床，苏姚正在观望觅光的官网，结果决赛的结果还是没出？来？。 　　林衍川便问她：“我帮你问问Tiezi？” 　　苏姚摇头：“不要，跟走后门似的。” 　　林衍川笑了下，抬手将她搂入怀里：“那？就别想了，慢慢等着。” 　　苏姚嗯了一声。 　　躺在林衍川怀中，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也瞬间淹没了她。 　　今晚的运动没有开始，这一个多月来？，一个加班成习惯，一个则拼命练车和准备觅光决赛作品，本就疲惫不堪的两人？，又立马马不停蹄地？筹备婚礼…… 　　可以说，几乎耗尽了两人？所有的精力。 　　更何况昨日新婚，两人？在酒店也大战了两场，今日也忙碌了一整天，谁都没有休息。 　　然而，唯天不如愿—— 　　两人？睡得正熟，一声声震动在半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林衍川先醒了，苏姚靠在她手臂上？，他？不太敢动，缓慢地？将手机摸来？，看了眼，显示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 　　他？接起来？，小声地？说：“你好。” 　　“您好，”那？边的声音很正气：“请问是林衍川先生？吗？” 　　听到这个开白，林衍川还是有点熟悉的，曾经也许多次去派出？所将客户保释出？来？，于是立即提起了精神：“我是。” 　　这时苏姚慢慢转醒了，动了动，哼了两声。 　　林衍川另一只手拍小孩似的安抚了两下，只听电话那？边说道：“我们是XXX派出？所，请问你认识林迁吗？” 　　“认识。”林衍川直接问道：“他？出？什？么事？吗？” 　　“他？参与群殴，麻烦你来？保释一下。” 　　林衍川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好，便挂了电话。 　　低头时，苏姚已经醒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出？什？么事？吗？” 　　“林迁进派出？所了。”林衍川解释道：“就是我堂弟。” 　　苏姚回忆了一下，在婚礼上？，她第？一次见到林衍川的姑妈，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过来？与她打招呼时，眼睛微微下倾，看上？去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确实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是林衍川远在外省的亲戚，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到一次，苏姚并不想因为这个不好惹的亲戚，就是坏了林衍川的形象，于是苏姚只有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笑脸相迎。 　　林衍川掀被下床：“你先睡吧，我去一趟。” 　　苏姚想了想，突然觉得林衍川不在，她可能？也睡不着了。 　　于是也坐了起来？：“我陪你去。” 　　- 　　到派出？所时，已经凌晨五点。 　　苏姚坐在车上？，林衍川进去般保释手续。 　　天开始灰蒙蒙亮时，苏姚在车上？已经有点瞌睡了，小鸡啄米似的突然惊醒，她扬目往派出？所望去，林衍川还没带着人？回来？。 　　视线缓慢敛回，忽而发？现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居然是汪十安。 　　苏姚忽然一把抓住门把，紧张地？看着他？，原本迷糊的思绪，也在一瞬间清醒。 　　只见汪十安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顿步在不远处，双目兴奋地？盯着她，嘴角缓缓地？上？扬。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 　　苏姚已然有了心里预设，但手机在车厢里骤然想起来？时，她还吓了一跳。 　　她看着跳动的号码，一时手足无措。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派出？所，林衍川说不定马上？就出？来？了，车门也锁着，汪十安不可能？也不敢伤害她的。 　　于是鼓起勇气接起了电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汪十安也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很诡异，就这样与苏姚遥遥相对？，呼吸声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大概如此僵持了一分钟。 　　他？缓缓挂了手机，转身走进了派出？所。 　　苏姚将手机放下，忽而松了口气，猛烈跳动的心脏，缓慢地？恢复平静。 　　不多时，林衍川带着林迁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苏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下车走了过去。 　　见到苏姚，林迁和他？的母亲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跟在林衍川身后，连一声招呼都不愿给。 　　苏姚倒也不在意，问林衍川:“搞定了吗？” 　　“嗯。”林衍川回头看着林迁:“做我的车，还是你自己回去？” 　　“我打车回去。” 　　不知道为何，林迁说话的样子，总给苏姚一种非常不舒适的感觉。比如现在，明明是林衍川将他？保释出？来？的，却一副不太服气的样子。 　　林衍川也不勉强，嗯了一声:“行。” 　　他？搂过苏姚的肩膀往车的方向走去。忽然身后传开一道自身后想起—— 　　“姚姚。” 　　这一声喊得苏姚心里咯噔一下。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汪十安领着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派出？所门口。 　　那？个年轻男人？正是与林迁一同打架被带入派出？所的涉案人？员，此时跟在汪十安背后，一句话不敢多说。 　　原本，他？只是吃着宵夜，却因为邻桌之间拌嘴，引发？一场群殴。 　　这两人？脸上？都有些轻伤，算是被保释出？来？比较快的，其？他？人？员还在里面靠墙蹲着。 　　汪十安带着男人？走过林迁，停在两人？面前？，汪十安笑呵呵地？说:“姚姚，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你母亲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吧？” 　　苏姚一愣，不知道汪十安这是唱得哪出？。 　　然而，就在她征神的时候，汪十安突然又说道—— 　　“她现在不做妓.女了，找了份正经工作。”汪十安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你现在日子过的好，但毕竟是你的母亲，别再嫌弃她了。” 　　此时不远处，一句“她现在不做妓.女了”，瞬间振动林迁的耳膜，眼睛徒然睁大…… 第49章 　　·49 　　汪十安是故意的？, 他也许是在派出所的？时候，知晓了林衍川和林迁的？关系，所以故意扯掉苏姚的？遮羞布。 　　苏姚双手紧握, 指甲盖都几乎陷进了肉里。 　　她既气愤到身？体在轻微颤抖, 但又拿汪十安没办法。 　　直到林衍川搂着她肩膀的？手，在她臂膀处捏了捏, 她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泛红的？眼, 刚刚一直死死瞪着汪十安。 　　“上车吧。”他柔声说。 　　苏姚点了下头：“好。” 　　两人转身？，往身？后黑色的？辉腾走去。 　　汪十安仍在后面大声地说：“姚姚, 你记住我的？话？, 回来看看你母亲。还有——” 　　他忽而阴声说：“好好珍惜你现在美好的？生活。” 　　最后这句话？, 声音恐怖如斯, 汪十安明明笑着, 但每一个？字都在激起苏姚全身？上下的？战栗。 　　不由顿下了脚步，下意识想回头, 却被身？旁的？人拦住。 　　林衍川将她搂紧了些：“走吧。” 　　苏姚嗯了一声, 跟着林衍川坐上了车。车子？启动之前，她看着汪十安站在阳光下，一如刚才他看她的？神情, 充满了占有欲和疯癫，是一种更不正常的？状态。 　　似乎比之前更令人感？到阴冷。 　　看得苏姚心里不上不下的？，很是忐忑。 　　直到辉腾已经？驶离, 苏姚还沉浸在汪十安带给她的？那种感？觉中, 皱着眉头, 双手握成拳头，一路上都很沉默。 　　林衍川看出了她的？情绪, 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了握她的？手。 　　掌心的？温感？瞬间安抚着苏姚不安的？心，她侧眸看了看他，便听他说道：“别这么紧张，汪十安这人虽然？是个？疯子？，但现在被钱老板管控着，不敢做什么。” 　　苏姚听懂了这话？：“你一直都在关注他？” 　　林衍川轻笑：“他是个？不定时炸弹，关注一下他的？动态是必须的？。” 　　苏姚突然？发现，林衍川背地里做的？，比她看到的？真的？多很多。他总是默默地就为她铲平一切障碍，然？后什么都不说。 　　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林衍川轻笑了一声：“你已经？是我见过最让人省心的？女人了。” 　　这话？说的？，足以听出好几层含义。 　　苏姚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眨眨眼看他：“你见过多少个？女人？” 　　“……”林衍川笑：“见过的？不少，同学和朋友，以及同学朋友的？女朋友们，多多少少都认识。” 　　他回答得也挺避重就轻。 　　苏姚本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何况林衍川大学时的？那段，在他求婚的？那一晚，也三言两语说过，也并没有瞒着她。 　　平日里从陆尧和秦宇的？口中，她大致也知道他们当初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林衍川过于专注于学业，给予对方的？陪伴少之又少，与林衍川闹过几次，两人就觉得彼此？并不合适，也就分手了。 　　分得干干净净，自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不过在这方面，苏姚明显懂事许多。她很独立，林衍川忙的？时候，她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等他忙完有空联系她。 　　事实上他们谈恋爱的？时间确实也不多，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去看过一场电影，或是特意挑哪一天去约会？。苏姚似乎对这方面也并没有特别高的？要？求。 　　可当林衍川有空的？时候，两人在一起的？感？受又很强烈。 　　这大概就是林衍川所说的？省心吧，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恋爱，不合适的？时候步调一致，各忙各的？。 　　两人回到家？后，洗漱一下直接上床补觉了。 　　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外面的？温度正是最烈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醒来时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苏姚挪了挪位置，过了会？儿，林衍川又将她揽回怀里。 　　苏姚便小声说：“好热啊……” 　　林衍川没睁眼，手已经？开始撩衣服：“脱了？” 　　“……” 　　她抓住他的？手：“还没到晚上呢……” 　　“有什么关系？”林衍川压过来：“也不一定非要？到晚上对不对？” 　　“那，”苏姚捧着他乱动的？脸，问：“那你晚上还要？吗？” 　　林衍川挑眉：“现在来一次，又和晚上要？不要？有什么关系呢？” 　　“……” 　　也许是因为新？婚夫妻的？缘故，林衍川格外的？热情，正如他们在栾城的？那三天晚上，只要？有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 　　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的？尝试，尚未开始，就被来电打断了。 　　是林衍川的？姑妈打来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看着，微微暇眼，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姑妈。” 　　“小川啊，我刚听林迁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这小子？不敢给我们打电话？，就麻烦你跑了一趟，真是谢谢了啊。” 　　林衍川的？视线在苏姚的？脸上，他低头亲了一下：“不必客气。” 　　姑妈笑了两声：“本来呢，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就走了，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就想着当面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 　　林衍川自然？是要？拒绝了：“姑妈，您太客气了，林迁出事，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打扰到了你。”姑妈忽而说道：“你现在在家？的？吧？我们在门口呢，你开开门？” 　　林衍川的？眉头轻蹙，他翻身？坐在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开门。 　　只听外面已经？传来了门铃声，姑妈也在那头说道：“我们看你的？车还停在停车场的？，想着你应该在家？，买了一堆东西？过来。” 　　林衍川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苏姚也坐了起来：“姑妈来了？” 　　“嗯，”林衍川起身？换衣服：“你再？睡一会？儿吧。” 　　苏姚看着他，咬了咬唇。 　　本来这一觉就已经？睡了七八个？小时，已经？睡得很足够。林衍川会？让她再？睡一下，显然？是不想让她出去应付姑妈。 　　在举办婚礼之前，林衍川大致跟苏姚介绍过姑妈这个？人。 　　林教授和姑妈都是在北方城市长大的？，后来林教授出国留学，认识了杨教授，就随着杨教授来到仁市生活。但林教授家？里是书香门第出身？，和他在同一个？环境下长大的？妹妹就有点瞧不上单亲贫困家？庭里长大的？杨教授了。 　　可怎么都没想到，出身？好，嫁得好的？她，几十年过去，日子？过得远不如两位教授过得好。 　　尤其是孩子？，林迁比林衍川至单小两岁，但论成就明显是差了一大截。 　　她年轻时就有点眼高手低，很是高傲，性？子？也善妒，所以林衍川并不喜欢这个？姑妈，也不打算让苏姚多与她接触，免得添堵。 　　苏姚倒也听话？，乖乖地在房间里等着。 　　林衍川出去开门，不一会？儿客厅里就响起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呦，新？娘子？不在啊？” 　　“在里面睡觉。” 　　姑妈啧啧两声：“现在都几点了还在睡觉，你俩不在家？里做饭啊？” 　　林衍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地说：“我工作忙，婚礼的？很多事都是她筹备的？，所以我让她多休息一下。” 　　“我们小川可真会？疼人。”姑妈笑了一声，也不知说的？真话？，还是带着些嘲讽。而后她又说道：“这些事林迁为了感？谢你这位堂哥买的？东西？的？，来来来，林迁，亲自给你堂哥。” 　　林衍川：“客气了。” 　　三人往沙发上一坐，姑妈又就开始打听起来了：“对了，小川，你和新？娘子？是怎么认识的？？” 　　林衍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到了两杯茶水，做足了接待只仪。 　　“很早就认识了。” 　　“很早？” 　　“嗯。”林衍川说：“认识十四？年了。” 　　从他十四？岁，到二十八岁，的？确是十四？年了。 　　姑妈吃惊地感？叹了一句：“这么久了啊，那这么说来，她妈妈是……” 　　顿了顿，看了眼卧室的？方向，降低了音量：“她妈妈是做那个？的？，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林衍川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面对这样的？提问，他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她妈妈是做什么的？？” 　　“啊？”姑妈没能看出他的？不悦：“难道你不知道？我听林迁说，你们早上在派出所门口，一个？男的？冲出来说，她妈妈是做那个？。” 　　林衍川挑眉：“哪个？？” 　　姑妈啧一声：“就是那个？啊。” 　　她已经？笃定了这个？事情，便啧啧两声，以长辈的？姿态说道：“你爸爸妈妈也真是的？，你结婚也不知道帮你把把关，去一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妈妈还是做哪个？的？，难道不知道会？破坏你的？声誉，还有咱们林家？书香门第的？声誉。” 　　她说了一大串，林衍川却一句话？没有听进去。 　　他坚定地又重复问道：“我妻子？的？妈妈是做什么的？？” 　　姑妈愣了一下：“你难道还非要？我把话？说出来？他妈妈不就是做女支女的？吗？” 　　闻言，林衍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眼色很沉，带着几分怒意。 　　但他却克制得很好，直接说道：“姑妈，身？在书香门第，却说出这两个？字来，这就是所谓书香门第的？教养吗？” 　　“什么？”姑妈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却听林衍川继续说道：“首先呢，我的？妻子？不是什么‘这样’的？女人，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其次，姑妈，您若是愿意，我自然？是欢迎您来家？里做客的？，但如果是为了批判我的？妻子？，那对不起了，就请您离开这里吧。” 第50章 　　·50 　　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很小, 苏姚趴在？门上听半天？，也没听清什么？。 　　正打？算放弃，就听姑妈的声音突然扬起？来, 语气十分激动：“小川！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作为长辈, 是在？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苏姚赶紧又趴了回？去。 　　林衍川并没有出声, 估计两人眼神对持了一会儿后，姑妈气不？过, 直接说道？：“我要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评评理, 你这个孩子, 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苏姚心头一跳, 前面她没听见, 根本不？知道？林衍川说了什么？, 会让姑妈如此生气，当年就打？电话给两位教授告状。 　　“不？必了。” 　　相比姑妈的激烈的语气, 林衍川的声音显得淡漠, 他说：“您不？如直接去学府第跟他们当面说，我帮您叫一辆车，费用我出。” 　　“你！”姑妈显然被气得不？行？, 一时气结。 　　林衍川又说道？：“林迁，学府第的路还认识吗？” 　　林迁被两人突然的剑拔弩张弄得有点懵：“认、认识。” 　　“很好。”他笑了笑说：“帮姑妈领好路，别让她找错了地方。” 　　“小川！”听声音便可知, 姑妈的愤怒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你不？知好歹！林迁, 我们走！” 　　随后一阵脚步声, 砰一声后，外？面安静了。 　　苏姚赶紧跳回？到床上, 盖着被子抱着腿，盯着房门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林衍川推门进来，见她乖噜噜的坐在？床上，轻笑了一声：“不？睡了？” 　　“早睡不？着了。” 　　“那就起？床吧，该去吃饭了。” 　　林衍川拉开？房间的窗帘，回？身来走到她旁边：“或者我做顿饭给你吃？” 　　“你做？”苏姚想起？上回？他煎蛋时的场景，不？免捂着嘴笑：“算了吧，我怕你炸厨房。” 　　“……” 　　苏姚掀被下床，边换衣服边问：“你跟姑妈说什么？？她最后怎么？这么？生气？” 　　林衍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她说你长得太漂亮，让我给林迁也找一个你这么？好看的媳妇。” 　　“……”苏姚呵呵两声：“你猜我信不？信？” 　　林衍川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什么？不？能信的？林太太就是长得很漂亮啊。” 　　苏姚也并没有被他的彩虹屁迷昏，但她向来不？追问他不？想说的事，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后来，听两位教授说，姑妈还是乘坐晚上的航班走了。 　　至于她去学府第说了些？什么？，两位教授又是怎样的反应，苏姚便不？得而知了。只是有一次，听见林教授和林衍川在？阳台上，林教授咬着牙说了一句：“她就是不？讨喜，从小就不？讨喜。” 　　而后摇着头说：“那天？你姑妈被我指着鼻子骂，当天？就回？去了。” 　　林衍川正好回？头，看见苏姚，微微笑了下，像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三天？的婚假，一晃而过，林衍川又回？到了每日早七晚十一的加班日子。 　　苏姚陪林衍川在？事务所加过两次班，也遇见了蒋正南两次。 　　他们结婚的时候，蒋正南在？国外？打？官司，并没有出席。不？过礼钱倒是送得很大，除了两位教授给的，蒋正南算是送得最大的。 　　再和蒋正南见面，苏姚难免回？想起？在？栾城时，他与她说的那番话—— 　　“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你只会让他被抹黑，说他的妻子一无是处，甚至于说他的妻子，出身不？白，是个被母亲以卖皮肉养大的女儿。” 　　苏姚难免心有芥蒂，便没有主动与蒋正南打？招呼。 　　他似乎也并不？在？意，走进来与林衍川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苏姚的身上。 　　苏姚也开？始规划起？自己的百万资金—— 　　首先，通过老于，以匿名的方式向张瑶捐赠了二十万。婚礼那天？，苏姚并没有邀请张瑶，但她还是请老于送了礼，苏姚心头一软，又想起？以前还和张瑶的孩子开？过几次视频，小家伙很可爱，她向来很喜欢，便当是在？做一件好事。 　　而后又用十几万为自己买了一套摄影设备。与此同时，觅光的决赛也有了消息，将于一周后举办现场比赛，参赛选手？需要在？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介绍，最终评分由现场观众和评委四比六的比例进行？。 　　在？林衍川马不？停蹄又接了一个大项目时，苏姚也沉浸在？准备觅光决赛的演讲中，时不？时的还去俱乐部摸摸车。 　　她在？全？国F1新？人赛中的表现，让国内资本家们看到她的天？赋，比赛结束后，俱乐部接到了许多资本家的青睐，有一部分投资的要求是将苏姚转为全？职。 　　但苏姚拒绝，伍正龙也没有为难她，甚至是力挺她的决定？，俱乐部才？由了她的性子。 　　不？过俱乐部也因此损失了一些？到手？却飞了的投资，这间接的也将压力转移到了苏姚身上，又安排她参加了几场小型比赛。 　　转眼也到了觅光决赛的日子。 　　在？电视台的大会堂里，比赛现场人很多，除了参赛选手？和评委，还有许多电视台的人，以及摄影协会的爱好者们，他们组成了大众评委，参与为参赛选手？们进行？投票。 　　苏姚这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高高束起？，看上去靓丽又清纯。 　　她抽到8号，是个不？错的数字。 　　在？后台等着上场时，苏姚突然有些？紧张了，她太久没有参加这种规模的摄影比赛，令她感到有点不？适应。 　　还好今天？林衍川很忙，没有时间过来看她比赛，否则她必然会更加紧张。 　　听见主持人呼喊她的牌号和名字的时候，苏姚深吸一口气，微微弯了唇角，保持优雅端庄的气质走上了台。 　　她面朝观众，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专业人士，她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后，持起？话筒，背景音乐响起？—— 　　“很高兴在？这里与大家相见，我是8号选手？，苏姚。” 　　“我的作品叫做《活着》。” 　　“现在？请大家将视线移至大屏幕，会看见一个黑白色的世界，这是一条走廊，这个小区在？仁市最不？起？眼的位置，已经有近四十年的历史。我几乎是在？这里长大的，我有过很短暂但很幸福的童年，也有过惨不？忍睹的成长经历，如果时间有比例的话，后者远远大于前者。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走廊对于我来说，是无尽的灰色。” 　　“可是这半年来，我的眼里是这样的——” 　　屏幕上放映着一张张照片，是澄阳下赛车的激情，和家庭的温馨。 　　与第一张灰色的走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此刻，在？苏姚眼里的《活着》，就是既有激情与疯狂，又有安定？和温暖。 　　“不？知道？在？场的各位是否知晓弃猫效应。”屏幕上出现最初捡到奶糕的照片，它浑身是伤，充满了敌意。 　　她缓缓地说：“我所理解的弃猫效应，不？一定？是特定？的人，也可能是一个环境。当时的我，就是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并且感到无能为力，仿佛生命力正在？流失，就等着流尽的那一刻。” 　　“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迎来光明，为你即将耗尽的身体补充能量。” 　　她手？指一摁，奶糕如今活奔乱跳的照片一跃而出。 　　“你可能很难相信，黑暗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三十年，但治愈你的那道？光，只需要三秒钟。” 　　…… 　　解说完毕后，苏姚从舞台上下来，重重卸了一口气。 　　其实在？她上台前，就已经对觅光这场比赛不？抱太大希望。因为优秀的作品太多，他们对于活着这个感悟，也比她更震撼他人。 　　不？过顺顺利利完成这场比赛，也令她觉得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时间一晃而过，今年的初秋悄悄来临了。 　　仁市的秋天？雨水比较多，一出门就淅淅沥沥的，让人觉得心生烦躁。 　　苏姚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回？来，今天？她要做很多的菜，因为是林衍川的生日，她准备邀请他要好的几个朋友来家里为他庆祝。 　　她在？厨房里忙碌时，陆尧和Tiezi就陆陆续续地来了。两人和林衍川一样，都不？太会做饭，只能去客厅里等待着。 　　大抵是见着苏姚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Tiezi不？忍心还是走了进来。 　　“需要帮忙吗？” 　　苏姚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用了，坐等吃吧。” 　　苏姚不？太敢让他们帮忙，就和林衍川一样，厨房里这些？活他们也许只会帮倒忙。 　　“其实可以去外？面吃，就不？必这样辛苦。”Tiezi提议道？。 　　苏姚说:“林衍川最近肠胃不？好，我都是让他尽量回？家吃。” 　　原来如此。 　　Tiezi抱着手？靠门口，沉默了片刻，忽而问道？:“听说你现在？转行？做赛车手？了。” 　　苏姚轻笑:“听谁说的，瞎说，我还在？摄影这个行？业里。” 　　虽然上次觅光的比赛她只得了第五名，获得一个优秀奖，而且到后来签约阶段，苏姚也没有接到来自TY得邀请。 　　林衍川问了下Tiezi，Tiezi说话很直接:“她的学历不？够，虽然有点天？赋，但这点天？赋并不？足以让我为她破例。” 　　林衍川问她，需不？需要和Tiezi走后门，苏姚拒绝了。 　　但她还在？坚持当初的选择，兼顾摄影和赛车。 　　“那我可以跟你一个建议吗。”Tiezi说。 　　苏姚正在？处理螃蟹，一边用刀片拍打？，一边专心听他说:“好的，你说。” 　　Tiezi道？:“建议你可以提升一下学历。” 第51章 　　·51 　　Tiezi的话令苏姚有点吃惊。 　　当时她？去报名？觅光的时候, 工作人员也说过一句，建议她？可以提升学历。这句话苏姚也放在心上？的，时不时拿出？来？纠结一下, 要不要考研。 　　后来？准备全国F1新人赛, 这件事就？暂时忘却了？。 　　现在Tiezi再提，苏姚又再一次重视起来？。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 门铃声便响了？，陆尧去开门, 秦宇和林衍川各提了？一提酒水饮料走进来？。 　　还尚在玄关处，便闻见了？阵阵饭菜香味—— 　　秦宇还没走进客厅, 夸张的声音已经传进了？厨房。 　　“看样子咱们小姚妹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可不是。”陆尧说：“我刚来？的时候, 看见整个灶台铺满了？配菜, 还以为是请了？一个大厨来？。” 　　Tiezi站在旁边笑：“要是不做摄影师和赛车手的话, 还可以去做厨师。林律师, 你？太太的路走得可真广。” 　　林衍川脱下外套挂上？，径直走走过来？站在门口：“是挺厉害, 即便我下半辈子躺平, 软饭硬吃，估计也能过得很滋润。” 　　苏姚：“……” 　　她？笑着转身：“四个大老爷们儿，为了？不用帮忙干活, 这彩虹屁还真是一波又一波的。” 　　“哪里哪里，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 　　“反正我说的是实话，至于他们说的是不是, 就？不得而知了？。”林衍川还是掖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捋了？下苏姚的头发, 将垂下的鬓发别至耳后：“我帮忙做点什么？” 　　苏姚叹了？口气：“你？这么一问，我还得绞尽脑汁想想你？能干点什么？” 　　“……” 　　她？最后无奈地指着菜盆：“洗洗菜吧。” 　　“……” 　　在做家务这件事上？, 林衍川经常感受到来？自林太太的嫌弃。 　　苏姚做了？七菜一汤，因为杨教？授留下来？的碗盘都很漂亮的，加上？苏姚做的菜颜色搭配得很漂亮，由餐桌上？方？的灯光一落，看上？去就？极具诱惑的样子，色香味俱全。 　　五人各自倒了？杯红酒，秦宇举起杯子朝着对？面的小两口递过去：“来？来？来？，第一杯当然是敬我们能干的小姚妹，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了？。” 　　另外几人也端起杯子敬过来？。 　　苏姚一一碰过，最后和离得最近的林衍川碰杯时，听？见他微微笑着，柔声说：“林太太辛苦了？。” 　　苏姚眼底皆是柔情：“林先生生日快乐。” 　　第二杯自然是要敬今晚的寿星—— 　　依旧是秦宇带的头：“来？，老林，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说实话真没想到你？会是我们当中最先结婚的，今天多少？岁来？着？二十九岁，这个年纪结婚挺好的。我们一起敬老林，生日快乐。” 　　林衍川与他们都碰了？一下，冷不丁地说：“结婚挺好的？” 　　他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记得你？刚知道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说……” 　　秦宇差点一口红酒喷出？来？：“老林，你？别出？卖我啊——” 　　苏姚眯笑着，好奇地问：“说什么了？？是不是发表了？一些单身言论。” 　　秦宇：“老林！” 　　林衍川侧眸看着苏姚，轻轻一笑：“他说……” 　　“欸欸！我拿你？当兄弟啊！” 　　“他说要是也找到你？这样的，”林衍川揉了？揉苏姚的头顶：“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结婚。” 　　苏姚：“……” 　　秦宇没想到林衍川的话头峰回路转，不由一愣，霎时松了？口气，立即顺着圆场：“嗐，你？看我不让你？说不让你？说吧，我这话说得就？不合适，搞得像我惦记小姚妹似的。” 　　Tiezi不太了？解秦宇这个人，所以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陆尧不同，他自然是十分了？