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霎紫明嫣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论征服世界的正确方式》 作者:海派蜡烛 文案: 公历398年,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知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预言: 大陆将在2000年后被一位伟大的帝王征服。 于是在2000年后的2398年,大陆上所有在位的帝王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公主被表哥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登基的时候,还做着混吃等死的美梦,等她头戴王冠手握权杖坐在最高处受朝臣跪拜时,就被加塞进了天命之子的超长候选列表。 辛西娅(对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天命之子!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本文又名《命定之人必须死》和《劳资就不谈恋爱》 内容标签:西幻 主角:辛西娅 ┃ 配角:其他宫廷成员 ┃ 其它:女王 ======================== 第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辛西娅的命运转折于那个孕育着死亡的午夜。   干枯的手臂无力的垂放在锦被上,银灰色的头发已经失去了青春的光泽,滑嫩的肌肤被褶皱爬满,瘦弱的胸膛随着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伏,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女王躺在柔软的床上,被华丽的装饰所包围,空气里还漂浮着微弱的紫丁香香气,那是她最为钟爱的熏香。   侍女长安静的守候在她的床边,那一如既往的秀丽身姿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了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从微敞的窗户外钻进屋里,抖动的火苗在烛台上随风飘舞,女王凝视着烛火,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宛如风中残烛的生命。   她已命不久矣。   女王并不年迈,实际上,在以半精灵为主的卡斯蒂利亚,她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壮年,可如今却已病入膏肓,甚至可能熬不过今夜。   她将目光从烛台上移开,扫过了自己被病魔折磨到枯瘦的身躯,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   “爱丽。”女王在咳嗽的间隙呼唤着侍女长的名字。   “陛下,我在。”   像雕塑一般矗立的侍女长被这句呼唤给激活了,她恭敬的弯着腰,小碎步的挪到女王的床前,向以往一样侧头倾听者主人的要求。   注视着比自己稍微年长的侍女长依旧年轻的容颜,明明暗暗的光影倒映在了女王冰蓝色的眼眸里,沉默了良久,她手指攒紧床单,将胸膛中翻腾的情绪和喉咙的瘙痒全部压下。   “去把瓦伦丁修士叫过来。”她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听到这个吩咐的侍女长悚然一惊,她破天荒的扭头看向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在与对方四目相接时又温顺的低下了头。   “现在已经过了晚祷的时间,按照教规,瓦伦丁修士只怕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   “去把瓦伦丁修士叫来,”女王用坚决的声音打断了侍女长的劝解,又着重重复了一遍“去把他叫来。”   “陛下!请您明天再说吧!”侍女长哀求道。   “我已经没有明天了,爱丽。”   面对侍女长被眼泪迅速盈满的双眸,女王露出了一丝柔软的笑容。   抵御了严厉目光和坚决语言的侍女长被这一丝笑容击的溃不成军,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捂住了嘴巴,转身向门外走去。   侍女长在就寝时间离开女王寝宫显然引起了守卫的一阵骚动,女王听着门外侍女长与护卫官交谈的声音和远去的脚步声,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男人一定正在教堂里等待着她的传召,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今夜就是最后的时刻。   病痛缠身的女王早就没有了足够的精力去支撑她在午夜保持清晰,往往一入夜就陷入昏睡之中,偏偏在今夜,或许是感受到了命运的呼吸,她格外的清醒。   传令的侍官并未让她久等,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再次回响在这座静谧的宫殿,前者她听了许多年,后者曾让她心惊胆颤。   “陛下,瓦伦丁修士到了。”侍女长恭敬的对她禀告道。   “陛下。”   紧跟在侍女长身后,一个身穿白色修道服的男子也踏进这间溢满死亡气息的房间。   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青年,淡金色的柔弱发丝散落在脖颈,修长的身躯被洁白的布料所包裹,软塌塌的修道服到了他身上反而有一种盛装般的妥帖。   青年的表情非常柔和,与女王相仿的冰蓝色眼眸里荡漾着温柔的余波,只是那略显锋利的眉毛,硬生生在他那张完美如天使的脸上带出了难以掩饰的锐气。   自打青年进入视线,女王的目光就再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过,长久的凝视过后,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瓦伦丁。”女王柔声呼唤他。   “我在,陛下,”青年弯下了笔挺的身躯,露出了顺从的姿态,“不知您深夜传召,有何要事。”   在侍女长的帮助下依靠在床头,女王咽下了涌到喉间的腥甜,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后者则用厚重的锦被盖住主人瘦骨嶙峋的身体,躬身退到了紧闭的门前。   “我,玛丽三世,卡斯蒂利亚的统治者,即将蒙主召唤,”女王的声音很稳,仿佛即将死去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自教皇冕下为我加冕之日起,我忠于圣光,忠于我主,未有一丝一毫违逆,我问你,若我离去,我主的圣光是否依然照耀着卡斯蒂利亚?照耀着这里的每一个臣民?哪怕他们是无耻的骗子、小偷、无赖和无药可救的重罪者?”   面对女王的质问,修士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只要此地仍有一人心向光明,我主的荣耀便不会被玷污,我主的仁慈就永不会消散。”   可女王并不满足于这个不轻不痒的回答,她继续问道:“我并无子嗣,兄弟也战死多年,在我死后,我的侄女辛西娅享有第一继承权,你是否愿意像辅佐我一样辅佐她?像点化我一样点化她?让她也承蒙在主的荣光里?”   “陛下这是何意?”瓦伦丁收敛了笑容,面色变得肃穆,“对于我主而言,芸芸众生皆为羔羊,我等只不过是牧羊人而已,况且我只不过是一介苦修士,何谈点化与辅佐?我会把陛下今夜之意禀告教皇冕下,一切交由他来定夺。”   “我的孩子,”被义正言辞反驳的女王露出了包含坚决之意的笑容,只是挂在她如今布满病容的脸上已经没有曾经的威严,“我问的并不是作为修士的你,而是作为瓦伦丁公爵的你。你是否愿意辅佐我的继承人辛西娅,忠诚于她,永不背叛?”   青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屋内一下子就陷入了浓稠的沉默,两双如天空般澄澈的冰蓝色眼眸互不退让,最终还是以青年缓缓弯下的腰肢作为对峙结束的信号。   这便是默认了。   女王的脸上满意与担忧交错混合,最终定格成了无人能解的复杂。   瓦伦丁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直至站在门口的侍女长突然爆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陛下!”才缓缓起身,僵硬的腰肢在他的举动下吱吱作响,而眼前的帝国第一人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眠。   绕开哭成一团的侍女和慌乱的侍卫,瓦伦丁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皇宫的门口,这个往日里戒备森严的地方已经随着女王的驾崩乱成了一锅粥,任谁都没有经历去在乎他的去留。   当然,凡是总是有意外的。   “怎么了?我的裁决长?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蒙上一层阴影了啊。”   出言叫住修士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火红的头发遮盖住了半边的眼睛,只露出右边略显细长的眉眼。   “是你啊,安迪。”看到熟人,瓦伦丁放松了紧绷的身躯。   “怎么样?我们那位尊贵无比的女王陛下安安分分的去见死神了?”安迪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对于驾崩的女王没有一丝尊敬。   “啧,”瓦伦丁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足以称之为恶质的表情,“被那个女人临死前摆了一道啊。”   “怎么着?哈哈,让我猜猜,玛丽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可爱的小辛西娅?”红发青年发出了颇为爽朗的笑声,只是在此时此刻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首领已经出家了嘛,哪怕是皇家血脉,当了修士也是没有继承权的。”   这次接话的是一个穿着跟瓦伦丁同款修道服的高壮男人,结实的肌肉和高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像座移动的小山,一道从右额到左颊的长伤疤让他原本称得上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有些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意外的柔和。   与他相比,身材高挑的瓦伦丁都显的有些娇小,更别说比瓦伦丁矮了一头的安迪了。   “伊恩,这你可没说对,”安迪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把胳膊挂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显然并不在意让人尴尬的身高差,“就算首领没出家,他也没有继承权啊。”   对于安迪直刺自家首领痛处的做法,伊恩没有接话,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继承权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瓦伦丁打断了两个部下没完没了的调侃,他已经收起了一开始展现的焦躁,俊美的脸上浮现与身份完全不符的恶劣笑容,在夜色的衬托下,宛如流窜人世的邪魅。   “走吧,现在还有一件要做。”   他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衣衫,面对安迪和伊恩疑问的眼神,他又恢复了苦修士的圣洁模样,用轻快的仿佛咏叹调一般语气说道:“当然是去迎接我那位幸运的表妹啊。”   “幸运”两个字被他刻意重读,化成了夜风也吹不散的浓重恶意。 第2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步   “辛西娅你记住,卡斯蒂利亚人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她的母亲凯瑟琳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拿着黑色的羽扇遮住半面,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与不远处的陌生男人调情,隐藏在扇面下的嘴角划出了一个不屑的弧度。   年幼的公主紧紧抓着母亲华丽的裙摆,用懵懂无知的外壳来抵御四面八方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彼时她们孤儿寡母,只能依靠作为女王的姑母才勉强在帝都站稳脚跟。   辛西娅对父亲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这个据说为国捐躯的男人抱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也不能怪他,面对政治联姻的产物,他已经是数的上号的耐心和细致了。   对于继承了暗精灵血统的卡斯蒂利亚人而言,善良和纯洁一直都是天方夜谭,撒谎、背叛、利用、欺骗才是家常便饭,对于爱情和婚姻也是如此。   嘴上说着爱一个,怀里抱着另一个,床上躺着再一个,在这里可不仅仅是低俗的笑话和段子,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讽刺的是,精灵偏偏是个浪漫的种族,一生都在追求着命定的完美爱情,这一点多多少少也遗传给了自己的后代,哪怕是在卡斯蒂利亚这个无药可救的国度,也有着浪漫的爱情传奇。   辛西娅的父亲便是编织这些爱情故事的主角团中一员,只是他遇见真爱的时机很不巧,不仅在国王的安排下娶了出身高贵的凯瑟琳夫人,长女辛西娅也才呱呱坠地,可一切都阻拦不了命中注定的波涛汹涌,他疯狂的追求一个卑贱的平民女子,不仅共坠爱河还生了一个儿子。   平心而论,若是这位亲王大人还是单身,以精灵对真爱的推崇,娶个下地干活的老婆完全不是个事,哪怕他是女王的亲弟弟呢?   麻烦就麻烦在,他已经有妻有女,还跟真爱生了个私生子。   私生子——无论在哪里称得上是敏感话题,即便法律已经明文剥夺了他们的继承权,但暗度陈仓的花样也多得是。   只是凯瑟琳夫人也着实沉得住气,照常喝茶聊天出席舞会,无聊的时候再逗逗傻闺女寻开心,表现的活像是“私生子传言”纯粹子虚乌有,亲王大人也没有一个酷爱种菜的真爱。   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过了不少年,辛西娅度过了10岁生日,凯瑟琳夫人换了几打情人,亲王大人头顶的绿帽子已经幻化为了一个肥沃的大草原,真爱生的小儿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一切都跟其他贵族家庭没什么两样。   直到玛丽女王把手套扔到了邻国国王布满褶子的脸上,第一百零一次拒绝了那个傻瓜的求婚,两国的战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本来只是一场闹剧,祖先血统为野猪的邻国完全干不过憋的快疯了的半精灵们,连国王都被揪出皇宫暴打了一顿,偏偏就在邻国国王哭着签下了丧权辱国的猪肉供应条约,大军就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军队的前线最高统帅——唯一的亲王大人——辛西娅他老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巨大野猪给拱了。   虽然肇事的野猪立马就被执行了五马分尸酷刑,但它尖利的獠牙也刺穿了亲王大人的心脏,如此巧合,也只能说是命运了吧。   这个消息传回国的时候,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大人作何感想尚不可知,但辛西娅和老妈手拉着手在亲王府里跳了一首欢快的华尔兹。   等到华尔兹的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娘俩个就带着侍卫杀气腾腾的冲进了真爱的住所,由亲王夫人亲自操刀,把毫无抵抗力的真爱和私生子切瓜砍菜一样直接干掉了。   那是辛西娅见到的第一个血腥画面,手握佩剑,浑身浴血的母亲提着那个总是摆出得意洋洋嘴脸的外室圆目怒睁的首级,脚下是吓倒在血泊里的所谓弟弟,身后的侍卫用宽厚的手掌支撑着她微微发抖的身躯。   “过来,辛西娅,”在此之前,拿过最重的东西仅仅是镀金扇子的亲王夫人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女儿,“轮到你了。”   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弟弟看上去已经吓傻了,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瞳孔微微有些放大,鼻涕和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完全看不出来每次见面时对她嗤之以鼻的傲慢态度。   “你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们了。”亲王夫人在背后冷冷的说。   辛西娅用力闭了闭眼睛,双手握着对她而言过大的长剑,对着毫无抵抗力的异母弟弟的心脏狠狠刺了过去,锋利的剑刃刺穿活人肉体的感觉让她想吐,但握着剑的手却用尽了力气。   她刺的太深了,重新拔出来花费了不少力气,为了万无一失,她学着母亲用剑去砍下弟弟的头颅,小女孩的力气毕竟不够砍断颈骨,剑刃与骨头摩擦发出毛骨悚然的刺啦声。   等到满身血污的辛西娅扔掉手中已经磨出切口的精钢剑,抱着切下的头颅跌跌撞撞的向亲王夫人走去,她顺利的得到了母亲赞赏的笑容。   凯瑟琳夫人的判断非常正确,传令官第二天就踏上了亲王的领地,为远在帝都的女王带来了温柔的抚慰,并且热情邀请他们前往帝都与女王作伴。   女王的怀柔只会给予亲王唯一的继承者,凯瑟琳夫人干脆利落的决断为她和女儿赢得了胜利的荣誉,只要稍有迟疑,接受女王传召的就是真爱与私生子。   就这样,跟随着英明神武的母亲,辛西娅离开了居住了十年的亲王城堡,搬进了位于帝都的华丽大宅,享受着姑母的宠爱和无数人的恭维,只待她成年,一位新的女大公就会诞生。   既然是政治联姻,凯瑟琳夫人对于已故的亲王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故作伤感的深居简出两年以后,她就化身为花蝴蝶扑进了帝都的社交圈,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与贵妇人称姐道妹,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女儿积累着人脉资本,成为了女王最为信任的眼线。   精明的亲王夫人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成为忠诚的保皇派,躲在女王的羽翼下,这是她和女儿所能选择的最好道路。   这对深谙抱大腿之道的母女茶余饭后就会抱在一起展望未来,大多数都是辛西娅成年后继承亲王的爵位,二人回到封地后如何呼风唤雨和尽情享乐的,反正辛西娅是个战五渣废柴,永远不会像死鬼老爹那样派出去为国征战。   没错,辛西娅是个战五渣。   明明继承了最纯净的血脉,也有着暗精灵独有的银发红眸,一张鹅蛋脸也是精致秀美的一塌糊涂,怎么看都是一个优秀的返祖半精灵,然而就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提,面对魔法元素没有半点反应,更别说倾听自然的语言了。   “辛西娅公主是个废柴”一度是帝都贵族圈最热门的话题,被女王派来的无数学者和战士都高呼着“这不可能!”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公主无奈的摇头。   偏偏辛西娅废柴的结论越板上钉钉,女王对她的宠爱就越盛,到最后都有当亲闺女养的架势了。   玛丽女王的夫婿在早年间遭人暗杀,这在卡斯蒂利亚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当一位女王为了他一生不嫁时,就难免会染上些桃色意味,只是就女王本人的态度而言,与其是对倒霉鬼未婚夫余情未了,不如说是为了平衡国内势力更为恰当。   可无论如何,女王并没有明面上合法的继承人也是不争的事实,加上亲王又被野猪拱死了,废柴公主辛西娅竟然成了王室的独苗,即使这位独苗文不成武不就,随便上去捋一捋显然也是自寻死路。   可即便如此,怂如辛西娅也是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个摆设一样的第一王位继承权会有派上用场的那天,就算揪着壮年尾巴的女王突然病倒了也一样。   原因也很简单,公历398年,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知做出了一条被后世评为“史上最闲的蛋疼的混蛋预言”,在他口中,大陆会在2000年后被一位伟大的帝王所征服,结束如今的群雄割据状态。   先知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原因真是一目了然,不过他最后还是被揪了出来,毕竟先知可是稀有职业,干这一行的傻缺总归只有那么几个,挨个揍过去总能找出真身。   大概是最后被揭露的真身太具有说服力,就连作为大陆最高精神领袖的教皇都亲自认可这段预言的真实性,如此宣言一出,整个大陆都为之疯狂。   而现在是公历2398年,正好是预言发表的2000年后,几乎大陆上所有在位的帝王都坚信自己才是天命之子,连带着对于继任者的选拔标准也越来越严格,无论是横看竖看斜着看,快要迈入15岁大关还碌碌无为的辛西娅公主都跟天命之子毫无关系,选她纯粹就是脑子进水。   可谁能想到,玛丽女王的脑子真的进水了呢?   被人毫不温柔的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辛西娅透过迷蒙的视线看着眼前的超级大帅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小伙子长得真帅,哪怕是个私生子呢。   被安迪和伊恩拦在外围的凯瑟琳夫人看着女儿傻乎乎的样子,揪起来的心都快跳踢踏舞了。   “辛西娅,”瓦伦丁皱着眉,不耐烦的把少女从床上拎起来,嫌弃的摘掉了她的熊宝宝睡帽,“快去把衣服换了跟我走。”   “啊?”   “你的好姑姑今晚死掉了,折腾了一辈子,临死也不消停。”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外套,瓦伦丁粗鲁的往她身上套,用帽子压住她毛躁的头发。勉强把小丫头片子收拾利落了,他换上了魅惑的笑容,用修长的手指轻抚辛西娅圆乎乎的脸蛋,声音也甜的似乎要滴出蜜来,好似方才那个恶形恶状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现在,这个国家是您的了,辛西娅一世陛下。” 第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步   虽然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风华绝代的样子,但辛西娅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形象进入皇宫:戴着绣着绒球的白色帽子,还有跟帽子半点不配套的棕色外套,脚上踩着一双艳红色的公主鞋,最要命的是她里面还穿着睡衣!   比起进宫,她此刻或许更适合去逃难。   不幸中的大幸是不会有任何人对她的着装发出责难,这大概是她体验到的第一项帝王特权。   假如这就是瓦伦丁的审美,那他内在真是深不可测。   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她不禁在心里腹诽。   遗憾的是,答案是否。   在三个男人的护送下,辛西娅顺利的来到了属于帝王的寝宫前,瓦伦丁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她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在几小时前还布满了紫丁香香气的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干净净,昏黄的烛台被明亮的魔法灯替代,古铜色的大床上也没有了女王腐朽的身躯,只有侍女长还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站在一旁。   瓦伦丁毫不客气的把辛西娅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可爱风的绒帽从她的头上滚落了下来。   美貌的青年一点也不在乎小表妹被自己粗暴对待,反而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没有点火就刁在了嘴里。   对于这种教会里的修士用来麻痹自己的玩意儿,他很少会抽,但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放在嘴里干咬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三个月就十五岁了?”   虽然没有点名,但对话的对象显而易见,为了自己不会进一步惹恼明显心情不佳的表哥,辛西娅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倒是跟她进门的方法相得益彰起来。   可女孩的萌态丝毫没有缓和青年的焦躁。   “只有三个月时间吗,”他双手抱胸,脸上满是不耐烦,“一切都得加紧了。”   鉴于半精灵的生理特征,十五岁就被赋予了特殊意义,每一位拥有精灵血统的人都可以在那天获得一项血脉的恩赐,因此在卡斯蒂利亚,十五岁也意味着成年。   实际上,若不是女王突然驾崩,辛西娅本该在举行了成年礼后回到封地继承爵位,可眼下她有了更大的爵位继承,自然不能像以前计划的那样轻松了。   “伊恩!”他喊着高壮男人的名字,“你去写一封给教皇的请求信,让那个老不死的在三个月后来给小鬼加冕,就用我的送信通道!”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啊,头儿,”壮汉耸了耸肩,“你的职位更高不是吗,由你来写更好吧?”   “我的笔只会写裁决布告,不负责给那个死老头歌功颂德。”青年如是回应。   “哎呀呀,伊恩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安迪撩了撩自己的额发,“首领可是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哦,让他执笔为小辛西娅请封的话,到底是要加冕还要审判她呀?”   瓦伦丁丝毫没有被属下的闲聊影响,依然发布着命令:“安迪,你去找小鬼的家庭教师要一份详尽的学习进度,要精确到不同学科的理解速度,再安排一份新的学习计划,明天一早就带来给我。”   “没~问~题~!”红发公子拖着唱腔回答,“但是啊首领,要不要给我们的小女王陛下多做几套衣服?你看她穿的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对,你提醒我了。”瓦伦丁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辛西娅怯生生的举起手,“我有衣服,只要去家里拿……”   “扔掉。”青年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   “会给你全部重做,所以把以前的衣服全部扔掉,不,保险起见还是烧掉吧,我会派人通知凯瑟琳夫人的,”瓦伦丁边说边用手捏着辛西娅的下巴仔细端详她,靠近了还能嗅到淡淡罗勒叶的味道,“找一个好裁缝,怎么说都是未来的女王陛下。”   “好嘞!我看审判局的艾伯特就不错,他做的衣服总是能让我满意,肯定不会委屈陛下那张可爱的脸蛋。”安迪兴致勃勃的回答。   伊恩看了看自己身上遍布线头的修道服,一脸吃惊:“你是认真的吗?”   “没有审美的蠢货只配穿线头装,艾伯特和我都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被好友和裁缝的双重恶意糊了满脸,男人也只好露出了好脾气的笑容。   斗嘴虽斗嘴,得到了任务的二人很快就离开了寝宫,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辛西娅与心情恶劣的瓦伦丁、一言不发的侍女长独处。   气氛很尴尬。   “瓦伦丁,这是怎么回事?”   从尴尬的氛围里解救了辛西娅的是侍女长,只是她抬起头后看向辛西娅的目光一点也不像是在看未来的主人,反而带着锐利和敌意。   “显而易见,我把未来的女王陛下带过来了,爱丽。”   前一刻还在对着辛西娅咋舌的男人面对侍女长就变得和颜悦色。   “玛丽陛下今天才刚走!”侍女长的声音猛然尖利,“你就把这个小丫头带上了她的床?”   辛西娅被她这一声拔高吓了一跳,不由得警惕的打量着这位曾经以温柔稳重示人的女官。   “抱歉,我伤害到你的感情了吗?”瓦伦丁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可是这是玛丽殿下临终前的嘱托……”   “你根本是迫不及待的想掌控这个女孩了吧!”爱丽的眼神里充满辛西娅无法解读的情绪,“从学习到衣饰都做出了安排,你甚至清楚地记得她的生日!”   爱丽原来对玛丽姑妈这么忠心吗?   辛西娅惊疑不定的想到。   与她不同,瓦伦丁反倒是轻松了起来:“什么啊,爱丽你是嫉妒了吗?”   “我关心辛西娅让你吃醋了吗,亲爱的?”   脸上挂着轻浮的微笑,他走近责难的侍女长,压低了声线对她轻声细语,还用手抚摸着她及腰的长发,整个人都发散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辛西娅这才发现这位总是一丝不苟的女官此刻并没有挽起长发,不仅如此,还穿着有些不合时宜的束腰裙,以一个刚刚丧主的仆人而言,她的胸口实在是露的太多了。   “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女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悲鸣。   瓦伦丁的笑意更深了,把头凑到了她的耳边:“我爱你。”   “啊……”爱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告白融化了。   “只有你才是我深爱的人,我爱过的只有你一个。”他继续说道。   女子的脸色变得红润,愤怒地神态也消失不见,非要辛西娅形容的话,大概只有“容光焕发”这一个词了吧,少女摆出一张面瘫脸来应对侍女长抛来的得意眼波。   “好了,爱丽,你今天也累了吧,先去休息吧,”瓦伦丁甜蜜的语言继续灌入女子的耳朵,“今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已经恢复了常态的侍女长红着脸点了点头,看都没看一旁晾着的未来女王就走出了房门。   “呼。”   确认了爱丽已经离去,瓦伦丁伸手推了一把额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那个阿姨是更年期了吗,越来越歇斯底里了。”   “你是有恋母情节吗?”   少女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抱怨,那双漂亮的血红色大眼里满满都是……被刷新的三观。   “胸部都没发育的小鬼也知道恋母情结这个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教坏小朋友的瓦伦丁把嘴里的烟卷换了个位置。   “早就发育了好吗!”   辛西娅揪着自己的衣领据理力争,结果换来了对方怜悯的目光。   “你真的觉得小土坡和平底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等我长大了就把你闷死在里面啊混蛋。”备受打击的少女怒目圆睁。   “嘁,来呀,快来闷我啊。”   瓦伦丁发出了嗤笑,把没有点燃的烟卷从嘴里吐出扔掉,顺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比起正式的教士礼服,修道服被设计的非常方便,脱起来的速度也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露出了肌理漂亮的上半身。   仅穿着一条长裤的青年随意的往大床上一坐,遭到了少女的激烈抗议。   “你这个激进血腥神父这是要干嘛?”辛西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衣冠禽兽,“我还未成年好吗!”   “你这个小鬼脑子里都是这些废料吗?看样子要在课程安排上着重淑女教育啊。”   瓦伦丁依靠在床头,修长的双腿在床上舒展,抬手把作护胸状的辛西娅拉到了身侧,嘲笑道:“你不妨猜猜这座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人希望你活不过今晚,我的女王陛下?要是我不陪在你身边,你明天就会被发现被掐死在寝宫里。”   “……那你可以穿睡衣。”辛西娅真诚的建议道。   这回换瓦伦丁露出厌恶的神情了:“我为什么要穿那么娘炮的玩意儿?”   “父亲大人生前也是穿睡衣睡觉的。”辛西娅实事求是。   “所以他被野猪拱死了。”他冷笑。   说的好有道理,辛西娅无法反驳。   意外被说服的公主殿下脱下了外套和鞋子,在瓦伦丁身旁规规矩矩的躺好。   “最后一个问题。”   “怎么?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男人给她盖好了被子。   “玛丽姑妈,是你叫爱丽暗杀的吗?”她看着漫不经心的青年,神色非常认真。   “不错嘛,小丫头,还有点脑子,”瓦伦丁的嘴角扯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他翻身压在辛西娅身上,捧着她的脸四目相对,距离近的几乎要亲上,“所以啊,我的辛西娅,你可要乖乖听话,不然我还要再毒死你去找下一个乖宝宝。” 第4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步   不想被毒死的辛西娅果然没有再作怪。   第二天一早,等她睁开眼睛,身旁的男人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卷羊皮纸在阅读了,旁边站着穿着骚包的安迪,后者发现她醒后还抛来了一个媚眼。   “把绘画、钢琴、艺术史之类的没用课程都划掉,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补都行,”瓦伦丁对着安迪下达了指示,“马术、剑术也去掉,我们要培养的是女王而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把世界史与周边形势课程加倍,再给她找个可以速成贵族教养的老师。”   “我的贵族礼仪课一直都是A+。”辛西娅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白一句。   “我想要让你学的是如何跟那群老狐狸打交道,怎么避开他们下的圈套和陷阱,不是让你拎着裙摆去跟他们跳舞。”美貌的青年用冷嘲热讽代替了早安。   “这样的老师可不好找,不如首领你亲自教吧?”安迪笑眯眯的建议。   瓦伦丁看着他,挑了挑眉:“我可没有雕琢朽木的闲工夫,去把局里手头没活都叫来,让他们轮流给她上课。”   “不聘请外面的学者吗?全部由异端审判官授课的话,对小辛西娅的名声有碍吧?”   “名声不好总比丢掉性命强,”瓦伦丁把改过的课程表扔给了安迪,“给你一上午时间召集人手,从今天下午开始,就按照这个上课。”   从此辛西娅开始了水深火热的补课生活。   “上一节课我们讲到了种族大清洗,能够复述一下它的内容吗,公主殿下。”   出乎意料的,负责教授辛西娅世界史与周边形势的是大块头伊恩,光从粗犷的外表实在很难将他与教师联系起来,不过据他本人解释,他当自由佣兵的时候曾经周游过列国,审判局内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门课程,就被瓦伦丁勒令前来授课了。   “种族大清洗就是指各个种族将混血儿聚集在一处,将他们全部赶入次元裂缝的行为,我们的先祖就是通过大清洗时创造的裂缝来到这个新世界的。”辛西娅规规矩矩的坐在课桌后面,面前翻开的《世界史》厚的毫无人性。   “回答的很好,”伊恩点了点头,和善的笑容淡化了伤疤带来的冲击,他把一颗糖果放到了辛西娅的面前,“再答对一题的话,这颗糖就是您的了。”   一边抱怨着“我又不是小孩子”,辛西娅一边打起了精神。   “进行种族清洗的原世界叫什么名字?”   “噫!叫……叫拉斯拉兹布达拉宫,不对,拉斯拉孜然牛肉面……也不是!叫拉兹拉斯蕾丝边……”年少的未来女王一下子就被问倒了,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   “是拉斯拉兹布达拉兹布达拉斯大陆,殿下,”伊恩纠正道,“在原世界,随着大陆的分裂和众神的陨落,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日益加剧,在这种背景下,混血儿被父母双方的种族同时排斥,失去了立足之地,而当排斥发展到了顶端,就诞生了种族大清洗。”   “幸运的是,我们的先祖并没有在次元裂缝中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反而是到达了这个新世界,幸存的各族混血儿在这里定居,与当地的原住民融合,最终依靠对本身血统的认同感建立了各自的国家。”   虽然辛西娅没有回答正确,伊恩依然把糖果给了她,表面上对奖励不屑一顾的公主殿下在拿到糖的一瞬间就撕开精美的糖纸,把球形的糖块塞进了嘴里。   “可是这很奇怪不是吗,”圆滚滚的糖果被辛西娅从左边换到右边,把两腮分别撑出了一个凸起,乍看简直像只松鼠,“因为血统被迫害,嘴上嚷嚷着杜绝歧视却又凝聚在血统之下,这是由精神分裂吗。”   “因为这就是生灵杜绝不掉的劣根性啊,”伊恩把写满字的白板擦干净,将散落的教案收起来,“今天下午的课就到这里,请殿下预习第84页到100页的内容。”   辛西娅点着头把伊恩提到的书页折起来,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这么让她愉快了。   “原本预定会在20分钟后开始的经济学概述今天停课了,安迪会带着艾伯特来给您量身做衣,千万别被他发现我给您糖了哦。”   高大的审判官指了指辛西娅鼓出的右脸颊,拿着教案飞快的闪出了门,只留下少女一个人沉浸在晴天霹雳里。   伊恩的善意提醒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因为他前脚刚走,安迪后脚就带着名为艾伯特的裁缝和浩浩荡荡的布料大军来了。   于是被抓了个现行的辛西娅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心灵鞭挞。   “我知道小辛西娅你在长身体的时候,难免会贪嘴,”面色铁青的贵公子一边指挥着侍女为她测量尺寸,一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我说过什么了?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要少吃!”   “难道你想在成年礼上发现自己比同龄女孩大了整整一圈吗?!”他提高了音量,“还是终于拿到了做好的礼服却塞不进去?!”   辛西娅瑟瑟发抖。   “好了,好了,我们公主殿下只是吃了一颗糖而已,要怪就怪给她糖的伊恩吧。”   外表是个矍铄的白发老爷爷的艾伯特打了个圆场,对着少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殿下不要担心,要是你穿不进去礼服,我可以帮你多余的肉抽出来,我手艺很好的。”   完!全!不!慈!祥!   “哎呀呀,我这段时间都在剥那些臭小子的皮,现在看到花蕾一般的小姑娘,可真是高兴。”   艾伯特拿出一块天蓝色的料子在辛西娅身上比划着,完全忽视了公主僵硬的身体。   在混血儿们通过时空裂缝来到新世界以后,背井离乡的他们一度失去了心灵支柱,为了填补人们的信仰缺失,脱胎于光明教会的圣光教就应运而生了。   新世界里并没有神明,天地间的元素远远没有原世界的浓厚,因此圣光教并不是崇拜某个具体的神或人,而是崇拜着一个虚拟的概念——圣光。   瓦伦丁所统御的异端审判局是信徒遍布世界的圣光教最核心的机构之一,专门干一些教义不允许也拿不上台面的肮脏事,里面不是狂信徒就是彻头彻尾的真异端,再加上大本营在推崇犯罪和混乱的卡斯蒂利亚王国,更是变成了疯子大聚会。   别看瓦伦丁他们把艾伯特喊作裁缝,可异端审判局里哪里有真闲人,这场量体裁衣被推迟了将近一个月的原因就是艾伯特实在抽不出空来,毕竟有一整个地牢的人等着他审讯呢。   “哦!这个颜色和款式真好看,真不愧是艾伯特!”安迪看着老爷爷用别针在辛西娅身上修出的礼裙雏形,不由得发出了赞叹,“我觉得那件淡粉的也不错!”   “我想再给殿下做一套外出服,”艾伯特撤下这一件又拿了一匹新料子,“用灰绿色做一个掐腰长裙,配上白色的衬衣,剩余的料子还可以做个配套的小披风和帽子。”   被随意摆弄的辛西娅:你们要不要询问一下我的意见?   “天才般的创意!不过我有一个提议,”安迪鼓了鼓掌,他转头看向身后捧着各色布料的侍女们,指着其中一个说道,“把这块红色的拿过来。”   被贵公子看中的是一块大红色的绸缎,它艳丽色泽能够在第一时间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虽然浅色系的确实非常衬我们可爱的公主殿下,”安迪去过了布料,走过来披到了辛西娅的身上,“可是如果你穿上了这个,你就是女王陛下了。”   她懵懂的看着眼前的青年,眼里满是不解。   “别这样看着我啊,殿下,”贵公子露出了轻佻的笑容,“难道这个颜色没有勾起什么回忆吗?比如那个被您亲手砍掉了脑袋的私生子弟弟?”   “?!!”辛西娅瞪大了眼睛,紧紧咬着嘴唇。   “别紧张,别紧张,”安迪把布料拿开,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杀伐果断对于王者而言可是美德,私生子是非常可怕的,看首领就知道了。”   裁决长瓦伦丁是玛丽女王的私生子在卡斯蒂利亚并不是什么秘密,女王为了补偿他甚至还授予了公爵的爵位,此次他能够替代凯瑟琳夫人名正言顺的成为辛西娅的监护人,这个爵位功不可没。   “给我们的小可爱用这个颜色做一套礼裙,也要让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们见识一下女王的威严呀。”   安迪如此吩咐艾伯特,后者则是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既然说到了首领,我们干脆给公主殿下做一套教士礼服吧?”   “哈?”这下连他的小伙伴安迪也愣住了。   “你说的教士礼服是那个纯黑色绣银边的长袍,还有同色的腰带和靴子的那个吗?”   辛西娅好奇的问道,这套衣服她也只是在正式典礼上见瓦伦丁穿过,相较于普通神父的朴素,他那身已经称得上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了。   “艾伯特,你是老糊涂了吗?”安迪皱起了修剪整齐的眉毛,“那种黑漆漆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单看当然没什么好看,”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愉悦的摆了摆手,“可你想想,穿了教服的公主殿下站在首领身边,那不是相当可爱的画面吗?”   哪里可爱?   尚还不知道有一个邪教叫做“养成”的单纯公主觉得这句话简直不可理喻,可等她看向安迪寻找盟友时,却发现了对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哈哈哈哈艾伯特!艾伯特!艾伯特!”安迪发出了揶揄的笑声,“你心里也住着一头野兽啊!”   被称为野兽的老裁缝也不恼:“哎呀呀,我毕竟也是男人嘛。”   “好好好,就这么办,咱们给小辛西娅来一套,首领也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两个男人自顾自陷入了奇怪的气场,真衣架*辛西娅毫不淑女的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母亲说得对,男人无论多少岁都是傻瓜。 第5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步   “今天过得怎么样?”   晚餐的时候,瓦伦丁如此问道。   他确实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繁忙,辛西娅几乎从未在白天见过他,有时候也会缺席晚餐,只在午夜回来确保她在陷入梦乡的时候不会直接一命呜呼。   “今天安迪和艾伯特来给我量了尺寸。”辛西娅乖乖回答。   “哦?”   瓦伦丁挑挑眉就有侍者上前递了一张单子,淡淡扫了一眼单子上书写的内容,那张神赐的脸蛋上浮现了与美貌不太相符的表情:“……一百二十八套?这两个人疯了吧?”   随着他读出单子上的数字,辛西娅又再次想起了被两个失控的男人支配的恐惧。   “八套,”青年显然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德性,“告诉安迪和艾伯特,给我删减到八套,不然他们这辈子都别想领工资了。”   辛西娅正在蹿高的年纪,今天做了衣服,过几个月就会短的不能穿,再加上她眼看就要年满十五岁,到时候身体发育会有一个明显的飞跃,现在做多了纯属是浪费,瓦伦丁显然深知这一点。   八套也很多了!   她还在死鬼老爹手下装乖女儿的时候,一年最奢侈也是做四套,这当然不是亲王女儿的应有待遇,可是谁叫亲王大人的真爱不是她老妈呢。   说起来比起被猪拱死的亲王,才接手了辛西娅一个月的瓦伦丁反而更有当爹的架势。   不知道自己被发了一张“父亲卡”的青年端着高脚酒杯,他的姿势随意却又优雅,杯子里的红酒在不断减少,面前摆放的牛排却并没有吃掉多少。   辛西娅从未见过瓦伦丁的睡颜,他好像从不睡觉,也不吃饭,从白天到黑夜永远维持着警惕状态。   这样的话,他的牛排能不能给我吃?   处于生长期的辛西娅*饿死鬼望向对面的眼神充满了希冀。   然后牛排就真的移到她面前了。   “看我干什么?”瓦伦丁斜了她一眼,“是你一脸想吃吧?快点吃,吃完饭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辛西娅闻言脸都快要埋进盘子里了。   “啧,你也太能吃了,”看着她夸张的吃相,瓦伦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幸亏我今天多做了点,不然你岂不是连盘子都要吃下去,喂,别光吃肉,吃沙拉。”   “……咕噜咕噜…这是你做的?”   拿起水杯把嘴里的饭菜灌下去,辛西娅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饱受惊吓。   “不然呢?”讥讽的笑容在青年的唇边绽开,“让皇宫里的厨子抢先一步毒死你?”   表哥!   你可真是我的亲表哥!   这一个月来每一餐都恨不得舔盘子的辛西娅双眼饱含泪水,俊美的裁决长在她眼里已经自带圣光特效,别说是叫表哥了,让她立马跪下喊爸爸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狼吐虎咽的吃相自然是再一次招到了对方嫌弃的目光:“明明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那个老女人到底是看上了你哪点啊?”   可以为了食物出卖灵魂的辛西娅自然是知无不言:“就是看上了我什么也不懂吧。”   瓦伦丁闻言楞了一下,然后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这还是辛西娅自那个午夜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纯粹的笑容,只不过这个表情如昙花般转瞬即逝,马上就又被熟悉的恶意所占据。   “哈哈哈哈,你很懂嘛,辛西娅啊辛西娅,要是老女人知道你现在的回答,估计会在坟墓里后悔的跳起来吧。”   在卡斯蒂利亚的高层中间,年轻的裁决长憎恨着玛丽女王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新闻,就连女王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她恐怕也没有料想到,这恨意竟然深刻到了非要用她的死亡作为祭品。   “我那个老谋深算的母亲选择你就是为了制衡我,”深红色的液体随着酒杯晃动,瓦伦丁注视着辛西娅,“你父亲是她唯一的手足,生前负担着帝国元帅的重任,即便去世了,他的旧部却仍在,你虽然并不得亲王喜爱,却是他唯一的继承人,那些家伙想翻出什么浪花也要打着你的旗号。”   “我呢,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想要掌控这个国家也要依赖你正统继承人的身份,而你这位名正言顺的女王,就会成为平衡我们双方势力的重要棋子,在这种情况下精明能干反而会变成致命的缺点,毕竟谁不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呢?”   辛西娅咀嚼食物的动作停了下来,塞得满满当当的腮帮子鼓的像只仓鼠。   “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瓦伦丁将一张速写画像扔到了餐桌上,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青年的样貌,他将手指放在青年的脸上点了点。   “画像上的人你估计也听过,是罗瑟尔家族的爱德华,在两年前继承了伯爵爵位,他们家世代镇守王国西北边关,是你父亲的旧部之一,爱德华本人据说武力超群,在封地拥有很高的名望。”   推开碍事的空餐盘,辛西娅伸长了脖子才看到了一张神采飞扬的脸,速写的绘师功底很高,精准的抓住了青年的神/韵。   “看上去很阳光,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含含糊糊的评价道。   “不赖嘛,”瓦伦丁称赞了一句,“这家伙确实就是你父亲旧部给你推举出来的结婚对象,无论是容貌、性格还是个人风格都与你父亲很相似,他们似乎认为这些都是非常有利的优势。”   辛西娅漂亮的脸蛋因为厌恶而扭曲了,她的表现再一次逗笑了青年。   心情变好的瓦伦丁语调也轻快了起来:“趁着我还没有完全掌握皇宫中的势力,他们一定会来接触你,事实上,这位爱德华伯爵也确实已经启程离开了封地。”   “就不能下一道命令让他滚回去吗?”少女苦了脸。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成人礼和即位典礼就在一个多月后?按照习俗,所有贵族都要离开封地前来祝贺以示忠诚和臣服,罗瑟尔家族自然也不能例外。”   辛西娅彻底失去了再来一盘的胃口:“他们疯了吗,我还是个未成年!”   “一个半月后就不是了,”青年扬了扬眉毛,“虽然你毫无天分,但你的血统无比纯净,你看看自己,除了没有尖耳朵,完完全全就是一名暗精灵,在这个以血统论高下的国度,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想要掌控王权,让你生下拥有自己血统的孩子是最快捷的方法。”   “那么你也想要跟我生孩子吗?”少女问道。   “想要啊,”瓦伦丁非常爽快的承认了,“我想要这个国家,非常想要,为了得到它,任何有效的手段我都会去采取。”   “包括对一个可以当自己老妈的女人说我爱你?”   “包括对一个可以当自己老妈的女人说我爱你,”瓦伦丁放下酒杯站起身,隔着桌子探过身来,捏住了辛西娅的下巴,“不光如此,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对你说。”   “不,不必了。”   辛西娅涨红了脸,可对方并没有听取她的拒绝,瓦伦丁冰蓝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几乎可以倒映出她窘迫的样子,甜蜜的爱语从他漂亮的薄唇里吐出,听上去是那么的深情温柔:   “我爱你。”   “我唯一爱的人就是你。”   “……你可真是个恶魔。”辛西娅如此评价。   “多谢称赞,”瓦伦丁放开了她,露出轻佻的笑容,“比起那种武夫,我不是个更棒的选择吗?虽说是表兄妹,但我的父亲并没有暗精灵的血统,跟我结合不会有血统过纯而导致缺陷的烦恼,跟爱德华不同,我还跟你所憎恨的那个男人没有一处一样。”   “最重要的是,我是不会轻易杀死你的,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   出于某种原因,瓦伦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死辛西娅的,这是仅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卡斯蒂利亚人的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凯瑟琳夫人的话语又一次回荡在了辛西娅的耳畔。   “我只有一个要求,”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辛西娅一脸凝重的开了口,“以后每顿饭都要你来做。”   在胃面前,灵魂和尊严都算个屁哦。   “没问题,”瓦伦丁失笑,“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举起酒杯祝我们合作愉快了?顺带一提,在你加冕之前,前任女王的侍女长都有着教导继任者的职责,你以后要经常带着爱丽做做样子。”   “喂喂喂,你就不怕你这位善妒的老情人一气之下掐死我啊!”   “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教育她的。”   瓦伦丁拿起高脚杯,将剩余的酒液泼到了餐桌上摆放的花卉上,暗红色的液体飞溅到花朵鲜艳的枝叶上竟然发出了“滋滋”声。   “伊恩!”   大块头的修道士闻声从门外探出了头。   “去把今天负责花卉的侍女找出来,把她的头颅放到爱丽的床头,”青年舔了舔与花瓣同样艳丽的嘴唇,“是时候让她看清现实了。” 第6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步   瓦伦丁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第二天早上辛西娅醒来就惊悚的看到侍女长爱丽站在她的床头,眼神凶狠的似乎想要直接生吞活剥了她这个小妖精。   不过她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法冲过来把辛西娅直接掐死,因为她的心肝宝贝很少见的没有早起,正单臂环抱着小妖精靠在床头。   “啧啧啧,嫉妒的你虽然也很可爱,但过火的话就会变得丑陋哦。”   年轻的神父不嫌事大的发出了调侃,公主硬着侍女长越发凶恶的眼神,觉得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自家表哥性格简直恶劣的过火。   “瓦伦丁,我知道错了,”侍女长对神父软语哀求,“你不要再生气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瓦伦丁露出了魅惑的笑容,“我自然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这一次只不过是那个侍女自作主张而已,辛西娅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你身为我的爱人,又怎么会对我的妹妹下手呢?”   真是睁眼说瞎话,辛西娅把脸又往杯子里埋了埋。   爱丽显然也对“兄妹”的身份定义给搞糊涂了,她明显怔了怔,随后露出了欣喜欲狂的表情:“当、当然了!我绝对不会对公主殿下不利的!”   “你能这么想可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甜蜜的声音从男子淡色的薄唇中发出,瓦伦丁将伸出手指向逗猫一样挠了挠表妹的下巴,“辛西娅也跟我说想要跟爱丽姐姐好好相处呢。”   是啊,真的是超级想跟爱丽阿姨好好相处呢,我会每个月都会去城郊公墓区看她的。   辛西娅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假装羞涩的点了点头。   “是、是这样的吗?一直是我想岔了,总是担心殿下看到我就想起先女王会触景生情,既然公主殿下表态了,我以后就常伴在殿下身边。”   像是对爱丽的答复非常满意,瓦伦丁的语调越发柔和:“既然爱丽都这么说了,我就把表妹交给你了,我们的辛西娅还是个小姑娘,只有把你放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   不得不承认,单论灌迷魂汤这一项,瓦伦丁若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辛西娅目送着爱丽晕乎乎的离开了房间,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恢复了一脸不耐烦的表哥,深深的感到了疑惑:   那些人到底是喜欢他哪点啊?仅仅是因为脸吗?   “在我找到替代她的人选之前,你先忍忍吧。”   爱丽一离开,瓦伦丁就离开松软的大床,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套上,阳光打在他系纽扣的指尖上,肌肤白的近乎透明。   “别看她现在相信了我的鬼扯,那是因为你怎么看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小鬼,她之前的过激反应只不过是醋劲特别大而已,可一旦你十五岁之后身形产生变化,就很难用这个理由糊弄了。”   你也知道那是鬼扯啊!   一想到自己的十五岁生日近在眼前,一股浓浓的危机感就袭上辛西娅心头。   “过一会儿,安迪会给你送来赶制好的礼服和饰品,你试一下合不合身,今晚我们要出去一趟。”   瓦伦丁说到这里,辛西娅才发现他穿的并不是宽松的修道士服,而是黑色的神父正装。   “去哪里?”   “莫洛文侯爵为他的小女儿举办了一场生日舞会,他恳切的请求我们尊贵的下一任女王赏脸光临,”故意把尾音拉长,青年的语调像咏叹调般优美,“当然了,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这个老家伙是你父亲当年的铁杆,他只不过是趁此机会试探我们一下罢了。”   “试探什么?”少女睁圆了眼睛。   “试探我有没有把你生吞活剥。”他懒洋洋的回答。   辛西娅露出了丧气的表情,她一点也不喜欢莫洛文侯爵。   她出于意料的反应引起了瓦伦丁的注意,他挑了挑眉说道:“我以为你和莫洛文的小女儿关系很不错。”   “我和娜塔莎关系是很好,”少女点了点头,眉宇间的苦恼仍未褪去,“可并不意味着我愿意见到一个天天提醒我不能有负父亲英名的老顽固。”   “老顽固这方面我很赞同,但是我们的亲王大人有什么英名?被野猪拱死的传奇吗?”瓦伦丁肆意挥洒着毒液。   “所以你是不打算让这个笑话过去了是吗?”   “那当然,我可以指望这个笑一辈子。”   你这一辈子是有多无聊啊!   父亲如此奇葩的死法自然也不能让儿女脸上有光,被牵连的辛西娅瞪了丧心病狂的表哥一眼。   然而再不乐意,该去还是要去,下任女王一进宫就宅了一个多月,在不露露脸,外面就要流言四起了。   日理万机的裁决长显然并没有跟女孩子聊天的空闲,盯着辛西娅老老实实的把早饭吃完,约定好晚上来接她,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皇宫。   在瓦伦丁走后,侍女长爱丽就踩着点来公主殿下面前报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瓦伦丁在早上的那通胡扯起到了作用,那种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感觉消失了,对方的态度也稍稍向当初在玛丽女王身边时靠拢。   然而掉以轻心依然是要不得的,女人的直觉告诉辛西娅,眼前这位亲手毒死了主人的侍女长并没有放下心中所有的疑虑,只是她自己的潜意识根本不想接受其他的可能而已。   她真的是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深爱着瓦伦丁。   辛西娅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能够被任命为侍女长,爱丽对玛丽女王肯定也曾忠心耿耿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她对自己主人的儿子如此痴迷?甚至到了杀害旧主也毫不手软的地步?   俗话说好奇心能害死猫,辛西娅还没有活够,只能收起自己过剩的八卦欲,可没有了八卦以后,跟一个不知道谋划了多少方法暗杀自己的女人待在一起就分外难受了。   这种难受一直持续到安迪带着新的礼服到来,总是贵公子做派的修士似乎是工作刚刚告一段落,绣有十字架标志的衣角上沾染着几丝暗红色,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莫洛文侯爵可真会挑时间,”他拿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里不住的抱怨,“教廷那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疯了一般的往咱们这里送人,这几天局里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呢。”   辛西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瓦伦丁这几日说话格外的呛人。   “真是的,他们就不能只放帅哥美女进来吗?能兴致勃勃的去审问丑八怪和老年人的是变态吧!”   不,兴致勃勃的去审问帅哥美女也是变态啊!你快醒醒!   心里这么想着,辛西娅听话的拿起了送来的礼服试穿。   怂怂的辛西娅今天也是怂怂的呢。   瓦伦丁总是让安迪和伊恩轮流守着辛西娅,对于他们平常的工作而言,守卫辛西娅大概就跟放假一样吧。   “跟我想的一样,小辛西娅你很适合天蓝色呢。”   红发修士为少女调整了一下衣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拿起了侍女递上的胸针,仔细的别在了她的胸口,然后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拍了拍矮凳。   “坐下,让我来给公主殿下露一手。”   看着镜中安迪灵活穿插的手指和发带,任由他摆布的公主有了一种自己是个大号洋娃娃的错觉。   “今晚就能见到久违的小伙伴了,开心吗,公主殿下。”   安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辛西娅想着瓦伦丁今早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给出了回答:“能见到娜塔莎当然好,可是一想到还要见到她的父亲和哥哥就不那么高兴了。”   “我们的小辛西娅不喜欢那位了克里斯钦少爷啊,那可是侯爵家的公子哦,我还以为全帝都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呢。”修士的声音带上了那么一丝吃惊。   “谁会喜欢那个花花公子啊!那家伙根本除了脸以外都一无是处吧!”说到这里辛西娅还愤怒地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会让自己的妹妹去给狐朋狗友倒酒,娜塔莎竟然有那种哥哥!”   “哈哈哈哈,这可真奇怪,明明首领也是只有一张脸,辛西娅你倒是很喜欢呢。”安迪似乎被她夸张的反应给逗笑了。   “……不喜欢,完全不喜欢!”辛西娅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你刚刚是吐槽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吧?”   “嘴硬这一点也很可爱呢。”   安迪对于公主的抗议视若罔闻,他结束了手里的编织,将编好的头发与发带做了一个漂亮的收尾,举着手镜让辛西娅好好欣赏了一下。   “喜欢首领可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哦,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呢。”   “哪里刺激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利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抛弃,明知道对方的甜言蜜语后面藏着淬毒的匕首也忍不住沉溺其中,直到死都会做着被爱的美梦,这难道不刺激吗?”   “你这家伙……真的是个变态啊!”   辛西娅放下了手镜如此总结道。 第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步   瓦伦丁来接辛西娅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俊美非凡的年轻神父在血红色的夕阳下一步步走来的画面美的令人窒息。   站在寝宫的台阶上,辛西娅提着天蓝色的裙摆,瞄到身旁侍女脸上的红晕,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明明是个恶魔却有着天使的姿态,多么的讽刺啊。   “公主殿下,请赐予臣护送的殊荣。”   他在台阶前站定,略略低头弯腰,左手抬到了辛西娅身前,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少女将手轻轻的搭到了他的手心,任由青年将自己牵引上了镀金的马车。   童话里,公主坐上了华丽的车前去赴约,在梦幻的舞会上邂逅了英俊的王子。现实里,苦逼的公主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往充满了阴谋诡计的舞会,而她英俊的护花使者在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就露出了另一幅面孔。   “虽然我觉得你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说一句,在舞会上,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递给你的东西都不要碰。”双手抱胸,瓦伦丁倚靠在座椅上,口气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安迪和伊恩递过来的也不行吗?”辛西娅歪了歪头。   “不行,他们也不能被完全信任。”瓦伦丁断然说道。   “……他们听到会伤心的吧?”   “不会哦,”安迪的头从车窗外探了进来,露出的缝隙里能看到旁边的伊恩,“虽然非常想要说出一番帅气的忠诚宣言,但果然完全做不到呢!”   “那是安迪你,我超级忠诚的,”伊恩插嘴道,“老大给的报酬是迄今为止最高的。”   瓦伦丁把安迪摁着脑袋推了出去,还顺带着拉上了窗帘阻隔视线,看上去非常的糟心。   你们是来组队说相声的吗?   辛西娅脸上一片空白:“所以说其他修士也一样喽?”   青年冷笑:“呆在我的视线的话,保你不死。”   爱丽不行,侍女不行,现在被告知修士们也不可信,甚至安迪和伊恩也不能全心信任,那以后岂不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辛西娅深切的感觉到了选择一个值得信任的侍女长是多么重要。   她深知自己的这位私生子表哥并不是值得依靠的人选,只是她被玛丽女王的遗命推上风口浪尖以后就没有了太多选择,瓦伦丁一心为了权势,恰恰如此他才非常需要一个正统的名分,而父亲的旧部固然听上去不错,可比起只能抓住辛西娅的瓦伦丁,当初全部围绕在私生子弟弟周围的他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即便在圣光教的高阶教士里养情人有私生子几乎成为了常态,可在表面上他们依然是要全身心献给信仰的,就算将来她生下了他的孩子,孩子也无法冠以他的名号,瓦伦丁依然会需要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女王,而那位爱德华伯爵则全然不同,他会成为了正统的王夫,有权代理朝政,一旦生下孩子,她这个从没被他们重视过的旧主长女就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凯瑟琳夫人毫不抵抗的让瓦伦丁带走辛西娅的根本原因。   只是他们两个现在只是勉强因为利益走到了一起,互相之间毫无信任基础,辛西娅从来不是一个机敏的人物,面对层出不穷的试探和恐吓,她也只能装傻充愣。   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马车出了宫门,行使到了皇宫外围的权贵府邸区,莫洛文侯爵在小女儿的生日宴会上下了大力气,整条街道都被络绎不绝的马车给占据了,当一大堆权贵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闹出点不大不小的摩擦来彰显本事,好在有安迪和伊恩在外面随行,还没有人没眼色到把威风耍到公主殿下的车前。   镀金马车稳稳的停在了莫洛文侯爵宅邸的门口,还是瓦伦丁打头阵下了车,把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的辛西娅牵了下来,在仆人彬彬有礼的指引下进入了宅邸。   相比于盛装打扮的其他人,他们这一行人有辛西娅一人勉强打扮了一下,三个男人都穿着从头黑到尾的教士服,除了他和瓦伦丁,其他都进不去会场,这样一看,与奴仆成群的其他贵族相比,真是低调的楷模。   自打来了帝都,辛西娅一直听从凯瑟琳夫人的安排深居简出,加上她还未成年,自然没有踏入社交圈,贵族中一眼就能认出她的寥寥无几,不过这都不是事,毕竟瓦伦丁裁决长的美貌如启明星,走到哪里都闪烁着bulibuli的光芒。   果不其然,辛西娅挽着瓦伦丁的胳膊走进够筹交错的宴会厅,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衣香鬓影里走了出来,正是莫洛文侯爵。   “殿下能前来为小女庆生,真是莫洛文家族莫大的荣光。”   侯爵的年纪并不小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然而鬓角已经泛白,挺直的腰板暗示了年轻时的军旅生涯,严肃的面容则是昭示了主人不好招惹的性情。   一见到这位充满了教导主任气息的侯爵,辛西娅不由得虎躯一震,铺天盖地的说教回忆汹涌而来,吓得她差点腿软,好在这一个半月的皇家教育发挥了强大而稳定的作用,她在身体自动撩起裙摆行屈膝礼前率先点了点头,硬生生的扭成了优雅的点头礼。   自觉度过了一大难关的公主殿下松了口气,身旁的某人可不打算让这个关卡这么轻巧的过去。   “我听闻说,莫洛文侯爵大人虽然出身军勋世家,却是贵族中少有的懂礼之人,今日一见,不如闻名啊。”   瓦伦丁面带着和煦的微笑,配上他耀眼的容貌和轻柔的语调,从头到脚简直都要溢出圣光来,只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动听了。辛西娅差异的瞟了一眼表哥,撇开独处时的刻薄不谈,这人在外面一向表现的堪比教士的表率,这次竟然会在公共场合公开挑莫洛文侯爵的刺,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和这个顽固的死老头是真的不对付啊!   年幼的公主在心底暗爽。   裁决长会讥讽,侯爵自然也会反击:“面对值当的人我自然会以礼相待,面对欺世盗名之徒,礼仪自然也就无处摆放了。”   “您是说辛西娅公主殿下是欺世盗名的人?”青年的神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非常传神,看的无辜躺枪的公主殿下想打他一顿。   莫洛文侯爵显然之前也没有跟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打过交道,整个人都一顿,接话都慢了半拍:“我所指之人是谁,阁下和我都心知肚明。”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首次见面自然是不欢而散。   侯爵气哼哼的去招待新的客人,瓦伦丁看上去依然圣洁美好的无懈可击。   既然宴会的主人已经招呼完了,守在一旁的其他勋贵上前一一见礼,能在未来女王面前刷脸的机会可不算多,哪怕这位女王陛下只是身旁修士珍藏的洋娃娃呢?   莫洛文侯爵几乎邀请了帝都所有有脸面的人物前来赴宴,瓦伦丁肯带着辛西娅出席自然不是单单为了平息贵族之间的流言,趁机结交权贵也在他的计划列表里。   在玛丽女王当政时期,哪怕他已经一步步爬上了异端审判局局长的高位,依然摆脱不掉私生子的名头,那些自恃高贵的老爷们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如今他依靠那个公爵的空头衔翻身成了下任女王的监护人,曾经暗地里耻笑他的家伙们又变成哈巴狗恨不得趴在他脚下。   贵族权贵与裁决长的商谈自然不适合让未成年的公主殿下旁听,被耳提面命不能乱跑以后,辛西娅被留在了取餐桌旁,对着堆积成山的餐盘开始了奋斗。   正处于饿死鬼投胎阶段的成长期少女对这个正中红心的安排非常满意。   或许暗精灵本身就有大胃王的属性,明明在来的路上已经吃了一盘点心垫饥的辛西娅在清扫了瓦伦丁挑选的食物后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感到了一阵令人绝望的空虚。   还没吃够怎么办?   看着桌上各色诱人的食物,想起了裁决长令人后背发冷的叮嘱,少女还是咽下了含着的口水,决定还不是要拿生命去冒险了。   虽说莫洛文侯爵按照常理是不会去做毒死她这么得不偿失的傻逼事情,但架不住万一有哪个脑子不好的想要弄死她以后自立为王啊!   哼!总有刁民想杀朕!   没了食物麻痹的辛西娅撤掉了餐盘和刀叉,看着眼前遮脸浅笑的贵妇人和端着架子的男人们,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问道。   “在想他们的脸为什么不会僵掉,”辛西娅如实回答,转过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娜塔莎。” 第8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步   莫洛文侯爵家的小女儿娜塔莎是个远近闻名的冰美人。   银灰色的长发被盘在脑后,与发色相同的眼珠淡的近乎透明,色淡而薄的嘴唇露出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高挺的鼻梁显出了几分高傲,明明是分开看平淡无奇的五官,组合在了这张白皙的脸上就变得惊心动魄,更别提高挑身材带来的修长美腿,被包裹在马裤里时分分钟就能让你跪下唱征服。   这么一位姿容端丽的美女就是辛西娅唯一的好朋友。   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娜塔莎在今夜无疑是光彩照人的,特别是在她穿了一身男装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了。   辛西娅相信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在发自内心的来一句“卧槽”,然后拌着对莫洛文侯爵油然而生的同情咽回肚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一个性别认知错乱的女儿的。   或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认知,娜塔莎从小就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纯爷们,任凭莫洛文侯爵及其夫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扭过来,好在这种事不说穿也并不怎么妨碍生活,在双方的妥协下,娜塔莎答应了在人前穿女装,侯爵夫妻也认了女儿的特立独行,竟然就这么隐瞒了好多年,连经常跟小姐姐一起玩耍的辛西娅也毫不知情。   然而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虚假的平顺在娜塔莎成年礼过后就爆发了出来。   跨过了十五岁这道坎的娜塔莎猛然拔高了很多,一下子比原来窜了一个头不说,身体也渐渐有了女性柔美的曲线,配上那张艳光四射的脸,谁也无法再拿看小孩子的目光去瞧她,踏入社交圈后更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美人,获得了一大批爱慕者。   娜塔莎对此感到非常烦恼,作为一个武艺高强的铁血真汉子,她更愿意跟他们一起去骑马打猎,而不是穿着碍手碍脚的裙子伴着音乐跳舞。如果非要委屈自己打扮成一个女孩的话,还是让她跟辛西娅这样的小可爱共度夜晚吧。   男孩子们在青春期总是格外躁动,喜欢为了异性争风吃醋,娜塔莎也不例外。她四肢修长有力,是个天生的进攻者,在武技方面格外的有天赋,被称赞为假若是男子一定会大有作为,不过从她这些年为辛西娅打的架来看,不是男子也会有大作为的。   事情是发生在一场中规中矩的宴会上,中规中矩的音乐、中规中矩的食物、中规中矩的觥筹交错,还有中规中矩的男才女貌。   是的,这是一场以“相亲”为主题的宴会。   假如莫洛文侯爵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的话,大概打死他也不会逼着小女儿盛装出席的,哪怕他是个老顽固呢。   那场惨痛的相亲宴已经成为了很多同龄人不愿记起的惨痛回忆,起因是侯爵的大公子克里斯钦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非要把妹妹介绍给一众狐朋狗友,在场的当事人都对中间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只知道最后是娜塔莎揍趴了与会的所有男宾,在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的同时,还得到了女宾们众星捧月似得的环绕和倾慕,那架势宛如帝王率领嫔妃出巡,看过的人都觉得辣眼睛。   于此一役,莫洛文侯爵的小女儿一站成名,伴随着她凶残武力值在上流圈子里流传的还有他们隐瞒了多年的真相。   据说得知了流言的侯爵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了过去,引得辛西娅拍手称快。   被戳穿了心理性别的娜塔莎也很是破罐子破摔,当即封存了自己所有的裙子,自此以男装示人,彻底坐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我很想你,辛西娅。”娜塔莎的音质不似平常少女般清脆悦耳,反而带着点金属质的沙哑,压低声音时别有一番魅力。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男装打扮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雌雄莫辨的美青年,对女子而言过于锋利的眉眼也随着主人愉悦的心情变得柔和,看的辛西娅心脏砰砰直跳,怀疑自己哪天把持不住就要弯了。   想起自家表哥比娜塔莎还要出色的长相和娴熟的撩妹手段,公主殿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挺直腰杆的。   虽然没什么感情基础,但都约定好要一起生孩子了,她要是敢中途弯成一枚回形针,估计就可以收拾收拾去陪玛丽姑妈了。   可在接收到好闺蜜温柔的眼神后,在直与弯之间稍微摇摆了一下,坚定了笔直笔直路线的辛西娅又怂了。   “我也很想你。”她甜甜的回答。   这句话哄的娜塔莎心花怒放,男装美人转眼就要化成绕指柔,只是那笑容初初绽放,就让一个声音给打碎成了冰渣。   “娜塔莎,原来你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   来人的语调非常轻浮,阴阳顿挫之间却又应和着优雅的节奏,属于那种光听声音就会被烙上“花花公子”印章的声线。   他也确实是个花花公子。   风流名声远在外的侯爵长男克里斯钦*莫洛文双手插兜,迈着惯常的松散步伐走了过来,他穿着传统的西装三件套,领带却系的松松垮垮,辛西娅甚至能从敞开的领口中看到半个红唇印。   “公主殿下,您的光临真是让鄙舍蓬荜生辉,”他轻佻的冲辛西娅抛了个媚眼,转头又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真是的,娜塔莎你又穿成了这样,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开场舞可怎么办?”   “我会邀请辛西娅一起跳的。”娜塔莎一向不喜欢这个太过放荡的哥哥,因此回答的分外冷淡。   自打莫洛文侯爵的小女儿患有性别错乱症这件事宣扬开来,无论是对邀请人本人,还是对处于被邀请立场的贵族少爷们来说,开场舞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想想看吧,你拥着一个美人在舞池里旋转,本该是众人艳羡的对象,可实际上,这跟你抱着隔壁老王家的欠揍臭小子没两样,别说暧昧了,稍微调个情都要承受着对方看变态的眼神,真是想想都蛋碎。   等到娜塔莎顺应本性穿了男装以后,能够承受“变态”之痛的男性更是几乎绝迹,秉持着低调做人准则的辛西娅则在一干抢破头的贵族小姐中凭借着优秀的条件脱颖而出。   她出身高贵,是女王的亲侄女,有着公主的尊荣,又处于孩子与少女的过渡期,尚在跟在谁身边都不会引起过度猜测的黄金年龄。莫洛文侯爵在经历了女儿性别认知丑闻被爆出的大起大落之后对娜塔莎颇有些放任自流,对于自家女儿把公主殿下当成固定舞伴的行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放在往常确实如此。   “你在说什么啊,娜塔莎,”克里斯钦的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你的舞伴是洛克子爵,你忘了吗?”   娜塔莎闻言脸上更是挂了一层霜,一旁的辛西娅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往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啊,你可不要辜负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说完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克里斯钦又笑容可掬的将目标转向了辛西娅,语调殷勤的不得了:“我记得上次与公主见面的时候,您还是个小姑娘,如今一看,已经亭亭玉立了。”   回想起距离上次见面还没过两个月,辛西娅摆出了一副死鱼眼听他胡扯。   “我这里有一个人想要引见给您。”   他向一旁撤了一步,辛西娅才发现有一名青年一直跟在克里斯钦的身后。   “公主殿下。”   青年上前一步,微微垂首,辛西娅僵硬的递出自己的右手,被对方用右手捧住指尖,膝盖一曲作半跪式,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罗瑟尔家的爱德华向您致敬,愿您一切安好。”   青年俊朗的脸上挂着堪比朝阳的灿烂笑容,却让辛西娅的心如坠冰窟。   瓦伦丁那个混蛋!不是说好了他刚刚启程吗!   “公主殿下,您还记得爱德华吗?小时候我们可是经常一起玩闹呢。”克里斯钦在一旁帮腔。   “我不记得了。”辛西娅垂下了眼眸。   “公主当时还年幼,记不得也是常事,”爱德华不以为杵,“承蒙侯爵大人不弃,邀请我来参加娜塔莎小姐的生日宴会,能在这里碰见公主真是意外之喜。”   骗人,他们明明都是计划好的。   看着青年酷似自己父亲的举止和表情,辛西娅的胃里一阵翻涌,或许刚才不应该吃那么多东西。   罗瑟尔是亲王和玛丽女王的母族,可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事前也做过心理准备,相像到这个程度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真是太恶心了。   “我刚想起来,爱德华算起来还是殿下的远方表兄呢,”克里斯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有缘,我倒是有个提议,一会的舞会殿下不如赏光与他共舞一曲,互相也促进促进兄妹感情。”   辛西娅的手死死的抓着裙摆,过于用力以至于让指骨泛出青白,拒绝的话就在舌尖,却被她关在了死死咬住的牙关内,在这些父亲的旧部面前,她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半点的尊重,偏偏她一个徒有虚名的公主又反抗不能。   “爱德华伯爵既然是来给我庆贺的,难道不应该跟我一起跳舞吗?”   一直旁观的娜塔莎将手搭到了辛西娅的肩膀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渗透进了冰冷的身体。   “你的舞伴是洛克子爵。”克里斯钦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严厉。   “区区子爵,难道能跟西北的荣耀相提媲美?”男装丽人跟自己的哥哥针锋相对,“洛克子爵如此深明大义,若是知道了爱德华伯爵在场,会非常理解我的决定的。还是说,伯爵大人是看不上我的?”   爱德华没有接话,反而是克里斯钦上前了一步,满脸厌恶的看向妹妹。   “你是疯了吗?全王国谁不知道你的那点恶心毛病?难得洛克子爵不嫌弃,难道还要惹父亲和母亲生气伤心吗?”   面对恶语相向的兄长,娜塔莎露出了一丝冷笑:“那也比你这个废物强。”   若不是亲耳所听,很难相信这会是一对亲生兄妹的对话。   “哎呀呀,何必生气呢,”爱德华为这对剑拔弩张的兄妹打了个圆场,只是他的语气远远没有笑容和善,“娜塔莎小姐只是一时气话而已,我相信公主是很愿意的跟我共舞的,殿下,我说的可对?”   明智的选择当然是顺着爱德华的台阶下,乖乖听话才是明哲保身的前提,可辛西娅就是不愿意开口,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竭力阻止她屈服,大概是残留在灵魂深处的倔强。   “你别太过分。”   娜塔莎把辛西娅护在身后,锐利的眼神毫不胆怯的对上伯爵,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想想你的父亲,侯爵小姐。”爱德华脸上的笑容也褪去,看娜塔莎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是啊,想想你的父亲,伯爵先生。”   饱含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瓦伦丁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看到爱德华回头,他扯出了一个假笑,声音里的恶意简直能析出来。   “他要是看到了你的尸体,那该是多么令人愉悦的画面啊。” 第9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步   瓦伦丁的出现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盒,从中抽出一根烟,又接着侍从托盘里的烛火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明明做的是修士的陋习,却偏偏赏心悦目。   他就这么叼着烟,闲庭信步的走到四人中间,把烟灰往娜塔莎肩膀上弹了弹,逼的这位美女不得不让开位置,在他冰凉目光的扫视下,辛西娅反而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或许也是依赖的一种方式,她模模糊糊的想到。   “听壁脚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公爵大人。”   比起表情变得不自然的克里斯钦,爱德华反而上前了一步,整个人气势一变,不同于面对辛西娅时的彬彬有礼中带着强势,他如今反而更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雄狮,谨慎却又势在必得的打量着对手。   确认辛西娅连根头发丝也没少后,瓦伦丁才转过身,扫了一眼战意满满的爱德华,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嘴里的烟卷抽出来,一口烟毫不客气的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   恐怕这位尊贵的伯爵大人从未享受过这等待遇,表情活像是被人正面给了一拳。   “是裁决长大人,”轻描淡写的羞辱了一位伯爵的瓦伦丁淡淡的纠正,“我主的荣耀笼罩着四方,凡在他庇护之地,所有凡俗的虚衔皆为尘土,唯有信仰的荣耀永存。”   “我主的荣耀永存,确实是我措辞不当,请裁决长见谅。”   圣光教的大帽子罩了下来,哪怕反驳一句都会被抓住把柄,爱德华也是能屈能伸,先是忍下了对方的挑衅,话锋又接着一转:“可就算是裁决长,听人壁角也并不是什么为人称道的行为吧?”   话题又转了回去。   “嘁。”瓦伦丁嗤笑了一声。   “您这是何意?”爱德华脸色一沉。   “我是笑你啊,罗瑟尔,”吊着烟的不良神父耸了耸肩,“没想到以勇猛著称的‘西北的雄狮’也学会虚与委蛇了,他们为了把你训练成这个鬼样子用了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三年?”   此话一出,心中大惊的反而是旁观的克里斯钦,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面色略沉的爱德华,咬着牙开了口:“什么虚与委蛇,裁决长说这话恐怕有些过分了吧?”   “闭嘴,垃圾,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瓦伦丁凉凉的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睛依然一错不错的盯着爱德华,仿佛是毒蛇在蓄势待发。   “瞧瞧你现在的虚伪模样,哪里还是我知道的那个罗瑟尔伯爵?那群老东西还真是喜欢以己度人,以为把你变成亲王的翻版就能无往不利?简直令人作呕。”   这句话辛西娅举双手和双脚赞同。   “怎么样?不如脱下你这身假模假样的人皮,看看你底下是人是鬼再来纠缠?”   瓦伦丁步步紧逼,爱德华依然没有做出反应,被打断了一次的克里斯钦彻底绷不住了。   他干巴巴地说:“既然裁决长如此不欢迎我们,我看我和伯爵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只是这场舞会的主角到底还是我妹妹,裁决长还是好自为之吧。”   辛西娅有些担忧的看向被亲哥哥抛出来当挡箭牌的娜塔莎,果不其然,对方面沉如水。   “啪!啪!啪!”   鼓了三下掌,瓦伦丁咧嘴一笑。   “真是段好发言,我倒是不知道大少爷有如此口才,既然如此,肯定也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在女王丧期内寻欢作乐?不如今天就跟我回局里走个形式吧?”   按照卡斯蒂利亚的习俗,国王逝世后的三个月都是国丧期,虽然不必穿黑戴纱,但大肆举办宴会也属于出格的行为,更别说侯爵长子的锁骨处还残留着女性的唇印了。   对于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大部分贵族都是表面上安安分分,私底下照常享受,可毕竟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行为,偏偏如何安分守己又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真要追究起来必然是一抓一个准,总能给你挑出错来。   在这个时机下举办生日宴会明显过于急躁,可公主在女王逝世的第一时间就被接走了,瓦伦丁已经占尽了先机,再放任他给储君洗脑三个月,天知道登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机会翻盘。   克里斯钦已经面色如纸了,真要是进了异端审判局,哪里还有命活着出来。   “真是条好狗啊,你说是吗?”   威胁了侯爵长子一把的神父冲伯爵微笑。   “哈哈哈哈哈。”   令辛西娅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爱德华竟然笑了出来,他把一只手搭到了克里斯钦的肩膀上,稳住了自乱阵脚的同伴。   “你可真是性格恶劣啊,瓦伦丁。”他说道。   神父收敛了笑容,他和爱德华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可以直呼教名的程度,从对方嘴里蹦出的“瓦伦丁”往往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羞辱。   私生子是没有姓氏的,他们也不配拥有姓氏。   “既然被你说破了,我也不用费劲演戏了,虽然父亲他们说这样会比较有利,但看样子是弄巧成拙了,”爱德华看了一眼辛西娅继续说道,“我们的公主殿下出于意料的对亲王殿下没有什么好感呢。”   “一点也不出乎意料。”辛西娅面无表情的回答。   “是吗?原本以为从小缺乏父爱的孩子会从心底渴望得到补偿,看样子是我们小看了公主殿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补充了下半句,“也高看了亲王。”   “一个废物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概是从表哥挺拔的身影上汲取了某种力量,辛西娅忍不住开了口,“追求真爱?已经是整个王国的笑话了。英勇无比?你们是选择性忽略他的死因吗?”   她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起码不能从她这个当女儿的口中说出,可一看到这些把那个男人奉为领袖的家伙,被现实冻结成冰的怒火就会重新苏醒。   辛西娅和母亲在父亲的私生子和真爱的阴影下活了整整八年,这八年中遭受的嘲笑与冷眼足以消磨光一个女儿对父亲所有的敬与爱。   在她心中,亲王那难以启齿的死讯传回来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圣光降临般的美好瞬间。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是如此看到亲王的啊,”爱德华轻轻叹了口气,俊朗的容颜覆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您而言,或许确实是这样,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低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整了起鼓。   “都被揭破了,我也就直话直说了。”   青年裂开嘴角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乍看与之前一模一样,给人的观感却天差地别,前者就像是招贴画一样挂在脸上,后者则让他整个人生动了起来。   “公主啊!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吧?”他的口气粗鲁了不少,那个彬彬有礼的伯爵仿佛只是人们喝多了的错觉,“站在你前面的这个家伙跟我们在互相争夺这个国家的控制权,谁拥有了您的支持,谁就能拥有这个国家。”   这也太平铺直叙了!   不光辛西娅瞪大了眼睛,克里斯钦也吓得直拉他的袖子,倒是瓦伦丁露出了一丝冷笑。   没有理会同伴的阻止,爱德华自顾自的继续说:“正确来说,谁能让您生下留有自己血统的孩子,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嘿!简单粗暴,我喜欢。”他摸了摸下巴,又补充了一句。   倒是旁边的侯爵长子都快吓疯了!这位正统的贵族少爷从来就没见到过有谁这么混不吝的说话!就连自打瓦伦丁登场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娜塔莎都憋出来一句“叹为观止”来。   “哦。”辛西娅应了一声。   “老爷子们的想法是等你生下了孩子就拥立孩子为帝,我嘛,之前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但是现在嘛,”爱德华冲她眨了眨眼睛,“在见到你真人以后,我改变主意了。”   “这个人,”他抬手指向瓦伦丁,“是圣光教的修士,跟他在一起,你孩子也会变成你最为厌恶的私生子,假如你选择了我,我会把你当作妻子看待,一生忠诚于你绝无二心,还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你,怎么样?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择我吧?”   辛西娅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看到表哥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哪怕是什么斗争经验的她也明白双方的联盟是否能继续像如今这么轻松愉快,就全看这一次的回答了。   “罗瑟尔卿,我所厌恶的并不是私生子,”她谨慎的斟酌着用词,“而是导致私生子诞生的人,你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成为我父亲第二呢?”   “我当然不会成为第二个亲王,”爱德华接的很快,“因为我并没有一个非要背离妻子的真爱要去寻找。”   “不少男人在婚前也说过这句话。”娜塔莎抢先一步说出了辛西娅心中的话,还附赠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爱德华偏偏了头,用可以算的上俏皮的语气噎了回去:“娜塔莎小姐鄙夷男性的话,那你自己又算什么?”   罗瑟尔伯爵,我敬你是条汉子!   辛西娅发誓自己看到了闺蜜在身后握成拳头的手。   在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向爱德华那张俊俏脸蛋之前,他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似乎嫌弃事还不够大似的。   “辛西娅公主,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这句宣言不亚于一颗飞速燃烧的穿甲弹,直接洞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防。   懵逼如辛西娅,震惊如娜塔莎,无措如克里斯钦,还有莫测如瓦伦丁。   黑衣神父直接上前了一步,把燃烧着的烟卷直接摁灭在了伯爵的肩头,滚烫的烟头把那件做工讲究的高档礼服直接烫了一个洞。   他凑近了对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所以说,你不远千里,费尽心机骗过了我的探子,就是为了发表一段恋/童/癖宣言?”   没错,无论是不是就差一个半月,辛西娅现在还是彻头彻尾的未成年,而在卡斯蒂利亚,对着异性说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基本上就等于求爱,爱德华这一次的举动足以让他在上流社会身败名裂。   “我在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陷入了沉沦,哪里还顾得上繁文缛节呢?”做出惊人之举的青年轻轻推开了神父,他表现的太过游刃有余,以至于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他所说的真实性。   在精灵的文明中,被命运所选定的爱人会在双方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得到启示,想要验证爱德华这句话的真伪很简单,只要问问辛西娅就行了,可她偏偏未成年!   爱神是不会眷顾孩童的。   爱德华下了一步好棋,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辛西娅成年后他自然不战而胜,假如他在撒谎,也会极大的动摇她的心神,在成年前的这段时间为自己谋取优势。   能够被亲王旧部推举为关键的女王夫婿人选,他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娜塔莎担忧的看向心爱的少女,却发现对方已经收敛了吃惊的神色,甚至还表现出了兴致缺缺德的神态。   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便是从小就被定下政/治联姻的贵族小姐,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幻想过真命天子,哪怕是娜塔莎本人,也偷偷想过未来会携手一生的人,因此辛西娅格外镇定的表现就相当反常了。   直觉让娜塔莎又猛地扭头去看瓦伦丁,果不其然,对方已经有了行动。   没有伪装成完美教徒时的瓦伦丁脸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点讥讽之色,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保护色的一部分,可哪一次都没这一次恍若实质。   “命定之人?这玩意儿杀了就行了,”他轻轻说道,“我的不就被顺利杀掉了吗?” 第10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步   在卡斯蒂利亚,对于命定之人这个稀罕玩意儿,上至贵族老爷下至奴隶仆妇,都抱持着一种“明知道遇不到但是想想也好”的梦幻少女心,在强大的粉红色泡泡面前,所有的纲常伦理都可以靠边站,任何世俗难以容易的恶行在这四个具有魔力的字面前皆能翻身洗白。   命定之人就是这么可怕。   而在这样一个对于命定之人执着到疯狂的国度,能够做出在公共场合发表“杀了就好”这种暴言的瓦伦丁真是异类中的异类,无愧于他异端头头的光荣头衔。   不知道是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到了,还是觉得要见好就收,被弄废了一件高定礼服的爱德华带着快要被各种神展开吓尿的侯爵长子从容退场,临走前还不忘冲辛西娅抛了个媚眼,被后者用手持的羽扇给精准狙击掉了。   开玩笑,高贵的公主殿下是能被区区一个变态亵渎的吗?   让人同仇敌忾的反派人物退场了,余下的三个人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怎么?我们这位宴会的女主角竟然在这种角落里磋磨时间?你的舞伴估计都要等急了吧?”   瓦伦丁把手里熄灭的烟卷扔进餐桌上摆放的细沙盒里,双手抱胸依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的瞥了娜塔莎一眼,而后者则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让辛西娅和你这种人渣单独在一起,我怎么会放心!”   如此回应得到了男人毫不留情的取笑:“那你估计要心碎而死了,毕竟我们不仅单独相处,晚上还睡在一起呢。”   辛西娅站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感受着双方的你来我往,毛都要炸起来了。   “消消火,都消消火……”想了想在封地时厨房大妈给两个女仆劝架的场景,她弱弱的劝导,“都是一家人,姐妹俩个有什么话好好说……”   然后她收获了两道怜爱的目光。   “啪!”   一个盛满了食物的新盘子被放到了她眼前,同时瓦伦丁冷酷的指示也下达了:“专心吃,少说话。”   深感委屈的公主殿下只好拿起叉子再度投入了与食物的奋战中。   她只是因为吃进去的能量都投入了即将到来的成年发育中才会显得脑子不够用,干嘛不让她说话,瓦伦丁这个大笨蛋!   不愧是辛西娅的心灵之友,娜塔莎在第一时间就接受到了好友的满腹委屈,对残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裁决长发出了严厉的斥责:“辛西娅又不是没有思想的洋娃娃!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她说话!”   瓦伦丁的回答也格外的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哦,我是让她多吃点好长肉。”   娜塔莎继续斥责:“这种教养方法闻所未闻!”   瓦伦丁冷笑:“很遗憾,我完全是按照权威教育书籍来的。”   侯爵小姐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什么书?”   “《如何让幼崽健康成长》2397年第五版。”   “那是隔壁野猪王国的教育书!!!”   所以他果然是在养猪吗!   乍然得知真相的辛西娅悲愤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   没办法,她已经向无底洞一样的胃大佬低头了。   “与其担心吃得好睡的香的辛西娅,我劝娜塔莎小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瓦伦丁一屁股坐到了辛西娅的身边,长臂一展搭在了埋头苦吃的少女肩头,头微微一歪,挑衅似得看向面露不满的女子。   “侯爵对你的不满已经日益增多,今天还横/插一脚,你那个废物哥哥绝对会狠狠的告你一状,再这样下去,想想你的下场吧,不知道是被当做货物随便甩卖给哪个实权贵族当玩具呢?还是被匆匆嫁到一个遥远的乡下或者异国?”   “不劳你费心。”她冷冰冰的回答。   “人贵有自知之明,尊贵的小姐,特别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瓦伦丁举起桌上的酒杯致意,“我是你的话,就换套衣服乖乖的去跳完开场舞,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娜塔莎被说的眉头紧皱,双手握紧拳头,然后她担忧的看了辛西娅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等到娜塔莎走的看不见背影,辛西娅才把头从盘子里抬了出来,责怪似得嗔了搂着自己的青年一句:“你干嘛要说出来。”   瓦伦丁晃了晃酒杯,却一丝喝的意思都没有:“实话实说而已,她虽然身手不错,也有点胆量,但吃亏在把小秘密弄得人尽皆知,好面子的侯爵肯定不会允许她去军中丢人现眼,只会粉饰太平的把她嫁人……她再折腾下去,只怕最后一条出路也要被堵死了。”   辛西娅闻言皱起了眉:“娜塔莎的处境一向比我还糟糕,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哦,那是我把你当猪养的事?”   “当然不是!虽然我确实很生气!!”   “那是什么啊?”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是格蕾丝的事情,”辛西娅的神色非常认真,嘴边的奶油都顾不上擦了,“你干嘛要当着他们的面把格蕾丝的事说出来?这样对你非常不利,不是吗?”   瓦伦丁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大了:“你在担心我?”   “当然啊!”少女脸上就差写上“你是个笨蛋吗”的字样了,“这不就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你平日里不是很精明吗,关键时刻别犯傻啊!”   “……你其实是怕把你也给卷进去吧?”青年脸上露出了狐疑。   “……这、这方面当然也会考虑啦!”少女磕巴了一下又立马变得理直气壮,“让人顺着这条线查到你当初做的事可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吗?你和我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瓦伦丁耸了耸肩。   圣光为什么不收了这个混蛋!   辛西娅气呼呼的想到,她也确实有担心的理由。   格蕾丝是圣光教红衣主教阿克辛入教前所生的女儿,是个标准的名门淑女,长得温婉动人,还做的一手好菜,在贵族女性里面算是非常难得,其过人的品行饱受赞誉,甚至还得到了教皇的接见和赞誉。