解的，听？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在一边咧着嘴笑。 　　苏姚哪里这样笨呢，肯定不相信林衍川说的话。 　　她？端着杯子，上？半身往后靠了？靠：“你？们今晚的彩虹屁有点超标了？，我不相信你？的话，我自己猜猜看。” 　　她？以探究般的眼神看着秦宇—— 　　“我猜你？肯定跟我家林律师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早结婚，还以为跟小姚妹就？是谈谈恋爱，没想到走火入魔到年纪轻轻英年早逝之类的。” 　　秦宇：“……” 　　林衍川吃着菜，轻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Tiezi也恍然大悟，望向秦宇的眼神充满揶揄：“渣男语录。” 　　秦宇：“……” 　　陆尧哈哈笑起来？：“哪里叫做渣男语录，明明是海王语录。” 　　秦宇瞪了？陆尧第一眼：“你？闭嘴！来？来？来？喝酒喝酒，说这些做什么，才不跟你？们这种已经走入婚礼的人谈论这种话题，没什么意思。” 　　说即，四人都哈哈笑起来？，举着杯子又碰了？一次。 　　吃完饭后，三？位客人就？在客厅里看球赛。林衍川去阳台上？接了？个电话，回头看见苏姚在厨房里面收拾，他走过去问：“需要我帮忙吗？” 　　苏姚摇头：“你？又不太会做。” 　　林衍川不太认可她？的想法：“也许我可以学。” 　　苏姚一边洗碗，一边回头：“林律师过去二十八年都没学会的事情，打算未来？用多长时间学呢？” 　　林衍川走进来？，轻轻揽了？她？的腰，低声说：“可以用一辈子去学。” 　　苏姚笑：“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没点着落，你？用一辈子去学，我用一辈子去教？，等你？学会了？，我们都快入土了？。” 　　“不好吗。”林衍川微微一笑：“那也是白头偕老了？。” 　　他如此一说，苏姚心里一阵暖意流过。到底还是不愿他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做家务，何况今天还是寿星。 　　于是说道：“等明天，我再教？你？做菜洗碗做家务。” 　　林衍川：“好。” 　　话虽这么说，但林衍川也并没有去客厅陪陪那三？个，边看比赛边鬼喊鬼叫的客人。而是站在厨房一边，陪着苏姚说话，时不时递递东西。 　　等厨房都收拾干净了？，他们一同往客厅走去。 　　“快快快，你？们来？的正好，比赛正是白热化的时候。” 　　三？人坐在正中间最长的沙发上？，林衍川则拉着苏姚坐在侧边沙发，他搂着她？的腰，微微斜躺着，两人就？依偎在一起。 　　这姿势让三？人看得有点受不了？，比赛还未结束，秦宇就？吵嚷着要走。 　　其他两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来？，小两口立马准备去送他们，甚至都没有说一句“再坐一会儿”这种话。 　　秦宇无语道：“卧槽，比赛还没有结束呢，你？们也不用这么心急吧？居然连一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啧啧啧！” 　　陆尧推着他：“赶紧走吧走吧，还看不出？来？人家有事要办？” 　　苏姚全程笑看他们，见林衍川一脸淡定，既没有要解释，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她？便也什么都没有说。 　　将他们送到电梯口时，Tiezi突然回头说了？句：“苏姚，我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苏姚怔了？怔，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电梯叮一声，将三？人带走了？。 　　两人回到房间里，苏姚刚换鞋，林衍川回身便将她？抱住，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今天是不是还没有亲过。” 　　苏姚抬眸细想：“好像是的。” 　　林衍川低头又在她？的唇上？落了？一下：“刚刚是早上？出？门的，这个是晚上？回来？的。” 　　苏姚笑了？，她？拍打了？他一下：“你？在他们面前这样秀恩爱好吗？” 　　“不秀给他们看，他们能在这里看一晚上？的球赛。”他将她？抵在墙上？，遮盖住了？客厅里的灯光，阴影落在她？脸上？，他微微倾身看着她？：“我们昨天没做。” 　　昨天晚上？林衍川回来？得太晚，苏姚没有等到他，自己睡着了？。 　　半夜里感觉到身边已经有人躺下，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两人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上？，除了？有时候抱一下搂一下，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结婚以来？少？有的“平静”。 　　苏姚说：“我看网上？都说，年轻夫妻一周三？四次比较好，你？这天天不停歇的，也不怕伤身体。” 　　林衍川一愣：“年轻时候才一周三？四次，那以后年纪稍大一点，岂不是得一个月一次。” 　　苏姚摇头：“有些甚至一个月都没有一次了？。” 　　林衍川轻笑，摸着她？的脑袋：“这个小脑瓜都在好奇些什么，查这些东西。” 　　“……”苏姚突然觉得有点羞赧，笑着往他怀里躲了？躲。 　　话题到了？这里，接下来？该做什么，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的。 　　于是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就？去了？卫生间—— 　　主卧的卫生间里装了？镜前暖灯，暧昧的气氛瞬间烘托。两人也是头一次在灯光下展开，林衍川咬着她？的耳垂，手指握着发圈，轻柔地往下滑，苏姚那乌黑顺滑的长发散开，铺在了？肩上？。 　　他抬眸看了？眼镜子，苏姚的脸微昂，嫣红的唇微张，有些沉迷。 　　放过她？的耳垂，他拾起一撮发丝，在唇边含了？下。苏姚吓一跳，赶忙说：“我做了？一天的菜，头发上？肯定有油烟味，不要……” 　　林衍川哂笑。 　　他松开她？，看着镜中娇艳的女人，搂着她？腰的手拂过她？身上？衬衣的纽扣，苏姚的视线落在镜子上？，静静与他对？视着。 　　雪绸的料子滑落，全然落入光滑的镜面。 　　尽管已经无比熟悉，但苏姚低了？低眸，避开了？他如此直接的视线。林衍川将她？的娇羞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低声问：“先洗澡？” 　　“嗯。” 　　他手指往下，牵住她？的手，转身往淋浴区而去。 　　调了？下水温，他用她？的手试了？一下：“可以吗？” 　　苏姚摇头：“有点凉。” 　　6…… 　　“嗯。”林衍川又稍稍调了？一下，而后说：“说不定一会儿你？就？会觉得热了？。” 　　苏姚自是听？懂他所说的意思，有些拘谨：“你？确定要这样尝试？” 　　林衍川看着她？，引她？站在花洒下，在淅沥的水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蛊惑：“还没有尝试过，不是吗——” 　　…… 　　一场激情之后，虽说是洗澡，结束时反倒精疲力尽。 　　家里只有两人，褪下的睡衣落在了？卫生间，两人将身上？的水珠擦拭，林衍川将苏姚架在腰上？，抱着她？去了？主卧。 　　房间里有明亮的灯光，苏姚一上？床就？快速躲进被子里。但林衍川也顺势附身过来？，盯着面颊绯红的苏姚说：“林太太今天这么辛苦，我帮你？按摩一下？” 　　言即，手掌已经覆上？她？的腰肢。 　　苏姚赶紧躲了？一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是真的按摩才好呢。” 　　林衍川将她？拉回来？：“是不是真的按摩，你？试试就？知道了？。” 　　苏姚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力量正在靠近，嘿嘿笑起来？，调侃了？一句：“林律师，你？有点过分喔，不是才刚刚结束吗？你？不用歇气，我还需要缓一下呢。” 　　林衍川抚摸着她？刚刚吹干的发丝，眼底溢着一抹浅淡的笑：“刚刚是不是很敏感？” 　　是实话，也许两个人在一起，新鲜感确实能促进两人的荷尔蒙。刚才那一场纠缠中，温热的水覆盖着苏姚全身，他也滚烫如火，淋浴区的隔挡玻璃，想一面镜子被蒙上？一层雾，隐隐约约能看见身后他的样子。 　　别样的环境，产生了？别样的感受。 　　这种和平时的不同，林衍川自然也是能感受到了？，只是他如此直白地问，苏姚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斟酌之后，只是点了？下头。 　　“那以后可以经常试试。” 　　苏姚赶紧摇头：“习以为常了？，不就？不刺激了？？” 　　“嗯，有道理。”林衍川一脸促狭的地看着她？：“林太太还是想法的。” 　　“……”苏姚娇赧地看他。 　　他轻笑着俯在她？耳边：“今天晚上？几次？” 　　苏姚睁大眼：“你？，你？打算几次？” 　　“创一下记录如何？” 　　创一下记录？苏姚回忆了？一下，他们结婚后，这种事的频率的确比较高，有时候能一夜两次，这对？于新婚夫妇来？说，似乎也是比较正常且健康的次数。 　　再多的话，好像就？不太提倡了？。 　　可是…… 　　可是莫名？的，她？居然也想尝试一下。 　　林衍川见她？沉默，便默认她？也认可，于是说道：“那今晚的任务，就？是突破。” 　　苏姚微微低头，将脸埋进了？他的肩下。 　　过程中，林衍川将她？提起来？，无意间摸到她？后背上？的伤痕，猛然想到婚前每天帮她？上？药的场景。 　　经过这几个月，已经几乎愈合，但依旧能感觉到皮肤的些许不光滑。这种不光滑，除了？结痂的脱落，还有些是多年以前的处理不善。 　　林衍川每一次触碰道她？的背部，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以致于他轻柔力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他所有的温柔都让她？感受到。 　　他深深地望着她？，抚摸着她？的脸，深情又心疼:“这辈子，谁也别想再伤害你？。” 　　苏姚伏在他肩膀上？，也不知是室温的缘故，还是他的温度过高，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都有一层层薄汗。 　　她？能感觉道他力量骤然减弱，却在一瞬间承受着绵长的爱意，提及过往，不知为何，她？已然没有了？以前的那股酸涩。 　　似乎是因为有了？港湾，她？的心被他填满，那些年的痛苦化为了？过往，不足以再让现在的她？产生悲戚。 　　正如她？参加觅光决赛时，作品最后的那一段话—— 　　“所有的黑暗与痛苦，会在光芒照射进来？的三？秒钟，就？被治愈。” 　　她？捧着他的脸，柔情爱意在眼底一览无遗。 　　低下头轻吻他的唇，唇边轻捻，她？抵着他的额头，细汗融为一体：“没有关系的，我不再难受——” 　　她？说：“我很高兴。” 　　林衍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松开束缚，在最后的时刻，他说：“林太太，我们要个孩子吧？” 　　苏姚感受着他：“好。” 　　窗外的月色浓厚，慢慢地溢入房间里。 　　两人中途休息了？一会儿，相拥着躺在一起，但并没有关灯，床头的暖灯光照映在他额后背，以致半夜里他悠悠转醒时，看见怀中的人安静的睡颜，心里的安定，又让他产生了？旖旎。 　　她？也慢慢恢复意识，喃喃的声音，在他耳边觉得可爱之甚。 　　这也是第一次，他没有太多的准备。神奇的是，他依旧精神百倍，耐心且温柔，直到她？的声音更早被唤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才扣住她？的肩膀…… 　　“你？……”苏姚想说的话，在一瞬间化为了？吞吐，断断续续的没有继续下去。 　　林衍川有点厚颜无耻地说：“任务还没完成呢。” 　　说好的任务，他兴致昂然，带着一股势在必行的气势。 　　又一次结束的时候，苏姚已经疲乏至极。 　　林衍川托着她？去卫生间，保姆式的帮她？进行清洗。可她？怕他又来？劲，因为他显得依旧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精力耗损后的疲惫，于是强撑着身体将他推了？出？去。 　　在花洒之下，她？轻轻清洗着身体，流水温暖的滑过每一寸肌肤，脑海中不断反复播放着刚才的一幕幕。 　　苏姚扬了？扬嘴角。 　　其实她？能感受到林衍川越发热烈的欲望，之所以觉得高兴，是源自于以前她？在网络上？看过一段话，大抵就？是男人在面对？自己爱的女人时，欲望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如果说一夜情那晚，林衍川一次欢愉后就？能睡着，说明他至少？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可能是好感，也可能是原始的欲望，这种欲望并不一定是指定于她？。 　　当然，苏姚会更相信前者。 　　结婚后在栾城的那三？天，苏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热情是不同的，已经是带有感情的，甚至是她？音乐觉得，那已经是有些浓烈的感情。 　　所以在栾城的时候，他就？有点要不够了？。 　　直到最近，还真是喂都喂不饱，时常想要，随时会要，随处可要。 　　细数下来？，在这个房子里，无论哪一个房间，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似乎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有时候甚至奶糕在现场—— 　　奶糕还那么小，像是强行给一个未成年现场看片似的，他们突破底线地去进行探索，令苏姚感到又兴奋又羞涩。 　　实在是有点疯狂了？。 　　别看林衍川很瘦，身上？也不算是壮实的，只是比较标准的身材，但真是精力无限。 　　苏姚还发现，他最近开始锻炼了？，每天都很自律地去晨跑。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的工作已经耗尽了？他的时间和精力，运动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这番思绪下来？，苏姚也清洗完毕了？。 　　林衍川没有给她？准备衣物，她？只好拿浴巾遮挡一下，推开门，居然看见他穿着一条家居裤在外面依墙站着。 　　她？撇撇嘴:“你？故意的，自己穿衣服，不给我衣服。” 　　林衍川轻笑:“那我现在脱掉？” 　　苏姚忙阻止他:“不要!你？快去洗。” 　　然后灰溜溜地跳上？了？床，躲进被子悄悄地开始穿衣服。 　　在男女之事上？，她？似乎渐渐的沦为玩不起的那个人，和最开始邀请林衍川的苏姚，有着一定程度的区别。 　　事实上？，她？本来？也是初尝而已。 　　等林衍川洗完回来？，苏姚已经睡着了？，她？本来？就？是半夜又被吵醒，这一顿的折腾令她？精疲力尽。 　　林衍川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内心莫名？的温暖。 　　他伸手轻轻捋过她？的长发，想起了？几个月前，他说:“小骗子，我给你？一个家吧。” 　　如今想来？，她？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一个家呢。 　　这么多年来？，他要么在国外求学，要么沉迷于工作，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过生日了？。 　　前几天她？提出？帮他过生日时，他还想了？一下，的确是他的生日快到了？。 　　本来？已经不习惯这种仪式感，但她？如此提出？来？，他突然就？有点想过这个生日了？。还好今天并没有特别忙，他能够如约回家，不然他可不忍心放她？的鸽子。 　　这么想着想着，林衍川就？抱着她？睡着了？。 　　这一夜过去，林衍川迈向三？十而去，到了？而立之年。 　　也是这一夜，他疯狂地索取了？三？次，惊呆了？苏姚，也创下了？新纪录。 　　两人在生日这天秀恩爱这件事，被秦宇放在嘴边念了？许久，总也一副瞧不起林衍川的样子—— 　　但他猖狂的日子，却一朝被打破。 　　毕业季的到来？，许多的毕业生都忙着找工作。于絮就？是其中之一。 　　老于通过相亲认识的对？象，是个挑剔的老处女。在和老于看对？眼后，介于年纪都不小了？，两人一拍即合，快速结婚。 　　婚礼上？，老于趁机跟苏姚说:“看在我这么多年照顾你？的份上？，帮小絮找一份工作。” 　　苏姚笑:“我还没正经工作呢，怎么给她？找工作。” 　　“你？身价都百万了？，也不需要正经工作了？。”老于对？苏姚现在的收入和生活，了？解不算很多，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稍稍盘算也就？能猜到一二。他说：“说真的，小絮是我们于家唯一一个大学生，我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出？一份力，看在我的面上？，帮帮忙。” 　　“那……”苏姚认真想了？想:“我安排她？去俱乐部？” 　　老于摇头:“小絮太单纯了？，不适合那地方？，换一个。” 　　苏姚这就？明白了？:“敢情你？是冲着越乘来？的。” 　　老于没皮没脸地笑了？，说道:“好歹是个正经大学生，第一份工作平台高一些，以后混得也顺利点。” 　　老于有个天生的商业头脑，即便是苏姚结婚的消息对？他来？说很突然，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彻底放弃挣扎。可毕竟是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女孩被人撬飞了？，看上？去既不伤心也不闹腾，安安静静消失几日，归来？跟没事人儿似的，还能和林衍川友好相处。 　　然后立马答应家里的相亲安排，找了？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人，并充分利用苏姚和林衍川的这层关系，为自己而用。 　　一直以来？，苏姚都觉得，如果不是老于创业资金短缺，但凡给他一笔钱，一定会干得风生水起。 　　“我只能说我去试试。” 　　老于照顾苏姚多年，即便站在苏姚的角度，她？不想麻烦林衍川，但老于很少？找她？帮忙，所以还是答应试一试。 　　结果没想到，林衍川答应得还挺快。 　　苏姚有些顾虑:“让小絮进越乘的话，是不是还得经过蒋正南？” 　　林衍川摇头:“我自己手里有推荐权。” 　　苏姚放下心来？。 　　于絮如约报道，为了？庆祝她？入职，苏姚将她？叫到家里，为她？做了？一顿饭菜。 　　秦宇也来？了？，又是一顿和谐的饭局，只是于絮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害羞，尤其是秦宇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更害羞了？。 　　吃完饭后，苏姚摆脱秦宇送小姑娘回家。 　　自此后，两人好像就？开始有所不同了？。 　　听？说在路上？，于絮鼓起勇气，跟秦宇要了？联系电话。 　　车子停在于絮家路边，小姑娘下车时，快速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秦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一声，小姑娘已经跑远了？。 　　秦宇:“……” 　　差点以为她？说再见，被他听？成了？表白。 　　秦宇是个情场老手，自然是知道像于絮这样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奔着结婚去的，最好不要招惹。 　　所以据林衍川所说，秦宇开始躲着于絮，两人在越乘，秦宇像带着十副眼镜一般，总能老远就？看见于絮的存在，然后躲得远远的。 　　苏姚为此评价:“渣男!” 　　林衍川正坐在床头看书？，眼皮都没掀一下:“他们都没发生什么，不算渣男吧。” 　　话是这么一个理，不过—— 　　苏姚冷哼一声:“小絮肯定很难过，伤着我妹妹，就？是渣男。” 　　“而且你？拒绝也好，接受也罢，得尊重别人的感情啊，连个答案都没有，就？这样躲来？躲去，不是渣男是什么？” 　　林衍川盯着书？沉默了？一会儿。 　　“嗯，有道理。” 　　他合上？书？问她？:“那如果之前我没有让你？先住进来？，而是直接追你？，你？会答应吗？” 　　苏姚轻哼一声:“那就？不一定了？。” 　　她？没有说的是，无论什么方？式，只有他表白，她？下一秒一定会答应。 　　她？尚且没有告知他，许多许多年前，她？就？已经默默喜欢他许久。 　　今晚的林衍川依旧精神百倍，两人刚要进行下去，就？听？苏姚忽然说:“林衍川。” 　　“嗯？”他的应声显得敷衍，因为正忙着某些事情。 　　苏姚任由着他，轻声说：“我想考研……” 　　他顿时停下来？，直起脑袋看着她？:“你？已经在兼顾摄影和赛车，还打算考研？” 　　“嗯，我已经考虑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认真的说:“我想要更配得上？你？。” 第52章 　　·52 　　二十岁的时候, 苏姚准备专升本。 　　对于苏姚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本身的基础很扎实, 所以轻轻松松地就通过了考试。本科毕业时, 身边许多同学都在？准备考研，但那时候的苏姚已经提不起劲来。 　　其实摄影这个？行业对学历的要求并不高, 只是像TY这种档次的工作室，才会先以学历作为？筛选的条件。 　　吃饭的时候, 苏姚与Tiezi浅聊了一下。 　　大抵是TY现在？招聘或新签约的摄影师，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应届生, 因为？这一类的人才, 有着鲜活的创造力, 学习能力吸收能力也更强, 将来登上国际舞台的可？能性更大。 　　Tiezi承认苏姚具有一定的摄影天？赋, 但却并不是Tiezi见过非常出挑的。 　　如果想要在？更好的平台上展现自己？的作品，先提升学历是其中一个？捷近。 　　“现在？无？论是摄影还是赛车, 你都是兼职状态。”Tiezi建议说：“所以备考的时间还是充足的。” 　　苏姚点？头。Tiezi又说道：“上次在？电视台, 站在？我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还记得吗？” 　　“记得。” 　　Tiezi微微一笑：“他是我在？仁大读研的导师，你参加比赛期间, 他还满关注你的。明年的研究生他会带一届学生，如果你能进入复试，应该会比其他考生更有优势。” 　　这是一个？有效且明确的方向, 缩短了苏姚继续纠结的时间, 当即就觉得考研。 　　林衍川不是没有听见她与Tiezi的对话, 只是没想到苏姚会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且—— 　　出发点？令他五味杂陈。 　　他挪了挪姿势，从先前的暧昧和一发不可？控制的局面？, 变成正儿八经的谈话。 　　“苏姚，抱歉，我并不认可？你的理由。”他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出发点？都是考虑自己？，而？不是考虑是否与我相配。” 　　林衍川顿了顿，手指捏着她的一撮发丝。 　　他并不想影响她的决定，但又不得不再次强调：“这世上许多的夫妻，大多数都不是对等？状态。成功人士和全？职太太这的结合，也十分普遍，我从未觉得这两者有何不相配。何况，你很优秀，有着自己？的事？业，还能照料生活，光这一点？，就已经比我强许多倍。”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及亲眼目睹的两位教授的相处模式，在？夫妻关系方面？，有着非常客观且正确的理念。 　　当年杨教授也曾想过要辞去仁大的职务，当时林衍川刚上一年级，是养成学习好习惯的关键时期。杨教授想要成为？一名全？职太太，一方面？受不了仁大教师环境的尔虞我诈，一方面？可？以专心的照料林衍川。 　　但是刘教授也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给足充分的时间让杨教授考虑清楚。 　　后？来辞职一事？也不了了之了。 　　苏姚很感激林衍川这样说，一脸认真？地回应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的事？业其实进入了瓶颈，赛车是兼职，摄影不能走回头路，再开影楼意？义不大，争取进入国内排得上名的工作室，比我独自在？这个？行业努力十年更有效。” 　　日后？有了些？名气，再出来独自开工作室或影楼，才能将摄影事？业推上一个？新高峰。 　　林衍川听懂了她的意？思，抱着她说：“我只希望你不要过分勉强自己？。” 　　苏姚将脸往他怀里钻，嗯了一声。 　　很快夏季跃过，一晃进入了炎热的秋老虎，明晃晃的日光炙烤着大地，仁市进入了一场缓慢的难熬时期。 　　于絮穿着条粉红色裙子，撑着一把伞，站在？臣晟苑门口？，等？待着苏姚走出来。 　　今天？是周末，她准备和苏姚一同去书店买书。 　　自从进入越乘上班后？，身为？重点？本科的她，也逐步意？识到学历的差距，所以苏姚决定考研时，于絮也跟着有了这个？想法。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秦宇的优秀—— 　　即便他已经用逃避这种方式来拒绝她，于絮伤心了一段时间后？，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如果说现在？她还不足以吸引秦宇的注意？力，那等？她越来越优秀时，必然就能吸引到他。 　　好在？秦宇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个？不婚主义者，她有大把的时间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想法在？苏姚看来，是一种恋爱脑的行为？。她一度好奇过于絮究竟喜欢秦宇什么，虽然他是个？好人，为？人也热心，但在？男女之事？上也确实渣得明明白白。 　　可？于絮就是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就觉得他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层光圈，令她难以挪目，哪怕是说一句话，都无？比欢喜。 　　她从小到大没有对谁产生过这种情感，毫无？经验的她，很珍惜，也很上头。 　　苏姚撑着伞走出来，两人拦了辆车前往书店。 　　苏姚提前做了功课，没用多少时间就挑好了准备考研的书籍。两人准备去结账时，又闲逛了一下其他书架，发现了一本名为？《亲密关系》的书，于絮拿起来翻了翻。 　　苏姚前段时间看过电子版本的，她走过来推荐了一下：“如果你现在？对某些？关系有困惑的话，可？以看看这本书。” 　　于絮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困惑。” 　　她将书籍放回去，转而？问苏姚：“姚姐，你说秦哥会铁树开花吗？” 　　苏姚一愣：“啊？他开的花还不算多吗？” 　　于絮忙解释：“我指的铁树，是他会产生跟一个？人终生在？一起的念头，也就是会想结婚。” 　　挑选的书本放在？前台，导购员一一扫过二维码。苏姚想了一下说：“我觉得吧，他只不过是没有遇到很喜欢的，否则肯定会改变观念。” 　　付完钱，两人手挽着手从书店走出来。 　　“你知道林衍川以前也被称为？铁树。”苏姚轻笑：“不也开花了。” 　　于絮深受鼓舞，握着拳头：“我也要成为？秦哥特殊的存在？！” 　　苏姚无？奈地笑了笑—— 　　她并不认为？秦宇值得于絮这样付出，但如果一份感情，能让小姑娘充满能量，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正如她现在？，在？和林衍川的婚姻中，越发有干劲。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于絮再回忆如今的秦宇，不一定还会有爱与恨，至少那时候的于絮，一定已经成为？更好的自己？。 　　难得出来一趟，两人一起逛街买衣服。 　　苏姚最近有点？发胖，已经比婚前长胖了五六斤，有些？原本紧身的衣服已经不太合适了，顺便跳了两件宽松的体恤。 　　中秋节时，林衍川的购物卡额度又增加了，苏姚意？识到，额度累加的速度超过了她消费的速度，买完自己？的衣服后？，就琢磨着林衍川也买两件。 　　他的衣服，可？要讲究许多。 　　讲究布料，讲究款式，还要讲究牌子。颜色不能太浅，他喜欢穿神色的，但也不能太沉重，不太符合他还未满三十的年纪。 　　可？真？是头疼。 　　之前苏姚也打算给他买衣服的，但每每到挑选的时候，就放弃了。 　　他们结婚这几个？月以来，林衍川也自然地将所得的购物卡都给她，每月按时给足了生活费。他们的角色分工就很自然地形成了，到了换季的时候，也就是苏姚开始伤脑筋的时候。 　　她正在？店里挑选着，于絮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姚姐，”她将苏姚拉到一个？角落：“我买了一个？礼物给你。” 　　只见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稍稍打开了一个？角，苏姚好奇地往里面？望去，眼睛顿时睁大—— 　　“小絮，你……”苏姚紧张地张望周围，然后？笑着拍打了一下嬉皮笑脸的于絮：“你怎么会买这个？？” 　　于絮赶紧将盒子放进了袋子里：“我能去越乘上班，都是姚姐和姐夫帮忙，都已经到手几个？月工资了，还没有买点？什么感谢一下你们。” 　　“可？是什么东西是能让你和姐夫都高兴的呢？” 　　于絮一脸狡黠地笑：“我想了很久，刚刚正好路过内衣店，突然灵光一闪，我就知道该买什么了。” 　　“……”苏姚啧一声：“你去买这个？，也不嫌尴尬？” 　　于絮摇头：“是有一点？啦，不过我发现里面？的女生也挺多的，就没什么尴尬的。” 　　她挽着苏姚边走回到衣架，边小声说：“导购员说，紫色代？表诱惑，蕾丝代？表性感，我猜姐夫应该会很喜欢。” 　　苏姚不由红了脸，她赶紧说道：“最近都不一定能用呢。” 　　“啊？”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没听明白，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呀？” 　　苏姚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她拿着两件衬衣走到前台，报了林衍川的尺寸，又去看了看正装裤子。 　　于絮跟在？她身后？不明所以，见她没有回答，想着毕竟是闺房里的私事？，不好再继续深问。 　　买好了衣服，正逢正午，两人顺便在？商场吃了个？午饭。 　　林衍川打来电话：“买好书了吗？” 　　“嗯，都买好了。”苏姚苦笑道：“都很厚，看样子考试前得好好闭关了。” 　　“加油。”林衍川又说：“晚上一起吃饭，老秦的生日。” 　　苏姚下意？识看对面？于絮，她问：“我带着小絮去好不好？” 　　林衍川哂笑了一声。 　　似乎思索了几秒：“也不是不可？以，这段时间，他们在？事？务所也就工作进行过交流。” 　　那就是没有那样尴尬了。 　　“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于絮坐在？对面？问：“姚姐，晚上要带我去哪儿呀？” 　　苏姚微微一笑：“我们吃完饭，可？能还得再逛一下，买两个？生日礼物。” 　　于絮隐隐有预感，但还是确认了一遍：“谁，谁的生日啊？” 　　苏姚卖着关子：“你说呢？” 　　于絮很聪明，立即反应过来，先是欣喜，而？后？又立马慌张起来：“那我，我买点？什么给他呢？” 　　“随便啊，买点？随意？点？的，最好不要太过于刻意？，否则会吓到你的秦哥哥的。” 　　她说得很委婉，刚开始于絮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但仔细思考后？，就马上领悟了，拍着手朝苏姚竖起大拇指：“难怪姐夫这颗铁树会开花，姐姐你好手段呀！” 　　“……”苏姚无？语：“我也就是旁观者清而？已。” 　　想当初，面？对和林衍川的这段感情，她内心深处也是慌张得很呢。 　　下午从商场里出来后？，两人路过了一家药店，苏姚顿下了脚步，于絮跟着她走了进去。 　　只见苏姚四处找了找，在？一个？架子上蹲下，拿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 　　结账时，于絮才看清盒子上的字，终于明白早上苏姚为？什么会说，她说的那套的内衣最近未必能用上了—— 　　因为？，她买了验孕棒…… 第53章 　　·53 　　察觉到不对劲, 是因为苏姚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经期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很在？意。源于发育时期，时常饥寒交迫, 或是在？经期时冷水干活都是常事, 所以她的经期并不是特别稳定。 　　一个多月或是两个月都不来，每年总会？发生两三？次这样的事情。 　　但？她突然想到, 无论是她主动邀请的那？次一夜情，还是婚后与林衍川的无数次, 他们？都没有过任何的措施。 　　近几？个月，林衍川也没有出差, 他也几？乎天天回家, 其实怀孕的可能性很大。这么一想, 就顺便买了一支验孕棒。 　　从药店里出来, 于絮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姐夫知道吗？” 　　苏姚笑：“还没确定呢。” 　　于絮便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神秘兮兮地说：“我保密，给姐夫一个大惊喜。” 　　晚上帮秦宇过生日, 是在？越乘附近的酒店。 　　两位没上班的女士先行到位, 点了餐后，就坐在？包间里等待着。 　　于絮莫名开始感到紧张，在？包间里坐立不安。苏姚笑看她:“不是天天上班都见面的吗？, 紧张什么呢？” 　　于絮撇着嘴说:“可是交流都不多，我也不敢跟他说太多话，就像你说的, 我怕吓到他。” 　　苏姚喝着茶水, 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来, 坐这里。” 　　于絮乖巧地坐过去。苏姚便说:“我问你，你觉得秦宇会？喜欢自信大方的人, 还是自卑谨小的人。” 　　于絮:“自然是前者？。” 　　“那？就是了。”苏姚顿了顿，继而说道:“吸引一个人的关注，靠的必然是自身的魅力，而不是对他的喜欢。” 　　“如果你也认为秦哥喜欢的是自信大方的人，那？你就该成为那？样的人，才能让他发现你的与众不同。” 　　于絮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做起来很难，我一看见他就紧张得不行。” 　　苏姚微笑:“那？是因为你将他看得太重要？，越是重要？，越不知道该怎么做选择，整个人手忙脚乱的。” 　　她握了握于絮的手:“抓太紧，可能什么都会？抓不住。” 　　两位律师还是加了会？儿班，直到夜幕临近，才推门走了进来。 　　林衍川很自然地走到苏姚身旁落座，而秦宇看见于絮在？，也并没有很惊讶，大抵是林衍川提前跟他说过了。 　　不过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安静到，苏姚甚至觉得今天的秦宇哑巴了。 　　抬头看他一眼，这人正？专心低头吃饭，甚至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饭局过了一半，陆尧才推门走进来，气氛才稍有好转。 　　“不好意思，有一台手术做的时间有点久。”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于絮身旁的空位，看了眼小姑娘，点了下头:“于小姐，你好。” 　　于絮没想到陆尧会？记得她，受宠若惊地赶紧抬头:“你，你好。” 　　陆尧微微一笑，笑容犹如春风和煦:“上次婚礼上，见你穿着伴娘裙，挺漂亮的。” 　　“谢谢……” 　　陆尧拿出手机:“加个微信。” 　　于絮赶紧拿出手机:“好的。” 　　摁了两下手机，发现黑屏，她才猛然想起来:“对不起啊，我手机没电了。” 　　陆尧又说:“没关系，你告诉我号码，我先加上，你回去再同意。” 　　再旁看戏看到这里的小两口？，听陆尧如此说，不免面面相觑一眼。 　　苏姚下意识去看对面的秦宇，只见一直吃饭的已经直起来，沉着脸，一手握住拳头放在？桌面上。 　　眼睁睁见于絮已经将手机号码快要？报完了，他突然拿起手机开口？:“不用麻烦，我推给你。” 　　苏姚眼底浮了笑意，夹着一块肉吃着。 　　陆尧悠悠抬眸。 　　“好，你推吧。” 　　秦宇淡淡嗯了一声:“稍等就推。” 　　陆尧却不依，又说:“现在？推吧，别一会？儿忘了。” 　　“……”秦宇嘴里吃着菜，表情很无语。 　　噗—— 　　苏姚没忍住笑了起来，一口？汤差点呛住，忙扯来纸巾擦拭:“对不起啊，你们？继续。” 　　林衍川抚摸着她的后背，笑着说:“淡定淡定——” 　　此时的于絮一脸的懵，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陆尧要？她的微信，如果不给的话不太好，也不想他为难秦宇，或是为此打扰他吃饭。 　　于是畏畏缩缩地说了句:“要？不，我还是报号码吧……” 　　秦宇“……” 　　他沉默了一会？儿，淡声说:“……随你。” 　　于絮突然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顿时又不知道怎么做了。 　　陆尧嘴角一弯:“那？就说号码来加，于小姐，刚刚已经说到第八位数了。” 　　“哦，后面是……” 　　苏姚彻底忍不住了，哈哈笑了两声，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她忙说:“对不起啊，突然想到白天刷到一个搞笑的短视频。” 　　林衍川:“分享一下。” 　　苏姚说:“大概是，一只乌龟喜欢上了路边的花，但？因为害怕付出，又怕把？花给折断了，不敢负责任，所以一直拒绝承认自己？喜欢。直到别人也注意到了这只花，乌龟就藏在？自己？壳里眼睁睁看着花别别人摘走……”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我说得不好笑，但？视频做得挺好笑的。乌龟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这个例子，有心人自是知道在？映射谁。 　　陆尧和于絮已经加上了微信。秦宇则始终沉默，只是在？苏姚说了短视频的内容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吃完饭后，大家纷纷将礼物送给秦宇，先是苏姚和林衍川共同送了一本书，这是林衍川精心挑选的。 　　而后陆尧送了一个游戏皮肤，现场下单。于絮则拿着一个长型的盒子走过来。 　　“秦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买了一条领带。” 　　秦宇看着她，神色带着一丝莫名的探究。过了一会？儿，他才接过她的礼物，说了句谢谢。 　　于絮不敢看他，但？又想起苏姚之前跟她说的话，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 　　她与秦宇的视线撞上，两人不由对视了几？秒，一些不起眼的情绪悄悄流了出来。 　　其他人则心知肚明，纷纷欣慰地笑了起来。 　　饭局散了后，林衍川开着车载着苏姚回臣晟苑，苏姚笑嘻嘻地问林衍川:“陆尧故意的吧？” 　　林衍川手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嘴角噙着笑:“嗯，陆尧逗老秦的，估计也没想到会？上钩。” 　　“秦哥这人，”苏姚总结:“对自己？不够坦诚。” 　　林衍川说:“可能跟他的成长经历相关。” 　　与林衍川不同，秦宇的父母婚姻状态并不和谐。他们？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被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腐蚀下，婚前的浓烈爱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堆的埋怨和怨气。 　　在？无尽的争吵中，秦宇对婚姻和夫妻关系的理解，也在？潜移默化地进行了定性。 　　如果说他是不敢和于絮在？一起，怕伤害到她，还不如说他是不敢真正？喜欢一个人，怕喜欢了，要？进入婚姻，就会？演变成他眼中婚姻的模样。 　　回到家后，两人看了会？儿电视就洗漱上床了。林衍川大抵是有些累，难得没有动手动脚，苏姚暗自松了口？气。 　　一觉睡过，天灰蒙蒙亮起来。 　　苏姚心里惦记着事情，没有睡太沉。楼下生机复苏的时候，她也立即醒了过来。 　　林衍川还在？睡，一手搂着她，呼吸均匀缓慢。 　　她轻轻地将他手拿开，蹑手蹑脚下床溜进了卫生间，咔哒一下锁门。 　　两分钟后，她蹲在？地上，盯着粉红色的验孕棒一动不动。 　　心里有点期待，也有点纠结。 　　她刚决定考研，并已经势在？必行，如果这个时候怀孕了，她不一定还能够在？兼顾事业和备课，然后再兼顾一项孕育。 　　但？是，一旦怀上了，她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 　　这是一条小生命，天然的母性让她没办法为了事业和学业，伤害一个未出世的小天使。 　　这一点她完全不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示器也一点点有了变化。首先一条杠显出来—— 　　苏姚开始有点紧张…… 　　咚咚! 　　突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林衍川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林太太，我需要？拿我的牙刷和毛巾……” 　　苏姚这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正？是他准备上班的时间。平时她会？比他起得稍晚一些，林衍川就在？卧室的卫生间里洗漱。 　　苏姚将门一锁，林衍川的洗漱用具也被锁在？了里面，想去其他卫生间去洗漱也去不了了。 　　“马上!” 　　苏姚用纸将验孕棒裹了一下，放进了睡衣包里。然后打开门—— 　　林衍川抱手倚在？旁边，低眸看着她，眼底温柔:“今天起这么早？” 　　苏姚狡黠一笑:“因为某人昨晚很乖，没有折腾人。” 　　林衍川轻笑，握住她一只手，立即倾身压上来:“那？现在？补回来……” 　　苏姚立即捂住嘴:“没刷牙呢。” 　　“嫌弃？”他离得很近，挑了挑眉。 　　苏姚剁蒜一般点头:“对，嫌弃。” 　　他微微暇眼，手指在？她额头上磕了一下:“出息了，居然敢嫌弃。” 　　他松开她，转身往卫生间走去:“还早，再去睡一会？儿吧。” 　　苏姚看着他关了门，立即溜回了床上，从包里将验孕棒拿了出来。 　　将纸一拆，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第54章 　　·54 　　林衍川洗漱完毕, 发？现床上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卧室里不见人，他换了正装后，就走进了客厅里。 　　厨房里传来？一些动静, 侧脸望去, 苏姚在里面忙碌着，正在做早餐。 　　林衍川将商务包放在椅子上, 走到她身？后拥住她：“林太？太？今天这么勤快？” 　　苏姚轻笑：“我不就是这几天没给你做早餐吗？怎么就不勤快了？” 　　“几天吗？”林衍川试图帮他回忆：“婚前？每天都会做早餐，但是举办了婚礼后, 有人就爱上了睡懒觉，再也？没起来？过。” 　　“……” 　　苏姚端着煎蛋转身？, 也？试图帮他回忆一下。 　　“林律师, 我睡懒觉, 也？有你的一半功劳, 请不要吧自己撇得这么清楚。”她轻轻推开？他, 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又说道：“也？就是说, 如果你早上想要吃我做的早餐, 那就请你晚上好好睡觉，好吗？” 　　林衍川随在身？后，拽过她的手, 一把将她转身？，双手杵在餐桌上，上半身？便往前？压了过去。 　　苏姚眼底含笑, 身？子往后躲了躲, 但由于后背悬空, 限制了躲远的距离。 　　林衍川附在她耳畔说：“那不行——” 　　他唇角微微弯曲：“早餐可以不吃，福利不能没有。” 　　苏姚被逗笑, 推了推他：“林律师，你已经比平时出门？的时间晚五分钟了喔。” 　　林衍川这才站直，坐到餐桌上开？始吃早餐。 　　准备出门？的时候，苏姚叫住他，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出来？：“林律师，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 　　林衍川接过来？就准备拆开？，被苏姚拦住，只见她眯着眼笑：“下班回来？的时候再拆。” 　　这么神秘？ 　　林衍川笑了下，将盒子装进了包里，拎着出门？了。 　　坐上辉腾，刚准备发？动车子，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副驾驶座上的商务包，原本扁平的包上鼓着一个小山包，是她送的礼物。 　　在下来？的时候，林衍川看了眼日历，今天似乎不是什么好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日。他又思考了一下，害怕自己漏掉了什么纪念日，然而他们在一起尚且未满一年。 　　虽然还是不明白苏姚为什么今天要送他礼物，但还是抑制不住自身？的好奇心—— 　　他没有听她的话，在下班的时候再拆开？看。 　　从包里拿出礼品盒子，打开？了顶灯，一条海蓝色的丝带映入眼帘，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他慢慢拆开？，打开？了盒盖—— 　　此时的苏姚，将厨房收拾好后，来？到了阳台上。 　　晨阳初升，日光刚好，明亮而又清透地洒下来？。前？些日子，林衍川请来？装修团队，按照苏姚的想法将房子翻修了一下，不仅在客厅里装了个小型的壁炉，还将原本空荡简单的阳台装饰了一番，添加了花饰，和？她想要的懒人椅。 　　苏姚坐在上面，翻开？了考研英语，准备先背一下单词。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英语了，即便以前？基础好，但有些也？已经有些模糊。刚翻起来？的时候，看着书本上的单词，明明认识，却要反应几秒钟才想得起来？是什么意思。 　　好在几乎每一个单词都是她以前？烂熟于心的，上手还是比较快。 　　正当她背得入神时，忽听客厅方向出来？啪嗒一声。 　　苏姚扬目望去，只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林衍川走了进来？，随手将钥匙扔在鞋柜上，站在玄关？处与？她遥遥相望。 　　苏姚放下书，起身？往里面走去：“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林衍川沉静的目光紧盯着她。 　　直到走近，一手将她拉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他低声说：“忘记带你了。” 　　苏姚怔了怔，旋即便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你打开？看了？” 　　“嗯。” 　　苏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让你下班后再看的。” 　　“还好现在看了。”林衍川松开？她，清明的眼微弯，眼底皆是喜悦：“趁着现在还早，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做检查。” 　　“现在？” 　　本来？苏姚也？想过今天早上自己就去医院里做个检查，但又想工作日医院里人比较多，就打算明日周末再去也？可以。 　　反正验孕棒验出来？了，再加上经期一直缺席，从结果上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了。 　　苏姚看了眼时间：“你不用去上班吗？” 　　“我让老秦帮我请假了。”林衍川走进客厅，拎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包，牵着她便打算往外走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医院做了检查，然后去学府第跟两位教授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情。” 　　苏姚受宠若惊：“后续的事情？” 　　她一边任由着林衍川帮她穿鞋，一边疑惑地问：“后续什么事情？” 　　林衍川说：“得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几个月谁来？照顾你。” 　　苏姚啊了一声，被林衍川带着走出门？：“我不需要人照顾，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似乎是一种习惯，她不抬能接受被人精心的照顾，尽管这会是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与？幸福。不过苏姚是一个并不贪婪的好孩子，她知道适可而止，也？知道及时知足。 　　可站在林衍川的角度，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搂着她的肩膀，手掌温热地在她的手臂上摩挲了几下。 　　“林太？太？，先让我猜猜看你此时的想法好吗？” 　　苏姚没能跟上他思维的节奏，只是顺从地点了下头：“好。”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坐上了辉腾，林衍川驱车往医院而去。他边转动着反向盘，边说：“首先，你依旧很坚定自己要考研的想法对吗？” 　　苏姚抿了抿唇，她并不确定林衍川是否会无条件地支持自己，或者无条件信任自己能将所有事都兼顾好。 　　但她很诚实地又点了下头。 　　“其次，你也？不会选择不要这个孩子。” 　　苏姚嗯了一声。 　　林衍川微微一笑：“所以在做这个取舍的选择时，通常人会将所有的选项都摊出来？，然后你发？现，你能为了孩子，暂时放下来？的就是事业，摄影不一定，但首先赛车是必须暂时放一放。” 　　的确，无论是否要考研，赛车都是要暂时放下的。 　　毕竟那是赛车也？是一个需要高强度体力的活路，而且怀孕状态下，经不起任何的碰撞和？惊惧。 　　幸而，当初在与？伍正龙签的合同里，提及了包括怀孕等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暂时无法参加训练和？比赛，都是在允许并支持的范围内，只是俱乐部也？会暂停向她发？放固定工资，直到复岗能参加比赛，继续为俱乐部创造收益为止。 　　所以苏姚已经约了伍正龙和？何墩，下周在俱乐部见一面。 　　“那么，”林衍川继续分析：“摄影需要耗费的时间不多，剩下的时间主要就是备考。” 　　“是的。”她附和？着。 　　林衍川：“那就暂且算全职状态下的备考吧。林太？太？，我想你必须知晓，如若你要考仁大李教授（Tiezi读研时的导师）的研究生，肯定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根据这几年来？他带的学生可知，要么天赋极高，要么考试成？绩很高，如果只是一般的成？绩很难让他青睐。” 　　苏姚侧眸看他，这是决定考研后，他第一次跟她分析这件事。 　　或者说，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帮她做功课，只是这天早上有这样？一个契机来？聊一聊。 　　“我知道很难。”苏姚自然也？做过一番工作：“李教授主要是带传媒专业，在这方面，他算是国内能排得上名号的专家，能做他的学生，不仅仅是专业上的进步，还有未来？人脉和？发？展的平台上也？比同行更？有优势。” 　　“嗯。”林衍川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她的手：“可是你备考的时间本就不多，甚至比许多考生要少一半的时间，那你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考出优越的成？绩呢？” 　　苏姚咬着唇没有说话。 　　林衍川微微一笑：“林太？太？，你如果决定考研，那就已经没有任何捷近可走，只有足够的专注和？努力，才能顺利达成？你的想法。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希望两位教授能来？照顾你，这样？你可以更？专注于复习。” 　　“……”林衍川说得有道理，只是苏姚有点不太？自在，好像因为她的原因，打搅了两位教授原本的生活节奏。 　　她也？深知这种想法很扭捏，不过这是她从小懂事，并且不习惯倚靠别人导致的，一时之间很难改变这种思维模式。 　　到了医院，陆尧已经在大厅门？口厚着了。 　　有熟人在医院，许多的流程都可以省去，除了抽血这一项目，陆尧都是亲自带着他们跑完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得也？很快，三人吃了个午饭回来？，陆尧就接到妇产科同事的电话，确定苏姚已经怀孕，目前？所有指标一切正常。 　　两人便兴致勃勃地直接去了学府第。 　　路上苏姚还有点忐忑地问了句：“林律师，让两位教授来？臣晟苑照顾我这件事，我们再商议商议？” 　　林衍川：“好。” 　　虽然这么说，但两人却突然就沉默了。苏姚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在这样？特殊的阶段，她不敢逞强，但也？确实不想麻烦两位教授。 　　结婚以来？，苏姚大致是了解了两位教授这几十年来？的经历，都是一路荆棘走来？的。他们没有林衍川这样？仿佛一路开？着绿灯走过来？的人生，他们也？没有像她这般，煎熬至中途就颓废放弃，他们的一辈子，是承载老一辈人的精神与？精彩的故事。 　　好不容易老来？退休，生活一切如意，应该是享受岁月的时候，而不是还要来？为后辈做贡献。 　　辉腾在学府第的停车场停下，林衍川熄了火，稍稍侧身？看向苏。 　　“你需要谈谈？” 　　苏姚点头：“嗯。” 　　林衍川又问：“不希望两位教授去照顾你？” 　　苏姚再次乖乖点头：“是的。” 　　林衍川微微一笑，他大抵是知道苏姚的想法，他的太？太？习惯了懂事，习惯了为别人着想，从小到大，大部分时候因为她善良的性？格，一直在为身？边的人付出。 　　所以如果一味让她接受两位教授的照顾，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于是他换了个角度——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苏姚眨巴着眼睛，安静地听他说。 　　“还记得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有我必须赶快结婚，并快点要孩子的理由。” 　　“我记得。”这也？是为什么，婚后生活里，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做措施的原因之一，既然接受了他闪婚的想法，就应该也？接受他一开？始坦诚相待，想要早点要孩子的要求。 　　林衍川继续说：“其实我在遇见你之前？，我并不认为这世？上有适婚年龄这个说法，从优婚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什么年龄遇到合适的灵魂伴侣，再考虑什么时候结婚。” 　　“可是杨教授的身？体不太？好，她当年孕育我时，已经是高危型高龄产妇，她用她一半的生命力才将我带到这个世？上。她想要享受天伦之乐，是一个完全被理解，甚至是被尊重的诉求。” 　　他握着她的手，耐心温柔地说：“如今你的身？体里，孕育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子，也？是他们此生必有的一个心愿。也？许让他们知道你怀孕这件事，不必我们提出来？，他们也？会主动要求去照顾你。” 　　抬眸看着她，微笑着：“所以，林太？太？，你不必这样？谨慎懂事，你可以大方地接受他们的关？爱，这也？是他们期待的事情。” 第55章 　　·55 　　苏姚回？忆过往经？历, 其实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人，都一定程度给予过她帮助。无论是隔壁的？杨婆婆，还是小区外的？饭馆老板, 或是巷子？里的？烧烤店老板…… 　　其实他们都在自？己的？角度, 尽可能？帮助她。 　　有一段时间，苏姚曾觉得他们的？帮助隔靴搔痒, 可如今想来，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伸出援手, 她都未必能？走到今天。 　　可她总也抱着感恩的？心。甚至觉得林衍川与她结婚，两位教授如此爽快的？接受她, 她都会下意识保持这一种感恩戴德的？初心。 　　也就是这种初心, 才让她在这段婚姻中, 只有付出, 而不敢索取。 　　而林衍川是在一个十分健康和谐的？家庭中长大, 他眼中的？婚姻关系，是对等存在的？, 所以苏姚的？这种初心, 偏偏是他觉得没必要的？。 　　两人进屋时，两位教授不在家。 　　林衍川就给林教授打了个电话，听见那边吵闹的？声音, 他询问道？:“爸，你们在哪儿？” 　　林教授却答非所问:“怎么？了？” 　　“我和苏姚在学府第。” 　　“你没上班？” 　　“今天请假了。”林衍川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走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林教授沉默了一下才说:“可能？还有一个多小时。” 　　林衍川说等他们回？来。他将情况告知苏姚后，苏姚看了眼时间, 一个多小时后正好是晚饭时间了。 　　于是她去？看了下冰箱:“要不我先做几？个菜吧。” 　　林衍川不肯:“别忙活了, 好好休息, 一会儿我出去？买回？来。” 　　苏姚说了句老年人常说的？话:“外面哪里有家里的？饭菜好吃，两位教授也不一定吃得习惯。” 　　林衍川看着她在冰箱里翻了翻, 拿着一堆堆菜走进了厨房。他跟着进去？，捞起袖子？准备帮忙。 　　“你的？话到是提醒我了。”他敲了下苏要的？额头:“未来几？个月，不许再点外卖。” 　　“……”苏姚心虚。只因为平时林衍川不在家吃饭时，她就时常偷偷懒，点个外卖将就下。 　　林教授的？确一个多小时后就回？来了，不过并没有见到杨教授的？身影。 　　苏姚做好了四菜一汤，刚端上桌，林教授开？门？走进来，面色稍显沉重，看上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教授呢？”林衍川问。 　　林教授脱下外套挂上，径直走到餐桌坐下，苏姚拿着四个小碗，正在厨房里盛饭，见林教授没有回？答，她便回？头看了一眼，听见林教授说：“姚姚，三碗就够了。” 　　“……哦，好的？。”苏姚端着三碗米饭出来。 　　三人纷纷落座，林衍川突然有了点预感，又再问了一遍：“我妈呢？” 　　林教授的？目光落在饭菜上，叹了口气。 　　“她在医院。” 　　闻言，小两口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林教授说：“今天早上在家里晕倒了，高血压和有脑梗的？风险。” 　　听见高血压还好，一听有脑梗的？可能？，小两口不淡定了—— 　　“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个医院？” 　　“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 　　林教授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没什么？，住几？天院在观察一下就好，只是说出院后要注意休养，尽快将血压降下来。” 　　林衍川和苏姚便面面相觑一眼，原本的？计划，也在这一瞬间被？打乱。 　　林教授抬眸望他们：“对了，你们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 　　苏姚抿了抿唇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后，只听林衍川最？终说道？：“没什么？，来探望一下你和杨教授。” 　　他转而说道？：“杨教授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可以吗？吃了饭没？” 　　“吃了，”林教授说：“本来我打算守着她的？，但她担心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说，所以让我回？来一趟。” 　　苏姚顿时觉得有点心酸，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桌面之下，林衍川却握了握她的？手，阻止了她开？口。 　　她侧眸看他，只见他面色平静地说：“您一个人能？照顾得好她吗？需不需要请一个护工。” 　　林教授说：“这个倒没什么？问题，她在都能？自？理？的？，而且过几？日就出院了。” 　　林衍川点头：“好，辛苦您了。” 　　他拾起筷子？：“先吃饭吧，一会儿我们送您回？医院，我们也探望一下她。” 　　杨教授被？安排在单人病房，旁边为多安排了一个陪护床，小两口去？医院后，见着环境还不错，杨教授除了气色不太？好，其他都还正常，心头的？石头也落下了。 　　第一晚林衍川陪床，苏姚开？车将林教授送回？了学府第，自？己则独自？回？到了臣晟苑。 　　最？终，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跟两位教授提怀孕的？事情，否则该静心养病的？杨教授，必然没法静心，该好好照顾病人的？林教授，也定然会手忙脚乱。 　　第二日一早，闹钟一响，苏姚就起床了。 　　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在生活的？各种细节上，苏姚就会格外的？小心谨慎。昨晚睡前，她还是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孕妇的？注意事项，林衍川在医院里也发了一堆给她，初为父母的？两人，都很兴奋。 　　早餐吃了些有营养的？东西，苏姚又喝了一杯牛奶，活动活动后，就开？始看书备考。 　　林衍川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苏姚在书房里已经？背完单词，一套英语卷子？都快做完了。 　　他敲门？进来，见她十分端正的？坐姿，笑了下：“以我的？经？验，如果学习时是这种坐姿的？，一般都是学霸类型。” 　　苏姚笑了下，见他径直走了过来，她赶忙用手臂遮掩卷子？：“你干嘛呀？不许看。”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也许是知道？林衍川读书时是个超级学霸，而自？己又这么？久没有学习了，所以产生了一些自？卑心理？，怕他发现自？己的？不学无术。 　　可事实上，林衍川低眸看到的？几？道？题，她都做对了。 　　于是只淡淡笑了笑，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我买了菜回？来，一会儿给你做饭。” 　　苏姚眨巴了下眼睛，转而问道？：“杨教授那边如何？” 　　“她没什么？事了，可能？明天就出院了。”林衍川转身靠在书桌上，顿了顿，说道？：“我刚刚回？事务所递了个请假条。” 　　“公休嘛？”苏姚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想着杨教授生病了，自？己又怀孕初期，他请公休也是很正常的？。 　　林衍川摇头：“不是，调休。”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两年，我累计了大概有这么？厚的？调休条。” 　　“……” 　　“再加上公休和事假，大概能？撑到你研究生笔试结束。” 　　“……” 　　苏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双手捂嘴：“你，你请了两个多月的？假期吗？” 　　林衍川微微一笑：“是的？。” 　　苏姚有点受宠若惊，有有点难以置信：“事务所同意你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语气很淡，但却给人一种霸道？的？感觉：“还指望着我年底的？时候负责一个很重要的？官司，何况我请的？假期基本是这两年积攒下来的？调休假。” 　　天哪—— 　　原以为杨教授身体？不好，林衍川也没有跟他们说怀孕的？时候，这两个月的？备考时期，将是她自？己必须独立克服的？困难。 　　没想到林衍川居然搞了这么？一出，简直是喜出望外。 　　她甚至喜悦到有点忘乎所以，想亲自？做顿饭给他吃。 　　然而，林律师抢占了厨房的？使？用权。他将她摁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这两个月，就由我来照顾你。” 　　“……”苏姚忍不住回？头：“你确定你可以？” 　　“网上都有教程。”他沉思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昨晚看了一下，好像不是特别难。” 　　苏姚不忍打击他：“那……好吧……” 　　她留在书房继续做卷子？，林衍川则去？了厨房开？始做准备。期间苏姚能？听见一些动静，但至少没有砸锅砸碗的？程度，她也就没有管。 　　把手里的？卷子？做完，对了一下答案，发现英语的？成绩居然还不错，离及格线很近很近，也许再做几？套卷子？，让记忆再恢复一下，就能？考出一个还不错的？成绩。 　　对于这次的？考试，她开？始有了一点信心。 　　收拾了一下桌面，苏姚从书房里走出来，来到客厅往厨房方向望去？，之间林衍川身上系着围裙，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 　　“刚好。”他说：“可以吃饭了。” 　　苏姚好奇走过去？看林衍川的？成果，做了番茄炒蛋、小炒肉和蔬菜汤。从卖相上看，虽然有点破碎的？感觉，但好像还能？吃。 　　至少比苏姚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林衍川端着两碗米饭放下，替她拉了凳子？坐下：“尝尝看。” 　　苏姚笑眯眯地问他：“你自？己尝过了吗？” 　　林衍川摇头：“没有，不过我确信我并没有将糖和盐搞混。” 　　苏姚笑了，她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块番茄炒蛋…… 　　温热的？