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作者的亲女儿,辛西娅都要以为完美无缺的格蕾丝才是真女主了。   重要的是,这位风光无限的小姐是瓦伦丁的命定之人,还深爱着他。   更重要的是,格蕾丝在两年前就死了。   凶手是瓦伦丁。   帮凶叫辛西娅。   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吊在圣光教的处刑广场上绞死的,罪名是“放浪的勾引坚贞的教徒”,临死前还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也是,谁会想到自己会被最爱最亲密的人背叛呢?那可是命定之人啊!   其实世间哪有一见钟情,大多都是见色起意,世间只有产生虚假爱情的魔药,可没有强制恋爱的本能,然而“命定之人”的观念太过深入人心,相遇本就很难,真的遇到时谁还会轻易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瓦伦丁会,只因他心中有着比爱情更深的渴望。   格蕾丝最终为自己的愚蠢买了单,只不过代价高昂到让他支付不起。   她死不瞑目的面容又再次浮现在辛西娅眼前,当时正是她假借观光的名义带领一众贵妇人和教士撞破了格蕾丝与瓦伦丁在教廷一角的密会,让格蕾丝被瓦伦丁再三拒绝还继续纠缠的一幕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原本威望直逼教皇的阿克辛一系经此一事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很有一蹶不振的架势。   这只是瓦伦丁为教皇所做千万的肮脏事中的一件,却是让他一跃成为其心腹的关键一役,虽然事后他将遭受阿克辛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已经无法在教廷本部立足,但也奠定了他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崇高地位。   经历无数折磨与屈辱后,饥渴的豺狼终于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甘美。   而作为关键一环的辛西娅,自然也能得到后报。   现在这个后报兑现了。   格蕾丝是辛西娅见过最为纯洁善良的人,很难相信她竟然是在藏污纳垢的圣光教长大的,讽刺的是,她的单纯反过头来要了她的命,成了圣光教的党争历史上又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我和你都该下地狱。”辛西娅喃喃说道。   “那个女人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完美,”瓦伦丁嗤之以鼻,“乌黑的淤泥是开不出纯白的花朵的。权势财帛动人心,看清自己吧,这才是我们的命运。”   “这里是神弃之地,我们是神弃之子,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地狱。”   他将杯中的红酒倒在了辛西娅没有吃完的奶油蛋糕上,妖艳的红色侵染原本的纯白,泛出惑人的色泽。   “而你和我,”瓦伦丁倾身舔上了辛西娅唇角上残留的奶油,“会在地狱里称王。” 第11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一步   莫洛文侯爵为娜塔莎选定的洛克子爵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平凡无奇的脸上总是挂着好脾气的笑容,面对冷落了自己半场的女伴也毫无怨言,为了避免对方感到不适,就连跳舞时也非常绅士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得不承认,莫洛文侯爵安排的非常成功,换做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做的比洛克子爵更得体了。   他拥着换了裙装的娜塔莎跳了一首又一首,让这场挂羊头卖狗肉的宴会顺利的开到了结束。   作为与会人员中地位最为崇高的那一个,辛西娅得到了被众人目送的最高礼遇,在门口与侯爵一家拜别时,瓦伦丁对着侯爵说了这样一句话:   “娜塔莎小姐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与其让她在高宅深院里枯萎,不如让她进宫做个女仆吧?”   无论他用了多么和煦的语气和礼貌的笑容,这句话听到了别人的耳朵都是彻头彻尾的侮辱,侯爵的目光一下子就凶狠了起来,倒是娜塔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瓦伦丁没有理会自己引起的骚动,转身就携着辛西娅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扬长而去了。   在回皇宫的路上,辛西娅看着悠然望着窗外夜景的表哥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想要让娜塔莎当我的侍女长?”   “不好吗?难道你还想继续用爱丽?”他反问。   ”当然不是!”她提高了音调,“可娜塔莎是莫洛文侯爵的女儿,你难道就不怕她背叛我们吗?”   “啊哈,女人的友谊。“瓦伦丁夸张的耸了耸肩。   “……再发表性/别/歧/视的言论就扣你好感度。”   “好吧,好吧,”他举起手作投降状,“虽然对你的智商并没抱有多大的期望,但为了所剩无几的好感度,我还是尽力一把吧。”   好感度已经降了!混蛋!   瓦伦丁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怎么说辛西娅才听的懂:“你觉得什么是让一个国家强大的要素?”   “强大的武力?”   “暗精灵是天生的战士。”   “呃、丰富的食物?”   “精灵亲自自然的天赋让我们年年丰收。”   “……灿烂的文化?”   “你是脑壳进水了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深受打击的辛西娅放弃了。   瓦伦丁看着窗外说道:“是安定。”   “咦?”   “一个国家想要发展,必须要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而我们缺的恰恰就是这个,统治者的动荡自然也会造成国家的动荡,国家发生动荡,投机者们就越兴风作浪,这是个恶性循环。”   辛西娅更迷惑不解了:“越是这样不是越应该除掉与自己作对的人吗?”   “反对者是杀不光的,”瓦伦丁的眼睛折射着街灯的光芒,“一味的斗争只会使自取灭亡,罗瑟尔家族世代镇守王国边境,没有比他们更合格的保卫者了,斗掉了他们谁来为你守护这片疆土?况且独/裁并不是长久之道,在安定之余,保持着适当的危机感才是最好的状态。”   “那要怎么办?”   “制衡。”   冰蓝色的眼睛对准了她,眼睛里是一片璀璨。   “你作为女王,制衡我们,维系我们,像缎带一样穿/插其中,双方都是你的帮手,也都是你的敌人,当一个不偏不倚的杠杆吧,哪怕是在妆模作样,你也要装出王的器量。”   “任用娜塔莎,就是你迈出的第一步。”   辛西娅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从未想要瓦伦丁会如此看待她,不是一个傀儡娃娃,而是真的想让她成为一个王者。   “我想要这个国家,非常想要。”   他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边,辛西娅忍不住猜测,他或许是真的以自己的方式在爱着这片养育了他的土地。   年少的公主怔怔地看着有些与往日不同的青年,直到几声刺耳的撞击声将她惊醒。   “趴下!”   坐在窗边的瓦伦丁猛地扑过来把她按倒在座位上,尖锐的破空声在窄小的车厢内回荡,镀金的马车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   “是火/枪!”   辛西娅听到车外有人在大喊,身上的瓦伦丁闷哼了一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二人相接的衣物流下,流过了缝制的纹路,渗过了柔软的布料,直接与肌肤亲密接触。   等待枪声停止的时间突然变得非常漫长,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小时,辛西娅的脑子一片空白,仅仅能感受到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   直到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裙摆。   “借你的裙子一用。”   瓦伦丁的声音比平时都低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传来,辛西娅这条只穿了一次的蓝色礼裙就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按住我的肩膀!”   他把撕扯下的布料一头塞到了她手里,扯着另一头就要往上缠。   “用力!快!”   辛西娅颤抖着按住他被鲜血侵透的肩膀,手掌感受到的湿濡让她双眼开始泛红。   “你……受伤了……”   “幸好子弹卡在了骨头里,不然咱俩就要被射个对穿了,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熟练的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瓦伦丁猛地从她身上弹跳了起来,直接踢开车门蹿了出去。   “伊恩过来守着门口!安迪给我滚到车上!”   他大喊的声音传回了马车里,辛西娅才发现射击声已经停止了,门外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搏斗,她从子弹打出的窟窿里可以看到不同的衣角在行动间交错,不由得把身体缩的更小了。   枪声再次响起了,只不过比上一次规律了很多。   车门被人猛地拉开,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却看到来人冲她摆了摆手,喘了几下:“哈、哈……是我!是我啊!”   安迪此时看上去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意思,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翘起了好几根,手上拿着一把尚在滴血的匕首,黑色的教士服上看不出什么,只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混账,竟然让火/枪队来了,那群家伙是想要造反吗!”与平日相比狼狈太多的修士拿衣袖抹了一把脸,嘴里抱怨不断,“我这种纤细的文职人员碰上拿枪的可太吃亏了啊。”   “外面……很强吗?”辛西娅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上血色尽褪。   “啊!”   像是才想起来首领把自己踢上马车的意义,安迪恨不得给一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急忙挤出了一个笑脸。   “没事的,小辛西娅,我和伊恩会保护你的,外面那群家伙根本进不来。”   辛西娅都快哭出来了:“……可是表哥他受伤了!”   “啊,首领他很强的,不用担心,”安迪漫不经心的抬手往车顶飞了一把小刀,惨叫声顿时传来,“受伤对我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放心吧,死不了的。”   “是啊!首领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枪手,在他面前拔枪可不就是班门弄斧嘛!”   伊恩的声音通过了车门的阻隔听起来闷闷的,有了他们两个的担保,辛西娅揪着的心才没有直接从喉咙里跳出来。   安迪确实没有撒谎,没过多久,他就停止了扔飞刀的行为,门口处的打斗声消失了,远处的枪声依然在持续响起,只不过频率越来越低,直至彻底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车门又被打开了,手持双枪的瓦伦丁走了进来,他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动作依然迅速敏捷,只是肩膀上蓝色的包扎分外扎眼。   “竟然没有被吓哭,看样子要表扬你一下了,”他冲辛西娅笑得痞气,面容稍显苍白,“那群家伙把马给打死了,咱们必须要弃车了。”   说完他又把头转向安迪。   “是罗瑟尔的人,估计是今夜跟辛西娅接触的不理想,干脆要硬抢了。”   “肯定是首领你又故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吧,”安迪咋舌道,“只是他们也太急不可耐了吧,狗急跳墙?   “是逼我表态呢,那位伯爵大人,”瓦伦丁走上前把辛西娅抱了起来,“找个机会把公主想要娜塔莎当侍女长的事情传出去,足够他们消停到继位典礼了。”   辛西娅靠在他温热的怀里,被刺鼻的火药味和血腥味所包围,却莫名的安心了不少。哪怕是徒步,瓦伦丁前进的速度也丝毫没有逊色于马车,他并没有在道路上奔跑,而是在房屋间跳跃,动作自如地仿佛肩膀的伤口并不存在。   可伤口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意志力强弱而转移的,等到他们到达了女王的寝宫,新流出的血液已经湿透了衣襟。   伤口的处理已经刻不容缓了。   瓦伦丁脱掉了上半身的衣物,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掉与伤口粘合的布片,在床上平躺下,旁边的安迪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牛皮小包,一打开里面尽是各式各样的刀具,他一只手召唤出了一个光团把刀具泡了进去,另一只手同样捏着一个光团往瓦伦丁的伤口上塞。   “圣光这玩意儿还真是方便,消毒疗伤两不误还不留疤,不然你这具艺术般的身体上要是有了瑕疵,我还不得心疼死?”   “要取子弹就好好取,别动手动脚的。”瓦伦丁打掉了他的手。   “好好好,听你的,”安迪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画面太血腥了,女孩子不要看啊,先看看首领那张漂亮的脸打发时间吧。”   辛西娅被他们说的越来越紧张,一把抓住了表哥垂放的左手。   “不、不疼!”她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噗,”瓦伦丁被她逗笑了,“我可没有堕落到要让你安慰的程度啊。”   他抽出手覆在了辛西娅的眼睛上。   “看在你今晚这么努力讨好我的份上,我破例陪你聊聊天,想听什么都告诉你,啊……爱德华*罗瑟尔的可不行,我可不想为你受了伤,还要说别的男人的故事。” 第12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二步   火/枪是地精工程学的产物,因为其极度不稳定的缺点在主世界里遭到人们的厌弃,没想到在魔法元素稀薄的半位面反而被发扬光大了,最初的火/枪只是简单的填装火药来灼伤敌人,后来发展出了火绳枪、突火枪甚至是附加元素的魔法枪等衍生变种,只是无论是哪一种,制造出的伤口都不能被等闲视之。   瓦伦丁的被击中了右肩,子弹卡在骨头之中,火药将伤口烧灼的血肉模糊,辛西娅被蒙住了眼睛,因此其他感官格外敏锐,刀片与子弹的摩擦声和瓦伦丁手掌微微的颤抖都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了生动的画面。   他一定很疼,半精灵的五感太过敏锐,为了避免神经被麻痹,与任何形式的麻药和止痛药都无缘,只能咬牙硬挺。   想着想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滑落,沾湿了男人的手心。   “……你哭了?”瓦伦丁带着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见到有女人被首领调情后的反应是哭呢!”这是发出惊叹声的安迪。   “大概是终于看穿老大是个禽/兽了吧。”伊恩的声音也插/了进来。   “喂,她越哭越凶了!你们快想想办法!我可不会哄小孩子!”   “啊,果然还是因为老大是个禽/兽吧。”   “禽/兽!禽/兽!首领是个弄哭小孩子的禽/兽!”   “该死!你疯了吗!你的刀子还在我的伤口里呢!别跳了!”   辛西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知道是为了受伤的瓦伦丁还是饱受惊吓的自己,亦或是为了被强行推上王座后的所有迷茫和害怕,怕自己会被杀,怕瓦伦丁会死,怕爱德华真的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从小的经历教会辛西娅,没有人理所当然会对她好,但总有人理所当然会对她不好。   明明身为亲王的长女,却总是被父亲勒令关在房间里,孤独的抱着布娃娃,被所谓的贴身侍女怠慢,忍受着旁人的讥笑和冷眼,而她的母亲却不得不带着一个私生子在宾客面前强颜欢笑。   没有宴会和客人的时候,她会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外面玩耍,可迎来的永远是所谓弟弟带着其他少爷小姐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和侮辱,只有同样被他们排斥的娜塔莎会偷偷牵她的手。   为了见到自己唯一的朋友,她明知道只会是无止境的奚落也会跑出去,然而当她看到娜塔莎因为维护她被弟弟跟班打的浑身是伤的时候,渐渐的,她就不再出门了。   人们都说,亲王的长女天生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反抗是何种滋味,灰暗的日子没有尽头,就像凯瑟琳夫人掩盖在羽扇下的红唇般逐渐腐败。   一个人呆在卧室里的时候,辛西娅偶尔会跟自己的洋娃娃说话,傻乎乎的问它许多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她要被这么关在家里?   为什么父亲从不来看她?   为什么弟弟一点也不喜欢她?   在亲王的领地上,空有一个长女身份的辛西娅并没有被奴仆们尊敬,负责看护她的女仆们经常会当着她的面就大放厥词,内容无非是那位外室夫人是如何受宠,小少爷才是亲王真正的继承人云云。有一个词在她们嘴里出现的频率格外之高,那就是“命定之人”。   她们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外室夫人是亲王的“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是什么?   年幼的公主对这个概念非常陌生,可她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词。   外室夫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和弟弟猖狂放肆的作风都将这个侍女们羡慕向往的词语上涂抹了丑恶的色彩。   父亲明明以前也曾真心疼爱过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可在遇到外室夫人后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行事越发偏激极端,眼里除了夫人和弟弟再也装不进其他东西。   母亲说要忍耐,可她不知道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是,命运并没有让她忍耐太久,在新生活开始的那天清晨,母亲冲了她的房间,抱着她又哭又笑,带领她在华尔兹的伴奏下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被音乐掩盖的是进进出出的护卫和被他们拖走的奴仆的哭喊声。   等到宅邸彻底静下来,一曲华尔兹也到了收尾的时候,逐渐低落的音乐似乎也在预示着外室夫人与弟弟走到尽头的人生。   从母亲手中接过剑的时候,辛西娅怕极了,平日里她连多看他们一眼都不被允许,猛然间的地位互换让她心中充满了茫然,可当她低头看到弟弟眼泪鼻涕齐流的脸蛋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感情驱逐了害怕,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把剑捅了进去。   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恨。   来到帝都的生活依然如履薄冰,只是与之前的十年相比称得上是天翻地覆,在女王的认可下,她是亲王唯一的女儿,拥有着公主的尊荣,而不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负的小丫头。   她和母亲奉诏前往帝都的时候,瓦伦丁刚刚被女王授予了公爵爵位,整个帝都都为这位年轻的修士所倾倒,辛西娅也曾远远的看过这位风头正劲的表哥几眼,还跟母亲感叹了一番这位哥哥可真是好看。   瓦伦丁和辛西娅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本该一生都遥遥相望、互不干扰,却在两年前意外的交错了一下。   那一年玛丽女王受邀前往圣光教的圣城朝拜,临行前带上了宠爱的小侄女,而在圣城歇息的第一晚,瓦伦丁就潜入了辛西娅的卧房,向她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邀约。   他邀请她加入谋害格蕾丝小姐的计划,理由则是那位完美小姐是他的命定之人。   “别人大概都会以为我得了失心疯,但是你一定会帮助我,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我们是同道中人。”彼时刚刚年满二十的瓦伦丁如此说道。   辛西娅也确实当场答应了他。   她全身都为了这个提议而激动到颤抖,根本就无法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   假如不是玛丽女王的遗命,这本该是辛西娅与瓦伦丁之间唯一的交集,甚至连凯瑟琳夫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而在两年后的今天,有一个男人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命定之人。   仅仅是爱德华的一番话倒也还好,偏偏回程路上又到了一场袭击,二者相结合,足以击溃一个十四岁少女的心防了。   辛西娅忍不住绝望的想,如果爱德华没有撒谎,她也会像父亲爱上外室夫人那样疯狂爱上他吗?是不是哪天还会站在他身边对着瓦伦丁的尸首拍手称快?站在曾经欺凌她的人身边拍手称快?   真的是噩梦一样的未来。   想到这里她快要窒息了。   “如、如果……我真的爱上了爱德华……”她在瓦伦丁手心哽咽,“那你一定……表哥你一定要……杀了我!”   “唉,结果还是要聊罗瑟尔吗?你到底明不明是谁在为你出生入死啊,”瓦伦丁小声抱怨了几句,接着提高了音量,“好了你们两个!伤口处理完了就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嘁!小气!”安迪发出了嘘声,然后一点诚意也没有的安慰了少女一句,“小辛西娅别怕,要是首领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好好享受吧。”   “那我就守在门口,有事叫我。”伊恩回答道。   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瓦伦丁也把遮住辛西娅眼睛的手放了下来,转而一把将少女抱上了床,他受伤的右肩已经被白色纱布层层包裹,只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血色。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哄孩子啊,”他发了句牢骚,伸手拍了拍辛西娅的小脑瓜,“放心吧,到时候你不说我也会杀了你的,鉴于你到时候肯定成年了,说不定还能让你临死前好好爽一爽。”   辛西娅被迎面而来的老司机气场给惊呆了,一时间连抽噎都停住了。   面对未成年少女,瓦伦丁有再多的污力可以释放也懂得见好就收,他把身下的被子抽了出来,拍了拍辛西娅示意她盖上。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的不动脑子了,命运只是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想上就上,又不是往你嘴里灌了几斤春药逼着你上,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啊。”   “可、可是故事里都这么说的啊!还有圣光教的修士与王族为爱结合的呢!”辛西娅据理力争,“而且我父亲也……”   “谁跟你说的?”他皱起了眉头。   “我父亲……”   “不是你父亲,是前半句。”   “这不是王国十大真爱童话之一吗?”   瓦伦丁面露不虞,辛西娅一脸迷茫。   “……那个说的是我父母啦。”他沉默了良久才一脸别扭的说道。   “咦?!玛丽姑妈吗?”辛西娅吃了一惊。   “啊啊啊!”瓦伦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王国十大真爱童话里都说了什么,但你最好一句都不要相信。”   “他们两个只是意乱情迷的偷了个情,而那次偷情的产物就是我,”他顿了顿说道,“若是有什么的话也只是单纯的情/欲,跟爱情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   “玛丽女王需要为未婚夫守节的名声,我父亲作为修士更是绝对不能传出任何丑闻,他们两个穿好衣服就一拍两散了,之后女王生下了我,就把我送到了圣光教收养孤儿的收容所里,我的父亲更是从来没有来过我一次,可能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儿子吧。”   “所以你看,命定之人就是这种东西,又不是强制恋爱的魔药,什么命定的爱人不过是人们牵强附会上的东西,我们只是继承了先祖的一种生育促进机制罢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辛西娅的额头,最后总结道:“所以命定之人没什么可怕的,当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像我见到格蕾丝一样,会恶心的连隔夜饭都吐出来的。” 第13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三步   瓦伦丁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在下任女王意图选择莫洛文侯爵的小女儿当侍女长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辛西娅果真再也没有遭受过袭击,不仅如此,侯爵还特意送来了不少礼物,似乎是为了褒奖她的识相,气的公主殿下把这些东西统统锁进了库房。   生活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节奏,辛西娅一天六节课连轴转,小脑瓜被填鸭式教育塞的眼冒金星,随着她十五岁生日的不断临近,整个王宫也忙碌了起来,所有人都为了生日当天的继位典礼忙的脚不沾地,等到教皇的回函送达时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位年过六十的隐形王者在信函中表示会亲自从圣城来到卡斯蒂利亚为辛西娅加冕,要知道现任教皇于四十岁的时候登顶,至今已经统御圣光教这个庞然大物足足二十多年,积威甚深,早在五六年前就不再亲自出席帝王加冕典礼,统统派个红衣主教代行,这次肯亲自前来,可是给足小女王荣耀和面子了。   只是一想到卡斯蒂利亚是圣光教的核心机构异端审判局的大本营,能得到教皇如此重视也就不足为奇了。   整个帝都都陷入了教皇亲临的喜悦中,人们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都格外扬眉吐气,有了这些喜大普奔的人做对比,瓦伦丁在接到信函的第一时间就冷笑着扔进火盆的举动就分外扎眼了。   “那个老东西,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消停。”他如此评价。   “反正不是来敲打咱们就是又要帮他擦/屁/股了吧?”   安迪拿着小刷子给辛西娅涂着指甲油,柔和的淡粉色衬得她的手指更加晶莹剔透。   “真是的,老头子就是要有老头子的自知啊,”他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就别出来辣人眼睛了。”   “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他会不会是来找老大的?”伊恩正在批改辛西娅的试卷,他把改好的递给一旁的瓦伦丁,“毕竟我们已经离开圣城不少年头了,他确实也该憋不住了。”   “来找首领和来敲打我们有差别吗?教皇冕下每一次的‘疼爱’都格外让人吃不消啊,需要我先调制好几瓶精力魔药预备着吗?”安迪一边运用着灵巧的手指在辛西娅的指甲上贴着花,一边抬头望向了瓦伦丁,“你可是重伤未愈啊,再被他来个下马威的话,搞不好会死哦?”   “把你那个恐怖的味道改一改我就喝,嘁,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他要是还有余力想那种事的话我也是佩服他,“瓦伦丁说着把试卷举到眼前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他就怔住了,回过神来以后猛地一拍桌子,“辛西娅!你竟然考了不及格?吃的那么多东西到底都长哪里去了?”   被点名批评的辛西娅吓得差点跳起来,她闻言委委屈屈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的胸部,顶着自家表哥教导主任般严厉的眼神开始反省。   即将成年的辛西娅最近在疯狂抽条,比一个月前的自己整整高了一个头不说,胸部也像吹气似的鼓了起来,配上那张洋娃娃般精致漂亮的脸蛋,再过几年就能被赞一声“巨/乳童颜”了。   发育带来的必然是营养需求的增大,本来就吃的颇多的她,如今食量更是暴增一倍有余,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胃王。   有句话说的很是在理,当你的血液全部涌到胃里的时候,脑子自然就会供血不足。   瓦伦丁对于这个明显是给懒人找借口的说法很是不屑一顾,鉴于伊恩和安迪要应对审判局里堆积如山的视察文件,他决定亲自接手辛西娅的教育,内容嘛,自然是趁着教皇还没到,进行一次圣光教知识大突击。   于是水深火热的生活拉开了序幕。   本来就已经被繁重的课程给塞的飞不动的辛西娅这下子彻底变成了一只废鸭了。   “《关于第四十五届圣光教全体修士大会第二次会议精神的学习与研究》?这种东西随便编一个就行了,”他随手把一份文件摞到安迪面前堆积如山的待批文书上,对于下属提出的强烈抗议视而不见,又绕到了奋笔疾书的辛西娅背后,“这道题写错了,教皇的名字是格里高利六世,不是格子纹六世,你以前上课的时候难道都在睡觉吗?”   “我要先声明一点啊!”辛西娅觉得于必要为自己正一下名,“我以前在家庭教师的学生中可是名列前茅的!”   “真不得了,其他学生都是天生大脑萎缩吗?”   未来的女王撅起了嘴,把脸鼓成了一个包子。   看着她闹脾气的样子,瓦伦丁挑了挑眉:“你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哼!”这是辛西娅的回答。   “首领!首领!”安迪眼疾手快地扔掉手里的钢笔,拽住了想要敲醒闹脾气少女的瓦伦丁,“我觉得啊,小辛西娅的成绩没有起色,是你的教育不对!”   “啊?我都已经把那本养猪大全给扔掉了,换上了你推荐的那本《养孩子的100条守则》,”裁决长恶声恶气地质疑道,“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一个月前的辛西娅和一个月后的辛西娅已经不一样了啊!”安迪淳淳教导,“我之前推荐的是少儿期的养育方法,现在应该换成青春期的了!”   “除了个头大小以外我还真没看出差别来,”青年坐到了软椅上,两条修长的腿上下交叠,吊儿郎当的晃着,“哦,还有胸部变大了,这倒是件好事,我讨厌平胸。”   说完他还对着辛西娅突出的前胸吹了个口哨,简直丧心病狂。   你是哪里来的老流氓啊!   被调戏的少女气呼呼的用手掩盖住胸部,红脸的像个娇艳欲滴的大苹果。   还有一座文件山没处理的安迪夹在这对闹脾气的表兄妹之间心很累,他的本职明明是变态不是育儿专家好吗!   “青春期的少女是很敏感的,你不能用以前养宠物的态度去养她啊!”审判官简直有一种把盖住一只眼睛的刘海给撩上去的冲动,“回想一下好吗!你以前是怎么去勾搭同龄女孩的!”   他这个上司平时做这种事情拿手的要命,怎么一碰到辛西娅就全乱套了!   “当然是温柔体贴,强势关怀,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再瞅准机会利用掉。”   “……你完全是个人渣啊,首领。”   “一点也不想被你这个剥皮爱好者这么说。”   “那你把刚刚句话掐头去尾,只留下温柔体贴和强势关怀不好吗?”安迪完全不理解上司的纠结,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当然不好啊!”瓦伦丁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不可理解的爬行种,“勾搭炮灰和养女儿能一样吗?”   “你又不是她亲爹!”安迪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观赏天文奇观了,“你要是真把她当女儿了,以后上/床的时候不会有心理障碍吗?”   “哼,等到她能够引起我的兴趣起码要长成这样才行,”修士伸出双臂在空中划了一个葫芦,“这个小鬼还有的长呢。”   “况且,”瓦伦丁把左臂支撑在椅子扶手上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玩养成游戏难道不是你的提议吗?”   安迪被怼的一时语塞,他转念一想又振奋了起来:“原来如此,代入感越强到时候反而越刺激呢,还是首领你会玩啊!”   “够了!”   辛西娅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红着脸抽出身后的靠垫扔了过去。   “你们两个愚蠢的直男!”   “嘿,什么叫愚蠢的直男?”身后敏捷的躲过了突袭的靠垫,瓦伦丁迈开长腿几步赶上想要转身逃跑的辛西娅,把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难道基/佬就不愚蠢了?”   这是重点吗?   为了拯救文件山不得不硬挨一靠垫的安迪冲天翻了个白眼。   瓦伦丁把不断挣扎的辛西娅按回了座位,然后一手撑着座椅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微微弯腰让二人的距离缩短,双方的脸庞凑的极尽,辛西娅甚至能看清对方冰蓝色眼睛里的纹路。   那是一个以六芒星为中心的华丽魔法阵,上面写满了辛西娅看不懂的符号,魔法阵在瓦伦丁的瞳孔中缓缓旋转,带着吞噬人心的魔力。   这、这是什么?   这个男人身上掩藏着太多秘密,每一次觉得自己稍微揭开了一些,又会被新的谜团层层围绕。   “你给我听着,小鬼,”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辛西娅的脸上,“格里高利六世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蔼可亲,那是一个已经被权力腐蚀了脑袋的老疯子,他能够成就你,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毁了你。”   “他喜欢可以又利又快的刀子,也喜欢臣服温顺的羔羊,可无论是刀子还是羔羊,他都有无数个其他选择,随时都可以挑出人来代替你来取悦他,”他伸出舌头,湿润的感觉侵袭了少女粉嫩的脸庞,“现在他已经把蛇信伸到了你的脸边,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瓦伦丁放开了辛西娅,重新站直了身体。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逼着你记住这些枯燥又乏味的东西了吗?”   “他也会毁了你吗?”辛西娅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毁了这个他成就的你?”   “当然会,”一丝冷笑在瓦伦丁唇边蔓延,“所以我要在这之前先毁了他。” 第14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四步   教皇格里高利六世是在继位大典的前一天到达的。   在这一天,几乎卡斯蒂利亚所有的贵族都参与到了迎接教皇的典礼之中,辛西娅穿着一身金红相间的华丽礼裙站在最前排,身上佩戴着原本属于玛丽女王的珠宝首饰,过于庄重的打扮放在还是少女的公主身上显得有些滑稽,然而考虑到唯有女王或者国王的配偶才能在教皇面前穿白色礼服,不能着公主正装的辛西娅在迎接教皇的大事上把自己搞成一个小大人也是纯属无奈之举了。   在她的身后是罕见穿上华丽神袍的瓦伦丁和一如既往西装三件套的莫洛文侯爵,而在他们各自的一边则是肃立的审判官和贵族们。   虽然被瓦伦丁妖魔化过无数次,但教皇实在是个看上去非常和蔼的老人,他穿着绣有金色的纹路和鲜红的十字架的白色法衣,花白的头发掩藏在高耸的尖帽下,手里握着代表圣光教最高权力的十字架镶金法杖,脸上是慈祥的笑容,走到辛西娅面前时还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距离我上次来到这里还是30多年前,那时候我作为随行修士参加了上一任教皇冕下为玛丽女王的加冕典礼,”他的语调轻容,语速缓慢,听上去格外舒畅,“没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竟然能再次回到这片土地,愿圣光庇佑你,玛丽的继承者,可爱的辛西娅公主。”   辛西娅闻言连忙上前亲吻他微抬的手指:“愿您将圣光的仁慈播撒在这片土地,我最敬爱的冕下。”   教皇微微一笑,等到辛西娅退回原位,他将视线投注到笑得如沐春风的瓦伦丁身上,用熟谙的语气对他说:“让我看看这是谁,难道不是我们的小瓦伦丁吗?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走不动了,竟然这么些年都没有来看你。”   竟然能让教皇说出来看他的这种话,哪怕明知道不过是句玩笑,瓦伦丁所受到的宠爱也可见一斑,外界传言的他在教皇面前独得偏爱看样子也并非空穴来风。   “圣光作证,您若是想看我,只消一封信,我就会飞奔回去,”殷勤的上前亲吻教皇的法衣一角,瓦伦丁的语调谦逊又得体,“您是我的精神导师,于圣光之海中点化了愚昧不知感恩的我,愿您永沐荣恩。”   年迈的教皇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抬手挽住了瓦伦丁的胳膊:“我非常想念你,我的孩子,你这些年的功绩,我在圣城里也有所耳闻,可惜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么折腾了一路竟然有些顶不住了,有再多的话想说只能等到晚上了。”   或许是辛西娅眼花,瓦伦丁在听到教皇说出“晚上”这个词时脸上的笑容有瞬间不太自然,然而这个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等到她再去细看,他已经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了。   “那是自然,请您好好休息,我等将于晚上再去拜会。”   “哦对了,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一个人前,你见到他肯定会很高兴,”教皇拍了拍他的胳膊,“罗伯特,过来!”   一位全身被精铁盔甲覆盖的骑士应声从教皇身后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中出列,他几步上前,摘掉了自己的头盔,单腿跪下亲吻教皇的法衣。   “愿您永沐荣恩,冕下。”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奇异的金属摩擦声。   “来来来,罗伯特,这位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公主,”教皇笑呵呵的介绍道,“至于我身边这位你不可能不认识吧?说起来你和瓦伦丁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吧?”   “公主殿下,圣殿骑士罗伯特向您致敬,愿圣光庇佑您。”   他单膝跪下,腰杆挺的笔直,右手握成拳扣在左胸上,头颅微低,辛西娅连忙微微抬起自己的右手,对方用双手捧着,轻轻的在手指处亲吻了一下。   行完礼后,骑士重新站直,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严肃男人,黑色的头发被理的极短,划过了整张脸的伤疤为他更添威严,乍看上去与伊恩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后者的伤疤从右往左,而他则是从左往右。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一定很对称。   辛西娅在心底偷偷乐了一下。   男子面对瓦伦丁时态度很明显又生硬了几分,他用硬邦邦的语调说道:“瓦伦丁修士,愿您在圣光之海走的更远。”   “与您共勉,罗伯特骑士。”瓦伦丁的回答也是纯属皮笑肉不笑。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不对付,偏偏教皇就是视而不见,反而一手拉着一个,从迎接典礼说到紧接着的午宴,让所有有幸目睹二人之间尴尬气氛的人都感觉吃进去的食物像是石头一样坠着胃部。   用过午餐之后,年过六十的教皇大人满脸疲惫的表示想要歇息,就由瓦伦丁引路,罗伯特护送,带领着其他随行人员一起前往了早已准备好的房间午睡,目送这位重量级人物离场的辛西娅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最重要的客人退场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了赖着的理由,贵族们依次向公主告别,轮到爱德华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又收获了一个眉眼。   终于没有外人了,辛西娅瘫坐在了餐桌边。   “你看起来很憔悴呢,小辛西娅。”终于找到机会上前给她补妆的安迪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要是你就会多吃一点,毕竟这餐结束以后,一直到明天即位典礼结束,你都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   伊恩沉默着切下一大块乳猪肉放进了辛西娅的盘子里,得到了后者感激的一笑。   “你们知道那个罗伯特骑士是谁吗?”她一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天知道她刚刚根本不敢放开了吃。   “你是说刀疤罗伯特?”安迪愣了愣,“他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号人物,教皇的亲信团成员之一。”   “他看起来跟表哥相处的不怎么好。”辛西娅又给自己拿了一点小羊排。   “这可很难说,我和伊恩跟这位大红人没什么接触,”拿着粉扑的修士摊了摊手,“唯一的接触就是伊恩送了他那条著名的疤。”   “他也送了一条给我。”伊恩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叫“很难说”吗?这叫相当不好吧!   辛西娅双手捧着脸做呐喊状。   “大人的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哦,我的小可爱,”取了一块布丁塞进辛西娅嗷嗷待哺的小嘴,安迪没被刘海盖住的那只眼眯了眯,“假如有需要的话,别说联手了,就算让伊恩去跟罗伯特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跳华尔兹也不是不可以哦。”   “敬谢不敏。”似乎是被想象的画面给恶心到了,伊恩搓了搓胳膊。   想着有了这顿没下顿,辛西娅彻底放开了吃,只是她一个人就把剩余的菜肴塞了三分之一进肚子,等到她用餐巾擦嘴的时候,等候在一旁的侍女们则陆陆续续的将余下的菜肴撤下,给肚子还留有一丝余地的公主殿下上了大厨专门做的甜点——一小块淋着厚厚巧克力酱的布朗宁,巧克力点心诱人的香味彻底刺激了辛西娅的味蕾。   通过着三个月的清洗,整个皇宫基本都被换上了瓦伦丁的人,鉴于他不可能每次都按时赶回来给辛西娅做饭,就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了一位国手级的主厨,只是在营养的摄入方面严格把控,向布朗宁这样的重油蛋糕,若不是今天的特殊需求,平日里是没有口福的。   陶醉的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感受着巧克力在口腔中融化的美妙,辛西娅在继位前的最后一顿饭正式落下了帷幕,侍女们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餐桌,她们对于未来女王的好胃口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于有的已经习惯到了坚信女孩子就应该吃这么多的地步。   酒足饭饱的辛西娅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长袍,在瓦伦丁的两位左右手的护送下离开了寝宫前往在皇宫内部的礼堂。   皇宫礼堂位于皇宫院落内的一座小型神殿,其最初的存在意义是向圣光教表示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重要典仪中的一环,随便什么事都能带着它出镜,即位典礼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拉下它,按照惯例,辛西娅需要独自在这里呆到明天天明,向圣光祷告和祈福。   若要是按着瓦伦丁的性子,辛西娅身边的防卫绝对不会露出如此大的空隙,奈何他被教皇绊住了,唯二能够信任的下属又要应付其他的圣光教修士,再加上辛西娅现在又没有可以信任的侍女长,只能真真切切的孤身度过这个夜晚,好在教皇的落脚处就在神殿的其他房间,圣殿骑士将这座神殿团团围住,在某种意义上同时也保护了辛西娅的安全。   本来应该如此的。   由于圣光并没有实体,自然也没有人像,圣光教的礼堂与其他的宗教都截然不同,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方水池,水池上空悬挂着一个由纯粹圣光组成的巨大光球,柔和的光芒将池面蒸发的水汽照映的烟雾缭绕,而辛西娅就跪坐在圣光球下,双手合十紧握,放于胸前,看起来娴静又优雅,这是祷告的姿势。   姿势做起来很美,但长期保持就不那么美妙了,没过几个小时,辛西娅就觉得自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浑身酸痛又发麻,她苦着脸揉了揉僵硬的四肢,弯腰想要从水池里舀把水洗个脸。   就在清澈见底的池子里,在缭绕的烟雾深处,倒映出了两个女人的身影,一个跪坐在池边伸出双手,一个手持利刃站在前者的身后,脸上带着蕴含着毒意的表情。   辛西娅猛地回头,持刀女人的身影烙印在了视网膜里,伴随而下则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她只觉脖颈一痛,鲜血从伤口中喷溅出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落入了冰冷的水池中,鲜红色在随着水流晕染开。   她渐渐沉入水底,奇怪的是意识还非常清醒,能看到无数条金线从光球中探出,连接到了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她透过层层池水注视着夺走她生命的女人。   那是爱丽。   光线越来越多,逐渐了笼罩了视野,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下巴重重的磕在前胸上,辛西娅猛然惊醒,还是熟悉的礼堂,她竟然在祈祷的过程中睡着了,幸好周围没人看到。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却怎么也记不得具体的内容,她想要从池子里舀水洗脸清醒一下,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向自己靠近。   而那个人,手里举着一把匕首。 第15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五步   “叮!”   刀刃与大理石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辛西娅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爱丽挥来的致命一击。她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祈祷袍的轻便,若是还穿着平日里臃肿的裙子,她方才就没命了!   “不错嘛,没想到你个废柴竟然还挺敏锐的。”满怀恶意的袭击者如此讥讽道。   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辛西娅一个劲的沿着水池后退:“爱丽,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对吗?”侍女长握着匕首的手臂挥舞了一下,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不断向辛西娅逼近,“是啊,我本来应该被关在自己的房间,等着你继位以后就被无情的处死啊!”   “你冷静一点!”伸出手隔空挡了一下对方,辛西娅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用余光搜索着退路,被袍子遮掩的双腿忍不住发抖,“这是个误会,爱丽,我并没有要杀你啊!”   “啊哈!”女子不屑的喷气,尚算秀丽的脸蛋已经扭曲为了狰狞,“若不是你这个妖精,瓦伦丁怎么会想要杀我?都是你!一定是你在蛊惑他!你就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姑妈一样!”   瓦伦丁你大爷的!   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阿姨!   辛西娅在心底大骂不负责任的表哥,只是有件事情她想不通,若是爱丽仇视她还可以理解为是痴恋瓦伦丁后的嫉妒,那她在言语中侮辱玛丽姑妈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比较喜欢你们这种贱人?”爱丽的语气如诉如泣,脸庞一时被悲伤掩盖,一时又被憎恨占据,“明明我!明明我更爱他啊!”   这家伙难道被姑妈横刀夺爱过?   不靠谱的猜测一闪而过,辛西娅努力掩盖自己的胆怯,为生还做着卓绝的努力。   “是,我们都是混蛋!可是爱丽你想想,这里是教皇冕下的落脚处!外面都是圣殿骑士和圣光教修士!我只要高声叫喊他们总会听到,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掉的,为了一群混蛋丢掉性命值得吗?冒犯教皇是罪无可赦的啊!”   “哈哈哈哈,罪无可赦?这不是更好吗?”,爱丽的嘴角诡异的上扬,突然压低了语气,没有握刀的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的辛西娅公主,你知道这三个月内皇宫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这座王城内外有多少人想要你死吗?”   少女被问的一时语塞,异端审判局做惯了类似的事情,整个清洗的过程都悄无声息,从来没让任何相关的画面发生在辛西娅眼前,只不过从瓦伦丁坚持晚上陪她睡和其他人从不让她落单的表现来看,皇宫内部确实是危机四伏。   然而多年的冷遇让她装傻充愣的水平炉火纯青,该怂就怂从不手软,哪怕每天在她眼前露脸的侍女都不一样,只要饲养她的表哥大人没有点破,她就能驾轻就熟的假装自己脸盲!   这就是辛西娅的生存之道。   “你看,你被保护的这样好,是他最重要的王牌,瓦伦丁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在你身上有任何疏忽,我了解他,甚至比他想象中更深,”爱丽的精神似乎平稳了一点,说话也有条理多了,只是还没等辛西娅松一口气,她就陡然拔高了音调,“所以我更要带着你下地狱!!”   被侍女长癫狂的神态给吓住了,辛西娅怔怔的看着疯狂的女人走来,一步、二步……她猛然回过神,转身拔腿就跑。   或许是危机感反而促进了大脑活跃,听到身后爱丽追来的脚步声,她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礼堂并非是一个密室,恰恰相反,这里有无数间侧门,连通着神殿的各个角落,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冲到外面去找圣殿骑士或者皇宫护卫求助,可爱丽的来向就是正门口,丝毫没有武技特长可言的辛西娅是无法超越一个成年半精灵的封锁的。   半精灵是一种非常依赖血统的种族,在觉醒精灵血统之前,他们与在魔法或武技上小有天赋的普通人毫无分别,一旦成年觉醒了血统,力量就会呈阶梯式爆发,哪怕是再平庸的人,都会拥有远超出水平线的身体素质,资质特别好的人甚至会觉醒独有的天赋技能。   辛西娅毫不怀疑,她要是敢踏入爱丽的攻击范围,等待她的就是割喉的下场。   既然排除了正门方向,次一级的选择就是进入神殿内部,寻找今夜在这里下榻的教皇一行人了,无论即将继位的女王被前任陛下的侍女长追杀传出去会惹出怎样的风波,在活命面前也顾不得了,就让表哥那个罪魁祸首头疼去吧!   那就,左边!   猛地提速,辛西娅无比感谢她明天就是十五岁生日,身体已经发育的与成年精灵相差无几,放在以往,像现在这样飞奔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跑啊,辛西娅!!”身后尖利的女声越来越近,“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躲开皇宫里这么多守卫的吗?因为我的天赋技能就是——速度啊!!!”   哪个脑残会把能觉醒技能的人给送到皇宫里当奴仆啊!你爸妈脑子有病吧!   冰凉的匕首间几乎是擦着辛西娅的后脖颈划过,少女的嘴巴里已经泛出了铁锈味,她看着近在眼前半敞着的橡木门,心一狠,脚下愣是又快了几分,她扑进了门里,转身用冲力关上门,饶是速度不慢还是让爱丽伸进来了一只手臂。   侍女长用被门夹住的右臂抓住了顶着门的少女,狰狞的面孔拼命的往缝隙里挤,嘴里发出高亢的咒骂,辛西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在数次挣脱未果以后,干脆一口咬上了对方钳制自己的胳膊。   要是说顶着“废柴”名号的公主殿下全身上下有什么部位杀伤力嘴强,必然是她那口吃嘛嘛香的牙,尖利的犬齿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一股股鲜血从她啃咬的位置涌出,趁着爱丽呼痛下意识撤手的空隙,辛西娅爆发出了一股牛劲,竟然真的把门给关死了!   摸到门闩狠狠一推,她才浑身脱力般滑倒了冰凉的地面上。   还没等辛西娅缓上一缓,发了狂的爱丽就开始了撞门,知道自己逗留的话依然难逃一死,年少的公主努力控制发软的腿脚,几乎是以爬的方式离开了门口,在走廊上艰难的前进。   无论是谁都好!来救救我吧!   辛西娅忍不住祈祷起来,她深知那扇木门根本就拦不住一个发狂的半精灵多久,只能勉强自己不断从两侧紧闭的房间中寻找一点微弱的亮光。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她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向上还是向下,一扇微敞的华丽雕花门出现在了视野里,从里面投射出她苦苦寻找的温暖色彩。   连滚带爬的来到门前,辛西娅用手巴住了门缝,一句微弱的“救命”还没出口,就被她捂住嘴又吞了回去。   在明亮的房间内,不知为何竟然树立着一座巨大的十字架,一个男人被脱光了上衣吊在上面,他身上遍布红肿的伤痕,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肌肤上,身体随着不断落下的鞭子而微微颤抖。   “啪!”   一鞭落下,行刑者是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的名字是罗伯特,是一名高贵的圣殿骑士,而如今他挥着手上的武器,对十字架上的人进行着毒打。   “怎么样?我亲爱的孩子?”   教皇的声音在辛西娅的视角之外响起来,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中带着几丝不同寻常的兴奋。   “你是否从这痛楚中体会到了我主的教诲?是否感觉到了圣光的威严?”   “啪!”   又一鞭落下,被吊着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痛哼,随后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喘息:“哈,冕下的教诲,属下已经成分感受到了。”   “那就向我忏悔吧,向我求救吧,用虔诚卑微的态度来恳求我吧!”教皇继续说道,语调越来越狂热,“那么我就会赦免你的罪过,救你脱离苦海,来吧!”   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辛西娅整个人躬成一团侧身躺在地上,身体克制不住的抖如糠筛,她用尽全身力气咬住嘴唇,刺破皮肤的牙齿让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可只要稍一放松,就会有悲鸣从中逃逸。   屋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鞭打。   不能出声,不能被发现!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句话,哆哆嗦嗦的向别处挪去。   “谁在那里!”一句呵斥从屋内传来。   被、发、现、了……   如潮水般的绝望感彻底侵蚀了少女,她脑子一片空白的看着罗伯特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门,把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她一脚踹开,拔出了佩剑。   圣殿骑士依然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公主不合时宜的出现,他右手持剑,将佩剑精准的刺进了不知何时同样站在门口的爱丽的心口。   罗伯特下手很准,把辛西娅追击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侍女长被一击毙命,手中的匕首摔落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她的视线依然向前,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罗伯特!发生了什么?”教皇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比平时急促了一些。   “是一名侍女,冕下,”罗伯特恭敬的回答,仿佛他从未见过辛西娅,“为了以防万一,属下已经将她击毙了。”   “怎么会有侍女进入这里!……算了,这件事就交给你调查了。”   教皇似乎走动了几步。   “今天就到这里吧,兴致都没有了。”   屋里传来了铁链的撞击声和重物落地声,没过多久,教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好了,我的孩子,爬过来亲吻我的鞋子吧,”他说,“你这身圣痕真是美的无与伦比啊,我的……瓦伦丁。”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被踹到装饰雕像后的辛西娅一动不动,任由眼泪打湿了身下的地毯。   啊,没错,这里是地狱啊。 第16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六步   抬手扭死头顶的花洒,瓦伦丁拎起一旁的浴巾简单擦了一下身体,套上干净的裤子,就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浴室,冰冷的水珠顺着金色的发丝滴到地上,发出了“啪嗒”的响声。   “真是的!就算是你,在被鞭打之后冲冷水也会受不了吧?”   已经准备好消毒/药剂和纱布的安迪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手里的剪刀熟练地把纱布裁成大小相等的长条。   “吵死了,冷敷一下伤口没什么不对吧?”   瓦伦丁坐到了长沙发上,肩上搭着半干不湿的毛巾,用手抹掉了滴落在脸上的水珠。   “你那是冷敷伤口吗?是冰镇才对吧!”红发修士愈加不满了,拿起消毒/药剂泼到男子的背上,“能不能不要老是做会增加治疗难度的事啊?”   “嘶……轻点,你这个庸医。”瓦伦丁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我这个庸医你早就死了,尊敬的裁决长大人!”安迪把纱布往瓦伦丁身上猛地一拍,“话说我们真的不去招一个专业药剂师吗?就算配方都能够搞到,但我毕竟是个魔法师,专长是调制魔药,做这种治病救人的玩意儿到底比不上专业的。”   忍耐着身上传来的刺痛,瓦伦丁发出了一声冷哼:“药剂师和治疗师全部被掌握在教会手里,剩余的荒野医生也八成是他们培养出来的,你要是想要日夜面对着一个间谍或者监视者的话,那就招一个吧。”   “好吧,当我没说,”安迪举手做投降状,“啊啊,书上说,主世界的魔法师念动那些古怪的咒语真的会召唤出绚丽的魔法,是最为恐怖的攻击者,哪里像我们只能发发小火球,搅动汤勺做个魔药,还和药剂师、巫蛊投毒师傻傻分不清。干脆我们找个机会移民吧?”   “别白日做梦。”瓦伦丁做出了精准总结。   红发修士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但好歹还记得撕块胶布固定住上司身上的纱布。   伤口传来的刺痛感让青年皱了皱眉,越是冠冕堂皇的地方隐藏的黑暗越深沉,圣光教修士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很多都已腐败不堪,不少人还养成了玩弄美貌少年少女的特殊爱好,比起经常在床上把宠物玩死的某些红衣大主教,仅仅热衷于施虐侮辱的教皇已经算得上同阶级少有的好伺候了。   “……辛西娅那边怎么样了?”他问道。   “不太好,我们的小公主这次可真是吓到了,”安迪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耸了耸肩,“也难怪,短时间内接连遭遇刺杀,搁谁也要心惊胆颤,伊恩在那边守着她,谁能想到服侍了玛丽女王一辈子的爱丽竟然是个能力者呢?”   就算是在被血统至上论支配的贵族中,能够觉醒技能的能力者也没有多到像街边的大白菜,几乎每一个都会被家族认真培养,送进宫当侍女基本上属于天方夜谭了。   “区区一个速度特长,算不上优秀,”瓦伦丁敲了敲沙发扶手,“用来当出其不意的暗棋倒是正好,这并不稀奇,只是我们都先入为主了而已。”   “你是说,她是前任女王的暗棋?”安迪摸了摸下巴。   “不,我怀疑她是别人放在女王身边的暗棋,”瓦伦丁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可惜她已经死了,不知道从尸体上还能找到什么。”   “没办法啊,要不是罗伯特手下的够快,她把小辛西娅给扯出来了怎么办?”把医疗包收进袍子口袋里,安迪夸张的做了个鬼脸,“也不知道被打的你和被逼着打你的他到底哪个比较惨。”   “当然是我比较惨啊!”诧异的瞥了手下一眼,瓦伦丁思忖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告诉罗伯特,我欠他一次。”   “好好好,我今晚就去跟他叙叙兄弟情,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红发修士一边点头一边往门口走去,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猛地回头:“说起来你要不要吃个生鸡蛋补充一下/体力?”   “……我只是挨了顿打又不是被榨干了好吗!”   瓦伦丁抄起肩膀上的毛巾对准那张欠揍的脸就扔了过去,被击个正着的安迪顶着一条毛巾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送走了经常性抽风的下属,金发青年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拎着沾染着血迹的衣服站起身,将它丢进了一旁的脏衣篮里,篮子一接触衣物立刻就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把带着血的布料烧的干干净净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长出一张血盆大口把剩余的灰烬一口吞下,做完这一切后还打了个饱嗝。   嫌恶的瞥了一眼吃撑了的脏衣篮,瓦伦丁套上了一件崭新的修士服,他今晚已经非常疲惫了,但还有着一个辛西娅等待着他去安抚。   这个房间位于女王寝宫的下方,连接着皇宫底下四通八达的通道,是只有历代国王才会知道的避难所,玛丽女王曾在这里生产,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把这个诞生之地告诉了自己的私生子。   顺着盘旋的楼梯拾级而上,他推开了连通着寝室的暗门,一块不起眼的地砖被轻巧的推开,把住出口的外围,双臂用力一撑,整个人就跃了上去。   自打换了主人以后就被布置的越发少女风的寝室少有的灯火通明,不仅每一个装饰烛台都被点亮,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几盏流光溢彩的魔法灯,寝室的主人穿着粉红色的蕾丝边睡袍半跪在大床中央,脑袋上顶着绣有猫耳朵的睡帽,怀里抱着跟她整个人差不多大的松软抱枕,正抬着头去够站在床边的傻大个拿在手里的糖果。   伊恩拿糖果的手向左,辛西娅的头就向左,伊恩拿糖果的手向右,辛西娅的头就向右,伊恩拿糖果的手抬高,辛西娅就嗷嗷叫。   看着眼前的大傻逗小傻,英明神武的裁决长在想要掐死谎报军情的安迪的同时心中微妙的升起了一丝不爽,大概类似于“我逗我妹妹也就算了,你他妈算老几也敢动手?”。   伸着脖子的辛西娅瞄准头顶移动的糖果一个弹射,啊呜一口把伊恩的手指也包在了嘴里,吓得后者连忙松手,失去了支撑的少女吧嗒掉回床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噗嗤。”   被逗的笑出声的大个子刚咧开嘴,就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侧徘徊,一扭头就看到自家老大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   “嗨,”他僵着脸抬手打了个招呼,“你的脸上好像写着‘离我妹妹远点’啊。”   “你还有脑子真是太好了。”   比起被抓了个现行的伊恩,好不容易翻过身的辛西娅就热情自然多了。   “表哥!!”   她欢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手伸开,做出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瓦伦丁觉得自己竟然担心这个脑容量只有核桃大的傻瓜真是蠢毙了,于是蠢毙了的表哥走了过去,还不忘把傻大个推到一边,抱住了脑容量只有核桃大的表妹,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是想顶着黑眼圈出席即位典礼吗?”他恶声恶气的说,然后扭头瞪了伊恩一眼,“还有你!大晚上的让她吃糖是想让她长蛀牙吗!”   大个子看着手里拿着的糖果,心虚的掩到了身后,小碎步偷偷挪了出去。   被表哥抱住的辛西娅先是美滋滋的扭动了一下,随后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没、没碰到你的伤口吧?”   “……我真感谢你还记得这个事啊,”一把将少女又塞了回去,瓦伦丁冷着脸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毕竟像你心这么大的也是人间少见了。”   被嫌弃的辛西娅委屈的瘪了瘪嘴:“还不是你的风流债!”   竟然还学会顶嘴了!   瓦伦丁看辛西娅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叛逆少女”,他算是彻底体会了一把以往那些被他勾搭着走上歧途的少女的老爹的心情。   这憋屈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两个人一个憋屈,一个委屈,都默契的绕过了瓦伦丁伤痕的来源和辛西娅的遭遇,透过薄薄衣物传来的体温营造出了虚假的温馨与安全感。   “明天我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了呢,”辛西娅枕着表哥的胳膊,充满希冀的说道,“到时候我就官大一级了!”   “是啊,戴着猫耳朵睡觉的女王。”瓦伦丁很给面子的应和。   少女一听就不乐意了:“喂!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天命之子呢!”   金发青年嗤之以鼻:“你?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天命之子’的名单上签名充个数。”   “这玩意儿竟然有名单?!”辛西娅深深地震惊了,嘴巴张成了一个圆润的“O”。   “半位面所有在位的皇帝都在上面,毕竟今年就是天命之子出现的时间,与其到时候看走了眼惹得对方大发雷霆祸及自身,还不如一网打尽,这就是教会的打算,嘁,净干些没用的事。”   少女瞪大了眼睛认真问道:“难道天命之子就没有什么特征吗?比如生下来就有小天使在旁边吹个喇叭之类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一条,”瓦伦丁摸了摸下巴,“据记载,做出预言的先知说,天命之子是杀不死的。”   “你是说啪叽一下子摔成了肉泥,结果身体一下复原了?”辛西娅从被窝里探出身子,双手挣扎着比划。   “……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我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难道你就不会想点原地复活之类的少女浪漫幻想吗?”   “你都说是幻想了!”   “啧,”舔了舔嘴唇,瓦伦丁一如既往的面露不耐,“不可能有不死之身这种东西,据说是时间回溯。一旦他死了,整个世界都会被回溯到他还活着的时候,直到他做出了能够避免死亡的选择,时间才会继续向前。”   “……可这不是很奇怪吗?”举手发言的辛西娅歪了歪头,“时间回溯以后大家都失去了记忆吧?那不是依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吗?连天命之子本人也记不得自己死过一回了吧!”   “你以为教会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瓦伦丁斜了她一眼,“不然挨个毒死一次多方便?”   果然不能对圣光教的节/操多做期待。   “这到底是什么破特征啊,就不能醒目一点吗?”少女不服气的嘟嘟囔囔,“比如世界第一可爱啦,怎么吃也吃不胖啦,跟他作对的都要倒霉啦……”   “好了,好了,快去梦里当天命之子吧!”   一心想睡的凶恶瓦伦丁烦躁的镇压了穷精神的表妹,挥手灭掉了屋内的烛火和魔法灯,辛西娅靠在表哥结实的胸膛上,眼皮子渐渐打架,陷入了梦乡。   然后她梦见自己在幽深的长廊上拼命奔跑,走廊的尽头是浑身是血的瓦伦丁,却怎么也跑不到,只有身后“嗒嗒”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辛西娅觉得快要被身后的黑暗抓住的时候,她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几十个侍女那着衣物站在床边,原来她已经干/掉了万八千个对手成功竞选了天命之子,然后穿着裙子的表哥带着七八个孩子还有怀着孕的爱德华气势汹汹的找她负责,还有变性成功的娜塔莎跳出来宣布自己才是真爱……   辛西娅猛地的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吓、吓醒了QAQ” 第17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七步   几乎是天刚蒙蒙亮,辛西娅就被瓦伦丁毫无留情的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侍女们已经鱼贯的在房间内出入,加冕礼服和珠宝首饰流水一样的被送进来,已经穿戴整齐的瓦伦丁亲自将洁白的毛巾放入盛放热水的金盆中打湿,拧干后往她脸上一呼,湿热的触感彻底把还在迷糊的少女给叫醒了,还在毛巾离开时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瓦伦丁把用过的毛巾丢回水盆,端盆的侍女立即退下,接上来的是盐盒和漱口杯,矜贵的裁决长把右手手指伸进了盒中沾取了粗盐,左手捏着表妹的下巴,以秃撸乳猪的姿势把她的嘴巴从外到里的搓一遍,最后才拿起了漱口杯往里灌了灌。   人用粗暴的方法洗漱完毕的辛西娅很委屈,瓦伦丁告诉泫然欲泣的少女这是只有德高望重的大主教才能施加的洗礼,但是从良心讲,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哪里德高望重啊!说是穷凶极恶还差不多。   加冕礼服非常华美,足足花了艾伯特老爷爷整整三个月,占用他无数可以用来折磨囚犯的休闲时光方才完工。整套礼服纯白无暇,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碎钻和珍珠,一串奶黄色的花朵修饰着V字型领口,最低处悬挂着一块菱形的钻石挂坠,与裙摆上精美的蔓藤纹路相映成辉。礼裙上面还搭着一件同色的绒毛长披风,在肩头位置配有黄色流苏,披风上面绣有金色的常青藤和王冠,整个披风足足有三米长,可谓是相当有分量,在辛西娅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张大地毯。   为了能够把自己塞进这件收腰礼服,辛西娅不仅被无情的剥夺了进食的权利,还要穿上一件简直能把她勒窒息的紧身衣,在瓦伦丁冷酷的监视下,侍女几乎是把她踹到墙上才系上的绑带。   感觉自己已经被绑成了一条咸鱼的公主生无可恋,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闪耀着迷人光泽的珍珠项链被套上了脖子,红宝石坠子卡进了锁骨的凹陷,同款的耳坠拉扯着耳垂,自觉被打扮成行走的首饰盒的辛西娅被按到了梳妆台前盘发。   银色的长卷发被编进发束,在后脑勺上固定成了精致的形状,一大一小两顶王冠也被送到了她面前。   稍小的王冠通体白银,以黑白两色珍珠打底,中间镂空,其上是纯粹由钻石拼凑而成的冠饰,十字架与月桂树相间矗立,整体造型精美绝伦。较大的王冠则是由黄金塑成其骨架,饰有红紫色天鹅绒作为冠顶,金色的骨架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在顶端则树立着一支钻石十字架,华美奢华至极。   瓦伦丁拿起其中稍小的白色王冠轻轻放到了辛西娅的头顶,与祖传的黄金王冠不同,卡斯蒂利亚的每一任国王都要有一顶属于自己的私人王冠,鉴于亲王府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这顶刚刚完工的王冠上每一块宝石都出自他自己的小金库,想象着少女带着它出席加冕典礼会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掩盖的满足感。   钱包大出血的裁决长大人看着在王冠的衬托下越发熠熠生辉的表妹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像他这么亲切大方的表哥了。   “在你戴上它的这一刻,你已统御这座城市。”   他说着,手指微微用力,让少女俏丽的脸蛋顺着他的力道侧偏,正对着放在暗红色软垫上的黄金王冠。   “而当你戴上它的时候,你将君临这个国度。”   辛西娅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偷偷咽了咽口水,让四肢发麻的紧张感袭击了她的大脑,被人忽视的公主在表哥的叙说里终于有了即将成为女王的真实感。   这股紧张感一直持续到她站在举行登基加冕礼的大教堂外。   与从不对外开放,大部分时间都在卖萌的皇宫礼堂不同,毗邻皇宫的圣罗兰大教堂是正了八经的皇家教堂,不说直指苍穹的巍峨尖顶和精美绝伦的壁画,光是足以与皇宫媲美的广阔占地就足以让人产生“这才是正主啊”的感叹。   卡斯蒂利亚的皇族在这里加冕,在这里结婚,甚至还会在死后葬入这里,不过真正让这座大教堂声名远播的是另一个臭名昭著的称呼——圣光教异端审判局总部。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一个正常的国家会把圣光教机密机构和皇家教堂混用,可这里是伪信徒成群的卡斯蒂利亚,他们能意识到还要有个皇家教堂就已经非常讲究了。   扶着瓦伦丁的手走下马车,辛西娅微笑着向围观人群挥手致意,得到了热烈的欢呼。虽然她心里门清,眼前这群看热闹的家伙一半压根不知道她是哪根葱,一半正在心里吐槽帮她拎披风角的两个壮汉是什么鬼,但只要有圣光教的这群外来教士在,哪怕心里恨不得把旁边那个孙子的门牙给揍下来,此刻也不得不勾肩搭背装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起欢呼,就好像辛西娅当女王是多么众望所归似的。   绝对不能让那帮外来的混蛋看笑话!   对内争斗不断,对外又出奇一致,卡斯蒂利亚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国度。   踩在柔软的红毯上,辛西娅挽着瓦伦丁走到了教堂高大的门前,这段路本该由她的直系长辈陪同走过,鉴于皇室直系死的就剩了他们两个,瓦伦丁这个私生子表哥只能当仁不让的客串一把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路她只能自己走了。   深呼吸一口气,辛西娅提起宽大的裙摆,抬腿迈进了大教堂。   就在她进入教堂的那一刻,早已等候的贵族们全体起立行礼,旋律优美的赞美诗从各个角落响了起来,而在红毯的尽头则站着笑容可掬的教皇,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这段红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辛西娅每一步都如在针尖上跳舞,短到她似乎根本没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个衣冠禽兽。   披着圣洁外皮的教皇慈爱的看着紧张的公主,在他右手边是捧着国王权杖、皇冠和王权宝珠的瓦伦丁和拿着教典的罗伯特骑士。   看到本该在外面等待的表哥,辛西娅瞪大了眼睛。   没办法,由于圣罗兰大教堂身兼两职的特殊性质,瓦伦丁在结束了女王哥哥的兼职后,就马不停蹄的投入了圣罗兰教堂大主教的职责中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赶到的。   有了表哥这颗定心丸,原本紧张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辛西娅顿时安定了不少,面对教皇那张越看越可怕的脸也能伪装出从容镇定。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公主,”教皇面色庄严的开了口,“我在此,代表无所不在的圣光为你加冕,请怀抱着诚挚的信仰之心。”   “我谨怀着对圣光的信仰之心。”她回答。   “你是否愿意庄严承诺,宣誓统治半精灵的奇迹之地卡斯蒂利亚及周边属地的人民,管理他们的土地,并在统治中怀抱着仁慈之心,尽己所能,给予他们正义与富足?”   “我愿庄严承诺。”   教皇从瓦伦丁手捧的软垫上拿起了镶嵌着巨大心形钻石的国王权杖递给了辛西娅的右手。   “你是否愿意尽己所能在卡斯蒂利亚维持圣光的教导与律法?你是否愿意尽己所能维持、保护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光教,维持并保护它真正的教义、崇拜、原则及统治?你是否愿意保护圣光赋予神职人员及其主持的教堂的权利与特权?”   “我承诺遵守上述所有要求,我将遵守并实现承诺,愿圣光保佑我。”   这一次教皇递过来的是王权宝珠,它看上去像是个插着十字架的金球,代表着天赋王权,辛西娅用左手接住了它。   宣誓到此结束,手持教典的罗伯特骑士上前一步,高举教典,他朗声说道:“此乃智慧!此乃神谕!此乃皇族律法!”   辛西娅温顺从的在教典前低下了头,教皇伸手取下了她头顶的银色王冠,将其放置到瓦伦丁手中的软垫上,又拿起了黄金王冠,郑重的戴到了辛西娅的头顶。   至此,礼成。   登基为王的辛西娅转过身,观礼的贵族们再次起立行礼,此刻本该有外国使臣的献礼和恭贺,可出于精灵热爱自然的天性,被称为林中国度的卡斯蒂利亚有着半位面所有国家最高的绿化率,代价就是位置过于偏远,不光如此,暗精灵嗜杀内斗的恶名远扬,背叛、谎言和刺杀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愿意跟这群混蛋交往的种族真是少之又少,以前还有个野猪邻国乐意凑过来,但在他们国王求婚不成反被揍以后,唯一的友邦也化成了泡影。   缺失的朝贺环节让辛西娅的加冕礼显得不是那么完美,让旁人谈起来总是难免有些惋惜。   但管他呢!   辛西娅看着鞠躬的群臣,嘴角微微勾起。   这个国家是她的了!   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低眉垂眼的瓦伦丁,青年哪怕做卑躬屈膝的动作也依然赏心悦目,她又在心底悄悄更正:   不,是我们的了。   还有,细高跟真特么的难穿……   救命,这个破仪式什么时候完,她快要站不住了!! 第18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八步   辛西娅打从心底希望在加冕典礼后就直接把那个发明细高跟的王八蛋拖出去砍了,然而现实是她只能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待着圣餐的分发,脚上依然踩着那双快要了她命的高跟鞋。   圣餐礼作为纪念祖先功绩的仪式,在整个半位面都具有十分崇高的地位,相传在各族先祖被主世界的人们驱赶进次元裂缝前所吃的最后一餐就是面饼和葡萄汁,而在他们经历了重重苦难到达半位面的时候,热情的原住民用来招待这些疲乏的异界旅客的食物正好也是面饼和葡萄汁,自此这两样食物就被赋予了更加崇高的意义,甚至被写进了圣光教的教典里,有了圣餐的美名。   这难道不是胡扯吗?   辛西娅默默的冲天翻了个白眼,上一任教皇还宣称苹果派是最能领悟圣光的食物呢,结果大家一起吃了这么多年,除了看到苹果派就想吐以外没有一丢丢的变化啊。   哦,如果体重和皱纹也算进去的话,那确实变化很大。   无论其诞生多么有槽点,圣餐礼作为一个把宗教和进食联系到一起的仪式,把它安排在加冕典礼之后、庆祝午宴之前是再恰当不过了。   大致理解为在吃大餐前来点开胃菜就行了,虽然这个开胃菜一点也不开胃。   他们现在的座次是这样安排的,一身白色法衣的教皇理所当然的坐在首座,在他的右手边是刚刚登基为女王的辛西娅,左手边坐着放出第二人格来欺世盗名的瓦伦丁,而紧挨着辛西娅的是罗伯特骑士,他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面跟他情侣伤疤的伊恩,与安迪排排坐的伊恩也不甘示弱的回望,空气中仿佛有基情的火花在燃烧。   教皇已经宣誓为了圣光献身,而女王又是一条快乐的单身狗,这就导致了这张长餐桌上没有第二个主坐,座位越靠近教皇,地位就越尊贵,恩宠也越盛,偏偏除了宴席的主角辛西娅以外,重要的位置都被圣光教修士所占,以莫洛文侯爵为首的本国贵族们只能憋屈的屈居于遥远的另一头和其他桌,足可见圣光教的赫赫威势。   修士们将只够一口吞的小圆饼和半杯葡萄汁依次分发给在座的众人,在教皇的带领下举杯大声赞美和感谢先祖的恩赐,然后就依次将小圆饼放进了嘴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没见过世面的辛西娅叹为观止。   只见昨天晚上还跟犯了羊癫疯一样对美貌青年进行虐打的教皇此刻一脸萎靡,那泛黄的脸色、下拉的眼角和唇边的皱纹,把年老体弱演绎的可谓是丝丝入扣,而在他身边惨遭虐打的美貌青年则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似乎在忍受着极大地痛苦,就连罗伯特骑士都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对面的伊恩和安迪则是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试图把嗓子眼里的东西给摇下去。   土包子女王被他们夸张的表现给吓到了,她颤巍巍的拿起餐盘上的小圆饼,惊疑不定的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然后辛西娅就看到了终极。   本来容量就不太大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陷入了莫大的惊恐之中,唯有从舌尖上传来的恐怖味道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实。   机械的咀嚼着面饼,在糊状的面团滑进食道的那一刻,辛西娅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从胃部开始,尖锐的刺痛逐渐扩散到全身,全身克制不住的痉挛起来。   “喂!你没事吧!”   罗伯特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抬手似乎是想碰触辛西娅,却不料对方直接一头栽下了座椅,惊呼声四起,座椅的推拉声和匆忙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人在慌乱中捧住了她的头。   “清醒点,辛西娅!”是瓦伦丁的声音,“该死!别用圣光!她是血统极纯的暗精灵!你是想杀了她吗!”   瓦伦丁急切的拍打着她的脸蛋,然而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清,就连意识都逐渐远去了……   凯瑟琳夫人曾经过说,人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从来都预估不到自己能多离谱,辛西娅以前对此懵懵懂懂,现在则深以为然。   卧槽她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仪式上打瞌睡了啊!完全不能理解自己!   掩饰般的将小圆饼举到唇边,心虚的扫视了身边一圈,发现大家都沉浸在吃圣餐的痛苦里,她才算是稍微放下了点心。   既然排除了丢脸的选项,原本屈居第二的苦恼又占据了首位耀武扬威,看着手里的圣餐,辛西娅真是心里犯愁,看了其他的夸张表现以后,她还能有胃口才是真的有鬼了,但要是拒食圣餐被发现的话,她就可以去表哥的办公室喝茶了。   决心豁出去的辛西娅对着小圆饼闭上了眼,硬着头皮张口欲咬,却突然觉得异常反胃,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看着对面表哥明显有异的反应,脑子中突然闪过了一条以往仅仅听说过的传闻——圣光排异反应。   圣光是一种极度纯粹的力量,排他性之强到了唯我独尊的地步,无论是力量还是血统都会遭到其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和吞噬,偏偏种族融合至今,几乎半位面上的所有人在严格意义上都是混血儿,因此在圣餐仪式上吞服蕴含圣光的食物的行为往往都会让参与者感到万分痛苦,同时也被视为遭受洗礼的证明。   辛西娅在此之前从未参与过一次正式的圣餐礼,亲王和凯瑟琳夫人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况且暗精灵身为黑暗生物是不可能得到圣光承认的,只要没有自虐的爱好,所谓的圣餐和圣水都是随便糊弄过去,压根不会有所谓洗礼的功效。   但圣光教的圣餐显然并不是这样,光从众人的表情就可以窥得一二。   经过多代的联姻,辛西娅继承的暗精灵血统之纯已经到让瓦伦丁都赞叹的地步了,单从外表来看的话,她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纯血精灵。   那么问题来了,她吃掉圣餐的话会不会直接爆炸?   身为吃货的尊严和怕死的天性在理智的天平上互相撕打,最后还是犯怂的本能占据了上风,趁着所有人都被圣餐折磨的欲生欲死,她偷偷把圆饼藏在了脱下的手套里,然后双手捧脸,试图用浮夸的表情蒙混过关。   坐在她对面的瓦伦丁忍不住眉毛抽搐了几下。   好在圣光的洗礼确实非常有效,除了滥竽充数的辛西娅,其他人都活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圈,露出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咳咳,”教皇清了清嗓子,举起了桌子上盛放有葡萄汁的酒杯,“伟大圣光的洗礼还是那么的甘美,现在让我们为了信仰干了这杯。”   老油条不愧是老油条,哪怕还没从痛苦中恢复过来,他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力证自己的信仰坚贞。   “为了信仰!”   众人纷纷举杯,将杯中的葡萄汁一饮而尽,辛西娅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却发现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忍不住想再来一杯。   也是,哪怕鬼畜如圣光教也不会在一顿饭的时间里自虐两次的。   撤走了圣餐礼所用的杯盘,侍从们给每个人都重新换上了餐具,这是开餐的信号,饿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辛西娅已经蓄势待发了!   然而教皇似乎就是不想让她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顿,趁着一道道美食源源不断被端上桌的空档,在他的授意下,罗伯特骑士起立离席,从一位黑衣修士手中接过了一个袖卷,拿到了辛西娅的面前。   “我可爱的小辛西娅哦,”老人慈祥的笑了,“原谅格里高利爷爷这个老糊涂吧,很抱歉不得不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提起这件扫兴的事情。”   在教皇鼓励的目光下,辛西娅战战兢兢的展开了手中的袖卷,只见抬头被人用鲜红的墨水写着七个大字——天命之子候选人,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国家名单和相应国王的签名。   即便瓦伦丁已经打过了预防针,可真看到这份名单,她依然大吃一惊,本能让她立马抬头去看对面的表哥,理智却硬生生梗住了脖子。   作为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她不能在公共场合表现出对瓦伦丁的过度依赖,特别是在教皇面前。   “尊敬的冕下,”她迟疑的开口,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这个是……?”   “这只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酒后胡言乱语惹出的小乱子,我的孩子,”教皇乐呵呵的说,“你大概也听过那个有关大陆统一的传说吧?”   这种妇孺皆知的事情,说没听过就是纯属在装傻了,辛西娅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今年正好是预言里天命之子出现的时候,我们圣光教作为历史的记录者,被各国委托要做个见证,”对着袖卷点了点头,教皇继续说道,“这上面记录着当今所有在位的帝王,既然玛丽陛下已经蒙圣光召唤,那你就要卡斯蒂利亚那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修士递上了钢笔,辛西娅接过笔在袖卷上搜索了起来,半位面上的国家起码有一百多个,袖卷的长度也很可观,罗伯特骑士帮她拿着袖卷的一头,任她将卷轴不断展开……   “不用这么麻烦了,”一直袖手旁观的瓦伦丁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直接翻到最后,在倒数第五个。”   辛西娅依言真的直接翻到了卷底,在倒数第五赫然写着“卡斯蒂利亚”的字样,她提起笔欲往上写,就在笔尖快要接触上袖卷时,犹豫了一下:“这个排名……是按照首字母还是……?”   “哦,是按照国力,我的孩子。”教皇和蔼的回答。   哦,原来是按照国力……国力?!   辛西娅猛地抬头,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更是瞬间加大了一圈。   卡斯蒂利亚竟然是半位面倒数第五,就比隔壁那个不禁揍的野猪国高一名,你他妈在逗我?   克制不住想要摔袖卷的冲动,悬在半空的笔尖是彻底下不去了,辛西娅甚至开始考虑吞笔自尽。   一个新手玩家一出生就开启了地狱难度,这还玩个蛋啊! 第19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九步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有着人面兽心的教皇和时不时就来她眼前打转的莫洛文侯爵,辛西娅也能顶住国力倒数第五的巨大打击就着表哥的盛世美颜大吃特吃!   任何试图影响发育中少女进食的行为都是注定失败的,是会遭到人民唾弃的!   名副其实的大胃王辛西娅承受住了各方压力和表哥的眼刀,在餐桌上完美展示了如何优雅的胡吃海塞,以瘦小的身躯吃下了庞大的食物,最神乎其技的是小腹还没鼓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胃部连接着异度空间。   圣光教的修士们被新晋女王的好胃口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成功收获了来自卡斯蒂利亚本土人看土老帽的友好目光。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成功的、团结的、和谐的午宴,而在午宴结束后,日理万机的教皇率领着随行骑士和侍从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个被他们排到倒数第五的弱鸡国度,辛西娅看着他们趾高气昂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声,换来了莫洛文侯爵不赞同的一瞥。   然而好不容易当上女王的辛西娅才不管那个老古董呢,她例行公事般狠狠的瞪了在站莫洛文侯爵身后冲她嬉皮笑脸的爱德华伯爵一眼,转身就直奔自己的寝宫。   在迈入寝宫的那一刻,辛西娅整个人就如脱骨烧鸡般失去了支撑力,赖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还冲着面色不佳的瓦伦丁伸出手:“你的小可爱走不动了。”   “我没见过谁家的小可爱沉的像头猪。”   瓦伦丁讥讽道,她身上那条裙子分量可不轻加上她吃进去的大量食物,现在的辛西娅没有几分臂力还真的抱不动。   嘲讽归嘲讽,金发青年还是弯下腰把少女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放下,单膝跪地,帮她脱下了那双被赋予了万恶之源的莫大罪名的细高跟。   摆脱了高跟鞋折磨的女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表哥拎着脚脖子倒了个个,像抖搂毯子一样抖了好几下,吓得她在半空中吱哇乱叫,连掩藏在裙摆里的泡泡裤都露了出来。   一只鼓鼓囊囊的手套从她身上脱落下来,掉到了一旁的地毯上,瓦伦丁这才把跟炸了毛的兔子似乱蹬的表妹放回了床上,弯腰捡起了手套,收缴了其中的圣饼。   “这是怎么回事?”他询问少女,眼神像极了发现闺女染头发还喝酒的严肃老爹。   自觉在男神面前走光了的辛西娅埋头光嘤嘤嘤不说话,委屈的不得了。   完全没有顾及少女脆弱敏感内心的瓦伦丁特别残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把满脸通红的女王放置在一旁,脱下戴着的洁白手套,用修长好看的手捏起了辛西娅藏起的小圆饼,只是这一碰,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怎、怎么了?”   从手臂的空隙里偷偷在心里舔表哥手的辛西娅瞥到对方难看至极的脸色,也顾不上“嘤嘤嘤”装哭了,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没有吃这个东西,为什么?”瓦伦丁头也没抬的问她。   这下可问住了辛西娅,她能告诉表哥她脑补了一大堆自己吃下去会爆炸的傻逼画面吗?   必然不能。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能吃……”她嗫嚅着拖延时间,还偷偷观察青年难看的脸色。   “只是直觉吗?”   瓦伦丁深深的看了一眼脸上写满心虚的辛西娅,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却又带着锋利的刀芒,似乎要将少女穿透。   “给你的直觉烧几个祭品吧,”他移开了视线,反而把圣饼凑到眼前仔细观察,“假若你真的吃了它,现在就没法在这里撒泼打滚了。”   “这里面有毒?!”辛西娅双手在胸前比出了一个叉,神色无比惊恐。   “跟有毒也没差别,普通的圣餐只是加入了点圣光而已,毕竟举行仪式是为了招揽信徒而不是杀人,而你这块圣饼则加入了高纯度的圣水,几乎是流动的圣光,普通的混血吃进去都会痛苦万分,若是你吃下去,能够在瞬间要了你的命。”   青年的声音很冷,毫无起伏的音调听上去有些渗人,辛西娅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他此刻非常生气。   “所有人吃的圣饼都很正常,唯有你的与众不同,幕后的主使者很小心,他卡住了最关键的药量,仅仅只能让人痛苦几天却不致命,而他不知道你因为血统过纯,对于圣光的反应格外剧烈,可见他对于你本人并没有什么了解。”   他得出了结论。   “是下马威。”   只是这个下马威到底是给辛西娅的还是给他的,又可能是谁实施的,他却没有再说半句。   令人恐惧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辛西娅以往见到的瓦伦丁总是游刃有余,她总觉得像表哥这样的聪明人就应该万事遂心,可无论是之前被撞破的虐打还是这一次的圣饼警告让她陡然明白,青年的处境远比她想象的更艰难也更危险。   “既然圣饼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们还要做啊,万一一不小心毒死了教皇或者其他什么重要人物可怎么办!”辛西娅强打精神打破了沉默,“这、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然后她得到了表哥淡淡的一瞥,翻译成文字大概是“你果然光长胸不长脑子,哥哥好欣慰”。   欣慰你个大头鬼!   “圣光并不会排斥血统纯正的原住民,只会针对外来的血统,但也不是所有都不兼容,少数光明系的血统也可以被圣光接受,特别是教皇,在血统上更是有严格的要求,根本不会出现被圣光杀死的乌龙事件。”   “我看那个老变/态也挺痛苦的。”辛西娅毫不客气的指出了疑点。   “估计是命根子使用过度烂掉了才觉得疼吧。”瓦伦丁非常爽快的回答。   “原来如此……这不是能对花季少女说的话吧!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表哥你不是暗精灵吗?”   “不全是,看我的长相就知道了吧?”拥有稀世美貌的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的不耐烦,“跟暗精灵一点都不像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暗精灵最主要的特征是银色的头发和血红色的眼睛,个别的还有略显黝黑的皮肤,这都跟金发碧眼的瓦伦丁大相径庭,如果不是他的五官确实跟玛丽女王有几分相似,又有谁会想到他有暗精灵血统呢?   “虽然从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我的父亲应该是日精灵的后裔,日精灵的血统显性要胜过暗精灵,因此我的外貌与他更相近一些。”   辛西娅歪了歪头:“有金发碧眼外貌的种族也很多啊,马人、亚兽族、亚龙族还有某些矮人之类的,为什么偏偏是日精灵呢?”   瓦伦丁对此的回答特别冷漠:“哦,你看我的脸。”   “……别、别这样嘛!”辛西娅被铁一般的美貌所击倒,一时陷入了语塞。   “其实,还有个配套问题。”   青年说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勾出一个圆圈,然后用左手的食指穿了过去。   “有的太大,有的太小,有的还带点肉/刺和瘤子之类的玩意儿,跨越种族会让你吃苦头的。”   辛西娅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从刚刚就时不时会蹦出点非常了不得的话啊!我可是花季少女啊!纯洁的花季少女啊!”   “真正纯洁的花季少女是听不懂我说什么的。”   被点破了真相的女王一下子就泄了气,连忙转移话题:“反、反正!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什么天命之子,因为第一次吃了结果爆炸了,所以第二次就不敢吃了!”   辛西娅越扯越理直气壮,催眠自己事实就是这样:“你看是不是很顺理成章!”   瓦伦丁诧异的看了试图缓和气氛的表妹一眼,脸色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那么阴沉了,他露出了久违的假笑:“你是不是傻的?就算你真的是天命之子,难道时间回溯就是天下无敌了?”   “杀都杀不死了,可不就是无敌吗!”   辛西娅振振有词,然后就被表哥无情打脸了。   “区区一个活体沙袋而已。假如把你关在一间密室里,让你不见天日,每天对你毒打侮辱,把你折磨到精神崩溃,却又小心翼翼的不让你死,就算是杀不死的天命之子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命运会亲自下场跟我打一架?”   辛西娅瞠目结舌,瓦伦丁又补了一刀。   “天命之子的特点是死不了,可不是不会输,预言主角换人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这个不行那个上,只有傻瓜才会把天命当做依仗。先知说天命之子无法被杀死,不是恰好说明了他非常容易被杀死吗?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的人,想必也非常容易被控制吧?”   哑口无言的辛西娅捂脸做呐喊状。   妈妈,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总感觉就算我们遇上天命之子,表哥你也能把他抓来给我表演杂技呢。”她一脸的“我想静静”。   “那首先他要会表演杂技,不然训练起来非常麻烦,”瓦伦丁耸了耸肩,“不过以现在的状态来讲,你连进入核心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别考虑些有的没的了。”   戳、戳中痛点! 第20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步   被表哥一句穿心的辛西娅捂胸倒地,礼服上缀着的珠宝咯的她忍住扭了扭,金发修士把一件日常裙装丢到了她的脸上,泡泡袖上的蕾丝装饰勾到了头顶的白色王冠,仪式用的黄金冠冕早已被换下,又被郑重其事的锁进了王宫的宝库里。   帮她更换王冠的侍女固定的非常好,刚刚那么折腾都没能把它从辛西娅的头顶抖落,可如此难缠的固定在卸妆时就变成了另一种麻烦,在把自己扯得眼眶发红后,她不得不求助于冷眼旁观的瓦伦丁。   “我们明明这么——有钱……疼疼疼!”泪眼汪汪的辛西娅坐在床上任由表哥摆弄自己的头,“我们还辣么——能打……不要拽那里!那个综合国力排行榜一定是弄错了!”   托精灵爱美天性的福,作为全半位面都有名的精美奢侈品输出国,卡斯蒂利亚几乎跟所有国家都是无法逆转的贸易顺差,积累了数也数不清的财富,这世上唯一能够跟他们比土豪度的似乎只有在沙漠里挖石油和黄金的那帮子哥们了。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漫不经心的敷衍着辛西娅,瓦伦丁终于把王冠从乱糟糟的头发里解救了出来,“但是他们又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瞎!”女王很愤怒。   “啊,因为我们的支柱产业是暗杀和走私,都不能走明账,”他把王冠放大了一边,又熟练的帮少女拉开了礼服的拉链,“恭喜你,你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暗杀和走私组织头目,这样想有没有开心一点?”   好开心o(*////▽////*)q   不对!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啊!”辛西娅抓狂了。   “那你现在听说了,”瓦伦丁回答的格外冷酷,“我叫伊恩教过你吧?卡斯蒂利亚的国土非常狭小,哪怕是西边那群不禁打的野猪的猪圈也是我们的两倍……”   新晋女王义正言辞:“可是我们的国土是花朵状的啊!非常非常漂亮!我觉得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打高分!”   放弃了跟陷入民族主义的表妹讲理,瓦伦丁把穿着紧身衣和泡泡裤的辛西娅从礼服里薅出来,又把她往新裙子里塞,少女在表哥粗暴的举动下奋力挣扎:“……先、先把紧身衣脱下来……我……我要不能呼吸了……”   被这么折腾了一通,金发修士产生了一种正在给死猪脱皮的错觉,本来就称不上好脾气的他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珠,恨不得把怀里的熊孩子掐死一了百了。   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在男神面前别说泡泡裤连紧身衣都没守住的辛西娅好似被五雷轰顶,觉得少女的娇羞似乎已经碎成了千百片被泪水冲走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歇了一会儿,瓦伦丁才把怀里的表妹扔回床铺上,自己则是站了起来,理了理弄乱的领口,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翻出了常用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打了个响指,衣兜里的银色打火机就蹦蹦跳跳的蹿上了他的肩膀,自己揭开盖子窜出了火苗,把烟点燃后又合上盖子自己蹦回了原处。   他的烟似乎是特制的,与其他修士用来提神打劲的消遣不同,这些烟卷燃烧起来总是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蕴含的药力让闻到的人不自觉间心情舒缓,这还是辛西娅跟他亲密接触三个月后才逐渐发现的小秘密。   这种特制的香烟是瓦伦丁的镇定剂,只有在极度烦躁的情况下他才会点上一支,依赖却又小心翼翼,永远不会让自己对它上瘾。   