触感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嗯……？？？ 　　她又吃了一块肉。嗯？？？ 　　林衍川帮她盛蔬菜汤，目光望着她：“如何？” 　　说着，就将汤碗放在她面前。 　　苏姚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她思考着该如何向他表达清楚，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这个意思，但又不打击他的？积极心。 　　见她抿嘴笑着不说话，似乎正在斟酌什么？。他很体？谅地也不为难她了，拿起筷子？：“我自？己试试看。” 　　分别尝了两道？菜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 　　“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呢？” 　　苏姚凭着自？己的？经？验为他解惑：“你的？确没有将糖和盐弄混，但我们家是精细味精，你把味精和盐弄混了。小炒肉不入味的？原因是，你没有提前腌制过，并且蚝油和酱油放太？多，所以又不入味又很咸。” 　　林衍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起来：“我还是给你点外卖吧——” 　　吃完午饭后，苏姚想帮忙收拾一下厨房，但被？林衍川拒绝了，声称自？己这两个月是家庭煮夫，不需要她的？帮忙。 　　“你每天的？事情，就是备考和休息，其他的？事情不必管。” 　　苏姚调侃道？：“你上岗得太？突然，我怕你不习惯。” 　　林衍川已经？将围裙系上，他将她推出了厨房：“虽然是有些突然，但是我相信我能？做好。” 　　他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也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 　　苏姚微笑，犹如华蜜在心中延开？。 　　其实在之前她有想过，如果怀孕了，林衍川会是怎样的？表现。在她的？预想中，他依旧是个工作狂，没日没夜地加班，当然他也会尝试着照顾她，可这是他并不擅长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将她照顾得很好。 　　苏姚并没有在方面对他有所期待，或者？是设定一些高要求。她很自？信地觉得，她能？将自？己和宝宝照顾得很好。 　　当然，这是她决定备考研究生之前的？想法。 　　她并没有料想到，林衍川会为了她和宝宝，暂时放下自？己的？工作，并且努力学习着照顾她们。 　　这样的？林律师，似乎比疯狂工作，只是一个无情的？加班机器更鲜活一些。她喜欢这样接地气的？他，所以内心无比欢喜。 　　结婚这段时间，对于如何收拾干净厨房这件事，林衍川平日里在苏姚这里耳濡目染，倒是比炒菜上手要快一些。 　　结束后，两人睡了个午觉。 　　闹钟一响，苏姚赶紧爬起来去？了书房，林衍川则开？始琢磨这晚饭。 　　半个小时后，他推开？书房的？门？，说：“我出去？一趟。” 　　苏姚看了看他。他便解释道？：“买点菜和水果回？来。” 　　苏姚总觉得去？超市买这些东西的？行为与他十分不搭调，他更像是去？超市买各种一次性物品的？人。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好。” 　　林衍川知道？她在笑什么？，倒也不计较，关上门？走了。 　　但他并没有直接去？超市，而是点开？一个在网上搜索到的？定位，驱车跟着导航。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将车停在路边，循着地址找过去？。 　　走进了一家“烹饪培训班”。 　　前台的？小姐看见他，先是被？那张脸惊艳了一下，而后立即捋了下头发，咧开？一个笑容：“帅哥，请问有什么？事嘛？” 　　林衍川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便问道？：“我想报一个班。” 　　前台小姐立即联想到那些，嫌弃自？己的？母亲、妻子？做饭不好吃，然后来帮她们报名的？男人。其实她挺看不上这种人的？，但面前这位实在太？帅，忽然便觉得如果有这种男朋友或老公，哪怕是让她天天呆在厨房给他做吃的？，她都愿意。 　　“请问是帮谁报名呢？” 　　林衍川：“我自？己。” 　　前台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衍川又补充问了一句：“请问有那种速成班吗？或者？专门？针对适合做给孕妇美食的？班。” 　　前台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男人啊！！！！ 　　她双眼冒星星：“没有专门？针对孕妇的？哟，您说的？速成班倒是有，不过需要每天下午都来上课，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毕业。” 　　林衍川点头：“那就这个吧。” 　　前台小姐：“好的？，马上帮您报名。正好有一个班明天就开？班，就帮您报这个吗？” 　　“可以。” 　　报完名后，林衍川拿着培训班给他发的？很厚一叠烹饪技巧的？资料，走出了培训班，然后将资料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这才驱车去？了超市。 第56章 　　·56 　　林衍川去了挺长时间？, 苏姚专注在复习里，等回过神来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起身走出了书房，吃了一片叶酸, 然后？到阳台上透气。 　　感觉眼？睛有些许疲劳, 她遥望着远方试图放松，再低眸时, 那？辆熟悉的辉腾从？底下的院子里慢慢驾驶了过去。 　　他回来了。 　　苏姚跑到玄关处，躲在拐角的地方, 静静等待着。 　　隐约听见一连串钥匙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推开？, 一阵阵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近, 她突然探出了脑袋, 冲着林衍川傻笑—— 　　然而, 林衍川在换鞋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躲在后？面延伸出出来的影子。 　　看着她笑呵呵的样子, 眼？底柔光充溢, 手指嗑了一下她的脑袋：“傻瓜。” 　　苏姚从？拐角处出来，想要？帮他拎点？东西，却被他拒绝了, 只得乖乖地跟在身后？：“你怎么买了这些多。” 　　两人往厨房走去，林衍川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灶台，一边将买回来的东西整理进冰箱里, 一边回答她：“我看网上说, 很多孕妇在孕期想吃很多东西。” 　　他将虾仁放进冰箱后？, 站起来转身，长臂搂了搂她：“无论什么东西, 只要？你想吃，我就能给你变出来。” 　　苏姚抬手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你是哆啦A梦吗？” 　　“哆啦A梦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梦想。”他垂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林先生？只会满足林太？太？一个人的愿望。” 　　林衍川不必上班的日子，两人的生？活节奏几乎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生？活几乎围绕着她进行，早上闹钟刚响，苏姚才走进卫生？间？洗漱，林衍川也跟着起床了，先行到厨房里做早餐。 　　吃完早餐后？，苏姚就会在书房里待一早上，每隔一个小时，林衍川就准时进来提醒她活动？几分钟。中午两人吃完饭，稍稍睡一觉后？，又继续下午的活动？。 　　苏姚在紧张复习着，她加入了一个考研的监督群，有时备考的考生？们会在里面探讨一下备考的进度，显而易见，相比其他年初就开？始准备的考生？，她的进度大大落后？。 　　即便她基础扎实，学习能力很强，记忆力也很好，但依旧追不上这落后？的进度。 　　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她造成了焦虑感。 　　林律师这边也有些焦虑，他每天下午都会去上烹饪培训班，在一众妇女中间？，他显得格外惹眼？。 　　另外引人注目的，就是他零基础的烹饪技能，时常引发一些围观。也由于是班上唯一的男人，还是一个长得很帅，气质也很好的男人，老师对他的关注度也更高，时常提点？他的名字，但凡有做得不对的，就会拿他开？涮，惹得课堂上一阵哄堂大笑。 　　这让一向低调的林衍川，稍微有点？不适应。 　　但他依旧心如止水，下午上完课后？，回家就展示当天上课的成果。 　　如此，两人都在不用上班的日子里，各自有节奏的努力着。 　　至于林衍川上烹饪班这件事，苏姚一直不知道，当然也会好奇他为什么每天下午都要？出去三个小时。 　　她问？了两次，但林衍川都避重就轻地略过了，她也就尊重他的隐私，不再过问？。 　　不过肉眼？可见的，他的厨艺有了很大的进步。 　　苏姚由此猜测，他大概是回学府第找杨教授偷师了吧。 　　十月悄然而过，秋老虎缩回了自己的洞穴里，在十一月份的日子里，冬季渐渐露出了尾巴。 　　天色越冷，林衍川将买来尚未用过的壁炉用了起来，客厅里一片暖烘烘的。 　　苏姚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扎着高马尾，身上盖了一袭薄毯，正低头背书。 　　林衍川端来一杯蜂蜜水，并？将叶酸递给她：“今天想吃什么？” 　　苏姚吃了叶酸后？，摇了摇头：“随便吧。” 　　似乎是没什么心情？—— 　　林衍川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便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 　　苏姚叹了口气，脸颊贴在桌面上，有点？提不起劲：“我的复习好像遇到瓶颈了。” 　　林衍川见她愁苦，只好坐下来，耐心地帮她查找问？题：“你可能跟我说说看。” 　　“十月份刚开？始复习的时候，我的复习效果很好，每天进步很大。但是最近一周，我明显没什么进步。”她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备考的压力在她的陈述中被放大，还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情？绪不太？容易平稳，只见眼？泪在她的眼？眶内旋转，亮晶晶的，就快要？落下来的样子。 　　林衍川摸了摸她的耳垂，以示安抚—— 　　“我大概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苏姚抬眸看他。 　　“你前期走得太？快，并？没有好好的将书本上的知识吃透，只是凭着你扎实的基础，和？这颗聪明的小脑袋在做题。”他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脑袋，宠溺地又揉了揉她：“可是这种备考方式，只是为了应付及格线尚且可以，但如果是为了考出高分，很快就暴露问？题。” 　　他翻了翻她的书本：“你看，你的书本上并？没有太？多笔记不是吗？” 　　苏姚直起身，林衍川一针见血，如此轻松地就找到了她复习的问？题所在。 　　事实上，在大学的时候，她一边兼职打工，还要？练习赛车，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好好学习，甚至经常逃课。但她却从？来没有挂课，就是用一种速成的方式，在考试前一周熬夜复习。 　　她习惯了这种学习方式了，很有效率，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提高分数。 　　但确实除了比较擅长的几门学科，其他从？来没有考过高分。 　　林衍川说：“我知道复习的时间？不多了，但如果只是现在这种成绩，很难考上李老师的研究生？，我建议你，静下心来，好好地先将重点？知识一一吃透。” 　　苏姚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下头。 　　因此，她的备考压力突然翻倍，并？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这一天，林衍川特意做了一顿酸汤火锅。这几日苏姚比较喜欢吃酸的东西，可能因为备考，运动？量较少的缘故，吃酸的东西容易开？胃，她吃得也多一些。 　　然而，今天的苏姚却几乎什么都没吃。 　　她开？始有了孕吐反应，在晚饭的时候吐了第一次，再回到餐桌上，只要？闻到肉的味道，就得马上跑到厕所。 　　林衍川只好先将肉放回到厨房，让她吃一点？蔬菜。 　　苏姚胸腔处闷得慌他，撑着吃了半碗饭，就吃不下去了。 　　林衍川让她先去阳台上透口气，自己则将厨房收拾好，并？给奶糕喂食后？，过来看她。 　　“感觉怎么样？”他蹲在她面前，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担心。 　　苏姚顿时觉得有点？委屈：“不太？舒服……” 　　林衍川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那？今天先别看书了，早点？休息。” 　　苏姚再也崩不住了，眼？泪哗哗往下掉：“可是……可是我要？考不上了……” 　　林衍川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事实上，支持苏姚边备孕边考研，也是他万分纠结后？做的决定，他和？苏姚一定程度山都是完美主？义者，既然开？始了，就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不愿意半途而废。 　　可他心疼了。 　　这种心疼，还不能劝慰她，要？不今年别考了。 　　他希望她能坚持住，并？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她会有无尽的成就感，这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能够让她自信、充满光彩。 　　但如果这一次放弃了，明年可能会因为孩子还小，又放弃一次。 　　一味地，反复的放弃，只会让她越来越自卑，她原本自带的光芒，也会渐渐不见，并？影响到她面对赛车或是摄影方面的心态。 　　林衍川很了解这种状态。 　　在他过往近三十年的一帆风顺中，他眼？睁睁地看见身边许多的同学和？同事，原本很优秀的，就因为一时的放弃，进而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所以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失败，也绝不允许自己放弃。任何？事情？，他都会拼尽全力，哪怕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都让身边的人觉得他有点？疯狂。 　　可这是他成就自己的一种方式。 　　一直成功，是能够促成不断的成功。 　　如此想着，他只能狠狠心，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儿后？，鼓励道：“那？就别哭了，擦干眼？泪，我陪你去书房复习。” 　　苏姚哽咽着，抬眸看着他，在他温和？的眼？神中，渐渐平复了情？绪。 　　两人来到书房，林衍川问？她：“今天晚上你打算复习哪一科？” 　　苏姚的脸哭得红通通的。她回答道：“原定计划是专业科目。” 　　林衍川点？头：“那？就按原定计划。” 　　他将她专业科目的书籍从？书架上拿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然后？自己翻出她另外三科的书，以及已经做过的卷子，拖着椅子到另一边翻了起来。 　　苏姚好奇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林衍川微笑了一下：“专心复习。” 　　苏姚哦了一声，回过头来投入到学习中去。 　　学习到了十点？半，林衍川便阖上了她的书，关掉台灯，轻声哄道：“好了林太？太？，你该休息了。” 　　苏姚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被他牵着走去了卫生？间？，然而刷牙的时候，牙膏的味道蹿入口腔，瞬间？又引来一连串的干呕。 　　林衍川皱着眉头，等她缓过来后？，将牙刷拿走：“今天晚上先别刷了。” 　　苏姚哼哼唧唧的不愿意：“万一有口臭熏着你怎么办？” 　　林衍川轻笑，他从？背后？拥住她：“放心，我现在可不敢吻你。” 　　“为什么。” 　　林衍川一下咬住她的耳垂，惹得苏姚突然一个激灵。 　　他说：“因为我怕忍不住——” 　　自从？知道苏姚怀孕了，这一个月来，林衍川将自己把控得很好。 　　苏姚晚上睡觉容易缩成一团，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有时候甚至会梦魇，整个人僵硬地蜷缩着。怀孕之前，林衍川会紧紧抱着她，耐心地安抚着她，知道她的身体放松下来。 　　怀孕之后？，只要？她往他这边靠过来，他依旧会抱着她睡一整夜，除此之外，却再也不敢多进一步，就怕控制不住想要？她。 　　苏姚洗脸洗脚后？，林衍川陪着她躺上了床。 　　他将她的手机递给她：“玩会儿手机放松一下。” 　　苏姚接过来，这是她最近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因为早上起得早的缘故，中午又只是短暂的休息，几乎一整天都处于动？脑的状态，所以晚上一沾床就睡着了。 　　然而这天她也只是完了几分钟的手机，就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 　　均匀的呼吸传过来时，林衍川还拿着手机查这几年仁大考研的框架。等他侧眸看过去，身旁的人已经窝在他旁边，一手拽着他的衣服，睡得真？是香甜。 　　林衍川轻轻将衣服扯出来，伸手将灯关闭，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出了房间？。 　　他回到了书房，先前翻开？看的另外三科的书，还摊开？放在桌面上。 　　坐了回去，将电脑打开？，他点？开？一个文？档，根据刚才查找的框架，他开？始进行输入—— 　　林衍川的专注力很强，在他决定要？做好一件事后？，就有着必须一气呵成的决心，一旦投入，就是几个小时一晃而过，要？么就是事情？已经完成，他才会回过神。 　　等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时，已然到了半夜。 　　窗外寂静，他阖上政治书，将已经写满好几页的文？档打印出来，装订好放在她复习的位置上，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回去卧室上床。 　　他将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前半夜还处于深睡眠的人，在后？半夜开？始下意识找人了。 　　感觉到身边的温暖后？，她很快就挪声过来，钻进了他的怀里，支支吾吾地问？：“你去哪儿了……” 　　林衍川轻轻拍着她的背：“上厕所。” 　　他的音量很低，所以她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翌日，苏姚是被一阵恶心惊醒的，她赶紧掀被下床，冲进卫生？间？一顿干呕。 　　林衍川紧跟在后？面，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只能干着急。 　　缓过那？一阵干呕后？，苏姚觉得头晕，林衍川又去找来一些糕点？先喂她吃下去。 　　“好点？了吗？”他温柔地问？。 　　苏姚点？头：“嗯，好点？了。” 　　她抬眸看着洗漱台上的牙刷：“不刷牙就吃东西，怀个孕变得邋里邋遢的。” 　　林衍川轻笑：“没事没事，我不嫌弃。” 　　苏姚撇嘴：“可是我嫌弃自己……” 　　“一会儿我去超市看看，买一支无味的，或者味道没那？么大的回来。”他用漱口杯端来一杯水：“现在就先将就一下，漱漱口就行。” 　　苏姚乖乖地照做，然后？到餐桌前坐着等吃早餐。 　　介于苏姚胃口不佳，林衍川便做了点？清淡的粥，配上腌菜给她吃。苏姚这才勉强多吃了些，又喝了半杯的牛奶，算是将早餐应付过去了。 　　她的精神不是特别好，林衍川让她再去床上躺一会儿，自己则出门去超市了。 　　刚开？始，苏姚还是听话的照做，毕竟这种时候，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是最重要？的，她并？不打算逞强。躺了一会儿后？，又觉得一直躺着也犯恶心，干脆就起床去了书房。 　　苏姚和？林衍川有着一个相似的学习习惯，就是每次结束后？，都会将桌面上收拾干净。 　　所以苏姚一走进书房，桌面上放着那？一份资料就显得额外惹眼？。 　　她坐下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政治这一课的主？要？框架和？重点？内容，并？且还细心地在她掌握得并？不好的地方，做了思？维导图，不仅帮助她理解，还帮助她快速记忆。 　　苏姚震惊地看着这份资料，足足有十几页，大概囊括了政治的前三分之一内容。 　　毫无疑问？，这是林衍川做的，并？且实在她昨晚睡着之后？做的。 　　她好奇地打开？电脑，发现这一份文？档最后？的保存时间？，居然是凌晨三点？四十八分。他们早上是六点？半醒的，也就是他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一直为了照顾她而忙碌着。 　　苏姚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最近的情？绪不太？稳定，似乎比之前要？脆弱许多许多。 　　面对巨大的复习压力，她因为怀孕而不能拼尽全力，因此造成巨大的复习压力和？妊娠反应一同压来，苏姚有点？不知所措，她既担心照顾不好肚子里的宝宝，又害怕自己考不上。 　　可她的信念，并？不允许自己放弃其中任何？一项。 　　是林衍川，是他的支撑，不断地给了她力量。 　　苏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电脑关闭，坐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翻开？书本，无比专注地从？头开？始复习书本上的知识点？。 　　林教授生？日那？天早上，苏姚去医院里做了产检，B超检查一切正常，医生？也开？了一些维生？素B6用以缓解孕吐，并？说明了一下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中午还是赶回家吃饭，自从？林衍川有了点？厨艺后？，他几乎不带苏姚在外面吃饭了，每天在家里变着花样做各种健康的食物，虽然还谈不上多么好吃，但苏姚却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前到达学府第的时候，一进门，一股糖醋酸味就进入鼻息。 　　原本已经一路都没有恶心的苏姚，胃里一下泛酸，她赶紧换上拖鞋，在准备来迎接他们的杨教授瞩目下，直奔卫生？间？干呕起来。 　　林衍川放下手里的蛋糕和？苏姚的包，也跟着进去。 　　杨教授愣愣地盯着卫生？间？的门，听着苏姚干呕的声音，她赶紧关切地询问？：“这是怎么了？姚姚不舒服吗？” 　　孕吐一个多星期以来，林衍川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场面，显得淡定许多。他轻柔地拍着苏姚的背，一边回应杨教授：“没事的，您先出去吧。” 　　杨教授看看他，心里生？出许多的疑问？。 　　最终化作一个欣喜若狂的猜测，她赶紧笑呵呵地蹿进厨房，凑到拿着锅铲笨拙炒菜的林教授耳边：“老林，我跟你说……” 　　苏姚压下这一阵恶心后？，两人从？卫生？间？走出来，林衍川将她放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则走进了厨房，将门关上。 　　厨房的门是透明的，苏姚看过去，只见林衍川一走进去，就被两位教授兴致勃勃地围住。 　　吹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又关着门，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以至于苏姚一个字都听不见。但她也大概猜到了一些，只听杨教授突然捂着嘴啊了一声，这份喜悦也瞬间？感染了苏姚，孕吐的不舒适似乎减缓了许多。 　　她弯了弯嘴角，摸着肚子笑了起来。 　　下一秒，哗啦一声，厨房门被拉开？。 　　两位教授冲到她面前，杨教授一把将她抱住：“好孩子好孩子……” 　　念着念着，杨教授就抽泣了起来。她抹着眼？泪说：“看样子，我应该还能等到孙子落地的那？天。” 　　林教授也有点？老泪纵横，但听杨教授说这种话，忍不住沉着脸：“瞎说什么呢？大喜的事情？，不要？说这种话，你是身体不好，又不是得什么绝症。” 　　苏姚也是鼻头一酸，跟着附和？道：“就是，不许说这种话。” 　　杨教授放开？苏姚，扯着纸巾擦眼？泪：“是是是，不说这种话……” 　　“我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她摸着苏姚的肚子，泪眼？婆娑地说：“姚姚啊，我要？谢谢你。” 　　苏姚含着眼？泪笑了下，然后？转头跟林教授撒娇：“您看杨教授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教授还沉浸在喜悦中，一时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笑。 　　而此时，厨房里的林律师，正拿着锅铲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的这一幕。他欣慰地笑了下。 　　突然听见苏姚喊了一句：“林律师，有糊味！” 　　林衍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关火。 　　两位教授又瞬间？收起眼？泪，火急火燎地往厨房奔去，乱做一团。 　　苏姚忍不住笑，也忍不住再一次摸着肚子。 　　能让两位教授如此开？心，苏姚也很高兴，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她肚子里的这条小生？命，将来一定不会缺爱—— 　　宝宝，虽然你现在还只有很小很小的一个，但是妈妈已经很期待与你见面了呢。 第57章 　　·57 　　烹饪培训班毕业那天, 给每一位学员都发了一个红色小本本，上面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结业证书。 　　班上的妇女们相处得？都十分和谐，纷纷开？始拍照留恋。而林衍川则看着手里？的结业证书, 一时有点恍惚。 　　上一个证书, 还是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在台上进行发言。那时候他已经？与所有法学院学生都羡慕的越乘签约了, 待他一毕业就可以入职。 　　台上发言的他，穿着学士服, 连同校长、老师和台下的同学们，都知道未来他一定？会前途无量。 　　事实证明, 的确如此。 　　不过谁都想不到？, 他会和油烟味沾上边。 　　拍照拍兴奋的妇女们, 看见林衍川拿着结业证书, 一个人站在远处的角落, 她？们嘻嘻哈哈地说：“走？走？走？，跟我们帅哥律师一起拍个照。” 　　林衍川一抬头, 就见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中年妇女朝着他奔过来。 　　尽管有点被吓到？, 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站着，扯了扯嘴角：“阿姨们好……” 　　“你好你好，林律师, 和我们一起拍个毕业照吧。” 　　“……” 　　他尚未点头同意，摄影机已经？架好，十几个妇女簇拥着他, 各自？寻找自？己满意的位置, 有的举着结业证, 有的飘着丝巾，有的则自？来熟地挽着林衍川的胳膊…… 　　林衍川则站在正中间, 惹眼又僵硬。 　　在快门闪动的前一秒，他扯了扯嘴角，僵直地比了一个耶。 　　几秒钟，妇女们都朝着相机围过去？，林衍川包里？的手机正好响起来，他趁机挣脱走？到？旁边去？接电话。 　　妇女们看着刚才的照片，许是被其中唯一一个男人，那有些尴尬的表情给逗笑？了，她？们纷纷捂着嘴笑？起来。 　　“你那边这么吵？”苏姚好奇地问：“你在哪儿呢？” 　　林衍川回头看了眼那群妇女，抬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个广场。” 　　苏姚没有多心，继续问：“打算回来了吗？” 　　“嗯。”林衍川打开？车门上车，将结业证放在抽屉里？：“中午想吃什么？” 　　苏姚想了一下：“糖醋里？脊，倭瓜排骨汤。” 　　“别的呢？” 　　苏姚笑？了下：“其他你随意。” 　　林衍川将手机放在手机架上，驱车往菜市场的方向而去？。苏姚问：“你平时不是下午出去？吗？怎么今天早上出去？。” 　　苏姚一直不清楚为什么林衍川每天下午都要出去？几个小时，然后赶在饭点回来给她？做饭。她？想他大概是没办法完全将工作放下这么长时间，所以每天还是会去？事务所看看。 　　她？问过他一次，见他没有正面回答，也就再没问过。 　　“以后下午都不出去？了。” 　　“怎么呢？” 　　林衍川淡声道：“陪你冲刺一下。” 　　距离正式考试，还有二？十多天，有了林衍川整理的重点和思维导图，苏姚这一轮的精细复习进度很快，已经？快要结束了。 　　用剩下的时间再冲刺一下，今天考研上岸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林衍川买好菜回家时，苏姚正在书房里？背书。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激素的影响，她？最近的记性不如以前那般好了。否则以她？读书时几乎过目不忘的脑子，只需要好好复习，都不必刻意去？背，就能将内容记得？七七八八。 　　林衍川放好菜，听着里？面背书的声音，就没有进去？打扰，直接去？厨房里？做菜。 　　正午十二？点时，苏姚早上的任务都完成了，她？从书房里？走？出来，明亮的房子里？，他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餐桌上放着她？特？意点的糖醋里？脊和倭瓜排骨汤，空气溢满了菜香味，苏姚心里？暖洋洋的。她？不知道林衍川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培养成一个上得？了厅堂还能下厨房的男人，虽然做的菜不能说多么惊艳，也还没有她？做的好吃，但从不会做到？能吃，已经？进步很大了。 　　她？靠在沙发背上，静静地望着厨房里？的男人。 　　年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后来了解后，发现他还是一个疯狂又无情的加班机器，所以最开？始，他说请假两个月来照顾她？的时候，她？仅仅是高兴于，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可以有很多相处的时间。 　　毕竟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平日里？林衍川回家时，大多都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才能等到？他不加班早点回家。 　　但柴米油盐之后，也只是简单地一起看看电影，然后又到？了睡觉的时间。 　　对于他口中的照顾，苏姚并没有当真。她？想她？怀孕了也还是能做饭的，毕竟她？做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做得？这般好。 　　他不仅学会了做菜，还学会了打扫卫生，分辨哪些衣服可以机洗，哪些只是手洗。 　　那双向来不沾阳春水的手，有一日她？牵着，忽而发现没有以前那样丝滑了，可她？除了有点心疼，也有点高兴—— 　　她？的神，落入了凡间，为她？成为了人。 　　除了苏姚点的两个菜，林衍川还多做了番茄炒蛋和炒青菜。 　　两人吃完饭后，苏姚说想去？书店看看，买一套加强版的卷子回来。两人稍作休息后，就出门了。 　　仁市已经？进入了初冬，苏姚穿得？很多，戴了围巾和帽子，整个人看着有点圆圆的。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季，苏姚身上的衣服也是最近才买的，颜色的淡蓝色，帽子和围巾是白色，整个人看着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林衍川第一次见她？如此圆的样子，开？门让她？上车后，他倾身而入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下。 　　两人咫尺之间，相视而笑？。 　　到？了书店，林衍川陪苏姚挑选了一套卷子，自？己也买了两本书，正准备驱车回去？，秦宇的电话就打来了。 　　“林律师在哪儿呢？” 　　通话摁的扩音，秦宇的声音也很大声。 　　林衍川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答：“准备回家。” 　　秦宇赶忙说：“那先别回去？了，来越乘一趟，去？年你打的一场官司，现在要二？诉，我来接手，你回来快速一点跟我介绍一下，顺便把？卷宗找出来给我。” 　　秦宇等同于在帮自？己做事情，林衍川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他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问苏姚：“先送你回去？。” 　　苏姚：“那你不就绕了一大圈？” 　　他们此时的路线，书店、越乘和晟胜苑连城一条线。 　　苏姚提议道：“我配你去？越乘吧。” 　　“好。”林衍川发动车子：“我争取早点结束。” 　　话虽这么说，但要将整场官司说清楚，至少也得？要一个小时。所以林衍川干脆将苏姚带上越乘，让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的等待。 　　林衍川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小零食放下，就去？了秦宇的办公室。 　　苏姚先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认真参观了一下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玻璃隔板，遥想大半年以前，她？和老于、张瑶首次来到？这里？，是为了争取了越乘年度宣传的项目。宣传部的人领着她？们从这间办公室路过，她？还偷偷投目了两眼，只觉得？办公室明亮又整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知道林衍川是越乘的律师，再来已经？是拍摄当天，路过这间办公室时，才发现门牌上写着他的名字。 　　当时苏姚既羡慕，又有些伤感。 　　心想年纪轻轻在这么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已经？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且独立的办公室。 　　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可他们却在突然结婚了，并且她？怀着他的孩子，站在这间办公室里？。 　　苏姚觉得？缘分有时候真是妙不可言。 　　不知道林衍川还需要多久时间，苏姚干脆拿出刚刚买的卷子，又从林衍川的桌面上找了一支笔，开？始做卷子。 　　这套卷子的确要难一些，不愧是林律师看了半天选的。 　　苏姚做题正做得？有些焦头烂额，突然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随着她？的声音，门被推开？，许久未见的蒋正南出现在门外。 　　蒋正南看见她？，并没有很惊讶，大抵是因为先听到？了声音，所以已经？猜到？她？在里？面。但是苏姚却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见到？他。 　　她？与蒋正南不过寥寥几面之缘。 　　除了栾城那几日，后面再见到？，因为有林衍川在，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 　　但是此时林衍川不在，出于礼貌，苏姚还是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师父找林衍川吗？他在秦哥那里？。” 　　“嗯。”蒋正南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应了一声。 　　苏姚本以为他将会走？，却没想到？他居然走？了进来，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她？。 　　“怀孕了？” 　　苏姚愣了一下，她？知道林衍川跟越乘请假的时候，并没有拿她？怀孕这件事当做说辞，所以整个越乘除了秦宇，应该没有被人知道她？怀孕这件事。 　　下一秒，蒋正南又说：“听说还准备考研？” 　　“……” 　　苏姚确定？，要么是蒋正南还在调查她？，要么是秦宇这个大嘴巴告知他的！ 　　她？尚未回答，又听蒋正南说：“以为考个研究生，就能配得？上小川了？” 第58章 　　·58 　　苏姚始终不明白, 为什么蒋正南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认为她是商业小偷，在？栾山下的那一？番谈话, 也透着深深的轻蔑和侮辱, 似乎从一？开始，这人就？特别？不喜欢她。 　　如今, 连她考研，都被看做如此？不堪。 　　苏姚敛回？眉目, 将眼底的不悦掩饰下去。她淡声道：“我并非这样想。” 　　“哦？” 　　蒋正南踱步至窗前，那里放着一？盆凤尾竹, 翠绿色的叶子被日光照的光亮, 他抬手？捏在？指间, 语气轻描淡写：“之前如此？妄自尊大, 现在？怂了？” 　　苏姚抬头, 她忽而冷笑了一？声。 　　“抱歉，我并没有觉得当时我的态度有多么妄自尊大, 我只是不接受您对我的贬低而已。”她的语气, 不卑不亢，冷静自持。轻抿了一？下嘴唇，试图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语气：“只是, 当时确实被您的话气到的，一？时气昏了头，顺着您的话做了一？些决定。当然, 如今我依旧坚持这些决定, 只不过, 我的出？发点不同了而已。” 　　蒋正南微微侧眸，沉静但透着威严的眼神望过来？。 　　苏姚正视他, 沉默了两秒，继续说？道：“说？起来？，我需要感？谢您，在？我迷茫的时候，因？为您的话，让我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虽然是与？您赌着一？口气，但的确对我很有用。” 　　“所以，我暂且将您当时说？的那些话，视为激励我的一？种方式。虽然我始终不明白您的初衷，是为了让林衍川的妻子变得更优秀，还是单纯的觉得我配不上他，或是真的讨厌我。没关系，我无所谓——” 　　“我会认为，您是为了让我变得更好。但是，也仅此？而已。” 　　苏姚阖上卷子，缓慢地站起来？，她看着蒋正南，字正腔圆，语气洪亮：“从今往后，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我的人生？想要怎样的规划，我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而不是去考虑您当初说？的那一？番话，或是您会不会喜欢我，更不会去考虑我是否配当林衍川的太太。” 　　“配不配得上，任何人都无权说？三道四。”苏姚拎起自己的包，微微一？笑：“看来？我们不适合待在？同一？个？空间，我先行离开。” 　　言毕，苏姚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蒋正南在？身后看着她，微微昂了昂下颌，他的眼尾有着一？丝惊异，但很快就？被往日的高贵掩去。 　　即便苏姚这一？番话后，蒋正南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或是说？的话，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事实证明，苏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了一？些小成绩，与？他当初说？的那番话，有着很大的关系。 　　只是听闻她怀孕了，而他见过太多女人，仗着自己怀孕生？子后，就？放任自己懒惰依赖，沦落为一？个？毫无建树的女人。 　　他不容许他的徒弟，会被这样的女人所连累。 　　他认为林衍川的妻子，即便是不能在？事业上帮助他，至少也应该是一？个？相对耀眼的存在？，让他不必在？未来？漫长的人生？中，还要负重拖着一？个？人前行。 　　正如他蒋正南的妻子，就？是能与？他平行而立，曾也是被誉为金童玉女，与？他无比相配的女人。 　　他认为苏姚如若真能做到向他表达的那样，倒是可以再期待一？下，未来？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在？他从办公室门口敛眸回？神的一？瞬间，林衍川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眸光沉静，却透着几分冷淡。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蒋正南，却用以这种沉默，传递出？一？丝冰冷。 　　蒋正南微微暇眼，已然生？出？某种猜测—— 　　他听见了。 　　- 　　苏姚从办公室走出？来？，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而去。 　　坐上电梯后，她给林衍川发了一？条信息，说？在？车上等他。 　　幸好林衍川怕她等久了会无聊，就？把车钥匙留给她，让她想回？家的话可以直接开车走。 　　林衍川许是在？忙，他并没有回？复她的信息。此？时天色骤晚，这附近大多都是写字楼，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许多人匆匆下班赶回？家，也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去吃饭。 　　苏姚看见街道上的人，忽而想起之前还在？阁木的时候，有时下班早，就？会约上张瑶和老于也是这样找个？地方吃饭。 　　那时候，她和张瑶都很穷，只有老于稍稍富裕一？些，以致十顿饭有七顿都是老于付钱。 　　他们都是多年的好友，她和张瑶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老于的照顾。如今不过事隔不足一？年，老于结婚了，突然变成了一？个？顾家的好男人，而她和张瑶也不怎么联系了，尽管当时她以匿名的方式向张瑶捐钱，而张瑶也在？她结婚的时候送了礼钱，但终究是回？不去当初了。 　　她的朋友本就？很少，怀孕之前，有时候林衍川加班不在？家，苏姚也会感？到有一？丝孤独。 　　莫名其妙的，她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既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的人。 　　这个？想法也不是头一？次产生？，只是她本就？习惯了一？个？人，冒出？这个？想法时，并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但是最近怀孕了，她似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心酸。 　　都说？怀孕期间，因？为激素水平的快速上升，她的身体和情绪会发生？很多变化。 　　也许这就？是其中一？个？变化之一？吧。 　　不过苏姚将这种情绪变化控制得很好，并没有使其影响到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苏姚也忍不住想给自己点赞。 　　被自己的想法一？时逗笑，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再抬首时，视线落在？远处，忽见一？个？环卫工人，佝偻着背，推着一？辆垃圾车在？暗光处离去。 　　苏姚怔了一？下，想起那日与？林衍川在？老城区吃烧烤时，烧烤店老板告知她，方萍找了一？份工作，在？做环卫工人。苏姚手？握住门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往刚刚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可是走过拐角，已然看不见刚刚那个？环卫工人了。 　　苏姚四顾张望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回？去。回？到停车场，老远看见林衍川站在？车前，她这才想起来？，刚才手？机放在？了车上，她只拿着车钥匙就？下车了。 　　她走到林衍川跟前，明眸抬起，落在？他的脸上：“结束了吗？” 　　然而，与？她温柔的神情不同，林衍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慢慢有几分柔情溢出？来？。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林太太。” 　　“嗯？” 　　“如果觉得辛苦，”他低声说？：“不必勉强自己，知道吗？” 　　苏姚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但还是回？抱他，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年从春天，到冬天，从一？个？人，变成一？家三口。 　　回？忆起这大半年的事情，苏姚时常觉得自己在？做梦。仁市的春天，是碧绿充满生？机的颜色，是复苏的季节，更是一？点点温暖起来？的时候。而冬天，是十二月份的寒冷，和漫天苍白的雪花，以及噼里啪啦烧响的壁炉。 　　苏姚从阳台上走进来？，一？张脸被冻得红彤彤的。她赶紧将阳台门拉紧，走到壁炉前烤手？。 　　这一？年第一？场雪，她贪玩，激动地冲到阳台上去抓栏杆上唯一？能抓到的雪，冰凉的触感？瞬间穿透她手？指的皮肉，直达她身体内部。 　　她赶紧甩掉，返回？到了客厅里，在？壁炉的温暖之下，渐渐回？暖。 　　林衍川从书房里走出？来？，一？眼便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眼底泛起一？抹严厉。 　　“我刚刚是不是提前警告过你——” 　　他走过来？，手？指在？不听话的准妈妈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不悦，却无比宠溺：“不许去玩雪！” 　　顺手？抓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两下：“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苏姚冲着他没皮没脸地嘿嘿笑：“没忍住。” 　　她越发像个？小孩子，与？大半年前还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沉闷忧郁的样子全然不同。大抵是林衍川这两个？月来？满满的陪伴，让孕早期的不适很快度过，她渐渐开始适应自己有孕的身体。 　　研究生？考试，将在？三天后举行。 　　在？林衍川的帮助下，苏姚复习得很顺利，最后一？周时间，林衍川怕她身体吃不消，或过分紧张导致考试无法正常发挥，他便带着她放慢了复习的节奏。 　　中午吃完饭后，林衍川就？将摇椅拖过来？，放在？壁炉旁边，苏姚躺上去，腿上盖着一？袭薄毯，听着壁炉燃烧的声音，手？里拿着书本，一？摇一？摇地边看边进入午休。 　　窗外是白雪皑皑的世界，屋子里是温暖的午后。 　　这一？幕，仿佛是苏姚午睡时做的梦，她嘴角不由上扬。 　　也不知睡去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便见阳台之外，那一？片片纯洁的雪堆，像软软的棉花，也像天上的云朵落了下来？， 　　“睡醒了？” 　　苏姚闻声回？头，只见林衍川穿着白色高领的毛衣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温柔地看着她，蹲在？她面前。 　　“嗯，你没有睡吗？”她询问？他。 　　林衍川微微一？笑：“没睡着。” 　　他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望去，心想她应该是想去玩雪了。 　　于是将她身上薄毯拿开，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走吧。” 　　苏姚不明所以：“去哪儿？” 　　林衍川将她的外套拿来？给她穿上，帽子围巾亦一？样未少。 　　他带着些无奈地语气说？：“免你记挂，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第59章 　　·59 　　下？雪天, 外面的？人不多，臣晟苑的？院子里，只有寥寥几个人, 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玩雪。 　　小道边已经堆上了几个小雪人, 枯枝上也堆上了雪绒。苏姚戴着手套，从枝丫上搂了一把雪, 于手中捏出一个小球。 　　林衍川穿着雪地靴走？过来，脚埋入了雪中, 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他？搂了搂她的？肩膀：“要不要堆雪人？” 　　苏姚将手里的？小雪球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有些困惑地看着不远处那几个堆得很好看的？雪人：“他？们都怎么？堆出来的？？” 　　上一次堆雪人, 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苏伟生前的？最后一个冬天, 那一年仁市也下？了这么？大的？雪, 很难得很稀罕, 苏姚兴奋得不得了，缠着苏伟带她出去玩雪。 　　父女俩将家里所有不用的？工具都带上, 在怡安小区的？院子里, 滚了一个特别大的？雪球，方？萍则站在楼上走？廊上看着他？们。 　　“小伟！”方？萍扬着嗓子喊，扔下？来一个铲子：“给你这个。” 　　苏伟捡起来, 方？萍也是一脸兴致勃勃地说：“要堆，就堆个大的？。” 　　苏伟笑起来，将铲子在手中耍了两下？：“好咧！” 　　光阴似箭, 苏姚在二十七岁的？年纪, 做了母亲, 但依旧怀念着十九年前的？父亲。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童真？。 　　“可能需要带工具。”林衍川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他？也并没有怎么？玩过雪, 事实上他？并不太喜欢雪，太冰太寒，放在手上有一种？彻骨的？冷意。他？向来认为雪这种？东西，用以？观赏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不过，谁让他？家小朋友想玩呢。 　　“我回？去拿点工具。”林衍川说。 　　苏姚拉住他？：“不要了。” 　　她摇了摇头：“随便玩一下？就好，怪冷的？。” 　　言即，她蹲下？身子，抓起一大块的？雪，在地上稍微滚了一下？，忽而仰头冲着林衍川一笑。 　　林衍川仿似预感一般，在她扬手扔过来的？瞬间，躲闪了一下？，非常精准地就避开了。 　　苏姚撇了撇嘴：“你这人，不好玩！” 　　“……” 　　林衍川无奈地笑了下？：“再扔一次。” 　　苏姚随手一抓，就快速地朝他？扔了过去，正正打在他？的？小腿处，竟是一动不动地承受了。 　　苏姚嘿嘿笑起来：“林律师傻了吗？让你不动就不动？” 　　林衍川拍了拍裤腿，走？过来牵着她站起来，往怀里揽了揽。 　　嘴唇在她冰凉的？耳朵上呼气，声音低低地说：“嗯，我很听话，你让不动我就不会动，你让动的？时候——” 　　“我会毫不客气地动。” 　　苏姚：“……” 　　她红着脸推了推他？：“怎么？突然？开车呢。” 　　林衍川轻笑，看着害羞的？林太太，心头一动，但还是强行？忍了下？去：“好了，反正都出来了，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回？去。” 　　苏姚点头，两人便沿着院子逛了一圈，遇到两个堆得特别漂亮的？雪人，苏姚拍了两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配文—— 　　冬有冬的？来意，雪有雪的？秘密。 　　- 　　研究生初试前一天，苏姚考试被分配在开发？区的？一所高校，距离臣晟苑和学府第都有点远，于是两人便在考场附近定了间酒店。 　　到酒店时，外面正下？着雨，两人现？行？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个午觉，下？午近五点过的？时候，雨渐渐停落，两人才去了考场。 　　陆陆续续有人从考场走？出来，两人站在考场地图前，拿着准考证仔细比对？，找到了苏姚的？考场教室。但由于里面已经封锁，就只是大概了解一下？方？向。 　　正值晚饭的？时间，发？现？学校背后有一条夜市街道，两人去凑了个热闹。 　　苏姚怀孕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家里吃饭，鲜少能够在外面吃点小吃，因而突然？来到小吃街，她看到什么？食物都觉得特别有食欲。 　　林衍川把控了一下？，叮嘱道：“辛辣刺激和油炸的？不能吃。” 　　苏姚乖乖点头，眨巴着眼睛问他？：“我想吃的？有很多呢，可是吃不完，你可以？帮我吗？” 　　林衍川低眸看她，只见？那一双圆圆的？黑眸，闪着兴奋又期待的？光芒。他？扯了扯嘴角，无奈点头：“知道了。” 　　得到了某人的？允可，苏姚整个人肆意放开，只要不是林衍川严令禁止不许吃的？，她几乎都要买一点尝尝看。 　　林衍川不喜爱吃小吃，但也配合着她，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有些小吃他？塞进嘴里，立马皱起眉头，疑惑地问：“这有什么？好吃的？？” 　　苏姚一脸天真？烂漫：“不好吃啊，所以？我只吃了一口。” 　　“……” 　　一条夜市街逛到一半，林衍川拉住她：“好了，我吃不下？了。” 　　苏姚噗嗤一笑，点了点头：“那我再买一块蒸糕，我吃点主食也饱了。” 　　林衍川左右看看，说：“我去前面买瓶水，你在这里买蒸糕，等我回？来别乱跑。” 　　苏姚点头：“好的？好的？。” 　　看着林衍川往回？走？去，苏姚就到蒸糕店买了一块，然？后站在旁边边吃边等林衍川回？来。 　　有环卫工人拿着扫帚过来打扫，好意提醒：“妹子，你可以？站旁边去。” 　　苏姚便踱步走？到对？面，面前是人流不息的？夜市，背后正好是一条黑漆漆的？深巷。 　　手里的？蒸糕还只吃了两口，她刚咬下？第三口，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鼻息，一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巷子深处拖进去。 　　苏姚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去抓旁边的？墙壁，但差着几厘米没能抓住。 　　对？方？很有力量，捂住她嘴的？手似乎要将她的？牙齿都挤碎，整张脸瞬间痛得不行？，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呼救。 　　抱住她腰的？那只手也很用劲，苏姚被吓到了，她尽力将手中的？蒸糕朝着巷子口扔去，然？后双手费劲地去掰开他？的？手臂，试图保护她依然？微微隆起的？肚子。 　　这条巷子很深，街道的？灯光没办法照进来，他？们能看见？巷子口的？一切，可外面却看不清巷子里的？情况。 　　苏姚被拖了很长一段距离，她能慢慢闻见？身后这人身上带的？味道，熟悉又令人感到恐惧的？味道—— 　　巷子走？到一定距离，周围就摆放了许多杂物，有臭烘烘的？垃圾箱，也有好几个箱子堆着。 　　她被拖到箱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尚且能看见？巷子口。 　　她眼睁睁林衍川手拿着一瓶水回？来，在周围看了看，又去了蒸糕店问了一下？，就往前走？去了。 　　苏姚瞪大眼睛，试图发？出呼救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可她竭尽全力发？出的？破碎声音，尚未传到巷口，就已经被外面的？人声鼎沸给掩去。 　　包包里的？手机正在不停震动，她尝试着用手去拿手机，却被捷足先登，刚摸到手机坚硬的？金属壳，就被身后人抢走？，然？后当着她的？面关机。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巷子外还有许多人，要将她劫走？也绝非易事。 　　然？而身后的？人全然？不怕，他？抱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她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欲望，令人恶心又猖狂。 　　“我的？女儿，爸爸终于——”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爸爸终于能再见？到你。” 　　苏姚心头一颤，恐惧在一瞬间充溢全身。脑海中有且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逃走？，她必须保护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奋力挣扎，却全然？徒劳无功。 　　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她能反抗的？范畴。于是只好抬手将旁边的？纸箱子全部推到，发？出了一些动静。 　　可令人绝望的？是，依旧没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惹怒了身后的？人。 　　他？咒骂了一声，将她拖至拐角处，拉进了更深的？巷子里…… 　　- 　　嘟—— 　　“对？不起，你所拨打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衍川放下？手机，眉头紧皱，他？站在夜市街道上，周围人流来来往往。他？回？头望去，蒸糕店已经很远了，刚刚他？走？来的？这一段距离，每家店都几乎看过。 　　而且他？并不认为在他？叮嘱过别乱跑后，他？那乖巧的？媳妇儿会不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此？时此？刻，他？内心升起不妙的？预感，他？望着这条长长的？夜市街道，头一次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 　　也仅仅也只有一瞬间，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只能往回？寻找，再次回？到蒸糕店，他？四处看了看，视线正好落在旁边的？一条黑巷。 　　巷子极深，扬目望去，甚至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眯了眯眼，隐约能看见？里面仿佛有几个纸箱子散落在地面的？影子。 　　视线往回？收时，锁定在巷子口那不显眼的？半个蒸糕。 　　林衍川心里咯噔一下？，他？缓步走？过去，往下？腰去，将地上的？蒸糕捡起来。 　　蒸糕被塑料袋包裹着，并没有弄脏，以？至于林衍川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留下？的？牙印，甚至很快辨认出苏姚那两颗虎牙的？位置。 　　他？抬眸向巷子里望去，背后是热闹的？街道，面前却是黑黝黝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第60章 　　·60 　　汽车的轰鸣自外？面响起？时, 沙场安保人员慢慢醒来。 　　咚咚—— 　　有人敲了窗户，他？稍稍直起？身子，看了眼窗户外？面的车子, 是沙场的小面包车。他？随意瞥了一眼驾驶座, 认出正是几个月前才来沙场工作的汪十安。 　　“老汪，今天？不是不该你？值班？” 　　汪十安一手搭在车窗上, 扯了下嘴角：“我也没地？儿去。” 　　他？指骨敲了敲车门：“诶诶，开开门, 我今晚在沙场睡。” 　　安保人员看了眼车子，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便摁了下开关, 嘴里还开着玩笑：“你？可真逗, 你？不是有家有老婆的, 咋还没地？方可去呢。” 　　汪十安没应声？, 见着门开了，他？驱车径直驶了进去。 　　和汪十安搭档换班的值班人员, 正在值班室看电视剧, 因为听力？不是特？别好，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声？。剧情正在高潮时，背景音乐比较大？, 他？喝了一些酒，正看得痴迷。 　　忽然听见窗户外？的铁皮楼梯发出动静，他？眼眸转动了一下, 往窗外？望去, 除了半截楼梯, 什么都没有看见。 　　沙场不时会有一些野猫野狗来凑热闹，有时候碰撞到什么东西, 倒也是常见的事情，他？便没怎么在意。 　　然而？，不过两分钟，就听见楼上的休息室传来几道？磕磕碰碰的声？音，还有鞋子击打地？面的脚步声？。他？难免还是有点生疑，今晚原本并非是他？值班，但？汪十安非要跟他？换一下，他？也就同意了。 　　按道？理，现在已经十点钟，整个沙场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了才对。 　　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沿着楼梯往上看，忽而？见到有个人从上面走下来，他？顿时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人有点熟悉，立马打开窗户唤道？：“老汪？” 　　“啊，”汪十安笑着说：“是我。” 　　“你？不是说有事？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都办完了。”汪十安走进值班室，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啊，今晚还是我来值班吧，你？早点回？家去休息。” 　　这？人也不是傻的，他？自是不干的：“哪有这？样的，我都帮你？值了四五个小时，现在又让我回？去？” 　　汪十安立马说：“明儿我来帮你？值班，不用还。” 　　这？一听，可就是太划算了。便笑呵呵地？应下来，生怕汪十安后悔，动作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去：“行，那我就先走了，正好今晚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呢。” 　　汪十安将他？送出去，两人道？别，楼上的休息室突然又传来一栋响动，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面上。 　　两人回？头往楼上望去，倒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汪十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上去看看。” 　　“好。”他？挥着手：“那我走了。” 　　汪十安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才转身往楼上看了眼，然后先行回？到值班室，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声？。 　　他？关上门，转身一步步上了楼梯。 　　他？的脚步很缓慢，并不是特？别着急。反正里面的人已然是他？的人为刀俎，他？反倒是不着急这？一时了。 　　这？栋值班室的小楼，是用蓝色铁皮筑建而？成，夏热冬冷，风一吹，就会发出仿似摇摇欲坠的声？音。他？的脚步声？自然也不会太小声？，一声？声？，在里面的人听来，仿若是地？狱的恶魔回？来了。 　　他？推开门，咯吱一声？，外？面的稀少亮光稍稍照亮了休息室里的轮廓。 　　苏姚被绑在椅子上，一脸梨花带雨，十分狼狈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她一路昏迷被劫持而？来，就在汪十安将她捆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她才渐渐苏醒过来，彻底清醒时，只看见汪十安离去的背影。 　　接着，她便快速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开始查看周围的东西，希望能找到比较尖锐的东西可以割掉身上的绳子。 　　好不容易在桌子上看到一把剪刀，却相离得太远，让只好亦步亦趋地？挪着椅子过去。 　　眼见着就快到了，外？面传来脚步声？，汪十安回？来了。 　　他？走进来，低眸看见桌上的剪刀，将其拾起？来，慢条斯理地？比划着：“姚姚，你？是想要这？个吗？” 　　苏姚看着他？，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害怕至极。 　　“你？想要，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的。” 　　他？走到苏姚面前，微微弯身，将剪刀轻轻贴在苏姚的脸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阴冷：“所以，你？想要吗？” 　　冰凉的金属触感至脸颊上的肌肤传递至发颤的身体，苏姚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落眼泪。 　　她并非如此害怕汪十安。 　　如若是以前，她可以跟他？拼命，她可以豁出去一切，与他？玉石俱焚。 　　可是…… 　　可是如今她不敢这？样做，因为她舍不得林衍川，她身上也多了一份天？