樱花色的唇含着淡黄色的烟嘴,修长的手指夹住米白色的烟身,形状完美的眉毛轻轻上挑,拥有神赐般美貌的青年微微闭上双眼,阳光透过窗纱为他染上一层淡金色,柔和了过于凌厉的眉眼,却又让纤长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昳丽的容颜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辛西娅屏住了呼吸,在这一刻她似乎能稍微理解教皇和爱丽的心思了。   当太过美丽虚幻的东西出现在身边时,哪怕一开始敬而远之,可只要对方稍稍示好,就足以把理智消磨干净,倾慕和喜爱也会在接触中逐渐变质,最终归为破坏与占有,但无论哪种,归根结底都是疯狂。   况且瓦伦丁本身就如一只极度危险的野兽,披着炫目的皮毛,表面上温顺,獠牙却随时可能撕开你的喉咙,他的温柔与臣服就是最为强力的一剂迷药,足以让你心神丧失。   这是一种魔性,让人无法抗拒的魔性。   “你说过,你想要这个国家,”鬼使神差的,辛西娅开了口,“如今我当上了女王,你却并不高兴。”   “啊,确实很想要,这个国家——卡斯蒂利亚,在我眼中,没有比它更为美丽的东西了,”瓦伦丁叼着烟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圣光教所属的孤儿院,表面上在圣城接受统一的教养,被教导着信奉圣光,实际上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无论是贵族老爷还是修士大人,总有人偏好未长成的小孩子,很不幸,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小孩子是很脆弱的东西,稍微一过火就会要了他们的命,每天都会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家伙被抬出去,像你这样的小鬼,估计在那里连半个月都活不过。”   他又吸了一口,淡淡的烟雾遮掩了他的表情。   “感谢我那位高贵的母亲,那群畜/生碍于她的颜面,哪怕盯着我像野狗一样自/渎也没有把我直接绑到床上,实在忍不住了也不过是一顿毒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母爱?托他们区别对待的福,我在孤儿院可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小孩子往往比大人更加恶毒,这可真是有趣。”   辛西娅的手不由得抓紧了裙摆了。   “大概因为我是那所孤儿院少数几个神智还正常的孩子,每次遇到高贵的大人物们前来挥洒他们无用的爱心和三分钟热度的时候,我就会被推出去当做稀有动物被他们参观,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一些以前接触不到的人物,也得到了一些旁人得不到的机会。”   说到这里,瓦伦丁笑了一下,弹了弹手里的烟。   “在我差不多10岁的时候,教廷派人来孤儿院选拔预备教士,亲上任的地区主教亲自将我的名字填上了筛选名单,然后他告诉我,他爱我,与那些只为欲望行动的家伙不同,他发自真心的爱我,然后他就成为了我的第一任主人。”   捂住了嘴巴,辛西娅感到一阵恶心。   “如果鞭打也是爱的一种形式,那还真是不得了啊,”他淡淡的嘲讽道,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为了所谓的爱情,他在鞭打之外的时间里尽力讨好我,愿意满足我的一切欲望,不仅让我读书,还告诉了我身世。”   “卡斯蒂利亚,这就是我生母所统治的国度,一个连遮羞布都懒得盖的罪恶国度,在圣洁的修士们眼里,连说起这些伪信徒都会脏了他们高贵的嘴巴,偏偏异端审判局设立在这里,又让他们瑟瑟发抖。”   “但我喜欢这里,因为她就像我一样无可救药。”   香烟燃烧到了尽头,瓦伦丁干脆在烟缸里摁灭了它,他走回了床边,屈膝半跪在辛西娅面前,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庞,眼神却穿过她看向了远方。   “我在教廷里越爬越高,踩着一个又一个利欲熏心的家伙走到现在,手上沾染的鲜血与罪孽洗都洗不掉,以前欺辱我的人在我如今的权势面前痛哭流涕,可我依然无法满足,这远远不是追求的终点。”   “哪怕我成为了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踏上了这里的土地,我依然触摸不到这个国家,她就像菟丝花一样缠绕在教廷这棵大树上,依靠着它施舍的光辉和威名而生存,她被教廷、被教皇所掌控,仍然不属于我。”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第一次停留在了辛西娅的身上,冰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前所未有的热度,宛若沸腾的海洋。   “我爱你,辛西娅,”瓦伦丁的声音甜如蜜糖,“一想到你会成为这个国度的真正统治者,那世间就不会有比你更值得我爱的人了。”   他的唇贴上了少女的唇瓣,冰冷的触感让辛西娅战栗。   “难道你就不渴望吗?”紧贴着对方的嘴唇,瓦伦丁在唇齿交缠间露出了微弱的呢喃,“抓紧手中的权力,再去谋求更大的权力,哪怕是鲜血淋淋的爬到终点,世界也终会被你踩在脚下。”   辛西娅抓着裙摆的手逐渐松开,轻抚上了瓦伦丁的肩头,明明唇上的触感是如此冰冷,身体却在瞬间被烈火点燃。   “你看,”青年笑了,结束了这个没有一丝温度的吻,“我说过,我们是同类人。”   把头埋到对方的胸膛,辛西娅嘟起了嘴唇:“上一个被你这么热情告白的家伙现在死透了吗?”   “啊,谁知道呢,大概跟那个孤儿院一起,正在地狱的角落里静静腐烂吧。” 第21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一步   辛西娅一直自认为是个神经强韧的人,毕竟她熬过了充满寂寞和痛苦的童年,在女王的羽翼下成功扮演了一名小透明,甚至在目睹了男神表哥被毒打以后还有心思吃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睁眼后看到一张因为距离太近而模糊的人脸时不会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尖利的叫声刺破了寝宫上空的宁静,人脸的主人连忙后退,寝室的门被直接撞开,瓦伦丁直接越过了那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床前,被受惊过度的女王一把抱住:“爸……表哥!!有怪物啊!!”   “……喂,你刚刚想喊爸爸是吧?”瓦伦丁的嘴角抽了抽。   “不不不不!!重点是怪物啊!!怪物在我床头要吃我啊!!”辛西娅猛摇头。   被指认为“怪物”的某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因无限放大而扭曲的五官终于得以清晰,竟然是娜塔莎。   只见她穿着红色的侍卫服,上面用金色的丝线在双肩和领口作为装饰,被改小了一号的男装穿在这样一位靓丽美人身上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这其中的奥妙大概在于衣服主人一马平川的前胸。   作为半精灵女性中唯一一个平胸,娜塔莎到底是怎么违背的种族天赋至今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估计哪一天她真的研究出了彻底改变性别的方法大家也会见怪不怪的。   肯定会见怪的!神经多粗才会不见怪啊!   饱受惊吓的辛西娅在心里疯狂吐槽,胸口的小心脏简直跳出了新速度。   “侯爵小姐真是好本身,”拍了拍手,瓦伦丁讥讽道,“上任第一天就把我们尊贵的女王陛下给吓到了,如此壮举简直是前无古人。”   “我……我只是……”娜塔莎语塞。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想偷亲她一下,对吧?”青年善解人意的举起了双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别给我监守自盗啊,死人妖。”   娜塔莎对于辛西娅总是非常温柔,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把这种温柔延续到怎么也看不顺眼的瓦伦丁身上去。   “闭嘴,小白脸,”她冷着脸说道,“我和辛西娅亲密无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跪舔谁呢。”   寝室内的空气霎时间凝结了,懵逼的女王抬头看看皮笑肉不笑的表哥,又望望一脸霜寒的闺蜜,这修罗场形成的速度让她的胃隐隐作痛。   “亲爱的娜塔莎,”她蹙着眉,“你可真是吓坏我了。”   “非常抱歉,”漂亮的半精灵连忙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已经被任命为了女王的首席侍女。”   首席侍女即侍女长,疯狂的刺杀者爱丽曾经担任了数十年之久的重要职务,唯有最得女王信任的同性才能获得殊荣,之前瓦伦丁已经说过会把这个位子让给娜塔莎来达成两派的微妙平衡,可辛西娅并不记得自己已经下达了任命。   她迷惑不解的看向表哥,对方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很显然,我们的莫洛文侯爵已经等不及任命了,好像你多单独跟我待一天就会怀孕似得。”   “父亲只是合理的担忧!”娜塔莎反唇相讥,“毕竟谁知道你这个禽兽到底能做出多出格的事情来。”   “呵,就好像你在就做不出来似得,”挑衅一笑,瓦伦丁把辛西娅的一缕头发放到鼻下闻了闻,“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看现场的。”   年轻的女王看着他俩唇枪舌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断你们……”她怯生生的说,“但是……我真的很饿,能先吃饭吗?”   肚子配合的发出一声叫声,少女摸了摸小腹,满怀希冀的看向二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萌酥了侍女长的半边身子。   她柔声说道:“当然了,陛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让我来帮您更换衣物吧。”   闺蜜恭敬的口吻让辛西娅不适应的扭了扭身子,瓦伦丁把手放在她肩膀,按住了这条不听话的“毛毛虫”,阻止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你是傻瓜吗?侍女长对于女王恭敬是理所当然的,还是说你打算鼓励尊卑不分的风潮?”金发青年放开辛西娅站了起来,双手自然的掐/在腰间,“既然醒了就快点洗漱,今天是你登基后的第一天,等着你做的事情多着呢。”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迫不及待的上前扒衣服的新晋侍女长和捂紧了领口的女王本人。   等到辛西娅终于在娜塔莎的帮助下顺顺当当洗漱换衣完毕,两个头一回上岗的新手都出了一头汗,再等到皇宫的主人终于在饭桌前坐定的时候,时间已经脱离早上进入了上午的范畴。   “咦,表哥和安迪呢?”   辛西娅环视四周,餐桌上只摆放了两份早餐,在宽阔的桌面上显得有些孤零零,对面的伊恩已经入座,而另外两个人则不见身影。   “首领他们有事先走了,”高大的修士一边把煎好的鸡蛋放进嘴里一边含糊的说道,“托教皇冕下的福,局里的工作量又上升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熟悉一下基础政务,吃完早饭以后咱们就开始,陛下一会要好好听课,首领说他回来要检查的。”   听话的点点头,辛西娅拿起了刀叉,盘子里的鸡蛋和香肠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似乎正对着她招手高呼“来吃我呀”倒是立在一旁的娜塔莎不悦的皱着眉头。   “别一脸苦相嘛,莫洛文小姐,”伊恩几口解决了自己的早饭,“拘泥于礼节可是非常愚蠢的哦,不如你也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是啊是啊,娜塔莎,快过来坐。”辛西娅欢快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你这种蔑视礼仪的家伙就该去死,”侍女长口气极度恶劣的回了伊恩一句,转向辛西娅的时候又是一派和煦,“陛下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啧,明明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蛋,结果是个两面派啊。”   “你说什么,傻大个?”   往嘴里拼命塞食物的女王突然觉得今天大概会比预想的还要难熬,鼓着满满当当的腮帮子,她艰难的叹了口气。   早餐过后,肚皮圆鼓鼓的辛西娅就被娜塔莎架着来到了王室书房,而伊恩则是从自己的神父袍里掏出了一份袖卷,天知道他是藏在了哪里。   “陛下昨天已经见过了天命之子候选名单,现在我手里的是一份复刻版。”   在书桌上展开了袖卷,伊恩转身又拉下了白板,上面挂着一幅世界地图:“在之前的世界历史与周边形势的课上,我曾经讲过,半位面的文明是由被驱赶至此的混血儿们和原住民共同组建的。”   书桌上的袖卷布满各色鬼画符,偶尔还有一两个巨大的蹄印和手印夹杂在其中,辛西娅翻开之前记的笔迹,将国家与种族一一对应,没坚持几分钟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半位面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是一个不同的种族,来自主世界的混血儿们与原住民相融合后又产生了新的混血儿种族,不一而足,在圣光教依靠信仰统治半位面之前,国家的建立显得非常儿戏,只要有足够的同族和地盘,你就可以宣布建国,这就导致许多莫名其妙的国家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在经过了数百年的分裂和整合,最终也余下了足足一百三十五个。   光拿半精灵来说,就分暗精灵、日精灵、木精灵,只不过最终发展起来的只有暗精灵血统的卡斯蒂利亚和在沙漠里挖石油的日精灵王朝,木精灵们则分散在两国与其他精灵混居,还时不时团结起来冒个头,向金大腿们争取下少数民族权益。   人口稀少的半精灵们都如此麻烦,更别说血统多的自己都数不全的亚兽人们了,最后能够整合到一百多个部落,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真正的重点不在于这些一盘散沙似得小国,而在于真正矗立于半位面实力顶端的强大帝国。   “以原住民为主的凯姆特帝国位于大陆的最中央,拥有着最为辽阔的疆域,”伊恩指着地图的中央说道,“凯姆特人生来就是圣光的眷顾者,教廷所在的圣城更是毗邻凯姆特国都,被称之为国中之国,顺带一提,凯姆特现任帝王排在候选者名单的首位。”   辛西娅把袖卷拉到最头上,果然用通用语写着“凯姆特帝国”,只不过签名用的是他们本土文字,勉勉强强翻译成精灵语大概是“奥古斯都”,出于对龙头老大的尊敬之心,排在第一百三十一名的卡斯蒂利亚女王做了个鬼脸。   “凯姆特人可以轻易驱使圣光,他们在教廷里占据了很大的比例,现任教皇就是凯姆特人,放眼身边的话,安迪也是凯姆特人。”伊恩继续说道。   “哎?”辛西娅举手打断了他的讲解,“安迪是凯姆特人?”   “是啊,”高大的修士点了点头,“他是整个审判局除了老大以外唯一一个能够使用圣光的人,话虽如此,但他其实是个魔法师,并不是真的苦修士。”   “你也不行吗?”   “不行啊,毕竟我有蛮族血统嘛,圣光就是不肯承认我啊。”   辛西娅深深地震惊了,感觉自己这只在井底呱呱叫的小青蛙又丢人了一次。   “蛮族在西北部建立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王国。”站在辛西娅身后的娜塔莎补充了一句。   “确实有这回事,不过我出生后就没怎么在本国呆,就算这么说了也没太有实感啊。”伊恩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只是想跟我炫耀你们国家的排名吗?”辛西娅虚着眼说道,手指无力的在第二名的位置上点了点。   “不,”修士摇了摇头,带着刀疤的脸换上了严肃的神情,“根据我们的线报,无论是凯姆特人还是蛮族都已经着手于吞并周边的小国,这场争夺世界霸权的战争已经发出了嘹亮的号角声了,陛下。”   “什么?!”   “在这场无可避免的战争中,光是从硬实力来看,我们居于非常恐怖的劣势之中,国土太小,人口又少,虽然单兵战斗力不错,但却无法扭转大局,”伊恩又点了点地图上卡斯蒂利亚的位置,“或早或晚,这些无法满足的大国会将目光投向这里,那么女王陛下,面对如此危机,您打算应对呢?”   被点名的辛西娅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啦”的异响,她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右手握拳在胸前奋力一挥,带出了舍我其谁的气势,语气坚定地甩出了回答:   “用!美!貌!”   “我的美貌一定可以征服世界!”   娜塔莎猛地起立鼓掌,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红晕,一副完全赞同的模样。伊恩看着她们主仆信心满满的样子,第一次产生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复杂心情。   这个破国家迟早要完。 第22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二步   昏暗的地牢里潮湿又阴森,瓦伦丁疾步走过狭窄的通道,黑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一道道血腥气从两侧的牢房中探出,在他周围汇聚,最终形成了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在空中飞舞,化为了一张狰狞的人面,这张人面七孔流血,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怒张血盆大口向他扑了过来。   “哼,垂死挣扎。”   青年冷哼一声,迎着巨脸的俯冲跑了起来,从腰间掏出刻有银色十字架的黑色手枪,拉开保险栓,在与人面只有十公分时猛然起跳,枪口朝地面连射数枪,借着冲力腾空而起,擦着伸出的猩红舌头越过了人面的攻击,经过一个翻转后单膝稳稳落地。   他举起手枪向后,枪身泛起淡淡的金色,单指扣动扳机,金色的火焰猛然射出,在半程中化为了一只燃烧的独角兽,直冲血色巨脸而去。   独角兽的尖角刺进了巨脸的嘴里,汇聚的血气被彻底打散,高低不同的惨叫声从两旁的牢房里传出,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响起,无数只干瘦的手臂从栏杆中伸出,冲站在原地的瓦伦丁抓去。   男子像是看不到这些挥舞的手臂一般抬步继续前行,却被一道沙哑的声音给喊住了。   “瓦伦丁哟…哈哈…瓦伦丁……最为尊贵的裁决长大人……”   声音的主人把头紧紧的抵在铁栏上,碗口粗的锁链缠绕全身,那张皮包骨的脸因为充满恶意的笑容而扭曲,仔细辨认之下竟然与之前的血色巨脸一模一样。   “哈哈,教皇的走狗啊,我问你,”他发出了桀桀怪笑,“格里高利何时死啊!我都快等不及了啊!!!”   “大概会比你早一步。”青年冷冷回答。   “那可太好了,”活似骷髅的囚徒声音嘶哑,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千万别让我等太久啊!我阿列克谢还打算好好跟他算一算这些年的情谊呢!”   自称阿列克谢的囚徒嘿嘿笑了起来,最后化为了无可抑制的大笑,瓦伦丁没有说话,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听说你扶持了一个小娃娃上位,”男人笑够了以后,微微喘息了几声方才说道,“竟然把唾手可得的权利拱手相让,这可不像你啊。”   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也是,一个空头衔有什么意思呢?听上去再怎么伟大,也不过是教皇的另一条狗,这个国家本来就是异端审判局的附属品,所谓的国王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瓦伦丁转身走进牢门,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宛若活骷髅的囚徒,互相注视了一会,他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恶劣的弧度:“教皇的狗又如何?总比丧家犬要好,我亲爱的阿列克谢大主教。”   “嘿嘿,别想着激怒我,年轻人,我跟阿克辛那种蠢货可不一样,”阿列克谢不以为意的咧咧嘴,“他以为区区一个漂亮女儿就能绑住你,我可是从来不敢做这种白日梦。”   用枯瘦的手指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身上的镣铐因为动作发出哗啦的响声,他从中掏出了一只有丁点大的黑色虫子,看也不看的塞进了嘴里。   “不是我说,你们的伙食也太差了,我这种老家伙不给自己找点加餐的话简直活不下去,”三言两语带过自己的恶心行为,曾经的主教一边咀嚼一边猛地凑近了围栏,空洞的双眼里闪过了狂热的光芒,“来吧,告诉阿列克谢老可怜,外面是不是快要打起来了?”   青年修士挑了挑眉:“怎么?你也对所谓的天命之子有兴趣?”   “无论是天命之子还是救世主,会相信那种胡说八道的都是傻瓜,”阿列克谢摆了摆手,又塞了一只虫子进嘴里,“圣光教统治了世界这么多年,教皇那只老狐狸难道会让人爬到他头上?”   “跳的越快,死得越早,爬的越高,摔的越惨,可怜那些被权势冲昏头脑的蠢蛋竟然还心存幻想,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令人愉快啊!”   “照你的意思,那个预言纯属胡言乱语咯?”   “不,依老夫之见,天命之子只会出现在两个人身上,”囚徒伸出了两根手指,“一个是凯姆特帝国的皇帝,因为他够强,凭借着凯姆特的国力和圣光的亲和力,他足以与教廷达成微妙的平衡,迫使教皇承认他的地位。”   “至于第二个嘛……”故弄玄虚的拖长音调,阿列克谢的手指直指金发修士,“那就是你的小宝贝——辛西娅女王了!”   他的目光十足不怀好意:“她足够弱小也足够听话,暗精灵为了种族留存给教廷当了几百年的哈巴狗,怎么也挣下了几分信任和情谊,比起外面不知道何时会发疯反咬一口的野狗,难道不是忠心耿耿的家犬更胜一筹吗?”   “很精彩的臆想。”裁决长耸了耸肩。   “真的是妄想吗?你一直是个聪明人,瓦伦丁,”大主教站了起来,锁链打在栏杆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你总是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这种才能我非常佩服,希望这一次胜利女神依然青睐你。”   “我以为锡安会的目的是推翻教皇的统治呢,”瓦伦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疯癫的老头,“还是说你在牢里的这些年改变了你的想法?”   “我们锡安会所求的只是自身的正统性,从来不想推翻圣光的统治!”阿列克谢反驳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吗?圣光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为什么它会排斥异界的血统?为什么圣光教可以统治世界?”   “圣光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理!是永恒的信仰!只要掌握了圣光,你就是世界的主宰!”他张开双臂,神态癫狂,骨瘦如柴的身躯随着激烈的情绪而颤抖起来,“它是原住民的保护神!只有血统最为纯净的人才有资格接近它!可它现在却落到了一个异界人为首的邪教手里!!”   “容我提醒一下,现任教皇也是凯姆特人。”瓦伦丁说道。   “哼,那个被富贵荣华迷花眼的叛徒迟早会受到圣光的制裁,”阿列克谢肋骨分明的胸膛激烈起伏,“我们隐匿于茫茫黑暗之中,潜伏于他的四周,如跗骨之蛆,又如饥饿的猎食者,只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而离这个机会到来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真是无聊的幻想。”   “是不是无聊的幻想,你这个饱受‘疼爱’的小美人难道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干枯老头言语里的恶意几乎可以化为实质流出来,他挑衅的看向年轻的裁决长,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就被对方掐着脖子直接提了起来。   “被誉为锡安会贤者的你也沦落到只会耍嘴皮子了啊,阿列克谢,”瓦伦丁的右手不断收紧,视老人微弱的反抗如无物,“你在这里跟我东拉西扯难道不是只有一个目的吗?”   他压低声音凑到了大主教的耳边:“你看到了吧?你那个乖侄子被我抓住啰。”   阿列克谢的挣扎猛然加剧,可惜他的身躯太过瘦弱,腿脚上的镣铐又太过沉重,以至于威力和小猫击打没什么两样。   “叔侄欢聚一堂,令人感动的画面,”瓦伦丁假惺惺的说道,“难为你把他藏得那样好,浪费了我足足三年的时间,还好英雄向来难过美人关,我这个饱受‘疼爱’的小美人真是再了解不过了,你说是吗?”   松手把只能发出“嘎嘎”声的阿列克谢扔回地上,瓦伦丁不再多做逗留,转身径直向监牢更深处走去,将对方的诅咒甩在了身后。   “咳咳咳咳咳咳……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何时死啊!瓦伦丁!!!”   “大概会比你晚一步吧。”   异端审判局的监狱被设在圣罗兰大教堂的地下,能有幸被关押在里面的无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危险人物,令普通人忌惮不已的巫蛊师和诅咒女巫在这里连名号都排不上,是唯有被教皇亲自下令追捕的异端才能涉足的恐怖所在,讽刺的是,正因为这里的神秘和严酷,进过异端审判局竟然成了异端之间非常硬通的炫耀资本。   但在实际的工作中,审判官们并没有那么挑剔,许多并不够格的家伙也会遭受他们的热情款待,比如瓦伦丁正要去见的这位倒霉少爷。   列维*斯坦森。   以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位年近三十岁却一事无成的大少爷简直毫无审讯的价值,性格过于天真浪漫,因为娇生惯养充满了毫无用处的理想主义,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相当有骨气,只不过,在异端审判局这种地狱里,有骨气并不是什么好事,当一个审判官被挑起了兴趣,往往意味着加倍的折磨与痛苦。   整了整方才被阿列克谢弄乱的衣袖,瓦伦丁漫不经心的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在羽翼丰满之前,他得尽心尽力的扮演好看门狗的角色才行。 第23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三步   审讯室里已经有了三个人。   作为被审讯的主角,列维斯坦森被绑在十字架上,破碎的衬衣上道道血痕,脑袋毫无生气的低垂着,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而站在他面前的一对男女正陷入了争吵。   “我都说过了不要用鞭子抽!不要用鞭子抽!你用的劲太大了!会弄坏他的皮肤的!”   说这话的是红发青年用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正是比瓦伦丁先走一步的安迪,此刻他正愤怒的昂着头,音调拉的老高,一只手捏着列维的下巴,指着那张清秀脸蛋上的一道红痕歇斯底里。   “你看看!你看看!都打到脸上了!难得有一个我能看上眼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野蛮的女人!”   被指责野蛮的女子则穿的相当火辣,黑色的修士袍紧紧的裹在身上,把诱人的曲线展现的淋淋尽致,衣领开到了胸前,露出雪白的球体和深深的沟渠,修长的大腿从衣摆交叉的缝隙中探出,黑色丝袜的勾带在行动间若隐若现,配上她亚麻色的卷曲长发和艳丽的长相,十足是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妲诺丝,审判局里出了名的蛇蝎美人,也是这次追捕列维的最大功臣。   “闭嘴,你这个只知道扒皮的娘娘腔,”涂有艳丽甲油的青葱手指划过嫣红的嘴唇,娇艳的美人一脸不屑,“他是我的猎物,我想怎么样都是我的自由吧?”   “你这是在破坏艺术!”   “打的爽不就行了!艺术个屁啊!”   看着眼前两个争执不下的属下,裁判长大人不由萌生了退出门外的念头。   为什么我手下都是些蠢货?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瓦伦丁推门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身经百战的审判官里耳朵里也跟惊雷差不多,被发现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得事情。   “首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还抽空互相瞪了一眼。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点了点头,瓦伦丁穿过他俩,拉出被搁置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上去。   他把右腿的脚踝搭在左腿的膝盖上抖了几下,身子一歪,将左手支在扶手上,顺势用手背撑住了脸,空闲的右手慵懒的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手指敲击木头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没什么进展,这小子嘴巴格外硬,”妲诺丝撩了撩长卷发,无论是皱眉还是嘟嘴都做的风情万种,“啊啊啊,要是其他地方也这么硬就好了,真是该硬的时候不硬,不该硬的时候瞎硬。”   “如果不是你这个娘们乱来把他打晕了,我早就撬开他的嘴了,”安迪在一旁冷笑,“现在竟然还有脸跟首领诉苦,你的脸皮真是堪比大圣堂上的十字架。”   “呵!撒娇可是女人的特权,怎么?看不惯的话你也变成女人撒娇啊!”妲诺丝不甘示弱的回击。   “变成女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安迪挑衅的一笑,“变成女人还怎么让你爽?”   “嘁!就你这小身板也敢大言不惭?”不屑的一摆手,妲诺丝娇媚的对瓦伦丁抛了个媚眼,“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老娘的本事可是首领试过都说好啊。”   被无辜卷入纷争的瓦伦丁面无表情:“不,完全没试过。”   “别小看人啊,臭婆娘,”安迪把手搭在了腰带上,“我的本事首领也再清楚不过了,保证让你哭爹喊娘。”   “不,这个更不可能清楚。”   眼看两个人就要这么顶起来,瓦伦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发痛,他闭了一下眼睛,提高了音量:“好了!都闭嘴!”   争吵不休的二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他挑高了眉毛:“所以说,你们两个在他身上耗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探出来?”   这样的口气往往都是大发雷霆的预兆,安迪也顾不上跟妲诺丝拌嘴了,连忙解释道:“这家伙估计是接受过专门的精神防御训练,普通小打小闹还对他影响不大,而我们要是认真起来的话,又怕他承受不了。”   像是害怕他不信,妲诺丝干脆直接上手扒了列维的衣服,露出他毫无肌肉可言的白斩鸡身材,还伸手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   叹了口气,被强迫看了同性裸/体的裁决长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这幅画面传出去的话,异端审判局几百年的恶魔名声估计就完蛋了。   “给他把衣服穿上,”瓦伦丁倚靠在椅背上,双腿交换了位置,“再把他弄醒,让我来领教一下这位大少爷的骨气。”   妲诺丝和安迪立即依言行事,一个把自己扒掉的衣服又原样给他套了回去,一个拎起放在一旁的盐水桶,直接兜头浇下,冰冷的盐水泼在流血的伤口上,原本毫无生气的列维几乎是立刻就被疼痛激醒,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一个仿佛从宗教壁画上走下来的美青年坐在雕花的木椅上,他的坐姿称得上粗鲁,却被容貌和气场所掩盖,而在青年的两边,则分别站着昨晚的审判官和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这便是列维缓缓睁开双眼后,透过薄薄的一层水幕看到的画面。   “欢迎来到异端审判局,列维斯坦森爵士,”漂亮的青年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所审判局的裁决长,蒙圣光恩赐,所授予的教名为瓦伦丁。”   列维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哪怕是在圣光信仰浓厚的地区,以手段残酷著称的异端审判局也同样臭名昭著,不少家长会拿他们的名字来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孩子,可谓是童年噩梦一样的存在,假如说审判官都是无血无泪的恶魔,那么统御这群恶魔的裁决长只会更加可怖。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成为裁决长之前就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与他的光辉之颜同样出名的则是他对教皇的绝对忠诚,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信徒,教皇通过他之手肃清的异己不计其数,等到他掌控了异端审判局,更是变本加厉。   人们总是又怕又恨得称呼他为——教皇的看门狗。   而这只看门狗的可怕,他早就领教过了。   大主教阿列克谢,曾经贵为教皇所信赖的枢机团成员,身披代表了信仰的红色法衣,也曾获得总枢机主教的尊荣,在教中地位崇高,仅仅次于教皇和任职枢机主教领袖的巴勒特主教,也是一手抚养列维长大的亲叔叔,就被这条疯狗拖下了神坛,直接打上了异端的烙印,如果不是列维当时在外地求学,只怕也早就进了这里。   “哈哈哈哈哈,”他低声笑了起来,伤口因扯动而刺痛,“真是荣幸啊,区区一个我,竟然惊动了裁决长大人。”   “哪里哪里,”瓦伦丁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您怎么说也是阿列克谢大主教的亲侄子,以我跟他老人家的交情,不来拜会一下实在是太失礼了。”   听到自己叔叔的名字,列维抬起了头。   “你的两个属下也跟你说过了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听上去像是有小颗粒在摩擦,“叔叔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追着我不放。”   瓦伦丁的回复是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只要圣光照样之所,便容不下污秽的存在,更何况是锡安会这样大逆不道的组织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青年硬邦邦的回答,“如果你是想把当初栽赃叔叔的罪名拿来对付我,就轻便吧。”   “栽赃?”修士歪了歪头,“有意思。你大概不知道,阿列克谢的罪名是通过枢机团讨论后全票通过的……”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列维激动地打断了:“你们当我不知道那些私下勾结的把戏吗!”   “哇,精彩的论断,”像是青年的反应给逗笑了,瓦伦丁拍了拍手,“恕我失礼,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读过书吗?”   “什、什么?”青年吃了一惊。   “那就换一个问法,您识字吗?”   列维脸上露出了被冒犯的恼怒:“你是在羞辱我吗?”   “不不不不,”摇了摇手指,温柔微笑的瓦伦丁看上去真挚又诚恳,“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要知道枢机院可是足足有三个枢机团,除了主教团还有神父团和执事团,加起来有将近200个人。”   “这里面的很多人甚至是您叔叔的追随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恨我入骨,”瓦伦丁继续补充道,“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投了赞成票。”   列维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也就是说,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嘴硬呢?”   有着天使般圣洁美貌的裁决长站起身来,只是映照在列维的眼中,一步步走近的他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魔。   “锡安会、隐修会、圣山教团、玫瑰十字宗……这个大肆吹鼓纯血至上论的组织换了无数个名字,潜伏在臭水沟中蠢蠢欲动,而你的叔叔,就是他们的领头羊之一。”   “看看这里吧,爵士,”他捏住青年惨白的脸,强迫她转头看向四周,“看看这些刑具,看看这些血迹,这里是连老鼠都不愿来的腐烂之所,而你,一个高贵的贵族,沦落至此全部是拜你那位好叔叔所赐。”   “可只要你供出你叔叔的同伙,你就可以得到拯救。”低沉的男声诱惑道,“无论是告诉你消息的人,还是这些年窝藏你的人,甚至是经常见到的人,只要说出一个,你就能得救。”   “……要动手就快点,不要多说废话。”这句话是列维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好吧,事先说明,我对于用刑并没有什么偏好,实际上,施加于肉体的无用痛苦让我感到恶心。”   这句话一出,打猎为醒来纠一直静立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们手持尖锐的铁钉快速上前,一边一个,竟然凭借蛮力硬生生的把钉子打进列维的手掌里,将他的双手钉在了十字架的横柱上,惨叫声充斥着房间,殷红的液体顺着伤口淅淅沥沥的往下淌。   “现在,”瓦伦丁说道,从腰间抽出枪,顶在了青年的头顶,“让我来看看你脑子里有什么吧。”   疼痛引起的冷汗模糊了视线,银色枪管上黑色的十字架刺痛了他的眼睛,列维的视线缓缓向下,最终凝聚在瓦伦丁黑色的鞋子上。   这可真是,切肤之痛啊。 第24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四步   “啊,最后还是要首领出马啊,搞得我们很没用似得。 ”看着闭着双眼站在十字架前的金发修士,妲诺丝小声的抱怨道。   对此安迪倒是很看得开,他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没办法啊,让咱们两个来刑讯的话,这只弱鸡估计熬不过一晚上就要完蛋,而罗伯特的真理之眼又太过霸道,他会精神崩溃的,想来想去,只能够让首领来进行精神入侵了啊。”   “我也好想让首领来入侵一次啊,”女子咬着指甲,“我一定会好好打开精神之海的,一点也不会对他隐瞒,说不定他就愿意跟我上/床了呢,让我完全打开身体也没问题哦。”   “不要大白天就开始做梦啊喂!”   安迪看着妲诺丝的痴态,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恶寒,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嘻嘻嘻,吃不到嘴里还不让人做梦过过瘾吗?”妲诺丝嬉笑着把手放到了安迪身上,开始来回抚摸,“你刚刚不是说想要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啊?”   一把抓着对方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安迪冷嗤了一声:“得了吧,我可不敢碰你这个黑寡妇,这么多任务目标还不够你玩的吗?”   “嘁,给脸不要脸啊,你个娘娘腔,”被制止的妲诺丝说翻脸就翻脸,“是不是那里小的见不得人啊?”   “呵,我会小?”安迪抓着她的手不断向下,“来啊,摸摸看。”   就在两个属下动作越来越出格的关键时刻,瓦伦丁睁开了眼睛,隐藏在冰冷色眼睛里的魔法阵清晰的显出了轮廓,黑色的线条上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瞪了身后二人一眼,又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已经与平时无异了。   “他确实知道的不多,阿列克谢把他保护的很好。”   瓦伦丁退后一步,把枪从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列维头顶放了下来,重新收回了衣服里。   “啊咧,这不就是浪费了一颗精神子弹吗?”安迪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你这把深渊之火用一次要冷却足足一天啊!”   “也不是毫无收获,但是他似乎还在隐瞒着什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列维几眼,瓦伦丁转过了身子,“妲诺丝你负责进一步松懈他的心防,注意别让他死了。”   “好勒!”美艳的女子欢快的应道,跑到十字架前,整个人贴了上去,修长的大腿在列维身上不断磨蹭,“我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极乐的,哈哈哈哈哈。”   成功给难缠的女审判官找到了新玩具,瓦伦丁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至于安迪,你跟我来一下。”   红发修士从善如流的跟着自家上司离开了阴暗的审讯室,来到了同样阴暗的走廊,瓦伦丁走得很快,让他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估摸着已经离开审讯室够远了,安迪方才开了口:“首领,你让我们的小辛西娅单独跟那个人妖女在一起,难道就不担心吗?”   瓦伦丁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担心什么?”   安迪想也不想的回答:“担心她召见莫洛文侯爵啊。”   “特意制造了这么个机会,她要是不召见他,我反而会头疼了啊,”青年微微一笑,“放心吧,伊恩会帮我看着她的。”   正如瓦伦丁所料,在宣布了用美貌征服世界的宏伟目标以后,辛西娅的的确确坐在了觐见厅里,怀着面见教导主任的忐忑心情,老老实实的等待着侍卫的传报声。   头顶的银色王冠宛如荆棘般刺的她头皮发麻,手里的权杖跟像一颗定时炸弹,静立于门后的娜塔莎并不是她的盟友,就像守在觐见厅外的伊恩选择袖手旁观,与莫洛文侯爵的会面是一场硬仗,而在这场战争里,能够信任的唯有自己。   一想到那张严肃的老脸和从小到大收到的无数无视与不满,辛西娅就觉得胃疼,再也没有比去跟一个打从心眼里看不上自己的人交涉更让人蛋疼的事了。   “爱德华罗瑟尔伯爵觐见!”   侍卫洪亮的声音传来,一下子就把紧张的都快要抽过去的辛西娅给喊懵了。   如果说在这个帝都有谁是新晋女王陛下绝对绝对不想见到的,爱德华绝对榜上有名,先不提他之前特意模仿亲王让她生出的间隙,光是他宣称自己是命定之人就足够辛西娅绕着他走了,没想到她不去就山,结果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啊!   随着觐见厅的大门缓缓打开,穿戴整齐的爱德华出现在了红色的绒毯上,中间他穿着黑色的军装,胸前挂着一排功勋章,脚踩小羊皮短靴,原本应该悬挂在腰间的佩剑已经被卸了下来,唯有他的站姿一如战刀般锋利。   “陛下。”   爱德华躬身行礼,比起帝都贵族强调的优雅,他的动作显得格外干净利落。   “罗瑟尔……卿。”   辛西娅的神色略显迟疑,因为逆反情绪的原因,她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未婚夫候选人,不得不说,莫洛文侯爵虽然是个老古板,但精灵与生俱来的审美观还是有的,既没有给她挑个彪形大汉也没有找个浓缩就是精华,罗瑟尔伯爵真是横看竖看都是名英姿勃发的美男子,属于怀春少女梦中情人最热门的那几款。   与瓦伦丁略显阴柔的长相不同,爱德华是实打实的俊朗和英气,蓬勃的朝气肆意在他身上流转,金棕色的齐耳短发与同色的眼睛恍若鎏金,整个人如利刃出鞘般带着无法忽视的锐气和野性。   真实的他是个与亲王截然不同的人。   摸了摸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辛西娅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成年后跟一名疑似命定之人的男人独处一室,自己的心脏还不听话的跳个不停,怎么看都是要完的预兆啊!   辛西娅敢对着觐见厅那个华丽的吊顶水晶灯发誓,在门开之前,她对爱德华这个小贱人绝对没有任何不正当的想法,一切都是在刚刚这一眼中神展开的。   某个可怕的答案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怪不得莫洛文侯爵顶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玩一出偷梁换柱,他是有必胜的把握。   “看样子陛下也感受到了呢,”伯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你和我是被命运的红线所连的这件事。”   辛西娅往回缩了缩。   爱德华往前一步,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陛下能理解我当初见到您时的激动与喜悦了吗?我的心脏一直在狂跳,眼睛里除了您什么都看不到,碰触您的欲/望是那么迫切,多忍耐一秒都是煎熬。”   这么说着,他又往前了一步,这一次距离王座仅仅有只有一步之遥了,伸出手臂,他诱惑般的低语:“难道您就不想碰触我吗?”   辛西娅看着眼前这只带着薄茧的手,咽了咽口水,捏着权杖的指尖泛白,她眼睛一闭,心一狠——“离我远点!你丑到我了!!”   这句话一出,效果简直是石破天惊,直接把爱德华给吼懵了,可怜的罗瑟尔伯爵楞了相当久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但也称不上丑吧?”   “那要看跟谁比,”辛西娅特别无理取闹的回答,“天天对着表哥那张脸,我的审美已经被拔高到毫无人性的地步了,快快快,往后退!”   “哎呀呀,”爱德华苦笑着摸了摸鼻梁,“明明就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吸引力,您这么抗拒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女王的回复依然坚决:“就是嫌弃你丑!退远点!”   “确实,如果以瓦伦丁裁决长为标准的话,只怕这世界上九成以上的人都要是丑八怪了,那家伙可是魔性之子啊,”夸张的叹了口气,他脚下却纹丝不动,“只是他长得再好,也是圣光教的裁决长,可不属于您,也不属于卡斯蒂利亚,不是吗?”   “你也不属于我。”辛西娅如是说。   “可我属于卡斯蒂利亚,”爱德华眨了眨眼,“而且只要您点头,我也是属于您的。”   面对伯爵热情的告白,女王用死鱼眼应战。   “先别急着拒绝我,陛下。时间会证明谁才是真心,而谁又是假意。”   辛西娅的冷淡回应对爱德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依然老神在在。   “显然你们都是假意,我再清楚不过了,不用多次提醒,谢谢,”年轻的女王对天翻了个白眼,拿起手中的权杖对着他一顿乱戳:“好了,你个恋童癖,离我远点,站这么近是想弒君吗!”   罗瑟尔伯爵乖乖站在原地任戳,还不忘发表感想:“啊,陛下,我的技能是身体强化,光是权杖是戳不动的,还有,你劲可真小。”   这句话可说到了点上,辛西娅虽然成了年,身体也有了成长,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优异的素质,比起普通半精灵都有不如,更别说觉醒技能的能力者了。   老娘打死你啊!   被戳中痛处的她顿时恼羞成怒,心也不跳了,手也不抖了,整个人蹦起来,拿着权杖就往爱德华身上抡,满心都是暴起伤人。   事实证明,废柴和天才之间的鸿沟相当难以跨越,暴起了半天却只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的女王最终放弃了戳死伯爵的计划,她重新跌回到座位上,觉得自己宛如傻子。   喘匀了气,辛西娅才终于想起自己来觐见厅并不是要找气受的,虽然来的并不是莫洛文侯爵,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人选反而比侯觉更适合,也算是歪打正着,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一眼跟没事人一样的爱德华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我……朕有事要和你商议,罗瑟尔卿。”   爱德华笑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阳光好青年。   “臣,愿闻其详,我的陛下。” 第25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五步   或许是继承了精灵散漫的天性,比起其他帝国,卡斯蒂利亚并没有特别高效的制度,统治国土的方式也格外简单粗暴:将自己的土地分封给贵族,再由贵族去统治臣民,国王就是最高级的包租公,统御着所有贵族和平民,必要时候还会客串一把半位面第一大黑社会组织的幕后老大。   这种放羊式的管理放到其他国家大概早就不知道帝位更迭多少次了,但卡斯蒂利亚就以一朵奇葩之姿,硬生生的过了这么多年,还过的挺不错。   在这种情况下,贵族的支持对于一位国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不巧得很,由于亲王长袖善舞的缘故,最为重要的大贵族基本上都跟他有着或多或少的瓜葛。   要是放到三个月前,有人告诉辛西娅她会主动去接触父亲的旧部,她绝对会表面上露出羞涩的微笑,内心里把对方定义为“傻子”,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经过了三个月的速成教育,就算她再不想承认,表哥灌输的制衡论确实已经深入了她的心底,以罗瑟尔为首的贵族们确实打从心眼里并不把她当盘菜,但就像他们自己宣称的那样,他们依然是属于卡斯蒂利亚的。   说白了,瓦伦丁和爱德华争夺的从来不是辛西娅本人,而是卡斯蒂亚的控制权,偏偏在这个血统至上的国度,能够稳稳端坐王位只有流淌着王室之血的她了,也就是无论是哪方得势,辛西娅的王位都不可动摇。   确认了这一点,哪怕她本人再怎么不愿意与过去扯上关系,也不妨碍他们可以为她所用的事实,做事全凭喜好是饱受宠爱的小孩子的特权,而她从来就没有享受过。   “罗瑟尔卿对于如今的卡斯蒂利亚是怎么想的呢?”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陛下才是。”   爱德华看着端坐在王位上的女王,本来就算不上高挑的身形与高大的宝座相比更显娇小,握着国王权杖的手指非常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就像只一个抱着鲜嫩肉块的孩童,被饥渴的豺狼们团团包围,怀璧其罪却毫无自保之力,一不小心连自己都会沦为别人的口中食。   而他,也是豺狼中的一只。   “陛下你对于如今的卡斯蒂利亚是怎么想的呢?”他满怀恶意的问道,“选择了代表圣光教的瓦伦丁裁决长,疏远厌恶我们这些本土贵族,您又想将这个国家带领到何处呢?跟以往一样在教皇仁慈的统治下摇尾乞怜吗?”   “我无意攀附圣光教。”辛西娅如是说。   “有意思的说法,”爱德华点了点头,“那么您今天召见我,是想要摆脱瓦伦丁选择我们了吗?”   “也并不是这个意思。”她摇了摇头。   “啊哈。”   青年笑了,看向少女的眼神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既舍不得你的好表哥,又想要我们的支持,太过贪心可是会下地狱的啊,我亲爱的辛西娅陛下。”   面对如此质问,辛西娅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在娜塔莎的生日会上我就觉得你跟莫洛文侯爵很不一样,我从小就认识侯爵,自认还是有些了解他的,他对于我死去的父亲推崇备至,容不得任何闲言碎语,但是,那天你对我说,你们高估了亲王殿下……”   爱德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确实是事实,但却是莫洛文侯爵一派绝对不会承认的事实,”辛西娅舔了舔嘴唇,“只要是曾经追随我父亲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破裂的父女关系,而你呢,却听从他们的安排,伪装出父亲的举止来接近我,这恰巧说明,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我,你都并不怎么了解。”   “说不定我就是特别孤陋寡闻呢?”   伯爵轻佻的耸了耸肩,辛西娅没有理他。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继承人教育,虽然罗瑟尔家族是姑母和父亲的母族,但也从来没有正式接触过,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封地在西北面的印象而已,你们到底镇守在哪里,权势有多大,对国家的重要程度,还有你们为什么多年都远离帝都,这些都一概不知。”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爱德华:“所以当初你在娜塔莎生日会上出现时,我也很轻易的就把你划到了莫洛文侯爵那一派。”   “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父亲结交了这么多的贵族,可为什么最后登上王位的却是看似毫无支持者的姑母呢?如果父亲身后有家族的支持,那他何必要结交莫洛文侯爵这类空有头衔的帝都贵族?”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或许是嫌弃家族太过弱小了吧?”   辛西娅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理由,我见识太浅,也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昨天表哥告诉我,卡斯蒂利亚的支柱产业是暗杀和走私,我才觉得脑子稍微转过了弯儿。”   “哦?”   “能够成为远超工艺品的财务支柱,必然是非常庞大的金额,但是我在这个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经营着这两样产业,在父亲封地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孤陋寡闻,在这个根本就藏不住秘密的帝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很奇怪了啊。”   手指在胸前的功勋章上摸索了一下,爱德华低笑出声,“或许是瓦伦丁骗了你,他哄骗小孩子很有一套。”   “他特意说我是首领,还问我高不高兴,”辛西娅把权杖往地上一杵,眼神竟然少见的显出了几分凌厉,“直到今天看到你代替莫洛文侯爵出现在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你和莫洛文侯爵并不是一路人。”   “你们其实是玛丽姑妈的势力,暗中经营着暗杀和走私的业务,或者说,这本身就是皇族的产业,只是交到了你们的手里。   “玛丽姑妈猝然去世让你们措手不及,而我父亲又因为王位的原因与你们疏远,一时间,你们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接触我的途径,与莫洛文侯爵接触是个下下策,可你们别无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侯爵会让你学习我父亲的举止,他知道这必然会引起我的逆反心理,连带着你也会被厌恶,而一旦我疏远你,你就被绑上了他的战船,再也下不来了。”   爱德华静静的听着,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灵活的把玩着镀金的袖口,他面带微笑,看上去从容不迫,“我不得不承认,您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很多,我的陛下。”   “没错,是我打晕了您的传令官,代替那个老东西来到了这里,毕竟我可是被他狠狠地坑了一把,怎么能毫无回敬呢?”他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比我来帝都后的任何一个机会都要好。”   辛西娅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您的猜测很对,罗瑟尔和莫洛文确实不是一路人,但是我们和您是不是一路人,这还很不好说呢,”他玩味的说道,“归根结底,这都要看您和伟大的圣光教是不是一路人了。”   “看样子,我的姑母和圣光教不是一路人啊……”   这可真是非常令人意外的消息。   辛西娅若有所思,爱德华则笑而不语。   “那经过你这段时间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呢?”   “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啊,陛下”,拥有金棕色瞳孔的伯爵眨了眨眼睛,“看门狗瓦伦丁是非常出名的狂信徒,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教皇的铁杆支持者,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现在,我有些不确定了。”   “为什么?”   “我一向不会玩这些弯弯绕,但一个战士最值得依靠就是直觉,”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答的简单明了,“他与教皇之间的气氛非常奇怪,并不是单纯的偶像与追随者,这可跟我得到的消息不太一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身上有猫腻,还可以观望一下。这个理由同样适用于您,我的陛下。”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对这个国家是怎么想的,对圣光教是怎么想的,您将来想要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把这些统统开诚布公吧,我会基于自己的信念对您说的话做出判断,决定是否奉上罗瑟尔家族的忠诚。”   “如果我是你的同路人呢?”   “那么罗瑟尔家族会成为您手中的盾牌和利刃,您会从我这里得到想知道的一切,我们会扫清您面前的所有障碍,祝您得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爱德华夸张的伸开了双臂。   “如果我的回答并不能让你满意呢?”   “那么哪怕是谋逆,我会在这里击毙你,”他慢条斯理的脱下洁白的手套,将之丢弃在地上,“不过鉴于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杀死你实在太令人伤心了,囚禁一辈子也是一个好选项。”   辛西娅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让我们开始这一场二选一吧,我的陛下。” 第26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六步   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辛西娅有些怀疑主动去招惹爱德华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选择了,可是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加油!辛西娅!拿不下爱德华还怎么征服世界!   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默念了一百遍“劳资世界第一可爱”和“朕才是宇宙的中心”才觉得有了足够的底气。   所谓的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会成真,她现在已经天下无敌了!   “罗瑟尔卿,你的梦想是什么?”天下无敌的辛西娅正襟危坐,一脸真诚的问道。   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和若隐约现的催泪气氛,爱德华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鼻头猛然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特别想要讲述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理想和努力,再感谢一下一直支持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好可怕!   努力克制住倾诉欲望的青年一脸忌惮的看向王座上的可爱少女,这难道就是女王的天赋技能?   “不如陛下先说说您的吧。”他谨慎的回答。   辛西娅闻言双手一扬,“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知为何,爱德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从小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女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为什么我会这么可爱。”   啥?   “我这么可爱的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就为了看那对狗男女秀恩爱吗?”少女嘟起了嘴,握起了拳头,“不,我不这么认为,这世上一定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做!”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很久,直到玛丽姑妈去世的那天午夜,我被瓦伦丁表哥带进了皇宫,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但是!”突然提高了音量,辛西娅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神情非常激动,“就在刚刚,我确立了自己的目标!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那就是征服世界!!”她握着拳头高喊道,“我要建立一个以我为主导,只有爱与萌的新世界!”   罗瑟尔伯爵被这个神展开震惊的都要裂开了。   他的理智似乎是撕扯成了两半,一半觉得这个破国家估计是没有好了,一半则叫嚣着“被萌妹子统治好棒”还有“女王好可爱可撸”,作为一名萝莉控,他似乎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这特么的究竟都是什么鬼?!   平复了一下澎湃的心潮,爱德华半天从牙缝里基础了一句话:“……您在玩我吗?”   “怎么会!”辛西娅赶紧摇了摇头,“我是在认真并且诚挚的邀请你加入组建新世界的队伍啊!罗瑟尔卿!”   “这算哪门子的新世界啊!”   辛西娅义正言辞的道:“不,现在的世界被圣光教所统治,现任教皇是个老/变/态!这一点也不符合爱与萌的定义!所以我们要改变现状,先从选一个超级可爱的领袖开始,让希望与爱充满人世间!”   一阵无力感袭上了爱德华的心头,他单手摀住脸,叹了口气,“所以这位超级可爱的领袖就是陛下您是吗?”   “没错!”辛西娅理直气壮的回答。   不得不承认,虽然听上去像是在说梦话,但辛西娅的这一番胡说八道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无论是她的目的还是对圣光教的看法都得到了解答,只是这个回答实在槽点太多,偏偏又有一股挑不出错来反驳的微妙真相感。   他抬头仔细端详着女王那张俏丽的脸蛋,似乎想从上面看出她这番话倒是在装傻还是发自真心,可是没看几眼就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命定之人所引起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干扰他的判断。   爱德华定了定神,思忖了片刻,开口说道:“陛下,我……”   “轰!”   巨大的爆破声吞没了他接下来的语句,觐见厅的一整面墙轰然倒塌,同时传来的还有嘈杂的叫喊声与打斗声,辛西娅像只受惊的仓鼠般一下子窜到了王座后面,“你就算不满意我的回答也不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啊!”   爱德华的脸色非常凝重,“不,这并不是我……”   一道腾空的黑影穿过被已经断开半边的大门进入了屋内,背部着地让她发出了一声呻吟,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前的侍卫服被整齐的切开了一道口子,布料的边缘沾染着湿濡的血迹。   “娜塔莎!”   辛西娅惊叫着好友的名字,想要跑过去,却被对方抬手揽住。   “皇宫里突然出现了很多黑衣人,”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伊恩审判官正在带领侍卫们搏斗,不过对方人数太多了,也撑不了多久,我们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请陛下赶紧去避难。”   辛西娅一把摀住了嘴巴,声音里带着颤抖:“……是、是戴着奇怪鸟嘴面具的黑衣人吗?”   娜塔莎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用眼睛看到的,”这次回答她的是爱德华,他一把从侍女长腰间夺过佩剑横在了自己身前,“你通知的太慢了,他们已经过来了。”   侍女长闻言猛地转身,就看到一片黑压压填补上了原本门墙的位置,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状如鸟嘴的面具,正通过被轰开的口子逐渐将他们包围。   “啧,这下子可麻烦了,”爱德华不禁咂舌,“这数量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啊。”   “他们突然就凭空出现在王庭里了,”娜塔莎拔出绑在小腿肚上的匕首,“我来挡住他们,爱德华伯爵,请你掩护女王去避难。”   这提议遭到了青年毫不迟疑的否决,“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这个没上过战场的花架子能对付的了他们吗?”   “杀人这种事,还是让专业的来吧,”抽出锋利的剑刃,爱德华舔了舔嘴唇,“你去护住陛下,抓住机会带她跑。”   “罗瑟尔卿?”辛西娅惊讶的看向他。   “陛下,如果在这一次之后,您或者我都活着的话,我们再来进行今天的话题吧。”   他挥了挥手中的佩剑,脸上换上了跃跃欲试的笑容,拿剑直指对面的黑衣人们,“我罗瑟尔家族世代拱卫卡斯蒂利亚,小看我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   皇宫遇袭的消息传来时,瓦伦丁正在忍受五内俱焚般的痛苦。   柔软的内脏被大力挤压,紫黑色的内脏碎片伴随着鲜血从口中吐出,从骨缝里传出的剧烈疼痛几乎要麻痹大脑,他已经完全站不住了,只能跌坐在座椅慢慢喘息。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他在心里不停咒骂,真的是舒坦日子过多了,竟然上了阿列克谢那个老疯子的当,对方恐怕是料到了他会对列维进行精神入侵,就在那个被他击溃的巨脸里下了强力的诅咒,一旦碰触到列维的精神保护就会被触发,导致了现在的难堪境地。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足够混乱,瓦伦丁对诅咒有着令人诧异的抵抗力,能够让普通人在瞬息之间毙命的诅咒都远远取不了他的性命,只是痛苦却无法消除,只能生生熬过去。   也不算亏本,他苦中作乐的想到,能让快要油尽灯枯的阿列克谢费了这么大功夫来暗算他,恐怕列维的脑子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首领!伊恩发出了紧急信号!”   安迪推门而入,急匆匆的跑到了桌子前,看到青年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显然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中了点小把戏,”抬手抹掉脸上的冷汗,瓦伦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伊恩怎么了?”   “皇宫遇袭了!按照伊恩传来的消息,是瘟疫医生,”安迪脸色非常凝重,“对方的数量太多,皇宫护卫恐怕解决不了。”   “辛西娅呢?”   “在遇袭之前,她正在觐见厅召见爱德华罗瑟尔。”   “原来如此。”   瓦伦丁冷下了脸,瘟疫医生,最为出名的锡安会成员之一,分身无数,一个人足以抵挡一支军队,是打前锋的不二人选。   先是千方百计的通过暗算让他失去战力,又是派出瘟疫医生袭击皇宫,锡安会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救出被他们关押审讯的列维斯坦森。   先用诅咒废掉了他,他们就可以抓住辛西娅为人质来做交换,若是抓不到辛西娅,也可以玩一出声东击西,趁异端审判局群龙无首的时候来救出列维,一次留好几手,可谓是相当有锡安会的风格了。   能够劳动一向以隐秘和留存为行动纲领的锡安会玩出袭击皇宫的大动作,列维的重要度可以再往上调一级了。   瓦伦丁舔掉了嘴角沁出的血迹,既然他没死,就万万不能让他们笑到最后。   “你带着妲诺丝守住列维斯坦森,千万不能让他死了或者被救出去,”他吩咐安迪,“让罗伯特带领其他人看住那些犯人,一只苍蝇也别给我飞出地牢。”   “可皇宫那边怎么办?”   “皇宫那边由我处理,我去会会那位瘟疫医生。”瓦伦丁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大概是这个笑容太有迷惑力,一向反对他乱来的安迪这次并没有说什么,听完命令就径直离开了房间。   扶着桌面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瓦伦丁忍不住发出了几声粗重的喘息,视力严重受损,四肢酸软无力,感知大幅度下降,这对战士几乎都是致命的。   可他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真实状态,哪怕一下秒就要咽气也必须虚张声势,异端审判局从来不是友爱的互助会,一切的平静与顺从都建立在他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上,安迪必须守着斯坦森,妲诺丝、罗伯特之流都不值得信任,但要留着他们镇压狱里的其他人。   被这些豺狗包围之时,他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唯有死路一条。   全靠意志力拿起桌上的水壶,激烈抖动的右手让凉水洒满了桌面和袖口,瓦伦丁咬着牙将水壶举高,对着自己迎头浇下,冰冷的液体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一些。   爱德华罗瑟尔在战斗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但面对瘟疫医生还远远不够看。   能保护辛西娅的只有他了,瓦伦丁确认了这一点。 第27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七步   为了保存体力,瓦伦丁爬上教堂的吊顶,拉起彩绘玻璃底座的插销,推开窗户翻上了屋顶。 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仅仅是这么一段行动就已经头晕眼花,忍受着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江倒海,颓然的顺着尖顶滑坐下来。   休息了片刻,他从腰间掏出一黑一银两把枪甩到了地上,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抬手盖住了双眼,思忖了片刻,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这两把枪,黑色的名为晨曦之星,银色的叫做深渊之火,表面上只是一对魔法/枪,其实里面暗藏着不少门道。   晨曦之星代表了他继承自父亲的力量,深渊之火则是蕴藏了母方的传承,他体内一分两半的血脉被这两把枪体现的淋淋尽致,然而它们也只不过是用来驱使他这双与生俱来的魔性之眼的工具罢了。   安迪以为精神入侵是深渊之火的刻纹技能,他也顺水推舟,让人误以为这招一天只能用一次,可武器只不过是力量的容器而已,哪里有那么多限制?   拿起银色的手枪,瓦伦丁毫不犹豫的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熟练地拉开保险栓,手指搭在扳机上,枪身上黑色的十字架泛起点点光芒,随着“卡哒”一声,子弹状的黑色烟雾被打进了脑子,瓦伦丁被冲击的闭眼后仰,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掩藏在其中的魔法阵清晰可见,甚至还有流光沿着漆黑的线条闪过。   给了自己一记精神入侵的裁决长利落的站了起来,拾起地上的另一把枪,看也不看的往后一甩,给了绕到他背后的黑衣人一枪托,转身一脚把对方踹下了屋顶,整个过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看出几分钟前的虚弱。   手上的点射不停,他一跃跳下了屋顶,却没有加入战局,反而是一路从圣罗兰大教堂前往皇宫的道路上已经乱成了一团,锡安会这次弄出的动静太大,源源不断的瘟疫医生从被攻破的皇宫大门里涌了出来,将整个帝都拉进了骚乱的深渊。   第一时间对这些入侵者做出反应的并不是手握兵权的贵族老爷们,而是街道上的普通平民。以卖早点的大妈掀翻茶叶蛋锅为号角,无论是街边的商贩还是闲逛的居民全部随手抄起家伙投入了与外来者的战斗之中。   作为一个全民皆兵的种族,半精灵从来就不是吃素的,锅碗瓢盆和板凳砍刀一起上,竟然硬生生的截住了黑衣人的攻势,等到贵族们率领着私兵到达战场后,场面就基本稳住了。   青年踩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往皇宫飞奔,这种虚假的状态只能持续半个小时,他现在是半点时间也耽误不起。   越接近皇宫,黑衣人的数量越多,速度不可避免的越来越慢,瓦伦丁将枪口调转向下,快速扣动扳机,利用射击的后坐力将自己送上了本空,他的动作不停,利用这股推力一口气直接越上了皇宫的城墙,几乎是刚一站稳,就有黑衣人扒着墙伸手抓,被他一脚踹了下去。   密集的枪声被淹没在嘈杂的厮杀声里,并没有传到觐见厅中的三人耳里,实际上,面对怎么也杀不尽的黑衣人,他们都有些精疲力尽了。   一剑将对手拦腰斩断,爱德华忍不住露出了几声喘息,饶是他也经不住无止境的车轮战,   “到底还有多少个啊,这些怪物。”   就算刺中也没有入肉的手感,哪怕被分尸也会在不久之后重新站起来,这些带着鸟嘴面具的话显然并不是活人,甚至连是否真的是生物也有待商榷。   虽然多少带着疲惫,但爱德华的动作依然迅速,黑衣人的动作称得上敏捷,却依然无法与他相比,比起只受了点小伤的青年,紧紧护着辛西娅的娜塔莎就没有这么游刃有余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真是数也数不清,实战经验匮乏的缺点在紧要关头被无限放大,若不是辛西娅本身尚算灵活,她们两个或许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   “这么没完没了可不行啊,”爱德华说着又斩了一个黑衣人,“喂,你们知道这座皇宫里有什么密室或者密道之类的东西吗?”   “呼呼呼……”辛西娅气喘吁吁,“……有的。”   爱德华闻言脸色好看了一些,“在这个房间里有暗门吗?”   “理论上应该是有的,需要需要到处试一试!”娜塔莎边说便把一个扑上来的黑影踹到一边。   “那就让我来挡住他们,你们赶紧找到密道的入口,起码要把女王陛下送进去!”   青年吩咐道,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否定。   “不,我不能进入密道。”辛西娅惨白着脸摇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时候就别耍小性子了……”   “这并不是耍小性子,”她打断了爱德华,“这座皇宫是卡斯蒂利亚的象征,是绝对不能失守的地方,若是我在皇宫即将被攻破的关头做了缩头乌龟,那么就算我不死,这个国家也真的完了。”   “所以我不仅不能躲进密室,反而应该冲到外面去,让每一个人都看到我依然在战斗,”辛西娅握紧了手里的权杖,“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罗瑟尔卿,你能护送我出去吗?”   爱德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是有那么几分王的资质的。”   “不,我并没有,”她摇了摇头,“表哥曾经说过,为了这个国家,哪怕我装也要装出王的器量,起码这一点,我是能做到的。”   “……即便是装的,能做出这个决定也很难啊,我事先声明,出去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哦,”深深地看着辛西娅,爱德华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现在躲进密室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与性命相比,王位和名声不值一提啊。”   回答他的是辛西娅坚决的声音:“带我出去。”   夸张的叹了口气,爱德华把卷刃的佩剑送进了敌人的咽喉,“真是可惜,要是你刚刚赞同我的提议的话,我原本打算当场宰了你的,现在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爱德华罗瑟尔!!”娜塔莎严厉的喊道。   “好好好,别抓狂啊,莫洛文小姐,”他耸了耸肩,“这不是没法出手了吗?”   伸手将辛西娅抓到了怀里,爱德华抬手挡掉了来自身后的偷袭,“身为罗瑟尔家族的一员,我会给您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现在抓紧我,我们要冲出去了!”   话音未落,他揽着辛西娅猛地向坍塌的门口冲去,娜塔莎吃了一惊,拼着受伤解决了对手,抬脚就追了上去。   暗精灵一向以隐匿和灵巧著称,可就算这样,爱德华的速度恐怕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周围的景观都被拉伸城模糊的一团,辛西娅把头缩进他怀里,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连长剑发出的脆响都听的隐隐约约。   等到她终于能看清东西,却发现爱德华站在皇宫最高处的尖顶上,而自己则是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在次一级的房檐上,娜塔莎正挥舞着匕首把所有试图攀登的黑衣人赶下去。   “好了,这个高度正好,不仅易守难攻还可以让全皇宫都听到你的声音,”他将辛西娅放了下来,“反正机会难得,干脆把我们两个的婚讯也公布了吧?”   女王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将权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无论你是谁都听好!”   “朕名辛西娅,乃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   “若你心中还残留有一丝荣耀与尊严,就来这里与朕对峙吧!”   说老实话,辛西娅这番话只是为了向还在皇宫各处战斗的半精灵们昭示自己还活着,对于幕后黑手现出真身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因此当她看到挤满了皇宫的黑衣人们真的如摩西分海般空出一条道路时,真的有些吓懵了。   沿着道路走来的也是一名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衣人,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穿着也与周边的同伴别无二致,若不是他主动走出来,只怕谁也认不出这位才是正主。   黑衣人一跃上就从地面跳到了辛西娅的面前,其跳跃能力堪称恐怖。   “日安,女王陛下,”他的声音非男非女,隔着面具听起来闷闷的,“您可以称呼我为瘟疫医生,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无名小卒可不会去攻破一个国家的皇宫。”辛西娅冷冷的回答,手握得太紧以致于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做出如此无礼行为并非我的本意,还是望您多担待,”瘟疫医生慢条斯理的回答,后又话锋一转,“我来贵国,只是为了想要借走一样宝物,只是这样宝物太过珍惜,怕你们不允,才出此下策。”   辛西娅学着记忆里表哥的样子挑了挑眉,“什么宝物?”   瘟疫医生的回复也是彬彬有礼:“是此世只有一件的珍宝——陛下您的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位半精灵都是脸色一变,爱德华直接挡在了辛西娅身前,剑尖直指口中狂言的瘟疫医生。   “在我国皇宫大肆破坏,还扬言威胁陛下的性命,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对贵国和女王陛下也毫无恶意,只是任务如此,也不得不得罪了。”   瘟疫医生如此说道,抬腿向前走了一步,爱德华持剑直刺过去,只是剑尖刚刚接触对方的衣服就碎裂成了无数片。   伯爵楞住了,只是这一楞神的功夫,他就被对方反手抓住了持剑的右手,一股恐惧的巨力传来,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尖锐的疼痛袭上大脑。爱德华支持不住的往下一跪,冷汗顺着发迹流淌下来,瘟疫医生放开了已经扭成奇怪形状的手腕,他竟然生生的捏碎了它。   “你是打不赢我的,”他平铺直叙的说道,“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让开吧。”   “别开玩笑……啊!!”   辛西娅眼睁睁的看着试图重新站起来的爱德华被瞬间击飞了出去,他重重的摔在了屋顶上,胸口处有奇怪的凹陷,断断续续的咳嗽伴着猩红色的液体从嘴里涌了出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辛西娅!!”   娜塔莎惊叫一声试图赶过来,却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一时脱身不得。   “终于就剩我们两个人了,陛下,”瘟疫医生说道,“是您过来?还是我过去呢?”   女王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就算你杀了我,这个国家也不会毁灭。”   “您死了,那就足够了,”他温和的回答,“请不要害怕,我会很温柔的。”   说完他向辛西娅走去,脚刚抬了一半又忽然放下,不仅如此,他还转过身面向一侧,动作明显戒备了起来。   一只手搭在了房檐的一角,微一用力,手的主人就翻了上来,只见他穿着黑色的教士服,嘴里叼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银色的,冰蓝色眼眸里的魔法阵熠熠生辉。   “才刚满十五岁就跟陌生男人独处?这么不检点的事情,哥哥我绝对不允许啊。” 第28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八步   看到黑衣修士,瘟疫医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真是令人意外,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瓦伦丁调整了一下站姿,咧嘴一笑︰“就你们那些小把戏,想杀我还早了三百年呢。”   “三百年啊,这可真是麻烦了,”嘴上说着麻烦,瘟疫医生的声音里却听不到任何苦恼的意思,“我可不是半精灵,三百年有点长啊。”   不,对半精灵来说三百年也有点离谱。   辛西娅腿部发软,现在全是靠着手中的权杖在硬撑,瓦伦丁的到来稍微缓解了一下她的恐惧,但是想到像个破布麻袋一样躺在地上的爱德华,她又实在是担心表哥能不能应付眼前的这个怪物。   “别谦虚啊,”一步步向辛西娅这里靠近,瓦伦丁的枪口稳稳对转带着鸟嘴面具的人,“作为锡安会的骨干,瘟疫医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明明隔着面具,辛西娅却觉得瘟疫医生笑了一下。   “我可没有跟你直接对上的意思啊,瓦伦丁。”他说道。   这句话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对手的嘲笑︰“喂喂喂,把皇宫搞得一团乱,还意图挟持女王,现在说没有跟我对上的意思,难道你是更年期发泄吗?”   “这是卡斯蒂利亚的皇宫,这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瘟疫医生慢条斯理的说,“而你是圣光教的裁决长,不是吗?”   “别给耍嘴皮子啊,你这个混蛋,我还是卡斯蒂利亚的公爵呢,况且光是锡安会这个名字就足够我出手了,”金发修士看向战战兢兢的少女,“到我这里来,辛西娅。”   被点名的女王戒备的瞥了一眼眼前的瘟疫医生,后者缓缓抬起双手,“别看我啊,陛下,被看门狗咬住的时候,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辛西娅对于这个家伙的保证可是一个字都不信,毕竟他在几分钟前还扬言要杀了她,可比起战斗力只有五的表妹,显然经验丰富的表哥对于战局的判断更为准确,一向信奉“该怂就怂、该乖要乖”生存信条的辛西娅当机立断,提起碍事的裙摆一溜烟跑到了表哥的身后。   瘟疫医生真的如他所说,丝毫未动,看上去对于瓦伦丁非常忌惮。   “呆在我身后。”瓦伦丁没有回头,依然将枪口对准瘟疫医生。   “我都把女王送还给你了,是不是可以把枪放下了呢?”   “然后就等你的分/身一拥而上把我们撕碎吗?”   “难道你以为现在就不能吗?”瘟疫医生耸了耸肩,“你应该明白吧?就算是你,也无法抗衡如此之多个我的。”   瓦伦丁闻言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对方的面具飞过去,击中了另一个试图攀上来的黑衣人。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可就算在这里杀了我,你们也救不回列维*斯坦森的。”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瘟疫医生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对于阿列克谢非常抱歉,但我并没有接到去救列维*斯坦森的命令。”   “哈?”瓦伦丁发出了一声冷笑,“别告诉我,这是那个死老头的一厢情愿啊。”   “我相信你一定猜出来了,虚张声势就不必了,他确实算得上重要,”摸了摸面具上长长的喙,瘟疫医生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我也确实没有接到过任何救援他的命令。”   “我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女王陛下,”他行了一个绅士礼,“那就是取走她的性命而已。”   瓦伦丁微微睁大了眼楮。   锡安会想要辛西娅的性命?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还是他们知道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无数的疑问在瞬间闪过他的脑子,卡斯蒂利亚的地位一向非常尴尬,旁人想到这个国家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异端审判局,而现在锡安会竟然出动了一名干事要杀掉辛西娅,这简直跟为了杀掉一只小白鼠而出动巨龙般荒谬。   然而,瘟疫医生不会撒谎,锡安会是一个圣光狂信徒组织,严苛的遵守着一切教条,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个顶个都是老实人。   这可真是大大超出了预计啊。   不会撒谎的瘟疫医生挥动了一下手臂︰“你看,这整座皇宫都被我占领了,为了省时省力,不如你们自动投降?”   他确实所言不虚,辛西娅此刻的位置可以轻易地将整座皇宫都收纳眼底,别说是花园小道了,就是他们脚下的屋檐都攀附着无数躯体,他们挤在一起,人头攒动,远远看上去像是个多头多足的黑色怪兽,让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这可真是……被小看了啊。”瓦伦丁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韵味,配上他那双妖异的眼楮,足以让人把眼楮都瞪直。   “这就是传说中的‘狂乱之眼’啊,据说陷入其中的人最终都会化为彻头彻尾的疯子,”盯着瓦伦丁的眼楮,瘟疫医生喃喃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曾经与它日夜相对的格里高利六世还好吗?”   “教皇冕下的健康就不劳您操心了,”青年打断了他,挂在脸上的笑容泛出了几分疯狂之意,“趁此机会,不如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吧?”   “体验一下我能够当上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理由。”   只能看到表哥后脑勺的辛西娅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什么言外之意,然而他这句话一出,周围蓄势待发的黑衣人就发起了进攻,无数手臂从屋檐下伸出,一个个黑影攀爬而上,甚至还有几个弹跳起来,从半空中直接扑了过来!   “啊!”   辛西娅死死抓着身前青年的衣角,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紧紧闭上了眼楮,等待着那些人蜂拥而上。   然而她闭着眼等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与拉扯,她犹豫再三还是悄咪咪的将眼楮睁开了一条缝,然后就被近在眼前的手指给吓得差点跳起来。   手指的主人保持着抓捕的动作,脸上的鸟嘴面具近看更是恐怖,可偏偏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塑,而这样的雕塑还有无数座,他们环绕在瓦伦丁与辛西娅周围,像是被谁给按下了暂停键。   “……你能控制时间?”唯一能动的瘟疫医生惊疑不定的问道。   “怎么可能,”瓦伦丁收起了枪,“时间是神的领域,我只是对他们的大脑下达了一个‘不要动’的命令而已。”   瘟疫医生反驳道︰“他们只不过是我的影子,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可是操控他们的你有啊,这就足够了,那群老东西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你带着面具就能避免与我对视?”   青年嘴巴仿佛淬了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限的恶意,“可是谁告诉你,我需要对视才行的?”   瘟疫医生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教士反而不再搭理他了,只是他依然没有回头,“女王陛下,眼前这个人不仅擅闯皇宫,还要弒君,按照卡斯蒂利亚的法典,您要如何处置他呢?”   “处、处以极刑!”辛西娅磕磕巴巴的说道。   “谨遵王命。”   随着瓦伦丁的答复,周围的雕塑一个个重新活了过来,只是这次他们张牙舞爪扑向的不再是辛西娅,而是他们的原本的主人。   瘟疫医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动不了还是放弃了抵抗,疯狂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他们的手指变成了尖利的钩爪,只是片刻便将本尊撕扯成了无数肉块。   然而杀掉了他之后,疯狂的黑衣人反而扑向了自己的同类,他们活像是没有思考能力的野兽,只凭借着凶残的本能互相厮杀,虚构的身体并没有血液流出,牙齿与尖爪撕扯之间肉沫与断肢横飞。   尖爪相击发出的脆响,还有肢体脱离本体时发出的撕裂声将他们团团包围,辛西娅看着这血肉模糊的一幕幕,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她颤抖着捧起瓦伦丁垂放的右手,将它罩在了自己的眼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仅存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充斥在耳边的撕咬声渐渐停了下来,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周围彻底陷入了安静,辛西娅战战兢兢的将表哥的手移开,入目皆是无边无际的尸首,脑子里闪过外室夫人和弟弟死不瞑目的头颅,她几乎要跌坐在地。   但是不行,辛西娅可以害怕、可以哭泣,甚至可以崩溃,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却不能。   趵趵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踩着堆积成山的尸块往这边走来,他的步履略显蹒跚,手上拎着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影。   来人爬上了屋顶,正是一开始就跟辛西娅他们失散了的伊恩,而他手里拎着的竟然是昏迷的娜塔莎。这位高大的修士此刻是前所未有的狼狈,黑色的教士服已经被划的破破烂烂,手和脸上也沾满了血和泥。   就在他即将踏上辛西娅所在的最高处时,自打瘟疫医生们开始互相残杀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瓦伦丁开了口︰“就到这里吧,伊恩。”   男人听话的停下了脚步。   “去圣罗兰教堂把安迪找过来,顺便把躺在你脚边的那个废物也带上。”他微微低着头吩咐道。   “你的状态看起来可不太好啊,老大,”伊恩皱起了眉头,不赞同的说道,“我觉得你需要跟我一起去……”   “我什么事也没有,”瓦伦丁打断了他,“你让安迪去通知那些贵族老爷们,女王将在傍晚的时刻召见他们。”   伊恩似乎还想说什么,挣扎了片刻还是放弃了,“那这一地的尸体怎么办?”   瓦伦丁依然低着头︰“放着不管也不要紧,瘟疫医生又没死,它们会自己消失的。”   高大的修士点了点头,将不知死活的爱德华捞起来抗到肩上,他再次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目送伊恩的声影消失至不见,辛西娅连忙绕到了瓦伦丁身前,“你还好吧,表……”   “啪嗒!”   两行鲜血瓦伦丁的眼眶中流出,顺着他瓷白的面庞蜿蜒而下,最终从下巴滴落到辛西娅张开的手掌上。   他仍站在原地,眼眸低垂,却毫无声息。   辛西娅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感觉世界在逐渐支离破碎。 第29章 征服世界的第二十九步   “很疼吧?”   辛西娅抚摸着瓦伦丁被鲜血染红的脸颊喃喃自语,想当然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唯有仍属于少女的甜美声线飘散在风中。   “但是不要紧的,”辛西娅又说道,“我允许你暂时偷一下懒哦。”   说完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辛西娅没有疯,正相反,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清醒。   世界在支离破碎,灵魂沉沦在冰海,但她的意志却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座皇宫已经没有可信之人了,可那又如何呢?   她会成为最后一道屏障。   把手里碍事的权杖别进腰带里,辛西娅拔出娜塔莎偷偷塞给她的小刀,用锋利的刀刃划破华丽的裙摆,将之裁成数段。再把小刀绑到小腿上,她动手用剩余的布条将昏迷的瓦伦丁捆绑到了自己的背上。   腰间绑一条,左右肩膀各绑一条,手指抓紧固定的布条,双膝弯曲下蹲再缓缓挺直,她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多的男人背了起来。   站在原地踉跄了几步,辛西娅慢慢稳住了身体,她粗喘了几声,咬紧了牙关,感觉口腔深处逐渐泛出了铁锈味。   然而站直身体只不过是第一步,背着表哥跳下屋檐才是最大的挑战。   你可是流有暗精灵的血统啊,辛西娅!   她在心底暗暗打气,每一位半精灵在小时候都会得到基础的武技训练,她虽然并没有得到这项殊荣,但也曾经透过篱笆偷偷窥探过父亲对弟弟的训练。   没有技巧、没有经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流淌在身体里的血脉和蕴含在骨子里的本能。   一个5岁孩子能做到的事情,15岁的她一定也可以。   辛西娅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与其他贵族继承人相比总是过于失格,可对清空大脑倒是很有一套,她站在屋檐的边缘,手里攥紧了肩带,为自己规划了前进的路线。   停止了思考,她将一切交给身体,明明身后背负着一个成年男性,纤细的双腿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借力、蹬踢、转体一气呵成,还未消失的尸体成为了最好的缓冲,等辛西娅回过神来,她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没有功夫去惊叹自己的潜能了,辛西娅提了提身上的瓦伦丁,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吃力的往卧室方向走去。   她并不傻,瓦伦丁支走了伊恩,又用一道命令缠住了安迪,说明他的状况已经糟到了连他们两个也不能近身的程度,那么她也必须要把他藏到一个谁也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才行。   想来想去,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只有寝室下面的密室了,虽说密室对于他的左右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为今之计,也只能赌一把了。   她要赌他们三个之间还是存在着所谓“忠义”与“情谊”的。   整个王庭都被破碎的肢体所覆盖,平日里近在咫尺的距离也被蹒跚的步伐越拉越长,有好几次辛西娅只能无力的跪坐在堆积的尸体上稍作休息,喘匀气以后又站起来继续前进。   就这么走走停停,她终于挪到了卧室门口,原本的守卫早已不在原地,也不知道是逃命去了还是已被击杀。用手推开紧闭的房门,辛西娅几乎是爬进了房间,身上的男人在力竭后越发显得沉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已经是极限了。   她模模糊糊的想到。   如果在这里放弃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摸索到暗门所在的地砖,辛西娅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激活了机括,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她心一狠就背着表哥跳了下去。   大概真的是透支狠了,这一次的落地并没有之前那么幸运,正面着地的女王被摔的七晕八素,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一阵发黑,足足停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   好在摔下来的这段距离对于半精灵来讲并不算高,疼是很疼,严重的伤势倒是丁点没有,恢复了行动力的辛西娅气喘吁吁的解开了绑在身上的布条,连抱带托的把瓦伦丁往房间中央的床上送。   瓦伦丁似乎伤的非常重,这么一连串的折腾都没让他苏醒过来,没有了清醒时的冷嘲热讽,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中央的画面美的像一幅画,只是“睡美人”身上的血迹有些过于扎眼了。   瘫坐在床边,辛西娅不由得感叹自己原来一直自我定位错误,好好地女汉子非要走萌妹子的路线,怪不得扑街的那么厉害,要是让当初断言她没有武技天赋的老师知道她今天的壮举,肯定眼珠子都要瞪下来。   至于普通的半精灵少女可以一手抗一袋200斤的大米健步如飞的事实就不要告诉她了吧。   自诩女汉子的少女恨不得立刻就爬上床加入昏睡的行列,可理智在她耳边大喊大叫,楞是驱散了瞌睡虫,让她爬了起来。   辛西娅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布满擦伤的四肢在隐隐作痛,她抬手扶正了滑落的王冠,从腰间抽出了权杖作为支撑,从房间的落地镜里看到了一个万分狼狈的少女。   这可不行,她拍了拍布满灰尘的脸蛋,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用颤抖的手拉开橱柜,翻出安迪遗留的魔药与针管,辛西娅学着往日表哥的样子将充满了魔药的注射器对准自己的胳膊上的静脉,咬着牙扎了进去。   注射入身体的魔药如岩浆般滚烫,无止境的烧灼感令人发疯,用拳头堵住即将出口的惨叫,辛西娅在疼痛的间隙逐渐感觉到了力气的回流,明明痛苦不堪,身体却恢复到了最鼎盛的状态,曾经颤抖不已的四肢就像是幻觉一般,就连脸上都有了代表健康的红晕。   安迪那家伙真是不得了啊,这样就完全看不出来她的状态有多糟糕了。   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表哥,辛西娅麻利的爬上了连通头顶卧室的悬梯,将密室的入口重新盖好,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内心的迷茫掩藏在坚定的眼神之后,她舔了舔嘴唇,走出了寝室的大门。   就在辛西娅勤勤恳恳的搬运表哥的时候,皇宫外面已经吵成了一团。   “让开!”   莫洛文侯爵握着腰间的佩刀对挡在他身前的伊恩低喝道,他泛白的两鬓几乎要随着主人的愤怒根根直立,真个人就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   “我说过,女王陛下将在傍晚召见各位,”被呵斥的高壮修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侯爵无视女王的命令是想要谋逆吗?”   “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怎么能代表陛下?”侯爵伸手指向他的鼻子,发出了斥责,“皇宫的情况一直不明,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为凭借几句话就能掩盖过去?”   唇枪舌战可不是他的强项啊。   伊恩暗自咋舌,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也就是各位想要强行冲击皇宫了是吗?”   “为了陛下的安危,哪怕是大逆不道,老夫今天也要闯上一闯了!”   随着侯爵的宣告,以他为首的贵族脸上纷纷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别说是私兵们,就连站在一旁的平民都受到煽动,重新拿起了武器。   面对这一群来势汹汹的半精灵,哪怕是拥有蛮族血统的男人也不得不感到头痛,可既然瓦伦丁都吩咐了,他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冲进皇宫去。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我说,双方都消消火气,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吧?”   洛克子爵拨开群情激奋的人群走了过来,这位温文尔雅的绅士此刻看上去难掩焦急,“侯爵大人,我知道你心系女王陛下,然而伊恩修士怎么也是圣光教的大人,女王通过他来传令也是符合情理的,万一陛下现在真的不便见我们,贸然冲进去只怕是不妥当的。”   他又转头看向耸了耸肩的伊恩,“修士大人也是,我们身为卡斯蒂利亚的臣民,对于女王的安危非常挂心,您也要多体谅我们作为臣子的心呀。”   有了这么一个和事老打岔,气氛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   “父亲,”跟在子爵身后的克里斯钦也挤了过来,或许是在战斗中受了伤的缘故,这位帝都有名的花花公子脸色颇为难看,“爱德华伯爵的情况不太好,他的肋骨被击碎了,可能有一小段插进了肺里。”   莫洛文侯爵脸上的皱纹顿时深得能够夹死蚊子,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妹妹呢?”   “医师说娜塔莎情况倒是不错,休息几天就好了,”克里斯钦立即回答,犹豫了片刻有补充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要请审判局的安迪审判官去看看伯爵?”   侯爵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次睁眼时已经没有了方纔的咄咄逼人。   “伊恩修士,不知道安迪修士现在在哪里?”他紧皱着眉,老脸憋的通红,仿佛用恭敬的口吻跟对方说话是一种屈辱,“爱德华伯爵是我国西北边境的顶梁柱,不能有任何闪失。”   “在这里!在这里!”   欢快的声音从身后里传来,红发男子一边高举着手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他拨开挡在身前的克里斯钦,来到了伊恩和莫洛文侯爵的中间。   “我说大个子,你怎么在这里?首领呢?”他连珠炮似得问道。   “首领救下了陛下,只是陛下受到了惊吓,需要稍事休息一下。”伊恩眼都不眨的撒谎。   “哦,我可怜的小辛西娅,”安迪夸张的摀住了心口,“她还那么小,碰到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一定很害怕,愿圣光保佑她。”   莫洛文侯爵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嘴角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动了几下,“既然安迪修士有空闲,不知道能否去看望一下爱德华伯爵?”   “那可不行,”这个提议遭到了对方想也不想的拒绝,“那个糙汉子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我要先去看看可爱的小辛西娅。”   “你!审判官是觉得罗瑟尔家的继承人不重要吗!”他气结。   安迪笑嘻嘻的回应︰“难道侯爵是觉得区区一个贵族继承人比女王陛下还重要吗?”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谷底,双方一个怒瞪一个傻笑,谁都不肯退一步,愁的洛克子爵真揉太阳穴。就在他想再次打圆场的时候,就接连不断的“吱嘎”声给抢了风头。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见之前紧闭的皇宫大门被人从内向外推开,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瘦弱的少女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现场鸦雀无声,形容狼狈的女王迎着众人的注视从宫门内走了出来,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脸上还带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土印,然而她头顶的王冠依然端正,手里的权杖仍然耀眼。   “辛、辛西娅?”   “陛下?”   安迪与莫洛文侯爵同时出声呼唤她,却被她摆手压下。   “诸位,今日的骚乱已经平复,然朕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不幸的事实,”少女王者注视着在场的众人,目光从贵族和平民身上一一扫过,“吾国——伟大的卡斯蒂利亚,它的心脏——我们身后的这座皇宫,被入侵了。”   女王的声音很平稳,然而她的臣民呼吸却不稳了起来。   “自先祖建国壮举以来,如此奇耻大辱尚数首次,朕与诸君都将被钉在国史的耻辱柱上。”   辛西娅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所说带来了怎样的效应,依然自顾自的说道︰“自圣光照耀此地以来,吾族一直都是最虔诚的追随者,谨遵教训,以谦卑平顺为铁则,日日省视自身,不敢有丝毫相违背。”   “但在今日,朕要告诉诸位,忘掉那些废话和无用的训诫吧!”她提高了音量,“卡斯蒂利亚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朕以辛西娅一世的名义在此宣布,暗精灵之国卡斯蒂利亚,进入血之复仇状态!”她将权杖重重的杵在了地上,“无论今日潜入皇宫的是谁,来自于哪里,揪出他们!捕获他们!撕裂他们!嚼碎他们!”   “今日之辱!唯有以血洗血!”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此辱不洗,复仇不止!”   辛西娅看向眼前随着她的宣言而逐渐兴奋的臣民,那一双双通红的眼楮,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朕在这里向圣光宣誓,朕之所在,即是国土!”   “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公历2398年,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在皇宫门口发表了后世著名的“复仇宣言”,将这个蛰伏了无数年的小国彻底从枷锁中解放,疯狂的暗精灵在短时间内就向世人昭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被其他国家蔑称为“疯狗出笼”。   当然了,后来的大陆统一史上,人们更喜欢将这一天称之为“女王觉醒日”。 第3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步   在茂盛的草丛中,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正在蜿蜒前进,它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逶迤的身躯在翠绿的掩护下若隐若现,椭圆的头部时不时抬起,金黄色的眼楮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黑蛇很快就找到了它的目标——一个仅有碗口粗细的地洞,它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光滑的鳞片擦过粗糙的草根,顺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一路向下,最终从一尊黄铜巨蛇口中爬出,进入了一座地下宫殿。   宫殿的墙壁上燃烧着赤色的火焰,火光摇曳间,黑蛇的影子逐渐拉长、拉长,直到拉成一人高,扁平的蛇头变得饱满,细长的身躯长出了四肢,原本的爬行类动物就这么变成了人形。   瘟疫医生拍了拍衣服蹭上的灰尘,手臂的摆动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未愈合的伤口,若不是有面具挡着,说不定能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   摸了摸脸上的鸟嘴面具,他回想起那日被自己撕碎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真狼狈啊,瘟疫医生。”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依靠在了宫殿的廊柱上,将面貌隐藏在了火光的阴影里。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丧家犬没什么两样吧?”   被讽刺的瘟疫医生也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就不能安慰一下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的同伴吗,小丑?”   “我这不正是在安慰吗?”被称为“小丑”的人站直了身体,走出了阴影,夸张的妆容遮盖住了他的面容,“你看,我欢喜的都跑出来迎接你了啊!”   瘟疫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惨白的粉底涂满了整张脸,猩红的油彩画出了血盆大口与圆滚滚的鼻头,他的脸一半微笑一半哭泣,快乐与凄凉以鼻梁为界对撞,勾勒出一副滑稽的面容。   “你安慰别人的方式就是突然从暗中跳出来吗?”他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在黑暗的地方看到你那张脸可对心脏不好啊。”   “被我直接吓死了不是更好吗?”   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恶毒的话,穿着滑稽舞台装的男人深处一条胳膊揽上了瘟疫医生的肩头,带着他顺着长廊往前走。   “我们怎么说也是‘没有脸’二人组,干嘛不在跟我亲密一点呢,亲爱的医生?”   一个戴着面具,一个画着彩妆,瘟疫医生和小丑的真实长相一直都是锡安会的十大谜题之一。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爱惜生命吧。”瘟疫医生说道,用手拨开了小丑的手臂。   “嘁,你这么无聊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啊。”被拒绝的小丑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选拔入会的标准似乎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啊。”无论被怎么揶揄,瘟疫医生的口吻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   两个人都步速不凡,寥寥几句通道就走到了尽头,一道装点着古朴花纹的石门静静的矗立在二人面前,小丑快走几步上前,伸手敲了敲石门,“这里是小丑和瘟疫医生。”   自报家门后,他向后退了几步,厚重的石门颤动起来,两扇石板从中间缓缓分开,露出了足以让一人通过的缝隙。   “亲爱的,请。”   小丑弯腰摆手,用甜腻腻的声线说道。   瘟疫医生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看着前者,直到对方收起了夸张的做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为止。   “啧,真是无聊啊,你这个废物。”   嘴里骂骂咧咧,阴谋没有得逞的小丑率先走过了石门,瘟疫医生谨慎的跟在他身后,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太慢了!”   他们刚刚进入石门背后的大殿,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就高声叫喊了起来,身后的石门也轰然关闭。   “你们太慢了!竟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声音的主人穿着黑紫色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位,他身材矮小,手抱胸站在一排石椅前,身后的五个座位正好空出了三个。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小丑抠了抠耳朵,“你是更年期到了吗,预言家?”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再说了,没有及时通知我的明明是你吧,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被反诘的预言家一时语塞,只能恨恨的放过了不服管教的小丑,把矛头指向了沉默不语的瘟疫医生。   “看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啊,”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记得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是杀掉女王后立即回来复命吧?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你这是跑去哪里快活了呀?”   “我并没有去哪里快活,只是伤势太重,拼接身体不得不耽搁了时间。”瘟疫医生不卑不亢的回答。   “这可真是个好理由,”紫衣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不过看在你完成了任务的份上……”   “实际上,我有件事要向‘天选者’汇报。”瘟疫医生打断了预言师未出口的话,他平静的目光投向正中央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瞧着二郎腿的黑发青年,而在他的脚下,一只浑身金黄的雄狮懒洋洋的侧卧着。   医生越过了挡在身前的预言家,没有理会对方猛然涨红的脸颊,对着青年行了一礼,“十分抱歉,属下没能杀死辛西娅女王。”   “什么?!”拔高了音调的是预言家,紫色的斗篷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抖动,“让你去杀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小女孩,你竟然失手了?!”   “是的。”   “你这样无能也算得上锡安会的干事吗?!”   “不要像个女人一样歇斯底里啊,预言家,”小丑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对紫衣人发出了嘲弄,“你这副难看的嘴脸也算得上锡安会的干事吗?还是说,是在掩饰自己根本没有预见到医生会失手的无能?”   “你!”   迎接了对方怒瞪的男人越发得意忘形,“我什么我?我只是看不过你欺负我亲爱的医生而已啊。”   “小丑。”   坐在小丑身边的蓝发女子突然抬头看向他,美丽而柔弱的容貌带着一股易碎的虚幻感,她皱了皱眉,“女人也不会像预言家一样的。”   “啊,抱歉,抱歉,女巫,”小丑挥了挥手,爽快的表示了歉意,“是我的错,我的发言太不谨慎。”   预言家被两个人联合起来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哪怕隔着宽大的袍子也能看出胸膛在激烈的起伏。   “好了,好了,你们都消停点吧。”   王座上的黑发青年开口阻止了逐渐蔓延的争吵,他伸手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脚下的狮子,看上去非常吊儿郎当,“为了点小事就吵个没完,再啰嗦就杀光你们。”   此言一出,果然没有人再开口了。   “这可真是稀奇,你竟然失手了啊,”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弯着腰的瘟疫医生,“怎么?碰上了棘手的对手?”   医生点了点头,“我碰上了看门狗瓦伦丁,阿列克谢并没有按照计划排除他。”   “毕竟是瓦伦丁呢,”青年理解的点点头,“那种类型的大美人真是超——难搞啊。”   “只不过是只疯狗而已。”预言家忿忿不平的嘟囔。   “但是怎么杀也杀不死吧,那家伙?”小丑托着腮说道,“明明都受过无数次的致命伤了,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这点简直就跟医生一样呢,是吧,亲爱的女巫?”   蓝发女子看了看小丑,又瞅了瞅医生,忧郁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这只不过是说明他和我一样,都是被诅咒之人罢了。”瘟疫医生淡淡的说道。   “别这么妄自菲薄嘛,”小丑笑嘻嘻的接话,“预言里不是说天命之子的特征就是打不死吗,说不定你和瓦伦丁也是候选人呢。”   “别开玩笑了!”预言家指着黑发青年激动的喊道,“在我的预见里,会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小丑!你成天发表别有用心的言论,是想背叛锡安会吗!”   面对预言家的控诉,被浓妆掩盖了表情的男人耸了耸肩,“哎呀呀,只是句玩笑话而已,我就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一本正经的家伙,一个两个简直就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老实说,天命之子究竟是谁都无所谓吧?”他夸张的摆了摆手,“无论是天选者还是瘟疫医生,只要是锡安会的成员不就行了吗?我们信奉的就是圣光,天命之子只不过是重现锡安会正统荣光的有利身份而已,这点你可别搞错啊,预言家。”   瘟疫医生瞥了小丑一眼,“我并不是天命之子,只是拥有一副被诅咒的身躯,这点会里早就有了结论。”   “我倒是觉得小丑说的很对,”黑发青年嘴角勾勒出一个慵懒的笑容,“无论拥有什么身份,无论拥有多大的权势,我与诸位都是凝聚在信仰之下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摆了摆手,“好了,起来入座吧,医生,只不过是失手了一次而已,瓦伦丁要是那么好对付,教皇也不会那么依仗他了。”   “可是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对方肯定会加倍警戒,想要再次出手就很难了啊,”预言家语调阴冷,“我觉得这凭这点,还是要以儆效尤的。”   “预言家,”青年敲了敲雄狮的头,脸上若有所思,“从一开始,刺杀卡斯蒂利亚女王就是你提出来的,我本想着随着你来也无妨,但今天看你反应如此激烈,难不成你真的认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孩会对我产生威胁?”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蕴含着淡淡的不满︰“从女巫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个小姑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厌恶,一直到离开封地才刚刚认字吧?满打满算,到现在也才不到三年,她估计连稍微深入点的文章都看不懂,被更别说其他的精英教育了,而这么一个废物,你却觉得她可以成为我的有力竞争者?”   “我丝毫没有侮辱蔑视您的意思!”预言家慌慌张张的解释道,“只是梦见给了我强力的预警,为了组织的大计,我才……!”   “啊,又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小丑做了个鬼脸。   女巫摸了摸手上捧着的水晶球,嘴里喃喃说道︰“明明巫法占卜才更加准确……”   预言家狠狠地瞪了落井下石的两人一眼。   “别这么紧张嘛,我知道你对信仰、对锡安会的忠诚,”天选者欣赏了一会预言家手足无措的表现才出言安抚,“可就算是最负盛名的先知,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每次梦见都百分百准确,我们还是要从实际出发,综合各种因素来考虑,你说是吗?”   预言家躬身低着头,兜帽掩盖了他的脸,“……我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面对下属的识相与乖顺,天选者脸上自然流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既然这点小事已经解决了,那么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为了锡安会,为了至高无上的圣光,我们将扫清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我与诸位共勉。”   其他四个人闻言同时起立,双手摀住胸口,低头以示虔诚,轻声念道︰“为了圣光。”   既然口号都说完了,除了坚守基地的预言家,其他人也就陆陆续续离开了。最后一个走的是小丑,他嘲弄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预言家,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走出了房间。   当诺大的宫殿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后,预言家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踹向身旁的石椅。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脚下动作不停,嘴里咒骂不断,“那群王八蛋,一个个都把我当作傻瓜!!”   然而他到底还是个身娇体弱的法职,没一会而就气喘吁吁的收回了脚,一把扯下自己的兜帽,隐藏在其下的面容出乎意料的稚嫩,无论是柔软的灰色卷发还是点缀在脸上的雀斑都昭示了主人还是少年的事实。   “呼呼……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为了今日对我的轻慢痛哭流涕的!”他恶狠狠的说道,“毕竟,我所说的才是真相!”   是的,他所作所为明明都是对的,只是这群没有长远眼光的白痴根本无法理解而已,他可是亲眼见证过那个死丫头登上那张宝座啊!只是那个瓦伦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不,冷静点,格里姆,你好不容易以先知的名头爬上了如今的地位,绝对不能为了一两个人就自乱阵脚,你得好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才行。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预言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里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这个过来人更了解天命之子的秘密,这一次,他一定可以得到想要一切。 第3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一步   在格里姆的记忆里,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就像是一个空有华美外表的玩偶,总是双目放空的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任凭自己的丈夫和权臣摆布。她的面容平静而绝望,虽然有着令人赞叹的美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与活力,就连她的亲生子女也瞧她不起,可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成为了半位面的女王,简直可笑至极。   格里姆的父母是锡安会的普通成员,他从生下来就被教导要忠于信仰,哪怕牺牲生命也要缔造圣光的荣耀,他也确实一直遵守着父母的教导,作为一名不起眼的小兵,为会长征服世界的计划奉献了一切。   然后,他们失败了,连原因都没有搞清楚就失败了。   壮志未酬的会长“天选者”死在了卡斯蒂利亚的爱德华亲王的剑下,作为精神核心的他一死,本就内斗汹涌的长老会瞬间分崩离析,而为了信仰奉献一生的普通成员更是成了彻头彻尾的丧家犬,不仅仅是信仰的崩盘,连生存的意义也被剥夺了个干净。   而格里姆作为锡安会的一个小头目,作为战俘被押去参加了辛西娅女王作为半位面共主的加冕典礼。   盛装打扮的女王牵着王夫爱德华亲王的手一步步从红毯的另一端走来,明明年过四十却依然青春靓丽,只是她的双眼空洞无物,那双血色宝石般的眸子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作为锡安会的拷问官,格里姆自信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眼前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只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他几乎是立刻就下了这个结论。   怎么会这样?所谓的“奇迹女王”就是这样吗?为了信仰筹谋了几个世纪的锡安会就是败在了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手里吗?只要是天命之子,无论多么无能都能够成功吗?   格里姆的精神几乎当场崩溃,他完全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甚至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然而仅存的尊严又迫使他睁大了眼楮,一眨不眨的看着仇敌登顶,事后回忆起来,他曾无数次庆幸自己这么做了,不然错过了后来如此精彩的戏码,他怎能甘心?   傀儡一样的女王在王夫的牵引下走到了最前方的王座前,老态龙钟的教皇正手捧着王冠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他用枯瘦的胳膊为女王加冕,嘶哑的嗓音被挂起的阵风撕碎,女王手持权杖与宝珠,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   王太子上前一步向自己的母亲恭贺,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眼神里的不屑却不加掩饰,女王看着会继承自己一切的儿子,歪了歪头,“到我面前来,提尔。”   显然女王会主动开口说话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王夫与权臣们脸上都显露出或多或少的吃惊。   王太子狐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得到后者首肯后,才慢腾腾的往前蹭了几步。   “我是这个世界的女王了呢,提尔,”女王说道,看上去却更像在自言自语,“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母亲。”王太子不耐烦的回答。   “哦,那么你也要听我的了?”   “理论上也是这样的。”   “那可太好了,”女王笑了起来,如少女般甜美,“那么我可以命令你去死吗?”   “什、什么?”   乍闻此言的王太子猛地后退了几步,随后又像反应过来似得往前踏了几步,抬起手臂作势要给自己的母亲一巴掌,“你这个疯女人说什么啊!”   “提尔!”爱德华亲王高声喝止了愤怒的儿子,“你要对你的母亲做什么?你以为这是在哪里?”   被父亲提醒的王太子只能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抬高的手臂,狠狠地啧了女王一口。   “原来不行啊,权势这东西可真没用。”   女王嘟着嘴抱怨道,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然而她心情低落没几秒,又转眼高兴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我自己来吧!”   说完她突然向前一步——格里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速度能那么快——将王权宝珠上锋利的十字架深深地刺进了王太子的喉咙。   锐利的金属割破了半精灵的喉管与动脉,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王太子的克制不住的向后倒去,年轻的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收敛的鄙薄之色。   “哈呀呀,真不枉我磨了那么久!真是太好用了!”在瞬息之间杀死亲生儿子的女王欢快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地变故吓呆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尖叫四起。   “辛、辛西娅?”   爱德华亲王呼唤着发疯的妻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扭头对身边的侍女大喊,“你们没给陛下吃药吗!”   “吃、吃了啊!”首席侍女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她确实喂了,可是我没有咽啊!”女王笑嘻嘻的伸出了舌头,吐出了什么东西,“下一个是谁呢?哎呀,罗瑟尔卿,就从你开始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辛西娅,撇开毫无提防的提尔,就凭你又能做什么呢?”亲王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明白的人是你呀,我的丈夫,”甜蜜的声音就像是淬了毒,女王舔了舔嘴唇,“没有人能杀了我,最后死的一定是你们呀!”   女王确实没有撒谎,接下来的战况完全是一边倒,只不过是胜利压倒性的倒向了女王而非在场的其他人。无论是多么刁钻的攻击,她都能恰到好处的躲过去,就算是一拥而上,她也能找到躲避的漏洞,那娴熟的身姿,就像是已经洞察了对方的动作一样,格里姆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嗜血女王张狂的笑声装点了这个血色梦境,仅仅靠着权杖和王权宝珠,她就将前来观礼的贵族杀了个干净。   他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女王自刎的画面,他忘不了女王布满血污的面容,更忘不了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楮,里面满是平静与绝望。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并不是什么胜利者,只是一个在绝望的泥潭里用尽全力挣扎的可怜虫罢了。   其实格里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又回到从前,还是地狱就是这副模样,卑劣的玩弄着他的灵魂与希望?   可他实在是太想亲吻胜利女神的手指,实在是太想改写锡安会的命运,这一切的不合理都被他抛诸脑后,满心满意的谋划着通往无上王座的金光大道。   他凭借着曾经的记忆成功的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天生的先知,从众多喽啰中脱颖而出,跻身“天选者”的心腹,得到了“预言家”的名号,协助前者推翻了只会推诿和享乐的长老会,建立了如今的核心制度,让锡安会彻底投胎换骨!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比起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蠢货,他的意见明明才更加重要!   深呼吸了一口气,格里姆平复了一下澎湃的心潮,双手捧脸搓了搓,感觉自己逐渐冷静了一些。   其实回到过去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直像巨石般压在他日渐脆弱的神经上,假装自己可以预见未来是非常危险的,每一次遇到意料之外的人与事带来的紧张感都足以媲美生死关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不知道何时紧绷的弦就会断掉。   可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上辈子走到最后的辛西娅女王其实根本不足为惧,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就在他不断给自己加强心理暗示的时候,被格里姆认为不足为惧的辛西娅正在犯愁。   “啊啊啊啊!!”她坐在会客室勉强收拾出来的沙发上,双手粗暴的搓着乱糟糟的头发,“天吶!!一会我就要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贵族了!!怎么办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啊!!”   “刚刚在皇宫门口不是还很有气势吗?”安迪翘着二郎腿拿匕首削着苹果,“还扬言要以血洗血呢,怎么一回来就怂了?”   “那不一样啊!”辛西娅崩溃的挥舞双臂,“一想到要直面莫洛文侯爵那张老脸,我就头疼、胃疼,蛋还疼!”   “容我提醒你一下,陛下,”安迪老神在在的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你并没有蛋,根本疼不了。”   “我向表哥借的不行吗!”少女一把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抢了过来。   “既然陛下这么紧张,我们不如来做点减压活动吧?”伊恩提出了一个建议,“在我的家乡,人们如果过于紧张,就会互相露出獠牙咆哮。”   “我又没有獠牙,”辛西娅把自己的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况且那只是在互相威胁吧?话说伊恩你看上去也没有那玩意儿啊!”   修士回答的很爽快,“正是因为我没有长出獠牙才在蛮族混不下去了啊。”   “噫!”   “不一定非要咆哮,只要能减轻紧张感,什么都可以试一下。”他解释道。   “哦!!那就给我读《提尔冒险记》吧!”辛西娅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安迪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很有名的童话书,你们都不知道吗?”   二人对视一眼,分别摇了摇头,“我们俩又不是卡斯蒂利亚人。”   “在我小时候,每一次女仆心情好,就会给我读这本童话书哦!”辛西娅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露出了回忆的神情,“讲的是一个叫做提尔的少年为了寻找理想乡而经历种种磨难的故事,在故事的最后,他将幸福带给了所有人,真的是非常非常棒啊!就算听一百遍也不会腻!”   “骗小孩子的东西。”安迪做出了总结,被伊恩给了一手肘,疼的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别这么说嘛,”年少的女王露出了向往的笑容,“我那时候就决定了,我将来要是有了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一定要给他取名叫做提尔。”   “提尔、提尔、提尔……真的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名字,拥有了这个名字的话,那个孩子也会变成能给周围人带来幸福的英雄吧?” 第3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二步   女王与贵族的座谈会在草草收拾的会客厅里准时召开,然而整个房间只有一条可以坐人的沙发,为了以示公平,机智的女王大人决定让她以外的所有人都站着。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想象着自己身后左有伊恩右站安迪,辛西娅努力催眠自己其实是男扮女装的瓦伦丁,光是这么想想,就感觉背后要刮起一道名为“气势”的旋风。   虽说卡斯蒂利亚本身就是个花园国家,国土面积并不大,半精灵悲催的生育率也决定了他们永远也比不上蝗虫一样繁殖的半兽人,但要在一间会客室里召见所有贵族依然是一件不可行的事情,本着丛林法则精神,早在这个消息传出时,帝都的贵族们就迅速分成了好几个派别,通过嘴炮与斗殴分别选出了自己的代言人。   因此,最后站在女王面前的也不过是四人而已,他们分别是脸色活像死了爹的莫洛文侯爵、怎么看怎么像衣冠禽兽的弗里恩伯爵、摇着绣花扇子的凯瑟琳夫人还有一脸“我在哪里?我是谁?”的洛克子爵。   辛西娅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了感叹,真是完全不靠谱的阵容啊。   不过仔细一想,这又是最合理的搭配了,虽然只是个虚职,但莫洛文侯爵确实是军队势力的代表人物,而第一次登场的弗里恩伯爵虽然不起眼,却是一手垄断卡斯蒂利亚工艺品出口的大商人,估计整个帝都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富有,凯瑟琳夫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贵妇人的代表,而老好人洛克子爵大概就是其他杂七杂八的小贵族顶上来的替死鬼了。   面对着这四双各怀心思的眼楮,哪怕是没心没肺如辛西娅也有些压力山大。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我召诸卿前来,是为了商讨国家大计,对于我国今后的走向与作为,诸位是怎么想的呢?不必顾及我,请畅所欲言吧。”   “既然陛下都已经开口了,”莫洛文侯爵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年少的女王,“那我也就斗胆进言两句。”   打莫洛文侯爵踏进这间会客厅,辛西娅就直觉要糟,果不其然,他第一句就来势汹汹,“陛下不觉得今天太过胡闹了吗?!”   “陛下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妄自宣布进入血之复仇,将国家拉进了战争的深渊!您想过国家的状态是否能够支撑您的任意妄为吗?您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吧?”说到激动的地方,他还重重的杵了几下手杖,“在没有任何调查与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进行战争宣言,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闹剧!”   面对长者狂风骤雨般的指责,破罐子破摔的辛西娅以惯常的死鱼眼迎战,“哦,我知道了,下一个。”   ”哎呀?我是听错了吗?”   自动把自己排成“下一个”发言人的凯瑟琳夫人摇着扇子,施施然横在了辛西娅与莫洛文侯爵之间,“侯爵大人,您刚刚对陛下用了‘妄自’这个词对吧?”   她将扇子一合,直指莫洛文侯爵的鼻尖,“对陛下言语不敬可不行啊,虽说您德高望重,可我作为陛下的母亲、亲王的夫人,今日也要制止您的冒犯才行!”   “忠言逆耳,我只是在教导陛下而已。”侯爵漠然的说道。   “您是不是对教导有什么误解?我听到的只是无礼的咆哮而已,”凯瑟琳夫人也分毫不让,“我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发起血之复仇也需要再三思量了?我族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软弱的种族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两位都息怒,”今天一直在打圆场的洛克子爵感到了深深地疲惫,“侯爵大人说的确实很对,但凯瑟琳夫人也不无道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是责怪陛下还争吵都无济于事,不如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吧?您说呢,弗里恩阁下?”   被洛克子爵拉来救场的弗里恩伯爵闻言微微一笑,用类似于咏叹调的语气说道︰“我嘛,倒是赞同凯瑟琳夫人的想法。”   没想到对方会火上浇油的子爵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日了狗头人,倒是辛西娅对于伯爵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倒是有点理解,旁人不知,她可是非常清楚,这位大富豪可是凯瑟琳夫人来往最为密切的情人之一,早在她跟随母亲第一次踏入帝都的社交圈时,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   凯瑟琳夫人与弗里恩伯爵走的很近,照她的话就是情感投资,可就算是这样,他能够在这种场合出言挺她也很是令人吃惊。   “我非常赞同陛下今日的做法,”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拥有一个有魄力的王者哪里不好?至于在魄力背后的繁琐工作,那是我们身为臣子的职责,如果什么事都让陛下亲历亲为,那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这就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见解吗?弗里恩?”莫洛文侯爵冷冷问道。   “当然是的,不然还要像您一样意气用事的冲陛下大喊大叫吗?”伯爵笑瞇瞇的回答。   侯爵冷哼一声,没有接腔,一瞬间会客厅内陷入了寂静。   ”既然你们都说完了,”方才一直在看戏的辛西娅出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那就轮到我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纤细的眉梢上挑,粉樱色的嘴角上勾,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瓦伦丁”式假笑,“诸位的意见,我已经知晓了,那么我接下里要说的话,也请听好。”   “爱德华*罗瑟尔卿在皇宫守卫战中做出了卓绝贡献,我会将皇宫的守卫工作全部交由罗瑟尔家族来负责,鉴于他尚在昏迷之中,我已经征得了异端审判局的瓦伦丁裁决长的首肯,圣光教会在伯爵醒来之前全权负责我的安全,在此期间,所有意图危害我本人,危害这个国家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于圣光教的挑衅与反叛。”   侯爵闻言猛地皱紧了眉头,又一点点的松了开来。   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辛西娅继续说道,“关于皇宫的破损与街道的修复,我听说弗里恩卿的下属非常擅长进行类似的修复工作,我想将这项任务交给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谨遵陛下旨意,”伯爵右手握住帽檐将其取下,上半身向前微微倾斜十五度,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的恭敬换来了女王满意的点头︰“诸位,无论你们对于我今天的决定是赞同还是保留意见,正像洛克子爵所说,这件事都已成事实。”   “时代已经在改变了,如今大陆上的各国都在蠢蠢欲动,再固守以往的信条只会是死路一条,我们所要面临的恶意与攻击也绝对不会因为释放的善意而减少。诚然,我们将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但这反而会成为前所未有的契机。”   “想要摆脱走狗的角色,唯有扼住命运的咽喉,我与诸君共勉。”   “接下来的安排,会在之后的日子陆陆续续的发布下去,在场诸位都是我所仰仗的重臣,会挑起更重的担子,”说到这里,辛西娅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我这里有一句话也不得不说。”   “朕给予你的,要好好接着,朕不给你的,你也不能来抢。”   一场召见就在沉重的氛围里结束了,弗里恩伯爵彬彬有礼的拉着被最后一句话又引出气的侯爵告辞了,他们身后跟着几乎是夺门而出的洛克子爵,倒是一副贵妇人做派的凯瑟琳夫人留了下来。   “啊!啊!啊!”   目送他们的人影消失在门后,辛西娅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在了上面。   “快起来,”凯瑟琳夫人上前嫌弃的踢了踢女儿,“你这像什么样子,别让人看笑话。”   “我不!我不!我不嘛!”女王哭唧唧的撒娇道,“我刚刚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小抄差点就忘干净了!”   “我说你怎么突然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还以为是裁决长教导有方呢。”凯瑟琳夫人干脆的坐到了她旁边。   “小抄是安迪写的啦,老妈你是不知道我们到底演练了多少遍……”辛西娅抓着裙摆往旁边挪了挪,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安迪那家伙简直就是虐待狂,每一个动作他都要纠正好多遍,根本没什么差别嘛……”   对此凯瑟琳夫人的回应也很干脆︰“安迪审判官这么能干可真是谢天谢地啊。”   “……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辛西娅,”亲王夫人直接忽略了亲生女儿的抱怨,正色说道,“没把你培养好,是我的失误。”   辛西娅差异的看向向来好强的母亲,不由得爬起来挺直了腰板。   “在你以往的人生里,我总想着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太痛苦,在学习方面也从来不强逼你,觉得回到封地还有很多时间来教导你,只至于你如今连一名合格的领主都很难胜任,更别说是一位帝王了。”   凯瑟琳夫人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稚嫩的脸庞,眼角微微泛出湿润,“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但你一定要挺下去。”   “可是母亲,我很害怕,”辛西娅抓住她的手腕,无措的看向从小到大的保护者,“我什么都不懂,又有那么多东西要学,我只能依赖别人,却又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我很想信任表哥,但我害怕他根本不值得信任,我很想信任娜塔莎,可她却是莫洛文侯爵的女儿,我只能把这些恐惧一点点的压进心底,一边压一边生怕它们哪一天会彻底爆发。”   面对女王的倾诉,凯瑟琳夫人抽出手拍了拍她泫然欲泣的脸蛋,说出口的话打破了母女之间难得的温情时刻,“果然是我的女儿,脑子一如既往的不够用。”   辛西娅被这句话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听着,傻孩子,”点了点女儿的鼻头,贵妇人用羽扇遮住了自己的半面,“如果你是个男人,我现在就会劝你识相的当个傀儡,因为人们总是对同性更为苛刻,无论你做出多么英明的抉择都永远无法满足他们挑剔的胃口,然而,你却是个女孩,那你面临的难度就会大打折扣。”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色/诱……?”辛西娅战战兢兢的问道,然后她的脑门就狠狠挨了一下。   “蠢货!”凯瑟琳夫人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指责,“你以为以你的智商可以驾驭这种高难度技巧吗?”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吧。”   亲王夫人谆谆教导,“身为一个女王,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你本人的学识和武力吗?不是,那充其量不过是加分项,跟绣花、作诗和时尚没有任何差别。什么都不会?这根本无所谓,反正会这些东西的人有的是,你只要会辨别他们、任用他们就可以了。”   “你要学会驭下,利用你天生的高贵优势,让那些比你优秀千百倍的人为你工作,英明神武的王者固然令人神往,可女王温柔的统治也有其魅力所在,这方面你倒是开了一个好头,”凯瑟琳夫人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的女儿,让整个国度都倾倒在你的脚下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第3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三步   瓦伦丁苏醒的消息传来时,辛西娅正抱着母亲灌输的那碗毒鸡汤思考人生,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提着裙子跑在去寝宫的路上了,结果因为腿短跑的慢,被伊恩三步赶上,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被迫搭了一程顺风车的辛西娅被稳稳的放到了寝宫门口,在修士的眼神鼓励下,她扯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刚刚苏醒的瓦伦丁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穿着洁白的修道服站在窗边,傍晚的微风将透明的窗纱吹起,在他身边轻轻晃动。漂亮的青年双臂举在身前,摊开的手掌心有一只银灰色的小鸟,正在那里跳上跳下、寻寻觅觅,或许是夕阳过分美丽,竟将他晕染出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过来。”瓦伦丁漫不经心的往门口扫了一眼,淡淡的说。   一向在他面前非常听话的辛西娅闻言立即行动,或许是怕惊扰了自得其乐的小鸟,她步伐轻慢,或许用“挪”才更为合适。   “我听说了你在皇宫门口的宣言,”瓦伦丁转身靠在了窗框上,手心里的小鸟依然在叽叽喳喳,“你做的很对,在那种情况下,所谓的稳妥反而会造成人心涣散,算是你少有的超水平发挥吧。”   被表哥罕见表扬的辛西娅受宠若惊,倘若她长了尾巴的话,此刻八成已经摇起来了,“方纔莫洛文侯爵还指责我胡闹呢!”   “他说的没错,你确实很胡闹,”或许是重伤未愈,瓦伦丁的语气远不如往日尖酸刻薄,“但这一次袭击的家伙身份特殊,稳妥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用处。”   “身份特殊?”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辛西娅,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圣光教教义的呢?”   少女挠了挠脸,“你是说那个平等、博爱、正义、谦虚的瞎扯?”   “没错,就是瞎扯,”瓦伦丁扭头看向窗外,“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却还是被其吸引,可有一群人,他们看透了所谓‘平等’的真相,并对之嗤之以鼻,继而提出了血统至上论,吹鼓只有纯血统的凯姆特人才是一等选民,有资格享受圣光赋予的一切荣耀,他们自称圣山教团,更常用的名字是‘锡安会’。”   “难道说………?”辛西娅瞪大了眼楮。   “是的,那个想要杀你的瘟疫医生就是锡安会成员,并且还是骨干。”   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发言给少女带来了多大的冲击,瓦伦丁双手倒换着逗弄小鸟,“锡安会发源自圣光教内部,是圣光和血统的狂热信徒,在他们行动之前,很难将其从普通修士中分辨出来,这也是教廷内部一直在追捕他们,却成效不大的原因。”   他凉凉的说︰“多么讽刺啊,我们的先祖因为混血而被主世界驱逐,现在他的后代又因为混血而面临着再一次的血统清洗,历史一直在重蹈覆辙,而我们却从未逃脱可悲的宿命。”   辛西娅迷惑的眨了眨眼楮,“可是锡安会为什么要杀我呢?”   “这话还是要从那个该死的预言说起,”瓦伦丁耸了耸肩,淡淡的嘴唇几乎毫无血色,“锡安会视那个可笑的预言为救命稻草,他们坚信只要让他们的人当上天命之子,那么一个正统的世界就会来临,实际上,这也确实没错。”   他说着,将手臂伸向了辛西娅,活蹦乱跳的小鸟好奇的瞅着紧张的少女,后者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将它接了过来。   “在知道了天命之子的特征是死不了之后,他们开始搜集有这些特征的孩子,无论是荒诞传言还是唬人把戏统统都不放过,一个个带回去,再一个个杀害验证,就这么找了几十年,竟然真的有了收获。”瓦伦丁讥讽一笑,讲述中也带上了淡淡的讽刺。   “那个被他们认定为‘天命之子’的幸运儿被称为‘天选者’,正是这一任锡安会的会长,”他双手抱肩靠在窗框上,眼眸低垂,“而他手下有四个干事,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天选计划’的幸存者,特别是瘟疫医生,他可是曾一度被认为就是‘天命之子’的男人,哪怕被撕成了千百片也死不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辛西娅迷惑不解的问道,“我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武艺,拿个水果刀都能划伤自己,就算‘天选者’想要统一大陆,我也不会在什么劲敌名单里吧?”   “不错,你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瓦伦丁抬头看向她,冰蓝色的眼楮里似乎有暗涌在流动,“我自认对天选者有点了解,他实力强大却自视甚高,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更何况他这次为了刺杀你付出的代价并不小,怎么也不会是心血来潮。”   听到这里,辛西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瓦伦丁注视着她,语调突然低沉了下来︰“我怀疑,他们认为你是天命之子。”   “原来如此……啥?!不不不不不不!!”辛西娅原本一只手端着鸟,另一只手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听清楚瓦伦丁说什么之后,吓得把头摇成拨浪鼓。   “像我这种废柴怎么会是天命之子呢?”她毛都快炸起来了,“况且锡安会不都验证过他才是了吗!这个家伙就不能对自己有点自信吗!”   “啧啧啧,瞧你得样子,”瓦伦丁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脑瓜上,修长的剑眉皱了起来,“一句猜测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平常不是整天妄想自己才是大陆的主宰吗?”   “不不不不,”辛西娅的激烈反应把小鸟都吓的飞了起来,她眨着水汪汪的眼楮一个劲的否认,“我这种好孩子才不会做这种白日梦呢!这是污蔑!”   面对完全陷入了惊恐状态的辛西娅,瓦伦丁不耐烦的“嘁”了一声,揪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扶背,一只手抬腰,将她整个人凌空抱起来,然后粗暴的扔到了床上。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拋物线的辛西娅尖叫出声,然后跌在柔软的床铺上摔了个嘴啃泥。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吗?”瓦伦丁单手掐腰问道。   辛西娅摀住脸颊,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听好了,辛西娅,我只解释一次,”瓦伦丁下了最后通牒,灰银色的小鸟落在他的肩膀上也在愤怒地鸣叫,“要是你再不认真听,就让你连续啃三个月的树皮。”   这项惩罚对于一个吃货还是一个饭桶级吃货太过残忍,吓得少女差点魂飞魄散,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不忘举手抗议,“你这是虐待妙龄少女!”   “是啊,满脑子只有吃的妙龄少女,”表哥大人毫不留情的喷洒着毒液,“把你被食欲占据的大脑稍微空出来一点思考吧,这样的话,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感激涕零的。”   无言以对的少女扭头“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却在偷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瓦伦丁的气色比进门时似乎好了一些,反倒是肩头的小鸟显得有些没精神。   “你觉得‘天命之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瓦伦丁走到了床边说道,“是有一个不知名的神明某一天突发奇想,就是看中了某个人非要他去做某件事不可吗?”   面对那张漂亮脸蛋发出的质问,辛西娅头皮一紧,连忙摇了摇头,“……半位面并没有神明。”   “没错,这里是神弃之地,我们是神弃遗民,就算是哪个神明在主世界兴风作浪,他也管不到我们头上,”青年抚上了辛西娅的肩膀,“那我们就先将这个不可知的意识定义为‘命运’好了,在命运的进程中,需要一个人做出统一这片土地的壮举,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需要的仅仅是这个结果。在一个开始选中了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之子’,这位天命之子去履行命运交给他的重担,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失败了呢?”   “不会吧,这么弱鸡啊。”辛西娅吐了个槽。   “你再想想,一次两次还好,若是这个天命之子一次又一次失败,难道命运要容忍他一次又一次重来吗?”瓦伦丁继续追问。   “要是我肯定早掀桌了。”辛西娅淡定回答。   “那么假若你是命运的话,你会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吗?”瓦伦丁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辛西娅恍然大悟,她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天命之子其实……有很多个?”   瓦伦丁松开了辛西娅的肩膀,重新站直,说出了结论︰“没错,天命之子不止一个。正确来说,所有符合‘杀不死’这项硬性条件的人,都有可能是天命之子。”   “我的圣光啊……”辛西娅紧张的掰扯着自己的手指,这世上还有比天命之子满街乱跑更扯淡的事情吗?   她期期艾艾的说︰“那、那瘟疫医生说要杀了我,是、是因为……”   瓦伦丁帮她补上了下半句︰“因为‘杀一次’是检验天命之子的唯一方法。”   辛西娅心塞的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梗出一句︰“……可是我无论横看竖看都是分分钟就被碾死了吧?”   “不。”   瓦伦丁笑了,他再一次弯腰凑近辛西娅,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你确实很有可能是杀不死的。” 第3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四步   辛西娅瞪着瓦伦丁,脸上一派震惊之色,“……我?杀不死?”   从对方的面部表情确认了表哥大人确实一点逗她玩的意思都没有,她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作为一个动作总是快过思考的宝宝,辛西娅在脑子转过弯来之前,已经猛地向前一扑,抱住瓦伦丁细瘦的腰部开始嚎啕大哭︰   “嘤嘤嘤嘤!表哥我错了!我承认背你的时候磕到了你的头!嘤嘤嘤!你不要吓我啊!表哥!”   瓦伦丁的额角迸出了一个“井”字,一把将粘在自己身上的大块皮牛糖撕开,“我脑子很清醒!你给我坐好!”   四仰八叉的倒在场上,辛西娅的两条小细腿一直蹬个不停,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听!我不听!你要是脑子清醒就不会说我杀不死了!人家还是个需要好好呵护的小公主!”   “……需要呵护的小公主从今晚就开始啃树皮吧。”   辛西娅立即一个原地打挺重新跪坐在了床上,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声音也有气无力︰“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得寸进尺。”   坐到了床沿上,瓦伦丁双腿交迭,一只胳膊把认怂的女王揽了过来,“我说小鬼,你也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吧?成天装疯卖傻你就不羞耻吗?”   “……羞耻,”辛西娅脸一边颊涨的通红,一边双手握拳一举,“但是超级有用啊!哎呦!”   狠狠赏了她一个脑瓜崩的瓦伦丁冷眼着看表妹痛苦的摀住自己额头,等到对方差不多缓过来了,才意有所指的开了口“你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   “对不起!大佬!我不应该装疯卖傻!”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冷静下来!您说!您继续说!”   然而瓦伦丁这一次却没有继续,因为在他肩膀上站立的小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悲鸣,就一头栽了下来。   这一声实在太过凄厉,让辛西娅浑身寒毛直竖,她眼睁睁的看着小鸟在洁白的床单上抽搐了几下,泛着光彩的眼珠变得灰暗无神,然后它就再也不动了。   “哎呀,这一只也没撑多久啊,好歹也算得上魔兽呢。”   瓦伦丁捡起了小鸟的尸体,那银灰色的身躯经他一碰就化为了灰烬,明明是如此异常的场景,他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扭头对着窗外喊了一声“伊恩”。   另一只灰色小鸟慢悠悠的从窗外飞了进来,在目瞪口呆的辛西娅面前绕了一圈,落到了瓦伦丁的肩膀上。   “你难道不奇怪吗,我明明受了正常人足以致死的重伤,却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苏醒下床了,甚至比莫洛文和罗瑟尔更快。”   瓦伦丁伸出手指逗了逗肩膀上的灰色小鸟,趁小鸟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把将它抓在了手心,然后递到了辛西娅的眼前,“这就是我的秘密,你自己看看它。”   听了表哥的话,辛西娅聚精会神的端详眼前的这只银灰小鸟,然而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还是只能看出这是一只鸟,除了它比起平常的鸟来说圆润的过分。   “再仔细看看。”瓦伦丁又说。   听话的女王几乎把眼楮瞪成了斗鸡眼,然而还是看不出任何奥秘,因为这只鸟跟上一只长得一模一样……   等等?   “我说啊,”辛西娅犹犹豫豫的说,“这只是不是跟上一只长得太像了点啊……?”   “没错,它们每一根羽毛的形状都一模一样,”瓦伦丁爽快的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这就是异端禁术——炼金术所创造的奇迹。”   炼金术,就算是孤陋寡闻如辛西娅也曾听闻过它的鼎鼎大名,在先祖刚刚到达这个元素力量贫瘠的半位面时,被主世界视为鸡肋的各色偏门学科疯狂崛起,只是比起圣光教教会所支持的地精工程学和魔法符文学,更为偏向黑魔法的炼金术就遭到了无情的打压,不得不转入地下,不少炼金术师更是登上了异端名录。   不知道是不是表哥反派角色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辛西娅对于瓦伦丁拥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术这件事,竟然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理解、分解、再构筑,”他继续解释道,“炼金术师认为打破禁忌的壁垒,达到神的领域就可以创造生命,而那群疯子中最危险的一个正巧在我手下谋生。实际上,你也见过他。”   “谁啊?”她迷惑不解的问。   他痛快的给出了答案︰“给你做衣服的艾伯特。”   收到了冲击的辛西娅有些木楞︰“我以为他只是个喜欢抽别人鞭子的裁缝老爷爷。”   裁决长大人对她投以“别傻了”的嫌弃目光︰“那种废物我们要来干什么?”   辛西娅被噎的一梗,竟无言以对。   “将活物的生命力抽出,封印进用炼金术创造的身躯,等待需要的时候通过魔法汲取这些封印的生命力,作为这个设想的最高成果,我们将这些炼金鸟称之为‘替死鸟’。”   随着瓦伦丁一字一句的解释,辛西娅看着眼前活灵活现的小鸟几乎入迷,很难想象它们只不过是炼金术的产物,“也就说,你就是通过汲取它们身上的生命力来修复伤势的?”   “没错。”   作为一名怕死的怂货,辛西娅第一时间就想问表哥要上一箩筐来保命,只是她又想到自己那可怜的魔法天赋,不得不垂头丧气起来。   看出了表妹的低落,瓦伦丁摸了摸她的头顶以示安抚,“能够使用‘替死鸟’的人并不多,谁叫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师大多数连个小火球都发不出呢?”   “听着,辛西娅,”他说道,“我这里有一个设想,想要验证你是否如锡安会猜测的那样是天命之子之一,比起粗暴的‘杀死’方式,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替死鸟’来完成。”   不停的往表哥怀里拱的少女似懂非懂的抬起来头,瓦伦丁捏着她的下巴,炼金小鸟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可以让艾伯特建造一个更大的容器,试着抽离你的生命力,假如你确实是天命之子的话,在你濒临死亡那一刻肯定会发生些什么,如果你不是,我们完全可以将生命力倒灌回你的身体,虽然之后身体会虚弱一阵子,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此话一出,辛西娅猛地从他怀里弹了出来,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尚还穿着鞋子的双脚踩在了床铺的另一边,几乎要跳下去,红宝石般的眼楮里充满了警戒,长长的银色长发几乎要炸起来。   女王用警惕的目光端详着淡定自若的表哥好一会儿,才重新耷拉下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可是表哥,”她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平常开玩笑胡扯也就算了,我真的不觉得我是天命之子,你的计划听起来好可怕,咱们能不能不做啊。”   “有两个疑点,”瓦伦丁视她的卖萌攻势于无物,反而竖起了两根手指开始分析起来,“第一个是爱丽对你的刺杀,作为一名速度优化者,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将你杀掉,而实际上呢,是你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躲过了她的偷袭,以几乎是侥幸的方式逃出了生天,我们曾经反过来覆过去的模拟你们当时的情况,不得不承认,你能够逃脱几乎是个奇迹,按理来说,你无论如何都躲不过最初的一击。”   “第二个则是圣饼事件,”他收起了一根手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从众心理和掩藏自身的意愿非常强烈,在公共场合几乎不会做出任何让人会去特别关注你的事情,更何况是偷藏圣饼这件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可我当时就是觉得危险不想吃啊!”辛西娅争辩道。   对此,瓦伦丁抛出了一句反问︰“什么时候‘不想’成为你的行动准则了?”   辛西娅顿时语塞,确实,她从小就习惯了强迫自己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对她而来,“不想就不去做”这个选项几乎就不存在,更别说成为行动的纲领了。   看到自己的言语攻势有了效果,瓦伦丁反而放缓了语气,“这当然很艰难,我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出决定,实验的前置工作需要准备很久,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可若是你连自己都不敢去了解,又要怎么面对外来的威胁呢?”   辛西娅低着头沉默不语。   瓦伦丁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异端审判局还有很多事情等待我去处理,你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了房间,只留辛西娅一个人在原地发楞。   三言两语打发了前来汇报的伊恩,瓦伦丁独自一人依靠在一根布满划痕的廊柱上,目光漫无边际的在乱七八糟的庭院上游荡。   他方才跟辛西娅说的话,虽然不是谎言,但也远远不是真相,就连艾伯特都不知道,所谓的炼金‘替死鸟’只不过是一个存储生命力的容器,一个用来掩盖他使用黑魔法“生命吞噬”的幌子。作为圣光教严令禁止的最高禁术之一,瓦伦丁当初从锡安会珍藏的古老文献中找到它时可谓欣喜若狂,这门禁术也确实救了他好几次,但他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隐瞒的好处在这一次也显现出来了,表面上看,掌握了实验节奏的应该是做出炼金容器的艾伯特,实际上抽取生命力依仗的却是他的黑魔法,也可以确保不会发生万一。   他那个一派天真的表妹是天命之子之一,这大概是这几天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想到这里,瓦伦丁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肩头的银灰色小鸟发出了一声尖鸣,结束了自己的任务。   瓦伦丁不满足的舔了舔嘴唇,他这一次透支的生命太多,受伤极重,仅仅是‘替死鸟’提供的生命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虽然他趁着之前一片混乱的时候打了几次野食,但也在接二连三的行动中消耗殆尽了。他现在需要更加鲜活、更加丰沛的生命力……   “那个……打扰一下。”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瓦伦丁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小姑娘正站在不远处,看年纪也比辛西娅大不了几岁。   “瓦伦丁大人,您是受伤了吗?哪里不舒服吗?”侍女急切的连珠问道。   他瞇了瞇眼楮︰“你是?”   “我、我、我是厨房的帮佣,躲、躲在柜子里才……”少女在他的注视下回答的磕磕巴巴,“您在、在一年前曾、经经帮过我,您还、还记得吗?”   他抬手按住额角,微微思索了一下,“……在厨房帮工的琳达,对吗?主管没有再欺负你吧?”   “没、没有!”被认出的少女激动地双颊酥红,“您还记得我,真、真是我的荣幸!”   精神亢奋、身体健康,正处于刚刚成熟的阶段,充满了无限的活力与可能性,当然了,如果她背在身后的手上没有拿着一瓶爱情魔药就更好了。   应该是碰巧遇见自己才临时起意吧?也不知道那瓶魔药原本是给哪个倒霉鬼准备的,现在的女性还真是小看不了,一不留神就要吃大亏,瓦伦丁漫不经心的思考着,心底默默有了成算,虽然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并不是最优目标,但是正好可以解现在的围。   决心已经下定,那就不必犹豫了。   “琳达,好姑娘,现在该你帮我一个忙了。”   瓦伦丁笑了,那笑容虚幻美丽宛如静谧的月光。   “如你所见,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你能走近一点吗?” 第3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五步   刚刚怎么就没忍住跳起来了呢?   辛西娅抱着膝盖孤零零的坐在床上,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   这是很奇怪的事,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认真的顶句嘴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别说像今天一样直接反抗了。   从小到大的境遇决定了她很习惯于逆来顺受,早在那天晚上被瓦伦丁强横的带进皇宫时,她就决定了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娃娃,无论遭到怎样的对待也要把自己的那套生存哲学贯彻到底。   可现在呢?她不仅学会了顶嘴,学会了反抗,甚至还将所有的情绪都挂在了脸上,活脱脱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   瓦伦丁对她好的有些出乎意料,他并不只想要一个端坐在王座上的华丽人偶,而是真的在试图培养她成为一名合格的女王,嘴上说着想要她生下孩子,实际却扮演着父亲与兄长的双重身份,这是辛西娅始料未及的。   特别是经历了这一次的锡安会袭击,瓦伦丁为了救她流血昏迷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她背着他走向密室和在城门前对着贵族放出豪言的时候,更是满脑子的“不能给表哥丢人”,把同样为了她受伤昏迷的娜塔莎和爱德华完全置之脑后了。   或许是她的错觉,就连方纔那段不欢而散的对话,她也觉得脉脉温情下的虚情假意仿佛烈日下河流里的碎冰般逐渐融化,最终变为了清澈的河水,融入了千千万万的暖流之中。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辛西娅一把摀住了自己的脸,说好的你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呢?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彻底攻略掉的呀!   基本上已经失去攻略价值的女王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可抢救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必然不能空着肚子去做,而她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了。   这也难怪,除了早上那一顿,她到现在一直都未进食,之前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等到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身体自然会拉响警报。   辛西娅感觉自己饿得简直能啃下一头牛。   或许是为了给她培养一个好习惯,瓦伦丁严禁任何人在三餐和下午茶之外的时间对辛西娅进行投喂,这就导致了她在除了餐厅之外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就连放着鲜果的果盘都没有!   人干事?   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的辛西娅绝望的面对了现实,她从衣橱的最深处扒拉出来之前自己偷偷藏的一套女仆装,三下五除二换了上去,本着做戏做全套和“本王的伪装天/衣无缝”的中二思想,她还用生疏的手法绑了双马尾,还因为笨手笨脚拉的头皮生疼。   看着穿衣镜里的娇俏女仆,辛西娅忍不住膝盖半蹲,双手平行撑在膝盖上,手臂加紧胸部,臀部向后一撅,双眼微眯,粉嫩的舌头在唇间微露,摆出了一个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的女仆专属姿势。   “噗!!!”   她被镜子里挤眉弄眼的自己给逗笑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打扮,还专门把书藏在床底下,还是她有一次跟家庭教师玩躲猫猫才发现的。   偷偷过了一把瘾的女王陛下挺了挺胸,伸出双手认真测量了一下,感觉自己离把表哥闷死在里面的壮举又近了一步,不由得心情大好。   依靠变装彻底转换了心情的辛西娅偷偷从寝室溜了出去,幸运的在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一溜烟小跑跑到了厨房的门外。   鬼鬼祟祟的从闪开的门缝向里张望,她看到瓦伦丁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大厨正垂头丧气的坐在悬挂的炖锅旁边,锅里有什么东西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有吃的!   辛西娅敏锐的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果断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冲了进去。   “谁?!”   厨师吃惊的扭头问道,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更惊慌失措了。   “陛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饿坏了!”辛西娅一扬头,做足了大小姐做派,“快给我做吃的!”   “好 !”厨师大叔一下子就有精神了,他放下了手中正在锅里搅拌的汤勺,走向了??炉旁边的桌台,半个西瓜那么大的肚子随着加快的步伐颤抖,紧绷的衣扣给人一种随时会飞出来的紧张感。   “我本来都准备好了午餐用的食材,可出了这样的事,午餐也就没法进行了,您又到了现在还没有宣召晚餐,我本以为派不上用场了呢。”   他从竹篮里拿出烤好的裸麦面包和一大块包裹着菜肉的派,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小碟奶冻补丁,看的辛西娅直流口水。   “哦哦哦!差点忘了!”大厨一拍脑袋,打开了一旁的壁橱,从里面端出了一盘黑漆漆的东西,“前几天远行的商会经过这里,裁决长特意叫我买下了几条冰冻的鲜鱼做给陛下吃,我已经全部熏好啦,您要不要今天就尝一尝?”   “要!”辛西娅猛点头。   她坐在椅子上摇摆双腿,看着一道道菜被摆上了桌子,虽然已经没有了刚出炉的鲜美,但也足够丰盛,厨师大叔还从锅里盛了一碗刚做好的奶油蔬菜汤。   辛西娅看着热气腾腾的汤碗,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汤匙,挖了一大勺,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真好吃!”哪怕舌头被烫的都快木了,辛西娅依然泪眼汪汪的赞美,她放下汤匙,拿起切好的裸麦面包和派左一口右一口的吃了起来。   厨师大叔看着狼吞虎咽的女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在两个人一个吃一个看,无比其乐融融的时候,敲门声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   “陛下?”伊恩的声音透过木门传了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唔唔唔……”辛西娅艰难的把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进来吧。”   “吱嘎”一声,厨房的门板被推开,高大的身影灵巧的闪了进来,重新换上了白色修道服的伊恩对着厨师点头示意,然后坐到了辛西娅的对面。   “你怎么来啦?”重新把腮帮子填的满满的女王含糊不清的问道。   “我来与陛下谈谈心。”伊恩回答,双手接过厨师递给他的汤碗。   “……你是知心姐姐吗?”辛西娅不由得吐了句槽,“这体型差异也太大了吧。”   “毕竟其他人都不适合嘛,”男人不以为杵的笑了笑,“老大那套生存哲学实在太可怕了,他一定会把陛下往歪路上带的,安迪一路顺风顺水,还招摇惯了,也不会理解陛下的烦恼,综合来综合去,还是我来最合适,顺带一提,老大给的佣金也很够意思。”   “其实他俩只是嫌麻烦吧?”   对于少女的质疑,修士只是耸了耸肩,“五分钟前安迪传来了消息,罗瑟尔伯爵已经脱离了危险,娜塔莎小姐也苏醒了。”   少女进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喃喃说道︰“那可真是好消息。”   “我知道陛下现在很迷惑,”伊恩舀了一勺汤,“不如我来为陛下分析分析吧。”   辛西娅没有说话。   修士没有在意的她的沉默,反而拿起了一块熏鱼,“老大、罗瑟尔伯爵和娜塔莎小姐,他们代表了这国家里的三股势力,宗教、军队与贵族。”   “这三股互相牵制又可以两两联合,只有让他们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陛下才能够高枕无忧,”他又拿了一块裸麦面包,“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陛下要依仗哪一边去对抗制衡另外两个呢?”   “在这三股势力之中,娜塔莎小姐背后的莫洛文侯爵可以说是最弱的一股了,他们虽然代表着老牌贵族的势力,却因为封地很少,无论是军务还是财力都远远说不上话,贵族头饺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刻就是好看的摆设,表面上,依仗他们来对抗老大和罗瑟尔伯爵是明智的选择,然而实际上如何,您比我更清楚。”   把奶油浓汤送进嘴里,辛西娅转头恶狠狠地咬下一块熏鱼。   “再说说罗瑟尔伯爵,他年轻有为,还掌管着这个国家最强的部队,拥有极高的号召力,出身于陛下父亲的母族,还是您的‘命定之人’,初看简直完美无缺,”把一块派放进嘴里,伊恩说话有些含糊,“可以说,没有老大存在的话,他就是您的最优选择,不妨设想一下,这样的一个未来?”   “那!块!派!是!老!娘!的!!”辛西娅跳起来张牙舞爪,“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哦哦哦!”伊恩连忙把咬了一口的派重新放回篮子里。   气呼呼的重新回到座位上,辛西娅使劲瞪了对面的傻大个一眼,脑子却不由得思考起对方的话。   确实,爱德华的条件看上去无可挑剔,可就是无可挑剔,才让她觉得更危险。   假若没有瓦伦丁横插一脚的话,面对莫洛文侯爵为首的贵族的步步紧逼,毫无根基的她一定会把爱德华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可这样做的话,爱德华对她的评价一定会降到最低,别说无能的王者了,视为有趣的小宠物都是有可能的。   一旦失去了主动权,她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我们的老大呢,他对于‘异端审判局裁决长’这个位置的看重远超出你的想象,这是他最重要的一块踏板,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俗世的某位君王,而是超然其上。陛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修士把空了的汤碗放到了一边,“但是超然其上并不代表着彻底超脱俗世,老大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巩固超然的地位,不是傀儡,不是宠物,而是一个可靠地盟友。”   “你看,这么一对比,依靠老大并不是一个多么糟糕的选择,不是吗?”   辛西娅看了侃侃而谈的伊恩一眼,慢条斯理的咽下了嚼烂的面包。   “况且,在我看来,老大还是很喜欢你的,小辛西娅。”看到她的反应,伊恩干脆抛出了一记直球,称呼也不知不觉抛弃了敬语。   “咦?”女王惊讶的长大了眼楮。   伊恩做贼似得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厨师大叔识相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才紧张兮兮的凑过来小声说道︰“虽然老大从来没有说过,但你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超级喜欢可爱的东西。”   “哎?!”女王惊叫出声。   “嘘!!!”高大的修士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消声,“让老大知道了的话,明天你就要参加我的葬礼了。”   辛西娅配合的摀住了嘴巴。   “我见过那位格蕾丝小姐,”伊恩把作为搬到了她的身侧,就像是闺蜜之间要说小秘密的样子,“她确实很端庄很优雅很漂亮,但就是不是老大的菜啊!”   “话虽如此,要不是这位大小姐碰不得的话,我想老大很愿意先把她搞上床再弄死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你到底是不是他派来的说客啊。”女王斜了他一眼。   “我还是很实事求是的。”伊恩如此自我表扬。   辛西娅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那位温柔漂亮的格蕾丝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忆美化效果,感觉真是不得了的好看,如果她是男人的话,一定要跟这位绝世美人来一发,也不知道瓦伦丁是怎么忍住的。   虽然很不恰当,但女王此刻竟然对表哥产生了油然而生的佩服。   捉摸着火候煎的差不多了,伊恩决定补上致命一击,“退一万步讲,就算辛西娅你觉得老大也很不可靠,那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这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辛西娅一拍桌子,这真是说的太特么的有道理了!   从外貌上讲,爱德华虽然也是个帅哥,但跟表哥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啊,而娜塔莎……算了吧,心理先不论,生理上她还是个姑娘呢,难不成要她跟她那个花花公子哥哥生孩子?   从能力上讲,爱德华的天赋技能是全身强化,表哥一看就是魔法神秘类的,熟高熟低,从对阵瘟疫医生就能看出来,至于娜塔莎……算了吧,她连爱德华的一只手都打不过。   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这么一对比,表哥的性价比高的惊人!   辛西娅的女性本能怦然心动。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把持住荡漾的内心,欲盖弥彰的与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厨师大叔搭讪,“平日里就你一个在这里吗?”   “回陛下,平日里还有一个帮厨的女佣,叫做琳达,”厨师回答道,“她之前嘴里念叨着‘裁决长’之类的话,急匆匆拿着什么冲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疯了。”   伊恩揶揄的瞥了厨师一眼,后者回以茫然不知的无辜表情。   “大叔你的厨艺真的很好,”辛西娅擦了擦嘴,“我过几天送个手脚麻利的女佣过来,这种偷懒的就别去管她了。”   “好的,陛下。”厨师躬了躬腰。   “对了,咱们这边养动物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   “如果陛下想要养宠物的话,我觉得小兔子和猫咪都是不错的选择。”厨师大叔亲切的建议。   “不,我并不想要那种柔弱的动物,”辛西娅摇了摇头,“我想要生命力顽强的。”   “那就只能养魔兽了,陛下。”   “魔兽?是那种游侠身边携带的魔兽吗?”她好奇的问。   “没错,精灵游侠非常擅长饲养魔兽,”伊恩接过了话茬,“毕竟他们是除了半兽人外唯一会与魔兽联手战斗的职业。”   “咱们这边有游侠吗?”   他思忖了一下,“实际上,罗瑟尔伯爵就是游侠,只不过他为了表示对王权的恭敬没有带自己的魔兽过来,除他之外,侍卫里还有好几个……”   “表哥现在精神不太好,”辛西娅试探的看向他,“如果我在皇宫里定期饲养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魔兽,对他有帮助吗?”   “这我可不知道,那是老大自己的事情,谁也料不到他的心思,要是你养些可爱的小动物,说不定他会半夜跑出去偷偷照顾它们呢,”伊恩耸了耸肩,“我就一直觉得他会偷偷给客厅里的花草浇水。”   “你怎么不说他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呢?”辛西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伊恩闻言笑了,“因为那是我才会干的事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我们保护秘密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去探听别人的秘密,我衷心希望你和老大能够一直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有些事情,就让它们埋没在黑暗里吧。”   辛西娅歪着头想了想,也笑了。   “你说得对,你一会儿去告诉表哥,让他晚上回来陪我,我一个人是睡不着的。” 第3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六步   作为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左右手,伊恩的效率非常快,等辛西娅吃饱喝足乖乖的被他护送回寝室的时候,瓦伦丁已经躺在她床上看报纸了。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病弱的样子,皮肤重新泛出了健康的光泽,说是神采奕奕也不为过,仿佛重伤昏迷不过是辛西娅的幻觉。   “怎么?终于把厨房搜刮干净舍得回来了?”   瓦伦丁眼皮都不抬的翻过了一页报纸,上面隐约露出类似于“教皇与凯姆特皇帝密会?!”和“揭秘全民男神巴勒特主教神秘私生活”的红色耸动标题。   辛西娅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这个表哥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在。   “楞着干什么,赶快过来。”   瓦伦丁又催促了一句,她赶忙小跑着奔到床前,踢掉脚上的鞋子,一下子扑到了柔软的床垫上,脸颊习惯性的在天鹅绒上蹭了蹭才偏头看向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她的表哥,问出了内心的疑问︰“你在……看八卦报纸?”   “是啊,”金发修士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圣光教内部的禁刊,一群不怕死的傻瓜成天在上面刊登小道消息。”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少女迅速爬了起来,好奇的把头凑过去瞧了瞧张开的报纸,“……难道伊恩说的是真的?”   “什么?”   “你会在下雨天照顾受伤的小动物,还会给客厅里的花浇水?”   “哈?”瓦伦丁终于屈尊降贵的瞥了辛西娅一眼,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这种恶心的描述是怎么回事?”   “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辛西娅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八卦小伙伴。   “……我开始怀疑每年花大钱雇佣他到底值不值了,”瓦伦丁破天荒的翻了个白眼,“这种恶心兮兮的事情只有他会去吧?”   “没事就给小孩子发糖,喜欢照顾猫猫狗狗,还精心给那些明明不去管也能长的很好的盆栽浇水……总是沉迷于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事情,他以为自己是花季少女吗?”无情的雇主对于得力的雇员发出了一连串的吐槽攻击。   “……他说这都是你的爱好。”辛西娅鼓着脸颊说道。   “完全不是,”瓦伦丁一边冷酷的否定一边又翻开了一页,“从根本上讲,会相信他这些胡扯的你,智商已经很可疑了。”   “我本来是不信的!”辛西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挣扎一下,“但是我看到这份八卦报纸就不那么确定了!”   “这是禁刊!禁刊!”对方不耐烦的重复道,“如果只是个捕风捉影的八卦周边,枢机院会花大力气去禁它吗?”   “哎?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成为了八卦的主角吗?”   “整个半位面关于他们的八卦多了去了,要是一个个都去管早就累死了,”瓦伦丁不屑的挑了挑眉,“若是连这些风言风语都承受不住,那群老东西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   “一份教内消遣用的报纸,被列上了禁刊名录,可只要你拥有权势,买到它并不是件难事,只说明了一件事,”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这里面有真实内容,不少人并不想失去这个消息途径。”   “可是照你的说法,这里的消息有真有假吧?”辛西娅凑了过去,“那要怎么分辨其中真假呢?”   “这就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瓦伦丁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推开,冷笑了几声,“要是你自己蠢到相信了假的消息,后果也是自负啊。”   说完这句,他嫌恶的瞄了几眼辛西娅的装扮,忍无可忍的说道︰“好了,赶快去换衣服洗澡,你要这么脏兮兮的到什么时候?”   被表哥嫌弃了的女王委屈的鼓了鼓腮,慢腾腾的从大床上爬了下来,“哒哒”的跑到衣帽间翻出了自己的小熊睡衣,抱着走到了隔壁的浴室里,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浴缸和上面撒着花瓣,想了想传说中凯姆特国王占地好几亩的壮观浴池,再一次感受到了综合国力的无情嘲讽。   这样可不行啊。   将自己整个人没入水中,仅留鼻子以上的部位露出水面,辛西娅陷入了沉思,第六感在她耳边疯狂鸣叫,提醒着主人正走在岌岌可危的钢丝线上。   她面前摆着最糟糕的一盘棋。   作为一名仅仅凭借着血统登位的帝王,她没有足够的威信,偏偏又赶上了动荡的时代,周围的国度在虎视眈眈,国内几大势力相互拉锯,本以为这就是足够糟糕,然而就像是嫌弃她面对的危机还不够多,命运又扔了一顶名为“天命之子”的大帽子下来,几乎要把她扣死在下面。   无路可走,真的是无路可走。   因为“辛西娅一世”仅仅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揭开了王权至上的外壳后,里面空无一物。   她没有权势,只能去借权势,她没有智慧,要去依仗别人的智慧,她没有下属,必须化他人的下属为自己所用。   好在,形势并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虽然在这个国家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忠于“辛西娅”的,但所有人都是忠于“卡斯蒂利亚”的。   莫洛文侯爵为首的贵族老爷们也好,爱德华所代表的军队实力也好,只要他们身上还留着暗精灵的血统,只要还剩一口气,他们就会为了这个国度而战,这是根植于血脉的本能与天性。   对于国家而言,这大概是机遇的时代,对于她本人而言,却依然是无法破局的死棋。   如果没有瓦伦丁出现的话。   作为第三方的瓦伦丁就像是一泉活水注入了这盘死棋,瞬间将这盘棋给激活了,也为她带来了一条生路。这是一个神权高于王权的时代,在圣光教的教皇面前,哪怕高贵如帝王也不过是一只温顺的羔羊,而她这位私生子表哥作为教皇心腹所能掌握的权利远远高于卡斯蒂利亚的国王这一角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他现在拥有的权利已经超过了卡斯蒂利亚的王位,那么他肯定不会弃高从低,这也是瓦伦丁与莫洛文侯爵和爱德华最根本的差别,更是辛西娅自保的根本。   伊恩这次的话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瓦伦丁确实想要以卡斯蒂利亚为大本营,可他无法抛弃圣光教教士的身份去参与王权斗争,那么他就需要一个代言人,那就是辛西娅。   负责任的说,他是所有选择里,最能保持“辛西娅”这个人自由和独立性的选项。   辛西娅并没有王的意识,也没有足够的教育和见识,她所拥有的仅仅是比谁都强烈的生存本能,好在,这对于现阶段而言,已经足够了。   “卡斯蒂利亚人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她喃喃念叨着母亲的叮嘱,把整个头都埋进了水里。   单凭着表哥的势力,确实没有人能把她这个被教皇认可的女王从王位上掀下去,但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她这个皇位依然无法坐稳,她发出的声音也不会有人去倾听。   瓦伦丁借给了她所谓的“势”,却不会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去使用,这也是对她资质的考验,一旦她安于现状,就会让他失去耐心,而失去了这座靠山,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感情的维系太过薄弱,就如清晨的露水,转瞬即逝,她需要的是远比单纯的感情更加稳固,更加可靠的盟约,让对方觉得,非她不可。   她那位好表哥所追求的是什么呢?伊恩说是凌驾于世俗的绝对权力,那么他的最终目标几乎可以呼之欲出,那就是取代教皇。   “呼……啊!”   随着上升的气泡,辛西娅钻出了水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热水,寂静的水下世界让她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未来也逐渐开阔了起来。   “表哥可真敢想啊。”   她低低的发出了一声感叹,从水池里站了起来,捞起搭在一旁的浴巾,一点点擦拭自己。冰冷的温度从地砖传到了脚心,再由脚心蔓延向周身,引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清澈的水面倒映出少女清丽的容颜,湿透的银发粘在脸颊上,带出了几分易碎的美感,辛西娅看着自己的面庞,却觉得美丽的皮囊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死去,那大概是她曾经拥有的纯粹与善良,只不过他们所占的比例太少,以至于死去时也无声无息。   瓦伦丁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倒映出来的不过是一头怪物,说不定哪天就会异化为摄人心魄的魔物,可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一定、一定不会再害怕了吧?   “我可真愚蠢啊。”   辛西娅撅着嘴,不高兴的下了定论。   将用过的浴巾和换下的裙子扔进脏衣篮,辛西娅换上了小熊睡衣,披头散发的推开浴室的门,踩着湿哒哒的脚印走回了寝室。   “太慢了。”   一进门她就听到表哥如此皱着眉抱怨。   “我说你也太慢了吧,我都开始考虑要不要进去捞你了。”   “女孩子洗澡慢一点有什么不对!”辛西娅据理力争,“我听说别国的公主还会洗牛奶浴啊,花瓣浴啊,人血浴啊,洗澡的时候还要有一大堆侍女呆在一旁伺候,我虽然达不到那个物质条件,起码时间上不能输啊。”   “前两种也就算了,人血浴是什么鬼啊人血浴,”瓦伦丁一副意外的表情,“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   “母亲的睡前故事啊!”理直气壮的回了过去,辛西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有人血浴吧?”   “有是有,”瓦伦丁点了点头,“有一群蠢女人相信这个黑魔法会让她们永葆青春,可她们大部分连一丁点魔力也没有。”   同样一丁点魔力也没有的辛西娅感受到了来自法爷的鄙视,她闷闷不乐的爬上床,把湿漉漉的头发甩到了瓦伦丁的脸上。   “……你活腻歪了是吧,臭丫头?”   把辛西娅的头发拨拉到一边,瓦伦丁面露不善,“你要真想死,我从明天起就安排全皇宫的侍女去伺候你洗澡,让你一次死个够。”   “你说过我是杀不死的!”少女挥舞着拳头抗议。   “我那只是猜想。”   再次屈服于威胁之下的女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按在胸里闷死!”   “好啊,”一把收起报纸,瓦伦丁坐了起来,转身撑在辛西娅的身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就去解她睡衣领的扣子,“既然你一直这么期望,我就满足你,让你试试能不能闷死我?”   或许是对方老司机的气息太过浓厚,一直强调自己是“纯洁的花季少女”的辛西娅直接就被这个神展开吓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领失守,还被对方戳了戳,用手比量了一下大小。   “进展还不错,但还是有点小,离要闷死我还要再长几年。”瓦伦丁评价道。   此言一出,原本瑟瑟发抖的辛西娅瞬间就炸了,她一把打掉对方的手,自己把衣领拉开,将原本的半遮半掩变成了一览无遗,“哪里小啊!你是不是瞎!”   瓦伦丁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惊的一呆,然后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辛西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急忙拉上了衣领,可惜扣子在惊慌下怎么也扣不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翻过身来躺在床上大笑,手都罩在了眼上,肩膀不停地耸动,而躺在一旁的辛西娅则是大脑片空白,连“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刚刚干了什么?”这种经典哲学问题都没法思考。   笑够了瓦伦丁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扶着额坐起来,看着小脸涨的通红的辛西娅,清了清嗓子,“咳咳,以后别这么做了,女孩子还是要举止注意下比较好。”   刚刚乐不可支的是谁啊!现在装什么成熟长辈!   辛西娅怒瞪着他,偏脸哼了一声,总算是把睡衣的扣子给系好了,气呼呼的翻身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看着她这副吃了大亏的小模样,瓦伦丁又想笑了。   “我明天要去看娜塔莎和爱德华。”少女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不错,展现一下你体恤下属的心也有利于提升威望,”瓦伦丁拍了拍她的头顶,“血之复仇期间是你绝好的机会,千万别浪费了。”   “……你也要陪我去。”她嘟囔道。   “好啊,”他应承了下来,“就当是今晚的赔礼,我去帮你壮壮胆。” 第3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七步   瓦伦丁这个人做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答应了要给辛西娅壮胆,第二天就绝不让她睡懒觉,非常有剥削阶级风范。   “不嘛!不嘛!我不嘛!”   睡得迷迷糊糊的女王死死地揪着被掀起来的被子,两条腿一个劲的乱踢,试图把自己重新卷进温暖的被窝里,然后就被表哥毫不留情的抓着脚脖子倒提了起来。   突然凌空的刺激感终于让辛西娅清醒了一些,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楮,迎接了一个大脑充血的世界。   “……亲爱的表哥大人,你难道就不会其他比较温和的叫醒方式吗?”   还穿着睡衣的辛西娅坐在餐桌旁一把将香嫩的煎蛋塞进嘴里,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对面优雅用餐的表哥。   “哦?比如?”瓦伦丁切开了一根香肠。   “摇醒啦,早安吻啦,明明还有很多种方法吧!”辛西娅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土豆。   “稍微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识好吗,懒床怪?”瓦伦丁歪着头对她发出了嘲讽,“那些方法对你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吧?上一次把侍女折磨到找我求助的是谁啊?”   “那是你太早把我叫起来了!”辛西娅抓狂的一拍桌子,指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色,“太阳都没出来啊!”   “你以为我是你吗,成天不顾正业吃吃睡睡?”裁决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我下午还有很重要的工作,你最好在上午速战速决。”   “我也有认真上课学习好吗!”嘴上这么说着,辛西娅进食的动作却明显加快了。   度过了兵荒马乱的清晨,在侍女们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后,女王陛下终于整装待发了。辛西娅扶着表哥的手爬上了王室专用的镀金马车,他们第一个目的地是莫洛文侯爵的府邸,说实话,其实也没有第二个。   “罗瑟尔现在借住在莫洛文侯爵府,可真够亲密的呀,”瓦伦丁对着窗外搓了搓手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辛西娅没有搭腔,镀金马车、莫洛文侯爵、爱德华三元素集齐很难不让她回想起那一次的马车遇袭,难免会心生焦躁。   瓦伦丁将手搭在坐立不安的少女肩上,才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清晨的街道空旷,马车的行进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升,辛西娅没有忍耐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而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也并非拉长着一张脸的侯爵,而是他那个花花公子儿子。这位大少爷与那日在宴会上见到放荡模样的大不一样,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再加上生肖其父的样貌,乍看简直像是莫洛文侯爵返老还童了。   “日安,陛下,”克里斯钦脱帽行礼,“愿圣光庇佑你,裁决长。”   辛西娅微微点头,瓦伦丁回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假笑,克里斯钦对于他们冷淡的添堵并没有多大反应,依然殷勤的引导着二人进入了府邸。   宅邸的主人似乎打定了注意不再找晦气,克里斯钦径直带领着二人来到了娜塔莎的房门前。   “我妹妹自从醒来就很担心陛下,”他笑着说道,还抽空对辛西娅抛了个媚眼,“今天听说陛下来了就一直很兴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与裁决长海涵。”   说着,他将手伸向了门把,却被瓦伦丁抓着手腕制止了。   克里斯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不知道裁决长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意思,克里斯钦阁下,”瓦伦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那个不听话的妹妹什么时候见都可以,实际上,光是这几天她就已经够烦人了,陛下和我真正想见的人是谁,你心里也清楚的很。”   克里斯钦询问的眼神扫过女王,其实辛西娅还蛮想看一看自己的好闺蜜的,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乖乖闭嘴微笑比较好。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这张友情牌的话,女王陛下会在商谈之后来探望令妹的,”金发修士冷冷的说道,“不过现在就别在此耽搁了吧。”   莫洛文侯爵一方想让辛西娅先见娜塔莎无非是为了加重自己一方在女王心中的份量,毕竟他们夹在爱德华和瓦伦丁之间,丝毫不占优势。话说到这个份上,克里斯钦再装傻坚持的话就未免太不识相了,他那张与娜塔莎极为相似的脸上重新堆出了热情的笑容,不留痕迹的撤回了自己的手,“看我这记性,当然是大事为重,罗瑟尔伯爵就住在鄙舍的客房里,请随我来。”   瓦伦丁投桃报李,也收回了钳制他的右手,顺势抚上了辛西娅的背部,带着她跟了上去。   “我听安迪说,罗瑟尔伯爵的伤势一直是阁下在负责医治,”他对着克里斯钦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名满帝都的贵公子竟然还是一位医生。”   “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嘛,您说是吗,裁决长大人?”贵公子回以标准的假笑,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假惺惺。   完全不知道“一技之长”怎么写的辛西娅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侯爵府邸的客房就跟它的主人一样,从家俱的摆放到佩饰的颜色,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古板气息,和此刻正躺在床上的男人丝毫不搭。   