然的使命，她必须保护好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 　　“不要吗？” 　　汪十安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最后笑了笑：“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既然不要，那就别再向我索要了。” 　　苏姚看着他？将剪刀放回？到了桌面上，她颤抖着唇，嘴里也被塞了布条，但？她还是用含糊的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汪十安听懂了她模糊的发音。 　　他？拖来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他？有些疲态地？看着她：“爸爸想跟我的女儿好好聊聊天？。” 　　苏姚依旧想反驳他？，她不是他？的女儿。 　　但？是理智又不停地？提醒她，不可以激怒她，她相信林衍川已经在到处寻找她，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用一切方法争取更多的时间—— 　　苏姚点头，用眼神暗示他？，将她嘴里的布条拿掉。 　　但？汪十安并没有答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姚姚，你？知不知道？，爸爸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 　　那夜也是一场寒冬。 　　他？被方萍带回？家，方萍为他？做了几个小菜，炸了花生米。他？倒上一杯小酒正享受着，心里想着这？个女人可真傻，傻到极致。一个小姐，居然还妄想能和他？这？样的体面人结婚。 　　不过她在床上那卑微祈求的样子，那无论他？多么变态，也离不开他？的卑微心态，正是他？一直寻找，却没找到的女人。 　　汪十安喜欢这？种折磨人还不用负法律责任的感觉，他？可以折磨得心安理得，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心。所以当方萍提出要跟他？结婚时，他？也顺口答应下来，反正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想到这？里，他？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小酒。 　　这？时，大？门被推开，一股寒风挂了进来，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抬头，便见着一张美丽清纯的脸庞，粉粉嫩嫩的，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正迷茫地？看着他？。 　　汪十安瞬间想起？了《动物世界》里那被保护在怀里的鹿宝宝，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如果在他？床上的方萍换成眼前这？个女孩—— 　　可是很快，她的眼神就从迷茫，变成十分戒备和厌恶。 　　不，她不是方萍。 　　她很烈，她不会像方萍那样如此轻易地？屈服于自己。 　　可是怎么办呢？他？想折磨她，即便明知道？她还只是一个未成年人，可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中生根发芽，就便夜夜无法安眠。 　　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 　　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 　　让方萍带着她的女儿，一起？住进他？的房子里。 　　“我这？么爱你？，自从爱上你？……”汪十安的眼眸忽然闪着异样的光芒：“我就再也没爱过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再产生过兴趣。” 　　苏姚嘴里咬着布条，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汪十安突然直起？身子，充满了愤怒，质问苏姚：“可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苏姚毁了汪十安。 　　当年苏姚勇敢地？走进警局，拿着充足的证据，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毁掉了他？知识分子的体面，自此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未成年人，在监狱里，是最不受待见的。 　　他？被狠狠地？折磨，身体溃烂，甚至是屁股溃烂，已经达到必须卧床的地？步，那些人也都没有放过他？。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他？们是将他？唯一仅存的人性，一点点毁掉的恶魔。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如此深爱的那个女孩。 　　一切屈辱，一切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 　　都是她害的！ 　　汪十安猛然站起？来，一步冲到苏姚面前，一手掐住她的下颌：“我不是没想过放过你？！” 　　是的，他？出狱后，一度用另一种方式去思念，或是怀恨他？心爱的人。 　　他？开始走进红灯区，见过无数的出卖□□的女人，只要有一点点长？得像她的，他？就会带走她，然后在这？一天？晚上，无尽地？折磨着这？个女人。 　　他？将从监狱带出来的满腔愤怒，倾数发泄—— 　　直到这？个女人不断地？求饶，用一张有几分向她的脸，可怜兮兮地？求饶。 　　他？就让她认错。 　　听着一声？声？一道？道？认错的声？音，他？才能卸下他？的愤怒。 　　“可是为什么？”汪十安既生气，又有些疑惑地？问：“我辛辛苦苦地？忍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自爱，和那个一个死律师去开房上床！” 　　汪十安在红灯区的名声？很差，渐渐就没人再跟他？走了。 　　他？的日子，变得“无聊”而？无处发泄。直到那一夜，他？亲眼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跟在一个年轻男人身后，走进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 　　他？蹲守在附近，直到半夜里，他？才看见她走出来。 　　她搂了搂衣服，脸上尚且还有几分潮红，甚至回？味地？摸了一下嘴唇…… 　　那一刻，所有的愤怒和占有欲都达到了最高值，汪十安清清楚楚知道？—— 　　她肯定跟男人上床了！ 　　这？是他？出狱后第一次遇见她，那原以为被发泄掉的情绪，和怒意再也压抑不住，也再也关不住内心的那头猛兽。 　　他？要要她！ 　　他？必须得到她！ 　　这？是他？毕生的执念，无论用什么代价，他？都要将她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要让她像那些女人一样，哭着求他？，向他？认错，屈服于他？的身.下！ 　　所以他？来找她了—— 　　“你？真的让我好失望啊，”汪十安凑近她，侧脸在她耳边，用以冰冷而？诡异的语气说：“不过没关系，爸爸不嫌弃你？，爸爸还是会要你？的，只要从此以后，你？都乖乖地？听爸爸的话，爸爸会对你？好的……” 　　说着，就慢慢地？靠近她被泪水打湿的脸。 　　苏姚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当脸颊上感受到来自他？嘴唇的触感，一阵恶心就从胃里涌了上来。 　　她哭出了声？音，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止不住。 　　汪十安见她哭得厉害，慢慢离开她的脸，直起？身子，冷漠地？看着她。 　　“不许哭！” 　　苏姚控制不了，她害怕极了。 　　“我说——” 　　汪十安仿佛失去了耐心：“不许哭！！！” 　　他？再一次掐住她的下颌，瞪着一双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她：“我告诉你？，苏姚。”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别以为你？肚子里怀了那个死律师的孽种，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苏姚吃惊地？睁大？眼睛。 　　如果说，刚才她还抱着一线希望，是汪十安这？个疯子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也许她还不会针对她的肚子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那此时此刻，她真是无比的绝望。 　　原来，她平日里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并不是一时的错觉。 　　都是真的，汪十安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打探她的生活，他？一直在监视着她。 　　所以他？知道？她怀孕了，知道？她今天？要考试，甚至知道？她和林衍川今天？住在哪里，一路尾随着跟去了夜市街。 　　他？肯定见过他？们去医院做产检，自然也猜到了她怀孕这？件事。 　　苏姚彻底害怕了，她害怕汪十安的丧心命狂，害怕他？一时冲动，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 　　于是她支支吾吾地？发出声？音，试图告诉汪十安，她有话要说。 　　汪十安敢将他？带到这？里来，是因为沙场很大？，只有最里面的这？一栋值班楼有人，还只是有他？自己而？已，至于大？门处的保安室离得很远，所以无论发出任何的声？音，都不会被人听见。 　　他？完全可以无所顾忌。 　　于是，他？将苏姚嘴里的布条取下来—— 　　“汪十安。” 　　苏姚忍住眼泪，强装镇定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音调颤抖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要你？不伤害孩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汪十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并不打算留着苏姚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一个孽种，他？怎么可能留的下他？。 　　但？是他？也十分想看看，心甘情愿地？屈服在男人身.下赢叫的苏姚，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会那样的美丽动人？ 　　她向来是对他？冷漠至极的，犹如仇人一般，所以他？真的很想看看她柔情似水的样子呢…… 　　“好。” 　　汪十安暂且答应她：“我不会伤害他？，但？是你？今晚……” 　　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扬起？脑袋，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和阴阳怪气—— 　　“必须好好地？服侍我。” 　　- 　　白日的雨，在夜晚时，又落了起？来。 　　这？一夜的仁市，并不太安平。 　　几个城区的派出所都很忙，不仅有大？案子要破，快速通道？上还发生了连环车祸。而？向来相对清闲的开发区派出所，这？一夜，也差点被掀掉了半个所。 　　一名新贵律师的妻子，被虏走了。 　　虏去哪儿了呢？好巧不巧，夜市街许多角度都没有安装摄像头，并没有铺捉到这？位林太太时候被带走了。 　　她的手机被关机，通过信号确定位置这？个方法也不管用了。 　　警方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 　　林衍川坐在大？厅里，他？沉着脸，双手交叉，沉静地？思考着。 　　此时派出所的所长？接到了一个电话：“喂，蒋律师……” 　　林衍川抬眸看了一眼，和所长？的视线接触了一瞬间，而？后他？又敛回？目光，再次陷入沉思。 　　“好的好的，我们肯定竭尽全力？，您放心！” 　　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再次响起？来，看了眼手机，立即毕恭毕敬地？态度接起？来：“哎呦！陈局，什么事还劳烦您亲自打电话给我？这？个事啊……您放心，我一刻不敢休息，就是为了找到人。” 　　“什么？您是她公？公？婆婆的学生，还有这？层关系啊——您放心放心，我一定将人找到。” 　　挂了电话，所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身旁的属下说：“抓紧时间，一刻不能懈怠，赶紧找到人，否则吃不来兜着走！” 　　“是是是。” 　　有个女警察走过来，帮林衍川做笔录：“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达夜市街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太太不见的？” 　　林衍川回？忆了一下：“我们离开学校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六点过三十五分，按照我们当时步行的速度，以及夜市街的距离，大？概走了七八分钟，也就是六点过四十三分左右。” 　　“至于发现她不见的时间——” 　　他？翻了一下付款的纪录，买水付款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六分，他？回？去的时间大？概花了三分钟。 　　“晚上七点过三十九分上下。” 　　女警察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吃惊，眼前这？个男人一走进来，她便感觉他？身上透着精英范，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没想到，他？的回？答居然精准到这？种程度。 　　她微微侧脸，身旁的同事便默契地？按照这？个时间点去慢慢调监控了。 　　女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而？后阖上笔记本，叮嘱道？：“好了，情况我们大？致都了解了，接下来请你？耐心等待，我们一旦发现什么线索，会跟你？说的。” 　　林衍川点头，他？站起？来：“我可以出去抽支烟吗？” 　　女警察应声？：“别跑远就行。” 　　“就在门口。” 　　林衍川走出派出所，他？走到侧边，站在一颗树下，拿出一支烟。 　　咔哒一声？，打火机燃起？来，他？嘴里叼着烟迎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无比颤抖，根本没办法点燃烟。 　　他？一下摁住自己的手，才艰难地？点燃，吸了一口，微微仰头将烟吐了出去—— 　　怎么办。 　　他？居然如此害怕。 　　他？甚至难以想象，如果她有任何的意外？，他？将会愧疚地？度过此生。 　　也会心痛地？度过此生。 　　他？没能做到自己承诺的那样，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他？怎么这？样无能…… 　　到底是谁？ 　　汪十安吗？ 　　如果是汪十安…… 　　林衍川缓缓抬起？眼睑，烟草味渐渐平复他？的心情，他？再一次开始梳理思绪。 　　如果是汪十安，他？又是采取怎样的方式，才找到这？样难得的机会带走苏姚的呢？ 　　首先，他？必然是知道？他？们在开发区，并且时间特？别精确。 　　林衍川不相信他？那些走街串巷的地？痞流氓覆盖面这？么广，或者消息及时到这？种程度，能让他？实时了解他？们的行踪。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被跟踪了吗？ 　　他？和苏姚的随身物品有可能被安装跟踪器吗？林衍川思来想去，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别说安装跟踪器，哪怕是汪十安朝他？们走近一步，他？们都会往后退十步。那有什么东西，是可能被他？安装跟踪器，而？他？和苏姚却不会发现，并且没办法及时地？拉起？警戒线的呢？ 　　林衍川再次低头吸了口烟，烟草味充斥着口腔。 　　忽然，他？灵光一闪，猛地？抬头朝着对面望去—— 　　那辆黑色的辉腾停在对面，干净锃亮，惹人眼目。 　　与此同时。 　　沙场的保安人员再次被吵醒，他？睁开眼镜，只见一个中年女人趴在窗头，冲着他？咧嘴笑。 　　保安人员打开窗户，有些不耐烦地？问：“你？做什么？” 　　“那个……”中年女人身上还穿着环卫工人的服装，她讨好一般地？笑着：“我是汪十安的爱人，他？在里面吗？我来找他？。” 　　保安人员打量了一下她，嗤笑了一声？。 　　心想着难怪汪十安这？么晚突然回？来，原来是不肯回？家，老婆找上门来了。 　　他？摁了一下大？门的开关：“他？在里面的值班室，你？进去找他？吧。” 第61章 　　·61 　　冬季的烈风, 拍打着蓝色的铁皮，在空寂的沙场，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汪十安将苏姚身上的绳子解开, 他？并？不害怕苏姚会逃跑, 因为？沙场太大，她的速度远不及他？, 要抓回来太容易。 　　得到自？由的苏姚，慢慢地站起身, 看着汪十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汪十安嘴角微微扬起, 眼里溢着极为？危险的光芒—— 　　“那么, ”他？的声音阴冷至极, 又透着几分欲望：“现在开始吧。” 　　苏姚颤抖的手捏成拳头, 汪十安一步步逼近, 她便只能一步步后退，啪一下, 撞到身后的柜子上。 　　汪十安一下便压了上来。 　　“等等, ”苏姚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她努力将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抹笑：“你刚刚吓到我了, 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调整一下，我才有心情……” 　　汪十安挑了挑眉头。 　　他？知道苏姚在拖延时间, 然而面对翁中之鸟, 他？有绝对的自？信, 自？己能将她治得死死的。 　　“好，我给你五分钟。”他？便推开几步, 坐回到椅子上。 　　这五分钟，他？看着苏姚的眼神，犹如看一道美食一般，令苏姚觉得恶心至极。她背靠着身后的柜子，慢慢滑坐在地面，蜷缩着腿，开始思？考该怎么逃走。 　　而汪十安的脑袋里，却在想着，一会儿结束后，他？该怎样带着苏姚远走。 　　其实他？今天一开始并？没有计划劫走苏姚的，只是想往日一般，跟踪监视，看见他？们走进了夜市街，他？便从另一条街绕到那条巷子里蹲点，没想到正好看见苏姚独身一人？。 　　这真是老天爷给予的莫大的机会，于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他？并？没有经过多么缜密的思？考，就采取了行动？。 　　之所以带来沙场，是因为？这里反倒足够掩人？耳目。 　　谁都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冒险将她带到自？己的地盘。可此时此刻想来，却也还是不安全？，他？要将这个女人？一辈子属于自？己，就自？由一个办法—— 　　把她带走！ 　　离开仁市，将她囚禁起来。 　　该如何带她离开，那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汪十安突然大声喝道，吓了苏姚一跳。 　　只见汪十安又立马换了另一种语气说：“你个莽夫，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周全？，难道你还想回到牢你吗？” 　　“我，我觉得我们该好好商量一下……” 　　“商量个屁！” 　　…… 　　苏姚瞪大眼睛，□□年前她便知道汪十安的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像个唯唯诺诺的老好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有时又会突然变成一个变态，十分残暴—— 　　难道…… 　　一个猜想正待证实，忽然一道闪电雷声坠落，哗哗啦啦的像天被炸开了一个黑洞，雨水哗哗啦啦地落下来。 　　汪十安始终没有开灯，冬天的月光清淡，两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的轮廓。 　　汪十安还在自？言自？语，那变化莫测的表情，让苏姚觉得恐怖如斯。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响起—— 　　汪十安倏然住声，猛地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苏姚的嗓子眼也瞬间提了起来，有人？来了，她的机会也来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外？面传进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汪，你是不是在里面。” 　　居然是方萍。 　　苏姚眼底不由失落。 　　汪十安没有应声，方萍便又在外？面喊：“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刚刚听见你说话了，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 　　汪十安没有发出声音，苏姚只好观察着形势，她不确定方萍的立场，她并？不信任自？己的母亲。 　　方萍失去了耐心，哐哐直敲门：“汪十安！你开门！你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吗？你把我买房子的钱拿去还债，还把病传染给我，我现在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你还我钱！” 　　话音刚落，砰一声，汪十安打开门。 　　一脸阴狠地看着面前这个中年女人？，吐出一个字：“滚！” 　　方萍生气至极，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恨得牙痒痒！但见他？挡住门，便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隐隐能看见一个女人？在里面。 　　“难怪这么久不回家，原来在这里藏了一个女人？！”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能够一把推动？汪十安，挤进了屋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在一瞬间看清了里面的人？，顿时愣在原地。 　　苏姚扶着柜子站起来，梨花带雨地与？惊讶的方萍相望。 　　咔哒。 　　关？门声打破到了安静的空间，汪十安将门锁上了。 　　“让你走，你偏不走——” 　　汪十安阴冷着声音，一步步走到方萍身后：“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别怪我了。” 　　正在方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汪十安突然一把掐住方萍的脖子，用尽了一切蛮力将她摁倒在地上，一瞬间，汪十安全？身上下的静脉凸起，可见他？是真准备掐死方萍。 　　方萍已经发不出声音，可无？论她如何拳打脚踢，汪十安始终纹丝不动？。 　　汪十安疯了，他？真的彻底疯了。 　　他？居然想杀了方萍，只为？让事情不被败露。 　　苏姚吓得捂住嘴，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去拉扯汪十安。然而两个女人？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动？弹他？半分，眼见着方萍已经涨红着脸，双眼开始无？神，苏姚慌乱地从墙角拿起那块用以抵门的砖头，砰一下拍在汪十安的脑袋上。 　　效果很好，将他？狠狠地拍倒在地。 　　砖块也滚了两圈，停在了方萍不远处。 　　可汪十安的脑袋，又像是铁做的，仿佛一点事都没有，他？怒气冲冲站起来，又朝着苏姚逼近。 　　“臭婊子！你敢打我！” 　　他？长？臂一伸，又一把掐住了苏姚，将她整个人？抵在柜子上，骂骂咧咧地说：“我这么爱你，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了你吗？” 　　虽然汪十安掐苏姚的力道，明？显比方萍要轻，但他？是懂得如何掐住命脉的，一瞬间苏姚便感？觉自？己喘不过气，头下意识地抬起，眼睛也渐渐瞪得越来越大。 　　她看着汪十安时候的方萍，咳嗽几声后，已经缓了过来。 　　“妈……” 　　她艰难发声，喊了已经很久没喊出口的一声。 　　方萍抬起头，看着苏姚被掐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痛苦。 　　“妈？”汪十安咬着牙，语气充满了嘲讽：“你居然还叫她妈？你是在希望她救你吗？哈哈哈，我的女儿，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蠢？你信不信？只要我说我跟她回去好好过日子，条件是让我上你一次，她绝对会立马同意。” 　　苏姚绝望地闭上眼，眼泪静静滑落出来。 　　她连哭泣的声音都发不出了，汪十安的力度很精准，掐断了七八分气息，却不足以掐死她。 　　“难受吗？”汪十安低头，凑近她：“我的宝贝女儿，难受就对了，这样你才长？教？训，明？白了吗？” 　　苏姚再次睁开眼睛，视线正好落在地上的砖块。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句话—— 　　绝处逢生，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再次看向手无？足措的方萍，恳求一般的眼神，艰难地发出声：“救我……” 　　方萍含着泪看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苏姚又再次喊了一声：“妈……救我……” 　　“哼——”汪十安冷笑一声：“愚蠢，真是愚蠢，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 　　苏姚眼里溢满了泪水，依旧死死盯着方萍，并？将视线慢慢转移到地上的砖块，示意着她。 　　“看着我！” 　　汪十安猛地拽起苏姚的脑袋，重重砸在柜子上，原本就破旧的家具，发出瓶散架撞击的声音。但他？并？不过瘾，又抓起苏姚的头发，狠狠砸下去。 　　苏姚闷痛出声，正当她又再次被拽起来，即将被第三次砸下去时，突然—— 　　一声闷响后，那紧抓着她头发声手猛然松开。 　　砰一声，汪十安往地面倒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啊——” 　　方萍吓得一松手，那沾血的砖块掉在地上，她被吓得抱着脑袋尖叫不停。 　　苏姚转过身，看着地面上的汪十安，后脑勺上都是血，又趴着不动？，她也吓得愣了一阵。 　　“走！”她突然反应过来，拽着方萍就开门往外？走。 　　方萍却突然顿住脚步，一边哭一边颤抖着下颌问苏姚：“他？会不会死……” 　　苏姚回头看了一眼汪十安，这一看，惊惧地发现他？居然动？了，正准备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 　　可是…… 　　这也意味着，她们不可能逃走了。 　　苏姚咬了咬牙，放开方萍，快步走了进去，弯腰拾起砖块，扬起手—— 　　砰一声！ 　　汪十安再次倒地。 　　为？了以防万一，苏姚压抑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八年前汪十安的残暴，还有因为？他？的出现，对她人？生的巨大影响，害她一日日在地狱中煎熬……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美满的人？生，有了她爱的人？，爱她的人？，还有那一个个良善的家人？与？朋友。 　　她甚至怀孕了，有了一个小宝宝…… 　　一切看上去，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而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砰！ 　　苏姚扬起手，在方萍的尖叫中，再次狠狠落下—— 　　嗒，嗒，嗒…… 　　外？面的雨，总算是停了，铁皮上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窗台之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方萍瘫软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里面彻底不动？的男人？。 　　啪嗒。 　　苏姚站在旁边，也愣住了，垂在身侧坚硬的砖块，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手指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只有全？身的血液在冷却，她慢慢冷静了下来，然后也意识到自？己最后那一击，意味着什么。 　　尽管她的眼泪已经止住，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但她知道—— 　　完了， 　　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她“杀”红了眼，在汪十安已经无？法反抗的时候，给予了最后一击。 　　苏姚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她竟也变得如此残暴…… 　　“苏姚！” 　　正在她失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破她陷入黑暗的世界，将她的灵魂拽了出来。 　　这个声音，充满了担忧，又有无？尽的温柔，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 　　她怔怔地转过脸，想门口望去。 　　只见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后，满是震惊。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看着她。 　　那原本已经止住的滚烫的眼泪，又再次大颗大颗掉下。 　　她哽咽着声音说：“是我……” 　　她说：“是我砸的……” 　　林衍川望向地上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跟着砰砰跳动？起来。 　　向来不会慌乱紧张的他？，在这一瞬间，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理。但他？必须冷静下来，他？知道她定然是万不得已，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甚至是保护别人？才动？手的。 　　他？是一名律师，是一名专业的律师，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慌？ 　　林衍川在一秒钟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咬紧下颌，走到汪十安身旁，蹲下身。 　　两指在他？脖子上的脉搏处摁下去—— 第62章 　　·62 　　林衍川的？手在汪十安的？脖颈上大概停止了半分钟, 但仅仅如此短暂的？时间，也让苏姚无比的？煎熬。 　　后来她是怎样被林衍川带回了酒店，又是如何处理汪十安的？, 苏姚昏昏沉沉的？, 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在后半夜她小睡了一觉，醒来时, 天还未亮。 　　林衍川半靠在床头？，垫高了枕头？睡着。而她依偎在他身？旁, 被他一只手环着，似乎在刚刚, 他的？手还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苏姚睁开？眼后, 盯着他半晌,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几个小时前的？场景。沙场的？风很？大, 吹得铁皮哐哐作响。 　　而此时清晨的？风也很？厉害, 酒店的？窗户似乎有点松了，产生的？动静, 和沙场里有些相似。 　　苏姚心？头？一紧, 捂着耳朵往林衍川怀里拱去。 　　这一动，便将本就？没有睡沉的？人弄醒。