爱德华*罗瑟尔安静的躺在雕花的木床上,之间他双眼紧闭,面色发白,时不时还有冷汗从额头沁出,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诺大的痛苦。   “他的情况并不太好,肋骨插/进了肺里,幸好有安迪修士前来帮忙才稳定下伤情,只不过至今还在昏迷之中,需要继续观察病情。”克里斯钦解释道。   “哦,”瓦伦丁敷衍的应和了一声,径直走到爱德华的床前,从腰间掏出“晨曦之星”抵到了他的额头上,“别装死了,给我起来。”   “表、表哥?”   辛西娅惊疑不定的看向他,旁边的克里斯钦连忙解释道︰“裁决长大人,我每天都有对他进行检查,他是真的昏迷了!”   瓦伦丁没有理会惊诧的二人,而是对着昏睡的爱德华发出了一声冷笑,“哼,我数三声,你要是再装死,我就开枪了。”   “啪嗒!”,是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一……”他拖长了音调数道,“……三!”   话音未落,瓦伦丁的手指便向下扣押,可随着他手指一起动的还有爱德华猛然睁开的双眼。   “可真危险啊,裁决长大人,”爱德华眨了眨眼楮,“说好的三个数怎么就数了两个啊?”   “嘁,算你走运。”瓦伦丁咋了咋舌,把枪收回了腰间。   “你是在欺骗我吗,罗瑟尔卿。”   一道充满了不满的女声插了进来,辛西娅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二人。   “不止如此啊,陛下,”金发修士恶意的瞥了床上的爱德华一眼,“这个男人可是为了让你能名正言顺的死于瘟疫医生之手而硬生生的挨了致命一击呢。”   “别说话那么难听,瓦伦丁修士,”爱德华一点被揭穿的窘迫都没有,反而变相的肯定了对方的说法,“如果我不铤而走险,哪里知道我们可爱的陛下对你这么重要啊。”   对于这个说法,瓦伦丁嗤之以鼻,“你就不怕万一我赶不上,玩脱了吗?”   对此伯爵也看的很开,“若是真的那样发展,也是命运吧。”   瓦伦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真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   爱德华毫不在意的一歪头,“彼此彼此。”   “咳咳,”在男人口中被“命运”的女王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是当我不存在吗?”   “啊,抱歉。”表哥回了她一句。   相比于瓦伦丁毫无诚意的敷衍,爱德华就显得热情多了︰“陛下能够来看我,真是万分的荣幸,我听闻了您对我的任命,如此信任真是让我感动的痛哭流涕,请不要对你的倾慕者如此疏离,再靠近一点吧。”   “不要,”辛西娅想也没想就发出了“丑拒”的信号,“你身上的人渣味熏到我了。”   “噗。”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克里斯钦发出了一声闷笑。   “陛下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爱德华夸张的叹了口气,“克里斯钦你也是,难道我是人渣你就是好人了?”   被殃及池鱼的侯爵公子挠了挠自己的鼻尖不搭腔,要说他这个帝都文闻名的花花公子是好男人才真的是个笑话呢。   辛西娅环视了一下各怀心思的三个男人,觉得这可真是不得了,这么一间不算大的客房里,一共四个人,里面竟然有三个是人渣,作为唯一的正常人,真是想想就觉得压力山大。   哪怕早就清楚暗精灵盛产人渣,她此刻也非常无语,对着个无药可救的种族还有期许的她真是太天真了,真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啊!   哎?这样说来,血统最为纯正的自己岂不是渣中之王?   自觉被血脉赐予了力量的辛西娅又觉得有底气了,瞬间高兴了起来。   既然自打进门后就没人想要招呼她坐下,她就只得自己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罗瑟尔卿,我来这里是为了继续我们昨日的谈话。”   “就算是做做样子,陛下也应该问一下我的伤势吧?”爱德华耸了耸肩。   “这一点,在来的路上莫洛文卿已经说过了,不过看样子他的消息并不准确。”辛西娅冷淡的回答。   看样火势要烧到自己身上的克里斯钦露出了苦笑,“需要我将父亲叫过来吗?”   “别嘛,作为我的主治医生,你走了可不太妙啊。”爱德华意味深长的回答。   “在这个侯爵府里,你不是照样能够当家吗?”瓦伦丁瞥了他一眼,“过来吧,一会说不定会需要你的意见。”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要走的克里斯钦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辛西娅注意到他脖子上又添了新的痕迹,仿佛窥探到了这位公子哥精彩私生活的冰山一角。   “昨天我确实跟陛下说过,假如我们都活了下来,就继续未完的谈话,”爱德华在克里斯钦的帮助下艰难的坐起了起来,上半身依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但老实讲,我以为这是二人世界呢。”   “怎么可能让你这个恋/童/癖跟我表妹单独相处。”这是挑眉的瓦伦丁。   “说人话。”这是不为所动的辛西娅。   “既然如此,陛下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爱德华见状笑了,“我是否可以认为,大家是要彻底摊牌坐到一条船上了?”   “难道不是吗?”辛西娅扬了扬头,“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这条名为‘卡斯蒂利亚’的船上啊,只不过,现在到了检查船票的时候了。”   “检查船票可以啊,”卧床的病号回应的很是爽快,“只要陛下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一定会将船票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交给您。”   伯爵的声音非常轻快,“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希望您,就在这里,当着裁决长大人和克里斯钦阁下的面,说出您对于圣光教的真实想法,这次可不要用‘爱与萌’来敷衍我哦。”   被点中痛点的辛西娅瞬间挺直了腰杆,她认真审视着爱德华,对方虽然一如既往地在笑,红棕色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这是一个不容一点逃避的问题,爱德华*罗瑟尔是成为她手下听话的利刃还是无法驾驭的战车,全看答案如何了,她瞬间明白了这一点。   梗着脖子不去看瓦伦丁的表情,辛西娅努力让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棕发男子身上。   “对于圣光教,”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其实没有任何看法。”   “哦?”爱德华皱起了眉。   辛西娅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于我而言,它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更像是一种自然气候,与狂风、暴雨、地震之流没有任何区别。”   “我其实一直不太理解,圣光难道不是力量的一种吗?”她轻轻说道,“就像是魔法、巫蛊或者是诅咒一样,只不过圣光更加强大,强大到超出了人们的控制,只能膜拜于它的恐怖。”   “你还真敢说呀。”瓦伦丁发出了一声嗤笑。   辛西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圣光教也是同样,我不知道传说中的主世界是如此处理信仰这件事的,但在这个半位面,想要彻底与圣光教切割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鉴于圣光是确实存在的,我们也切实的被它所统治着。”   爱德华若有所思的看着发言完毕的辛西娅,在没有人接话的情况下,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他才偏了偏头,对靠在书柜上的修士说道︰“喂,瓦伦丁。”   “干嘛?”   “我想我差不多理解了,你会选择她的理由。”   爱德华说着,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第3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八步   “您说的很对,陛下。”爱德华肯定了辛西娅的说法,“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个世界,就永远无法逃脱圣光的钳制,就像您只要还流着卡斯蒂利亚的皇族血统,就怎么也摆脱不了我们这些骯脏的吸血虫。”   “你也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辛西娅忍不住吐了句槽。   “没有比贵族更骯脏的东西了,我的陛下,”伯爵苦笑着回答,“人一旦被权势、财富和地位所束缚,他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基本就剩不下多少人性了。”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性可以透支吧。”瓦伦丁顺势挖苦了他一句,得到了克里斯钦的点头应和。   面对其他两个人,爱德华就远没有对辛西娅那么客气了,他不带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难道比我好吗?在你们两个身后哭泣的冤魂都快媲美满天繁星了吧!”   习惯了他们三方之间的剑拔弩张,此刻能够心平气和的聚在一起说话,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的心平气和,也足够辛西娅感到不适应了。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锡安会的横空出世,身为外部势力的它正好点中了卡斯蒂利亚对外团结的天性,冲破了三方角逐的平衡,瓦伦丁说得对,瘟疫医生袭击皇宫导致的血之复仇,这对于辛西娅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它足以让贵族们成为她真正的附庸。   “我为自己之前的失礼向您致歉,陛下,”爱德华像是卸了力般仰倒在枕头上,并不怎么红润的脸上更是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几分疲惫,“当然了,我知道这些歉意也根本没什么用。”   “没有人能够容忍一个三番两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臣子。”辛西娅淡淡的说道。   “没错,但是恐怕您不得不容忍我了,”他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狡猾的意味,“在您知道我的真正目的之后。”   辛西娅闻言皱了皱眉,张口想呛一句却被瓦伦丁按着肩膀压了下去。   “诚如陛下所言,这个世界与圣光已经密不可分,已经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说什么想要摆脱圣光教,不过是痴人说梦,就是这个半位面唯一的真神,顺圣光者生,逆圣光者亡。”伯爵继续说道。   “很抱歉打断你一下,罗瑟尔阁下,这种宗教史怎么看也该是我的领域吧?”裁决长大人刺了他一句。   “没错,瓦伦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卡斯蒂利亚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爱德华挑了挑眉,“明明拥有谁也无法比拟的潜力,我们却只能龟缩在一角,被讥讽为教廷的走狗,这都是拜伟大的圣光教所赐。”   瓦伦丁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接住了话把,“若是没有圣光教的话,卡斯蒂利亚这个国家根本不会存在。”   “这我并不否认,陛下就没想过吗?这个国家是不是跟圣光教有些太过亲密了?”爱德华将目光转向了一脸茫然的辛西娅,毫无预兆的抛出了一个炸/弹,“其实亲密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卡斯蒂利亚并不是国家的名字,而是第一任教皇对于他私人兵团的爱称。”   女王震惊的看着他,对方说出的话颠覆了她对祖国最根本的认知。   “……闻所未闻。”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实际上,这属于教廷秘闻,并没有记录在历史书上,就连教廷内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密关系,不会去思考为什么的庸才。”爱德华的手指敲击着盖在身上的被面。   辛西娅扭头向表哥求证,对方点了点头,证实了爱德华的说法,“他说的没错,也是看了审判局里的禁封档案才知道这回事的。”   “……这可真是惊天大秘密啊。”她喃喃说道。   “秘密就是用来传播的,我的陛下,”躺在床上的男人笑了,“你看,现在不就又多出了两个知情人吗?”   一直试图用安静将自己装饰成壁花的克里斯钦闻言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们聊得这么劲爆,我就不应该留下。”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句话放到哪里都行得通。   “毕竟我可是胆小的很啊,要是不把尊贵的侯爵拉上我的贼船,我哪里敢跟陛下和裁决长大人单独相处?”爱德华眨了眨眼楮。   克里斯钦对此的回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在先祖成长的主世界,人们总是将种族分为光明与黑暗两个阵营,并且互相敌对,可笑的是,这种敌视已经根深蒂固,随着被驱逐的混血儿们也来到了新世界。”   随着爱德华的讲述,辛西娅逐渐有了了悟,光从“暗精灵”这个称呼来看,他们就混不进一听就很有前途的光明阵营嘛。   “就在双方视同水火,将要把仇视的关系延续下去时,一个原住民出现了,他拥有一种名为‘圣光’任的强大力量,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与他抗衡,他宣称圣光是唯一真神的化身,应该得到所有人全身心的信仰与供奉,这个人便是圣光教的第一任教皇。”   或许是心境所致,爱德华的叙述听上去带着几分压抑。   “混血儿们本来就是被神遗弃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迷惑于圣光无所不能的力量,放弃了曾经的信仰,转而成为圣光的虔诚信徒,然而,号称‘无所不包’的圣光却强烈排斥拥有黑暗血统的混血儿,一时间,黑暗种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直到那个男人再次站了出来。”   “教皇告诉群情激奋的信徒们,他已经用圣光感化了邪恶的黑暗血脉,只要抛弃曾经的异端信仰,圣光就会张开胸怀容纳迷途的羔羊。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召集了黑暗种族的领袖们,一起在所有信徒面前举行了著名的‘异端受洗’仪式……”   “现在教廷总部还挂着记载当时盛况的画作呢,那场面真是感天动地,”瓦伦丁接过了爱德华的话头,假惺惺的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实际上,那个男人私下里接触了黑暗种族的领袖,以‘给予保护’为交换条件,组建了一支战力超常的私人军队,这支私人军队在暗地里为他做了无数骯脏勾当,可以说是奠定圣光教统治的最大功臣之一。”   他的身体离开了倚靠的书柜,两三步走到了爱德华的床边,“一开始,这支军队里有无数黑暗种族,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满足于给圣光教当一条看门狗,羽翼逐渐丰满的种族一个个相继脱离,只有暗精灵坚持到了最后,得到了卡斯蒂利亚的称号。真是没有人会比我们更忠心了,不是吗?”   “是啊,看看被冠以异端之名后肃清的半恶魔,再瞧瞧被驱赶到荒凉之地的蛮族和闹内乱闹了足足几百年的半兽人,忠心还是有好报的,给教皇当了这么多年看门狗的裁决长大人恐怕深有体会吧?”爱德华回以微笑。   “那是,”瓦伦丁点了点头,“毕竟比起健壮的身体和强大的天赋,还是脑子更重要,可惜伯爵你好像没有这样宝物。”   二人相视一笑,看上去简直婊/气冲天,刺激的辛西娅不得不摀住了被辣的眼楮。   “可是我记得蛮族在综合国力排行榜里可是位居第二的宝座哦。”她反驳道。   “贫瘠的土地、恶劣的环境还有永远吃不饱的肚子,如果您觉得这样也无所谓的话,那么这个第二确实很令人心动。”克里斯钦插了句嘴。   “好吧,当我没说,你们就是欺负我没读过几本书,”被怼的没脾气的辛西娅撅着嘴,“也就说,所有试图反抗圣光教的都没落个好下场?”   “也不尽然,”瓦伦丁摇了摇头,“卡斯蒂利亚不就好好地在这里吗?”   “哎?”   “在第一任教皇统治的末期,他创立了异端审判局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为了掩盖这一项措施,他命令当时的暗精灵族长创立卡斯蒂利亚,将异端审判局的总部设立在了这个国家,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却是放虎归山,这支从一开始就满怀异心的队伍,这下彻底获得了成长的土壤。”   “陛下应该清楚吧?”爱德华看向了辛西娅,表情变得严肃,“我们就像是毒蛇,随时瞄准他脆弱的脖颈。”   “可是这么多年你们也没咬啊!”辛西娅恨铁不成钢。   “因为圣光教实在是太强大了,单凭我们,是无法给它致命一击的,”重新坐直了身体,爱德华的脸色依然透出几分灰败,“在当初建国的时候,卡斯蒂利亚并没有解散自己原有的军队编制,而是从中分出了一部分,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国家,本质上,她依然是一支军队,因此就算拥有在强大的武力、再多的财富,也无法显露在外,在旁人看来,这个国家远远算不上强盛。”   “我们罗瑟尔家族世代掌管着最精锐的部队,为皇族效忠,可潜伏的越久,绝望却越深,圣光教一日日变为庞然大物,我们依然无计可施,”他闭了闭眼,“直到玛丽女王提出了一个构想,比起毁灭这个统治世界的信仰,不如从内部去操控它。”   “于是她与圣光教的高阶修士生下了私生子,并将他送往圣光教管辖的孤儿院,这只不过是第一步的试探,当然了,后来这个私生子向上爬的高度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   怎么说着,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瓦伦丁,随后又眼神真挚的望向辛西娅。   “我们刚刚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玛丽女王却突然去世了,将皇位留给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的您,我的陛下。”   “您不会了解,当这个消息传来时,我们到底有多绝望和愤怒。”他平静的说道。   “身为臣子的我对您满怀着恶意,恨不得您立即死去,这样继任者无论是谁,都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要好太多,特别是玛丽女王还有一个优秀的私生子的情况下,”爱德华突然对着她灿烂一笑,眼神温柔似水,吐出的话语却如尖刀,“作为男人的我遵从于本能被您深深吸引,为自己黑暗的另一面痛苦不堪,可是啊,那又能怎么样呢?”   “爱情这种浅薄的东西,又能怎么样呢?” 第3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九步   辛西娅被爱德华这一番“听上去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的言论惊呆在原地,直到表哥的声音传过来才逐渐回过神。   “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这个恋童癖,”瓦伦丁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耐烦,“我可没听说还有这段告白流程啊,哪里来的野男人,别给自己加戏啊。”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嘛。”爱德华耸了耸肩。   “我也认为这样很不妥当,”克里斯钦举起手,“陛下正处于花蕾一般年纪,在还未绽放的时候遇到听到了这样过火的言论,很容易在娇嫩的心灵上留下阴影的,万一陛下绽放之后觉得全国的男人都是伯爵这样的奇葩怎么办?”   被两个男人来了一个组合双怼的爱德华哼了哼,“说的好想你们就不是这样似得。”   “好了,你们三个奇葩就别互相伤害了,”心如铁石的花蕾女王无情的说道,“赶快进入下一个流程好吗,我都快要睡着了。”   “陛下你其实觉得我很有魅力吧?”爱德华的身体向前倾了倾,“对自己的感觉诚实一点也不要紧吧?”   “这我倒是不否定,”辛西娅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还歪了歪头,“但是我只要一看到表哥就觉得方才自己真是瞎了眼。”   “冷淡的陛下也很可爱嘛,”爱德华嬉皮笑脸的说,“啊,果然是心态不同了吗。”   “你总不能因为突然觉得我可爱就放弃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吧?”   “这么说也没错,我只是转换了想法而已,”他重新倚回了靠背上,“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我发觉陛下与我原先设想的很不一样,您确实是有成为君王的资质的,况且如今半位面的局面逐渐随着预言而纷乱起来,乍看之下平淡无奇的您反而拥有了非常好的保护色,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也一直在犹豫,直到昨天发生了那场袭击。”   “让你干脆选择了借刀杀人?”   “不不不,那天袭击皇宫的是传说中的圣山教团,不是吗?”爱德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对这个秘密组织还是有所耳闻的,能让他们出动如此大的阵仗来对付您,无利不起早的瓦伦丁裁决长又拼了命要保您,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但这些砝码足够我下定决心赌一把了。”   “我赌您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棕发青年对着少女笑了,这个笑容里蕴含的汹涌暗潮让辛西娅心惊。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想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吧?”   瓦伦丁摸出自己的手枪,熟门熟路的上了膛,持枪的右臂一舒展,稳稳当当的指向了旁听的克里斯钦。   正对着黑黝黝枪口的贵公子缓缓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喂喂喂,您可别吓唬我啊,裁决长大人。”   修士没有理会他,反而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爱德华,“既然我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我不介意帮莫洛文侯爵减少一下子嗣负担。”   爱德华闻言看向了举起双手的克里斯钦,眉头微皱,思忖了片刻,“放下枪吧,瓦伦丁,你要是把我的主治医生给打死了,到时候头疼的可是我呀。”   此话一出,克里斯钦明显松了一口气,瓦伦丁也从善如流的收回了自己的爱枪,似笑非笑的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   “不管我家那个老顽固是怎么想的,”侯爵长子又松开了一颗衬衫扣子,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我和我妹妹可是一直站在女王陛下这边的啊。”   估计你跟娜塔莎不互相把对方掐死,侯爵夫人就谢天谢地了。   清楚这对兄妹关系到底恶劣到何种地步的辛西娅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她扭头看向自己的新晋部下,“既然你决定在我身上赌一把,那也不会介意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本事吧?”   爱德华笑了起来︰“陛下的意思是?”   “说实话,我昨天宣布进入血之复仇状态不过是权宜之计,”她说道,“虽然提升了国民的意志,可也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就像你所说的,袭击皇宫的是锡安会的人,但这个组织的存在是圣光教一直极力隐瞒的秘密,必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造成了我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辛西娅越说越气,脸颊也鼓了起来,“啊啊啊啊,圣光教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啊,这个很好解决啊。”与一筹莫展的女王不同,伯爵脸上毫无难色。   “怎么解决?”   辛西娅伸长了耳朵,然后她得到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说是隔壁干的就好了。”这是爽朗的爱德华。   “栽赃给隔壁就行了。”这是干脆的瓦伦丁。   “……你们说的隔壁,是有野猪血统的那个隔壁吗?”女王一脸懵逼。   “没错,”爱德华打了一个响指,“就说他们由于玛丽女王拒婚的事情对我们一直怀恨在心,因此在新任女王继任之际,才发出了这次袭击,意图吞并我们。”   “没可能的吧!这种胡扯不会有人信的吧!”辛西娅忍不住叫道,“就算是我也知道他们弱鸡的没眼看好吗!”   “并不是,我们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来证明他们心怀不轨,”爱德华摇了摇头,“那就是亲王的死。”   “哈,被野猪拱死的亲王大人,他这无用的一生总算是做出了点贡献。”瓦伦丁刻薄的评价。   “……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个梗了吗!”   “裁决长说的不错,”爱德华赞许的看了瓦伦丁一眼,“我们只要咬定当初拱死亲王的野猪是他们特意安排就行了,毕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可既然有这个可能为什么当初查不出来呢?”   “当然是因为一个上蹿下跳的亲王死了更好啊,女王陛下听闻喜讯的时候说不定高兴得手舞足蹈呢,谁想为了他多费工夫啊,”瓦伦丁对辛西娅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意思就是我们生性善良,秉持着圣光的教义,不愿意用如此骯脏的心思去猜测自己的邻居。”   辛西娅目瞪口呆。   爱德华耐心的为她详细解释,“陛下应该知道,卡斯蒂利亚是一个山林国度,三面环山,唯有北部与外界相连,隔壁的野猪之国是我们唯一的邻国,其他任何人想要来到我国,都要经过它的领地,这样一个关键点若是不在掌握之中,对我们而言其实很不利。”   “其实皇室一直有将其纳入版图之心,只是碍于圣光教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做而已,毕竟圣城绝对不愿意看到卡斯蒂利亚做大到超出控制,”瓦伦丁抄着手进行补充,“其实联姻也是个好选择,可我那位母亲还没有如此之高的牺牲精神。”   “但这一次不一样,陛下,”爱德华趁热打铁的鼓动,“袭击皇宫已是对我国的严重挑衅,按照半精灵的习俗,两国的关系会直接上升到不死不休,任何人都无法对此指手划脚,正是我们拿下野猪之国的好机会,有了他们当做缓冲,之后就算爆发战争,也不会波及到我们的本土,可谓是一本万利啊。”   几乎被绕晕了的女王吭哧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了一句︰“其实你们就是想要个挡箭牌嘛……”   然后她就看到了爱德华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欣慰表情,“不仅如此,陛下您还能凭借这一仗的功勋迅速在国内建立起威望,我们可不是那些软趴趴的种族,没有什么比胜利更令人心驰神往的了。”   辛西娅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了出来︰“……那就这么办吧。”   “心真脏啊,你们。”克里斯钦做出了陈词总结。   既然讨论出了结果,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裁决长,瓦伦丁自然不能再耽搁时间去跟重伤未愈的爱德华斗嘴,他留下了表示要去看望娜塔莎的辛西娅,独自一人走出了豪华的侯爵宅邸。   “老大!”守在门口的伊恩凑了上来。   “看紧点辛西娅,”他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磨呵着“晨曦之星”,一边吩咐道,“虽然有罗瑟尔那家伙的保证,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爱德华·罗瑟尔的话能信吗?”高大的修士皱起了眉头,“毕竟他可是有前科的,干脆找个巫蛊师给他下个咒吧?妲诺丝这方面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比我这只装模作样的假狗,那家伙才是个被洗脑了的真正看门犬,”讥讽的笑容在脸上稍纵即逝,瓦伦丁回头看向矗立的府邸,“辛西娅的安危也好,莫洛文侯爵也好,解决这些小事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无论是多么有野性的动物,只要被驯养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种妥帖的安全感了。看着吧,为了重温那种幸福,他会竭尽全力讨新主人欢心的,”瓦伦丁脱下了手上的白手套扔给了下属,“收好这个,万一这条看门狗不小心迷了路,就让我们那位黑寡妇直接送他下地狱。”   “那老大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伊恩伸着脑袋问了一句。   “我啊,”瓦伦丁将手枪插回了腰间的枪套里,“去会会列维·斯坦森和他那位和蔼可亲的叔叔,毕竟他们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第40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步   瓦伦丁再一次见到列维·斯坦森的时候,只见他原本白晰的皮肤变得蜡黄,鼓起的脸颊也化为深深地凹陷,这副皮包骨头的瘦弱模样与当日的贵公子形象形成了鲜明反差,几乎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是在一夜之间就榨干了他吗,妲诺丝?”他皱着眉头质问等候在一旁的属下。   “冤枉啊,首领!”   亚麻色长发的火辣美人声泪俱下,伸出胳膊就要抱住男人的大腿,被后者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是他自己变成这样的!我明明还没来得及跟他做首领吩咐的事情呢!”   “不,我并没有做这样的吩咐。”瓦伦丁面无表情的反驳。   “是巫蛊术。”给列维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的安迪站起身来,拿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说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作为全场唯一的巫蛊师,妲诺丝也顾不上装柔弱了,立刻就跳了起来,“你个小白脸在说什么!没有人能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施咒!”   瓦伦丁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鉴于魔法师和巫蛊师天生就不对盘,安迪和妲诺丝也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个一直在暗搓搓的想要干掉对方,折腾的时间长了之后,搞得他只要看到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就脑仁疼。   “你不信就自己来啊!”   果不其然,安迪一如既往的发出了挑衅。   “来就来!”   一撩开叉的裙摆,妲诺丝将裙角塞到了腰带里,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以老头乘凉的豪迈姿势蹲了下去,一双纤细美手粗暴的在列维身上摸来摸去,疼的半死不活的囚徒只能徒劳的动一动眼珠,他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奶奶个熊的,”妲诺丝翻了翻列维的眼皮,还查看了一下他的后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是触发式诅咒。”   “很复杂的咒术,施术者的水平倒也看得过去,只是比起我可差远了。”她说着把列维整个人翻了个身,让背部向上,猛然暴涨的指甲划破了脆弱的衬衫,露出了里面的肌理。   看到了里面的情况,瓦伦丁和安迪同时皱起了眉头。   随着妲诺丝的抚摸,暗色的魔纹逐渐从肌肤上浮现,青蓝色的蔓藤纹路爬满了男人整个背部,幼芽状的突然已经逐渐向脑袋蔓延。   “生命之种,很有意思的巫蛊禁术,”她解释道,“一般用来隐藏不能被暴露的秘密,一旦身受诅咒的人有泄露秘密的危险,被种植在身上的巫蛊之种就会发芽,凭借着宿主的生命力成长,直至宿主死亡。”   妲诺丝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女巫,在他身上下咒的人是女巫。”   “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啊,”安迪饶有兴致地捏了捏鼻子,“连这种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看样子我们的列维少爷知道的秘密非常不得了啊。”   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瓦伦丁看向巫蛊师,“能救回来吗?”   “开玩笑!我是谁?老娘在异端名录上名列前茅的时候,那个假正经的女人还不知道怎么熬制魔药呢!”妲诺丝一拍大腿,双手拉开前胸的衣领在里面摸索着,不一会儿就从双峰的沟渠处掏出来了一颗被五颜六色的包装纸紧紧包裹的糖果,“把这个吃下去的话,虽然不敢说让他重回20岁,但也能暂且保住他一条小命了。”   瓦伦丁接过了列维的救命药,抬起眼皮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男人,“他还能撑多久?”   “挺久的,”把手嫌弃的在对方的衣服上抹了抹,漂亮的巫蛊师站了起来,“我们的列维少爷平日里“真是吃好喝好,身体倍棒,怎么说也能够再不死不活的撑个大半天的。”   “那就好,”裁决长点了点头,扭头对着一旁的安迪说道,“你去把我们的贵客请过来,动作快一点。”   “首领是说那位官职大的吓死人的贵客吗?”红发修士做了个鬼脸。   “我们可是个非常人性化的组织,心爱的侄子都要死了,做叔叔的还醉生梦死可怎么行?”   到了明确指示的安迪爽快的走出了审讯室,倒是妲诺丝一看到死对头离开了就不安分了起来,她扭动着水蛇腰走近了瓦伦丁,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葱白手指在沿着对方的一路向下,在即将到达腹部的时候被一把死死抓住。   瓦伦丁冷冷的看着媚眼如丝的妲诺丝,直到脸皮厚如她也撑不住了,只得嬉皮笑脸的往后退,还不忘拿长腿勾了勾对方的。   “别总是这么正经嘛,首领,”她娇媚的咬着手指抱怨,“跟人家来一次的话,说不定会上瘾哦。”   “敬谢不敏。”瓦伦丁理了理衣服。   “嘁,死性冷淡。”亚麻色长发的美人不快的把头扭向一边。   瓦伦丁没来得及对下属的诽谤做出反应,因为妲诺丝刚说完,审讯室的大门就被从外面推开,安迪拖着阿列克谢的一条腿,把骨瘦如柴的老头拽了进来。   没错,就是拖着腿拽了进来。   “你‘请’人的方法可真够激烈的啊,小白脸。”妲诺丝对着安迪翻了个白眼。   “为了让贵客能够更好的配合我们,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啦。”安迪笑嘻嘻的回答。   “哼!”躺在地上被拖行的前任主教冷哼一声,挣脱了审判官的束缚坐了起来,他的眼珠子极快的转了几圈,将屋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在看见不死不活的列维时,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随后又像无事人般挠着纠结成块的头发。   “阿列克谢主教大人,”瓦伦丁俯下身,笑得如沐春风,“昨日一别,是不是很想我啊。”   “你倒是命大,”阿列克谢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归圣光之海了呢。”   “都是伟大的圣光的仁慈,”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瓦伦丁一把抓住阿列克谢的头发,扯着他往列维的方向走,“我虽然经历了小小的考验,好在有惊无险,毕竟圣光想要带走的另有其人呢。”   他说着,揪着对方的头发强迫阿列克谢抬头,“您看,这是谁?”   近距离的看到列维萎顿的模样,阿列克谢不由得眼孔缩了缩,只是表面上依旧装糊涂,“谁啊,你这么粗暴的请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见一个陌生人吧?”   “您再仔细看看,”瓦伦丁迫使他又往前凑了凑,“您总不会连宝贝侄子都认不出来了吧?”   “瓦伦丁啊瓦伦丁,”阿列克谢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老糊涂了吧?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虽然身体并不健壮,但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啊。”   明白对方打死不会承认,瓦伦丁松开了他的头发,也收回了装模作样的尊敬,“不,我看你不是老糊涂了,而是心糊涂了。”   示意安迪把只剩一把骨头的列维提起来,他凑到了阿列克谢的耳畔,用甜蜜的语调说道︰“你知道吗,当初教皇身边的枢机主教团里,我最喜欢你。”   “因为我最没用?”老头自嘲一笑。   “不,因为你的心肠始终都不够硬。”   瓦伦丁指向列维对他说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你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会怎么样,你也同样清楚。”   阿列克谢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你一直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子视作亲生儿子,为了保他一命,你才费尽心机的算计我,想要为锡安会制造出能够救人的空当,”没有漏过他的反应,瓦伦丁趁热打铁,“你之所以笃定锡安会会不惜代价的营救他,除了对方做出的保证,还因为他知道某个绝对不能够泄露的大秘密。”   “据我所知,列维·斯坦森一直游离于锡安会的外围,我猜这个秘密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的,为了保住自己的侄子,你才默许女巫在他身上下了生命之种,这个只有核心成员才会背负的诅咒。”   瓦伦丁拍了拍阿里克谢单薄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只是你万万没想到,锡安会在你行动后却毅然背弃了承诺,也是,比起花力气去救一个没有其他价值的棋子附属,当然是直接激发诅咒更加省时省力,况且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手掌下的颤抖愈发明显,瓦伦丁弯腰凑近了前任主教,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情,“你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吗,阿列克谢大主教?”   年迈的主教无力的闭上了眼楮。   “这一任的会长天选者本来就对你们这些老资历感到不满,先是听从一个毛头小子的建议裁撤了延续千年的长老会制度,又重用一群不知底细的年轻人,把你们这些糟老头子早就丢弃到了一边,又怎么会花大力气来营救一个糟老头子的附属品呢?”   “关心则乱啊,我的主教,”瓦伦丁蛊惑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然而圣光终究是仁慈的,给予每一只迷途羔羊折返的机会,锡安会想要列维*斯坦森死,我们却可以让他活,只是这选择权,终于还是在你手里。”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阿列克谢沉声问道。   “不,我是在为您指向一条光明大道。”   金发修士拿出了那颗糖果,郑重其事地放到了老人的手掌心,“我知道你身上也有同样的诅咒,也不愿意为难你,对你这种老狐狸来说,暂时欺骗诅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要对我的问题轻轻点头或者摇头,这颗保命药就会进入列维少爷的肚子里,很合算的买卖,不是吗?”   阿列克谢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那个置你侄子于死地的秘密,”瓦伦丁笑了,“这一定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机密,一旦曝光,锡安会的真身也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头子的眼皮颤了颤。   “看样子我猜对了,”金发修士蹲在了主教的面前,“锡安会的保密制度真的做的很好,会被一个外围成员泄露的秘密非常之少,肯定是某一件极为特殊的事情,嗯,那让我再猜猜……是关于天选者?你的侄子,不小心撞破了天选者的真是身份?”   阿列克谢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美貌青年,他生的确实非常好,从脸蛋到身段都万中无一,眉眼之间俱是风情,哪怕是发怒时的凌厉线条也无可挑剔,更要命的是,他身上还带着一种怎么也搓磨不掉的傲气,让人抑制不住将其折断的暴/虐/欲/望。   早在圣城初见时,阿列克谢就断定这个倾倒了整个教廷的青年不会止步于“玩物”这一可笑身份,他就像是潜伏的美丽花豹,冰蓝色的兽瞳死死的盯住每一个人的咽喉,只要有一个疏忽,就会被他撕破喉咙。   他的老朋友阿克辛赞同他的观点,却远远低估了对方的危险度,成了花豹爪下第一个牺牲品。   “我来说,你点头或者摇头。”残忍的野兽对苟延残喘的猎物吩咐道,却对猎物眼中濒死的哀求视若无睹。   当“奥古斯都”这四个音节从近在咫尺的姣好唇瓣中吐出的时候,阿列克谢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还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拖到阳光下鞭挞般的痛苦。他又看了一眼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侄子,挺直的脊背猛然伛偻,放佛某种一直支撑他的东西被无情的从身体里抽走了。   阿列克谢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完了,无论是信仰还是信念,都在转瞬之间变为了别人盘子里的残羹冷炙。   何其悲哀。 第41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一步   清风穿过林间,吹拂着辛西娅的脸庞,将她耳边的碎发卷起,带来了清晨树林特有的青草气息。   这里是卡斯蒂利亚与野猪王国的交界,她和她的军队正潜伏在这片丘陵之上,山下不远处便是邻国的哨岗,托半精灵出色视力的福,她甚至能看敌方哨兵模糊的背影。   此刻的她穿着贴身的珊瑚红战斗服站在突出的石崖上,腰间悬挂着佩剑,银色的长发被高束在脑后,身畔是佩戴着盔甲的爱德华和娜塔莎,脚下是整装待发的军队,脖子上那条被表哥亲手围上风纱巾透出隐隐约约的罗勒叶香气,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个留在帝都的男人。   如今距离莫洛文侯爵府的那次密谈仅仅过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辛西娅深切的体会了一把爱德华口中“这个国家是一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意思。   完全没有备战适应期,也不需要任何动员,在战争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所有人就进入了相应的角色,成堆的武器从仓库里运了出来,适龄的民众自觉穿戴好盔甲走出家门,汇入街道上的洪流,他们翻阅了山岭,穿过了一个个城镇,甚至有人从他国跋涉而来,最终汇集到了皇宫脚下。   几乎是每一分钟都有新的半精灵前来报道,不需要领主的指挥,也不需要贵族的带领,他们根据自己的特长与习惯自动分队,井然有序的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旁观者叹为观止。   诺大的帝都被汇集而来的民众堵的水泄不通,尚在养伤的爱德华披挂上阵将他们一一收编,瓦伦丁穿上了代表主教的红色法衣,亲自在皇宫举行了盛大的赐福仪式,当耀眼的圣光柱在皇宫中央升起的时候,现场完全陷入了沸腾。   武器、铠甲、粮草、车马……这个蛰伏已久的国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了起来,而在全国高涨热情的背后,则是一双双被好战因子折磨的泛红的眼楮。   嗜血和狂乱,这才是暗精灵的本性,而他们已经被所谓的条规压抑的太久了。   辛西娅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打开了猛兽的牢笼,心底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颤栗。   在送行仪式上,瓦伦丁冰冷的手指沾着圣水涂抹在她的额头。   “陛下,祝您武运昌隆。”美丽的青年如此说道,眼神锋锐如刀。   想到这里,辛西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间,那里依然残留着圣水带来的烧灼感,提醒着她此行面临的危险与挑战——为了树立威信,作为女王的她必然要踏上战场。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   娜塔莎在她耳边轻声提醒,沙哑的女声带回了辛西娅飘远的思绪。   回过神的女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敛了敛眉,对着左右微一点头,“那就开始吧。”   爱德华闻言立即上前一步,对石崖下抬手示意,整齐的军队如摩西分海般空出了一条通道,四个服饰怪异的半精灵抬着一块巨大的石板走了过来。   他们将石板放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对准了石崖的正下方,他们绣有绚丽花纹的长袍扫过青葱的草地,沾染上星星点点的泥土,头上五颜六色的羽毛和脸上涂抹的油彩在阳光下更显艳丽。   战争祭司们围绕着石板开始了舞蹈,他们跳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唱着继承自远古的歌谣,“让我们跨过高山,让我们淌过溪流,以鲜血清洗剑刃,以杀戮填补灵魂……”   随着奇异的音调传入耳朵,辛西娅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正逐渐被唤醒,继而蠢蠢欲动,她按捺着沸腾的感觉,用眼楮的余光扫向身侧的娜塔莎和爱德华,只见他们一个在不断吞咽口水,一个则难耐的舔舐着嘴唇。   石崖上的三人尚且如此,台下的更不用说了。   暗精灵标志性的红眼楮在歌声中越来越亮,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着身体,好战的血脉在耳畔咆哮,撕裂敌人的欲望在体内横冲直撞。   一曲歌毕,辛西娅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娜塔莎递过来的小刀,轻轻划破了自己的右手腕,这是一把快刀,鲜血溢出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感到疼痛。   鲜艳的血液顺着皓腕蜿蜒流下,滴落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石碗里,一滴、两滴……鲜血落在碗里的滴答声伴着阵阵树叶响动,成为了现阶段的主旋律。   辛西娅足足放了一碗血,本就身体算不上健壮的她此时更是已经头晕眼花了。   稳住!辛西娅!   她默默地告诫自己,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侍女长递过来的石碗,无视对方投过来的担心目光,将石碗里的鲜血顺着石崖倒了下去。   女王的血液被浇灌在了久候的石板上,迅速填充了上面凿刻的沟渠,随着红色的蔓延,石板的真面目也显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块非常罕见的巨型符石。   在到达半位面的最初,混血的魔法师们绝望的发现新世界魔法元素少的惊人,甚至不足以支撑他们施展最基础的元素法术,面对炼金术和地精工程学的异军突起,沦为魔药提供者的法师们在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艰难研究后,终于交上了一份差强人意的答卷。   他们将自己所学的法术凝缩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符文,而承载了符文的载体就是符石,魔法师们通过将自身蕴含的魔力注入符石来激发法术,完成了从天地元素到血脉力量的奇妙转变。   对于法师们而言,拥有一块价格不菲的符石往往意味着多出了一条性命,因此从不轻易示人,例证就是辛西娅认识了安迪这么久,也没见过他施展任一魔法,倒是圣光术总是不要钱似的到处乱撒。   这就导致了辛西娅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符石这种稀罕物,更别说是大如磨盘的了,让她深切感受到了卡斯蒂利亚到底有钱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程度。   戴着兜帽的半精灵法师们从人群中鱼贯而出,他们依次跪趴在符石四周,嘴里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伸出一根手指搭在符石之上,绿色的萤光源源不断的从他们身上飘出,再融进辛西娅血液勾勒出的符文里。   不多时,混杂着点点绿意的血光冲天而起,脚下的山脉也发出了阵阵颤动,这等异状自然引起了野猪王国的警惕,哨所里霎时间乱成了一团,还有人已经出了哨所向山林走去。   只是此时的暗精灵们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邻国的动向了,只见一根根粗壮的根系破土而出,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随着法师咒文的深入,以符石为中心的植物,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低矮的灌丛,全部长出了锋利的锯齿,然而这还仅仅是第一步,等到正片林子都变为了粉色,暗红色的新植株便顶翻了掩盖它的土壤,在地表的世界迎风招展,尽情舒展着自己布满了利齿的血盆大口,这些嘴巴在睫秆上开开合合,看上去分外人。   利用辛西娅的血液和符石,法师们打造出了一座噩梦森林,这座暗红色的森林沿着山麓而下,张牙舞爪的血色蔓藤盘踞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空地,甚至直接冲毁了最近的哨塔。   风中传来了来自远方的哀鸣,辛西娅眼前又浮现了弟弟死不瞑目的脸,她眨了眨眼,将脑子里的幻象抛之一边,尽力摆脱那些黑暗回忆的纠缠,抬腿走到石崖,举起还未止血的手臂,指着山脚下的邻国高声说道︰   “战士们,为了卡斯蒂利亚王而战。”   “将特罗普三世的头颅呈现给朕的人,将获得最高的荣耀!”   这句落地有声的话语彻底引爆了整支军队的热情,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爆发出了阵阵欢呼,爱德华上前一步对着辛西娅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纵身跃进了人群。   “洗刷屈辱的时刻到了,我的朋友们!”他朗声大笑,“让我们摘下胜利的果实献给陛下吧!”   在整齐的应和声中,暗精灵们跟随着爱德华矫健的身姿向山下跳跃,对旁人而言恐怖阴森的树林却是他们的主场,在狰狞的植物间辗转腾挪的身影一个个灵巧无比,不一会儿,大部队就消失在了辛西娅的视线里。   留下的守卫将女王和法师们团团围住,辛西娅在娜塔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石崖。   “陛下,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侍女长用干净的绷带缠上女王纤细的手腕,秀丽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我给您拿一些食物来吧。”   辛西娅无力的摆了摆手,“我觉得我现在需要的是糖份。”   娜塔莎赶忙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球形糖果,剥开了外面的包装纸,将紫色的糖球递了过去,少女“啊呜”一口将糖球含进了嘴里,用舌头舔了舔,赞赏的一点头,“嗯,葡萄味的。”   这颗糖让辛西娅缓上了一缓,甜滋滋的味道给她虚弱的身体重新填补上了一丝暖流,她眺望着远处燃起的硝烟,想象着爆发的厮杀,总算将直冲头顶的战斗**给压了下去。   “你知道吗,娜塔莎,”她抓着女子的手臂低声说道,“我现在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舒畅。”   “陛下?”   “这座森林,就是我的化身,”辛西娅说着,伸手拍了拍身畔血红的粗壮蔓藤,上面遍布的利刺在碰触到她娇嫩的手指时蜷缩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通过它们不断延伸。”   法师的吟唱声依然在持续,一批枯竭后另一批继续顶上,魔力被无止境的灌输进中央的符石里,维持着在他国领土上侵吞肆虐的血色森林。   辛西娅在此刻隐约明白了皇室血统至高无上的真正原因。   “只要在这座森林里,我就是唯一的王,所有与我为敌的愚人,都会腐烂于此。”她深呼吸了一口,满鼻满嘴皆是淡淡的血腥气,十五年来,辛西娅第一次感受到了魔力在身体内的流动。   “陛下?”侍女长疑惑的叫了她一声。   “力量和权势都是毒药啊,娜塔莎,”女王喃喃说道,“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人尝了一口就再也忘不掉,为了满足自身的渴望,只能不断地、不断地去掠夺,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无法停下贪婪的脚步。”   “辛西娅!”娜塔莎拉高了音调,沙哑的声音因为急切都显得有些失真了,甚至连尊称都不顾上了。   少女没有理会她的担忧,反而露出了虚幻的笑容,“还记得我们那次在稻谷堆躲避我弟弟的跟班时所说的话吗?”   “你向我保证,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然后将我接出亲王府,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起远离父亲的偏心和漠视,远离永无止境的折磨和欺压。”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承诺,娜塔莎,”辛西娅歪头蹭了蹭侍女长略带薄茧的手心,“即便会有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可只要我们互相扶持,总会走过布满荆棘的道路,我曾经发自真心这样坚信过。”   娜塔莎闻言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然而与梦想相比,现实总是太过残酷了,我的朋友,”女王转头看向她,眼神空泛的令人心惊,“你被侯爵囚禁于宅邸,营造着侯爵小姐的假象,而我呢,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还阴差阳错的当上了女王。”   “这条荆棘之路永无尽头,你的一生都将困在这副女性躯壳之中,成为贵族与我的纽带,而我的一生都被困在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被困在了佩剑刺入血肉的瞬间……”   辛西娅握住了侍女长的手,对着她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你还是曾经的你,我却变了,当表哥站在我面前,用甜言蜜语拨动我的心弦,让我体内的恨意与欲望乘着最深的黑暗翻涌而上,我就变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出,顺着脸颊下滑,滴落在二人交迭的手上。   “在我站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再也不是那个在草垛后的辛西娅。”   “对不起,娜塔莎,”她哭着一再道歉,“真的,真的,对不起。” 第42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二步   作为一国之君,特罗普三世是一头文艺并且优雅的野猪……   对不起,重来一遍。   作为一国之君,特罗普三世是一个文艺并且优雅的人,只是稍微带了点野猪血统,起码他是这么强调的。   他的耳朵是如此的肥大有型,他的鼻子是如此高挺厚实,他的獠牙是如此雪白锋利,他的皮肤是如此黝黑健康,是皮歌王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大概是所有美男子都要经历一段凄美的爱情来增加传奇的跌宕起伏,特罗普三世也同样情路坎坷。   在他还是一只小猪仔的时候,对于邻国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公主一见钟情,与野猪人截然不同的高挑身材和姣好面容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海,奈何佳人早已有了婚约,他也只能将这份心意深深埋藏在心底。   或许是命运眷顾,在玛丽公主升级为玛丽女王不久后,她的未婚夫就直接病死了,绝代美人恢复单身的消息让特罗普三世激动万分,他急不可耐的派出了使臣前去求取婚约,使臣回来后表示,玛丽女王感动于他的心意,然后果断的拒绝了他。   晴天霹雳!   初恋破灭的野猪王子收到了深重的打击,他安慰自己佳人只是依然留恋死去的未婚夫,这不正是对方长情的证明吗?   被自己说服的王子就这么满血复活了,顶着下属的不忍心和邻国使臣看傻子的眼神,开启了一年求婚一次的鸡血模式,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玛丽女王将手套扔到了他脸上,才终结了这场漫长的追求。   已经出任国王、走上人生巅峰的特罗普三世不得不认清了现实,他这些年没能如愿的理由并不是心上人忘不了未婚夫,人家只是单纯的嫌弃他长得丑而已。   特罗普三世很伤心,野猪人的寿命比不了精灵的漫长,他在玛丽女王身上蹉跎了如此之久,从小猪仔变成了积年老猪,最后竟然只等到了这么个结局。   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你怎么能说我丑!   感情受挫的国王陛下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独自垂泪,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觉得这是对他多年美男子尊严的挑衅,比单纯的拒绝更让人难以接受。   于是乎,出离愤怒的国王陛下悍然发动了对卡斯蒂利亚的突袭,然后就被心上人的弟弟率领军队一路怼回了老家,当他被那个半精灵揪着领子拎出皇宫暴打的时候,破碎的初恋随着疼痛的泪水一起从身体里永永远远的流了出去。   约瑟夫亲王的长相与玛丽女王相似处颇多,只是比起端庄的姐姐,他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有股爬行类动物才有的阴冷湿滑。   这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特罗普三世如此判断。   然而精准的判断并不能帮助他远离即将到来的屈辱,刻薄的语言和暴力一起鞭挞着他的**和心灵,在围观者的阵阵哄笑声中,他发誓要将自己遭受的一切加倍奉还给这个过分高傲的半精灵。   他要让对方承受远高于当众羞辱的屈辱。   以农业为主的皮歌王国向来与国力强盛无缘,他们的祖先曾经是血腥而强悍的游猎民族,可这些被圣光与和平驯养了千年的后裔早就不清楚何为血性。   勤勤恳恳的种植,再辛辛劳劳的收获,将丰收的粮食贩卖给邻国和商队来换取金银和其他奢侈品,卡斯蒂利亚就曾是皮歌王国最大的金主,他们明明能够自给自足,历代国王却总是热衷于囤积食物,甚至还会时不时的派遣国内的木精灵前来帮忙,利用他们亲近自然的天赋促使产量再创新高。   在他们与亲近的邻国翻脸之前,野猪人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走在路上会不会被哪个饿疯了的家伙当做真野猪袭击,要不是这样,特罗普三世也不会把心思动到玛丽女王身上。   明明一念之差几乎摧毁了这个平和的国度,悲惨的国王却得到了民众的谅解,在野猪人的思想里,为了一个绝色美人犯犯傻也没什么不好,况且皮歌国王的痴情已经快到世界闻名的地步了。   这一切都坚定了特罗普三世报复约瑟夫亲王的心,他将满腔仇恨全部转移到了这位带来屈辱的执行人身上。   他在半精灵的庆功宴上伪装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趁着亲王被部下分散注意力时,往他的酒杯里撒入了女巫的魔药,在亲眼看着亲王喝下杯中酒后,一头硕大的野猪被放进了会场,或许是命该如此,陷入狂暴之中的野兽一进场就用锋利的獠牙刺穿了陷入恍惚的约瑟夫,完成了它的任务。   一切都顺利的过火,特罗普三世使用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他已经做好了被暗精灵疯狂报复的准备,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失去了亲王的半精灵们没有半点问罪的意思,反而井然有序的收拾东西踏上了归程,还不忘把亲王的尸体也带走了,真是什么都没落下。   亲王死后不久,玛丽女王就派遣使臣与他交换了新的国书,通过使臣转达的问候更是前所未有的亲切。   那副美丽的皮囊下满是毒液与利刃,他彻底明白了这一点。   自觉逃过一劫的皮歌国王老老实实的夹起了自己细短的小尾巴,从此对山林里那位蛇蝎美人敬而远之,老老实实的带领国民专心务农,毕竟精灵的寿命远比野猪人漫长,或许到了老死的那天,也不看到那位女王的结局吧。   没想到的是,区区两年的时间,他就等到了玛丽女王去世的消息,继位者是个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姑娘,显然是被临时推上来凑数的。   换成是早些年的他,此刻肯定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吞并邻国一展宏图了,可惜现在的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只能选择安分度日。   然而他安分了,并不代表着别人也能跟着安分。   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特罗普三世扶了扶头顶因汗水下滑的王冠,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群臣,陷入了深深的无力之中。   “陛下!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指控您谋杀了她的父亲,”老丞相颤巍巍的说道,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掉了半拉,“现在已经出兵来攻打我国了!”   “圣光教呢!”有一个贵族扯着嗓子嚎叫,“圣光教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女王向圣罗兰大教堂的主教提出了血亲复仇,圣罗兰大教堂的主教支持了她的行动,”老丞相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宫殿内,“我问询了本国的主教,他说血亲复仇是女王的正当权利,对她而言,国家军队只不过是她私人势力中的一部分,哪怕是圣光教也不好从中干涉。”   “什么正当私人权利!”另一个人喊道,“复仇的对象都不核实,哪里来的正当权利!”   这句话得到了无数人的应和。   谁都知道这是我们干的,又哪里需要核实呢?   老丞相怜悯的看了一眼不知当年旧情的年轻贵族,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事关国王的威信,他必然不能说出来,“无论真相如何,苦果由我们吞下的事实都不会改变了,以卡斯蒂利亚的实力,不出七天,他们就能占领全国。”   “那我们就要任他为所欲为吗?!”   “即便是输,我们也要让他们看到野猪人的骨气!”   “……不,”沉默了许久的特罗普三世终于开口说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遇到了卡斯蒂利亚的暗精灵们,你们都不要抵抗。”   “陛下?!”   “杀死约瑟夫亲王的并不是意外,而是我的阴谋,”他从王座上站起身,走下了台阶,“既然是血亲复仇,那就是私人恩怨,你们不为我而战的话,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对你们动手,不然势必会在道德上跌入下风,他们没有这么蠢。”   野猪人早已被驯化,哪怕骨子里依然残留着先祖的桀骜不驯,面对如狼似虎的暗精灵也没有任何胜算,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做牺牲呢?   说出了这段话后,特罗普三世集散了自己的宫廷,将所有人都驱赶出了皇宫,独自一人徘徊在这座空城之中,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对他而言,卡斯蒂利亚女王的复仇确确实实就是审判。   两年前,他的一念之差打破了国民的安宁,两年后,他的一念之差引来了毁灭。   那一天到来的比预计的还快,或许是全国放弃抵抗的原因,皇宫的宫门被攻破的时间远远早于预测的七天,沉重大门被人从外踹开,发出了濒死般的吱嘎声,皮歌国王颓废的瘫坐在地,看着有着一头棕发的年轻精灵大步向自己走来。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拖行,历史得以重演,屋外灿烂的阳光让他头晕目眩,精灵拖着他走到一双小羊皮靴前才停下了脚步。   “女王陛下。”   他听到半精灵殷勤的呼唤对方。   “我认为,复仇的甘美要由您亲自品尝。”   皮歌国王闻言挣扎着抬头,刺目的阳光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楮,等到逐渐适应了久违的明亮,一个银发红眼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传闻中的少女女王穿着红色的戎装,腰间佩戴瓖嵌着宝石的金色骑士剑,看上去英姿飒爽。   在特罗普三世的眼里,女王的面部轮廓可以明显看出父亲王的影子,只不过,她与那个自己曾深深迷恋过的女人更为神似。   他楞楞的看着少女娇美的面容,看着她拔出骑士剑,看到锋利的剑刃轻易的斩断了他的头颅。   喷血的无头尸体——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毁灭这个国家的到底是谁呢?   是愚蠢的他,还是失去了骨气的人民?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永远也得不到了。 第43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三步   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剑刃流下,辛西娅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骑士剑和在地上滴溜溜滚动的头颅,这是她杀的第二个人。   “陛下,亲手血刃仇敌的感觉如何?”爱德华轻快的声音从身畔传来。   “感觉自己杀了一头猪。”她回过神来淡淡的回答,把剑插回了鞘里。   “陛下之前没有见过野猪人吗?”伯爵嬉皮笑脸的绕到女王面前,“他们虽然有着与野猪相似的外形,却是半兽人的一种呢。”   “没见过啊,”辛西娅斜了他一眼,“我可是城里的孩子哦。”   “那可真是失礼了。”爱德华毫无诚意的耸了耸肩。   白了他一眼,辛西娅后退一步躲过了尸体喷洒的血液,绕过了地上的血泊,将骑士剑递给了等候的娜塔莎,“我累了,接下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明明对父亲深恶痛绝,却阴差阳错的为他复了仇,这讽刺的事实让辛西娅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   “这可不行,陛下,”爱德华伸手拦住了她,“您现在应该向战士们宣布胜利,亲手授予他们荣耀。”   辛西娅猛地抬头看向青年,对上对方那双棕红色的眸子后,又猛然泄了气,“……你说得对。”   目送女王挺直腰杆走向等待着的军队,伯爵回头就迎上了侍女长锐利的目光。   “你不应该逼迫她的,”娜塔莎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女王的身上,淡然的语调里蕴含着不满,“现在让陛下去接触死亡还太早了。”   被指责的对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吗,可我听闻陛下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直面了死神呢。”   “你觉得杀死自己的弟弟是值得炫耀的资本吗?”娜塔莎冷冷的说道,“她那时候可是被整整幽禁了十二年,让她在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拿起屠刀未免过于残忍了。”   “哟,你这是在指责凯瑟琳夫人残忍吗?”爱德华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据我所知,我们的女王陛下可是与那位夫人相当亲近呢。”   “我无意指责凯瑟琳夫人,”冷艳的美人闭了闭眼楮,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她在这件事上确实做的欠妥,陛下自从参战以来,情绪一直不稳……”   “那岂不是更好?多看看就熟悉了,我们陛下就是需要多见见世面才能长大呀。”爱德华轻松的接过了话头。   侍女长彻底恼火了,“够了!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伯爵耸了耸肩,反唇相讥︰“哈?人性?那种东西除了满足你这种家伙自以为是的保护欲外还能有什么用?”   “陛下身边没有人性的可多着呢,”他掰着指头数道,“做事欠妥当的凯瑟琳夫人、对陛下万分鄙夷的令尊、圣光教那群臭名昭著的审判官、我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哦哦对了,还有一位压轴登场的大人物——最神圣圣洁不可亵渎的裁决长瓦伦丁大人,我敢打赌,这家伙手上沾染的脏血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多。”   爱德华摊了摊手,“你看,娜塔莎,陛下就是生存在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环境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她尽快适应。”   “不知廉耻。”她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认清现实吧,娜塔莎,陛下可比你看得清楚多了,”爱德华阴冷的语调在战士们陡然响起的欢呼声里变得模糊不清,“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陛下会抛开青梅竹马的你,去选择不知根底的瓦伦丁?”   “因为你毫无价值。”   残忍的话语穿透周围的嘈杂传到了娜塔莎的耳朵里。   “因为你毫无价值,你的父亲才会把一切都寄托在克里斯钦身上;因为你毫无价值,瓦伦丁才会任由你呆在陛下身边,你在他眼里甚至连戒备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毫无价值,陛下才会在那天选择先来看我而不是你。”   面对如此明显的挑拨,侍女长只是微微一笑,“你想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的话,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不不不,”爱德华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并不是在挑拨离间,而是在郑重的警告你,侯爵小姐。”   “你我现在可以说是在一条船上,而我绝对不允许这条船上有任何拖后腿的人,”他的眼神陡然认真了起来,“莫洛文侯爵虽然是个老顽固,但也是个有脑子的老顽固,他深知自己难以得到女王的信任和重用,干脆扮黑脸引起女王的厌恶,再将你们兄妹推到台前,利用你与陛下的羁绊来巩固权力和地位。”   “你的哥哥克里斯钦已经代表贵族向女王陛下献上了忠诚,你就是维系这段君臣关系的纽带,然而你却迟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白白蹉跎着机会。”   听到这里,娜塔莎反而笑了起来,她本就是位冰美人,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凛冽,“那照你说,我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侍卫,或者说是保镖,”爱德华干脆的回答,“你是会毫不犹豫的为陛下赴死的人,因此瓦伦丁才会默许莫洛文侯爵将你安插过来,担任一个无比重要的职位——女王的贴身侍女。但是你现在却并不称职。”   “你所要保护的是一名君主,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感慨和同情心,用那种吊二郎当的心态继续下去只会让皇宫遇袭重演,毕竟你在那次可没派上什么大用场,不是吗?”   娜塔莎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她俏丽的脸蛋蒙上一层薄薄的霜寒。   “我听旁人说,莫洛文家的小女儿有着一颗男人的心,”爱德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嘲讽一笑,“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自己情绪里的可悲女人罢了。”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双方的都带上了点真火气,气氛用一触即发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因此当辛西娅的声音传来时,爱德华嘴角残留的讥笑还未来得及抹去,娜塔莎刺人的目光也没有被主人收回。   “……你们两个不会是在吵架吧?”   女王狐疑的注视着两个臣下,精致的眉宇间有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怎么会呢,”还是爱德华首先反应了过来,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我和侍女长只不过是进行了一次深度的交流而已。”   “那就好,你们可别背着我吵架,那样我会生气的,”辛西娅孩子气的撅了撅嘴,“我有点饿了,刚刚答应了他们会举办庆功宴,娜塔莎你去吩咐一下吧。”   被点名的美人连忙答应,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剜了男人一眼。   目送着侍女长的身影越走越远,辛西娅咋了一下舌,气呼呼的冲爱德华说︰“你干嘛要欺负我的侍女长!”   “我只是点醒她而已呀,我的陛下,”青年油嘴滑舌的说道,“我难得做件好事,您可千万别冤枉我呀。”   “哼!”   看着别过脸的女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的侯爵小姐真的如传闻中一般喜欢您吶。”   “我也喜欢娜塔莎。”少女第一百零一次强调。   而然爱德华似乎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再糊弄过去,“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您比我清楚。”   辛西娅顿时不说话了。   “娜塔莎·莫洛文有一颗男人的心,却偏偏是个女孩,她这种奇异的状态可让侯爵伤透了脑筋,可放到我们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优势。”   青年凑近了女王,附到了她的耳边。   “特殊的状态导致了她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尽情释放情感,于是她将之寄托到了您的身上,您就成了她心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只要她破除了身份巨变带来的茫然与困惑,就会是您最为坚实的盾牌。”   “我并不想要利用娜塔莎!”辛西娅反驳道。   “是是是,但这并不妨碍您实际上这么去做,”爱德华点头,“就像您也可以尽情利用我对您的爱慕。”   “你那不值钱的爱慕到底有什么用啊。”她忍不住吐了句槽。   “大概是允许您广纳后宫?”他还真的想了一下,“就算陛下你多养几个情夫,我也会秉持着对您的深厚爱意视而不见的哦?”   “想多了,我并不打算让你当皇后。”辛西娅毫不留情的驳斥了他的白日梦。   “别这样嘛,亲爱的裁决长又不会放弃教职娶你,让我顶上也顺理成章啊。”爱德华据理力争。   辛西娅无语的看着没脸没皮的青年,觉得跟他打嘴仗的自己真是傻透了,“先别说这个了,你打算怎么处理皮歌王国?”   “从情理上来说,在诛杀了特罗普三世以后,我们就没有了继续占领这里的理由,但是把吞下去的再吐出来未免太傻了,”爱德华耸了耸肩,“既然军队可以被视为您的私人势力,那么国家也应该是国王的私人财产才对,您作为复仇者接收仇人的财产也没什么不对嘛。”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就赶快实施吧,我们可没法在这里逗留太久。”看到娜塔莎重新回到了视线中,辛西娅放下这句话就迎了上去。   “陛下!”爱德华突然喊道,“……您的真的想好了吗?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女王闻言转过身,看着担忧的伯爵,歪了歪头。   “那当然,毕竟这个世界,迟早都会是我的呀。” 第44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四步   彩色玻璃点缀的穹顶依旧高耸,走廊被各色精美壁画占据,辛西娅走过了圣徒教化诸族,转过了教皇加冕仪式,硬顶着初代教皇悲悯的眼神,提起裙子小碎步跑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兴冲冲的推开门跳了进去。   “表哥!我回来啦!”   然后她就看到瓦伦丁坐在办公桌后,左手拿着一份文件,右手在桌面上敲敲打打,而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卷发的性感美人正坐在桌面上对着他搔首弄姿。   ……这个小贱人是谁?   “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敲门?”   裁决长挑了挑形状无可挑剔的眉毛,将手上的文件又翻过了一页,平淡的态度仿佛辛西娅不是去攻打皮歌王国而是仅仅去逛了街,妖艳美人从桌子上爬了下来,风情万种的撩了撩长发,露出舌尖舔了舔殷红的嘴唇,娇媚的对着辛西娅抛出了一个媚眼。   “初次见面,女王陛下,我是妲诺丝,现任异端审判官一职。”   略微低沉的女声带来了沿着背脊而上的一阵酥麻,辛西娅过电般颤抖了几下,才勉强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好了,你出去吧,妲诺丝,”瓦伦丁头也不抬的吩咐道,“顺便记得把门关上。”   “好好好,不打扰您和陛下团聚,不过您真的不打算今晚去我房间吗?”美人扭着水蛇腰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得到了否定回答以后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外人一走,辛西娅立即就奔到办公桌前,狠狠地一拍桌子,“你不去城门口迎接我,竟然在这里跟妖艳的大姐姐共处一室!”   “接你?怎么接你?”瓦伦丁将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用用你的榆木脑袋,难道你想让我以主教的身份对你大肆复仇的行为表示赞赏?”   “别岔开话题!!那个妖艳大姐姐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快说!”辛西娅可不上当,要是她出个公差还被小婊砸趁虚而入才真的是要哭呢。   瓦伦丁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是仇人。”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她瞪大了眼楮。   “我曾经把她绑到十字架上点火差点烧死,不是仇人难道还是情人?”青年的回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倒真是一副没当回事的样子。   被堵回去的女王一时语塞。   好在表哥大人也没打算抓着这一点不放,“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进来了?”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辛西娅立马解除了哑口无言的封印,“我在门口遇到了安迪和伊恩,他们说我直接进来就行啦。”   “我要把这两个混蛋绑起来送到妲诺丝的床上,”瓦伦丁小声说道,“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第二天再去收尸。”   那个妲诺丝到底是吸血鬼还是吸尘器啊!   虽然不明白表哥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辛西娅还是不要深思比较好。   瓦伦丁抱怨完毕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她身上︰“好了,你刚回来就往我这里蹿是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说是想我了。”   “就是想你了呀!”少女轻快的回答,伸出了胳膊,“人家要举高高!”   “把你举起来扔下楼好不好啊?”青年打掉了她凑过来的手,“别给我转移话题,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处理皮歌王国的?”   被戳破了小心思的辛西娅嘴巴撅的都可以挂油壶了,“爱德华让皮歌王国跟我们签订了附属条约,把他们正式并入了我国的版图,还派人公布了特罗普三世的罪行,各类小广告贴满了大街小巷。”   “嗯,”瓦伦丁点了点头,“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辛西娅闻言不太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她眼珠子提溜乱转,嘴唇紧抿,“……表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瓦伦丁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竟然让辛西娅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我……听从爱德华的建议,试探了娜塔莎,”女王的手指紧张的捏着裙摆,活像是一个等待大人批评的孩子,“我知道这样不是很妥当,但……”   “但不这么做一次就永远放不下心?”裁决长把她未说完的下半句接了下去。   被说中了的辛西娅点了点头,“娜塔莎跟我不一样,无论她和莫洛文侯爵闹得多僵,她从未在大事上反抗过他,无论嘴上说的多狠,其实她打从心底憧憬尊敬自己的父亲,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我和侯爵之间真的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娜塔莎又会如何选择呢?”她慢条斯理的说道,“怎么看,都觉得我胜算更小吧?”   “所以你就被罗瑟尔给说动了?”   “其实我在做完之后就后悔了,”辛西娅歪了歪头,眼神有些迷离,“我不想让娜塔莎成为我的护盾,我想让她成为我的良心。”   “我在战场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可怕,当魔力充盈在体内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那时候我就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迷失在了权利和力量之中,我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时时提醒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而这个被我选定的人,就是娜塔莎。”   她停顿了片刻方才补充道︰“因为她是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人,是一个好人。”   “当着我的面暗示我是个混蛋,你还是真是有胆子啊。”   瓦伦丁凉凉的开口,吓得怂货表妹一个激灵。   他抄手靠在了椅背上,“不过莫洛文这个老家伙生的一双子女也真有意思,听话的那个未必真听话,叛逆的那个也不一定真叛逆,有趣。”   这句话意有所指,辛西娅却听不太明白。   “只不过你现在可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话锋一转,将拿在手里的文件推到了少女面前,“先看看这个。”   “……等等!”辛西娅没有去碰那份文件,反而掐起了腰,“你完全没有照顾我情绪的意思吗!这时候不应该顺势安慰安慰我嘛!浪漫故事里都是这么发展的!”   “唧唧歪歪的烦死了,”美貌青年不耐烦的揉了揉额角,“书上说你这个年龄的臭小鬼,每天都有一百种可能会闹情绪,放着不管就可以了。”   “哪本书这么不负责任啊!”   “《幼崽青春期行为研究》!不是你们非要让我去看的吗!”   “那还是野猪王国的书啊!”   “别抬摃!野猪王国现在也不也是卡斯蒂利亚的领土了吗!”   “哼!”辛西娅气哼哼地一扭脸,粗暴的抓起了桌上的文件,“……圣18790号文件?教皇致卡斯蒂利亚女王?”   “这是教廷给你的回函。”   “我可不记得自己给他们写过信啊!”   “你当然没写过,”瓦伦丁翘起了二郎腿,“是我替你写的。”   “为什么呀?”辛西娅手忙脚乱的打开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里面的内容,“让我去觐见教皇?!”   然后她就迎来了表哥刻薄的语言洗礼。   “怎么?去了一趟野猪王国,干脆你自己也变成猪脑子了?”   瓦伦丁站了起来,绕过桌子逼近她,一把搂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带着辛西娅半坐在了桌沿上。   “你给我听好了,表面上看,你这次出兵皮歌王国合情合理,但势必会引起以格里高利六世为首的教廷高层的不满,枢机院的那群老东西才不会管你有没有什么仇怨,他们只会觉得你不听话,”他轻轻附她耳边说道,“等到他们发文叫你去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就会丧失所有的主动权,与其这样,不如我们主动解释,才能得到一丝挽回的机会。”   “主动解释他们就能接受吗?”辛西娅担忧的靠在他怀里。   瓦伦丁冷笑,“区区一个皮歌王国教廷还看不在眼里,他们真正在乎的是你还在不在掌控之中,这就需要你及时像哈巴狗一样对着他们摇尾巴了。”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她问道。   “回函上让你在三个月内,给的时间相当充裕,不过我会在五天后动身前往圣城述职……”   “我和你一起!”   还没等表哥说完,辛西娅就抢先回答,开玩笑,她一个人哪里敢闯圣城这个龙潭虎穴?   “算你脑子还没完全变成浆糊,”瓦伦丁没有半点诚意的夸奖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在临行前把实验做了吧。”   “实验?”她抬头好奇的看向表哥。   青年柔软的唇瓣落在了少女的额头,语气柔情似水,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就是那个测试你死不死的了的实验。”   “咕嘟。”   辛西娅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沫。 第45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五步   对于辛西娅而言,答应表哥去做那个实验是很需要勇气的,这意味着她必须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到他人手上,对于一直小心谨慎的她而言无疑是一场豪赌。   老实说,这很难,但在有了瓦伦丁以后,其实也没那么难。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最不希望辛西娅死亡,那肯定就是她那位有权有势还有颜的表哥。倒不是说他俩感情已经深到了如此地步,而是说瓦伦丁在她身上花费的前期投资太高了,用强硬的态度把她扶上帝位,压制了手握军权的爱德华,这次甚至帮她顶了一回圣光教的雷,要是在他付出如此之多后辛西娅却死了,那裁决长大人铁定要发狂。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做实验这件事从“绝对不可能”转变为了“要不我们试试吧”也就非常自然了。   异端审判局在现任裁决长的带领下效率可谓是相当高,被委以重任的艾伯特加班加点搞出来了一个等身大的炼金容器,以至于辛西娅被瓦伦丁带去地牢的时候,就看到走道边上蹲着一个衣冠不整的流浪汉,蔫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   “啊,首领。”   艾伯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距离辛西娅上一次见到这位裁缝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如果说之前他是慈祥的老爷爷的话,现在估计就是快要入土的老爷爷了。   “您吩咐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他的脸色灰败,眼下还挂着硕大的黑眼圈,说话也近似嘟囔。   “辛苦了,艾伯特,回去休息吧。”瓦伦丁一点头。   “哎呀呀,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是吃不消了,不比当年啊。”老头苦笑着锤了锤腰,背着手一步一晃的溜跶着走了。   送走了艾伯特,瓦伦丁一把将辛西娅往老爷子之前蹲的墙壁推了过去,走在平地上都能自己摔一跤的少女自然来不及反应,顺着推力向前摔去,眼看着坚硬的墙壁越来越近,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楮,然而预计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整个人毫无障碍的穿过了墙壁。   墙壁后面是一间明亮的房间,一个位于地下的房间说明亮或许很怪,但辛西娅真的从正对着门口的窗户里看到了外面的太阳!   她趴在地上,茫然的看向四周,“……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房间。”瓦伦丁走上前把她提溜了起来,两三步走到一个蒙着布单的不明物体前面。   “哎?”   辛西娅惊讶的扭头看他,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不然你以为以前我都是住哪里?街上吗?”   瓦伦丁一边说,一边揭开了物体蒙着的布单,一只辛西娅曾经见过的“替死鸟”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只不过这只是巨大化版本的。   哦,如果它没有一副死鱼眼的话。   毫无生机的炼金鸟瞪着死鱼眼直视着二人,充分的表达出了制作者生无可恋的悲催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到了艾伯特对我的嘲讽。”辛西娅笃定的说。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司空见怪的事情上,”瓦伦丁把若有所思的少女拎到了床上,“赶快躺平,别浪费时间。”   虽然贵为异端审判局裁决长,但瓦伦丁的床与圣光教其他修士并无不同,都是一张硬床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软垫,咯得辛西娅这种打小就睡在豪华软床上的贵族小姐浑身不对劲。   “现、现在就开始吗?”她半躺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紧张的舌头都打结了。   “不然呢?你难道还想要一群人围着看你的洋相吗?”青年头也不抬的嘲讽了回去,他的手在炼金鸟身上按了几下,一阵机括启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但现在也太没安全感了吧!”辛西娅在表哥压制自己的胳膊下挣扎了几下表示抗议,“万一进行到一半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瓦伦丁折腾完了炼金鸟,不屑的瞥了惊慌的表妹一样,“如果我的房间那么好进,那我就算现在正在臭水沟里腐烂也是活该。”   随着他这句话一出,辛西娅就发现整个屋子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除了身底下的床,所有家俱都开始了剧烈的抖动,在少女惊骇的目光下,它们的躯体拉伸变形,再与其他家俱重新组合,不一会儿,朴素的卧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奇形怪状的精密仪器凭空出现,盛放在瓶瓶罐罐里的可疑液体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个接一个的魔法阵布满了墙壁和地板的每一处缝隙,而在天花板上,古典吊灯散发出了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土鳖少女被这神奇的一幕震的一个字都吐不出,倒是瓦伦丁秉持着主人精神向她做出了介绍︰“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   “……这跟我听说的完全不一样,”辛西娅喃喃说道,“你知道,就是关于魔法这部分。”   “当然,符石是魔法师的命根子,现在已经没有正统法师会用魔法阵了,包括那些啰哩吧嗦的咒语,”瓦伦丁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里翻找着,“既然正统不会用,自然就会有痴迷于此的邪道,讽刺的是,虽然我们叫做异端审判局,但在异端研究上,鲜少会有人比我们走的更远。”   这根本就是贼喊抓贼嘛。   辛西娅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然后就被表哥手里的玻璃瓶顶到了鼻子。   “喝一口。”   瓦伦丁说道,将盛满了金黄色液体的瓶子又往她嘴边凑了凑,少女乖乖的抿了一口,弥漫在口腔里的冰凉液体带着丝丝的甜味。   “这是什么啊,好像蜂蜜水。”她舔了一下嘴唇。   “拷问魔药,”瓦伦丁把瓶子收了起来,“它能放大你的感受,更容易将人逼入极限,在审讯审问时相当有效。”   少女大惊失色︰“你这是在坑我吧!”   “一次成功就能少受点罪,这难道不好吗?”他反问了一句,将表妹按倒在床上,用手盖住她睁圆的眼楮,“现在闭上眼,全身放松。”   在辛西娅看不到的地方,他冰蓝色眼楮里的魔法阵已经清晰可见了。   女王听话的闭上了眼楮,身体在魔药的作用下变得越发敏感,一丁点的碰触都会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感觉到表哥干燥手心的纹路。   “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生命力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辛西娅真的不知道,它摸不着看不见,似乎只是一种抽像的概念,可在魔药的帮助下,她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下生命力的存在。   冰冷的手指轻轻碰触着她的肌肤,引起了一片片小疙瘩,手掌心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将某种东西快速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清晰的视野逐渐模糊,晶莹的皮肤变得干枯,她的所有力气和精神都随之远去,脑子里走马灯似得转过破碎的记忆画面,辛西娅开始觉得恐慌,她本能想要尖叫挣扎,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死亡吗?   浑浊的泪水从干枯褶皱的眼角滑落,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悲叹着迎接死神的光临,他或许有着天使般的面容、金色的齐耳短发和冰蓝色的眼楮。   辛西娅突然睁开眼楮,表哥微凉的手盖在她的眼上,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不!不能开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坐起身来,把表哥的胳膊推到一边,惊恐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止不住的开始喘粗气。   “你怎么了?”瓦伦丁面对明显不对劲的表妹,皱起了眉。   “呼、呼、呼,我、我不知道!”   缓过劲来的辛西娅颓然的重新倒在床上,心有余悸的感觉依然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以至于让她忍不住发出了哀求︰“……表哥,我很害怕,我们停下来吧?”   “害怕?”青年用奇异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害怕什么?害怕我?还是害怕这只手?”   他说着将手重新递到了少女面前,得到了对方明显瑟缩的反应,“仔细想一下,辛西娅,这种恐惧和你被爱丽追杀、在即将吃下圣餐时的恐惧是一样的吗?”   这么说着,瓦伦丁站起身向后倒退了几步,为辛西娅留出了充裕的缓冲时间,静静等待着少女心情的平复。   随着表哥远离的举动,辛西娅内心的惶恐确实消减了不少,被情绪支配的大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回忆了一下之前两次千钧一发的情况,发现竟与这一次出奇的相似,于是略带犹豫的点了点头。   “有意思,”瓦伦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样子我们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他重新回到了床边,伸出试探性的摸了摸辛西娅的长发,感觉到手下的抗拒已经逐渐消减。   “我有一个设想,让我们再来一次。” 第46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六步   “再来一次?”辛西娅迷惑不解的看向他,“我们不是还没开始吗?”   这句疑问得到了对方充满敷衍的回答︰“哦,那是口误。”   明显不是口误吧?你是把我当傻瓜了吧?   辛西娅捧住自己的脸,脸颊一鼓一鼓的,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愚弄,“才不要,女孩子的第一次都非常重要,你这么敷衍我绝不答应!”   “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绝对给你一个完美的第一次,”瓦伦丁挽了挽袖子,一点也没把辛西娅的抗议放在眼里,“如果你想的话,来个第二次、第三次也没问题。”   这是个禽兽啊!   女王陛下深切的体会到了裁决长的不要脸。   嘴炮归嘴炮,正事还是要干的,重新做好心理准备,辛西娅自觉地将双手放到了腹部上,在床铺上规规矩矩的躺好,瓦伦丁还是坐到了床沿上,用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掌心的吸力传来,却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反而如微风拂面般温柔,如果不是魔药的作用,她甚至感觉不到生命力被抽走。   好舒服啊,被抽走生命力竟然也能这么舒服,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辛西娅迷迷糊糊的想到,双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瓦伦丁节奏控制的非常好,恰到好处的吸力不仅没有引起恐慌还制造出一种飘飘欲仙的假象,惹得猎物沉溺其中,脆弱的少女沉浸在温柔的陷阱里,缓缓闭上了眼楮。   辛西娅从梦乡中苏醒过来,表哥的手依然盖在其上,吸力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吗?她努力振作了一下,但流失的生命力让保持清醒变得非常困难,不一会她就又迷糊了过去。   辛西娅睁开了眼楮,她恍恍惚惚的记得自己刚刚又睡着了,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不争气,瓦伦丁没有说谎,他的技术确实很好,如果不是这次仅仅是个实验的话,她绝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眨了眨眼,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是错觉吗,她总觉得自己的视力减弱了不少……啊……又想睡了……   辛西娅再次睁开了眼楮,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睡着了多少次,似乎自己一直在重复睡着——苏醒的过程,她感觉到了身体的虚弱和沉重,维系在心底的警铃已经在隐隐作响,就在那铃铛即将彻底苏醒时,瓦伦丁移开了手,散发着昏黄烛光的吊灯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辛西娅?”   表哥好听的嗓音模模糊糊的传进耳朵,像是被隔了一层纱,辛西娅无力的转了转眼珠,作为了提问的回应。   “啧,”瓦伦丁砸了一下舌,“你放松,我把生命力还给你。”   衰退的视野里,表哥模糊不清的脸逐渐凑近,两片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嘴唇,温暖的气息通过唇缝渡过来。随着热气的不断流入,辛西娅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听力也恢复了灵敏,无力的四肢被重新注入了活力,她甚至有力气伸出舌头向外探了探,舌尖刚碰触到对方的唇齿,就扑了个空。   瓦伦丁重新站直了身体,双手抱胸,“怎么样?重新活过来了?”   辛西娅点了点头,扶着床铺坐了起来,或许是动作太猛,她头晕眼花的厉害,只能停在半途缓了缓。   裁决长显然对此毫不担心,他甚至还有闲心去嘲笑表妹,“啧啧啧,妙龄少女竟然主动去舔男人,我可不记得把你教的这么不知庄重啊。”   辛西娅白了他一眼,喘了几下,才觉得自己重回了人世,“……我这副惨样到底是谁害的啊。”   “不这样的话难道让你继续稀里糊涂下去?一手好牌也给打的稀烂?”瓦伦丁嘲弄道,“别再废话了,说说看吧,你中途睡过去了几次?”   被表哥的毒液喷了满身的辛西娅抬起发虚的手抹了把脸,“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有五次吧。”   “五次啊……”他若有所思的捏了捏鼻梁,“你能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吗?”   “谁能记得那种事啊,我都是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的。”辛西娅摇了摇头。   “每次入睡间隔多久?”   “没有多久吧?”她犹豫不定的咬着手指,“感觉总是一睁开眼没多久就又睡着了……话说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你可是一直都看着呢!”   得到回答以后,瓦伦丁离开了床铺,随手从实验台旁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上去,胳膊搭靠在椅背上,思忖了片刻,“二十秒啊……”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辛西娅只得伸着耳朵往前凑。   “离我远点,我怕被传染智商为五的诅咒,”嫌弃的把她脑袋推回去,瓦伦丁翘起了二郎腿,“这个实验已经有结果了,我的推测基本得到了证实。”   “哎?有结果了?”