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搂紧她, 声音尚带着几分含糊:“醒了？” 　　苏姚没有应声。他便彻底清醒了，只见她捂着耳朵，他轻轻皱了下眉头？。 　　手指温柔地捋了一下她的？头？发:“没事了, 别害怕。” 　　苏姚的？脸躲在他怀里, 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她无措地问:“我会？去坐牢吗？” 　　林衍川整个人躺下来, 抱着她回答:“他没死。” 　　“可是也伤得很？重。” 　　她还算清醒，知道汪十安虽然没死, 但也是重伤了。然而她砸下去的？第二下，其实已经大可不必。她也清楚知道，那一下不过是她在泄愤罢了。 　　林衍川拍着她的？后背:“嗯，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你有很？充分的？，正当防卫的？理由。” 　　当他在辉腾车上找到那个跟踪器时，就？基本确定了是汪十安。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很？快在锁定在夜市街时，他鬼鬼祟祟跟踪的？画面。 　　警方尚且还在找他劫持人的？证据，但林衍川已经等不到了。 　　他知道汪十安平时活动的？轨迹，汪十安在监视他们，他也还在时刻掌握着汪十安的？信息。 　　于是他先行去了汪十安和方萍的？住处，他经常赌钱娱乐的？地方打探，最后想到了沙场…… 　　当然，他赶到时，看见汪十安躺在地上，他也以为死人了，作为一名律师，他甚至知法犯法的？构思好了该如何帮苏姚脱罪。 　　可下一秒，他也清楚知道，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会？让苏姚一生都无法安心？。如果真的？有罪，他们得认。 　　幸运的？是，汪十安没有死。只是重度昏迷，被送去了医院。 　　林衍川轻声问:“要不要喝口？水？” 　　过了片刻，苏姚才缓慢地点头？:“好。” 　　林衍川起身？去接水递给她，苏姚坐起来喝了两口？，又问:“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 　　苏姚沉默了一下，她握着林衍川的？手:“帮我拿本书过来吧。” 　　林衍川一怔，看着她未动。 　　苏姚继而解释:“我要去考试。” 　　“可以不必勉强。” 　　林衍川并不认为，苏姚这种恍惚的？状态下，还有必要去参加考试。他们是半夜两点才躺上床的？，他更？希望她好好休息一下。 　　苏姚抿了下唇，坚定地说:“我还是想去考试……”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投入到考试中吗？” 　　“不能。”苏姚如实回答，但她又说道:“所以我需要看看书，提前进入状态。”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所以她需要趁现？在还有时间，就？看看书找找状态。 　　林衍川沉默着看她。 　　他知道她今晚肯定是被吓到了，事实上，现？在也依然心？有余悸。可她并没有因此娇弱，仅存的？半分理智，还在想着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联想到他前不久知道了蒋正南跟苏姚说过的？那些话，便对这份坚强，感到无比的？心？疼。 　　可他又不能阻止她，只能给予足够的？尊重。 　　思及此，林衍川还是将书拿过来，陪着她看书到七点半，两人洗漱后，就？去了考场。 　　学？校外一片祥和，犹如昨天那般，许多考生一脸紧张地走进去，当然也有些甚至现？在才开？始准备笔和纸。 　　唯有苏姚和昨天不太一样，一夜之间，她经历了昨夜种种，今日话都变少两人许多。 　　吃完早餐到达学？校门？口？，林衍川揉了揉她的？头？顶。 　　“加油。” 　　苏姚点点头？，往里面走去。 　　林衍川看着她走远，直到上了教学？楼，已经不在他的？视野范围，他才敛回神色。 　　转身？，给秦宇拨去一个电话:“喂，汪十安怎么样了？” 　　秦宇说:“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一直在昏迷。听医生的？意思，头？部创伤还是蛮严重的？。” 　　“好，谢谢。” 　　秦宇轻笑:“呦，这么客气？” 　　林衍川顿了一下，转而说道:“老秦，上次我把话说严重了，抱歉。” 　　那日在越乘，他在办公？室门？口？听见苏姚和蒋正南的？对话，知晓了苏姚一直隐瞒的？事情，林衍川当即与蒋正南和秦宇翻脸。 　　他没有办法容忍蒋正南的？手伸得太长，羞辱了她的？妻子，也接受不了秦宇身？为他的？好友，却有着两面三刀的？行为。 　　秦宇叹了口？气:“老林，希望你理解，我也是被逼无奈。蒋太爷这人……” 　　“嗯，我知道。”林衍川打断他:“总之，我太太的？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秦宇轻笑了一声:“小姚妹的？事，我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苏姚昏昏沉沉地考完上午的？政治，好在题目不算很？难，政治又复习得特别好，几乎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所以很？顺利地答完题。 　　铃声响起，她交卷走出来，林衍川站在她一看就？能看见的？地方。尽管心？情一直沉入深海，也在一瞬间有了点起伏。 　　他向来给足她安全感。 　　考试的？这两日，林衍川将她当作孩子一般精心？照顾，总算是把后面的？三科也考完了。 　　考完第二天，苏姚才又回到派出所，将那天发生的？事，认真地复述一遍。 　　那天林衍川以苏姚严重受到惊吓为由，就？带她先行回了酒店，承诺过两日会？去派出所主动交代。 　　警方考虑她是被害人，又是孕妇，加上林衍川背后的？层层关系，也就？同意了。只是去任何地方，林衍川和苏姚都要主动地提前报备。 　　等苏姚大概说完那天的？情况后，警察说: 　　“嗯，跟你母亲说的？差不多。” 　　警察抬头？问:“你砸的？最后一下，汪十安已经无法动弹了，还是还在动？” 　　苏姚盯着警察，咬着唇，沉默了一阵。 　　林衍川没有关于这一点跟她交代过任何，最后砸的？那一下，她既有着泄愤，当然也有着害怕他又爬起来。 　　但是她的？回答，决定着这件事会？变得简单还是复杂。 　　警察等待了一会？儿，见她还在沉默，便又问道:“当时你们是想逃跑是吗？” 　　“是的？。” 　　“总共砸了他多少下？” 　　“……四下。” 　　“每一下他都能爬起来？” 　　苏姚抿着唇，点头？。 　　警察莫名笑了一声:“这人脑袋可真够铁的？。” 　　他关闭录音笔和笔记本:“行了，情况大致都了解了，，跟你母亲说的？差不多。” 　　苏姚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警察。好一会？儿才问道:“她人呢？” 　　警察说:“昨天来过，不过她的？笔录已经结束了。” 　　苏姚点了点头？，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从？派出所出来，林衍川站在门？口？的？不远处，冬季的？天灰蒙蒙的？，可他依旧光彩照人。 　　他只是那样站在那里，就？让苏姚觉得，这世上的？阴霾不算什？么，因为最美好的？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汪十安的？昏迷，持续到跨年，也没有醒来。 　　自？从？这件事后，苏姚的？情绪始终不高，日子仿佛还是那样过，只是话变少了，每日就？盯着阳台外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位教授来臣晟苑串门？，看见苏姚这个样子，他们十分担心？，建议林衍川带苏姚去看看心？理医生，是不是可能患上创伤后遗症。 　　林衍川看着阳台的？前的？那张摇椅，她安静地坐在上面，一摇一摇，像个孤独的？灵魂。 　　眼底皆是心？疼。 　　新的？一年来临，整座城市喜气洋洋，却下起了又一场大雪。 　　向来不怎么下大雪的？仁市，这个冬季，有点一反常态，下了两场了。 　　到底是因为新年度的？喜庆，街上的？人很？多，这座城市在寒冷的？节气里，慢慢恢复着生机。 　　林衍川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要出去玩雪吗？” 　　苏姚呆滞的？眼神稍稍转动，她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至指尖传递全身？。 　　她扯了扯嘴角:“不去了。” 　　林衍川想起，不久之前下的？那一场大雪，她兴奋得不得了。那时候已经被他宠成孩子的？苏姚，双眼仿佛在发光，亮晶晶的？很？好看。 　　如今的？苏姚，好似又变成了当初去年三月与他相遇时的？样子。 　　林衍川在他身？旁蹲下，握着她的？手，终究是开？口？问:“林太太，我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苏姚有些迷茫地看他:“看新生儿科吗？” 　　林衍川:“不，心？理神经方面的？。” 　　苏姚的？反应有些迟钝，她最近常常这样，不再想之前那样反应灵敏，官感超群。也不知是因为她心？情低落的？原因，还是因为怀孕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你觉得我有病？” 　　林衍川摇头？:“准确地说，我认为你需要被疏导一下。” 　　苏姚根本没想过要看心？理医生，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始终是个自？我封闭的？状态。 　　去看心？理医生就？意味着，她需要剖开？自？己，展示在陌生人面前。 　　但看着林衍川一脸担忧的？样子，她也的？确感到十分不开？心？，便也觉得，需要早点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 　　于是乖巧地点头？:“好吧……” 第63章 　　·63 　　帮苏姚进行心？理疏导的是两位教授的同事, 也是仁大的心？理学教授。教授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戴着一副眼睛，倒是个一眼就会让人感？到信任的人。 　　教授提前了解了苏姚的情况, 并没有着急与她聊起那晚被汪十安劫持的事情, 只是简单地与她聊一些轻松愉快的。 　　比如，八岁以前的童年, 和林衍川的婚姻，以及现在肚子里的宝宝…… 　　每周一次疏导, 每次不过？两个小时的闲聊，苏姚就肉眼可见？地没有之前那般低沉了。 　　这让两位教授和林衍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教授给诊断那天—— 　　如此说, 苏姚习惯了压抑自己, 不习惯求助于别人, 但很多事情靠自己是找不到出口的。幸而干预得较早, 所以恢复得也比较快。 　　不过？那天晚上依旧是苏姚梗在心？中的疙瘩, 需要花点时间慢慢解开。 　　教授问林衍川，知不知道她心？中的这个疙瘩是什么？？ 　　林衍川沉默了一瞬, 点头：“大概能猜到。” 　　教授便提议：“其实我只是帮她引引路, 在她心？中，你是最让她信任的人，也许你帮她解开疙瘩的效果会更好。” 　　两位教授纷纷看向林衍川, 一脸担忧地说：“小川，你试试看？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别到时候又来个产后？抑郁, 姚姚哪里经受得住。” 　　林衍川眸光沉了沉, 片刻后？, 点了下头。 　　那天回到家中，苏姚正在阳台上看书？。冬季的尾巴已经抓不住了, 初春的天气还泛着寒意。 　　苏姚腿上盖着一袭薄毯，翻着从林衍川书？房里随便拿出来的一本书？。 　　阳台上放着几盆绿植，她坐在不远处，看上去安静又美好。她的目光落在书？本上，可却迟迟没有翻下一页。 　　林衍川走过？去，轻声问：“在做什么？？” 　　苏姚回神，抬起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在看你的书？。” 　　林衍川在她身旁坐下，抬手捋了一下她的鬓发。又听她说:“可是你的书？都有点深奥，我不太看得懂。” 　　林衍川轻笑了一声：“那就别看了，我们出去约会吧？” 　　苏姚眨了眨眼睛：“约会？” 　　他？将她腿上的书？和毯子拿开，将她牵起来：“嗯，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约会了，不是吗？” 　　一站起来，苏姚那已经隆起的肚子，就暴露无遗了。这段时间她长胖了不少，许多衣服都穿不了了，只能挑那几套比较宽松的衣服来过？渡一下。 　　两人走到客厅，林衍川将她的外套拿来披上。 　　苏姚很乖巧地任由他？带着出门？，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天这么？有兴致吗？” 　　林衍川没有作声。到了电梯口，苏姚顿下了脚步，一脸认真。 　　“其实我最近觉得挺好的。”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说：“你不必为了照顾我，一直请假。” 　　苏姚冲着林衍川笑了下：“已经这么？长时间不上班了，你这个工作狂，心？里一定记挂着你的工作吧？” 　　“……” 　　苏姚握着他？的手，撒娇一般地说：“我真的没事了，你该回去上班了。” 　　林衍川拉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声音温柔：“林太太真是善解人意。不过？我的确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期，不全是为了照顾你，还因为我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太拼命，所以现在想多休息休息。” 　　“是吗……？” 　　“嗯，是的。”他？放开她，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现在不许想这些，你需要思考的是，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电梯正好叮一声打开，走到臣晟苑的院子里时，阴寒了这么？就的仁市天气，忽然晃了下太阳。 　　两人吃了饭后？，便去商场里给苏姚买了几套孕妇装，再？兴致勃勃地去逛了儿？童商场。导购员小声地问两人：“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苏姚：“不知道。” 　　导购员便说：“预产期是几月呢？” 　　“四？月份。” 　　“那就不用买太多厚的衣服。”导购员一边指着货架上的商品，一边建议：“像这种黄色的、白色的颜色，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穿的……” 　　苏姚接过？导购员推荐的衣服，她将林衍川的两只大手拿过？来，一件小衣服居然还没有两个巴掌大。两相对？比之下，苏姚傻乎乎地说：“好小呀——” 　　林衍川轻笑：“傻瓜。” 　　两个没有经验的人，在导购的忽悠之下，觉得任何东西到时候都是有用的，结果临时买了许多东西，辉腾根本装不下，只好请花钱请商场的工作人员帮忙送回家。 　　定好的时间是晚上酒店，两人便不着急回家，又逛了一会儿？后？，去看了一场电影，吃完晚饭才慢慢驱车回去。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堆满了客厅。 　　他？们一样样拆开，将东西有规整地放进儿？童房。 　　当？初林衍川装修房子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儿？童房，他？原打算要么？客卧，要么？健身房。但两位教授坚持装成？儿？童房，他？便只好顺从。 　　没想到不过？两年时间，这个房间还真要派上用场。 　　苏姚将买回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柜子里，小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的空挡处，她坐在床头，看着这一样样卡通花样的小物品，心？里融化成？水，暖洋洋的很高兴。 　　林衍川推着婴儿？床进来，儿？童房立即变得有些拥挤，他？无奈地笑了下：“抱歉，当？初我没想过？这么？早结婚生？子，所以用了最小的房间做儿？童房。” 　　苏姚左右看了下：“好像是比书？房还小一些。” 　　她伸手摇了下婴儿？床，挂在上面的物品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她柔声说：“不过？小人也用不了太多空间，而且这个婴儿？车多半是要放在主卧的。” 　　林衍川将她牵过？来：“过？几年，我们可以重新买套房子。” 　　苏姚大惊：“你名下还有其他？房子吗？” 　　林衍川：“那倒没有，不过？再？买一套的闲钱，我还是有的。” 　　他？说：“到时候就按你喜欢的风格装修，再？给我们女儿？留一个大一点的房间。” 　　闻言，苏姚轻笑：“你怎么？确定是女儿？？” 　　林衍川眉眼轻佻：“必须是女儿？。” 　　“那如果是男孩怎么？办？” 　　苏姚好笑地看他？：“你总不能把他？回炉重造吧？” 　　林衍川认真地说：“那就等着天天挨打吧。” 　　“……” 　　因为买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没办法短时间整理清楚。没整理的就暂时先放着，两人先洗澡睡觉了。 　　兴许是今天买了很多可爱的东西，苏姚的心？情还不错，久未逢甘露的小夫妻，在温存中有点刹不住车。 　　好在林衍川清醒得及时，伏在苏姚之上冷静下来后？，翻身抱着她睡去。 　　可半夜里，苏姚却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场景原本很和谐，他？们的宝宝出生？了，一家三口在外春游，绿水轻舟，湛蓝天空，一切都那样美好。 　　然而天边忽然乌云密布，阵阵阴风而起，细雨绵绵不断，又忽转狂风暴雨。 　　“我的女儿？……” 　　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阴冷之声响起，她浑身一阵，转瞬之间，那湖水之上挣扎着两人—— 　　身后？的声音继续说道:“你那天是想杀死我的对？不对？？你好狠毒啊，所以我来报仇了……” 　　苏姚猛地惊醒。她浑身一震，瞪着天花板缓不过？身。却将林衍川也弄醒了，他？急忙直起来问她:“怎么？了？” 　　苏姚转眸呆滞地看向他？，忽然之间，惊悚感？钻进心？里，她终是憋不住哭了起来。 　　从沙场出来，她没有哭，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哭。她甚至还完成？了一场研究生？考试，并正常地进行养胎。 　　可一时梦醒，思绪涣散间，自制力？缺乏，她还是没崩住，抓着林衍川的衣服，将这迟来的哭泣彻底发泄出来。 　　林衍川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 　　苏姚于哽咽间应了一声:“嗯。” 　　林衍川便不问了，静静地听她哭，静静地等她哭完。 　　等她平静后？，他？才问道:“心？里好过？些了吗？” 　　苏姚点头。 　　林衍川抱着她，想起白天教授说的话，他？缓缓说道:“苏姚，你很善良，也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可汪十安是个很可恶的疯子，他？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你所想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砸他？的那一下而耿耿于怀。” 　　苏姚闷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说实话……” 　　她为了让自己不承担任何的罪名，在警察面前，她隐瞒了她最后？砸的那一下，已经超出了防卫范畴了。 　　但是当？警察问起来，她却害怕而不敢说实话。 　　林衍川叹了口气。 　　果然是因为这个，其实他？早便想到，因为她没有坦白，所以她觉得自己很虚伪，也因为她没有控制好自己，所以她觉得自己也很残暴。 　　他？稍稍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苏姚，我问你，你觉得汪十安该不该被砸那最后？一下。” 　　“该，”她毫不犹豫:“甚至已经便宜他？。” 　　“那就对？了。”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的脸，轻声说:“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世上许多的事情，不仅仅只有黑与白，或者明确的对？与错。你觉得你在他？已经动弹不了的情况下，又重重砸下，在法律上，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但在道德上，他？纠缠你这么？多年，严重影响你的人生？，如此可恶之人，多砸他？十下都不为过？。” 　　“何况——” 　　两人未开灯，他？的目光沉了沉。 　　“汪十安的危险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想。”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母亲，前几日提供给警方？一些信息。” 　　“什么？？” 　　“大概是这几点，一是汪十安可能患有严重的精神病，这段时间越发明显，他？有着非常残暴的一面，二是他？还在跟踪你，拍摄并收集两人很多照片，他？对？你，因为过？往种种，已经非常的偏执……”林衍川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三是他？患有性？病，并且——” 　　“已经传染给你的母亲。” 　　苏姚静静地听他？说完，却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反应。其实她大概是猜到了，那夜方？萍来的时候就说了一句，大概意思是汪十安把病传染给她了。 　　也许正是如此，所以方？萍现在对？汪十安只有恨，不再？有爱了吧。 　　至于汪十安有精神病这件事，她根据那晚他？的自言自语，也是有所猜想的。 　　“苏姚，”林衍川捧着她的脸，亲吻了一下。 　　“嗯？” 　　“人活着，不一定每一件事都清清白白，你对？自己不必太过？苛刻，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林衍川认为，苏姚其实并不需要开导，只是怀孕令她的思维容易走进死胡同，过？于钻牛角尖罢了。 　　苏姚慢慢地点了下头，将自己又钻进了林衍川怀里。 第64章 　　·64 　　汪十安始终在医院里昏迷。 　　案件的审理, 也因各种？原因不断往后推迟。临近春节时，研究生初试的成绩出来了，苏姚开始埋头准备复试。 　　仁市的春节氛围向？来浓厚, 在前面半月, 街上已经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在过往的日子？里, 每每到了春节，方萍就夜不归宿, 也不知是春节里生意格外？好呢，或是并不想？与苏姚一？同过节日。 　　杨婆婆会在春节前被杨教授接走, 但总会为她留下一？些吃食, 因此？八岁后很多年？的春节, 在苏姚的记忆中, 就只有杨婆婆留下的那几样？食物。 　　将杨婆婆留下的吃完后, 她便开始东拼西凑地度过春节几日，有时是从小区外？她童工洗碗的餐馆带走一？些锅底, 有时则自己捧着一？份泡面, 看着天空中绚烂的烟花，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后来她学会了做饭，就会在春节里为自己做一？个小火锅, 夹着一？筷子？的蔬菜下锅，窗外？是热闹非凡的节气，她抬头望着天, 全当？是和苏伟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渐渐地, 在苏姚的心中, 春节变成孤独的符号，她躲不掉, 向？来也不喜欢。 　　今年？却不同了，杨教授从春节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苏姚每天早上起床复习，下午就跟着林衍川去学府第帮忙。但日渐显肚的她，俨然成为了林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到最后她什么忙也没帮上，却在学府第睡完了一？个又一？个下午。 　　除夕前一？天，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的苏姚，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晚上回到晟胜苑就钻进了厨房，打算做两个大菜，明天一？早就带去学府第。 　　林衍川先是帮她打了个下手，而后接到秦宇的电话，就去了书房。 　　他关上书房的门，往里走去：“怎么说？” 　　秦宇在电话里吊儿？郎当？的声音：“新年？好啊~~失业人士。” 　　林衍川的辞呈早已递交了上去，只是越乘不愿意放任，就一？直没给他批下来。但林衍川心意已决，经过好几轮的周旋后，越乘还是无奈地只能同意了。 　　前几天，林衍川刚恢复了“自由之身”。 　　他轻笑一？声：“你这是特意来道贺？” 　　“哪里那里。”秦宇说：“我这不是定？期来给你汇报一？下汪十安的近况吗？” 　　林衍川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嗯，你说。” 　　“人倒是醒了，不过不知道是被小姚妹砸傻了，还是在装傻，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整个人呆呆愣愣的。所以警方找的心理医生暂时还没有办法给他下诊断，是不是真的患有精神疾病。” 　　林衍川坐在书桌前，持着一？支笔，在手里转着。 　　他思量了一？下说：“汪十安是个很聪明的人，那天若不是苏姚突然落单，给了他机会，他应该还会做得更加周全才会行动。甚至有一？种？可能，他体内有另一？种？人格，比他真实的性格更加的冲动，甚至是不计后果。” 　　“你是说，他可能存在多重人格障碍？” 　　林衍川上大学的时候对心理学有过一？些了解，通过这段时间对汪十安更加深入的了解，他有理有据地怀疑汪十安有着多重人格障碍的可能。 　　林衍川并没有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只是叮嘱道：“他本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监狱里呆过几年？，练就了一？身本事，现？在绝口不提，也许只是为了让大家放松警惕。” 　　秦宇应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不过，估计他也挑不起什么风浪了，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原本就已经很严重的性病，发展得很快，还没醒来的时候，医生就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 　　林衍川的眼眸沉了沉，想？起汪十安那阴狠的样？子？，像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他并不相信汪十安会选择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死？，他更像是会拖着别？人玉石俱焚的人。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建议警方多找两个人看守。” 　　“行。” 　　两人聊完了事情，秦宇便关心道：“小姚妹怎么样？？” 　　林衍川下意识往门外？看去：“最近还不错，似乎是想？开了。” 　　“要我说，小姚妹就是太善良了，还会觉得愧疚，要是我，有机会能趁机多砸两下那个疯子？，我肯定？不止砸一？下，我多砸两下。” 　　林衍川没有接话，想？着苏姚还在厨房里忙碌，便说：“先这样？吧，先挂了。” 　　“欸——”秦宇连忙喊住他：“你真就打算彻底离开越乘了？” 　　“……” 　　秦宇又说道：“其实我觉得，要是让小姚妹知道，你因为知道蒋正南跟她说的那番话，就和蒋正南闹翻了，并且还坚持从越乘辞职，我觉得她也并不会开心。” 　　那天苏姚和蒋正南在他办公室说的那番话，林衍川正好在门外？听？见？。 　　苏姚先行下楼去了车上后，林衍川先找秦宇质问，了解到了那日在栾山下，他的师傅是如何羞辱了他的妻子？。 　　他很愤怒，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失败，居然这么久后，才知晓这件事情。 　　于是当？机立断，就去找蒋正南把话说清楚。 　　然而自持清高，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自然是对自己的行为不会有所反省，反而沾沾自喜地认为，苏姚现？在如此？努力，正是因为他当？时采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去激励他的结果。 　　林衍川见？与蒋正南的谈话无果，他淡笑一？声，眼底滑过一？瞬失望，就提出辞职了。 　　“其实辞职后，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林衍川说：“我准备下半年？开一？家律所。” 　　秦宇啊了一？声：“你打算自立门户啊？” 　　林衍川听？出了他的惊讶，轻笑了一？声：“怎么？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那倒不是，只是没见？过这么年？轻就准备走这条路的。” 　　林衍川说：“早晚的事，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秦宇沉默了一？瞬后，忽而说道：“带我一？个呗？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在蒋太爷手底下做事了，就你和小姚妹的这些事，他真是逼得我两面不是人，严重超出我的底线原则。这些事暴露后，我都觉得小于絮看我眼神都不对了，好像我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一？样？。” 　　林衍川被他的苦恼逗笑：“你和于絮……” 　　秦宇叹了口气。本来的确要发展得有点啥了，但那个小姑娘突然说要考虑考虑两人的关系，就又冷却了下去，倒是弄得他心痒难耐的。 　　林衍川调侃道：“老秦啊——你也有今天。” 　　两人挂了电话后，林衍川就去厨房继续帮苏姚，这是苏姚怀孕后为数不多的下厨，兴许是问到了饭菜香气，肚子？里的宝宝突然踢了苏姚一？下。 　　“啊！” 　　苏姚惊得差点将手里的碗砸在地上。 　　林衍川赶紧过来关心：“怎么了？” 　　苏姚一？脸不可思议，摸着肚子？：“他在踢我。” 　　肚子？里的宝宝一？直很乖，除了孕早期有短暂的妊娠反应之外？，几乎没怎么折腾过苏姚，也从来没有过胎动。连医生都说是个特别？文静的宝贝。 　　所以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两人高兴得不得了，在群里跟两位教授一？说，学府第也跟着欢雀不已。 　　第二天便是除夕当？天，仁市一？早就变得热闹非凡，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十分拥挤。原本从晟胜苑到学府第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小两口足足在路上多耽搁了一？个小时。 　　到学府第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两位教授尽管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但在节气上还是保持了一？些传统的习惯，到了中国节日，就十分的重视。仅仅是重物这顿饭，两位教授就准备了很多菜。 　　吃完饭后，杨教授就勒令两位男士负责洗碗收拾，自己则兴致勃勃地拉着苏姚到阳台上去，将耳朵覆在苏姚的肚子？上，像个小孩子？一？般地喊：“小宝贝，我是奶奶，你能听？见？吗？能听？见？的话就动一？动。” 　　杨教授喊了半天，小家伙也依旧没给什么动静，苏姚便说：“他很懒，这么久了，也就昨天才动了一？下。” 　　杨教授笑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她握着苏姚的手，一？脸地慈爱：“再过两个月，我们家里就会新添一？个小天使，希望到时候你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产。” 　　苏姚一？手摸着自己的高高的肚皮，点了点头。 　　杨教授回头看了眼厨房，林衍川干活的动作已经比林教授还要熟练了。她也万分地欣慰，感叹道：“今年？过年？是有点不一？样？了，我有了个能干的儿？媳妇，还有一？个即将来到人世？的孙女，也不再是我一？个人从早到晚的干活了，我们家的男人们啊，总算是懂得心疼人咯——” 　　她最后一？句话，故意扬着声音冲着厨房喊，两位男人听？见？后，相视一？笑。 　　杨教授和苏姚便在阳台上捂着嘴笑得格外？开心。 　　下午的时候，小两口拿着对联去大门口贴，苏姚挺着大肚子？帮不上忙，就只是站在下面指挥林衍川贴得正不正。 　　正在这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衍川？” 　　两人回头，只见？Tiezi与李教授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们看。 第65章 　　·65 　　这是苏姚第二次见到李教授, 上？一次还是在电视台，她报名参加觅光比赛的时候。不过在与Tiezi相熟之后，倒是经常听Tiezi提及李教授, 也是Tiezi建议苏姚考研时将目标导师定为李教授。 　　林衍川正在贴横幅, 还在高处站着，待他下来后, 两人便？先与李教授打个招呼：“李教授好。” 　　李教授点点头：“你们好。” 　　林衍川便？又询问Tiezi：“来拜年？” 　　Tiezi：“是的，每年都来。” 　　他趁机向李教授介绍苏姚：“老师, 这位就是我与你提及的那？个苏姚，参加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 已经进入复试了？。” 　　苏姚有点措手不及, 作为李教授的得意门？生, 他这样的举动已经可算作是在为她走后门？。她赶忙强装镇定朝着李教授伸手：“教授你好, 我是苏姚。” 　　李教授微微笑着, 与她握了？一下，而后才缓缓地？说：“我记得你。” 　　他说：“觅光报名那？天, 对？吗？” 　　苏姚腼腆地？笑了？一下：“是的, 不好意思，那？天撞到了？你们。” 　　李教授摆摆手：“你的作品不错，很期待你研究生复试的表现。” 　　苏姚赶紧说：“我会努力的。” 　　又寒暄了？两句, 两人便？与这对？师徒道别了？。林衍川将对？联贴完，搂着苏姚开门？进屋。 　　下午四点开始，四人便？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年夜饭, 由杨教授主厨, 两位男人跟着打下手, 挺着大肚子不方便？的苏姚就负责在旁边看？热闹，看？着忙碌又吵吵闹闹的三人傻乐呵。 　　杨教授准备了？十？道菜, 加上？苏姚带来的两道，餐桌上？几？乎放满了？。 　　小两口和林教授已经先行上？桌，杨教授摘掉围裙，忽然说：“等等！” 　　她匆匆忙忙地？往卧室里跑去，林教授但笑不语，显然是知道杨教授的用意，但小两口面面相觑，一脸迷茫。直到杨教授拿着一只袋子走出来，从里面掏出了？四间红灿灿的衣服，才知道杨教授准备了？春节用的亲子装。 　　“今年我们家的喜事这么多？，过年当然也要有点仪式感。”她将四件衣服的包装拆掉，展开后分别发给？每个人：“我们三都是T恤，姚姚的是裙子。” 　　苏姚接过来，又看？了？看？他们三人的款式，相比之下，自己的更？复杂好看？一些，不仅是条裙子，还有一个很大的蝴蝶结，像儿童款的成人版。 　　她忽然便？有一种被这三人独宠的感觉了？。 　　不过一向只穿黑白色衣服的林衍川，拿着手里这件红艳艳的衣服，就有点头疼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杨教授啧一声：“你这个家伙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合群。” 　　林衍川向林教授使眼色：“您也不想穿对？吧？” 　　杨教授一个眼神杀朝着林教授飞过去，林教授立马说：“我，我觉得这衣服还挺好看？的。” 　　林衍川：“……” 　　苏姚捂着嘴笑了？起？来。 　　四个换了？衣服后，苏姚将摄像机在餐桌前架好，定了？时间后，在林衍川伸手的迎接下，坐在了？他旁边。四人特别喜庆地？面对？着镜头咧着嘴记录下一家四口最后的春节。 　　等明年的春节，就是一家五口了？。 　　一顿年夜饭，吃得十？分的温馨，苏姚渐渐明白以前听人说，年夜饭的意义并不在于那？顿饭有多？丰富，桌上？的人多？了？多？少，或是吃了？多？少时间，而是在于与你一起？吃这顿饭的人是谁。 　　在过去十？八年，她的年夜饭都是孤独的。 　　去年的那？顿年夜饭，张瑶和老于都回去老家，只有她一人像往常一样将阁木的门？打开，在影楼里一守便？是一整天，无论？街道上？有多？么的热闹，都与她毫无关系。 　　其实对？于苏姚来说，她甚至有点讨厌这一天。 　　比如她关掉阁木后，到了？街上？，发现寂静无人，大部分门？面都关闭了？，需要走很久很久才找到一家外地？人开的面馆。 　　她点了？一碗面，刚准备吃，天空便？亦如往年，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她与面店老板一同抬头往外望去，那？一朵朵美丽的绚烂，只是在昭示着他们都是孤独的人。 　　苏姚还记得，她结账时，老板送给？她两颗糖，算是同为孤独人的一点点暖意，两人相视一笑，苏姚说了？一声谢谢后，便？走了？。 　　那？时候走在寒风中苏姚，定然是想不到，一年后，她居然拥有了？家人，穿着亲子款的衣服，与之碰杯，吃饭，欢声笑语一片—— 　　可她不争气？地？，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是在不知不觉中落下的，等她反应过来时，林衍川和两位教授也注意到了？。 　　苏姚忙用手去擦，有点难为情：“哎呀，我怎么回事啊……” 　　三人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理解了？她的心境，欣慰一笑。林衍川扯了？一张纸递给？她，故而打趣道：“两位教授见笑了？，小林太？太？最近情感有些丰富。” 　　苏姚一边擦眼泪一边娇嗔地？打了？林衍川一下。 　　杨教授附和着：“哎呀，孕妇都这样，当年我怀小川的时候，情绪起？伏也很大……” 　　林教授在旁轻笑了？一声：“你那？不叫情绪起？伏大，你那？个叫做极度暴躁。” 　　说起？这个，林教授就有话说了？。他喋喋不休地？将三十？年前深受的压迫倒出来：“你们是不知道，当初你们妈妈怀孕的时候，那？叫一个矫情，凉了？不行，热了？不行，刚刚好也不行，反正就是随时随地？就要冲我发火。她那？个情绪呦，除了？高兴就是发火，没有别的情绪了？……” 　　苏姚被林教授的控诉逗笑。 　　杨教授自然是不愿意被林教授这样说的，两位教授便？又在桌子上？吵了？起？来。 　　小两口乐于看？热闹，苏姚咯咯地？笑，已然忘记了？刚才突然悲戚的情绪，下一秒，桌子下面，林衍川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手心中。 　　苏姚看？了？看？他的侧颜，内心无比的满足。 　　吃完年夜饭后，四人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不过这些年的春晚已经没多？少意思了？，说是看？，不如说是围坐在一起？，捧着瓜子便？嗑边聊天。 　　到了？晚上？十？点，苏姚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哈欠，引起？了？三人的注目。 　　她尴尬一笑：“我最近睡得都比较早……” 　　林教授看？了？眼时间：“倒是也不早了？，小川，你带着姚姚快回去吧，开车还要开一个小时呢。” 　　“好。” 　　林衍川将身上？红色的衣服脱下来，浑身轻松了？许多？。他拉着苏姚站起？来，往玄关处走去，两位教授跟在送别。 　　苏姚因为肚子大了？，穿鞋子不方便？，林衍川径直蹲下帮她穿上？，开门？正准备走时，苏姚顿了？一下，回身与两位教授抱了？抱—— 　　“爸爸妈妈，新年快乐。” 　　两位教授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好孩子，新年快乐。” 　　- 　　两人回到晟胜苑后，已经十？一点过了？。 　　分别洗漱后，他们就坐在阳台上？泡茶喝，等着零点的到来。 　　趁着这个时间，苏姚问林衍川：“林律师，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衍川：“林太？太？可以随便？问。” 　　苏姚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笑了？笑：“我们结婚，就快一年了？。” 　　“嗯。” 　　苏姚嘿嘿笑了？下：“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 　　她酝酿了？一下，说：“我特别麻烦，事儿特别多？，然后后悔当时选择了？我？” 　　林衍川正在为她续茶，水声哗哗作响，在等待他回答的时间里，显得格外大声。 　　苏姚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只见林衍川慢悠悠地？将茶壶放下，然后很认真地？说：“苏姚，你是我心尖上？的责任，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过，又何谈后悔？” 　　他微微倾身，握着她的手，牵至唇边吻了？一下。 　　他抬眸看？着她：“苏姚，我爱你，很爱很爱，所以我很庆幸，可见我当初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苏姚看？见，他的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瞬间鼻头一酸，眼里又含着层层泪花。林衍川抬手将她的眼泪抹去，忽而一道轰天的声音响起？—— 　　两人抬头望去，那？灰色的夜幕上？，属于他们的绚烂，正在炸开。 　　“林太？太？，新年快乐。” 　　“林先生，新年快乐。” 　　他们站在阳台上？，静静地？欣赏着烟火的璀璨，只听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很爱，很爱你。” 　　灯火辉明，五彩天色。 　　这是他们过的第一年春节，未来将会是他们幸福的再延续—— 　　苏姚一直以为，她和林衍川从此将会这样平平稳稳地？继续，她每日继续准备着复试，林衍川则天天守在他身边，他们满怀期待，直到万物复苏的四月悄然来临，他们一起？迎接小生命的出生。 　　然而，谁都想不到，几？个小时后，天色未亮，又逢节日，整座城市都还在沉睡，毫无人息。 　　林衍川拿着车钥匙走到辉腾车旁，嘀嘀两声后，刚准备开门？，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 　　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觉背后一阵刺痛。 　　他心头一惊，回身推了？一下，刚看？清身后的人，就被那？人一把抱住，在他的腹部连连刺了？几？刀…… 　　他能感觉得到，冰冷坚硬的金属在他体内一进一出的异物感，也能感觉到，体内滚烫的血液在不停往外喷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退开，他不由往后踉跄了？一步，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扶着辉腾才能勉强站住。 　　被他推开的那？人，站稳之后，毫无生机的脸上？，露出邪恶又得意的笑容—— 　　他猖狂地？笑着，最后慢慢地？捡起？地？上？沾满血的刀：“我的女儿，与我一起？下地？狱吧……” 　　林衍川在最后的支撑着，看？见他捡起？刀慢慢地？转身，带着一身或一生的癫狂，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手一软，跌靠在车旁，缓缓滑落了？下去。 　　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意识也在流失，他看？见自己的身下，鲜红的血液已经汪成一滩，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往外延伸。 　　仅仅几？秒钟，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好似已然不多？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包里拿出手机，他想拨出去一个电话，可他的手指最后停顿在那？个拨号键上？。 　　手机静静地？滑落在地？面上？。 　　不一会儿，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响起？阵阵震动声。 　　停顿，又响，停顿，又响…… 　　片刻后，一条来自秦宇的信息发进来—— 　　“那？个疯子从四楼跳窗逃跑了？！” 第66章 　　·66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为什么？发疯的人, 有权利伤害别人，而善良的人，却？要沦落至此。 　　当苏姚走？在医院那长长的走？廊, 一手？托着孕肚, 一步步走？向急救手？术室时，那短短两分钟的时间, 她由衷发出这样的疑问。 　　急救室外的两排走？廊上，两位教授的秦宇早已到？了。 　　他？们看见苏姚走？来时, 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直在哭泣的杨教授也顿时住了声, 在林教授怀中, 看想苏姚的眼里尽是担忧与委屈。 　　苏姚还穿着睡衣, 甚至来不及披一件外衣。 　　但她看见秦宇手？臂上揽着那眼熟的大衣, 上面红灿灿的浸染了一片, 几近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 　　可见，这是流失了多少？血啊…… 　　一路忍住的眼泪, 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 她站在走？廊中间，捂着嘴哭起来，身体抽搐, 除了破碎的哭声，便发不出一点其他？的声音了。 　　杨教授也忍不住了，哭着上去抱住她：“孩子, 好孩子, 小川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林教授拍着杨教授的后？背宽慰着，神情？忧伤地叹着气。 　　手？术时间持续了很久, 后？来苏姚就那样静静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无声落泪。 　　两位教授怕她身体受不住，劝说她回去休息，苏姚一言不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望向急症室的方向，怔怔出神。 　　秦宇说，汪十安是零点从医院逃走？的，不要命一般，从四楼直接跳下去，大概是摔断了腿，在医院的草地上留下了一路一深一浅的痕迹。 　　秦宇说，汪十安是故意挑在过年的这两天，因为街上的人很少？，他？方便动手？。 　　秦宇说，偏生这么？巧，林衍川天未亮就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反倒是给了汪十安动手？的机会。 　　他？将林衍川的手？机拿出来，递给苏姚：“你知？道密码吗？” 　　苏姚稍稍回了一下神，结果手？机，想了一会儿后？，先试了林衍川的生日，打不开，便又试了自己的生日，还是打不开…… 　　她盯着手？机屏幕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试了一次，打开了—— 　　是他？们领证的日子。 　　苏姚顿时心头一酸，差点又忍不住哭起来。她深吸两口气憋住。 　　两位教授和秦宇都凑了过来。 　　只见林衍川的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是除夕夜和林教授打的电话。当时林教授问他？们到？家？没？有，之后？林衍川就没？再联系过任何人。 　　苏姚退出来，又打开微信。 　　只见一些常规的群消息下面，林衍川最后？联系的人，是一个秦宇和苏姚都不知？晓的人。 　　最后？的消息，显示在半夜四点半左右，他？们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苏姚怔怔地盯着，反应哟徐诶迟钝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宇便将手？机拿过来，回拨了那个语音童话。没？响几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林先生，您到？哪儿了？不是说不到？七点就能到？吗？我等了许久。” 　　对方是个女性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秦宇便直接问道：“请问你是？” 　　“咦？”那头大概是听？出了声音不对劲，有些茫然。 　　秦宇解释道：“我是他？的兄弟，他？现在出了点意外，我们想了解一下，他？为什么？会天未亮出门。”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继而解释道：“我是做温室种植的，林先生半夜联系我，问我有没？有杨梅，他？的太太怀孕了，想吃酸的水果，尤其是杨梅。我说有，正好也成熟了……” 　　“林先生好像是想让他？的太太一起床就能吃到？，所以拜托我帮忙摘下来备好，他？马上开车来拿。” 　　这人一字一句缓慢地述说，苏姚随着她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想起来，昨夜睡前发生的事—— 　　他？们如？往日一般洗漱上床，但苏姚整个孕期就特别喜欢吃酸的，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满脑子都是酸甜口的杨梅，甚至馋到？好半天没？睡着。 　　她撒娇一般地抱着林衍川：“怎么？办啊？哪里有杨梅，好想吃。” 　　林衍川轻笑？：“反季节的水果，确实很难买到？。” 　　苏姚失望地叹了口气：“唉，还是睡觉吧，别想了别想了……” 　　大概是真？的很馋，在睡梦里也都是杨梅，甚至隐隐还有印象，她好像说了梦话，说了一连串杨梅好好吃之类的，一度把自己都吵醒了。 　　不过她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此时苏姚甚至能想到？，她的梦话将他？也吵醒了，于是他？突然想到？了温室种植，并且刚好有认识的人。 　　原来—— 　　是为了给她买水果啊…… 　　苏姚慢慢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腿上，想起他？天未亮就出门了，想起他？那件满是血迹的大衣，幻想出他？在空寂的停车场，被？汪十安偷袭，然后？独自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肯定很疼，肯定很疼。 　　也一定很害怕，可是很久都没？有人发现他？。 　　林衍川……林衍川……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将那个疯子带进了你原本平和美好的世界。 　　我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 　　急救室的灯尚在亮着，汪十安就被？找到？了。 　　他？从晟胜苑出来后？，一个人独自游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可他？被？沾染上一身的血，还有始终拿在手？上甚至滴着血的尖刀，吓坏了寥少？的路人。 　　有人躲得远远的，偷偷报了警，但汪十安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目光呆滞，发黑消瘦的脸，看上去像是地狱来的死神，毫无生机。 　　天色灰蒙蒙显亮时，他？突然喷出一口血，啪嗒一下跪下，缓慢地倒向了地面。 　　周围的路人吓得呆立原地，只见他？慢慢地翻了个身，目光遥远地看着天空，满是血的嘴角勾起，滑出了一抹诡异而又得意的笑？容。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横死在了街头。 　　作为他？的法定妻子，和他？的法定继女，方萍和苏姚被？通知？去认尸。 　　苏姚不愿去，只想在急救室外等着陪着林衍川出来。 　　秦宇替她前去，杨教授守了几个小时也哭了几个小时，有点支撑不住了，林教授便在医院附近酒店开了一间房，带着杨教授先去休息一下。 　　一下子，整条长长的走？廊上，独留下苏姚。 　　她安静地坐着，眼泪流尽了，眼底无光，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急症室的灯是否还亮着。 　　脑海里与林衍川的一切，都犹如？播放电影一般，一幕幕一帧帧地浮现—— 　　那夜雨中，他？一脸诚恳地说：“希望未来的雨天，你都不会再被？雨淋。” 　　在汪十安再次找上门的时候，他？是天降的英雄，将她挡在身后？：“如？果你和我想得一样，你需要我的话，你只需要点点头，明白吗？” 　　他？会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踏着月光而来，坚定而有安全感地告诉她：“我来了。” 　　他？会给她取外号是小骗子，会很宠溺地摸着她柔软的耳垂，敲打她的额头，揉着她的长发…… 　　他？给了她一个家？，成为了她的避风港，成为了那把为她遮风挡雨的伞—— 　　一直都是他？在给予她，一直都是。 　　可是他？现在正在里面躺着，昏迷沉睡，戴着呼吸机，被？监测脉搏，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为他？止血，缝合伤口。 　　明明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互相表白，还在祝对方新年快乐，怎么？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 　　如？此想着想着，那已然流干的眼泪，又不知？从哪里溢了出来，苏姚用手？擦了擦，忽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蒋正南穿着一身正装，款步而来。 　　苏姚眼底没？有波动，静静地将视线敛回。 　　蒋正南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小川现在什么？情？况？” 　　苏姚没？带情？感地说：“还在抢救。” 　　她将秦宇的话重复了一遍：“后？背加上腹部，共被？刺伤五道，有深有浅，但发现的时间有点晚，失血过多。” 　　“嗯。”蒋正南问：“你挺着个大肚子，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 　　蒋正南的语气，不如？以往那般居高临下，听？着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苏姚摇了摇头：“我等他？出来。” 　　蒋正南看着倔强的女人，他？叹了口气，由衷说道：“如？果你和孩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即便小川没？事了，他？又该如？何？” 　　“……” 　　蒋正南继续劝说：“虽然小川已经向越乘提出辞职，与我也许久未再联系，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们的父母不在，我便是长辈。你听？我的，去休息。” 　　苏姚缓慢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疑惑地问：“他？跟越乘提出辞职？” 　　蒋正南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苏姚摇头。 　　蒋正南叹了口气：“他？居然没？有告诉你。” 　　“那日你和我在越乘的谈话被？他？听？见了，转头就跟我吵了一架。我自认我纵有过激的地方，但这小子，居然为了这种事与我翻脸不认人。” 　　“……” 　　蒋正南咬牙切齿了一下，转而看着急救室的门：“要不是真？把他？当自己儿子那样培养，这种白眼狼……” 　　他？的声音顿住，眼里也浮现出一抹神伤，骂道：“臭小子，敢就这样死了，拿什么？去证明你当初说出口的雄心壮志？” 　　正午的日光透进来，正好照在对面这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 　　苏姚隐隐看见，他？的眼尾，似乎也有泪光在闪动。 　　苏姚也望向了急救室的大门—— 　　林衍川，你看，爱你的人很多很多，我们都在等着你。 　　所以，请一定要加油。 第67章 　　·67 　　三月的初春里, 日？光浸透进雪白？的病房，窗户上悬挂着一袭风铃，正随着微风飘荡, 发出清脆的声音。 　　床上躺着一个清隽的男人, 面色苍白？，安静地睡着。有两名护士推门？进来交班, 手里的电子产品扫了？一下病床上贴着的二维码。 　　交班的护士介绍道？：“林衍川，男, 29岁，昏迷二十六天……” 　　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 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在跟生命线在比拼速度, 有人欢喜出院, 有人悲伤满面, 人世间各种剧情在这个地方上演得格外多。 　　苏姚拎着几袋水果？走进来, 径直往门？诊部而去？，敲了？敲陆尧的门？。 　　“请进。” 　　苏姚开门？进去？, 只见陆尧正低头整理着病例, 并未抬头看她。 　　“陆医生很忙啊。”她俏皮地调侃了？一句。 　　陆尧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苏姚从？塑料袋里拿出几个水果？出来，放在他的桌子上：“刚去？买了？点？水果？, 送点？来给你吃，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给我们在一家人在医院里行了？不少方便。” 　　陆尧嗐了？一声：“老林的事, 我还能放着不管吗？” 　　苏姚笑了？笑, 拉着一张椅子, 挺着大肚子，扶着桌子缓慢地坐下。 　　陆尧看了？眼她的孕肚, 叹了？口气劝说道？：“你啊，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多休息休息，老林有我们看着，你还不放心吗？” 　　苏姚说：“总也是要看着他，才会？心安。” 　　她顿了？顿，转而问？陆尧：“他今天如何？” 　　“挺好的。”陆尧翻开巡房的纪录，说：“现在已经很稳定了？，不过毕竟是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机体恢复还需要时间，得慢慢来。” 　　苏姚点？头，淡淡一笑：“嗯，不急。” 　　只要人还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 　　苏姚从？门？诊室往住院部而去？时，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在医院门？口正往里面四处张望。 　　她只需一眼就认出，那是方萍。 　　汪十安死后，秦宇替她去？认尸，遇见方萍。据秦宇回来后所？说，看见汪十安的尸首，方萍很冷漠，但就在警察询问？身份时，她在点？头的瞬间，又哭得天崩地裂，然后扑在汪十安身上，一个劲儿？的拍打。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种因爱生恨，可这种想法有很快被推翻。 　　汪十安差点？要了？林衍川的命，蒋正南感受到了？自己的领土被侵犯，敢伤他的人，那不就是找死吗？如果？汪十安不死，他必亲手将汪十安送进监狱，可汪十安死了？，他一生疯狂行径，临死也没有为此付出代价，死得太轻松，也死得太容易。 　　所？以蒋正南思来想去？，如何对付一个已死的人？ 　　他想到一个最？残忍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要做到这件事也并不容易，必然需要方萍先？将汪十安的尸首认领出来。 　　蒋正南给了？方萍一笔钱，方萍就将汪十安卖掉了？，甚至对于蒋正南的做法，给予了？认可。 　　可见，到最？后，方萍也并不爱汪十安了？。 　　方萍跟蒋正南说，后来她知？道？，汪十安骗了？她一辈子，她从？汪十安常年锁着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堆堆女人的裸.体照片，这些？女人都有几分像苏姚，而且他一直以来都在监视着苏姚，简直是个疯子。而更令她心寒的是，汪十安早便知？道？自己感染了？性.病，却若无其事地传染给她，不仅骗走她的钱，还骗走了？她的命。 　　方萍咬牙切齿地捏着蒋正南给的支票，她必须拿着这笔钱去？治病了？。 　　蒋正南好奇地问？：“你女儿？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她很我徒弟的感情也很好，你如果？跟她开口要钱治病，应该问？题不大。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方萍怔了？怔，而后苍白？一笑：“谁会？想要一个当过妓.女的母亲呢。” 　　这句话，一定程度上刺痛了？苏姚的心。 　　她了？解方萍，她好财贪命，懒惰又无赖，她并不是开不了？口不会？纠缠的那种人。 　　可从？苏姚和林衍川结婚以来，她从？来没有主动出现过在他们眼前。 　　这大概就是她作为母亲，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展露出来的母爱。 　　可尽管如此，苏姚也无法原谅她。蒋正南给她的那笔钱，已经足够她医病，如有一日？，苏姚被通知？去？收尸，她也会？尽最？后孝道？，给方萍一方安息之地。如若没有这一日？，那边各自安好吧。 　　至于蒋正南将汪十安的尸体抛在哪里，苏姚不得而知？，他也是找了？些？灰色地带的人悄悄行事，并未四处宣扬。 　　无论怎样，以蒋正南这般睚眦必报的人，汪十安的身后事，必然是惨烈的。 　　这一点？，苏姚大可以放心。 　　回到病房里，苏姚看着床上安静沉睡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那天，陆尧在急救室里整整抢救了？林衍川十几个小时，中间有两次都不行了？，他不放弃，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人拉回来。最？终他成功了？，走出手术室的一瞬间，自己也差点？晕倒在门？口。 　　林衍川在ICU监测了？两周，才转到了？普通病房，直到今日？，他都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陆尧说，林衍川是有意识的，只是他目前的精神？力支撑不了？他转醒。但他能感知？到一切，能听见所？有人说话，能闻得见窗外的花香，也能感受到她握着他的手。 　　他建议苏姚，可以多和他说话，多有一些？肢体接触。 　　所？以苏姚总是在病房里“自言自语”，她将苹果？洗好了？放在桌子上，一边削着一边碎碎念：“你昏迷的这二十多天，感觉两位教授老了？好几岁，他们有时候来守着你，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杨教授这么爱美的人，最？近的嘴唇都干燥起皮了？，所？以我就想着买点？水果？放在这里，就放他们眼前，希望他们会？想着吃一点？。” 　　她放下刀，咬了？一口苹果？，“最？近蒋太爷好像也变得可爱了？一点？，他每天都会？来看你，在听说你是有意识的，只是醒不来的时候，还偷偷掰开你的眼睛，看你眼珠会？转，就把你骂了？一顿。” 　　“还有一次，我腰疼，腿会？抽筋，但我又想在这里守着你，蒋太爷知？道？后，居然让人搬了？一张按摩床进来哈哈哈哈，连院长都不敢说他一句。” 　　“哦，对了？，还有一个八卦你要听吗？秦宇哥和于絮在一起了？，刚在一起没几日？，好像是突然顿悟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所？以格外的珍惜他们现在还能拥有彼此的机会？，所？以我们的秦宇哥，勇敢地朝着于絮踏出了？这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拥有了？爱情，所？以格外地有底气了？，他现在敢反抗蒋太爷了？呢，有一天我亲眼看着他怒怼蒋太爷太霸道？，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过最？后发现蒋太爷居然是对的，秦宇哥又老老实实地去？认错了？哈哈。” 　　苏姚笑着笑着，又默了？声音，她抬眸看着在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你每天这样躺着，其实我很害怕，一直以来，我努力不去？依赖你，但还是很害怕失去？你，甚至一想到失去？你，我就会？觉得往后余生，我应该也会？跟着死去？了？吧。” 　　微微弯唇，眼底泛起泪花：“还好，我们身边有这么多可爱的人，让我在等你醒来的时间里，不至于如此孤独。” 　　“可是——” 　　她温柔地笑着：“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这一天，苏姚临走时，握着他的手，一手托着肚子，艰难地弯下去？，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清风吹进，风铃奏响。 　　她起身离开，拉开门？走出去？，关上门？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片刻后，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听见一片清脆风铃，似远方而来的歌声。 　　被框在正方形里的春景，青翠美丽，湛蓝干净的天空，好似一片无尽的海洋。 　　冬天过去？了？，春天已来临。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