当事人大吃一惊,“这个实验除了测出我是睡神这件人尽皆知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结果吗?”   青年没有理会她的犯傻,继续说道︰“鉴于以你的智商我们很难沟通推算过程,我就单刀直入,直接说结论了。”   无视了表哥再一次的人身攻击,辛西娅立马挺直了腰杆,竖起了耳朵,一双渴望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望着金发青年。   瓦伦丁手指凭空动了动,仿佛在敲击着看不见的桌面,抛出了自己的结论︰“恭喜你,你确实是这半位面少数的几个幸运儿之一——天命之子。”   “骗人的吧!”辛西娅摆出了经典吶喊姿势,整个人震惊的快从床上掉下来了,“讲道理呀!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哪里就不死啊!”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就给你讲讲道理。”   瓦伦丁挑了挑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老实说我也弄死过不少了。”   “等等!不要一开始就讲恐怖故事啊!”辛西娅很抓狂。   青年抬手压下了少女的聒噪,“一般来说,吸干一个少女需要的时间是二十秒,我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也对自己很了解,一旦决定去做的事情,是不会被轻易阻挠的。”   “同样的,我对你也很了解,虽然是个傻瓜,但也不会轻易半途而废。可实际情况呢,是你突然喊了暂停,表现的活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折磨,可在我的记忆里,我根本还没开始,然而你的恐惧也不似作假,于是我有了一个推论,你确实经历过了折磨。”   辛西娅聚精会神的听着,还顺手把枕头抱到了怀里,“可我并不记得自己受过折磨呀。”   “这就是问题所在,”瓦伦丁打了个响指,“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可你的本能反应却做不了假,那么就有了一个乍看非常荒谬的解释——时间回溯。”   “一旦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是你躲过了爱丽的袭击,还是拒绝食用圣餐,之前的种种不可思议就都能解释通了,时间回溯就是命运赋予你的‘不死’技能。”   “提问!”辛西娅高高的举起手臂,“这个猜想根本就没法验证吧?因为回溯没回溯,咱们两个都没记忆啊!”   “没错,照常理来讲,时间回溯确实是无法察觉,但这要看你到底能回溯多久,”瓦伦丁的手指又在空中敲了敲,“假如你的回溯是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一个固定的时点,那么无论试多少次,我们都不会有进展,但假如回溯的是特定的时长,那验证起来就容易多了。”   “假如你是回溯到安全的时点,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回溯到你前往教堂时和圣餐开始前,那样不是更容避免重蹈覆辙吗?然而你真正的回溯时点却是爱丽挥刀时和圣餐入口时,这样看来,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你的固定时点就是千钧一发的时刻,第二个则是你回溯的是固定时长,二者相较,固定时长比固定时点更加合情合理。”   “我在刚刚的实验中,故意拉长了汲取生命力的时间,果不其然,异样就出现了。”   辛西娅仔细回想自己在实验时的感受,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所以说,我感觉到了的困意,并不是困意,而是时间回溯的后遗症?我睡了多少次,就是时间回溯了多少次?”   瓦伦丁耸了耸肩。   “……等等!”她突然提高了音调,“这岂不是说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起码弄死了我五次?!”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可能不在意吧?!”   “嘁,我可是确保你不会出事的情况下才动手的哦,光是这一点就感恩戴德吧。”   深知自家表哥本性的辛西娅见好就收,老老实实的抱着枕头。   瓦伦丁瞥了她一眼︰“我将速度拉长,并且多次试验,最终得出的估算值就是二十秒左右。”   “只有二十秒?!”   辛西娅深深地震惊了他,她本人废柴也就算了,为什么金手指听起来也这么坑爹?她真的是天命之子吗?她是后妈养大的吧?   “想想那些只能认命的可怜鬼,别总说些容易挨揍的话。”   瓦伦丁站起身来,抽出了她怀里的枕头,把小姑娘再次跟拎小鸡似得拎下来,周围又是一阵扭曲变形,阴森的实验室就重回了光明的卧房。   “别懒在这里了,小心被人发觉异常,我送你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拖着辛西娅往门口走,一穿过墙,就看到走廊的两边整整齐齐的蹲着两排人马,看到他们出来便一同抬头望了过来。   “首领!”安迪殷勤的凑了过来,“怎么样!实验结果如何啊?”   瓦伦丁把手搭在了辛西娅的肩膀上,对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不屑的笑了笑︰“还能有什么结果,你觉得天命之子真的会是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小鬼?”   “哎呀呀,还以为我们能抽到个上上签呢,”安迪不无可惜的打量着辛西娅,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辛西娅你维持现在可爱的模样就好啦,天命之子一听就感觉很难搞的样子。”   其他审判官也对这句话点头称是,纷纷表示女王陛下不是天命之子真是太好了,不然还要想办法弄死好苦恼。   真-天命之子-辛西娅︰呵呵。 第47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七步   生命力被抽取的后遗症比想象中的还要凶猛,辛西娅被表哥送回皇宫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期间只要稍微有一丁点的剧烈动作,就会引发头晕眼花、恶心想吐、四肢无力等症状,生生把一个小太阳折磨成了病美人。   作为罪魁祸首,瓦伦丁对此毫无人性的施以讽刺︰“你以为生命力是开闸放水吗?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辛西娅对此的回答是拼着反噬也要甩过去一枕头才肯罢休。   好在小姑娘正是活力十足的时候,等到三天后她下了地,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只不过她还来不及大喊一声“我辛西娅又回来了!”就陷入了地狱式的忙碌中。   职位的过分敏感导致了瓦伦丁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死死地盯着,这既表明了他的位高权重,又造成了行动的极度不自由,他说在五日后动身启程,那必然会在五日后动身,多一天少一天都会在圣光教内引起轩然大波。   裁决长大人的效率非常惊人,早已经将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可女王陛下就没有这么游刃有余了,她带领军队出征皮歌王国,本来内政就积压了不少,现在又加上了对皮歌王国的战后处置,更是忙了个人仰马翻。   加班加点了两天两夜,她才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做出了最后的分工安排——军政交给爱德华那个小贱人,内政交给弗里恩伯爵。   前者对卡斯蒂利亚忠心耿耿,后者是凯瑟琳夫人最为信任的情人,不管怎么说,中间有老妈盯着起码能预防这两个人一拍即合,毕竟这位女士可不是吃素的。   瓦伦丁则是留下了伊恩,照他的说法就是“没人看着的话,那群混蛋能作翻天”,安迪倒是得偿所愿的随行,他自称是因为“咱上面有人”,辛西娅表示异端审判局盘综复杂的关系真的太烧脑,她轻易不想挑战。   作为圣光教这个庞然大物的核心,圣城坐落于半位面的最中央,是所有教徒心中的朱砂痣。   当初教皇来参加辛西娅的加冕典礼时,带着浩浩荡荡的圣殿骑士团和侍从团,据说提前了足足一个月出发才勉强按时到达了卡斯蒂利亚这个犄角旮旯,这回换辛西娅去拜见他老人家了,虽然不会花上夸张的一个月,但今天出发明天到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在被父亲忽视的日子里遍览各类闲书的辛西娅对于第一次出远门表现出了高涨的热情,按照骑士浪漫小说和各类探险日志的套路,她为自己设计好了“娴静的贵族千金”、“离家出走的大小姐”、“顽强不息的女冒险者”、“帅翻天青年的孤僻自闭妹妹”等常见的假身份,试图通过此种方式给自己加戏,然而睿智的作者早已看穿了一切。   出于对自身苦修士身份和对信仰表达敬畏的考虑,瓦伦丁并不打算带上太多的随从,实际上,在他的计划里,同行人数被完美的锁定在了“四”这个数字上。   这四个幸运儿分别是︰吉祥物辛西娅、吉祥物的饲养员娜塔莎、上头有人的安迪,以及队伍的灵魂——他自己。   表哥向来雷厉风行,他计划好的事情一向是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也要进行下去,因此辛西娅想要出门装逼的提议被全面否决。不仅如此,他还打破了表妹变装旅游的美梦,直接带着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圣光教的专属通道。   对此,他给出的理由同样无懈可击︰“我是回去述职又不是逃亡,干嘛要吃力不讨好?”   理直气壮的态度得到了安迪和娜塔莎两位围观人员的一致好评。   在半位面上,哪怕强盛如凯姆特帝国,完全由符石堆砌出来的魔法阵传送阵也仅仅是国王才能享有的特权,而圣光教作为统治了半位面数千年之久的唯一合法信仰,楞是硬生生的砸出了遍布大陆每个角落的专用传送网,足可见其积累的惊人财富和资源。   在教廷过于给力的交通设施的帮助下,又不像教皇那样有意招摇威慑信徒,四人轻装简行,仅仅花了一周就穿越了大半个半位面,来到了大陆的心脏——圣城。   至此,辛西娅想要加戏的阴谋被彻底挫败。   走在城里干净宽阔的街道上,邂逅王子、勇者、骑士、神官等不明人士无望的女王只得坦然面对现实与小说的残酷差别,一边乖乖的跟在表哥身后当个称职的小尾巴,一边在内心吐槽圣光教的铺张浪费。   由半精灵组成的卡斯蒂利亚向来有花园国度的美誉,精灵爱美的本性在它身上展现的淋淋尽致,曾经有享誉大陆的游吟诗人发出过由衷感叹︰“这个充满诗意的国家竟然无一处不美。”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卡斯蒂利亚,与圣光教的大本营相比,依然远远不够看。   在圣城建立的传说里,初代教皇召集了自己所有的信徒,从中挑选出了矮人工匠、精灵技师、地精工程师还有当时最优秀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他们聚在一起,研究讨论了无数年,耗尽了自己的心血,方才将这座宏伟的城市在白纸上描绘了出来。图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经过了千万次的斟酌和修改,以致于成稿时就连教皇都无法改动一笔。   初代教皇将这份完美的设计展示给所有的信徒,半位面上所有的种族都加入了建造的狂潮,各类珍宝材料源源不断的运来,他们花了足足二十年,才将这座奇迹之城从纸上复制到了现实中。   除开后来设立的异端审判局,圣光教的所有机关机构都坐落于这座壮美城市,它完全是为信仰而生,教皇掌控着这里的一切,圣光的荣耀侵染了每一寸土地,唯有神职人员方能在此常住。   辛西娅曾经跟随姑母玛丽女王到访过这颗圣光教心脏,年幼的她曾深深地被其散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威严与美丽所慑服,也是在这里,她初遇了翻窗而入的瓦伦丁。   还有,他们在这里联手害死了格蕾丝。   她在心底默默补充道,他们不会第一个玷污这座城市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洁白无暇的表面下是恶臭的脓水,圣城就像是一名无力反抗的新娘,披着圣洁的婚纱,被心怀鬼胎的人尽情玩弄。   然而无论表象下多么暗流汹涌,圣城依然沉浸在和平欢乐的海洋里,特别是在有歌队的情况下。   纯白的广场上,一群人正在高声歌颂着信仰,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拿着手风琴和长笛,奏出一曲曲或优美或欢快的旋律。   “嘁,”瓦伦丁露出了类似于“不爽”的神情,“偏偏遇上了这群游手好闲的家伙啊。”   如果说有谁在这座城市里比教皇还受欢迎,那必然是歌队。   如果说有谁在这座城市里比异端更令人厌恶,那必然也是歌队。   这群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圣城各处欢歌笑语的人是这里最为特殊的存在。他们全部由信徒组成,凭借着初代教皇的赦令留存至今,白天漫无目的的在城内游荡,晚上则在城外的家中休息,估计寻遍半位面也找不出比他们过的更悠闲更舒服的人了。   在外人眼里,圣光教允许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队伍混吃混喝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可在修士们眼里,能够在这座奇迹之城扎根的,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发现了在不远处张望的辛西娅一行人,歌队一边唱着歌一边排队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带着高礼帽的少年,灰色的卷发和圆圆的脸蛋组成一副讨喜的可爱模样。   “日安,瓦伦丁大人,”他脱下头顶的高礼帽对瓦伦丁致意,又转向了一旁的辛西娅,“也祝您日安,女王陛下。”   “歌队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通啊,”瓦伦丁一扫之前厌恶的表情,露出了标准的亲切笑容,“我们才刚刚进城呢。”   “让您谬赞了,”少年哈哈一笑,重新戴上了帽子,“毕竟我们就只有这点活可以干啦!”   “不用谦虚,谁不知道你才是这座城里的万事通呢,枢机院的主教大人们都对你赞不绝口。”看似客套的称赞,瓦伦丁却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非常诚恳,仿佛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哈哈,我们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为大人物们传传话,让他们少一些辛劳不正是分内之事吗?”   少年依然笑着,只是笑容里不可抑制的带上了点得意之色,“瓦伦丁大人如果有什么话想要跟别人说的话,也请务必让我们代劳啊。”   “真是非常诱人的提议呢,格里姆,”瓦伦丁的笑容里似乎带着深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上去矜持又优雅,“我当然会找你的,毕竟你是那样的优秀啊。” 第48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八步   对于瓦伦丁和辛西娅而言,遇见歌队只不过是行程中的一首小插曲,而对于已经蹲守了他们多日的格里姆来说,则是演出开始的序幕。   送别了裁决长一行人,歌队又回到了原位继续演奏,他拿着手鼓边拍边走到他们中间,若无其事的靠近了一位拿长笛的短发姑娘。   “你看起来跟裁决长很熟嘛,队长大人,”姑娘借挥舞乐器作掩护,对他发出了小声的讥讽,“别告诉我你们两个神交已久、互相倾慕啊。”   “你在发什么疯,女巫?”格里姆摇着手鼓跳起了舞,“怎么,你嫉妒的要发狂了?因为我能跟那个男人交谈?”   “我只是在预防你背叛会长,”伪装成短发歌者的女巫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心里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忠心,”格里姆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别忘了是谁救了你,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一捧灰。”   “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我知恩图报?”女巫揽起他的手随着音乐开始转圈,“我倒是不记得圣光会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有人情味的组织了?”   “你跟小丑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顺着她的力道蹦蹦跳跳,预言家与旁人交换了一个兴高采烈的笑容,“我应该警告过你要离那个家伙远一点吧?”   女巫在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又立马换成了开心的笑容,“这跟小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扯远话题。”   “你当我不知道?”格里姆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小丑曾经对会长说过的话。”   被戳破了心思的女巫有些恼羞成怒,都顾不上伪装表情了,“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拿过来用而已!”   “这是忠告 ,女巫,”借着歌声和乐曲的掩护,格里姆恶狠狠地说道,“我再重复一次,离小丑远点。”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小号手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歌曲就此结束。   “啪啪啪!”   格里姆拍了拍手,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双手一挥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大家表现的很好!这首新曲子效果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一定可以凭借它得到一个在圣诞日表演给教皇冕下看的机会!”他精神饱满的喊道,“现在让我们休息一会儿,一小时后后前往宗教图书馆!”   歌队发出了一声欢呼,大家互相拥抱,然后就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蕾拉!”一个长发少女热情的招呼着女巫,“我和马克要去圣徒像那里,你来吗?”   “不了,”女巫摆摆手,“我有些事要跟队长说。”   “蕾拉你总是粘着队长呢!”抱着手风琴的大叔调侃道。   女巫一脸羞涩的小跑到格里姆身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此举又一次引起歌队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男主角悄悄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好好监督你。”女巫赏了他一记眼刀。   格里姆噎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上次一意孤行要刺杀卡斯蒂利亚女王惹恼了天选者,才会被他派来跟这个看男人眼光奇差脑子还不太好使的女人搭档。   心累的预言家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找了块阴凉地坐了下来,他之前宣布休息并不是句客套话,毕竟他不是那些单纯的歌队成员,无论是圣城里盘综复杂的关系,还是大量用来的信息都让他这个队长疲惫不堪。   女巫紧紧挨着他坐下,浓重的香水掩盖的是淡淡的腐臭,引得格里姆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一看到这个糟心的女人就让他想起了更糟心的人物——小丑。   小丑的底细,旁人可能不清楚,但他这个从小生长在锡安会的人清楚的很。那个男人、瘟疫医生和天选者都是当初“天选计划”的幸存者,差别只在于前两者虽然活着却被鉴定为赝品,后者则登上了最高的宝座。   然而有资格成为“赝品天选者”的人,本身就容不得小看。   实际上,在格里姆看来,小丑早就已经疯的差不多了,出尔反尔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情绪更是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在笑眯眯,下一刻就可能暴起杀人,这些特征无疑大大增加了这个男人的危险性。   格里姆曾经极力反对将小丑算入心腹团,却拗不过天选者的坚持,似乎在这三个幸存者之间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特殊情谊。   但小丑并不是会被无聊的情谊束缚的男人,他的直觉如此尖叫着。   瞥了一眼身边锤着腿的女人,预言家心里的烦躁又深了一层。   女巫,这个由他亲自推荐进入核心团队的女人简直就是他重生来的最大败笔,原本救下她就是为了对付作为变数出现的瓦伦丁,谁知这个疯女人却迷恋上了更加危险的小丑,把他的救命和举荐得恩情统统忘到了脑后,反而为了心上人将矛头调转面向了他这个恩人,早知道就应该让她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算了!   不不不,冷静下来,格里姆。   他下意识的啃着自己的指甲。   撇开那些脑残事迹不谈,女巫的巫蛊术确实出类拔萃。   想到这里,他扭头对着女孩说道︰“你确定施加在列维·斯坦森身上的咒术不会出岔子吗?”   “你以为我是谁,”女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我的咒术绝对不会失效,实际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咒术已经被成功触发了。”   “你最好有这个自信,”格里姆咬的指甲吱嘎响,“那个家伙身上可是有着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只要那个秘密不泄露,这一次卡斯蒂利亚女王对教皇的拜访就只是走走流程而已。”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小丫头?”女子皱起了眉,微微有些迷惑,“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瓦伦丁推上来的傀儡而已。”   “你这么确定不是他的情人?”少年脸上挂着与可爱面容还不相衬的讥讽。   “不可能,瓦伦丁不会有情人的!”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女巫脆弱的神经,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被诅咒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也感受不到爱情这样美好的事情!”   格里姆怜悯的看着这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自打踏入了圣城,女巫就一改往日的淡漠变得神经质起来,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情绪起伏,谁踩进差点被弄死的地方不会浑身发毛呢,特别是她还在这里经历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希望真如你所说,女巫,”他缓和了口气,“我们的处境并不好,阿克辛长老自打女儿的事情之后就被疏远出了权力中心,阿列克谢长老至今还被关押在异端审判局,我们安在枢机院的其他钉子对教皇的影响力微乎其微,教皇身边的完全真空,这还是建会以来的第一次。”   似乎是被他的语气所安抚,女巫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就算他们两个在也没什么用,现任教皇打从心底就没有信任过他们,他最信任的是枢机主教领袖巴勒特,可惜,这位巴勒特主教对教皇忠心耿耿,并不买我们的账,不仅如此,为了收买他,我们还搭上了阿列克谢。”   格里姆闻言不禁陷入了沉默,他作为歌队的队长,说是整个圣城消息最为灵通的人也不为过,上到高层的小算盘,下到普通修士的小秘密,他全部了如指掌,哪怕只有一点点把柄,他也能够趁势将死对方,偏偏,枢机主教领袖巴勒特却是一个完人。   他对权利并不留恋,对美色并不垂涎,对金钱并不贪婪,这个人就如同从壁画上走下来的圣徒,全身心匍匐在了圣光的威严和教皇的统治之下。   在见到巴勒特主教之前,格里姆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如此虔诚的人,可在见了主教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会那么一两只脑袋被门夹了。   由于他的本性太过高洁,在这个圣城内,巴勒特主教的声望直逼教皇,不少人甚至已经默认了他就是下一任教皇的不二人选,包括现任教皇本人在内。   这对于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教廷来说,称得上是一项奇迹了。   没有巴勒特主教的帮助,想要打探出教皇对于这次卡斯蒂利亚女王来访的态度比让格里姆和小丑手拉着手唱歌还难。   “我本来想借着卡斯蒂利亚袭击皮歌王国大做文章,让教皇怀疑他们产生了异心,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自己主动跑过来了,”他抓了抓灰色的卷发,“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他们明天谈话的内容才行……”   “……其实,”女巫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什么?”   “在瓦伦丁跟我最亲密的时候……”接收到了同伴“你当我傻”的眼神后,女巫不情愿的改了口,“好吧!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是他假装跟我亲密的时候!”   “有一次我偷偷去找他,就听到后来跟他一起进入异端审判局那个红发修士正在与他交谈。”   说到这里,女巫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而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格里姆瞪大了眼楮。   “他们说,巴勒特主教有一个私生子,就藏在这座圣城里。” 第49章 征服世界的第四十九步   回头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人群,辛西娅好奇的扯了扯表哥的袖子,“他们是干嘛的?”   回答她的却是安迪,“他们是歌队,负责在祭典上歌颂圣光,平日里也会传唱赞扬歌曲。”   辛西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啊,可我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们啊?”   “这个嘛……”安迪拖着长腔,偷偷瞥了一眼自家首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女王的问题。   “上一任教皇曾经严令废除了歌队,他认为圣城内游荡的歌者们是一切祸患的根源,他们四处挑拨神职人员为了权势互相倾轧,破坏清静忠贞的修习氛围,”瓦伦丁头也不回的说道,“实际上却是因为拥有强大情报网的歌队在无数年的积累里,权势空前膨大,甚至到教皇也不得不对歌队队长笑面相迎的地步,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圣城里的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无处遁形,这自然引起了整个圣光教高层的忌惮和疯狂打压。”   “可他们就不怕歌队将他们的秘密都公之于众吗?”辛西娅迷惑不解地问道。   瓦伦丁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严肃的眼神吓了少女一跳,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太过小看‘教皇’这两个字的力量了,无论你是谁,只要坐上了那个位子,就足以君临整个半位面,他所能动用的资源与权势强大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毁灭一个教皇的方法只有取而代之,”他像是在回答辛西娅,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哪怕是掌握了所有人秘密的歌队队长在下定决心的教皇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他被绑上了火刑架,作为意图颠覆教廷的异端被圣光烧灼了足足七日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歌队队长不是没有试图用掌握的秘密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可他很快就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圣光教从未如此上下齐心过,只为了要杀死他。   “歌队队长一死,其他的队员更没有抵抗能力,被一一处决,盘踞了圣城近两千年的歌队就这么化为了历史,现任教皇冕下在早期遵从了上一任冕下的赦令,因此当你来时,圣城内确确实实是没有歌队的。”   安迪代替瓦伦丁适当进行了解释,他撩了撩盖住一只眼的长刘海,借助这个动作抹去了嘴角讽刺的弧度,“然而,在阿列克谢主教事发之后,咱们冕下深感歌队存在的必要性,又再次启动了这一制度,而现任的歌队队长就是格里姆。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比不上首领,但冕下还是挺倚重他的。”   也就是从公共信息搜集队转变成了私人信息搜集队,辛西娅不由得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那个灰色头发的是教皇冕下的小甜心?”   “噗,”安迪忍不住窃笑出声,“但愿这位小甜心真的那么甜吧。”   “陛下,”如影子般安静的娜塔莎凑到了辛西娅的耳边,“这里是圣城,陛下还是注意一下言辞比较好。”   辛西娅后知后觉的一把摀住了嘴,安迪跟她聊天的姿态跟往日并无不同,导致她一瞬间都忘了自己现在可不是在卡斯蒂利亚的皇宫里。   “我说亲爱的侍女长,”红发修士还是一向的油嘴滑舌,“谨慎是好事,但过于风声鹤唳就不妙了。”   “谨言慎行并没有什么不好,”娜塔莎反驳道,“特别是现在陛下处境微妙,过于轻浮可不是良策。”   安迪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敢跟陛下聊一聊无伤大雅的八卦小料,自然是不怕传到别人耳朵里的,哪怕是他格里姆,在这个圣城里,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   “到了。”   瓦伦丁轻轻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辛西娅随着他停步张望,她之前听的太入神,现在才发现四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宏伟教堂附近,突出的圆顶配合长方形的主体使它呈现出十字架的形状,而在教堂的门口,一队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正有序的来回巡逻,他们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这是哪里?”她茫然的看向表哥,在上一次的拜访中,她不过是玛丽女王的添头,并没有得到了进入重要区域的允许,自然也不会来过这座一看就地位尊崇的教堂。   “盘石大殿,”瓦伦丁说道,“整个圣城的核心,教皇的居所。”   “这、这么快就要拜访教皇他老人家了吗?!”辛西娅慌张的拔高了音调,在意识到以后又猛然降了下去。   “你以为教皇冕下是你吗,想见就见?”金发青年嫌弃的看了一眼犯傻的表妹,“你今天只不过是来打个招呼而已。”   “哎?”   “跟枢机主教领袖大人打个招呼。”   瓦伦丁率先向教堂走去,辛西娅连忙提起裙子小碎步跟上,走进了才发现,这座教堂个头大的惊人,初步目测得有圣罗兰的两倍大,淡蓝色的圆顶下是雕刻着花纹的圆柱搭配着哥特式的拱门,廊檐下方足足立有十一尊圣徒雕像,它们神态各异,以最中央的初代教皇为界,左右依次排开,而在队列的两端,则摆放着两座石钟。   守卫着教堂的圣殿骑士发现了一行人的到来,他们停下了巡逻的脚步,有序的站成一排,领头的骑士摘下了头盔,向他们迎了过来。   “愿圣光照耀着你,瓦伦丁修士。”他朗声说道。   “愿圣光庇佑你,罗伯特骑士。”瓦伦丁皮笑肉不笑的回礼。   曾经护卫教皇到访卡斯蒂利亚的罗伯特骑士对辛西娅也不算是生人了,况且前者还在千钧一发之际帮了她一把,怎么看也是自己人。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格外的骨感,就当她正打算伸出自己的右手时,就看到英武的骑士对着她微微颔首当做打了招呼,丝毫也没有上前行吻手礼的打算。   你上次在教皇面前可不是这么冷淡啊!臭小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深感被慢怠的女王回以死鱼眼,得到了安迪带有安慰性质的拍肩。   “罗伯特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他凑到了辛西娅的耳边,“小辛西娅你就不要跟这个榆木疙瘩计较了,毕竟圣殿骑士的第一守则就是不近女色,憋久了总会有些不正常的。”   然后嘴巴没有把门的审判官就得到了其他骑士的怒目而视,站在凶狠的目光里,他本人很是悠然自得,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一队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放在眼里,倒是被波及的辛西娅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抖一下以示尊敬。   然而同伴的针锋相对并没有影响两个领头人的对话。   “教皇冕下已经在等你了,他迫切的想要见到你,”罗伯特说道,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跟女王陛下同路。”   “我也迫切的想要见到冕下,”瓦伦丁一脸虔诚的说着谁也不信的假话,“女王陛下就不得不麻烦你了。”   “我会带她去巴勒特主教那里,但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罗伯特说完便大步走向了在旁边站立的三人,对着安迪和娜塔莎说道︰“这里是教皇冕下的御所,只有持有召见令的人方可入内。”   “哈好好,我懂,我都懂,”安迪脸上陪着笑,举起手往后退了几步,还不忘扯了娜塔莎一把,“所以我们两个闲人不能入内是吧。”   被后扯得侍女长冷着脸没有反抗,只是在目光扫到辛西娅时透露出了微微的担忧。   罗伯特骑士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头盔,空闲的手对着女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女王陛下。”   辛西娅自登基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尚数首次,她能感觉到,在这个地方,女王的身份毫无用处,就像当初在亲王府邸,长女的身份也毫无用处,人们会顾及一下她所拥有这个头饺,却也仅仅是顾及一下而已。   这大概就是权势最引人发狂的地方,它将你从窘困之中拯救出来,却又让你陷入新的窘困,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请带路吧,罗伯特骑士。”辛西娅甜甜的笑道,拎起裙摆走进了门廊。   来到了门廊前,她才看到这座教堂足足有五扇大门,这五扇们上都刻有活灵活现的浮雕,从初代教皇展现神迹到教徒死后融入圣光,应有尽有。   “盘石大殿五道门,”罗伯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从右往左,分别是圣门、圣事门、中门、善恶门和死门。”   “请陛下从圣事门进,善恶门出。”   辛西娅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扫过两道门,圣事门上雕刻着信徒从接受洗礼到结婚死亡的一生,善恶门则记录着历代殉道者遭受的酷刑。   她咽了咽唾沫,脸上犹自挂着笑容,“好呀。”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辛西娅踏入盘石大殿内部时,仍然被它的恢宏所震撼,精美绝伦的壁画占据了屋顶与墙壁,琳琅满目的艺术品被陈列在内,最为突出的是一个足足有五层楼高的金色华盖,九十九盏长明灯在其上燃烧,华盖的右边则是装饰有象牙和宝石的青铜宝座,两名天使在椅背上举着号角和钥匙,数以万计的金色光点在这座艺术宝库内漂浮,浓郁的圣光几乎刺痛了辛西娅的皮肤。   罗伯特带着辛西娅迅速穿过了令人惊叹的大殿,顺着雕花楼梯一路向上,走过遍布雕塑的长廊,来到了一扇沉重的雕花门前。   他上前轻轻掉了三下门,低声说道︰“主教大人,我是罗伯特。”   出乎辛西娅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等里面的回音,而是直接推开了木门。   门后是一间装饰华美的书房,彩色琉璃做成的落地窗给房间铺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一个颀长的人影背对着二人站在窗边,他穿着绣有金色丝线的白色教袍,齐腰的金发铺展在背部,带出了几分迤逦的风情。   “巴勒特主教大人。”罗伯特唤出了他的姓名。   拥有枢机主教领袖称谓的修士闻声转过身来,他有着象征着健康的蜜色肌肤,与教袍同色的长发带遮盖住了他的双眼,只露出了形状优美的下半张脸。   他竟然是个瞎子。   哪怕明知对方看不到,罗伯特依然恭敬的弯下腰,“主教大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当然,我还没有老到分不出暗精灵的气息。”   主教打断了罗伯特的介绍,他的声音如天鹅绒般顺滑性感,低沉温柔的语调带着不自觉的挑逗。   这个主教可真不得了啊!   辛西娅在心底尖叫,感觉自己的耳垂都要泛红了。   “好了,你继续巡逻吧,罗伯特,就将女王陛下交给我吧。”巴勒特主教轻声吩咐道。   等到罗伯特骑士退出房间,他才指了指房间内的扶手椅示意辛西娅坐下,“别拘谨,我的孩子,我并不是个在乎繁文缛节的老顽固。”   明明看上去相当年轻,他的语气却透出了岁月沉淀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罗勒叶的味道,但我这里也只有这种东西了,哪怕是给我这个老家伙面子也请喝几口吧。”   金发的主教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辛西娅斟了一杯,他的手很稳,仿佛脸上的蒙眼布只不过是个摆设。   辛西娅拿过了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罗勒叶的熟悉香气从口中传来,瓦伦丁也总喜欢点燃混有罗勒叶清油的水烟。   透过袅袅的水雾,巴勒特主教的线条被柔化,恍惚间竟然跟表哥有了几分重迭,可当他一开口,错觉就会如气泡般破灭。   瓦伦丁不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辛西娅说话,因为他也从未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第50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步   理了理黑色教袍上的褶皱,瓦伦丁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驻守在教皇门前的圣殿骑士,对方正用充满了敌意的眼神瞪着他,瞳孔深处还隐藏着看好戏的情绪。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对这位精神抖数的骑士做出了评价。   在这座圣洁之城里,希望他倒霉的人不计其数,有些想要取而代之,有些则是恨不得将他抽骨扒皮,然而这只不过和平表象下的一小股暗流,远远无法与静默的漩涡相比拟。   在外人眼里,教皇麾下的两大直属机构圣殿骑士团和异端审判局一直存在非常激烈的摩擦和竞争,他和罗伯特也确实两看两相厌,可凭此就认为他们两个是死敌的话就过于天真了。   教皇身边的位置太窄了,窄的容不下第三个人,他和罗伯特对此心知肚明,为了保住现在的平衡,他们会是最为忠诚的盟友。   实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名修士猫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双视合十,对着万伦丁一拜,“裁决长大人,冕下在等你。”   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扫过这名年轻的修士,果不其然,是全然没印象的生面孔。格里高利六世从来不会让这些随身伺候的小内侍久留身边,在他眼里,让一个对自己过于了解的人存在本身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这些有幸侍奉教皇的内侍往往下场凄惨,可依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人们只能看到台上的风光,却不愿去想之前在台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绕过或许再也不会见第二次的内侍,瓦伦丁走进了半开的实木门,专属于教皇的办公室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出于初代教皇的个人偏好,这里被不知的简单又温馨。   在这个简单又温馨的房间里,身穿纯白法衣的格里高利六世站在书桌旁,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只不过他毕竟不是长寿的种族,再怎么精心保养也挽留不了松弛的皮肤。   “瓦伦丁,我的孩子,”他张开了手臂,“在这里看到你可真令人高兴,自从你去了遥远的卡斯蒂利亚,你我相见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啦。”   面对教皇亲切的态度,瓦伦丁却没有感到丝毫放松,他太了解格里高利六世了,这个老东西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仁慈。   “冕下,”他躬身上前,单膝跪在教皇的脚下,双手捧起他的教袍亲吻,“哪怕身处遥远的边陲,您与圣光的教诲也一直在我心中。”   “哦?”教皇没有扶起他,而是故作疑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不会是哄老头子开心的吧?”   “我对冕下的忠诚毋庸置疑。”他用坚定的语气答道。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格里高利六世点点头,看上去对瓦伦丁的回答相当满意,然后他突然抬起了脚,狠狠地踹到了年轻修士的肩膀上!   瓦伦丁一动不动的承受了这一脚。   一把抓住对方柔顺的金发,迫使他抬起了头,教皇弯腰凑近了裁决长的耳边,声音一如既往的亲切︰“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述职吧。”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呢,哎呀呀,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教皇装模作样的说道,“不如小瓦伦丁来帮格里高利爷爷起个头吧?”   话音未落,牛皮筋鞋底的靴子便踹上了青年毫无保护的腹部,瓦伦丁死死的咬紧牙关,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越是听到对方痛苦的呻/吟,眼前这个老东西就会越兴奋,他可不想把述职变成一场鞭挞游戏。   或许是一直没听到期待中的呼痛声,格里高利六世明显失去了兴致,他松开了瓦伦丁的头,坐到了书桌后的扶手椅上,刚刚的动作让养尊处优的他微喘,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他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神色恹恹的说︰“那就先从玛丽女王的死因开始说吧。”   “是,”瓦伦丁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根据我们的调查,玛丽女王是被自己的贴身侍女毒死的。”   “贴身侍女?”   “就是侍女长爱丽,她已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罗伯特骑士击毙了。”   “被罗伯特击毙?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扰了我兴致的侍女,”教皇皱起了眉头,“她能有本事毒死那个心肠恶毒的玛丽?”   “爱丽从小与玛丽女王一起长大,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瓦伦丁继续说道,“然而玛丽女王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与侍女长长期保持着地下情,在距今二十四年前,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玛丽女王决定杀死自己的未婚夫,当然,官方的死因是病逝,卡斯蒂利亚国内普通认为是暗杀,但谁也没有怀疑到伤心欲绝的女王头上。”   “结果纸里终究没有包住火?”教皇又喝了一口茶。   “爱丽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情人真正的死因,她在玛丽女王的饭菜了下了药,每次只有一点,积年累月下来,女王最终衰竭而死,我们查验了她剩余的药物,是一种非常高明的蛊毒,应该是出于锡安会的女巫之手。”   “哼!锡安会!”   格里高利六世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面露不快,随后他又收敛起了自己的愤怒,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女王,有心计,也有能力,还是个绝顶的美人,大概她自己也想不到会死于如此愚蠢的理由吧……说起来,你倒是一点也不像她呢。”   瓦伦丁静静的跪在原地,对于教皇的评价没有丝毫反应。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她的无情,但你也要知道一件事,”教皇敲了敲扶手,言语里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如果没有她的身份,你现在应该躺在某位大人物的床上,还不是在这里向我汇报。”   “……您说的是,”低垂的头掩盖住了瓦伦丁的表情,“无论是您还是玛丽女王的恩情,我都铭感五内。”   “哎呀呀,傻孩子,这么严肃干什么呢?”格里高利六世微微笑了起来,“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这点我是很清楚的。好了,跪着多累呀,快站起来吧。”   “多谢冕下体恤。”瓦伦丁依言站了起来,腰杆挺的笔直,只是头颅依然微垂。   教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法衣与扶手椅摩擦发出了“沙沙”声,“小玛丽真是可惜了,不过小辛西娅看上去也不错,像我这种老人家,每次看到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就非常喜欢呢。”   “卡斯蒂利亚现任女王辛西娅是约瑟夫亲王的婚生子,同时也是玛丽女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瓦伦丁不着痕迹的加重了“唯一”这个词的读音,“玛丽女王生前曾经属意过让她继承王位,在国内也算是众望所归,所以我才擅作主张拥戴了她,请冕下责罚。”   “唯一的继承人啊……”教皇重复了一遍,顿时意兴阑珊,语气也不复热络,“明明是百灵鸟一样的可爱女孩,应该被人用金丝笼好好呵护才是,真是可惜啊。”   裁决长对教皇轻佻的言论视若罔闻,“约瑟夫亲王偏爱外室生的儿子,对长女不闻不问,导致现任女王并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并且由于长期被父亲软禁,女王生性内向腼腆,从未有过鲜明的主张。”   “听上去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啊,”教皇若有所思的说,“只是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向世界宣告血亲复仇时的气魄连我都敬佩不已。”   “冕下,这其实是我授意的,为了转移敌人的注意力。”金发修士表现的格外低眉顺眼。   “哦?”格里高利六世慈爱的看着他,这往往是他发难的前兆,“为什么呢?”   “因为锡安会,”瓦伦丁坚定地回答,“我向您汇报过,在女王登基后不久,锡安会就对卡斯蒂利亚的皇宫发动了一次突袭,他们的目标就是辛西娅女王。”   教皇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一次的袭击几乎毁掉了卡斯蒂利亚的皇宫,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辛西娅女王可能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锡安会!又是锡安会!”年迈的教皇拍了一下桌子,随后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   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圣光如此是仁慈伟大,为何总有人领悟不了它所透出的真谛。”   瓦伦丁将手放到了心口,诚挚的劝慰道︰“有些人已经在邪路上越走越远,这并不是冕下的错。”   “唉,作为我主的牧羊人,无论羊群里走失了哪一只都是件令人心痛的事,”格里高利六世悲悯的闭上了眼楮,“只是这些迷途的羔羊为何要去袭击小辛西娅呢?”   “他们是为了通过声东击西的方式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说到这里,瓦伦丁顿了顿,“因为异端审判局已经成功抓捕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关键人物。”   “谁?!”教皇猛地抬头,厉声问道。   青年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前任枢机主教阿列克谢的侄子——列维*斯坦森。”   一听到这个名字,教皇顿时萎顿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前任主教的名字,“阿列克谢,阿列克谢……他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啊……”   默默的将教皇的异状记在心底,瓦伦丁不动声色的瞥了老人一眼。   后来人大概很难想象,在很早之前,格里高利六世最信任的人并非是被誉为“圣徒再世”的巴勒特主教,而是那个如今在地牢里被关的疯疯癫癫的阿列克谢。   根据圣城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格里高利和阿列克谢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两个一同入教,一同升迁,从执事到主教,甚至还同时入选上任教皇的枢机团,被称为“圣城双子星”。   等到上一代教皇去世,两个都获得了参与选举的权利,几位候选人被关在了历任教皇诞生之地——西斯都神殿之内,在经历了一连两个当选教皇的主教都因为过于激动而丧命后,命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二人,神殿顶上代表尚无结果的黑烟一再升起,在距离限定时间只差一息时,紧闭的殿门终于得以伴随着袅袅的白烟缓缓开启,从中走出的人正是格里高利六世。   戏剧性的选举过程也被永久的留在了圣光教的历史上。   对于教皇之位的焦灼争夺,大概就是格里高利和阿列克谢这对挚友分道扬镳的开始。   在瓦伦丁还是一名普通执事的时候,曾经在阿列克谢属下的教区任职,那时候的红衣主教已经有了后来叛逆的苗头,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教皇的权势感到全身心敬畏,不止一次驳斥过教皇的赦令,还干过指着格里高利六世鼻子大骂“老糊涂”的壮举。   但他是阿列克谢啊,教皇唯一的挚友,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对于他的不敬习以为常,或许还要包括教皇本人。   格里高利六世对于阿列克谢表现出了惊人的包容,不仅不会大发雷霆,每次当后者说到激动时,他还会站起身轻拍阿列克谢的背部,生怕对方岔了气。   一时间,阿列克谢主教风头无两,私下有大胆的还会调侃他为“影子教皇”。   如果故事这么继续下去,这段友谊大概会成为圣光教历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佳话,或许还会被绘制成壁画,被永久的留在圣城的一角,也可能被编写成歌谣,由游吟诗人传唱至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可惜没有如果,演技再好,假的也变不成真的。   在瓦伦丁荣升神甫的那一年,阿列克谢主持了对西斯都神殿的修缮工作,他找来了当时最负盛名的艺术家,为神殿的穹顶绘制一副恢弘的壁画,那就是后来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审判日》。   直到画作完成之前,所有的工作都显得有条不紊,画师在各个教堂乃至盘石大殿都曾留下完美的作品,格里高利六世还曾亲自接见过他,盛赞其如神般的惊人天赋和无人能比的精妙技法,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就是这么一位艺术天才,却是锡安会长老会的成员。   修缮工作彻底完成的那一日,教皇在红衣主教团的陪同下亲临西斯都神殿,观赏了那幅惊世骇俗的壁画。   圣光之海被具现化为了一个拥有冷酷双眼的男人,他站在云端高高的俯瞰着众生,历代教皇与圣徒赤身裸/体的跪拜在云层中瑟瑟发抖,而云层之下的则是同样不着半缕的教徒与神职们,他们惊慌失措,他们相拥而泣,他们撕打苦寒,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美艳丑陋,皆透过扭曲的肢体向观看者传达出了如惊涛骇浪般的惶恐与绝望。   画师将主题描述为末日审判,这是□□裸的讽刺。   “给我把它涂掉!!”   格里高利六世怒不可遏的喊道,他举起手中的权杖劈头盖脸的向画师砸去,却得到了对方张狂的回应︰“这是你们这些窃取了圣光力量的小偷应得的下场!!”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出色的天赋没有拯救画师的生命,这件事被视为锡安会对圣光教的大胆挑衅引起了莫大的轰动,他作为主犯被首先开刀。   大概是出于兔死狐悲的情绪,阿列克谢在行刑的前夜去地牢中拜访了这位殉道者,情绪激动之下,他与对方一起比出了锡安会的标志性手势,而这一切,都被一条蛰伏的毒蛇尽收眼底。   阿列克谢主教其实是异端的消息再次轰动了圣城,金发的修士踩着曾经的上司一跃成为了教皇的新任心腹,然而无论对锡安会的挑衅者做出了多残酷的惩罚,西斯都神殿穹顶上的魔法画作都无法被抹消,成为了这座神殿最深处的秘密。   “阿列克谢的侄子……那个列维*斯坦斯怎么了?”格里高利六世收拾好心情,恹恹的问道。   “根据我的推断,此人很可能掌握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就是我们多年调查却不可得的,现任锡安会会长‘天选者’的真实身份。”瓦伦丁答道。   “什么!”教皇猛地站了起来,以他快行将就木的年纪来说,动作敏捷的不可思议,“你能确定吗?!”   青年皱起了眉头,脸上泛出了犹豫的色彩,“实际上,斯坦森身中非常危险的蛊毒,现在命悬一线,为了救他,阿列克谢主教已经招供了,只不过这个答案过于匪夷所思,我们一时不敢确定。”   教皇重新坐回了扶手椅上,喘着粗气说道︰“是谁?”   瓦伦丁一撩教袍重新跪了下去,将一个没有主心骨的忠犬演的入木三分,“是……是凯姆特帝国的奥古斯都陛下。”   教皇没有回应,瓦伦丁继续低着头,长久的沉默在房间内蔓延,直指手指敲击扶手的声音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奥古斯都啊……”教皇意味深长的说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半跪的裁决长,“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啊,你知道诬陷他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无一句虚言,冕下。”   “一句无虚言就能把毫无证据的事情摆到我面前吗?!”老人高声喊道,拿起手畔的茶杯泼了过去,“给我查!若是查不出结果来,你就和你那个花瓶表妹一起当金丝雀吧!”   “是,冕下。”   温热的茶水顺着发梢滴下,湿漉漉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楮,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珠。 第51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一步   躬身退出教皇办公室,瓦伦丁伸手抹了一把脸,在门卫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对着他展颜一笑。   柔顺的金发妥帖的贴在那张堪比艺术品的脸上,冰蓝色的瞳孔因笑容而柔化,被这样一位美人含笑相对,哪怕圣殿骑士团与异端审判局再不对盘,这名年轻的骑士原本打好的一大堆腹稿也一句说不出来了,只能痴痴的看着。   “马可……骑士,是吗?”瓦伦丁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铭牌,语气轻柔的说道,“说起来,我好像之前从未见过你呢。”   “我、我……”骑士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是上、上个周刚刚被提拔……”   还没说完,马可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生就是结巴呢!   活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窘态,瓦伦丁的态度依然柔和,“这么年轻就能来为教皇冕下值守,真是令我感到羞愧啊,为圣光和冕下服务了这么多年,依然免不了有些疏漏。”   骑士小哥被夸的面皮涨红,内心却有些飘飘然起来,甚至还带着丁点小雀跃,能够为教皇守门确实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仅次于光荣入选圣殿骑士团。   瓦伦丁裁决长也没有前辈们说的那么坏嘛。   他晕乎乎的想到。   “说起来,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们团长了,他还好吗?”金发修士继续寒暄道,“自打我去了卡斯蒂利亚任职,所有的重担就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也是非常辛苦啊。”   提到了自家老大,骑士立马精神就抖擞了起来,“蒙圣光庇佑,团长大人非常好!经常得蒙冕下召见!”   “知道他依然如此精神,我就放心了,”瓦伦丁笑着点点头,“罗伯特团长也是因为虔诚才得以圣眷不衰啊。”   “那是自然,不像某些人依靠着歪门邪道……”骑士说到一半突然住嘴,手忙脚乱的对着瓦伦丁解释,“我、我并不是说您歪门邪道……”   “哈哈哈,”漂亮的青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哎呀呀,异端审判局的工作性质特殊,就算被外人这么评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不不不,”少年连忙摆手,脸颊已经通红了,“我说的真的不是您与异端审判局!是、是歌队那群满嘴谎言的家伙……!”   “歌队?”瓦伦丁一挑眉。   自觉失言,马可一把摀住了自己的嘴,脸上流露出了后悔的神情。   瓦伦丁见状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体贴的岔开了话题,“说起来马可骑士今年刚满十五岁吧?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啊,家里也一定很以你为荣吧?”   “你、你怎么知道?”马可瞪大了眼楮问道,他比同龄人都高大许多,像瓦伦丁这样一眼就认出他真实年纪的凤毛麟角,由于过于震惊,他甚至忘了用敬语。   “这就是我的工作呀,”裁决长轻轻笑了一声,“虽然大家都很讨厌我们,但依照程序,我们必须了解每一位的基本情况,这也是为了圣光教的长远发展,你也知道,随着预言时间的临近,异端活动越来越频繁,必须防患于未然啊。”   “当然!当然!”马可连忙点头,只是眼底依然残留着迟疑,“我们骑士团的工作也越来越繁忙,总是有些宵小以为自己能叛离伟大的圣光。”   二人一时间相谈甚欢,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作为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瓦伦丁当然不会有空到去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小骑士,他只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解守门人的信息只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他故意点明马可的年龄,就是为了暗示对方自己也是“知情人”,这一举措其实比较冒险,受到暗示的人有可能会因此透露更多的信息,也有可能会提高警惕,从而死死地合上自己的蚌壳。   好在多年在外的“安逸生活”并没有让瓦伦丁的判断力下降,眼前这个名为“马可”的年轻骑士确实是个一根筋的动物,轻松地闲聊已经足够打开他本来就半遮半掩的心门。   “……既然您也知道这件事,我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经过了漫长的铺垫,马可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彼时他已经跟旁人换了班,与瓦伦丁一起站在了走廊的一角。   摘掉了头盔的骑士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圣城里呀,最近可不太平。”   瓦伦丁饶有兴致的问道︰“哦?怎么个不太平法?”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整体感觉怪怪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皱成了一团,“教皇冕下对于歌队队长的召见日益频繁,团长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   “能让罗伯特都感到烦恼,格里姆可真是了不得啊,”瓦伦丁意有所指的捏了捏鼻梁,“我当初离开圣城的时候,他还只是歌队中的一个新人呢。”   “冕下未免有些太过于信任他了!”马可抱怨道,“明明那家伙就是到处嚼舌根而已,我到现在也没搞懂歌队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哪儿哪儿都有他们!”   青年拍了拍小骑士的脑袋,年纪小就是有这个好处,年轻气盛还口无遮拦,一帆风顺的人生还没有被现实无情的击沉,对于释放善意的陌生人依然有相信的勇气。   已经奔向二十三岁的“老人家”虚情假意的劝慰道︰“你要相信睿智的冕下是不会被此等小人蒙蔽的,就像圣光的宏伟无法被我们猜想,冕下的深意也无法被我们揣摩,会允许歌队存在,正是有他的用意。”   有什么用意呢?   当然是为了排除异己啊。   这段胡说八道显然戳中了小骑士虔诚的内心,他的脸刷的一下子又红了,鼓起胸膛粗声粗气的说道︰“您说的很对!我竟然一时鬼迷心窍质疑了冕下,我会禀明团长接受惩罚的!”   “哈哈哈哈哈哈,”瓦伦丁朗声笑了起来,“不要那么严肃,亲爱的马可骑士,心中的迷障和外来的诱惑都是圣光对我等虔诚之心的考验啊!”   他抄着手靠在墙壁上,用带着笑意的目光打量着少年,柔和的说道︰“我真的是越来越中意你了,要是罗伯特不要你了,不如考虑来异端审判局?”   小骑士的脸已经红的快烧起来了,他后退一步连忙摆手,后来又像是反应过来似得,握拳捶胸行了个骑士礼,“不不不,我在入团的那一刻就发誓终生以一名圣殿骑士自居,当然您的好意我也……”   “好了!马可!别丢人了!”   一声大喝打断了年轻骑士语无伦次的解释,罗伯特抱着自己的头盔从远处走来,身边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戴着夸张礼帽的家伙。   “你难道看不出来裁决长是在开玩笑吗?”圣殿骑士团团长皱着眉走近了二人,那张坚毅的脸看起来很有几分威严。   “团长大人!”马可惊慌失措的立定行了一礼。   “哎呀呀,不要恐吓小朋友嘛,罗伯特,”瓦伦丁懒洋洋的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   “那你就更不应该背着我挖人了。”罗伯特骑士严肃的说道。   “那就是当着你的面就行了?”瓦伦丁把一只手搭上了马可的肩膀。   可怜的小骑士看看老大再看看大佬,紧张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日安,瓦伦丁裁决长,没想到刚分别不久就又见面了。”   跟着罗伯特骑士的男人看到三个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干脆自己上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哎呀,格里姆队长,”瓦伦丁像是才看到他一样惊讶的站直了身体,“这可真是太巧了。”   “格里姆队长有要事要向教皇冕下禀告,”罗伯特面无表情的解释道,“既然你出来了,那就好办了。马可,你去问问接班的汤姆,看看冕下现在有没有空。”   “好的,团长!”   小骑士接到命令便急不可耐的跑走了,火急火燎的样子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咬他的屁股。   “你看看,你看看,都把人家给吓跑了。”瓦伦丁又漫不经心的靠回了墙上。   罗伯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对等候在一旁的格里姆说道︰“我们先走吧,队长请跟我来。”   “好的,”格里姆笑容满面的对着瓦伦丁一抬帽子,“那我就期待着下次的再会了,裁决长大人,希望不要相隔太久。”   “啊啊啊,以队长的本事,我相信是不会相隔太久的。”瓦伦丁回以微笑。   罗伯特看着两个皮笑肉不笑的人实在是辣眼睛,也不再啰嗦,直接抬步向教皇办公室走去,格里姆也紧追在后,只留瓦伦丁一个人留在了走廊的拐角。   独自一人的裁决长悠然自得的倚着墙壁,手指在大腿上不紧不慢的打着拍子,双眼漫无目的的在周遭的艺术品上流连,他并不急着离开,因为总会有人返回来找他。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等多久,沉稳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脚步的主人越走越近,直到转过拐角,露出了真容。   “啧啧啧,堂堂一个圣殿骑士团团长,竟然要对歌队队长细心周到,罗伯特你可真是堕落。”头也不抬的发出嘲讽,瓦伦丁依然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你看上去像是对我忽视你表妹感到不满啊。”罗伯特骑士在他身边站定,脸上罕见的被一层薄薄的焦虑笼罩。   “你知道就好,”金发青年抬眼扫了他一下,眼角勾勒出了几分凌厉,“他算是什么东西,也能骑在辛西娅头上?”   “你不是也成天把我的弟弟当仆人用吗?”罗伯特学着瓦伦丁的样子靠在墙上,“咱俩谁也别说谁。”   金发青年轻蔑的一笑,“这是一回事吗?安迪是异端审判局的魔药师,我不会白养着他,辛西娅跟你可没有从属关系,你都能对着一个跳梁小丑装孙子,就不能对她行个礼?”   “装孙子”这个说法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罗伯特不禁发出了低吼︰“瓦伦丁!”   “怎么?我说的不对?”从衣兜里掏出烟盒,瓦伦丁从中抽出一根点上,又将盒子递到了骑士团长的鼻子下,“难道你有更好的词来形容你刚刚精彩的表现?什么时候区区一个歌队队长也能让圣殿骑士团团长亲自带路了?”   “吞云吐雾的家伙都是傻瓜,”厌恶的挥开烟盒,罗伯特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是普通的歌队队长,在我面前下跪都无所谓,可这个跳梁小丑偏偏是那位如今最为宠爱的玩物,那我这个骑士长也就不算什么了。”   “玩物?”瓦伦丁叼着烟转过头,恶劣的把白烟吐到了男人的脸上,“咱们的那位大人确实老眼昏花了,但还没到瞎的地步吧?”   “那你怎么解释他对格里姆日渐加深的信赖和宠爱?”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骑士长挥手驱散了带着魔药的烟雾,“他们几乎每日都要见一次,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你和我,就连巴勒特主教都……”   “你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罗伯特,”瓦伦丁傲慢的说道,就连刚刚爬上他肩膀上的打火机都配合的摆出了鄙视的姿态,“你以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会沉迷于肉欲吗?恐怕给他灌了药也站不起来了吧?”   没有去计较对方的暴言,罗伯特据理力争,“可他依然鞭打你啊!”   “所以我才讨厌和你们这群骑士打交道,统统都是榆木脑袋,”瓦伦丁又吐了一个烟圈,“老东西之所以打我,并不是为了肉/体的刺激,而是为了威慑。”   “威慑……”骑士重复了一遍,将这个词翻来覆去的在嘴里嚼。   “咱们的这位教皇,曾经也真的英明神武过,可随着年纪的加大,已经被无所不能的权力腐蚀透了的他逐渐感觉到了年富力强时无法想象的力不从心,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衰老,部下却每天都在变得更强大,对整个教廷的控制力也日益衰减,人们对他的情绪也由敬畏转为不以为然和同情,这些转变足以让一个不甘老去的人发疯。”   咬着烟蒂,瓦伦丁的声音如白雾般轻柔缥缈。   “就算是被赋予了神格的教皇,本质上依然是人,同样不能免俗。豢养娈童也好,排除异己也好,都是他为了摆脱无力感而走的偏锋。从年轻鲜活的肉体上寻求强大的错觉,从虐杀敌人上获得无往不胜的快/感。然而这条路也终将走到尽头,当他连寻欢作乐都无能为力时,又有什么能麻痹他呢?”   他说着,眼神穿过拐角望向通往教皇办公室的走廊,“到了离棺材板只有半步之遥的如今,无论是鞭打还是谋算,都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威慑和警告罢了。想想看吧,一个落入绝境的老人,他还会去寻求已经无法帮助他的东西吗?”   “权势!到了如今的地步,唯有权势才能让他焕发活力。”   “你是说,歌队之乱即将重演?”罗伯特凝重的问道。   “我是不知道那小子给老东西灌了多少**汤,但是让那只老狐狸真心信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弹了弹烟灰,瓦伦丁嘲弄的说道,“整个圣城,大概只有巴勒特最接近这条底线了吧?”   “圣典第八十九条——身体残缺者不能为教皇,”罗伯特低声说道,“巴勒特主教可惜了。”   “规矩是人定的,谁能说得准呢?”瓦伦丁无所谓的敷衍了一句。   这句话引起了罗伯特一个丝毫不符合骑士身份的举动——翻了个白眼,“格里姆突然说有重要的事情禀告,按照我的经验绝对不会有好事,你最好小心一点,他想要搞死你的心绝对比搞死我更要强。”   瓦伦丁叼着烟笑了一下,“说不定他想要搞死的是其他人呢?”   “还有谁这么惨能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啊?当初阿克辛怂恿冕下恢复歌队制度的时候,咱们两个可都投了反对票,”罗伯特冷哼了一声,“你当时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想到要有这么一个丑八怪今后会一直在我眼前出现,我就感到了圣光严苛的考验’,你也真是敢说。”   “那可不一定,毕竟我们的格里姆队长想杀死的人多的足以绕圣城三圈呢。”   说完瓦伦丁没有再多解释,而是抽出了嘴里叼着的烟,将它摁灭在罗伯特闪亮的盔甲上,“放心吧,大团长,没有人能重复我走过的路。”   盔甲上被留下一个黑点的罗伯特挑了挑眉︰“希望如此。” 第52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二步   在辛西娅原本的想象里,圣光教的高层都是以教皇为代表的怪物,哪怕披上慈爱的人皮,也依然在张牙舞爪,因此当与枢机主教领袖的会面充满了不知何来的脉脉温情时,她着实不知所措了一把。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她想着,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来化解感受到的不自然。   “说起来,女王陛下是第二次来访圣城了吧?”在茶水熏蒸的袅袅烟雾里,金发的主教温声说道。   “咕……是的!”她咽下了含在嘴里的茶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上一次是跟着姑母来的,大概是在两三年前吧。”   “啊,玛丽女王,她实在是可惜了,”巴勒特主教的嗓音里带上了淡淡的怀念,只是他的神色大部分都被蒙眼布遮挡,让人分辨不清真意,“不过这大概也是命运吧。”   “主教认识姑母吗?”辛西娅好奇的问道。   她的疑问得到了对方爽快的承认,巴勒特主教微微点头,抛出了一记深水炸/弹,“认识啊,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   辛西娅震惊的眨眨眼,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亲戚?您……主教您也有暗精灵血统吗?”   不怪她如此惊讶,暗精灵是被圣光排斥的种族,能够冲破血统束缚成为神职者的凤毛麟角。老实说,由于血统的限制,他们对圣光的忠诚度也大打折扣,像辛西娅这样的表面信徒满地都是,别说枢机教主领袖这样的大人物,有一个在异端审判局当差的瓦伦丁就已经够特立独行了。   “不,虽然暗精灵血统确实很令人向往,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巴勒特主教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来自位于沙漠绿洲的日精灵王庭,在我的祖母那一代,曾经与卡斯蒂利亚的王室通婚过,所以在族谱上,我与玛丽女王是表亲。”   辛西娅当然知道日精灵王庭,还有那群在沙漠中央挖石油的远方亲戚们,然而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下土包子,见到活生生的日精灵尚数首次。   在家庭教师的常识课上,日精灵被描述为有着璀璨金发和小麦色肌肤的碧眼美人,比起隐匿在阴影里发出致命一击的暗精灵,他们强健的身躯和矫健的身手赋予了其无与伦比的正面作战能力,据说就算是与蛮族那些傻大个进行对冲,日精灵也未必会输。   说白了,就是一群拥有惊人蛮力的颜值怪。   偷偷的打量着眼前的日精灵,辛西娅努力绷住不让自己露出围观稀罕生物的失礼表情,老师说过,在幽暗的环境中,日精灵会自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这也是他们称谓的由来。   半位面上的日精灵当然不会是纯血统,在辛西娅就快要把眼楮瞪掉的努力下,她终于在巴勒特主教周身发现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也算是佐证了这项传闻。   仿佛没有察觉到女王的小动作,巴勒特主教自然的转换了话题,“说起来你大概不信,我和你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呢。”   闻言一楞的小女王赶紧发动自己的大脑对记忆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然而毫无收获,假如她之前见过这么一位自带光晕效果的人物,是绝对不会忘掉的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他笑着做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动作,“我受玛丽女王和你的父亲约瑟夫亲王所托,为你进行了洗礼仪式。”   这事辛西娅还是第一回听说,自从约瑟夫亲王遇到了真爱之后,她这个长女就彻底被忽视掉了,忽视的久了,连她自己都忘掉了是否曾经也尝过被宠爱的滋味。   特地邀请红衣主教来为她进行入教洗礼,若不是经由巴勒特主教亲口说出,她绝对会当成一个笑话来听。   金发的主教对于自己给女王带来的震撼恍若不察,他的语气依然低沉温柔,“第二次见到你则是在两年多前,你随着玛丽女王来访圣城,遗憾的是,我只远远的望了你一眼,之后就再也来不及接触了。好在你当时看上去情绪尚可,似乎并没有被悲伤所缠绕。”   辛西娅花了点功夫去消化“被悲伤所缠绕”的意思,不禁发出了几声干笑,彼时距离她那位英雄老爹被救苦救难的野猪拱死才过了不到半年,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做女儿来圣城是为了死去的父亲祈福,确实应该皱眉锁眼,而不是欢欢喜喜的到处旅游。   实际上,她那时候还真的抱着旅游的心思来的,只不过这种小心思自然不能为外人道了。   打定主意装傻到底的辛西娅低头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再次抬头,就对上了巴勒特主教含笑的脸庞。   那嘴角的弧度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冷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心底。   闻名圣城的主教静静的“注视”了辛西娅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当然了,这只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辛西娅歪了歪头,看上去迷惑不已。   “哎呀呀,要是让一个小伙子这么说肯定难逃搭讪的嫌疑,好在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依然保持着青年外貌的日精灵向后依靠在了扶手椅上,仅仅是一个坐姿的改变,就让气氛紧张了起来,“辛西娅,我对你的了解,把你想象的多的多。”   “咕嘟。”   辛西娅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摸了摸胳膊上立起的汗毛,她把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男人,脑袋中警铃大作。   “你和约瑟夫亲王的关系并不好,”巴勒特主教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很难想象你会为了他的去世而伤心,可是你在圣城的生活依然忧心忡忡,因为你已经有了新的烦恼,一个关于夜晚访客的烦恼。”   他知道格蕾丝的事情!   男人的音调并不高,态度并不严厉,但辛西娅感觉自己的脑门上已经沁出冷汗了。   “哎呀,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再喝杯茶吧。”   巴勒特主教提起茶壶为辛西娅斟满了茶杯,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也修剪的圆润漂亮,只是此刻这些加分项都加剧了少女的恐惧和警惕。他将茶杯推向了辛西娅,无形的压力在二人之间弥漫,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喝一杯吧。”   盲眼的男子淡淡说道,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但辛西娅依然觉得自己被一道锐利的目光锁住了,她用颤抖的手拿起了茶杯,哆哆嗦嗦的往嘴边送。   直到烤瓷茶杯里的液体见了底,巴勒特主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女孩子多喝点水总是好的,特别圣城位于北方,总是比卡斯蒂利亚干燥一些。”   辛西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理智告诉她,但凡巴勒特主教没有得失心疯,就不会试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毒死她。   “瓦伦丁是个好孩子,”枢机主教不再试图逼着少女喝茶,而是继续了刚刚的话题,“虽然喜欢剑走偏锋,但依然是个好孩子。”   “当然了,辛西娅你也是个好孩子,”他笑了笑,“不要紧张,两个好孩子凑在一起,搞了一次恶作剧是无伤大雅的。”   明明是把陷害红衣主教的女儿,导致她被绑上火刑架的恶劣阴谋,在巴勒特的嘴里却轻描淡写的像是他们两个合伙一起打破了一扇窗户。   “但是辛西娅,我的孩子,”巴特勒的语调陡然一转,平稳中隐约透出了几分严厉,“大人们不去追究孩子的错误,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知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辛西娅的大脑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或许运转的太快,她感觉里面的铁锈都被甩了出来。   是警告还是提示?   如果是警告,他是在警告她本人还是透过她在警告表哥?   如果是提示,他又凭什么来提示几乎没有交集的她呢?单单因为玛丽女王和他是表亲?   辛西娅猜不透他的意思,可无论是哪一种,在初次的会面里上演都显得过于突兀了,巴勒特主教看上去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可他偏偏做了沉不住气的事,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下次交谈的机会了一样。   古怪,真的很古怪。   自打踏上圣城就萌生的无力感再次袭上了辛西娅的心头,面对这片各方势力盘综错节的土地,她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被重重迷雾所包围,只能跌跌撞撞的走一步看一步,哪怕明知道周围有无数人高居观众席,指望着她的表演来取乐。   辛西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巴勒特主教貌似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一时间,屋内只有烧开的水壶发出的咕嘟声,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主教大人,”门卫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板显得有些沉闷,“瓦伦丁裁决长前来拜访您。”   还没等房间的主人做出回答,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教士服的金发青年推开一脸无措的守卫走了进来。只见他几步走到书桌前,拎起茶壶倒出了已经冷透的茶水,就着辛西娅用过的杯子一饮而尽。   做完了这一切后,瓦伦丁拿着杯子对巴勒特主教笑了笑︰“跟冕下汇报了半天,真的是口干舌燥,跟主教大人蹭口水喝,希望您可别在意。”   辛西娅目瞪口呆的看着表哥一系列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为,倒是作为主人的巴勒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不忘摆摆手让门卫退出去。   “今天真是多亏了女王陛下,才能让你这个大忙人登我的门。”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我家表妹年纪上小,不太懂事,要是放任她打扰您,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瓦伦丁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抓着茶壶的手,精致的烤瓷壶直直的摔落在地,发出了一声脆响,就碎裂成了无数瓣。   “哎呀,您看我真是不小心,”罪魁祸首假惺惺的道歉,“我来帮您收拾了吧。”   也没去管巴勒特主教的反应如何,瓦伦丁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小只玻璃瓶,打开了瓶塞,将里面的紫色液体浇了一滴在茶壶的残骸上,就听到“滋滋滋”的腐蚀声响起,液体与瓷片接触的部位冒出了白烟,这一小滴液体迅速扩散,包裹住了所有碎片,不一会儿就溶解得一乾二净。   瓦伦丁弯腰将敞开的瓶口凑近重新团成球状的液体,就像是有自我思想一般,紫色的水珠重新蹦进了瓶子里。   “过几天我让安迪送过来一个新的茶壶赔给你,”将瓶子封好放回衣兜,瓦伦丁殷勤的说道,“您不是一直喜欢卡斯蒂利亚的工艺品吗?我让他挑一个好的送过来。”   在这期间巴勒特主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含笑面对裁决长的所有动作,此刻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了吗,瓦伦丁?”   “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格里姆,”美貌的青年收敛了虚假的笑容,霜寒占据了他的脸庞,“他已经去拜访教皇冕下了。”   主教闻言又叹了一口气。   辛西娅看了看自家表哥,又看了看端坐的主教,大概是都有日精灵血统的缘故,在单独面对他们其中一个的时候,很容易从姿容上联想到另一个,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怎么看怎么不像了。   一个如鸢尾花般艳丽而危险,一个像大丽花般端庄美丽,二者是如此的大相径庭,以致于一丝一毫都无法联系到一起去。   “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啊。”巴勒特主教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因为久坐而略显褶皱的衣袍,这位地上圣徒依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风度与优雅。   “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却也更像玛丽,”他微笑着对辛西娅说,“我虽然失去了眼楮,心却能看的更远。很抱歉刚刚吓到你了,请你原谅一个老家伙的难言之隐吧。”   “不,您并没有吓到我,”辛西娅言不由衷的说道,随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在那之前,跟您聊天真的很愉快。”   瓦伦丁瞥了茫然的女王一眼,没有出声。   “咚咚咚!”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门也又一次被人直接推开,只不过这一次站在外面的不再是瓦伦丁,而是全副武装的罗伯特以及数名圣殿骑士。   “巴勒特主教,”骑士团长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恭敬的低着头,“由于有人指控您违反了教廷圣典确立的法条,违背了圣光的教诲,我奉教皇谕令彻查此事,希望您能配合。”   辛西娅震惊的听完罗伯特的话,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巴勒特主教,却见对方依然冷静自持,他温声开口,仿佛来者并不是要缉拿他,“我能知道对方指控我违反了哪一条律法吗?”   “……是第九十六条。”罗伯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答复。   圣光教教典第九十六条,神职人员必须将一生奉献给伟大的圣光,禁止一切俗世行为,终身禁止结婚成家,禁止抚育后代,禁止与他人发生任何不正当行为,禁止与他人保持任何不正当关系。   “这可真是严重的指控,可我一个瞎老头子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又能做什么呢?”主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算啦,你们要调查什么都尽管调查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得罪了。”   罗伯特领着圣殿骑士进入房间,他用银色的锁链困住了巴勒特主教的双手,主教顺从的任由他动作,其他骑士则开始封存和记录房间里的所有物品。   “瓦伦丁裁决长、女王陛下,”男人处理完巴勒特主教后转身对二人说道,“从现在开始,这里由圣殿骑士团接手,鉴于二位与巴勒特主教接触过,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如有需要,我们会上门拜访,现在就请尽快离开吧。”   或许是辛西娅的错觉,她总觉得罗伯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像是在压着火。   “好的,我们知道了,”瓦伦丁将手搭上辛西娅的肩膀,拥着她向外走,“事关圣光的荣耀,我们一定会尽力配合。”   在走到被束缚的巴勒特主教身边时,他的脚步停了停,扭头对主教说道︰“我衷心希望不会在异端审判局的地牢里看到您。”   “我也不希望过去做客啊,”主教温和的回答。   瓦伦丁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注视着他掩盖在布条之下的双眼,冰蓝色的眸子闭上又再次睁开,推着辛西娅坚定的走出了办公室。   那个眼神里到底蕴含了什么,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第53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三步   被表哥揽着穿过了圣殿骑士组成的人墙,辛西娅忍不住想要回头再看一眼逐渐远去的办公室,却被瓦伦丁强硬的阻止了。   “保持迷茫的表情,”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回头!”   这么说着,他松开了少女的肩膀,上前一步变成了带领的姿势,这样一来就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连带着辛西娅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原本空旷的教堂此刻已经被巴勒特主教之事给彻底激活了,圣殿骑士二人一组,守住了每一道关卡,身穿着法衣的修士修女们在走廊里来来往往,个个步履匆忙。   瓦伦丁带着辛西娅融入了人流之中,在人心惶惶的大环境里,他们两个的举动就不再扎眼了。   然而在走到门口时,他们还是遇到了点麻烦。   “抱歉,裁决长大人,”用长矛拦住他们的圣殿骑士正是之前与瓦伦丁有过交谈的马可,“团长有令,不能放任何人离开盘石大殿。”   “那你的消息有些滞后啊,马可骑士,”轻松的把枪尖拨到一边,瓦伦丁耸了耸肩,“我身后的这位正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辛西娅一世陛下,鉴于如今的特殊情况,我需要把女王陛下护送回落脚处。”   “这……”年轻的骑士迟疑的看了辛西娅一眼,还是选择了坚守命令,“我并没有接到这个通知。”   面对貌似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瓦伦丁笑了,“你可要想清楚啊,我再重复一遍,这位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卡斯蒂利亚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如果阻挠她离开,会被视为扣押一国元首,到时候就会演变为外交问题。”   他揣摩着少年的表情和心理,特意顿了顿,留下了足够对方消化的时间,方才继续说道︰“就算是教皇冕下也不会想在这个关口节外生枝,况且我们的举动已经得到了罗伯特团长的允许。”   “得到了团长的允许吗?”少年明显因为这句话而动摇了。   瓦伦丁没有撒谎,但也离实话实说差的很远,罗伯特的原话是“呆在房间不要外出”,却没有提及呆在哪里的房间,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恰好让他找到了空子可钻。   一名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遭到了检举,无论巴勒特主教清白与否,对于圣光教而言都是一桩轰动性的丑闻,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教皇不会让这条消息传出盘石大殿半步。   作为巴勒特主教最后的交谈对象,辛西娅想要逃脱调查基本是不可能的,偏偏少女打进城后就被他带来了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官方记录,继续呆在这座神权横行无忌的教堂里,她就等于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可以被为所欲为,哪怕彻底失踪,教廷也能撇清关系 ,但走出去以卡斯蒂利亚女王的身份被接待就大不一样了。   格里高利六世再疯狂,也不会轻易对一国元首喊打喊杀,实际上,在对外事务方面,教皇不可避免的受到多方制约,远没有对内那般为所欲为。   能否走出盘石大殿的大门,对于辛西娅而言,几乎是生与死的区别。   想通了这个道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晰了。   “让开。”   从踏入圣城就以乖宝宝形象示人的女王从裁决长的身后走了出来,只见她眉头微皱,面色透露出不虞。   “我乃卡斯蒂利亚之王,尔等此情此举,是想要对我国宣战吗!”   要是面对罗伯特这种老油条,再怎么用身份施压也不会有一点效果,然而马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楞头青,还不通晓圣光教的流氓手段,因此辛西娅态度越强硬,他反而越动摇。   “扣押君王可是非常严重的挑衅,马可你千万要想清楚。”瓦伦丁在旁边附和道。   面对二人的一唱一和,新晋圣殿骑士马可小朋友是真真切切的犹豫了。   不得不承认,瓦伦丁之前的搭讪效果非常之好,不仅一举扭转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糟糕的形象,消除了对方天然的敌意,还用一段挖墙脚的插科打诨给自己盖上了“团长朋友”的鉴定章,现在,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既然团长已经同意了…”纠结的骑士显然相信了瓦伦丁之前的说辞,他边说边收起了长枪,“那你们就过去吧。”   也是辛西娅运气好,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圣殿骑士团值班的人手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此刻增援未至,只留马可一人守护殿门,若是再有一位骑士在场,都不会如此顺利。   得到了守门人的应允,辛西娅立即向门外走去,等到她整个人重新沐浴在了阳光里,才察觉后背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沁透。   瓦伦丁紧随着辛西娅走出了盘石大殿,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嘴里呼唤着在此地等候的部下的名字,“安迪?”   “首领!在这里!”   蹲在树荫下的红发审判官猛的蹿了起来,他身旁依靠在树干上的娜塔莎也注意到了走出大门的二人,赶忙跟在安迪后面跑了过来。   “陛下,”侍女长原本因重新见到女王而缓和的面庞在敏锐的察觉到辛西娅的不妥时又绷了起来,“您怎么了?”   辛西娅摇了摇头,婉拒了她的关心,“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安迪,你立即带领她们两个前往圣事部登记。”   瓦伦丁的吩咐简短而又急促,在辛西娅的印象中,自己这位表兄一向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比起平日里的优雅自如,现在的表现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失态了。   不过这也行侧面上表明了事态到底有多危机。   或许是同样从首领不同寻常的态度里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安迪并没有询问缘由,而是爽快的接下了任务,“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得到了部下承诺的瓦伦丁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辛西娅的身上,他压低了声音,乍听上去竟与巴勒特主教有了几分相似。   “两件事,”他轻轻说道,锐利的眼神与辛西娅相接,“第一,守口如瓶,无论别人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第二,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有任何进食行为,食物不要吃,水也不要喝,一定要做到。”   第二项要求显得有些匪夷所思,看着表哥认真的表情,辛西娅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壶已经被毁尸灭迹的茶水,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瓦伦丁赞许道,只是碍于正处于盘石大殿的门口,不能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   鉴于时间紧急,安迪等到首领叮嘱完就督促辛西娅和娜塔莎赶快行动起来,他不顾娜塔莎的极力反对,用堪称粗暴的动作拎起了辛西娅的后衣领,大步向圣事部所在地点走去。   悬挂在半空中的辛西娅巴住安迪的胳膊稳定身形,她努力扭动脖子向后看,只看到了金发青年重新踏入盘石大殿的背影。   圣事部做为圣光教的基础机构之一,掌管着各项圣礼的执行以及对外事宜,出于方便的目的,它的总部坐落在圣城的入口处,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小楼,与其他豪华的教堂相比,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意味。   然而对于已经深入到圣城核心地带的辛西娅他们来说,这段路程就一点也不方便了。   安迪健步如飞的向城门方向赶去,对于一个文弱的魔法师而言,他的体力好的都有些惊人了,他保持着拎着辛西娅的姿势,半点没有甩手给战士出身的娜塔莎的意思。   深切感觉自己是个菜篮子的辛西娅这一路被颠的分分钟要出馅,只不过她的肚子里除了茶水也没有什么剩余了,被放回了地上也只能捂着脖子发出几声干呕。   安迪宣布︰“好了,我们到了。”   在娜塔莎的顺气与搀扶下,身娇体弱的女王陛下颤巍巍的跟在红发修士的身后,走进了传说中的圣事所。   “请一零四号到二号窗口办理业务!”   “请一零四号到二号窗口办理业务!”   一迈进圣事所的大门,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大厅里回荡,引得在等候区里排队的人们一阵骚动,最后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拨开人群走到了埋首在一堆文件山里的修女面前,她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个写有数字“4”的标牌。   “我是……侯爵夫人,”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我要预约下半年的红衣主教洗礼服务……为我刚出生的小孙子。”   “一百零四号,预约洗礼服务,”脸上有着雀斑的修女推了推眼镜,拿着羽毛笔在纸上潦草的记录着什么,“下半年还有空闲的红衣主教还剩三位,您看一下比较倾向于哪位。”   说完她将一张纸推了过去,老妇人接过纸,从怀里掏出了水晶镜片佩戴上,仔细的阅读纸张上的内容。   “为什么没有巴勒特主教?!”洪亮的声音表明了主人精神矍铄。   “巴勒特主教一年只为一位洗礼,顺带一提,他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年后,我们建议您选择……主教,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经验丰富。”修女用热络的口气像老妇人推销道,仿佛她们谈论的并不是一位位红衣主教,而是肥皂之类的东西。   “……那就他吧。”   没有约上巴勒特主教的老妇人兴趣缺缺,勉为其难的选择了一位,然后就拄着拐杖无精打采的离开了桌台。   修女直接按下了桌角上的机械铃,接连不断的铃音响起,穿透了略显嘈杂的环境,清脆的女声再次出线︰“请一百零五号到二号窗口办理业务!”   “请一百零六号到三号窗口办理业务!”   安迪走到门口的服务台前,对着正在报号的修女点了点头,“外宾来访,最高级。”   修女闻言好奇的打量了他身后的两位女性,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娜塔莎身上。   “请到二楼的贵宾接待处登记。”她答道。   得到了回复,安迪转身对身后的少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辛西娅在修女惊讶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往二楼的楼梯。   “这里是圣城最贴近于俗世的地方,”安迪走在她旁边解释,“话虽如此,来这里的人也基本上等于放弃了晋升,这也是圣事部虽然重要,却只有普通修士修女的原因。”   二楼不愧在名字上有了“贵宾”两个字做底气,看上去比一楼高端洋气了不少,起码他们舍得在墙上挂幅画了。   贵宾办事处的负责人是一名穿着黑色教袍的修女,花白的头发和笑起来眼角浮现的鱼尾纹,无不说明她已经上了年纪。   “啊,这不是安迪审判官吗?你出现在这里,是否说明瓦伦丁裁决长也回来了呢?”修女笑眯眯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慈祥的不得了。   “琳娜修女,愿圣光照耀你的生活,”安迪没有回答对方抛出的问题,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了教皇的回函,“我身后的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这是教皇冕下对于她来访的批复。”   事实证明,琳娜修女年纪虽然大了,办事依旧利落,她很快就做好了登记工作,还为辛西娅安排了风景最好的客房。   “虽然房间不算大,但可以看到盘石大殿的尖顶和整个纯白广场。”她这么说着,将钥匙交到了辛西娅手里。   等到三人走出圣事部的二层小楼,辛西娅依然觉得脑袋晕晕的,明明都处于圣城之中,这里跟如临大敌的盘石大殿却好似两个世界。   她克制不住的想起一楼大厅里等待的信徒们,他们还在快快乐乐的期待着被红衣主教赐福的荣誉,却不知道,被他们渴求的对象已经被卷入了暴风眼之中。   就像她预料不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第54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四步   走了官方流程后,辛西娅正式入住了圣事部所属的花园洋房,洋房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一楼是内置的小礼堂,二楼才是居家设施,虽说设计的精致小巧,但以穷奢极欲的暗精灵的眼光来看,未免有些寒酸,好在视野如琳娜修女所说,角度正好可以眺望到盘石大殿的尖顶不说,还可以将美轮美奂的纯白广场尽收眼底。   拨开被风吹起的窗纱,辛西娅向外看去,原本在广场中央放声高歌的歌队已经不见了踪影,没有了这群载歌载舞的人,广场怎么看都有些空旷。   想起那个戴着高礼帽的卷发男孩,辛西娅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烦闷,从表哥与巴勒特主教交谈的寥寥数语里不难看出,这位歌队队长在此次事件里必然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   “扮演反派角色难道不是我的活儿吗?”   发觉工作被抢的辛西娅心中危机感油然而生,不禁发出了不满的嘟囔。   “无论横看竖看,神秘杀手组织的幕后老大都更加适合搞阴谋吧?歌队什么的,一听就是个不正经的卖笑团伙…”   然而抱怨也并没有用,圣光教的水太浑,每一条人畜无害的小鱼身后都可能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海怪。   门“吱啦”一声被推开,娜塔莎单手举着成堆的杂物走了进来,安迪送她们到门口就急匆匆的跑掉了,余下一主一仆自食其力。   嘴角抽搐的看着娜塔莎大大咧咧的把手里东西砸到地上,辛西娅感觉自己的额角血管突突跳。   不管平日里装的再怎么象样,娜塔莎大小姐冷艳的外壳下面毕竟是颗汉子的心,一轮到细致活儿就容易露馅儿。   侍女长对女王的腹诽毫无所觉,她拨拉开眼前的杂物山,试图从里面找到床单和被套。   我没有被照顾死真是个奇迹。   辛西娅看着她粗暴的把床单从台灯和茶具下面抽出来,表演了一出“抽桌布”的好戏,回想起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颇有些心有余悸。   或许是错觉,自打经过皮歌王国那一次争论之后,娜塔莎在二人独处时原形毕露的次数呈直线上升的趋势。   “陛下?”   性别认知错乱的冷艳御姐好不容易扒拉出了正确的桌布铺到了圆形茶几上,抬头就看到自家女王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   “您不满意这里的环境吗?”对于自己才是女王不满意根源这一残酷真相毫不知情的娜塔莎茫然的问道。   辛西娅摇了摇头,哪怕是凯姆特王国的奥古斯都皇帝来也得住在这里,她一个全世界倒数第五的渣渣,还有啥可不满意的。   自己搬开椅子放到茶几旁边,辛西娅一屁股坐上了背对着堆放的杂物们,对于青梅与被单奋斗的英姿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娜塔莎什么都好,读书写字干架样样精通,还跟她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就是不会干家务,每次都能搞的跟分尸现场一样恐怖。   悉悉索索的物品碰撞声时不时从身后传来,搅得辛西娅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从表面上来看,成功离开盘石大殿的她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可不安依旧在心底弥漫,这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预警。   被直觉救了好几回的她相信,在这座圣城里,有人非常乐意看到她倒霉。   “到底是哪个闲的蛋疼的家伙啊……”   十五岁的少女为这个结论撅起了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相比之下,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正处于暴风眼的瓦伦丁。   跟辛西娅这只跑进狼窝的小绵羊不一样,圣城本身就算瓦伦丁的半个主场,在成为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之前,他在这里度过了足足二十年,深谙其中的生存之道。   大概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就在娜塔莎将擦好的花瓶与茶具摆上茶几,有规律的敲门声就传了回来。   这着实有些诡异,她们现在可是在二楼啊!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娜塔莎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身体贴在墙壁上,一只手握住门把。   “是谁?”她低声问道。   “圣殿骑士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副团长斯考特有事拜访辛西娅一世陛下。”   圣殿骑士团?他们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辛西娅将这些信息迅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对着娜塔莎缓缓摇了摇头。   收到了信号的侍女长收起了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匕首,整理了一下衣袖,缓缓拉开了门。   谁知门刚推开一个缝隙,一只盾牌就卡入了其中,一股巨力也随之而来,娜塔莎当机立断一个后跳,躲过了这一波冲击,而门没有了支撑力,被一下子撞了开来。   一个手握盾牌的高壮骑士闯进了房间,在他身后,两排骑士鱼贯而入,将辛西娅和娜塔莎团团围住,而最终走进房间的,则是一名面目严肃的中年人。   “打扰了,”他的声音和外表一样冷厉,“我是考斯特,时任圣殿骑士团副团长,因为巴勒特主教的事情前来拜访女王陛下。”   “拜访?”背对着他的辛西娅发出了一声冷笑,“你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是想抓捕我吧?”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茶几走到了考斯特的面前,直视着对方。   “没有知会主人一声就夺门而入,这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做法?你们的骑士精神呢?”   考斯特显然也没有想到传闻中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会是这么一个像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不由得一楞。   他是圣殿骑士团的老人了,却一直与团长罗伯特不睦,因此在当初教皇为女王加冕时被留在了圣城主持工作。这次罗伯特在盘石大殿亲自监控巴勒特主教,其他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身为副团长的他头上。   虽然考斯特没有见过辛西娅本尊,却多多少少听过几耳朵风言风语,无论是宣布血之复仇还是悍然发动对皮歌王国的战争,都容易让人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铁血的形象,而非楚楚可怜的少女。   现在他见到了辛西娅,脑子里不由的“嗡”了一声,此前考虑到万无一失而做出的安排,在对像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时,大概会弄巧成拙。   果不其然,辛西娅此言一出,包围着二人的圣殿骑士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他们一向以美德与高尚自居,这次竟然用如此失礼的态度来对待两名女性,别说旁人了,连他们自己个儿都觉得是在欺负人,被对方点破以后就更难堪了。   想到这里,胆子大的不禁将埋怨的目光投向了下达命令的副团长。   考斯特哪里不明白他们这群楞头青的想法?   本来他在团里威望就比不上团长罗伯特,不然又怎么会被一个年轻人压的死死的,在新入团的年轻骑士中更是如此。偏偏罗伯特楞是将经验丰富的骑士都安排在了盘石大殿,逼的他只能带领眼前的这队小屁孩行动。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时间肯定不能倒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此事涉及一位红衣主教的名誉,我也不得不慎重行动,还希望陛下能够多多理解,”考斯特轻轻一句带过了之前的举动,好像那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我们的来意想必您也很清楚……”   “我不清楚!”辛西娅没等听完就打断了他,像是赌气般的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你们莫名其妙的闯进了我的房间,这件事不解释清楚就没完!”   “您怎么会不清楚?”一连串的不顺心也将考斯特的耐心一点点被磨尽,他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巴勒特主教在被监管之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陛下您,这点我们就不要装傻了吧?”   “那又如何?”辛西娅挑了挑眉,“我确实去见了巴勒特主教,却是由你们的罗伯特团长引见的,在那之前,我和主教根本就没见过面,在会面的时候也没说上几句话,你们就一群人呼啦啦地冲进去把我赶出来了,现在竟然还有脸来问我?”   女王的话语可谓是毫不客气,然而配上她那张娇俏的脸蛋反而油然而生出一股小孩子撒娇的错觉,仿佛冲她发脾气是多什么不可理喻的行为。   考斯特压了压火气,“陛下说与主教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恐怕言过其实了吧?在我们的记录里,您的入教洗礼就是由巴勒特主教主持的。”   “我的父亲邀请巴勒特主教为我施礼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唇瓣,辛西娅一副天真散漫的模样,“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洗礼仪式是七件圣事之一,施洗者对于被施洗人犹如代父母,卡斯蒂利亚一直都是圣光的忠实追随者,难道您作为女王要否认洗礼关系的神圣性吗?”考斯特冷冷的质问。   辛西娅闻言歪了歪头,她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今日去圣事部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看到有一大堆贵族聚集在那里,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子孙争取一个得到红衣主教赐福的机会,我的父亲这么做难道不对吗?”   “还是说,他们争取的并不是赐福,而是想要与红衣主教建立所谓的神圣关系吗?”她继续说道,“在场的诸位骑士中恐怕也有人接受了高阶修士的洗礼吧?难道大家都是为了与上位者建立神圣关系吗?”   实际上还就是这么回事,不然都是洗礼,让谁洗不好呢?只不过这些弯弯绕是绝对不能摆上台面的,更别说让神职人员自己承认了。   “您这是顾左右而言它。”   “不不不,亲爱的副团长,”少女摇了摇头,“我的父母邀请巴勒特主教为我洗礼,是看中了他品性高洁,而不是贪图他的地位,就跟圣事部的那些贵族一样,丝毫没有龌龊的心思,而主教他呢,答应我父母是出于慈爱之心,也没有任何个人诉求。”   “所以我们直至今日,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而交集的起因却是教皇冕下答应与我会面的回函。在对圣光的信仰上,巴勒特主教即是我的父亲,他指引这我前行的道路,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确确实实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圣殿骑士团是直属教皇的武力集团,他们选人的重点向来放在忠诚与武技上面,口才往往只能勉强算个加分项,而瓦伦丁则是神甫出身,论能言善辩,大概没有人能够胜过肩负着传教大任的他们。辛西娅仅仅袭承了表哥的三分功力就将一个经验老道的圣殿骑士说的哑口无言,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也就是说,陛下您与巴勒特主教并不熟悉,是吗?”考斯特干巴巴的说道,“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将你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告诉我了?”   “介意倒是不介意。”辛西娅如有所思的说道。   “那就赶快……”   “哎呀呀,我还没说完呢,不要那么心急,”少女挥了挥手,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淑女可不能语速过快,骑士大人也理解一下女孩子的辛苦呀。”   当了一辈子老光棍的副团长哪里懂什么女孩子的辛苦,不过在看到周围的年轻骑士都在偷笑后,他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注意淑女修养,辛西娅的语调变得平缓了许多,只是内容就不那么美妙了,“我与主教的对话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内容,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大概是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考斯特一时间竟楞住了。   “副团长你年长于我,我也是很尊敬你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与我平级,”辛西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进中年骑士,“请你搞清楚,我,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而你,只是个骑士团的副团长而已。”   “凌驾于帝王之上,那是只有教皇冕下才能获得的崇高荣誉,而你,没有资格。”   在场的所有圣殿骑士都为女王这一宣言惊呆了,他们已经习惯了信仰带来的无往不利,各国权贵哪个敢像辛西娅一样给他们脸色看?又有谁会跟他们一定要分出个高下等级?反正神权高于王权才是唯一的真理。   可偏偏,她所说的又是确凿的事实。   驳斥辛西娅的言论等于宣告自己与教皇同级,这种话打死考斯特也不能亦不敢说出口。   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恨恨的想到。   “既然陛下这么说的话,想必是不想对我打开心扉的,着实令人遗憾,”中年骑士的语调透出了一股子阴冷来,“既然您说唯有教皇有资格倾听,那就请您直接对冕下说吧。”   他说着对身旁的圣殿骑士一点头,对方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只水晶瓶递到了他手上。   考斯特捏着水晶瓶,展示给辛西娅看,“我郑重的代表教廷邀请您出席巴勒特主教的内部审判会,请您在那时向教皇冕下复述你们当日谈话的内容,为了圣光的荣誉,请您喝下这瓶浓缩的圣水,向信仰发誓一切所言具为真实。”   他将盛有圣水的瓶子递向辛西娅,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娜塔莎在此刻动了,只不过她不是接过瓶子,而是用手牢牢地将它扣死在了考斯特的手里。   “……陛下,您这是何意?”中年骑士的眼神瞬间凶狠了起来,周围的圣殿骑士也蓄势待发。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副团长!”辛西娅气势汹汹的回应,“你想要一个暗精灵喝下圣水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她以一声高喊表达了自己的愤慨,“谋杀!你们竟然想要谋杀我!”   考斯特这回可是真的懵住了,这也不怪他,暗精灵一直偏安一隅,只有极少数在外面作为雇佣兵活动,他由于职责的原因又是个万年圣城家里蹲,饮用圣水又是做惯了的流程,就算知道世界上有些种族被圣光所排斥,一时间也无法对号入座。   不光是他,就连罗伯特当初在卡斯蒂利亚的那场圣餐仪式上也没想起过这茬。   这下可真是彻底尴尬了,考斯特甚至开始怀疑他为了揽功接下里的这个活儿到底是不是臭小子罗伯特挖的坑了,这哪里是女王,简直就是个祖宗!   “拒绝与我对话,也拒绝饮用圣水,对于您是否会在审判庭上说实话,我不得不保持怀疑态度了。”   “这个您大可放心,”辛西娅微微一笑,“您可以派人驻守在这座洋房周围,我来这里是为了觐见教皇冕下,既不会跑也不会躲。假若我的出现能够为教皇冕下分忧,我也一定会出庭知无不言。”   “只不过,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源自言不由衷的誓言,而是发自于对圣光和教皇冕下的忠诚还有尊敬。”   “啪啪啪!”   考斯特撤回了伸出去的手,将水晶瓶还给年轻的骑士,用空闲的手鼓起掌来。   “精彩,真精彩,”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好话可都让您给说尽了,我实在是敬佩。既然您有充分的理由来反驳我,我也不再强求,只是有一个要求还是希望您能满足我。”   辛西娅也笑了,“说吧,我听听看? !”   男人收敛了脸上不成样的笑意,正色道︰“教皇冕下已经决定召开针对巴勒特主教的内部审判会,您也清楚,主教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处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无穷的祸端,因此冕下希望这场审判会要全程保密,不能让外人窥探。为了冕下这一旨意,我们恐怕不得不麻烦您伪装成修女来参加审判会。”   拒绝考斯特的个人行为和违逆教皇的意思可是两回事,辛西娅思考了一会,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遵从冕下的意思的。”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我……”   现在考斯特只要一听到她说“只不过”就感觉到头疼,“您就爽快点告诉我吧。”   “哦,”辛西娅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部,非常认真的对着这个年龄足以当自己叔叔的男人说,“一定要准备一件胸围大点的啊,不然尺寸不合适穿不上咋办?”   她果然非常爽快。   然而她爽快了,别人就爽快不了了,面对如此豪放的话题,老光棍考斯特只能丢下一句“知道了”就带着一众小光棍落荒而逃。   等到圣殿骑士们一走,辛西娅就捂着肚子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啊啊啊啊!好吓人啊!人家本来饿着肚子好要这么拼!好委屈嘤嘤嘤!”   纯爷们娜塔莎看着浑身蹭的脏兮兮的女王和还没收拾好的满屋子杂物,也心酸的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陛下,您换一件干净的衣裳,这件等我收拾完就去洗。”   此言一出,满地打滚的女王蹭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惊恐。   “不不不!我错了!我不在地上乱蹭了!真的!衣服是无辜的啊娜塔莎!我自己洗!真的我自己洗!”她发出了哀嚎。   圣光在上,到底是哪个家伙提出来让娜塔莎来当侍女长的?如果她那几条壮烈的裙子会说话,那必然只有三个字︰   人!干!事! 第55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五步   来势汹汹的圣殿骑士团灰溜溜的撤退了,然而辛西娅的苦难并没有到尽头。   “我大概是最接地气的女王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辛西娅正坐在花园的小木凳上,眼前放着一个大木盆,袖子全部撸的高高的,用小身板和盆里的脏衣服奋斗。时不时路过此地的神职人员投来诧异的目光,想必他们对于卡斯蒂利亚的穷困有了新的感受,与此相对的,身后的洋房里不时传来可疑的碰撞声,她拒绝去想象娜塔莎到底在里面搞什么鬼。   “不是哦,”幽幽的男声从耳边传来,“卡拉顿公国的皇宫都是不设守卫的,他们的臣民可以随意进出那里,巴拉奇联盟的主席夫人也会每天都跟臣民一起快乐的做针线活。”   辛西娅猛地扭头,就看到安迪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身边,嘴里还叼着一根草,看上去像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你怎么在这里?”她眼角抽了抽,“表哥那边不要紧了吗?”   “是瓦伦丁裁决长,我的女王陛下,”安迪一边刨草一边纠正道,“小心隔墙有耳啊。”   辛西娅受教,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你怎么不陪在瓦伦丁裁决长身边呢?”   “考斯特那个废物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要是没有行动也不必在异端审判局混了,”吐出了嘴里的草梗,安迪又换了一个新的,“要是放任你一个人面对那伙穷凶极恶的壮汉,可不是我这种绅士会干的事情。”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穷凶极恶啊,”耿直的辛西娅吐了句槽,“而且你明明就放任了啊!”   “不不不,”青年摇了摇手指,还搭配着摇头晃脑,“我当时就在门外哦,只是见到陛下能够应付才没出现,我可不敢疏忽职守,不然哪怕有老哥拦着,首领也会冲过来掐死我的。”   “老哥?”辛西娅抓住了重点,“安迪你有哥哥吗?”   “有啊,”对方漫不经心的回答,“不仅有还身居高位哦,跟我这种不成器的无名小卒完全不一样,是个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呢。”   “哎?也在圣城里吗?!”   安迪瞥了辛西娅一眼,见她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才说道︰“对啊,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哥哥你也认识,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罗伯特。”   这个劲爆的消息把辛西娅炸得一蹦三尺高,“你和那个罗伯特竟然是兄弟?!”   “干嘛啊,这副见了鬼的样子,”安迪不满的斜了她一眼,“喂喂喂,裙子快进盆里了!”   提了提差点掉进木盘的裙摆,辛西娅拿搭在桶壁的毛巾擦了擦手,搬着小板凳往安迪身边挪了挪。她凑近了青年的耳朵,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们是一对爸妈生的吗?”   “我们确实长得不太像,”听到如此失礼的言论,安迪却一点也没生气,他反而撩起了挡住半张脸的刘海,“他更像父亲,我比较随母亲。”   话虽这么说,其实仔细观察对比的话,虽然做不到一眼就认出有血缘关系,但罗伯特和安迪在脸部轮廓上还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他们一个脸上有疤,一个刘海遮脸,无限淡化了这点相似。   “圣城的高层基本都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安迪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这可真是为难罗伯特了,心疼他。”   辛西娅闻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好像情绪不太好呀。”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可是家族的叛逆啊,”这么说着,安迪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外逃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要回来看老哥的脸色,就算我一直没脸没皮,被踩一捧一也会觉得不爽啊。”   圣殿骑士团团长的亲弟弟成为了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心腹当然不是能够被这么简单一句带过的事情,其中涉及的利益输送与交换足以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把任何胆敢探寻的人死死地束缚住。   怂的理直气壮的辛西娅自然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于是她很有眼色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这么看来,考斯特副团长说的是真的啰,就是教皇冕下要我列席巴勒特主教的审判会一事。”   “啊,是真的,但也是假的,”安迪咬着草梗含糊不清的说道,“教皇确实在考虑让你列席,但并没有让圣殿骑士团的人来接你,毕竟巴勒特主教的身份太过特殊,对于他的审判每一步都要慎重,让你这样的外人参与进来,绝对不是冕下的本意。”   “你是说考斯特副团长在撒谎?”辛西娅嘟着嘴,“说好的骑士精神呢?”   青年摇了摇头,“考斯特或许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如果他有一丁点这方面的脑子,以他的资历都不会被罗伯特给越过去。”   圣殿骑士团从创建那日起就直属于教皇,只听从教皇一个人的命令,其他人就算是红衣主教也休想指挥动,说白了就是教皇的私兵,而格里高利六世绝对不希望这样的属下思考太多。   “别看考斯特长了一张心机婊似得脸,其实意外的是个一根筋,他一直当不上团长也是吃了长相的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腿脚,安迪伸了个懒腰,“他会行动一定是接到了相应的命令,只不过是有人篡改了这个命令。”   少女仰着脸看向他,“篡改命令,这种事可以做到吗?”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但偏偏在这座城里,有一群人可以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安迪并没有把话说完,仅仅是点到为止,然而辛西娅的脑海里还是瞬间闪过了“歌队”这两个字。   这件事其实很容易猜透,瓦伦丁说过,歌队曾经因为过大的权势而被上一任教皇取缔,可单单的歌舞表演怎么就能获得权力呢?结合歌队队长在纯白广场上的宣言就很明显了,歌队的势力是由“传话”这一行为延伸出来的。   加上巴勒特主教受审一事本来就是由歌队挑起来的,是谁篡改了命令就很明显了。   “是想要让我的不请自来惹恼教皇冕下,还是有什么其他后手在等着我?”她喃喃自语道。   然而,辛西娅还是很是不解,到底是谁这么闲的蛋疼还要顺手黑她一把?这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人看透了她伟大的前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搞她?   这也太富有前瞻性了啊!这得对她这个万年废柴有多强的信心啊!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统一大陆啊!   想不通,辛西娅怎么都想不通,这件事从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简直像是有人知道结果后逆推了过程一样。   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真相的少女想的脑仁都疼,如果不是这次实在太离奇了,她才不会让脑子运转到这个地步呢,这下可好,消耗的能量回去大吃三天都不一定能补回来。   算了吧,反正不跟着对方的步调走就行了。   辛西娅委屈的揉了揉脑门,放弃了深入思考。   “要是考斯特再来我要怎么办?”她双腿岔开坐在凳子上,双手扒住凳沿,烦恼的晃了晃上半身,“我总不能说,你这是假消息!我不要去吧!”   要是她敢这么横,那真是分分钟要打起来,怎么看她和娜塔莎两个人也干不过对面一群壮汉啊!   “我倒是希望小辛西娅你去试一试,”被她逗到的安迪发出了一声闷笑,“不过安心啦,首领已经说服了教皇冕下让你出席,相关的命令会很快传达到圣殿骑士团,到时候考斯特自然就明白自己被耍了,我到时候会陪同圣殿骑士来接你的。”   “我还真要去啊?!”辛西娅闻言差点晃了个仰倒。   红发修士双手抱胸,还顺便压了压腿,一派悠闲的样子,“没办法啊,巴勒特主教面临着非常严重的指控,首领身为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是肯定要参与审判的,到时候忙起来可就真的顾不上你了,与其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如干脆把你搞到眼皮底下更安全。”   “表哥……哦不,裁决长大人那边情况不太好吗?”辛西娅皱了皱鼻子。   安迪听到了她口误,这次却没有纠正,反而顺着说了下去︰“情况不太好的并不是首领,而是巴勒特主教,指控方握有足以动摇教皇冕下对其信任的证据,光从这方面来看,其实非常了不起。”   在圣光教中,教皇的权势无人可比,但也并不是全无制约,大概是考虑到后世会出现的各类情况,初代教皇在去世前亲手建立了枢机院。这个机构由三层枢机团构成,涵盖了从普通的执事到做主一方的主教在内的所有神职,是教皇治理圣光教最为得力的助手和顾问,甚至枢机主教还享   有参选教皇的资格。   说是助手和顾问,其实就是变相的一种制约。   没有喜欢站在权力巅峰还要被制约,哪怕是拥有“圣光代言人”称号的教皇也是同样,在这种情况下,统领枢机院的枢机主教领袖一职就显得尤为重要,更是教皇铁杆心腹的不二标志。   巴勒特主教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呆了十五年,毫不夸张的说,他是教皇最为信任的人。可如今,这个最为信任的人,却要面临着教皇发起的审判,这个展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匪夷所思了。   “品性高洁,还是个不能当教皇的瞎子,我要是冕下的话,我也喜欢他,”安迪在原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脚腕,“然而,对方指责主教违反了圣典第九十六条,也是掐准了主教的死穴。”   格里高利六世能够容忍巴勒特主教干尽一切违反教规的勾当,却容不下欺瞒。如果巴勒特主教真的违反了教典,就意味着他把教皇蒙在了鼓里整整十五年,还骗走了“圣徒再世”的盛赞,跟耍猴也没两样了。   本以为自己驯养了一条濒死的野狗,结果对方早已偷偷长出了新的獠牙,这是教皇绝对无法容忍的。   “如果能知道对方具体指证了什么罪责就好了,”安迪耸了耸肩,“然而这次捂的实在是太好了,别说是我们,罗伯特都不知道对方拿出了什么证据,毕竟第九十六条包含的内容还是挺多的。”   “等等,”辛西娅举起手打断了安迪的话语,她精致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恍然大悟,“听你的意思,巴勒特主教和表哥原来是一伙的吗!”   话音未落她就“呀!”的一声摀住了嘴,她又把喊习惯的称呼给叫出来了。   安迪这此倒是没有指责她、反而像破罐子破摔一样摆了摆手,“随你吧,爱叫什么叫什么。”   “现在不怕隔墙有耳啦?”辛西娅鼓起了脸颊。   “不怕了,毕竟人家都已经把耳朵伸到咱们的嘴巴边啦!”   安迪爽朗的给出了回答,只见他抬高手臂迅速一挥,原本空无一人的位置就传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那声音有些过于尖利,一时间竟分出不出男女。   傍晚的余晖打在泛起涟漪的空气上折射出道道波纹,一个高大的人形逐渐在空地上显现,那是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只不过没入眉间的小刀和惊愕僵硬的表情都说明了他已经沦为了一具尸体。   失去了生命的躯壳跌落在地,被安迪笑眯眯的踩住,“现在户外说话就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嚼舌根,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   “你还记得他吗,小辛西娅?”   “记得。”   辛西娅点了点头,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她有些惊魂未定,不过认出男子的身份倒也不是难事,毕竟在半天前,他还跟同伴们在广场欢快的唱着歌。   他是歌队的手风琴乐手。 第56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六步   辛西娅是在凌晨时分被吵醒的,寒光闪闪的剑刃在眼前交错,她甚至能从其上看到睡眼惺忪的自己,两把佩剑的主人——娜塔莎和考斯特骑士分立在床的两侧,正在互甩眼刀,而昨天信誓旦旦告诉她不要担心的安迪则观赏着这场无声的火拚。   颓然的重新闭上眼楮,辛西娅安详的躺在床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昨天的连续神展开已经够让她感到疲惫了,想想一个花季少女,被莫名其妙卷入了圣光教的内部斗争不说,还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案,现在一觉醒来,自己的脖子被架上了刀刃,还能有比这个更倒霉的吗?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艰难的人生还是要过下去的,被从温暖被窝挖出来的女王含泪挥别了忧心忡忡的侍女,不情不愿的跟着两个互看不顺眼的神职走出了落脚的小楼。   此时天还没亮,月亮依然留恋着天际,太阳更是一点升起的意思都没,小楼的外面空无一人,完全没有昨天的阵仗,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哎呀呀,我可是文职人员。”   安迪挠了挠头,然后用完全不像文职人员的利落动作,把辛西娅给扛到了肩上,还没等对方发出惊呼,脚下就开始了奔跑。他的速度很快,虽然没有达到瓦伦丁的程度,但也将穿着铠甲的考斯特拉下了一截。辛西娅还从来没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她被安迪肩膀顶的直反胃,不由得开始庆幸自己的胃里空空如也,不然吐对方一身那画面真是太美不敢看。   夜风吹散了少女的长发,她努力睁大眼楮,勉强辨认着周边的景色,却发现他们正奔跑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   奔跑毕竟不是无止境的,安迪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一座圆顶建筑前。   星星点点的魔法灯点缀在昏暗的街道旁,让隐藏在黑暗中的建筑露出了冰山一角,暖黄色的流光淌过猩红色的十字架标志,散落在高大的门廊上,余晖隐没在多个拱门中。   “好 ,到了。”   安迪把颠的七晕八素的辛西娅放了下来,眼见对方腿一软就要跌倒,还顺手扶了一把。   已经不分东西南北的少女扶着青年的胳膊,晕乎乎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阿克萨神殿,圣殿骑士团的大本营。”   熟悉的声音从拱门的阴影处传来,辛西娅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哒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人影逐渐分明。   即便是在最深的夜色之中,金发的青年也丝毫不显得黯淡,他的身上似乎自带一个层朦胧的光雾,将主人过于锋锐的气质调和成了温柔的清丽,在浅薄的月色下,透露出虚幻般的美丽。   事后辛西娅回忆起来,坚定的认为这就是传说中来自颜值的暴击。   “这里原本属于一群信奉邪神的异教徒,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圣殿骑士团的发源地,”瓦伦丁抚摸着圆形的立柱,教袍上绣着的银色花纹微微闪烁,“据说在最初,圆顶上还镀着黄金,只不过被后来的骑士团长以过于奢华为名扒掉了,真是无趣的家伙,你说是吗?”   “我等既是牧羊人也是羔羊,自然要事事谨慎。”考斯特副团长也跟了上来,出言反驳了青年的评论。   瓦伦丁没有回呛,而是淡淡的扫了中年男子一眼,“审判即将开始,女王陛下请跟我来。”   考斯特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被这一眼所慑,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他没有再跟着辛西娅,而是径直越过了三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侧的拱门后。安迪见状对着首领挥了挥手,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   “好了,跟上来。”瓦伦丁显然并没有跟表妹说悄悄话的意思,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   已经缓过神来的辛西娅闻言立即提起裙摆踏上了台阶,她没有像往日那样扑进表哥怀里,还是学着圣城里其他人的样子,与这位高高在上的裁决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比起富丽堂皇的盘石大殿,阿克萨神殿的内庭就古朴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一派肃穆庄严的景象。辛西娅小心翼翼的跟着表哥穿行在这座空旷的神殿里,推开隐秘的侧门,顺着石雕楼梯一路向下,来到了隐藏在神殿地下的水上遗迹。   交错纵横的石廊在水中若隐若现,天然的钟乳洞撑出了一片梦幻天地,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一直通向最幽深的地方。   “陛下,请把手给我。”瓦伦丁轻声说道,他的表现无懈可击,温柔又生疏,简直就是教士与君王关系的范例模板。   辛西娅一边感叹自己还有的学,一边面瘫着脸将手轻轻放到了男人的手心,习以为常的温度瞬间包围了她,带来了弥漫到心底的安心。   冰冷的湖水没过了立足的石桥,正正好好徘徊在了鞋帮与鞋面的交界处,只不过身上的青灰色连衣裙就远远没有这么幸运,顾及不到的一侧裙摆被湖水浸湿变深,寒意无可避免的爬上了瓷白的肌肤,唯一的温度来自于交迭的双手,就像狭窄的石桥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过。   偷瞄着表哥完美的侧颜,恍惚间,她有一种走过了一生的错觉。   然后,她就被表哥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   哦,抱歉,拿错剧本了。   发现自己开小差了的辛西娅连忙收拾起自己不合时宜的少女心,把注意力从青年身上撕下来,投注到了周围环境的观察中。   这段不短的石桥路已经被他们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规模颇大的地下露天礼堂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它矗立于湖中心,唯有脚下的石桥与之连接,呈阶梯状的看台包围着中央的审判席,灯火通明中,可以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被烛火拉长变形的影子。   踏进了礼堂的范畴,瓦伦丁收回了搀扶辛西娅的手,他绕过了严阵以待的圣殿骑士们,走到了高居于裁决位的教皇身畔。   他俯身凑到了教皇的耳边︰“冕下,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到了。”   年迈的老人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孤身一人的少女,他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只是往日里挂在脸上的和蔼笑意消失无踪,这样的教皇反而看上去稍微有了些真实的模样。   “过来,小辛西娅,到格里高利爷爷这里。”   教皇审视了一会儿,抬手招呼了她,辛西娅顾不上沾湿的裙摆造成的阻碍,连忙走上前亲吻他垂下的法衣。   总是握着权杖的手扣住了辛西娅娇嫩的手腕,格里高利六世以出乎意料的强硬态度将少女拉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你就坐在老头子身边吧,我本来不想麻烦你如此辛苦,然而圣光的考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降临,让我们无从推拒,只能感念它的伟大。”   这时候无论辛西娅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在铺上了软垫的石台上坐下,只是这个位子着实离教皇太近,难免让她心惊肉跳。   定了定神,她悄悄环视左右,列席的人员并不多,大多都是熟面孔,看样子昨天考斯特说格里高利六世想将影响控制在最低的话也并不全是谎言。   而在中央的审判台上,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正是被罗伯特骑士带走的巴勒特主教。与上次在办公室的见面相比,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依然穿着当初的那件法衣,金发如瀑,整个人干净整洁,就连蒙住眼楮的白色丝带都没有一道折痕。   巴勒特主教神情闲适,仿佛自己并不是站在审判台上接受他人的审判,依旧保持着高洁的姿态。   将目光从巴勒特主教身上移开,辛西娅胡乱的扫视着左右的看台,这一下就让她瞅见了不得了的人物。   名为“格里姆”的歌队队长还戴着他那顶滑稽的高礼帽,或许是受到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此刻再来看他那张圆圆的娃娃脸,真是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而坐在格里姆身侧的则是一名陌生的短发姑娘,她看上去比辛西娅还要手足无措,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向教皇这边投来。   顺着她的目光,辛西娅扭头看到了自家表哥站在教皇身畔的侧影,顿时整个人有些不好了。   然而还没等到她仔细琢磨这件事,就听到身旁的教皇咳嗽了一声,周围瞬间悄然无声。   “圣光已经给予了我指示,这会是一个艰难的夜晚,”他用疲惫的语气感叹道,“让我们开始吧。”   天色未明,这座神圣之城的大部分成员正一无所知的陷于梦乡之中,然而一场足以决定圣光教未来权势走向的审判大戏,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第57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七步   随着教皇的宣布,审判正式开始了。   一名老态龙钟的红衣主教慢慢悠悠的爬上了审判台,他有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叫做约翰,人生的经历也如名字般循规蹈矩——从修士一步一步做到教区主教,中规中距的神职生涯虽然称得上是可圈可点,但也与大放异彩毫无关系。   在总人数接近二百人的主教级别里,约翰主教的履历毫不起眼,但他却有着谁也无法忽视的重要地位。   他是现存的主教中最年长者,也是教皇最为信任的四名红衣主教之一。   这四名主教,阿列克谢被打上了异端的刻痕,阿克辛因女儿被外放他地,最负盛名的那位此刻正站在受审席,他这把老骨头就只能代替教皇坐上了审判官的位置。   年逾百岁的凯姆特人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水晶眼镜架在了鼻梁上,又用白色的手绢擦了擦嘴。做完这一切,他才翻开了手头的卷宗。   “巴勒特·日光,日精灵血统,现任枢机主教领袖……”   颤颤巍巍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这位老人捏了把冷汗,生怕他一口气儿没喘匀就昏过去。   对于旁人的担心全然不知的约翰主教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继续念道︰“……被指控的罪行是违反了教典第九十六条,与他人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且生有私生子。”   此句一出,现场议论纷纷。   在此之前,除了教皇与举报人外,没有人知道巴勒特主教到底犯了什么错,因此,这个重磅消息在审判庭炸开时,取得的效果也相当震撼。   或许在座的诸人私下包养情人或诞下私生子的不在少数,但将同样的情况放到有圣徒之称的巴拉特主教身上时,巨大的反差所引起的幻灭感,远非他人可比。   诚然,现在只不过是一项没有经过证实的指控,但比起歌颂完美,人们天生就更喜欢相信高洁背后的阴暗,这是所有人都无法磨灭的劣根性。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弥漫在这座地下审判所上空。   格里高利六世面沉如水,显然对卷宗里的内容非常清楚。   身为审判官的约翰主教也并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依然尽职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只见他不温不火的问道︰“以圣光的名义,巴勒特主教,你对这项指控,是否承认?”   “这项指控纯属无稽之谈,”天鹅绒般丝滑的声音响起,日精灵主教一如既往的从容,“我要求与举报人对质。”   约翰主教抬头看了看他,又扭头瞅了瞅教皇,在得到后者的点头示意后方才说︰“可以,合情合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卷宗又翻过一页,“据记录,举报者为歌队的长笛手蕾拉,蕾拉在的话,请起立。”   辛西娅好奇的扫视周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就看到一直偷瞄瓦伦丁的短发姑娘站起身来。   女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局促不安地互相搅动,“我是蕾拉。”   “长笛手蕾拉,你于昨日下午,通过歌队队长格里姆向圣殿骑士团团长罗伯特骑士进行了举报,”推了推滑落的镜片,约翰主教将鼻尖凑近了手里的纸张,“你举报巴勒特主教在圣城里藏了自己的私生子,确有此事吗?”   被一口大锅迎头扣下的罗伯特骑士有点懵,面对投过来的形形色色目光,他也只能咬着牙忍下了。毕竟若是让人知道了格里姆可以直通教皇,也会引起一场不亚于此事的轩然大波。   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可即便是有人看破了,也不会有人去揭破。   “是的,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蕾拉脸色泛白,从颤抖的声线里就能听出她的忐忑。   “能给我们详细的说一下你指控巴勒特主教违反圣典的理由吗?”   女子点了点头,“昨日我们在纯白广场表演完毕,队长就带领着我们去了图书馆门前,这里的表演我们也是做惯了的,一开始都跟往常一样,直到我撞到了一名陌生的修士……”   “那名修士包裹的很严实,并且行色匆匆,我当时正在跳舞,一个不注意就与他撞了个正着,也是巧了,正好他的斗篷被抖开,露出了他的脸。”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瞥了巴勒特主教好几眼。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个人,跟巴勒特主教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面对约翰主教的质疑,蕾拉赶忙点头,“没错,真的是一模一样!因为实在太像了,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队长。”   众人将质询的目光投向了她身边坐着的格里姆,后者也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蕾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以后,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于是就去拦下那名修士,他果真长得和巴勒特主教非常相似。”   拥有灰色卷发的圆脸少年侃侃而谈。   “诸位有所不知,圣城私下里一直流传着巴勒特主教有私生子的传闻,于是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偷偷收集了几根他掉落的头发,前往盘石大殿将此事告知了罗伯特团长,征得教皇冕下的同意后,将头发与巴勒特主教的血液样本做了亲缘检验,才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做了记录,约翰主教问道︰“那这名修士现在在哪里呢?”   “就在这里!”格里姆朗声回答道,“我们在得出结论的第一时间就缉拿了他!”   话音未落,几名圣殿骑士押送着一名男子走上了审判台,金色的长发和蜜色的皮肤显示了对方日精灵的身份,只见他穿着最常见的修士袍,带着手铐脚链,形容狼狈至极。   然而,在他抬起头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所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辛西娅这样仅与巴勒特主教见过一面的人也能看出,二人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知道巴勒特主教要怎么解释你们之间在容貌上的相似。”格里姆得意的说道。   如今的情形已经是压倒性的对他不利了,可巴勒特主角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抱歉,我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哪里相似。”   “您不需要看见,”格里姆的语气冷了下   来,“您只需要取下那条碍事的绑带,让教皇和在场诸位看清楚就行了。”   “只要大家不怕被我吓到就行。”   金发主教从善如流的回答,他这次没等对方的回应,而是直接抬手解去了脸上的蒙眼布,将隐藏了多年的伤口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辛西娅被巴勒特主教的样子吓了一跳,与她的想象不同,男人原本应该是眼楮的部位布满了纵横的狰狞伤痕,他的眼皮微微内凹,表明了里面并没有支撑物的事实。   他的双眼竟然是被外力剜下来的。   “大家都知道,我出身日精灵王庭,我们精灵一族,一生中会有一个命定的爱人,只要与对方相遇,哪怕只看一眼,也会坠入爱河,”像是不知道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巴勒特主教解释起了伤疤的来由,“而我是将全身心奉献给圣光的人,自然不能任由自己在未来与命定之人有什么瓜葛,为了巩固自己的信仰之心,我便亲手剜去了眼楮。”   “格里姆队长刚刚问我了,怎么去解释我与这名修士之间的相似,我看不见,也回答不了,但我脸上的伤疤,就是我对圣光忠诚的证明。”   随着巴勒特主教这一记绝地反击,局势瞬间进入了胶着状态,作为审判官的约翰主教忍不住将询问的目光投注到教皇身上,却发现后者眉头紧皱,似乎也陷入了思考。   现场陡然陷入了沉重的安静之中,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教皇冕下,我有一个想法,”从开庭到现在背了几口大锅的罗伯特开了口,“巴勒特主教的品行我们都非常清楚,要说他违背圣典的教诲,我是一千一万个不信的,但这名修士与他的相似度也确实超出了单纯同族的范畴,因此,我作为负责此事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有一个建议。”   格里高利六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罗伯特将手搭在剑柄上朗声说道︰“格里姆队长所说的亲缘验证不过是仓促之下举办的,想来结果未必准确,既然现在有了争议,不如现场做一次。”   “只是圣殿骑士团和歌队都已经卷入了此事,由我们之间的任何一方来做检验,都有不公正的嫌疑,为了圣光的荣誉,我建议由异端审判局来进行现场的验证。”   他这么说着,扭头看向了站在教皇身畔的瓦伦丁,“毕竟在这方面,他们可是行家。”   “你怎么想呢?”教皇问瓦伦丁。   青年低着头回答︰“如果冕下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并没有异议。”   教皇思忖了片刻,拍了拍他的手,“假如做的话,说说你的想法。”   瓦伦丁闻言露出了文雅的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考虑到歌队和骑士团的传统检验方法得出的结果可能存在很大的误差,我想舍弃繁琐的步骤,直接使用魔法检测血缘。”   “双方提供新鲜的血液,由我的部下安迪审判官施展亲缘魔法,再考虑到或许有作假的可能,我提议进行两轮的验证,第一轮验证巴勒特主教与这名无名修士,第二轮则是选一个无关人士与巴勒特主教再次验证亲缘,以第二轮的结果来证明第一轮的正确性。”   “鉴于亲缘魔法只能在同族之间施展,我个人同样拥有日精灵血统,会对结果造成干扰。虽然很冒昧,但我希望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能帮我们这个忙。”   “小辛西娅?”格里高利六世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的少女。   “是的,辛西娅女王是血统非常纯正的暗精灵,由她来做这个参照真的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瓦伦丁这么说了,小辛西娅你觉得呢?”他问道。   表哥的提议辛西娅哪里敢说不,她半低着头对教皇羞涩的笑了一下,“能为冕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得到了回答的教皇闭上眼楮思考了片刻,最终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就这么办吧。”   教皇下了决定,所有人就都运转了起来,正在折腾考斯特的安迪被紧急揪了过来,在听到缘由以后,露出了一副要破产的苦逼表情,不过在圣殿骑士团的鼎力支持下,施展魔法所需的布置很快就被办妥了。   审判台被画上了复杂的魔法阵,每个节点都被摆上了相应的符石,两把银质小刀被分别摆在两侧,安迪站在台子的一侧,手里捏着一小块符石,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在他周身环绕。   巴勒特主教拿起一把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对面的修士则被一名圣殿骑士用小刀依样在手掌心来了一下。   二人同时将留血的手掌压到了法阵上,血色顺着黑色的线条蔓延,符石被一个一个激活,白色的气流在其上纵横交错,被逐渐染上颜色。   气流显现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最后定格在了鲜红色。   这是代表着血亲的颜色。   有了之前的铺垫,这个结果在人们的预期之中,格里姆摘下礼帽在手中转了几圈,巴勒特主教在听到结果后表现的也很平静。   “该你了,女王陛下。”瓦伦丁轻声提醒道。   辛西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看台,圣殿骑士将修士拉到一旁,给她让出了位置,也不知道他们对他做什么,修士一直保持着神智不清的状态。   用过的小刀被换成了新的,辛西娅小心翼翼的用它在食指指肚上拉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肤,沁出血液。   抬头看向对面,得到了日精灵鼓励似的微笑,她咬咬牙,将手指按了上去。   魔法阵再次被激活,被魔力包围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有一只活物在身体里顺着血管游走,血液一离开身体就会被掠夺干净,化为了魔法阵的能源之一。   纵横的气流再次升起,依然鲜红扎眼。   辛西娅看着结果,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教皇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死死的盯着红色的气流。   这一次,全场哗然。 第58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八步   茫然无措的站在审判台上,辛西娅看着眼前鲜红色的气流,心里万狗奔腾,她虽然一直看不上约瑟夫亲王那个大傻蛋,但也从来没想过要换老爹啊!   大概是最初的震惊过去了,教皇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只是手依然止不住的抚摸着手里的权杖。   “好了,安迪,停下吧。”瓦伦丁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那里,其中甚至包括了脸色微变的格里姆。   “非常有意思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他边说边走下了看台,“众所周知,亲缘魔法的表现有五种,白色代表着无关系,淡绿代表着远亲,橙色代表近亲,暗红色是三代内血亲,鲜红色代表两代内的血亲……”   瓦伦丁来到了辛西娅身边,伸手敲了敲台子上的魔法阵,“就测试结果来看,我好像要恭喜巴勒特主教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女啊。”   被点名的主教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撤回了手掌,将摘下的蒙眼布重新系了上去,还未止血的伤口在洁白的布条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儿女双全是件大好事,遗憾的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瓦伦丁将手搭上了辛西娅的肩膀,“恕我冒昧,陛下,您和巴勒特主教有血缘关系吗?”   辛西娅张了张嘴,还没等她构思好怎么回答,就被巴勒特主教抢走了机会。   “没有,”日精灵缓缓摇了摇头,“我祖母的妹妹嫁给了时任卡斯蒂利亚王的次子,但遗憾的是,她的孩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这是实话,由于属性互相排斥,日精灵和暗精灵的混血儿往往都活不到成年,对于巴勒特主教而言,只要说出这个事实,无疑是为自证清白再加了一记重砝码,然而他并不能,因为唯一的例外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主教紧闭的眼皮在白布的遮掩下微微颤抖,他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永永远远的埋葬它。   “也就是说,你们是族谱上的表亲,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的血亲关系,”瓦伦丁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也就是魔法测出的结果并不准确。”   “裁决长大人,很抱歉打断一下,”格里姆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画出魔法阵的是隶属于教会的魔法师,主持魔法的是异端审判局的安迪审判官,您的意思是,这两方作假了吗?”   格里姆这段话刚说完,坐在看台上的好几个修士打扮的人脸色都变了,他们正是被教廷私下招揽的魔法师。   “不,当然不,我干嘛要舍近求远呢?”瓦伦丁说着伸手抓住了辛西娅放在魔法阵上的手,将之抬了起来,沾染着红色的指肚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诸位请看,由于两次测试前后举行,女王陛下的手指其实是覆盖在前一位的鲜血上的。”   “但这并不会影响测试的结果啊,”格里姆一脸懵懂的说,“血缘魔法只会对有生命力的鲜血做出反应,相比较于正在接触的辛西娅女王,之前的血迹造成不了任何干扰。”   瓦伦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格里姆队长对于魔法一道很有研究嘛,很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发觉自己说多了的圆脸少年闭上嘴坐回了位子上。   “我曾经奉命抓捕过这世上最危险的巫蛊师,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有趣的小把戏。”   青年笑了笑,语调一派轻松。   “我曾经见过他利用魔药将自己从头到尾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将追捕的修士耍的团团转,那个时候我就很好奇,魔药到底是怎么作用的呢?就连血统也能扭转吗?看样子在今天,这个疑问要得到解答了。”   “不,不光这次,”他说着说着又轻轻摇了摇头,“之前的很多疑问,就都能得到解答了。”   “之前的很多疑问……”约翰主教若有所思的人重复了这句话。   “我想我明白瓦伦丁裁决长的意思了。”   这一次插话的却是罗伯特,他坚毅的嘴角抿了抿,转身面向教皇,右手紧紧的握住腰间的长剑,“冕下,您不觉得,此刻的情形有些眼熟吗?”   格里高利六世停下了抚摸权杖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神色凝重的骑士团长。   “您不觉得,眼下的情形跟阿列克谢主教一事,太过于相似了吗?”   罗伯特此言一出,不少人心里都是“咯 ”一声,谁不知道前红衣主教阿列克谢叛教一事是教皇格里高利六世的禁区,每次被提起都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这件事如此忌讳,相对的,也最广为人知。   撇开那副惊世骇俗的画作,阿列克谢最令人啧啧称奇的则是他出神入化的伪装能力,在教廷的档案上,他出身于凯姆特帝国一个普通贵族家庭,可直到他失败被捕,人们从他家的密室里找到了被囚禁了足足四十多年的正主,才震惊的发现与他们朝夕相处多年的阿列克谢竟然是个冒牌货。   这件事在私底下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就意味着,阿列克谢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了教廷无数次的调查和检验,就连远在凯姆特帝国的子爵夫妇都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而阿列克谢蒙蔽的检验中,亲缘魔法赫然在列。   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冷静的假面,格里姆的双手已经汗津津的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与阿列克谢一案联系起来,再想翻盘就难如登天了。   能让格里高利六世如此忌惮的,并不是阿列克谢,而是他背后的庞然大物——锡安会。   这个组织有如附骨之组,出没在圣光加几千年的历史里,隐藏在因光明而越发黑暗的阴影中。   这群血统至上的疯子是历代教皇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们寝食难安。   与阿列克谢一案相似,也就意味着有锡安会的影子,那与红衣主教犯忌可就是两个性质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罗伯特一点明这一点,格里高利六世的状态立马就变了。   虚假的笑容从嘴角消失,浑浊的眼神变得锐利,教皇严声吩咐道︰“撤掉所有的魔法阵重画,封锁整个阿克萨神殿,在得到结果之前,谁都不许离开!”   竟然能够扭转到这个地步。   格里姆握紧了双拳,急转直下的发展,彻底打乱了他提前做好的布置,憋闷感在胸膛冲撞,然而现在还不到死心的地步,他已经让女巫验过了,那个修士的的确确就是巴勒特主教的亲生儿子。   只要这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在,就算是瓦伦丁也翻不了盘。   辛西娅被表哥拉在身侧,看着魔法师们在审判台上涂涂抹抹,她那根沾了他人血液的食指也被用心擦拭,布料擦过伤口引起了细碎的刺痛感。   对面的巴勒特主教依然安之若素,与他有九分相似的修士依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辛西娅惊讶地发现,到了现在,他们依旧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实在太奇怪了,难道就没有人想知道吗?   新画的魔法阵在魔法师们利落的动作里迅速完成,安迪重新拿起了符石,正嘴里念念有词地进行激活,辛西娅自觉的上前一步,却被表哥拦了下来。   “这一次就由我来吧,说不定我与巴勒特主教也有一段父子缘分呢。”   他如此说道,拿起了银质小刀在手心狠狠的划了一下。   两名日精灵同时将流血的手放到了魔法阵上,蕴含着魔力的符文再一次被激活,白色的气流在上空交织出新的图案。   辛西娅紧张的看着升起的气流,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白色的气流翻腾中泛起了点点绿光,她屏住了呼吸,气流的颜色却没有再加深。   连远亲都不是的陌生人,这就是瓦伦丁与巴勒特主教的关系。   看到这个结果,辛西娅长舒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心底的感觉到底是高兴还是遗憾。   “我果然没什么运道,”耸了耸肩,瓦伦丁收回了手,“本以为还能过一把有红衣主教当父亲的瘾呢。”   “你这孩子,净会胡说,”教皇皱着眉责备道,“这事能随便开玩笑的事情吗?”   “开开玩笑也没什么不好,年轻人总是要有活力的呀。”约翰主教笑眯眯地说。   原本紧张的氛围被这么一打岔,竟然显得轻松了不少,显然教皇对于这一结果感到非常的满意。   一名年轻的修士端着盘子走了上来,盘子上放着一支盛满了圣水的长颈玻璃瓶和两只高脚杯。   瓦伦丁拿起玻璃瓶给两只高脚杯倒上,将其中一只递给了巴勒特主教,两个人遥遥举杯,口中低声念着“为了圣光”,将杯中的圣水一饮而尽。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表哥在喝,辛西娅却觉得自己的胃部也跟着刺痛了起来。   通过饮用圣水的方式证明了自己身份的瓦伦丁退到了辛西娅的身边,一把将表妹推上前。   少女拿起第二把小刀,小心翼翼地避开之前的伤口再割了一道,之后的结果也毫无悬念,泛着点点绿芒的白色,跟瓦伦丁一模一样,却合情合理。   魔法阵没问题,瓦伦丁没问题,辛西娅没问题,甚至巴勒特主教本人也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一个人了。   被指控为私生子的修士呆呆的站在原地,对于众人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毫无所觉,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无法让他作出反应。   圣水瓶再一次被送了上来,瓦伦丁倒了一杯,却没有喝,而是径直走上前,将杯子里的圣水尽数泼到了修士的脸上。   辛西娅想象不出圣水泼脸是什么感觉,但那必然很刺激,因为之前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日精灵修士也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表情依然呆滞,面皮却像是蜡般开始融化。   这是绝顶恐怖的一幕,眼楮、鼻子、耳朵、嘴巴,青年的五官在圣水的腐蚀下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它们变形、脱落,最终组成了一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脸。   金色的头发逐渐转为褐色,幽蓝的眼楮变为碧绿,眼前的男人在几分钟内完成了种族间的巨大跨越,他并不是日精灵,也不是暗精灵,而是数量稀少的木精灵。   辛西娅对木精灵并不陌生,这些天性平和的远亲总是与其他两族混居,为卡斯蒂利亚的农业和园艺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可他们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呆滞如提线木偶。   “不可能!!”   格里姆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圆润的脸上满是震惊,跟他同样反应的还有化名为“蕾拉”的女巫,只不过后者更加惊慌失措。   “有什么不可能的?”瓦伦丁瞥了他一眼,“有人给他灌下了强力的魔药,使他拥有了神似巴勒特主教的外貌与血统,然而这些毕竟是由巫蛊术强行改造而来,哪怕沾上一点也会被同化,若不是找了辛西娅女王作为参照,我们所有人估计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冷汗顺着格里姆的额头流下,先知的优势或许让他变得轻狂自负,然而他本质上却并不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眼前的情况再想不到是有人给他做了个套,也真的是白活了。   是谁干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类问题格里姆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他飞速运转的大脑里只留下了一件事——如何脱身。   然而瓦伦丁并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他直接提起了剩余的圣水泼了过去,只不过泼的不是格里姆,而是他身边的女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女巫捂着脸蜷缩着颤抖,可疑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滴落到了地上留下了烧灼的印记。   “好久不见啊,格蕾丝。”   辛西娅是第一次听到瓦伦丁语调如此阴冷。   “你身上的腐臭味,我在几百米外就闻到了啊。”   不知持续了多久,惨叫声渐渐低落了下去,捂着脸的女巫喘着气直起身来,哪怕有表哥有意无意的阻隔,辛西娅依然看到了对方的脸。   那张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 第59章 征服世界的第五十九步   瓦伦丁喊出“格蕾丝”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场并没有多少人将眼前这个严重烧伤的丑八怪和那个曾名满圣城的千金小姐联系在一起,善忘是所有生物的通病,仅仅过了不到三年,曾经轰动一时的处刑就变成了偶尔才会在茶余饭后提起的谈资,说不定还会配上一两声惋惜的叹息。   虚伪的感叹无法拯救火刑架上的格蕾丝,倒是足以在关键时刻牵出记忆的线头,当两个当事人同时出现时,这就是打开布满蛛网的记忆大门的钥匙。   “……格蕾丝?”约翰主教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迟疑的问道,“是阿克辛家的那个格蕾丝吗?”   他的发言如清泉灌顶,瞬间让不少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而来则是惊疑不定。   格蕾丝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被火烧死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天、天吶!”   悲鸣声响起,只见格里姆手脚并用的从原地爬开,那顶夸张的高礼帽因慌乱的动作而滑落在地,被惊慌失措的主人所忽视。   “你是什么人!蕾拉在哪里?!”   露出了真容的女巫闻言缓缓将手从脸上拿开,机械似得转头看向演戏的同伴,那阴冷的目光让格里姆心里“咯登”了一下。   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在场,哪怕是处处与格里姆作对的小丑,此刻也会配合着摘掉他头上的嫌疑,为锡安会保存最大的优势,然而,在场的却是女巫。   没有人比救了她一命的格里姆更清楚,如今的格蕾丝早已不是那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而是一个由强烈的爱憎所驱使的活死人,她的身上几乎没有残留多少理智,取而代之的则是汹涌的情感狂潮。   只要切合了格蕾丝的情绪,她就是一个无比好用的工具,但同样的,当你无法控制她时,这家伙就是个无法预测的炸弹。   自恃有未卜先知的优势,哪怕恼怒于对方将情感寄托于自己的对头,格里姆也并不忌惮于格蕾丝的阴晴不定,不仅如此,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对自己能驾驭这个疯女人的小窃喜。   然而今天他过于急切撇清自己的做法,显然戳到了格蕾丝的痛点,以至于让之后的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   哪怕格里姆再不想承认,他恐怕也要阴沟里翻船了。   “嘻嘻嘻。”   格蕾丝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用那张狰狞的脸对着自己的生死仇人挤出了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万死不辞的罪人。”,她扫了一眼逐渐靠拢的圣殿骑士们,又毫不在乎的将目光粘到了金发青年身上,“怎么了?瓦伦丁,难道不过来给你最爱的人一个感人的拥抱,来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   “免了吧,你与其去抱我,不如去抱抱身边的格里姆队长,”瓦伦丁嗤笑道,“他看起来吓得可不轻。”   “队长他和你可不一样,”格蕾丝一把揪掉头上的假发,没有了遮掩的头顶仅有几根稀疏的毛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哪怕明知道我是个怪物,也对我死心塌地。”   格里姆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这个没有理智的疯婆娘果然也不想让他好过。   “竟然在圣洁之地行如此卑劣之事,将他们押入地牢,等待圣光的制裁。”   格里高利六世宣布道,他生性多疑,此刻已经对格里姆起了疑心,索性也不去求证格蕾丝所说是真是假,干脆舍弃了这枚棋子。   被高浓度圣水所伤的女巫面对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毫无还手之力。她尚且如此,更别说战斗力或许只能跟辛西娅拚个高下的格里姆了。   “瓦伦丁,瓦伦丁啊!”   被捆了个结实的女巫哭哭笑笑,她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纤细的四肢疯狂挣扎,尖利的指甲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这个负心人!你这个伪君子!你才是真正的恶魔!恶魔!”   “我那么的爱你……”她一时如情似水,一时又扭曲狰狞,“你就应该被烧死!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相比之下,同样境遇的格里姆就有些过分安静了。   知道圣殿骑士将二人拖走,格蕾丝那疯狂又恐怖的模样依然深深烙印在众人的瞳孔上。   “哎。”   教皇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缓步走下了旁观席,在罗伯特骑士的陪同下走到了巴勒特主教面前。   “原谅我这个老糊涂吧,我差一点就被他人所蒙蔽,让你蒙受冤屈。”   “这并不是冕下的错,”巴勒特主教平静地回答,“只不过是圣光降下的一次小考验罢了。”   格里高利六世审视着日精灵,他能感觉出,这并不是客套话。   第一次,他深深地为眼前人感到了惋惜。   如果巴勒特不是个瞎子的话,他会是最完美的继任教皇人选。   然而,世间从来都没有如果。   其实格里高利六世并非不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歧途,只是他太过老朽,已经无力再去审视自身的改变。   教皇这份差事,并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美好,在意气风发跪倒在了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后,他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到了别人身上。   一开始承载着理想的人是他的老伙计阿列克谢,然而对方的真相却比他更为不堪。在穹顶壁画之后,格里高利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身的无力和贪婪腐蚀干净的时候,刚刚荣升为红衣主教的巴勒特进入了他的视线。   于他而言,无论是阿列克谢还是巴勒特都像征着完美的自己,因此他才更无法容忍他们的堕落。   他可以包容他们犯下的种种错误,就像是一个父亲宽容地面对着闯祸的孩子,但绝不允许他们像他一样背离信仰。   这是他的懦弱。   就在糟老头子陷入感慨之中的时候,格里姆和女巫已经被粗暴地扔进了阿克萨神殿的地牢中。   格里姆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在不堪回首的上辈子,他曾经在死前被短暂的关押,那数日里也是吃尽了苦头。   或许是因为地下湖的缘故,潮湿的石砖上布满了青苔,整间牢房充盈着水草的腥气,格里姆靠着墙滑坐下来,厌恶地看着女巫发出神志不清的呜咽。   为了对付半路杀出的瓦伦丁,格里姆为了救活这个女人可是费尽了心思。   或许是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了他,身体被烧毁,基本已经失去生存希望的格蕾丝,楞是依靠禁术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可格里姆到底并不是专业人士,他折腾出来的技术也仅仅只是一个半成品,而作为这个半成品的产物,活死人最大的缺陷就是精神极度不稳定。   在大部分时间里,格蕾丝依靠沉默寡言来镇静精神,可一旦受到刺激,就会陷入混乱,行为完全被感情支配,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好在这种状态一被触发并不会持续很久,格里姆唯一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对方理智的回归。   “啊!呃!啊啊啊…”   女巫匍匐在地,发出了阵阵呻吟,她的身体不断扭动,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   在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叫声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格蕾丝双手盖住脸,手指划过的地方,烧毁的肌肤奇迹般地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不一会儿,她就修好了自己的脸,不,应该称之为“蕾拉”的脸。   “……呼呼,”她摸了把脸,“我这次疯了多久?”   “很久,”格里姆满怀恶意的说道,“足以让你的好情郎把你疯婆子一样的姿态刻进心里。”   “不想让我再疯一回就管住你的嘴。”格蕾丝瞪了他一眼。   “你已经毁了我多年的布置,因为你,歌队这一步棋彻底废掉了!”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卷发,格里姆咬牙切齿的说道。   “怪我?”女巫反唇相讥,“难道不是你自己非要急匆匆的对付巴勒特主教吗?结果钻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格里姆的语调变的阴冷了许多,“在我的预言里,巴勒特会成为新任的教皇,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我们会迎来灭顶之灾。”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女巫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傻瓜,“他是个瞎子!身体残缺者没有资格当选教皇!”   是啊,身体残缺者没有资格当选教皇,可谁能想到,真的有一个瞎子做到了呢?   在格里高利六世统治的末期,圣光教基本被巴勒特主教所掌控,这个男人被称为影子教皇,蛰伏在格里高利六世的身后。   到了最后,原本的教皇彻底成为了一个提线木偶,自那时起,教廷全面倒向了卡斯蒂利亚,那也是锡安会彻底溃败的开始。   格里姆牙齿咬的嘎嘎响,他决不会让历史重演。 第60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步   不甘归不甘。   生气归生气。   只要作者没给格里姆开挂,那他哪怕恨得牙痒痒也要在地牢里享受湿润的空气,格蕾丝此时已经基本镇定了下来,她有样学样的靠在了牢房的墙壁上,用脚尖踹了踹唯一的同伴。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等到他们来审判咱俩吧?”   要是真的落到了圣光教这群人手里,格蕾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们拆零碎了,若是让异端审判局掺和进来,估计剩下的零碎还要被拿去喂狗。   别怀疑,以她和瓦伦丁的爱恨情仇来看,这简直就是铁板钉钉。   “呵,现在想起来要思考后果了?”格里姆发出了一声冷笑,“早干嘛去了?对着老情人发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之后要怎么办?”   在这件事情上,格蕾丝确实是理亏,然而跟她讲理本来就是自取其辱,“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我殉情?”   被反堵了一句的格里姆硬生生咽下了嘴里的嘲讽,指望这个女人感到羞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所谓女巫的缔造者,他偏偏又是最没有立场去指责这一点的人。   脸颊因愤怒而涨红,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等着吧,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第二天的午夜,教皇似乎还没腾出空来收拾这两个叛逆,除了按时送饭的圣殿骑士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靠近这间牢房。   格里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面肯定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比起已经落入手中的他,格里高利六世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留在外面的歌队和所有与他从往过密的人。而他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足够拖慢对方清算的脚步,为自己的逃脱争取宝贵的时间。   援兵姗姗来迟的时候,格里姆正在跳脚,地牢阴冷潮湿的环境让他这个普通人大感吃不消,身体多处隐隐作痛不说,钻进骨缝里的湿气又让他忍不住打冷颤,唯有起来走走才能略微缓解。本质上身体已死亡的格蕾丝自然不会被外在的环境影响,只是她被圣水伤的不轻,哪怕勉强维持了一张能看的脸,也并不意味着能够活蹦乱跳。   “真狼狈啊,预言家。”   低沉的讥讽从暗影中传来,一个高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牢房门口,昏暗的光线透过根根铁栏打在他身上,映照出惨白的面容和夸张的油彩。   饶是格里姆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看到如此诡异的妆容也不禁吓得“登登登”倒退三步。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格蕾丝惊喜的表现,她的双眼霎时间就亮了起来,“小丑!”   没错,来人正是整个锡安会跟格里姆最不对盘的小丑。   “来的也太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恶狠狠地埋怨道。   “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底搞出了多——大的阵仗,”小丑拖着夸张的长腔,“枢机院被牵连了近三分之一,你这家伙是打算当黑暗教皇吗?”   灰发少年闻言悚然一惊,他留下所有暗棋恐怕这一次真的要被连根拔起,只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怎么,自诩伪装完美的你也被列入了排查名单?”   “不光是我,枢机院里的所有人都被来了一轮,真是好本事。”语调阴冷的嘲讽回去,小丑靠在了牢门上,一半微笑一半哭泣的面容被烛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别废话了!”格里姆急切的说道,“赶快救我们出去!”   “急什么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体会天选者的惩罚?”   嘴上这么说着,小丑懒洋洋的从腰间掏出了一张扑克牌,随意弯曲对折了一下,将之塞进了牢门上的锁眼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整个门锁开始扭曲变形,只听“卡哒”一声,牢门就轻轻松松的被打开了。   “两位,请吧。”深深地鞠了一躬,小丑装模作样的将胳膊在空中一划。   格蕾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抛向心上人,却被后者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在确定了外面并没有陷阱后,格里姆才谨慎的走到了二人旁边,结果一抬头就对上死对头似笑非笑的眼楮。   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看透,格里姆反而平静了下来,失利带来的烦躁被更深的寒意压进了心底。   作为一名活了两回的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到死都是无名小卒,那些毁灭了他的信仰和坚持的家伙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讽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获得了命运的眷顾,获得了重来一次的宝贵机会。   幸运女神送了格里姆一个大礼,这个礼物把他砸的晕头转向。哪怕他对于很多事情只是一知半解,先知也为他带来了巨大的优势,让他由一个普通成员一跃成为锡安会会长的心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改变了历史。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格里姆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只是这个事实已经被顺风顺水的人生所掩盖。   现在,在这个潮湿的牢房,在小丑捉摸不定的目光下,经历了突袭卡斯蒂利亚和巴勒特主教私生子两次失败的格里姆突然有点清醒了。   给眼前的男人顺手套了个“精神不正常”的帽子,他催促着不着调的格蕾丝赶紧迈开腿,虽然不清楚小丑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显然情况并不允许他们久留。   地牢的甬道和牢房一样幽暗,两侧的墙上放置着燃烧的火把,小丑的动作安静迅速,其余二人则难免发出一些杂乱的脚步声。   圣殿骑士团看样子真的是人手捉襟见肘了,一路走来除了零星几个被打晕的守卫,竟没有碰上一队巡逻的骑士。   这么想着,下一秒格里姆的鼻尖就差点撞上小丑的背,同样境况的还有与他并排的格蕾丝,不过后者比他享受这个意外多了。   后怕的摀住鼻子,格里姆向前探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被火光无限拉长的影子。   他心中骤然一紧,视线上移,就看到了红白相间的法衣和同色的蒙眼布,还有对方那头璀璨的金发。   “巴勒特……!”格蕾丝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日安,格里姆队长、格蕾丝小姐和这位不知名的先生,”主教点点头作为回应,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不知道三位要去哪里?”   “主教大人才是,”小丑用滑稽的腔调答道,“这时候不好好庆祝劫后余生,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干嘛?”   听到小丑的声音,巴勒特主教明显顿了一下,“圣光教导我们,就算度过了某次小小的考验,也万不可沾沾自喜,自那日之后,我诚心祷告,仍有一事不解,因此前来拜访格里姆队长与格蕾丝小姐。没想到正遇上三位出行。”   “圣光教导?”玩味的重复重复了一句,小丑布满油彩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我想问主角大人,您倾听的到底是圣光的教导,还是初代教皇的教导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巴勒特主教淡淡的回答。   这个家伙想干嘛?挑这么分秒必争的时候跟一个能言善辩的主教打嘴仗?   格里姆看向小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失心疯患者。   没有理会同伴的不解,小丑发出了自己的挑衅,“圣光这玩意儿说白了也只是单纯的力量而已,它与魔法、巫蛊术之流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圣光会教导人的话,那么魔法和巫蛊术也会教导人咯。”   “遗憾的是,无论圣光、魔法还是巫蛊术都不能开口说话,所谓的教导和教义只不过牵强附会上去的东西,还是说圣光其实会说话?不如麻烦主教大人让开个尊口吧?”   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巴勒特主教反而笑了,“单纯的信仰力量的话,那就跟异端愚民没什么不同了。”   “哪怕这些教义只不过是强加上的东西?”小丑挑了挑眉毛。   “有什么区别呢?”金发的主教平静的反问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   没再多说什么,小丑拎起之前从守卫那里顺来的戒训棍,将木棍在手上转了转。   “接下来就是我和巴勒特主教大人的二人世界了,”他极不正经的调笑了一句,“围观人员就自觉点离场吧。”   这就是要留下断后的意思了。   格里姆闻言立马抬腿向外冲,格蕾丝倒是想浪漫的来一把“你不走我也不走”,结果被心上人无情的一句“碍事,滚”给吓的直接噤声。   小丑在那一刻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他们一动,巴勒特也动了,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格里姆仅仅看到了一个残影,脚下来不及停步,直直的冲着对方撞去。   “咣!”   一根木棍隔开了主教与灰发少年,小丑紧跟着用戒训棍扫向巴勒特,被对方双手抓住,趁这个僵持的空档,格里姆得以顺利带着格蕾丝逃脱。   在顺利溜出阿克萨神殿后,格里姆气喘吁吁的躲在灌木丛中,旁边是同样虚的不行的格蕾丝,他脑海里有个疑惑一闪而过,巴勒特想要堵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啧!”   少年和女子的背影一消失,小丑借着僵持的状态向前一冲,然后松开了握紧木棍的手,一个空翻向后,落地足足倒退了三四步才卸掉对方的力道。   “应该说真不愧是日精灵王族吗?”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个力气简直就是怪物级别啊。”   “这么评价可真是失礼,”巴勒特主教姿势熟练的收好了戒训棍,“我族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些而已。”   小丑做了个鬼脸 ,双手合十,再拉开时,一只头顶有个滑稽布偶的长竹竿就被一点一点拉了出来。   “既然碍事的都走了,”他将长竹竿横在身后,原地左右横跳了几下,“就请主教大人专心的陪我玩玩吧!”   话音未落,他人已到了巴勒特的面前,用手中的竹竿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打扮的这么活泼,还是个小孩子啊。”   稳稳的用手中的木棍接住竹竿,巴勒特主教后退一步,对着小丑来了一个横扫,以日精灵的力道,这一下挨实了估计要当场暴毙。   “怎么?你要送我儿童节礼物吗?”   竹竿撑地,小丑借力一跃而起,直接跳上了木棍的一端。   “你想要,我就送。”   日精灵认真的回答,这下换小丑膛目结舌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了几回合,双方都没有动真格的意思,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胶着。   “我不知道锡安会到底想做什么,”巴勒特主教撑着压上了已经成年男子重量的木棍,仍是一派轻松的样子,“但你要清楚一点,能够统一人心的唯有信仰而已。”   “什么意思?”小丑在戒训棍上抄着手。   巴勒特主教沉声说道︰“在圣光教出现之前,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信仰残留,互相并没有认同感,就算强行捏合在一起,最后也会四分五裂,然而解决了这一难题的正是应运而生的圣光教。”   “利用当时的信仰真空,将所有种族纳入教廷的麾下,通过信仰控制、驾驭他们,这是初代教皇完成的壮举,这便是统一大陆的基础,他死了,信仰却得到了永存。”   这段话说的没头没尾,小丑却听进去了,他从木棍上跳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对着自己的敌人说教,你果然脑子有毛病。”   巴勒特主教顺势收起了戒训棍,“我只是回答你之前的问题而已。”   “随你怎么说吧,”随意的摆了摆手,小丑漫不经心地说道,“最后你也只是个无聊的家伙,看样子那两个蠢货跑的够远了,我也完成任务了。”   他这么说着,迈着轻松的步子大摇大摆的走过巴勒特主教身侧,侧身而过时,听到对方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的手受伤了。”   小丑低头,右手的虎口处有一道血痕,应该是短兵相接时被震裂的。   “我知道了,”他嘟囔了一句,“婆婆妈妈的。” 第61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一步   被教皇亲自下令关押的重犯从阿克萨神殿成功逃跑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引爆了整个圣城,让本来就人心惶惶的枢机院更加风声鹤唳。   辛西娅到达盘石大殿的时候,罗伯特已经在大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他面容上遮掩不住的憔悴似乎旁证了教皇无法熄灭的愤怒。   而在几天前爽快承认兄弟关系的安迪正站在自己兄长的身侧,和无良上司瓦伦丁组成了男子二人组,正在对罗伯特骑士落井下石。   果然是亲兄弟。   “哎呀呀,让我瞧瞧这是谁啊,不是我那位让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引以为豪的大哥吗!”   这是幸灾乐祸的安迪。   “啧啧啧,这不是威震圣城的罗伯特团长吗?这是在……训练优美的跪姿?”   这是雪上加霜的瓦伦丁。   面对来自异端审判局恶意满满的精神攻击,圣殿骑士团团长坚毅的脸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在幼稚程度上,他俩才是亲兄弟吧。   辛西娅在心里默默吐了句槽。   首领和干部带头招人恨,异端审判局和圣殿骑士团关系能好才有鬼啊。   不过这大概也是他们之间的平衡之道。   “说起来,我上次见到的小骑士呢?是叫马可还是马丁?”瓦伦丁俯下身对着罗伯特歪了歪头,“不会是被你调走了吧?我还想好好感谢他的帮助呢。”   安迪在兄长身侧蹲了下来,“肯定被调走了吧,那种被首领你三句话就哄骗的单纯小绵羊,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闯出大祸连累我们英明神武的团长大人。”   “明明就要被革职了还以权谋私呢。”   “就是以权谋私才要被革职吧?”   罗伯特的额角迸出了青筋。   “也不知道继任的圣殿骑士团团长好不好相处,反正不可能比你更糟了吧?成天跟头蛮牛似的横冲直撞,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瓦伦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罗伯特的肩膀。   “若是论资排辈的话,这一回总算可以轮到考斯特了吧?”安迪挤眉弄眼,“他也不容易,骑士的黄金年龄只有那么几年,他已经踩在末尾线上了,再当不上团长就只能申请调岗去当文职了吧?”   “考斯特副团长也是可怜,都在那个位置上呆了二十年了吧,”叹了口气,瓦伦丁一脸的悲天悯人,“结果刚有希望就被一个大字不识的傻瓜占了位置,生生变成了圣城最悲情的——万年老二。”   “首领你这么黑我大哥,我可就不愿意了啊,”红发修士跳了起来,“我大哥虽然公文写的一塌糊涂,但起码字还是认识的好吗!”   “……你们两个……”承受着屈辱的罗伯特紧皱着眉头,因为正在跪着反省而只能从后槽牙挤出一两句咒骂。   辛西娅虚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唱一和,因为内容实在太过分,顶着周围圣殿骑士们麻木的目光,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请您不要在意这丑陋的一幕,女王陛下,”一路将她从阿克萨神殿固定在这里来的圣殿骑士轻描淡写的说道,语调和神情都吐露出一股子习以为常的疲惫,“瓦伦丁裁决长要是不来落井下石我们才需要担心是不是要变天了呢。”   “不要把我说的像是某种安全提示一样,好像我和罗伯特这个傻大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似的,太恶心了。”   嫌弃的踹了踹罗伯特的铠甲,瓦伦丁扔下了被折腾的不轻的圣殿骑士团团长,大步流星的走到辛西娅面前,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女王由我接手,”他露出了一个假笑,“你们就去投票选举新团长吧。顺便告诉你们副团长一声,我投他一票。”   圣殿骑士小队长恍若未闻的对着辛西娅行了一礼,就加入了一旁守岗的队列。   对着护送自己的骑士微微一笑,少女拎着裙摆就跟上了转身往大殿门口走去的瓦伦丁。   审判结束后,辛西娅和其他旁听人员被教皇以各色理由留在阿克萨神殿,与惶惶不可终日的神职人员不同,她充分发挥了吃嘛嘛香的特长,几天功夫还让小脸圆润了几分。   没办法,阿克萨神殿里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食堂做出的肉食真的是太丰富了!   “是我的错觉吗?”青年边走边瞟了她一眼,“你好像胖了点?”   心虚的辛西娅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深呼吸收了收小腹。   好在瓦伦丁看样子也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深究,要是换了外表形象管理极为严格的安迪,估计她瘦回去之前耳根是别想清静了。   好在曾做出为了一颗糖训斥女王大半天壮举的安迪审判官此刻全身心的投入了嘲讽亲哥的伟大事业中,暂时没有空去钻研女王的体重。   虽然很不厚道,但逃过一劫的辛西娅打从心底感激罗伯特骑士为她的吃货生涯所作出的贡献。   “差不多就得了,”在经过二人身边时,瓦伦丁叮嘱了一句,“要是惹起了冲突,你就自己担着。”   蹲着的红发修士头也没回,用手比出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大概也就是表个态度,瓦伦丁也没再多说,就直接带着辛西娅进入了大殿。   区区几天的功夫,盘石大殿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曾经人来人往的景象消失不见,只有零星的几个神职人员迈着匆匆的步伐从二人身边走过。   不过这正好方便地说悄悄话。   “你刚刚说话实在太刻薄啦,表哥和罗伯特团长不是朋友吗?”辛西娅小碎步跑到了瓦伦丁的身边。   “啊?”   “就是刚刚啦,你说他不识字,还说要被革职,就算是好朋友这么说也太过分啦。”受到过罗伯特恩惠的她摆出了义正言辞的架势。   “……等等,”瓦伦丁露出了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是谁告诉你我和那个无脑壮汉是朋友的?”   “难道不是吗?你们俩看起来就关系很好的样子。”辛西娅歪了歪头。   用手摀住了脸,瓦伦丁不耐烦的说道︰“完全不是好吗!”   “不要害羞嘛,”辛西娅用胳膊捅了捅他,“你俩一看就很熟。”   嫌弃地一把将表妹推开,青年脸上露出了几分挫败,“我们俩是很熟,但并不是朋友……只是在同一所孤儿院呆过罢了。”   作为日精灵和暗精灵的混血儿,瓦伦丁自出生之日起就注定活不长,这样一个注定夭折的孩子被母亲玛丽女王当做试验品抛弃在孤儿院,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他成年之后也曾扪心自问过,如果自己身处于玛丽女王的位置,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然而,假设永远都是假设,在他们母子之间,唯有恨意才是唯一的真实。   圣城孤儿院里的孩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些像瓦伦丁一样自小在这里长大,有些则是在年幼时陆陆续续被送进来的,而这后一批里面就混进了一个罗伯特。   罗伯特出生于凯姆特帝国的一个贵族家庭,还是长子长孙,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这个地方扯上关系的。   可他偏偏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送了进来,不仅如此,还凭借着比其他豆芽菜强壮了不知多少的体格迅速成为了孤儿院一霸。   彼时的瓦伦丁还是一个被所有孩子孤立欺负的小可怜,整日独来独往,满脑子盘算着各种阴暗的念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如流星般短暂。   一个母亲身份特殊,一个纯粹是太能打还强壮得像头熊,他们二人就这么成为了孤儿院里少数几个不用遭到特殊对待的孩子。   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个老油条,他很早就将院里的孩子分门别类,一部分沦为宠物,一部分则能以正常人的身份进入教会。   性格执拗的罗伯特在院长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与这个阴暗绝望的孤儿院格格不入无往不利的各色教训手段都在这个眼神倔强的孩子面前经历了滑铁卢。   院长自诩是个生意人,并不是一名凶徒。一个合格的商人,对自己的每一件货物都要物尽其用才行。思虑再三后,他带领着罗伯特前往了阿萨克神殿,拜访了驻扎在里面的圣殿骑士团。   两个人去,一个人回,踩了狗屎运的罗伯特一步登天。   瓦伦丁如此评价道。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准。   仅仅十几年的时间,罗伯特就由预备役成为了正式的骑士侍从,之后的晋升道路更是顺风顺水,成为了圣殿骑士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长。   罗伯特崭露头角以后自然得到了更广泛的关注,其中就包括了他出生的家族。   作为半位面上唯一一个由纯粹原住民组成的帝国,凯姆特帝国的宗教氛围之浓厚远非其他国度可比,在某一次的集体朝圣行为中,他的亲生母亲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失踪多年的长子,激动得当场晕了过去。   那时候家族里正因为他那个特立独行的弟弟而感到万分头痛,在这个时候迎回已经成为了圣殿骑士的长子,令全家都欢欣鼓舞。   有了家族支持的罗伯特如虎添翼,方才成就了如今团长的位置,也为和倒霉弟弟安迪的头痛关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那家伙从小脑子就不够用,耿直的一根筋,”瓦伦丁边回忆边讽刺,“还用不知道哪里抄来的诗歌给我写情书,什么你的眼楮就如清晨的露珠,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之前都听的津津有味的辛西娅这下可不淡定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圆眼楮,“……他给你写情书?”   “是啊,”他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他以前以为我是个女孩子。”   “唔……”   辛西娅可爱的脸蛋因为这件冲击性的过往皱成了一团。   “突然变得好有危机感啊。”她嘟嘟囔囔的说道。   “哈?”   “都说青梅竹马干不过天降,可是我们两个两边都占呀,”不满的撅起了嘴巴,辛西娅烦恼的拉了拉表哥的袖子,“所以我和他还有格蕾丝,到底哪个才是第三者?”   瓦伦丁闻言温柔的笑了,眼神慈爱的看着她。   辛西娅识相的闭紧了嘴巴,不再犯蠢。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走到了教皇办公室的门口,守门人已经换了人,不过也没有为难辛西娅的意思。   “女王陛下,”侍从恭敬的说道,“教皇冕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没错,辛西娅终于等到了教皇的召见。   她自己都想为自己拘一把同情泪,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因碰上了教廷内部的斗争,被拖延了这么久,也真是够够的了。   “陛下,请放轻松,”几分钟前还在丧心病狂的威胁她的异端审判局裁决长摆出了好哥哥的架势,“冕下是个和蔼的长者,您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这句话落在辛西娅的耳朵里被自动翻译成了“搞砸了就削死你”。   她嗯了一声,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就随着侍从走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目送表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瓦伦丁并没有再多停留,而是直接转身离去,在走到之前与罗伯特密谈的拐角时,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日安,瓦伦丁裁决长,愿圣光庇佑你。”   巴勒特主角站在拐角的阴影处,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熟悉到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楮。   “……这可真是个惊喜,您在这里做什么呢?”他慢条斯理的回应。   巴勒特主教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看样子小辛西娅已经进去了啊,希望她一切顺利。”   “我以为您不怎么喜欢她呢,”瓦伦丁意有所指的说道,“考虑到爱丽是您的人这件事。”   “当国王不好吗?”主教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处心积虑,也不必忍受打骂,更不用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你的母亲也会高兴的。”   “您错了,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女王可不是会对私生子如此宽宏大量的人,”大拇指在虎口的伤口处摩擦,瓦伦丁表现的彬彬有礼,“说到这个,您有私生子的事被证实是污蔑,可真是太好了呢,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您。”   没有理会对方话语里的讥讽,巴勒特主教继续说道︰“我曾经与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女王有数面之缘,你长得跟她很像。”   “是吗?你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瓦伦丁冷淡的回应。   主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楮,“大概是因为,我是个瞎子吧。” 第62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二步   在被变相软禁在阿萨克神殿的时间里,辛西娅做了一件大部分人都会干的事情——将那次发生在水上遗迹里的审判翻来覆去的琢磨。   这并不是辛西娅的强项,她对于圣光教内部权力斗争知之甚少,甚至连人都认不全,虽说在那场审判里扮演了一个关键角色,却只是听表哥的安排在随波逐流而已。   如今得到了能够好好思索的机会,再把全部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就发现了很多外人无从知道的微妙细节。   在她看来,最关键的问题并不是全程高能的亲缘魔法测验,也不是后来被揭露身份的格蕾丝,更不是让教皇震怒的越狱,而是那壶已经被表哥毁尸灭迹的茶。   性情温和的巴勒特主教哪怕出言恐吓也要逼辛西娅喝下去的液体,若真的是普通的茶水,那才真的是日了狗。   然而,那壶茶到底是什么,巴勒特主教又为什么非要她喝下去不可呢?   对此,她有个非常不靠谱的猜测。   这个猜测离谱到了她完全不能说出口的地步,却在很早就盘旋在了她的脑海里,用扫把怎么赶也赶不出去。   她怀疑巴勒特主教就是玛丽姑妈的秘密情人,也就是表哥那位从未露面的父亲。   日精灵血统、因命定之人被剜掉的双眼还有二人时不时带给她的即视感,都将她的思绪往上面引。   她不相信之前满圣城就没有一个人起过疑心,然而他们都没能证实自己的猜测,特别是在这次审判后,心有疑虑的更是会把这个念头扔进垃圾桶。   辛西娅不太了解巴勒特主教的为人,但她自认对瓦伦丁还是有几分认识的,这种一箭几雕的事情其实非常有他的风格。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表哥和巴勒特主教有猫腻。   思路走到了这个地步,茶壶的秘密就不得不被提起了。   这壶茶,她喝过,表哥也喝过,并且在喝下茶水直至审判的时间里,听话的再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哪怕饿的前胸贴后背,也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对一个大胃王吃货来说真是壮举,她自己都被感动的快哭了。   联系起这一切,一个不太成型的猜测就浮出了水面,那壶茶水里掺了某种魔药,然而这种药足以让两个分别饮用魔药的人在魔法被破坏前,短暂的交换自己的血统和身份。   歌队找来的私生子固然是个假冒伪劣,然而真正作弊的人并不是格里姆所率领的歌队,而是让辛西娅成为了衡量标准的瓦伦丁。   她在第一次亲缘魔法里测出了两代内血亲的结果并不是因为手上沾染了冒牌货的血液,而是在魔法阵看来,她其实是表哥。   瓦伦丁是巴勒特的亲儿子,会有那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同理,瓦伦丁在进行测试时也一样,他被判定为与巴勒特主教毫无关系,是因为辛西娅确确实实在血统上与那位“在世圣徒”毫无瓜葛。   那么第二次辛西娅与巴勒特主教的测试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   在回顾了第五遍记忆的时候、她终于抓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表哥在测验后饮用了圣水,饮用的理由堪称无懈可击,但依然无法掩盖他进食了的事实。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魔法的联系就被打破,双方交换的血统与身份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他才得以借助辛西娅的第二次测试结果发出了致命一击。   这就是辛西娅在这几天内耗费了无数脑细胞推测出来的猜想,为此圣殿骑士团的大厨付出了被她惊人食量吓掉下巴的代价。   然而猜想就是猜想,她永远也无法去向表哥或者巴勒特主教求证。   在用脑洞弥补无聊之后,辛西娅终于得到了出门放风的机会——日理万机的教皇冕下终于想起来要见她了。   由圣殿骑士护送到盘石大殿的女王陛下与表哥完成了感人的会师,并且还听到了后者的惊天大爆料。   被瓦伦丁、罗伯特、格雷丝还有自己的复杂四角关系搞得头晕脑胀的辛西娅痛并快乐着,动脑筋实在是个苦差事,但听八卦无论何时都是一件美差。   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点,辛西娅提着裙摆走进了这间在圣光教内部独一无二的办公室。   “小辛西娅来啦。”   埋首于公文之中的格里高利六世抬起了头,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了一边,还顺手摘下了戴在鼻梁上的镜片。   辛西娅恭敬的提起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   “来来来,快坐下,”教皇热情的招呼道,“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一件接一件,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不省心啊。今天才抽出空来见你,可千万别怪格里高利爷爷怠慢啊。”   听话的坐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辛西娅露出了一个拘谨的笑容作为回应。   单独一个人面对格里高利六世,她其实是非常拒绝的,就算躲不过去,也希望能背个小抄准备准备,然而一场审判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可真的是赤膊上阵了。   经历了这场审判和清洗后的格里高利六世在想什么,她已经完全捉摸不透了。   别怕!我是要用爱与萌征服世界的人!   她悄悄的给自己打气。   “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为了教廷内部的事情,麻烦你屈居阿克萨神殿多日,喝杯热茶舒缓一下吧。”   教皇一个眼神递过去,内侍立马就送上了茶具,为辛西娅倒上了满满的一杯。   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冒着袅袅白烟的热茶,少女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之前她在巴勒特主教的办公室也是这么被劝着喝茶,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都与那壶茶脱不了干系,搞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然而格里高利六世并不是一个能接受拒绝的人,辛西娅只好端起茶杯假模假样的用嘴唇在杯沿上碰了碰,假装喝了一口。   此举也算是遵守了淑女法则,故而教皇并没有在意,与巴勒特主教不同,他劝辛西娅喝茶只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氛围,也算是他谈公事时的老习惯了。   “我今天找你来呢,主要是为了这件事。”   他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封信函,上面红色的火漆印分外眼熟,正是卡斯蒂利亚的国徽。   辛西娅记得这个封信,应该是瓦伦丁代笔写的那封,用来向教皇申请一个辩解的机会。   信函明显已经被拆分过了,漂亮的火漆被一分为二,露出里面淡黄色的信纸,通过与生俱来的优秀视力、她甚至看到了上面浅浅的印花纹路。   瓦伦丁依然保持着无可挑剔的高品位。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压根不知道表哥当时到底写了什么呀!   “你在这封信件里说要向我解释一下出兵皮歌王国的事情。”格里高利六世推了推鼻子上的镜片,似乎是在认证确认信件的内容。   这句话就像是个提示语,一下子就让辛西娅找到了状态——卖惨的状态。   红色的大眼楮里迅速蓄起了晶莹的泪珠,眼眶一圈也在渐渐变红,辛西娅发出了一声啜泣,“抱歉,冕下,我知道去攻打他国违背了圣光的教导,只是我实在不能容忍谋害父亲的凶手继续快活。”   “你这孩子,哭什么呢?”嘴里这么说着,格里高利六世的目光却充满了审视,“为父报仇是生命的天性,圣光又怎么会因为你顺从天性而指责你的叛离呢?”   面对对方恍若实质的目光,辛西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全然真实的反应似乎取悦了格里高利六世,使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瞧你这孩子吓得,格里高利爷爷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你还不如是老虎呢,起码我还能喊救命。   辛西娅木着脸想到。   比老虎还可怕的教皇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笑的很慈祥,说出来的话却远远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啊,小辛西娅,据我所知,你并不怎么喜欢你的父亲约瑟夫亲王啊。”   “……我确实不喜欢他,”泪珠滑落脸颊,辛西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委屈又可怜,“他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抛弃了我和母亲,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对他的死亡熟视无睹!”   她提高了音调,猛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脸上露出了仿徨与茫然,“我的父亲是卡斯蒂利亚王族的一员,他的一生都为了国家贡献,然而他却被人用卑鄙手段杀害,不光如此,对方还用了如此低劣的手法来损害他的名誉,让他沦为了卡斯蒂利亚的第一笑柄!”   “……我、我、我,”她发出了一声啜泣,“我无法原谅做出此事的皮歌国王,于是我就向圣罗兰大教堂的主教瓦伦丁裁决长提出了血亲复仇…”   “好了!”教皇出言打断了辛西娅渐入佳境的表演,“够了,真的够了,我的孩子。”   头发花白的老人温和的劝慰哭个不停的女王,“我并不想让你感到痛苦,你对圣光的忠诚,我也感受到了。”   “冕下……”辛西娅依赖的看着他,就像是一只小奶猫。   压下了在心中叫嚣的某些情绪,格里高利六世给了内侍一个眼神,对方就顺从的退出了办公室。   辛西娅提起了心。   “小辛西娅,我要向你道歉,我这一次找你来,其实有其他的事情,”老人的眼神在瞬间锐利了起来,投在皮肤上让辛西娅甚至产生了刺痛感,“众所周知,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一直流传着一个预言,在这个预言里,半位面会被一名伟大的帝王所征服。”   “无论是凯姆特的奥古斯都,还是蛮族的石锤,他们无一不渴望着这个无人可及的功勋。”   “但是,他们都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格里高利六世说道,“我心中的最佳人选——是你!”   辛西娅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第63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三步   “这样啊,格里姆又失败了呀。”   听着属下的汇报,奥古斯都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任由猩红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旋转。   此时的他散漫的躺倚在爱宠身边,将狮子温热的身躯当作依赖,于软垫上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懒散。   挥挥手让单膝跪地的男人离开,他向来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更没有兴趣听他们喋喋不休。   与属下战战兢兢的猜测不同,奥古斯都对于格里姆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张并没有什么不满,这与信任无关,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而已。   自称能够预知未来的格里姆,对他来说,与其他记不住名字和长相的属下并无不同,都是无聊透顶的家伙。   奥古斯都是个怪人。   他站在大陆权力的巅峰,却对所拥有的权力不以为然。无论是凯姆特帝国的国王还是锡安会的天选者,这两个足以影响大陆局势的重量级身份,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权力在初期就像美酒般醉人,”他对着爱宠举杯,换来了狮子一个懒洋洋的哈欠,“但在手里攒久了,就会发酸变质,变得难以下咽。”   凯姆特帝国也好,锡安会也好,于他而言,都只是找乐子的道具而已。   降生在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度,哪怕是皇后所生下的幼子,天生乌黑的发色和眼珠都给奥古斯都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半位面对双黑的忌惮,袭承自主世界的阵营对立,生灵的劣根性就在于此,哪怕已经被诸神抛弃,也要把对方的陋习学个十成十。   相比较于迁徙至此的其他种族,作为原住民的凯姆特人的阵营观念明显薄弱很多,然而他们一直将圣光视作守护神,自然在心里就偏向了同样被圣光所接纳的光明阵营,对于黑暗阵营特征持有者虽然不会喊打喊杀,但也绝不会热情重视到哪去。   凯姆特帝国在坚决的信仰圣光教的同时,也延续了不少原住民部落特色,这也体现在他们的婚姻观念上。   明面上严格遵守圣光教所提倡的一夫一妻制,却又另辟蹊径的创立了一个半公开的情妇制度。   在这个国度,上至国王,下至普通男人,几乎都拥有自己的情妇,并且数量随着地位上升而增加,而这些情妇又各自拥有着合法的丈夫或者年轻的情人。   婚姻里神圣的忠诚在这里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哪怕是声名狼藉的暗精灵在凯姆特人宣扬的浪漫天性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奥古斯都是先凯姆特王的第四子,上头有两个同母的哥哥和一个异母姐姐,向下更是不知道多少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兄弟姐妹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估计连老国王都数不清自己的这些孩子都是哪些情人生的。   在子嗣资源如此丰富的时候,冷处理一个棘手的孩子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在老国王去世前,奥古斯都就是王室里的“隐形人”,存在感低到了在幼年时被锡安会抓走也没引起半点水花。   他有时候会不无恶意的猜想,大概他那对愚蠢的父母为他识相的“主动失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吧。   锡安会掳走奥古斯都自然是为了“天选计划”,天生拥有纯黑头发和眼珠的人在这个到处都是混血的半位面非常罕有,上一个出现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了,还被当时的教皇送上了断头台。   天选计划本来就是广撒网的政策,如此罕有的特征他们必然不会放过。   如果说凯姆特王宫是冷暴力的乐园,那么锡安会就是疯子聚集地,这群狂信徒丝毫没有将这些搜集来的孩子看作是人,为了验证出天命之子,他们用尽了手段。   每天都有孩子的尸体被运出去,但也每天都有人挺过去。   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痛苦的折磨似乎永无止境,直到最后,数不清的试验品只剩下了三个。   这三个人就是奥古斯都、瘟疫医生和小丑。   长老会的那群老狐狸将“天选者”的名号授予了他,同时提交的还有锡安会会长所拥有的权柄,而另外二人则作为双保险被吸纳入会,或许还有着制衡自己这个会长的意思。   然而他们都失算了。   充满了瘴气和毒雾的地狱里开不出圣洁的花朵,有的只是奇形怪状的毒木。   天赋异禀和日复一日的开发测试让奥古斯都过早的丧失了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之心,当死神永远不会提前光临,活着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对死亡的恐惧就被丢进了臭水沟,与痛楚和忐忑一起腐烂。   他从未受过伤害,也不知疼痛的滋味,当人性中缺失了恐惧之心,生活已经变成了毫无惊喜的按部就班,带来的必然是精神上的异质。   奥古斯都只好自己给自己寻找乐子,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随着自己的喜好拨弄着棋盘,兴致勃勃的观看亲手推动的故事。   讽刺的是,锡安会的疯子们偏偏从这样的他身上看出了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的“神性”,反而更加推崇。   没吃过多少苦头的奥格斯都尚且如此,另外两个自然也不逞多让。   格里姆总是对不知根底的二人大加猜测,有空就来他面前旁敲侧击,可他并不知道,这些问题,奥古斯都同样不知道答案。   瘟疫医生和小丑加入天选计划的时间都早于奥古斯都,锡安会为了防止试验品互相串通,统一为他们佩戴了面具,以代号指代名字,加上后来发起的大清洗,将当年的知情人全部送去见了死神,更是将二人的身份彻底埋葬。   对于奥古斯都来说,自己的这两个难兄难弟的身份目的都无关紧要,能为他带来乐趣就足够了。   在他横空出世之前,拥有最强复原能力的瘟疫医生是天选计划的宠儿,相传就算把他撕成碎片也能一片一片重新拼起来。   然而,被伤害后复原和根本无法伤害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因此他只能接受被抛弃的命运。   将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一大口,奥古斯都承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期待瘟疫医生找茬报复,让他贫瘠的生活多点乐趣,偏偏瘟疫医生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地位下降,依然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倒叫他大失所望了。   相比之下,小丑就有趣多了。   在众多天选之子候选人里,小丑是个另类。   旁人都因或多或少的不死传闻才被盯上,唯有他,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   奥古斯都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场景,虽然脸蛋被花花绿绿的妆容所掩盖,但光从纤细的身躯就足够想象面容的苍白。   据小道消息说,小丑的父母血统相冲,他注定活不过十二岁。   那时候的锡安会每天都有赌盘,赌的就是小丑今天死没死。   就在这么一个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环境里,小丑挣扎着活了下来,他熬过了所有冷眼旁观的人,成了最后的赢家。   在清理长老会后,奥古斯都不顾格里姆的强烈反对将这二人吸纳进了自己的班底,瘟疫医生常驻卡斯蒂利亚监视异端审判局,小丑则宣称隐藏在枢机院,为此格里姆大发雷霆,因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掌握具体的行踪。   说到格里姆,又是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奥古斯都摸了摸狮子的头,鬃毛划过肌肤带来轻轻的瘙痒感。   他不知道一个人前后反差能有多大,但显然预言家格里姆就是一个非正常的例子。   格里姆的父母都是锡安会的成员,直到天选计划结束前夕,他本人都平庸无奇,就是这么一个丢在人堆里一眼都找不到的人,却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化身成了罕有的预言家,还突然变得野心勃勃,他还记得对方那双好像有火焰在燃烧的眼楮,这火焰蔓延的太快,火势又过大,以至于几乎焚尽了那名少年仅存的理智,也遮挡了他的视线。   因为先知的原因,格里姆的建议总是先人一步,奥古斯都放任他挥洒才能,可总是按部就班的胜利,也未免太过无聊了。   对于这个自以为是他心腹的人,他很早就心生厌倦,如果不是在卡斯蒂利亚的那次突然失败,可能灰发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过,说再多的预言,提再多的建议,都改变不了格里姆本身是个愚人的事实。   他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身上,自己还浑然不觉。   会接手锡安会这个烂摊子,奥古斯都的理由很简单,他想要推翻圣光教。   锡安会想要推翻圣光教是为了血统至上论,他想要推翻圣光教则是为了破坏世界的秩序。   半位面是一个多种族杂居的世界,不同种族之间因为血统、历史和习俗而摩擦不断,可哪怕恨不得抄起刀子砍死对方全家,这个世界也从未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冲突,不是冲入双方觉悟高,而是有一个庞然大物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无论想不想承认,在维护世界和平上,圣光教居功甚伟。   想要摆脱如今的状态,推翻圣光教的精神统治势在必行。   “我可真是个人渣啊,哈哈。”奥古斯都自嘲道,宫殿里只有他和狮子,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抬头环视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这座皇宫是他的战利品,被誉为大陆第一强国的凯姆特也是同样。   在先国王去世以后,他那九十多个兄弟姐妹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夺,他们手段齐出,为了王位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真是听起来就刺激。   于是他就回来了,在失踪多年后重新站到了故乡的土地上,来到了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母后面前。   彼时凯姆特王后保养得宜的脸已经被接连失去爱子的惨痛事实所击垮,露出了岁月的残酷痕迹,连头发都变得花白。她看着多年不管不问的幼子,留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老国王的死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因为太过突然,他甚至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导致了如今混乱的局面。   不会是死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了吧?   奥古斯都恶意满满的猜测,换来的只有母后难堪的沉默。   无论如何,幼子的出现让皇后重新抓住了希望,作为正经的婚生子,奥古斯都继位的正当性远高于其他私生子女,还能获得圣光教的支持,这也是前两个儿子接连死于暗杀的原因。   一开始,没有人把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当回事,都以为是个挥挥手就能解决掉的小虾米,然而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下毒、行刺、制造意外…   曾经无往不利的手段挨个碰壁,哪怕亲眼看他吃下烈性毒药,第二天依旧能笑眯眯的再次出现。   奥古斯都是杀不死的。   与他的安然无恙相对的则是私生子女在激烈内斗中恐怖的消耗速度,等待人数降到了原先的十分之一时,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以黑发黑眼的异端之名检举了他。   检举的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奥古斯都与圣光的相性好到了去当神职人员还绰绰有余的程度。   在失去了杀手锏后,私生子女们就迎来了自己的末路。   等到将自己的三姐送上绞刑架,奥古斯都一方大获全胜,对于他本人而言,则是需要去找一个新的游戏了。   追求过程中的刺激与变数,得到手后就弃之如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名为“当国王”的新游戏着实吸引了他一段时间,但也很快就遭到了厌弃,奥古斯都已经玩腻了。   好在他虽然喜新厌旧,但并不是全然不负责任,在锡安会众人面前扮演一个野心勃勃的“天选者”也好,在凯姆特帝国扮演一名英明神武的国王也好,还是在情妇面前扮演一位完美情人,全部都是享乐环节中的一员,为他无聊的人生提供持续不断的新鲜花样。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预言的降临。   整个世界都会为了争夺世界的统治权而陷入混乱,真是让人想想就感到激动。   遗憾的是,现实一如既往的让人乏味,明明预言中的年份已经来临,摩拳擦掌的人们却变得瞻前顾后,他们各自隐藏在无辜的假面后面,暗中窥视着对手的动向。   “既然如此,我就帮他们一把吧。”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奥古斯都笑了起来,他随手将高脚杯随意抛掷在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就仿佛秩序毁灭的前奏。   真的是悦耳的很吶。   “走吧。”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因为久躺而形成的褶皱,踢了踢昏昏欲睡的大狮子。   “走吧,我的小宝贝,我们去见见我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帮那群家伙下定决心。” 第64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四步   幽暗的地牢里人影憧憧,时不时会传出几声抽噎和痛苦的呻吟,瓦伦丁依靠在湿润的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眼楮里的魔法阵无可掩藏的发出幽幽暗光。   脚下是一具干枯的尸骨,在几分钟前他还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修士,现在他那勃勃的生机已经在另一个人身体里流转了。   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舔唇瓣,瓦伦丁将捕猎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牢房的囚犯,这个倒霉蛋已经被方才发生的恐怖一幕吓破了胆,只能发出短促的呜咽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胃部传来饥饿的信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于生命力的需求越来越大,可在圣城打猎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他还是普通枢机执事的时候,祭品的供应全靠孤儿院的老院长来提供,可后来他们清洗了当年所有知情者以后,为了隐藏身份,他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他需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来修补体内因为血统相冲而受到损坏的器官,补给的时间拖的越长,身体就越虚弱,不知道当初锡安会默许他学习这项黑魔法是不是就打着让他依赖的主意。   不,那群混账绝对是这么想的,就算明知道这一点,瓦伦丁也别无选择。   他必须要活下去才行。   身体里的凶兽再次发出了不满足的咆哮,他平息了呼吸,扶着墙一步步走向了对面的牢房。   “…不不不…不不……”   这间牢房的主人是一名少女,她穿着低级修女的服饰,黑白相间的头饰滑落了下来,整个瘫坐在地,因恐惧而动弹不得。   “求求您…求求您……”她断断续续的哭泣道。   这孩子看上去跟辛西娅差不多大。   伸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瓦伦丁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自家天真烂漫的表妹,如果在普通人家长大,那家伙也会变成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孩吧。   听上去并不美好,但这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生活,这个修女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被卷入了格里姆引发的清洗中,大概会度过平稳而幸福的一生。   右手温柔的轻抚女孩带着雀斑的脸庞,瓦伦丁轻声安抚道︰“不会痛的,乖孩子,别怕。”   这当然是谎言,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像伺候辛西娅一样伺候她,只是用餐前的伪善而已。   强大的吸力从右手发出,轻而易举的镇压了女孩最后的反抗,鲜活的能量顺着手臂流淌进身体,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瓦伦丁从来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只要是活物就都在狩猎范围,但越年轻越强大的猎物总是能提供最为优质的生命力也是不争的事实。   说起来,他倒是要感谢格里姆又一次搞砸了计划,不然他哪里有机会浑水摸鱼?   这一次回来述职,从卡斯蒂利亚出发到审判结束,他没有丁点空闲去补充生命力,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审判席上喝下了一大杯圣水,简直跟自虐无异。   被吸成一具干尸的修女颓然倒地,瓦伦丁收回右手,若有所思的舔了舔掌心。   那名木精灵是他很早以前就布置下的后手,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疑心他和巴勒特的关系,然而滞留在圣城时期,他始终没有遇到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隐患的机会,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格里姆一头撞了进去。   明明能准确的预知各类大事,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他迟早有一天能摸清楚那个假模假势的预言家的底。   不得不承认,格里姆让格蕾丝以“女巫”的身份加入锡安会的时候,确实将了他一军,若不是格蕾丝变成了活死人,再也感受不到生理上的吸引力,恐怕他会被当场拆穿。   大批量的进食让瓦伦丁的状态好了很多,自从在两年前接任了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位置,他就再也没有为狩猎发过愁。这个承载了教廷最深黑暗的机构拥有着大量的试验品消耗,也根本没有人会去探查哲这些倒霉蛋的真正死因。   这副被诅咒的躯壳全靠着掠夺来的生命力撑着,普通的药物和治疗术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唯有他人的生命才是唯一对症的灵丹妙药。   然而这一次并不是瓦伦丁状态最糟糕的时候,实际上,瘟疫医生袭城那次才是。   如果不是有艾伯特制作的炼金“替死鸟”及时填补上了饥渴的无底洞,透支了大量生命的他大概已经回归圣光之海了。   即便如此,他也几乎杀光了所有幸存的护卫才重新获得了随意行动的能力,趁着辛西娅被其他人拖住脚步,才得以用另一个身份出现在锡安会的秘密基地里。   作为一个传承悠久的秘密组织,锡安会的秘密据点遍布半位面各个角落,若不是上一次所有人都齐聚在卡斯蒂利亚周边,他还真的很难在辛西娅结束了贵族会议前赶回来。   时间也确实很紧张,在辛西娅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来不及躺回床上。   有时候他也会自虐般的想象,要是当初他没赶上,或者接下来袭击那名侍女的时候被辛西娅看到了会怎么样,她那张总是挂着傻笑的脸会呈现出怎样的表情呢?   答案显而易见。   那家伙大概会迅速的加入到善后工作之中,然后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依旧自然而然的与他相处。   瓦伦丁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辛西娅对于异乎寻常的事情接受度相当高,与之相对的是是非观念惊人的薄弱,从他俩第一次见面就能欣然应允陷害格蕾丝中就可见一斑。   童年教育的缺失终究在她的灵魂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裂痕。   辛西娅是个残次品,就跟他一样。   从幼年时期,瓦伦丁就学会了利用自己出众的外貌这一有力武器,然而万事万物都是公平的,极度绚烂的美丽往往转瞬即逝,就像他原本的生命轨迹,短暂又脆弱。   然而,自然的规律一旦被打破,就会孕生扭曲与疯狂,宛如他这双继承自父亲的魔眼,那迷惑人心的力量足以拉着所有人万劫不复。   “生命吞噬”是残破不全的黑魔法与他的天赋技能相结合才能释放的神迹,这股与生俱来的力量支撑着他走到今天,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巴勒特,能够在深渊面前壮士断腕。   他对辛西娅说过想要卡斯蒂利亚这个国家,这句话当然不是谎言,只是这里面除了控制欲还有多少是出于对亲生母亲的报复就不得而知了。   辛西娅也曾经评价过他就像是卡斯蒂利亚的化身一样,但这其实是错误的。   瓦伦丁很清楚,卡斯蒂利亚真正的化身是他的母亲玛丽女王,冷酷、自私、理智,骨子里却还蕴含着精灵与生俱来的那一点子浪漫主义,而他呢,早就已经烂透了。   在绝望的童年里,他就已经被那个养育哺乳他的教廷同化,变成了癫狂的疯子,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脓水四溅。   “当国王不好吗?”   巴勒特提出的问题又一次在脑海里回荡。   答案是当然不好,他真正想要据为己有的并不是遗弃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卡斯蒂利亚,而是将他彻底毁掉的“后母”圣光教,就连将他变成怪物的锡安会也只不过是圣光教的衍生品而已。   他的前路注定弥漫着骯脏的臭气,亦或者,前方根本是穷途末路。   瓦伦丁不打算将任何人拉上他驾驶的这辆破败的战车,哪怕是作为命运共同体的辛西娅也是一样。   那个少女有着充满希望的未来,或许现在还过于稚嫩,但在将来的某天也会成长为合格的女王吧,就像是他母亲希望的那样,将卡斯蒂利亚带往前所未有的高度。   未来如此光明的人,若是被他全部染黑未免也太可怜了。   这条昭示着破灭与绝望的道路,他必须一个人坚定的走下去,不需要希望,也无关乎救赎。   然而想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他依然需要跨过无法回避的障碍,首当其冲并不是没几年好活的格里高利六世,而是他的老上司——锡安会会长奥古斯都。   毫无疑问,奥古斯都是个棘手的人物,单论实力的话,他可能连自己养的那头狮子都打不过,但这丝毫也不会减弱他的危险度。   奥古斯都的危险不在于“武力”,不在于“不死”,而在于他异乎寻常的精神状态。   奥古斯都是空心的。   这家伙不在乎失去,更不在乎获得,不会瞻前顾后,更没有犹豫不前,偏偏这样一个不可预测的人物却握有足以颠覆秩序的强大势力,其蕴含的破坏力并非一加一等于二可以概括。   “要世界大乱了啊。”   他喃喃自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烟卷都夹在手指中间了,动作又停了下来。   书上说,要尽量避免在正值青春期的幼崽面前表现出不良习惯,以免对方有样学样。辛西娅虽然比起同龄的女孩胸部大了不少,但应该还在这个范围内……吧?   想象了一下可爱的少女叼着烟翘二郎腿的样子,瓦伦丁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将烟盒塞回了口袋,颇有些想抽死以前随意抽烟的自己的冲动。   在别人身上稀疏平常的举动,若是放在辛西娅身上,那可真是只剩崩溃了。   男人这种动物,总是希望情人越性感放荡才好,却立志于把女儿养成大家闺秀。   反正他烟瘾并不大,总不能带着一身烟味去接花季少女,还是忍忍吧。   打定了主意,瓦伦丁放弃了惯例的“事后烟”,弯下腰在干尸的旁边留下锡安会特有的倒三角标志,才慢悠悠的向地牢门口走去。   被迫客串了一把守门人的安迪此刻正蹲在地上翻阅着时装杂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马弹了起来。   “这么快就完事了?”他将看了一半的杂志合上,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还没看到今年的流行色呢。”   “就算是我,对着几具尸体也束手无策啊,”瓦伦丁耸了耸肩,“不是我说你,偶尔也看看魔法期刊学习一下新理论怎么样?”   “快饶了我吧,看一群顶着大师名号的傻瓜为了一个错误的理论争来争去吗?那我宁肯省下买书钱,好去多买几件衣服。”   安迪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识相的没有追问为什么会是几具尸体,好奇心是在异端审判局生存最不需要的东西。   “我还给小辛西娅挑了几条新裙子!”他兴奋的翻开杂志找出了相应的图片,“这件蕾丝的是不是很可爱?这间带小披风的也很不错!”   “艾伯特的手艺虽然很好,但偶尔买几件成衣也挺好的嘛!”   瓦伦丁随意的瞄了几眼,口中道︰“啊啊啊,随你吧。”   如此敷衍的态度自然引起了红发修士的不满,“首领自己一年到头一身黑也就算了,小辛西娅可是妙龄少女哦!不说珠宝首饰,趁着年龄也要多穿几件可爱的小裙子才对!”   “吵死了,真不想被同样一年到头一身黑的你这么说啊……”   “不,我其实有偷偷在里面绣紫色的花边哦,要看吗?”   “这样更恶心了好吗?”   就这么斗了几句嘴,瓦伦丁深深陷入了“我为什么要忍受一个喜欢基佬紫的娘娘腔部下”的自我怀疑之中。   “好啦好啦,这里有一件正事,”安迪收起了嬉皮笑脸,“从我那位好大哥那里传来了消息,我们尊敬的冕下正在物色新的歌队队长人选呢。明明自顾不暇还不忘向我们传递消息,我大哥对你果然是真爱吧?”   “啧,那个老东西还不吸取教训啊。”忽视对方抛出的恶意调侃,瓦伦丁咂舌。   “很正常啊,尝到甜头了嘛,让一个瘾君子戒断可是比穿女装在街头跳桑巴更困难哦。”   “对你来说明明很容易做到。”   “很可惜,女装是埃梅特的领域,我只是个普通的娘娘腔而已。”   “光娘娘腔这一项就已经很不普通了。”金发青年忍不住吐了句槽。   “总比穿着豹纹女士内衣到处走来走去的变态好吧?”   他说的太有道理,瓦伦丁不由得叹了口气。   “既然教皇想要换个顺手的刀叉,我们做属下的肯定要满足他,”他拒绝深入讨论部下的特殊爱好,“让格里佛来圣城,他知道该怎么做。”   “哎?他不是在给小辛西娅做饭吗?!”安迪吃了一惊,“他走了以后,谁负责厨房?”   “让伊恩顶上。”   “那样会死人吧?蛮族可是吃生食的啊!”青年一脸的不敢苟同。   “他不行就你上,”瓦伦丁不耐烦的边走边摆了摆手,“连个厨师都找不到,我到底养你们有什么用。”   “之前任职的时候可没说过还要会做饭啊!”安迪崩溃的据理力争。   瓦伦丁不愿意再跟他打嘴仗浪费时间,几步就走出了幽暗的地牢,算算时间,辛西娅也快要从教皇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了,以他对格里高利六世的了解,这一次她只怕会吓得不轻。   事情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被缓缓推开,在年轻内侍毕恭毕敬的护送下,明显失魂落魄的辛西娅一步步走了出来,她的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焦点,只在目光扫到等待的瓦伦丁身上时才骤然凝聚。   少女霎时间似乎想要扑过来,又在瞬间清醒了过来,明白了自己是在哪里,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用微微颤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纤细的胳膊挽上了他的。   “请跟我一起走一段路吧,瓦伦丁修士。”   辛西娅故作镇定的说道,平缓的语调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呢,女王陛下,”他配合着支撑起她依靠过来的身体,柔声说道,“要好好的休息才行呢。”   “我……我……”辛西娅张了张口,有颓然的闭上了嘴,只有那双鲜红色的眼楮,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里面续满了惊恐和无助。   早在双方的肢体一接触,辛西娅就失了力,全靠瓦伦丁撑着她在慢慢向外走。   “别怕,女王陛下,”他伸手轻轻抚上对方的额头,神态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里是圣光照耀之所,您是被圣光选中的人,您无需畏惧,真正应该畏惧的是违背圣光意志的迷途之人。”   抱着怀中信任自己的女孩,瓦伦丁又想起了那个纠结了许久的问题︰如果辛西娅知道他是个依靠黑魔法才能生存的怪物,还会这么信赖的靠在他怀里了吗?   这实在是个愚蠢的问题,因为这是他必将带进坟墓的秘密。 第65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五步   “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你!”   辛西娅猛地从沙发跳了起来,仿佛那里有千百根针在刺她的屁股,然而刚一站起来,看着教皇和蔼的笑容,她心中就止不住的后悔——她反应的实在太快了。   自打踏入圣城以来,她就一直坚持懵懵懂懂的幸运傻姑娘人设不动摇,没想到抗过了审判会的大风大浪,却在一条小河沟里翻了船。   这不能怪她太无能,实在是守关大佬太犀利。   格里高利六世怎么说也是站在半位面权利巅峰的男人,哪怕老来昏庸了,对付辛西娅这样的阴谋新手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怎么办?   冷汗从鬓角流下,辛西娅强自镇定着心神,她已经暴露了自己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懵懂的事实,接下来就难以顺利蒙混过关了。   “坐下,坐下,我的孩子,”教皇笑呵呵的说道,“瞧把你吓得,可爱的小脸蛋都不红润了。”   要坐吗?显然不能。   这时候要是真的乖乖坐下,她就只能被这个老变态牵着鼻子走了。   辛西娅咽了咽唾沫,决定赌上一把。   “……我被吓到难道不是冕下的错吗?”她撅起了嘴,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一样向教皇抱怨,“都怪您突然说奇怪的话吓我,我要是有什么失态的举动,都要怪您才对。”   “好好好,都是格里高利爷爷的错。”   老人点点头认下了这个罪名,依然是笑容可掬的样子。   “我这个老头子真是年纪大了,可爱的小辛西娅可千万别跟爷爷一般见识啊。”   “只要您别再吓我就行。”委屈的瘪了瘪嘴,辛西娅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座位上。   相较于直属教廷的瓦伦丁,作为他国君王的辛西娅与教皇相处时的自由度就大了很多,虽说卡斯蒂利亚是由原本的教皇私军独立出来的附属国,毕竟并不在教廷的体系内,格里高利六世面对她时,肯定无法像对瓦伦丁一样随意打骂,这就留下了很大的余地。   换言之,辛西娅身后是有卡斯蒂利亚在撑腰的,同样的,要是她真的惹恼了教皇,也连带着国家一起倒霉。   格里高利六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我并不是在吓你啊,小辛西娅,我是真的觉得你非常适合那个位置啊。”   “您要是再开我玩笑,我就要生气啦,”少女鼓起了脸颊,“您又不是不知道,卡斯蒂利亚在半位面排名倒数第五啊!我呢,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要是真的能统一世界,那这个世界迟早要完。”   她一边故意说着类似于发脾气的话,一边偷偷的瞄着老人的反应。   “别妄自菲薄嘛,我的孩子,”教皇一脸的慈祥,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有野心并不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情,伟大的圣光足以包容人们合理的渴求,当然也包括你的。”   茫然的瞪大眼楮,辛西娅这一回可不是演出来的了,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之前预备的套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无异于刚入门就要去参加最高资格考试。   那结果自然也是只能懵逼。   以前安迪给她上课的时候曾经说过︰“当你搞不懂对方出什么牌的时候,最好先顺着对方来。”   当然了,当授课老师换成伊恩的时候,教导又变成了︰“当你还不懂对方搞什么鬼的时候,最好事事逆着来。”   鉴于教皇冕下举世无双的尊贵地位,为了避免一个不好就被从地图上抹去的人间惨剧,辛西娅决定这回先听娘娘腔的。   既然他想要诱导出她的野心,她就给他野心。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她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纠结之色,“像我这样的人,也就是做做梦而已。”   “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格里高利六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不怪你,也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你一头雾水也是情有可原。”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文件堆,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众所皆知,在2000年前,有一位先知做出了一个影响至深的预言,说大陆会在2000年后被一位伟大的帝王所征服。”   “但是这位帝王到底谁,先知却没有留下一丁点的暗示,只留下了“他是无法被杀死的”这句语焉不详的话。”   辛西娅点点头,她不仅知道这个预言,还应验了呢!   说到这里,教皇话锋一转,“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先知是初代教皇的追随者之一,而这份预言最完整的版本就留在了教廷中。”   “可以说,我们比谁都更接近真相。”   到了适当表现好奇心的时候了!   她迅速用双手摀住嘴,一脸的惊叹,“……所以预言里的天命之子到底是谁呢?”   “是预言里的天命之子们都是谁呢?”教皇纠正道,“按照我们分析出的结果,天命之子并非只有一个,实际上,在初期,可能会有无数个。”   即便之前已经听表哥提出这种论调了,教皇的亲口承认还是让辛西娅收到了不小的冲击。   她迟疑的问道︰“也就是说…大陆上所有在位的帝王都有可能是天命之子?”   总不会那群自我感觉良好的神经病竟然还真的猜中了?   “不光是帝王,让我们抛开眼界的局限,以圣光的角度俯瞰这个世界,你会发现,世人本无高低贵贱,”格里高利六世循循善诱,“让我们来假设,有一个普通的平民,然而在机缘巧合之下,他获得了往上爬的机会,并且在最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征服了世界,难道他就不是伟大的帝王了吗?”   “啊!”辛西娅失声惊叫。   “天命之子候选人的数量或许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我的孩子。”   教皇紧绷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他们散落在半位面的每一个角落,接受着命运对他们的冲刷和选拔,他们每一个人都从不同的角度符合‘无法被杀死’这一硬性指标,可真正能被圣光眷顾的幸运儿寥寥无几。”   “在先知的预言里,当候选者一个一个被淘汰,命运女神将会盘踞在两个人中间,而预言的真正主角,将会在他们之中诞生。”   “……既然只有两个人,干嘛还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啊。”辛西娅嘟囔着抱怨。   “哈哈,这就是圣光意志的高深莫测之处啊,”教皇似乎是被她孩子气的感应给逗乐了,“2000多年来,教廷一直在试图寻觅天命之子的线索,遗憾的是,并无收获。”   辛西娅眼珠转了转,“这种家伙就算不找到也可以吧?反正到时候就会自己蹦出来了呀!”   老人闻言皱起了眉头,“要是真随他自己去,那只会更危险。等到天命之子暴露身份的时候,时候世界必然已经因为争夺而陷入了混乱,吾辈自创教以来,为了和平所作出的种种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辛西娅不禁赞同的点头。   哪怕是无知如她,也相当清楚圣光教在半位面扮演的角色——秩序控制人。   用信仰控制人心,再借由教规来控制人的行为,哪怕圣光教槽点再多,也无损它作为纽带联系各族的贡献。   说是精神控制也好,说是和平维系也罢,都无法抹消它的功绩。   然而,预言日期的一步步逼近,预示着圣光教想要继续舒舒服服的混日子,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辛西娅逐渐反应了过来,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基本说透了,摆在圣光教面前仅有两条路,要么接受没落的事实臣服于新王的脚下,要么就先下手为强,将新王攥在手心。   显然,教皇他们想走后者。   然而,格里高利六世并不想这么快就掀开底牌。   “哎呀呀,一不小心都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了,人老了就是容易絮叨。”   他又给辛西娅倒了一杯红茶,消失已久的内侍再次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方糖和鲜奶,还有一块造型精美的小蛋糕。   内侍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在少女面前摆好,教皇将蛋糕往她那里推了推,“好啦,沉重的话题先放到一边,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美妙的午后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需要补充一点糖份。”   坐如针毡,真正的坐如针毡。   凭心而论,能够特供给教皇的点心当然非常美味,鲜美的奶油上还被点缀了一颗红彤彤的樱桃。若是放在平时,辛西娅早就扑上去大快朵颐了,然而那晚教皇癫狂的样子已经击碎了所有刻板印象,导致她神经高度紧绷,叉子虽然没有停下,但也不过是味同嚼蜡了。   “我喜欢在午后端着一杯红茶遥看一下远方的景色,这里的位置很好,能够将这座奇迹之称尽收眼底,”在辛西娅机械的将最后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格里高利六世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可以提醒我肩膀上到底是怎么样的重担。”   辛西娅的动作又一僵。   “既然你已经吃完了点心,就让我们说回正题吧。”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在半位面想要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怕是对我们来说也一样。”   “但只要换一个思路,如果是将特定的人送上最终候选人的位置,那就简单多了。”   少女悚然一惊。   “野心是个好东西,小辛西娅,”男人的笑容里掺杂了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它隐藏在你的身体深处,去发掘它吧,它会给你带来意外之喜。”   “你可是个暗精灵。”   这顿下午茶可真是太难熬了,难熬到辛西娅走出教皇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木呆呆的,直到她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找回了主心骨。   身体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求安慰,然而刚刚有个趋势,她就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圣光教的大本营,并不是卡斯蒂利亚的皇宫,而他俩的关系,在这里是不能见光的。   迈着颤抖的步伐一步步向青年靠近,辛西娅自己清楚此刻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请跟我一起走一段路吧,瓦伦丁修士。”   她努力镇定语调,边说边挽上对方的胳膊。   “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呢,女王陛下,要好好的休息才行呢。”   瓦伦丁配合着支撑起她依靠过来的身体,温柔的声音几乎要让她哭出来。   “我……我……”   辛西娅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依靠在表哥身上,借着对方的支撑才能勉强维持平稳的表象。   “别怕,女王陛下,这里是圣光照耀之所,您是被圣光选中的人,您无需畏惧,真正应该畏惧的是违背圣光意志的迷途之人。”   瓦伦丁在她耳边小声抚慰,成功安抚住了少女惊慌失措的灵魂,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盘石大殿。   “我这就把你送回落脚的洋房,娜塔莎正在那里等你。”   一离开了盘石大殿的控制范围,瓦伦丁就严肃的说道。   “你回去以后,立马收拾东西,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那表哥你呢?”恢复了些力气的辛西娅瞪大了眼楮,“不跟我一起吗?”   青年有些烦躁的皱起了眉头,这样依然无损他的美貌,“我已经接手了排查枢机院的工作,在尘埃落定之前都走不开了。”   “那我也……”   “你必须走!”瓦伦丁粗暴的打断了她,“我不知道他具体跟你说了什么,但大致能猜出来,那个老家伙已经下定决心了,你的答复根本无关紧要,继续留下来也不过是接受下一轮恐吓而已。”   “……恐吓?”   “我就知道你的脑子不够用,”撸了一把额发,瓦伦丁的口气有些不爽,“虽说这件事也在预料之内,不过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我之前透露给他的信息似乎药效太猛了,猛到他必须要恐吓你才能安心了。”   就这么抱怨了几句,发现了表妹显而易见的不安,他顿时收起了浑身的戾气,拍了拍少女毛茸茸的头顶。   “别担心,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你现在的任务呢,就是尽快赶回卡斯蒂利亚,你可是女王,不能在外边呆太久。”   “表哥你不跟我回去的话,那是要安迪送我吗?”辛西娅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不,我这边还需要他,我会给你安排别人的。”   “哎?圣城里还有别人吗?”辛西娅眨了眨眼楮。   瓦伦丁对她笑了笑,“嗯,之前没有,不过现在空出来一个了。” 第66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六步   辛西娅被表哥完好无损的送回去的时候,像个困兽一样在花园里转来转去的娜塔莎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那是不可能的。   假如大家还没忘干净这位侍女长大人的人设,就应该清楚,她就是个穿了女装的汉子,哦不,她连现在连女装都不穿了。   侯爵夫人哭晕在厕所。   提到莫洛文侯爵,大部分人想到的是他那过于古板的作风还有让人槽不完的欣赏水平,毕竟他始终都觉得代表着爱与萌的辛西娅女王难当大任,还莫名推崇着被野猪拱死的渣男亲王,怎么看都是一枚彻头彻尾的直男癌。   其实不然,莫洛文侯爵是个非常老派的人。   在暗精灵的文化里,老派则意味着母系。   莫洛文家族是卡斯蒂利亚最古老的贵族之一,比起后来的新兴贵族,他们更多的继承了主世界的文化风貌。   在主世界里,信仰者月神的纯血暗精灵是不折不扣的神系社会,信仰至上的他们世代由女王统领,女祭司也因此获得了更加崇高的地位,以至于在别的种族眼里,这群神秘的隐居者执行的是非常罕见的母系制度。   造成这一结果的则是暗精灵独特的种族天赋——女主战,男主法。   比起能够激发魔法与自然之力的男性,暗精灵的女性更擅长短兵相接,她们占据了哨兵部队的绝大部分席位,因此对外冲锋陷阵的往往都是漂亮精干的女精灵,这与其他种族截然相反的性别配置就形成了外族对暗精灵的刻板印象。   随着其他种族血统的混入,半位面的暗精灵们并不像主世界那样性别壁垒分明,天赋技能是近战的男性和会使用魔法的女性亦不算少见,然而在卡斯蒂利亚的世俗政权统治中,女王的比例远远高于国王也是不争的事实。   综上所述,从小接受老派思想教育的莫洛文侯爵不仅不是个直男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女王真正的拥簇。   如果说他支持约瑟夫亲王可以解释为与玛丽女王政见相左的话,嫌弃辛西娅则偏向于恨铁不成钢。   其实他的观点并没有错,让一个勉强能认全字的少女继承王位,无论是谁来看都像是在胡闹。   撇开这些不谈,他对于儿女的教育也很有老派的风格。   娜塔莎的离经叛道固然令他感到恼火,可他依然按照最顶尖女战士的标准去培养了她,在其他贵族小姐讨论穿衣打扮的时候,她学会了武技,在同龄女孩沉浸于甜言蜜语时,她学会了坚韧,她穿着骑装行走于衣香鬓影之中,成为了沉默的守护者。   辛西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高挑女子,她是她唯一的朋友,但就像瓦伦丁所说的那样,君王和臣子当朋友本来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我饿了。”她蹲下身小声说道。   娜塔莎叹了口气,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奶油。”   辛西娅的脸一下子爆红,用手背用力的擦了擦嘴角上的残渣,在心里埋怨表哥为什么不提醒她,嘴上还不忘硬强:“……就、就是不够嘛!我还在长身体,吃多点很普通吧!”   不,一点也不普通。   这个正常观点在看到少女高耸的胸部时就被侍女长一巴掌拍飞了。   纯爷们的内心在高唱着“爱与萌就是正义”,御姐外表的娜塔莎挽起袖子认命的给女王陛下做饭,然而她们都忘记了,一个连洗衣服都不会的生活废柴,如何能指望她学会做饭?   半个小时后,辛西娅看着眼前烤成焦炭的不明固体,面无表情的撕开一包饼干往嘴里塞,深刻的领悟了这个道理。   瓦伦丁叮嘱过辛西娅,让她立即收拾东西离开圣城,可鉴于女王的状态实在太差,她和娜塔莎还是休息了一晚才动身。   离开花园洋房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辛西娅换回了她刚到圣城时的那身旅客装扮,和男装的娜塔莎一起跟着人流缓缓向圣城门口走去,在每日的清晨,城内的神职人员和城外的平民会进行一次人员交换,出城和进城的人一一对应,保持着教廷对圣城的绝对掌控。   辛西娅在门卫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名字签到了出城的登记薄上,刚放下笔,一只粗糙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用笔在对应的进城名单上写上了潦草的名字。   她好奇的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厨子大叔?!”辛西娅惊叫道,因为太过惊讶而忽略了旁边守卫不自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脸忠厚老实的男人闻言摸了摸自己鼓出的肚子,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哎呀,竟然是女王陛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啊。”   来人竟然是卡斯蒂利亚的御厨格里佛。   “你不是应该在皇……家里的做饭吗?”嘴巴来了个紧急剎车的辛西娅差点呛到口水,“跑到圣城来干嘛啊?”   “那个啊,哈哈,”格里佛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尴尬的意思,“……陛下您大概还不知道,我啊,辞职了。”   晴天霹雳!   辛西娅楞楞的站在原地接受这个残忍消息的洗礼。   像是还觉得冲击不够大,中年男子翻了翻身上斜背着的挎包,找出了一张宣传单,“不瞒您说,我订阅了圣光快讯,昨天突然就收到了这么一张纸。”   接过格里佛递来的宣传单,辛西娅粗略的扫了几眼,就这几眼,差点让她眼睛都被瞪出眼眶。   这是一张招聘广告,只见上面写着:   你,想走上人生的巅峰吗?   你,受够了庸庸碌碌的日常吗?   从今天起,踢开平淡无奇的生活,走上新的人生吧!   圣光教,成立于公历元年,采用宗教结社形式,主要面向迷途的羔羊和坚定信仰圣光的普通信众,针对信徒不同层次的需求提供多种个性化服务。我教旨在为信徒群体创造温暖、理想的宗教生活,满足信徒在生理、心理上的个性化需求,为构建和谐信仰社会略献绵薄之力。   现向信众招聘歌队队长一名。   要求信仰坚定、能歌善舞、热爱生活,拥有出众的记忆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具备一定的领导组织能力,必要时可协助修士对信徒进行初步的管理,拥有优秀的社交才华,能够迅速与他人打成一片,热爱教廷,尤其热爱格里高利六世冕下者优先录取。   您虔诚的朋友——圣光教圣事部上。   辛西娅看完之后,满脑子除了“什么鬼?!”之外再也蹦不出第二个念头。   “抱歉啦,辛西娅陛下,”厨师大叔爽朗的说,“虽然您很可爱,给您做饭也很满足,但在教廷任职是我从小到的梦想!”   “……但这招的好像不是厨子吧?”她犹犹豫豫的磨叽了一句。   “不不不!”格里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粗糙的手指在宣传单上一点,“你看这里,热爱格里高利六世冕下者优先录入!我可是冕下的忠实粉丝!这点绝对有自信!”   这么说着,他又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硬皮本子,一翻开,里面全是各类教皇的相关新闻简报,有些甚至用红笔画了大大的爱心标志。   你、你赢了。   辛西娅心情复杂的交出了膝盖,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我觉得你一定会成功的,虽然我说了不算。”   “我一定会努力的!”   厨师大叔摆了个加油的姿势,似乎一点也没看出少女纠结的心情。他将硬皮本和宣传单都收回包里,跟辛西娅示意了一下,推开全身僵硬的守卫,兴冲冲的进入了圣城。   在踏入圣城范围的一瞬间,格里佛挂着兴高采烈表情的脸霎时间就垮了下来。   “首领真会使唤人,什么叫做我的名字跟前任队长相似,一听就感觉能成功啊……”轻声发着牢骚,厨艺超群的审判官拍了拍肚腩,迅速隐没在人流中。   这些事情,辛西娅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的她沉浸在失去了一个大厨的悲伤欲绝中,直到娜塔莎办妥了手续来叫她才反应过来。   按照约定,瓦伦丁安排的护送人员会一大早就等在圣城外,只是对方的名字特征一概不知,就算缠着问,也只能得到“非常显眼,一看就是知道是他”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对于瓦伦丁来说是非常稀罕的反应,导致辛西娅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   然后,她就被好奇心吊打了。   黑色的蕾丝吊带裙,淡黄和粉红的玫瑰花盛开在蓬起的裙摆上,黑色的蕾丝带在胸前和腰部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与裙子同色系的羽毛礼帽被固定在柔顺的亚麻色长发上,五官端正的脸上画者精致的妆容,淡淡的褐色眼影让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顾盼有神,抛除对方过于高挑的身高,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是个水平线上的大美人。   如果她不是早就见过“美人”穿男装的话。   辛西娅现在充分理解了表哥那句“非常显眼,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意思了。   “木精灵?”娜塔莎皱起了眉头,伸手拦住了辛西娅,“先别过去,我觉得她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就是同类之间的直觉吗?   辛西娅在心底打了个滚,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当然不太对,我上回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男人呢……”   “男人?”娜塔莎显然吃了一惊。   “我们在审判席上见过一面……”辛西娅也不太确定的说。   是啊,眼前这个穿着妆容皆精致讲究的美女正是那个被指控为巴勒特主教私生子的木精灵!   如今的他可一点也没有审判时呆呆傻傻的样子,除开那身毫无违和感的女装,简直可以用神采奕奕来形容。   “讨厌,人家一直都是漂亮的淑女哦~”   甜腻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个人猛的扭头,就看到蕾丝裙美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手中还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羽毛扇子。   十分自然的顺势抛了个媚眼,“美人”凭借身高优势,一手揽着一个,将二人向外推。   “好啦好啦,我定下船票的邮轮很快就要开船了大家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么说着,二人就被一股巨力推上了一辆华丽的与吊带蕾丝裙有一拼的马车上。   这家伙又日精灵血统吧!   被推的东倒西歪的辛西娅如是想。   “你是谁?”   相比于少女的狼狈,娜塔莎就好多了,她单膝跪在马车上稳住重心,右手有意无意的搭在腰间,那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哎呀呀,真是可怕的表情,女孩子不要这么凶狠呀。”   用羽扇挡住半张娇媚的脸,木精灵的语调毫无危机感,从辛西娅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画了内眼线。   “哎呀呀,真是可怕的表情,女孩子不要这么凶狠呀。”   用羽扇挡住半张娇媚的脸,木精灵的语调毫无危机感,从辛西娅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画了内眼线。   “吱嘎。”   没有车夫的马车自己动了起来,昭示了它其实是件炼金产物的事实。   “自我介绍一下,”似乎是逗弄她们够了,木精灵笑眯眯的说道,“我叫埃梅特,职业是异端审判官,隶属于异端审判局,顶头上司是一个叫做瓦伦丁的混蛋,除了脸好以外一无是处。”   低沉的声音是不折不扣的男声。   “啊,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呢,你们当作没听到最后一句好了。”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怨念深重呢。”   辛西娅小声嘀咕,还是被听力出众的审判官给捕捉到了。   “那是当然了!!”女装大佬激动的回答,“你知道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假扮了巴勒特主教多久吗?!两年多啊!我维持了那个鬼状态两年多啊!”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啊!一直等到现在才有傻子发现辛辛苦苦的我啊!”   大概是怨气真的太深,一旦打开话匣子,埃梅特就有些收不住了。   “这两年里别说穿裙子,就连化妆都不行啊!说什么不能让人觉得巴勒特主教有个人妖儿子,反正都要揭穿是假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不,还是挺有所谓的。   辛西娅和娜塔莎对视一眼,分明的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这样的信息。   “只有圣光知道我这两年多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每一次忍不住了,就只能跑到房间里拉上窗帘偷偷画!每次开心不了五分钟就要洗掉!洗掉!圣光吶!”   埃梅特大吐苦水,画着电眼妆的脸都隐约有些扭曲。   “……啊,这可真过分。”   辛西娅违心的附和了一句,赢得了女装大佬热情的飞吻。   “我能问一下,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吗?”娜塔莎冷静的问道。   “警惕心真强,这位漂亮的小姐,”埃梅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风情万种,“我们现在正在赶往最近的港口,我定了巴比伦豪华游轮的贵宾票,足足三张哦。”   “港口?”   “对的,我们将会在海上航行半个月,然后在离卡斯蒂利亚最近的港口靠岸,这可花了我不少钱、也不知道首领给不给报销……”   越说越气闷,埃梅特扇了扇手中的羽扇,把上面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亮羽毛摇的乱颤。   “为什么不走陆路?”娜塔莎继续问道,手依然没有从腰间拿开。   埃梅特闻言不耐烦的抖了抖扇子,“坐好坐好,别把手放在危险的地方,我胆子小,万一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应激举动可是会死人的。”   “事先说清楚,以免你们回头向首领告状,”一撩头发,“美女”胸前不知道塞了什么的两个鼓包一阵抖动,“你们来的时候,首领带你们走的应该是特权通道,而我呢,区区一介审判官,没有能力带你们当一回特权人物,而不走传送阵的话,走陆路未免太危险了。”   他认真解释道:“圣城离卡斯蒂利亚并不近,走陆地要穿越起码六个国家,要是放在平日里当然不算大事,可如今就是预言开始的年份,所有国家的神经都高度紧绷,再向大摇大摆的借道就难上加难了。”   “陆运这么危险的话,海运就会更好吗?”辛西娅一脸懵懂。   “那是当然的啰,海运虽然慢了一些,但可以直接跨过大部分的拦路国度,我已经查过了,轮船会在距离皮歌王国只有一天路程的港口停靠,我听说那里已经成了女王陛下的后花园?”   “是女王陛下的试验田,”辛西娅认真的纠正,“野猪人很忌讳别人说他们是花匠。”   “好吧,随他们。”   木精灵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掏出了小镜子和口红,熟练的开始补妆。   一想到对方本体是个长着丁丁的高大汉子,辛西娅就被这一画面美的肝颤。   “哦!对了!”   埃梅特放下了手中的用具,转而在车厢里翻箱倒柜起来,不对时,就被他在座位下面摸出了一条漂亮的小礼裙。   “快快快,换上这个!”他把裙子扔给辛西娅,“你这身根本上不了游轮!”   辛西娅被裙子盖了个满脸,扒拉下来一看,这是一条以柔和的米色为主打的日常裙装,精致的暗花纹搭配荷叶褶,裙摆和腰间还绣有小部分的蕾丝,收腰的设计和胸部的卡其色蝴蝶结算是点睛之笔。   “这种裙子我有很多啊,”她不解地说道,“我随便拿一件穿就好啦……”   “不!就要这件!”埃梅特打断了她,“你从现在起身份就是一名跟我结伴游玩的普通贵族小姐,而你旁边这位嘛,就当你有难言之隐的人妖大哥吧。”   你这个真正的人妖在说些什么啊!   辛西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安排,众所周知,不管是哪种精灵都或多或少带着排外的属性,他们当中无论哪一个,跟一个外族混搭旅行都会显得非常扎眼,但放到一起就再正常不过了,这或许也是瓦伦丁选择埃梅特的原因之一。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漂亮,但也不能一直看呀,”审判官脸皮极厚的顾影自怜了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到达港口了,趁现在赶快换了吧。”   “……去哪里换?”   “就在这里啊!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可避讳的嘛!”   “你是哪门子的女孩子啊!”   就在娜塔莎从背后死死压制他的手臂,辛西娅即将掀开他身上吊带裙裙摆的最后一刻,埃梅特极不情愿的认了怂。   要是让首领知道辛西娅女王掀裙子看了他的大丁丁,估计他这条小命也就保不住了,留着丁丁在,不怕没妹看,他还是撤吧。   顺利逼退了女装大佬,辛西娅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转身笑眯眯的对着双眼放光的娜塔莎说道:“好啦,你也闭上眼转过头去。”   “为什么?”御姐迟疑的问道,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我们都是女的,我也可以脱给你看啊,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你确实是女性,”辛西娅的额头迸出了青筋,“但你心理上个男人啊啊啊啊!!”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67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七步   人生总是在迂回波折中前进的。   辛西娅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多日,她当初被表哥破坏了的加戏人设竟然又派上了用场,但她明明想当的是帅翻天青年的妹妹,不是异装癖青年的妹妹啊!   在这个问题上,女装癖审判官作为出钱买船票的金主爸爸,坚决杜绝了此类外表歧视事件的发生。   “怎么?只允许长得帅的人有妹妹,不允许异装癖有妹妹吗!”激动的拉着被强行颁发了“哥哥证”的娜塔莎,埃梅特义正言辞的说道,“每一个异装癖都是有尊严的!生错了性别又不是我们的错!”   娜塔莎严肃的点头表示赞同。   二对一,辛西娅完败。   现在她正穿着埃梅特提供的那条蜜色小礼裙,手里拿着一把蕾丝阳伞,打扮的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亦步亦趋的跟在“哥哥”和“好友”身旁。   奥利维亚港,作为圣城毗邻的唯一港口,它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   横贯了整个大陆的河流在这里汇聚入海,带着淡淡腥气的海风穿行于每一条大街小巷,跳跃的斑斓色彩是这座港口城市的最大的特征,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和两侧房屋悬挂的彩色旗帜组成了人们对着这里最初的印象。   穿着低胸裙装的年轻女子穿梭于街边的酒馆之中,五大三粗的水手白日里就在醉醺醺的划拳,无数船只停在月牙形的海湾里,发出“嘟嘟”的汽笛声,蔚蓝的海水中点缀着圈圈白色的浪花,远看就像是一块通透的蓝宝石。   “我的圣光啊,这是海啊!”   真-山里的土包子-辛西娅发出了少见多怪的惊叫声,原本的郁闷瞬间被抛诸脑后,整个人脖子伸的老长,简直恨不得直接越过城镇飞到海边。   “啧啧啧,这哪里是女王,明明是刚进城的村姑。”   画着精致妆容的埃梅特不由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被大海吸引走几户全部注意力的女王陛下决定先不跟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般见识。   同样来自深山的娜塔莎虽然没有辛西娅这么夸张,但也看的眼楮都直了。在她的少女时期,曾经跟随哥哥克里斯钦远远的眺望过大海,可远眺和近看的感觉全然不同,那澎湃的海浪让她一时间移不开眼楮。   “啪!啪!啪!”   不得已要靠拍手换取注意的埃梅特冲天翻了个白眼,“行了,你们接下来有的是时间看到吐,现在我们来确认一下剧本。”   或许是因为三人正处于隐蔽的小巷,他还没有进入伪装状态,不仅说话的声音还是原版的男声,就连走路的姿势也颇为大马金刀。   实际上,木精灵埃梅特并不像娜塔莎一样天生患有性别认同障碍,他对于自己的原生性别并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他身为异端审判局的一名伪装大师,总是会经手需要变装潜伏的工作,而在各式各样的伪装里,伪装成女性的效果特别出类拔萃,久而久之,女装反而成了他的保护色。   “我们将要搭乘的巴比伦豪华游轮隶属于圣光远航商会,采取预定制度,是一个只接受贵族和少数商人搭乘的顶级游轮,光听名字就清楚吧?这是教廷旗下的产业之一。”   埃梅特每说一句话,他的动作就柔媚一分,嗓音也在逐渐变尖。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利用教廷的关系做个假身份带你们上船,但这样肯定会留下痕迹让有心人注意到,毕竟我们虽然信仰相同,可不意味着就是一条心了。”   想到了这几天惊心动魄的圣城之旅,辛西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最好的选择就是以普通旅客的身份购买船票登船,考虑到女王陛下的身份特殊,肯定不能用真名,而随便伪造的身份是无法骗过圣光远航商会的,加上娜塔莎小姐也在这里,我就事先以莫洛文侯爵子女的名义预定了船票。”   最后一个“票”字话音未落,埃梅特已经变回了圣城门口那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从现在开始,陛下就委屈一下,假扮做娜塔莎小姐,而娜塔莎小姐则充当您的兄长,那位克里斯钦少爷。”   “这倒没什么难度,”穿着标准三件套的娜塔莎扶了一下头顶的小毡帽,“不过你呢?”   “我嘛,”审判官露出了一个娇媚的笑容,“从父辈那边正巧继承了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小爵位,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坐坐船啦。”   她们走到港口的时候,埃梅特口中的巴比伦豪华游轮已经停靠在码头了,这是个庞然大物,上白下黑的流线型船身在烈日的照耀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配上明黄色的烟囱,使之看起来像是一座水上宫殿,将周围的其他船只衬的狭小又寒酸。   这艘漂亮的艺术品以半位面原住民口口相传的魔法文明巴比伦命名,从外观到内饰都紧扣“遗失文明”这个主题,完美的在游轮内部重现了这个早已消失在了时间风沙中的古国遗迹。   然而堪称天价的船票和严格的登船资格并不仅仅出于豪华舒适的服务,真正的原因在于巴比伦号本身——这是一艘魔导船,堪称魔导动力学的杰出之作。   与依然依靠煤油的同类不同,只要提供了充足当然魔能,拥有恐怖食物储备的巴比伦号就能够迅速而平稳的航行数月之久,性能之优越,少有船及。   时间卡的刚刚好,巴比伦号已经放下了舷梯,两个衣着得体的侍者站在了舷门两侧,正在对登船的旅客挨个进行核实。   辛西娅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其他种族,区别于以凯姆特人为主的圣城,奥利维亚港堪称种族大杂烩。   人高马大还长着两颗獠牙的蛮族、背着战锤并留着络腮胡子的矮人、尾巴和耳朵在风中招摇的半兽人……还有一些多次混血后出现的新种族,半文盲辛西娅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些船客无论看上去多么狂霸酷炫拽,此刻都在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待登船,埃梅特先是停下观察了一番,才带着两个跟班施施然走了过去。   他婀娜多姿的身材引的经过的水手此起彼伏的吹口哨,辛西娅非常想知道他们如果知道了一直盯着看的高耸胸部其实里面全是海绵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自扣双目吧。   队伍井然有序,核查效率自然也高,等到排在他们的地精大摇大摆的通过了检查,侍者一边翻看着花名册,一边对埃梅特行了一个殷勤的弯腰礼,“哦,我美丽的伯爵大人,欢迎您再次登上巴比伦号。”   明显是熟客的埃梅特笑弯了眼,用羽毛扇遮挡住了半张脸,抛了一个媚眼。   侍者脸微微一红,又将目光投向了紧跟着的二人,有些不确定的打量着被埃梅特和娜塔莎夹在中间的辛西娅,有些迟疑的问道︰“……娜塔莎*莫洛文侯爵小姐?”   也难怪他会这样,这些侍者大概是这辈子第一见到活生生的暗精灵,而之前,这些天生的暗杀者估计只存在于他们的童年故事中,还扮演着令小鬼们瑟瑟发抖的反派角色。   在这种背景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更像是一个乖乖女的辛西娅就与他们印象中阴森恐怖的嗜血妖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辛西娅也很绝望,她感觉一族好不容易打下的威严形象就要毁在她手里了,这样会影响暗杀委托数量的!   要是生意变得不景气,她往后岂不是要吃土?!   大概是被想象中的悲惨吃土画面给刺激到了,辛西娅猛的收起了打着的阳伞,伞尖直刺向询问的侍者,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稳稳的停在了眼珠子前。   “呜哇!”   侍者发出了一声尖叫,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几步,他的同伴赶忙跑去过扶住他,看样子也是吓的不轻。   看到这一幕,后面的乘客一片哗然,而造成了骚动的罪魁祸首也为自己没有失手把对方眼楮戳爆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差一句充满气势的狠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现编一句,就感到肩膀一沉,低头一看,一只手搭在了上面,然后娜塔莎冷冰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再用那双脏眼珠盯着我妹妹看,我就替你挖掉它。”   完美的救场!十分!   辛西娅被好友的善解人意感动的热泪盈眶,而被吓唬了的侍者在听清这句话的瞬间清秀的脸蛋扭曲了一下,眼楮变得通红,然而这些变化也只不过是一瞬,他很快的就若无其事的推开同伴站起来,继续彬彬有礼的核实乘客信息。   成功保住暗精灵恶名的三人自然没必要再去恶意吓唬他,很快就签完字登船了,后面的乘客发现骚乱平息,也很快重新回归了安静。   这艘船上的侍应生基本都是妖精一族,对他们而言,只要没有妨碍到他们本身,一个妖精受辱根本就不值得关注。   妖精是精灵的远亲,和精灵不同,他们拥有出色的法术天赋,却有着一副柔肤弱体,在主世界时以层出不穷的多恶作剧和小把戏而闻名,是有名的难缠种族,“祝你遇到一只妖精”甚至还成为了骂人话。   然而,妖精的混血儿来到半位面后绝望的发现,离开了主世界的法则,他们的法术和把戏再也无法施展,一时间,妖精一族沦落到了所有种族的最底层。   在无法自保的情况下,他们与精灵相似的纤细身躯和秀丽容貌就变成了召开祸患的源头,没过几年,妖精就成为了其他种族最为偏好的宠物。   到了现如今,为了在夹缝中生存的妖精们已经承包了几乎所有服务工作,人们在面对这些低伏做小的漂亮侍者时,几乎已经完全忘光这些温顺的家伙曾经是多么的“睚眦必报”了。   巴比伦号的内部就跟外表一样漂亮。   辛西娅三人穿行在由沥青和砖块搭建的平台上,向上还有起码三层平台在等待乘客的攀登,向下则是一根根支撑着平台的立柱和种植的花草树木。   “在凯姆特人的传说中,古巴比伦国王为自己的爱妃建造过一座空中花园,”领路的女妖精甜甜的介绍道,“他将花园放在四层平台之上,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打发无聊时光和饭后散步的好地方。”   穿过了空中花园,迎面而来的是一扇十几米高的门,门框上雕刻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女性,她双手抓着门,周围环绕着各色釉彩动物。   女妖精并没有介绍这扇有着精美浮雕的大门,仿佛这不值一提,门内就是邮轮的客房区了,它完完全全是仿造巴比伦山城而建,踩踏在玫瑰色的石板上,仿佛就行走在遗迹之中。   出于安全考虑,埃梅特预定的是位于这一层最深处的套房,女妖精将她们送到了门口,并且热情的推荐了位于上三层的各类娱乐设施。   “等到最后一位乘客登船,巴比伦号就将启程,会在一小时内离开奥利维亚港的范围驶入无尽海域,并于十五天后到达目的地,请享受这段旅程。”   女妖精说着千篇一律的客气话,而她口中的“最后一名乘客”才刚刚走上舷梯。   彼时,负责核对乘客的两名男妖精正在闲聊。   “本,你还好吧?”其中一个担忧的看着捂着一只眼楮的同伴,“暗精灵实在是太粗鲁了!”   “我没事,”被称为“本”的妖精嘴上这么说,依然在不停摸索着眼楮,似乎是在确认它还好好的待在远处,“那个婊……”   他咒骂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名全身漆黑的男人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   “很抱歉我有点迟到,”被帽子遮盖住长相的男人说道,他的声音带着颗粒般的沙哑,“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核对名单了?”   男妖精闻言连忙拿出乘客名单,指着唯一一个空缺栏问道︰“您是……医生先生,对吗?”   “对……”男子接过名单,他的手格外修长漂亮,在划到“克里斯钦·莫洛文”那一行的时候,手指顿了顿,“……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老熟人啊。”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   医生将名单还给了男妖精,径直越过二人走进了船舱。   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本啐了一口唾沫,“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一个两个都这德行!”   “别生气啦,本,”同伴安抚他,“反正他们也下不了船了。”   “很快他们就都要留在船上陪我们啦。” 第68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八步   “嘿!呀!”   辛西娅一个助跑向前,呈大字状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幸福的打了好几个滚。要知道圣城里的床可远远没有这么舒适,床板硬的要命不说,还只铺薄薄一层的垫子,跟瓦伦丁那张被搁置在圣罗兰大教堂地下室的床如出一辙。   圣光教的修士们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估计在腰酸背痛的时候还能感叹又扛过了一次考验,感觉自己棒棒的,可身娇体贵的女王陛下没法习惯啊!都说真正的公主可以感受到三层床垫下一粒豌豆,皇族出身的辛西娅虽然没有达到如此高标准,但也没有低到哪里去,在圣城的日子里,清晨每一次睁开眼,都是酸痛地狱的开端。   埃梅特定的套房很大,标准的双人间套单人间的布置,还带有独立的盥洗室和小书房,撇开豪华的装修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各类装饰品不谈,光是那扇足以将蔚蓝大海一览无遗的落地窗就足够让小姑娘兴奋的了。   “我一会儿可以去甲板上吗?”在床上腻歪够了,辛西娅满怀期望的问道。   “等到平稳行驶以后才能去,”遭受星星眼攻击的女装大佬冷酷的回答,“中午在甲板上会有午餐会,在那之前你最好给我换上一件得体的裙子!”   被攻击反弹的辛西娅揪着胸前的蝴蝶结据理力争,“这条裙子是你给我的!”   “我从没见过哪家的贵族小姐会穿着登船的衣服去吃午餐。”   女装大佬的嫌弃之情简直要溢于言表,他将带来的行李箱打开了,山一样高的衣服从里面喷了出来,天知道是怎么塞进去的。   “挑一件然后去换了!”   对于变成换装娃娃,辛西娅是打从心底拒绝的,她抛出了无懈可击的理由︰“你对一个世界排名倒数第五的国度有什么不合常理的期待!我们那么穷!哪里有钱买衣服!”   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有过远游经历的暗精灵,娜塔莎一脸黑线的看着女王和女装大佬针锋相对,从到底该不该换衣服,到换哪一件才是真的得体,然而识相的闭嘴并没有让她逃离男人总是避免不了的难题。   “娜塔莎,你说哪一件好!”这是左手泡泡裙右手掐腰裙的辛西娅。   “莫洛文,管管你家熊孩子!”这是被前者劈头盖脸扔了一身衣服的埃梅特。   叹了一口,娜塔莎抬手摘下带着的毡帽,捋了捋披散的银灰色长发,本就沙哑的女声更是低了八度,“你们是真想让我来决定?”   熟悉的口气让辛西娅警铃大作,奈何埃梅特可没有跟这位侯爵小姐的相处经验,他将挂在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来,毫无所觉得接了话,“是啊,说说看。”   辛西娅闻言立马转头瞪他,说说看个大头鬼哦!   “那我就失礼了。”   娜塔莎一边说着一边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堆积的衣服前,提起箱子整个倒扣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埃梅特崩溃的喊道,大概是过于震惊,他甚至用上了假音。   “闭嘴,不然干哭你。”娜塔莎斜了他一眼。   可怜的审判官被这个突辱其来的劲爆发言给怼了回去,他并不是个特别能言善辩的人,一时间竟找不到语言去回敬娜塔莎,只能看着后者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翻的乱七八糟。   受挫的女装大佬将目光投向女王,却看到对方正在做个鬼脸冲他“略略略”,一口气差点梗在胸口。   世间最难堪破的就是直男审美,然而,在灵魂上是个笔直笔直的汉子的娜塔莎挑选衣服既不看直男,也不看审美,只见她从埃梅特事先准备好的衣物里翻出了一条全黑的裙子和一顶同色的小礼帽。   直女辛西娅和给里给气的埃梅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套能直接去参加葬礼的装扮,内心都或多或少有些崩溃,考虑到那句“干哭你”犹在耳边,他们相视一眼,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辛西娅得以顶着经典的“黑寡妇”造型前往甲板大吃特吃。   此时的巴比伦号已经快要行使出奥利维亚港的范围,遥远的城镇已经化为了黑点,明黄色的甲板上摆放着整齐的桌椅,已经有早到的乘客穿梭在长条桌旁享受美食,新鲜的海风扑面而来,差点吹掉了她头顶上的礼帽。   辛西娅稳着帽子,矜持的挽着“闺蜜”的胳膊向餐桌缓缓走去,作为一名冷艳高贵的暗精灵,哪怕在心里跳恰恰,也不能冲到桅杆处高呼“这他妈是海呀!”。   作为现任女王,她真是为了维持暗精灵的形象做出了卓绝的牺牲啊!   然而无论做出怎样的牺牲,臭名昭著的暗精灵确实不是一个受欢迎的种族,证据就是他们走到哪里,原本略显拥挤的地方都能瞬间门可罗雀,出于报复心理,辛西娅决定坐的离肉类近一点。   于是一行三人就光明正大的霸占了菜色最丰富的那条长桌,顶着其他人哀怨的目光吃吃喝喝起来,当然,有人可疑避讳,自然就有人不在意,在食物的诱惑下,还是有那么几个“送死鬼”自投罗网的。   “啪!”   一张特制的高凳被放摆在了长桌的对面,有着火红色络腮胡的矮人坐了上来,他的个子虽然不高,却特别的壮实,身后背着一把跟他整个人差不多大的战锤,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在走路的时候向后仰倒。   矮人豪爽的拿起桌上的酒瓶往碗里倒,他的胡子并不像其他的同伴那样乱糟糟的,反而有些滑稽的梳理成了一根根小辫子。   “鲁芬·蛮锤,铸造者多克尔之子,伽伽格莱的继承者,寒铁部族最勇猛的战士!”矮人的声音洪亮,近听像是在打雷,他对着三名精灵举起了手中盛满美酒的碗。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人理他。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娘们兮兮的家伙不会跟我喝酒。”他嘟嘟囔囔的说道,将酒碗往嘴里送。   表面性别为两女一男,实际性别也为两女一男,但无论怎么轮换都会躺枪的三名精灵不想说话。   “既然知道就别自取其辱了,你个小矮子。”   说出这句风凉话的是一名半兽人,他有着白色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甚至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些胡须的痕迹,像是为了配合嘲讽,布满着绒毛的耳朵还抖动了几下。   “迦尔,狩猎者索来什之子,来自于伽伽格莱山脉,这个矮炮弹的同伴。”长相称的上英俊的半兽人拿起了一只兽腿相当放荡不羁的啃了起来。   矮人与半兽人的组合在半位面并不少见,他们两族的聚集地非常接近,相处的还算愉快,起码比卡斯蒂利亚和皮歌王国相处的愉快。   与之相对的,则是矮人与精灵互看不顺眼的传统,一方觉得对方矫揉造作,一方觉得对方粗鲁野蛮,不过看在都混了血的份上,半位面的矮人和精灵的不对付还仅仅停留在了口头上。   “幸会,两位,”埃梅特笑眯眯的说道,木精灵天生就比其余两族更会交际,“我名为埃梅特,来自于日精灵王庭,这两位则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的莫洛文兄妹,哥哥克里斯钦,妹妹娜塔莎。”   “暗精灵!”   “真正的暗精灵!”   土老帽们表现的万分激动,迦尔甚至还对着辛西娅吹了一声口哨,“暗精灵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吗?这可跟游吟诗人说的不一样啊。”   “得了吧,那群满嘴胡编乱造的文盲什么时候说过真话?”鲁芬嗤之以鼻。   被调戏了的辛西娅一脸懵逼。   “啊,抱歉,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半兽人抬起胳膊做个了投降的手势,“脸色别那么吓人嘛,小哥,你妹妹实在是太颠覆我们对暗精灵的印象了,你也知道,你们一族的职业总会比较灰色调。”   “哼,只有懦夫才会去依仗杀手和雇佣兵。”矮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这下攻击的范围可大了,”埃梅特捂嘴笑,眼楮瞟了瞟四周,“我敢打赌,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你口中的‘懦夫’,而且八成还是老主顾。”   “我妹妹只是看上去柔弱而已,”娜塔莎一脸冷淡的胡说八道,“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打爆你们的头。”   你也太高估我了!   辛西娅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不管怎么看都是对面那两家伙打爆她的头好吗!   “哎嘿,好凶悍啊,”半兽人不以为然的对着辛西娅眨了眨眼楮,注意到了少女几乎是空着的盘子,“凶悍的小姑娘多吃点,不然哪里力气打人啊。”   我吃饱了也没有力气打人。   辛西娅面无表情的想到。   然而出门在外,就是不能怂。   到了展现真正的技术的时候了!   她左手持刀,右手拿叉,刀叉在日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每一次挥舞都会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桌上的食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烤肉排、咸熏肉、龙肝酱、巴比伦水果塔、糖浆饼依次被席卷一空,等到少女放下刀叉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了一碟有无数条死不瞑目的小鱼破派而出的可疑菜品。   轻轻打了一个饱嗝,辛西娅仪态优雅的擦了擦嘴,“多谢款待。”   “……鲁芬,我现在相信她能打爆咱俩的头了,“目瞪口呆的半兽人喃喃说道,“就算打不爆、她也能生吃了咱们……”   被点名的矮人机械的点了点头,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暗精灵的可怕。   虽然中间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误会,但迦尔和鲁芬都是直爽健谈的人,与其他对暗精灵唯恐避之不及的乘客相比,光是这份尬聊的本事就不容小觑,不仅很快拉近了距离,还让娜塔莎和埃梅特陪他俩各喝了一杯。   “我也算是跟暗精灵喝过酒的人啦,”迦尔喜气洋洋的放下空的酒杯,兴奋的耳朵和尾巴直晃,“这件事起码能吹十年!”   “哼,瞧你这志向,”鲁芬不屑的啐了一口老友,“要我就吹二十年!”   埃梅特笑嘻嘻的应和着给斗嘴的二人加油打气,拎着手里的空杯子站起身来,想要找侍者满上,却在寻了一圈都无果以后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怎么了?”娜塔莎警觉的问。   “有些不对劲,那些妖精都去哪里了?”审判官的目光匆匆扫过周围用餐的乘客,落到了蔚蓝的无尽之海上,“这船速……不对!”   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撇开第一次乘坐巴比伦号的娜塔莎和辛西娅,其余二人俱是熟客,此刻经埃梅特一点破,立刻就发觉了蹊跷之处。   “船开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半兽人皱着眉头说道。   “拿好东西,咱们立马回房间!”娜塔莎当机立断。   突然集体消失的侍者和加快的船速都透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异常,可偏偏在辽阔的无尽之海上,离开这艘巴比伦号无异于自寻死路,在这种情况下,留在开阔的甲板上未必是明智之举,不如隐匿在房间中静观其变。   很快,这个建议就得到了其余四人的一致赞同,矮人和半兽人也放弃了晒太阳的原计划,决定跟着精灵们一起回到船舱,说来也巧,二人的房间正好就在辛西娅她们的斜对面,正好可以结伴。   就在一桌人准备离开时,异变突起!   一朵朵血花在半空中绽放,与之匹配的则是一颗颗人头滴溜溜的落地,辛西娅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半兽人脑袋在瞬间被横切成了两半,白色的脑浆和殷红的血液混合着喷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是怎么回事,就成了下一个牺牲品。   辛西娅猛的睁开眼,心脏在胸膛怦怦直跳,耳边传来娜塔莎的声音︰“拿好东西,咱们立马回房间!”   不行!要来不及了!   “你回溯的时间只有二十秒。”   瓦伦丁的话语又一次回荡在了脑海里,辛西娅抛开了疑虑,跟随本能大喊一声︰“全部都趴下!”   说着她直接就扑到了地上。   这一声如平地炸雷,原本就神经绷起来的同桌四人想也没想的立即照做,相邻的餐桌上也有几个人下意识的蹲在了桌子下面,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来得及反应,死神再一次如期而至。   尖叫声和物体落地声交杂在一起,明黄色的甲板被鲜血染红,滴落的血珠汇聚成了一个个小血泊。   辛西娅被娜塔莎护在身下,不住的喘着粗气,她知道她们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幸存的乘客开始四散而逃,她也被好友拉到了桌子下面,埃梅特一把抽下桌布向半空中一扔,白色的布料完好无损的重新落到了地上。   验证了暂时安全,五个人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混在惊慌失措的人流里想要回到船舱,连接甲板和船舱的门被七手八脚地打开,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求生之路,而是两个形貌怪异的妖精。   说他们形貌怪异是因为此刻二人双眼通红,并非是红色的瞳孔而是连眼白都透出了血色,原本应该是嘴的位置被某种类似于昆虫的口器所替代,看上去狰狞可怖。   “刚刚那波攻击过后竟然还剩下了这么多个。”其中一个开了口,声音中带有古怪的嗡嗡声。   “只是运气好吧,”另一个努力在脸上扭出了一丝狞笑,“不过也就到这里了。”   从外表来看完全是怪物的二个侍者同时张大了嘴,口器不停地蠕动伸缩,看上去格外的恶心,对随着他们的颈部不断运动,一股丝线从口中喷出,直接击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半兽人,这正是方才夺走数十人性命的凶器真面目!   “这是什么玩意儿?!”   矮人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他们随着再次外逃的人群回到了甲板上,不得不去面对遍地的无头尸体。   “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妖精。”迦尔呛了他一句,目睹同族的死亡后,他的心内格外焦躁。   娜塔莎小心的扶着辛西娅,仔细的搜索着四周,弯腰从一具无头尸体身上抽出了一把长剑。   “情况很糟糕,”埃梅特皱着眉,“继续呆在甲板一定会被一网打尽,不知道是只有那两个妖精变异了 ,还是全部的妖精都变成了那个鬼样子,如果是后者,那麻烦就大了。”   “再麻烦也要闯,”辛西娅喘匀了气,“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搞定那两个妖精,”半兽人耳朵抖了抖,“我和鲁芬一人一个?我有把握制住他,就是那个丝线太过危险了,鲁芬没有那么快的速度。”   娜塔莎拔出了长剑,雪白的剑刃诉说着它的锋利,“不,我一个就够了。” 第69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九步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挡,情形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战斗力更强的种族大都在第一波出人意料的突袭中命丧黄泉,剩下的主力又在冲向船舱时损耗掉了一些,幸存下来的反而凯姆特人居多,单看他们惊慌失措的尖叫,也并不像是还具有战斗力的样子。   巴比伦号是只为贵族服务的豪华游轮,在整个半位面都在世俗政权化的如今,贵族除了更崇高的地位,更高贵的血统之外,还意味着更为稀少的战斗经验,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这群老爷们是不会上战场的。   这是半位面各种族都不得不面对的窘困现状,也是长期和平带来的幸福小烦恼,只不过,暗精灵并没有被包涵在里面。   对于他们来说,战斗从未停止。   “跟上。”   娜塔莎抬步逆着人流走向通道口,在哪里,两名妖精正在与几名魔法师纠缠,法师并不是一个擅长遭遇战的职业,这几个凯姆特贵族显然法术饺接的也并不熟练,全靠着符石众多才能苦苦支撑。   她的动作不算特别快,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无论是四射的法术还是白色的丝线都从轻巧避过,从容的像是在散步。两名妖精显然注意到了这名新加入敌人的不同寻常,果断放弃了与魔法师的缠斗,一致攻向了她,这时候的娜塔莎才陡然加速,一剑贯穿了其中一名妖精的脖颈,同时右手握拳击上了另一名的腹部。   只听一声清脆的“咯吧”,被拳头击中的妖精上半身以几乎是平行于地面的诡异角度向一旁折去,与仍然站立的下半身形成了一个直角。   那一拳直接震断了他的脊柱。   三名魔法师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在原地,甚至都忘了收起乱窜的符石。   “走!”   娜塔莎回身扛起辛西娅,背着她直接冲进了再无阻碍的通道,辛西娅手里是一堆用桌布包裹好的盘子,上面的汤渍将洁白的麻布染的乱七八糟,她配合着娜塔莎的速度向前不停投掷盘碗,以防踏入细丝布下的天罗地网。   “往空中花园跑!”紧跟而来的木精灵提醒道,“在那里我更有优势!”   “那就往左拐!”从来不会迷路的半兽人冲到了前面带路。   “不,先去我的房间一趟!”背着斧头的矮人气喘吁吁的喊道,“我们需要武器!”   这个消息给的很及时,一行人脚下方向一转,向客房区跑了过去,此时的客房区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战斗,早已没有了登船时的井井有条,价值不菲的羊毛织毯上血迹斑斑,不少客房门户大开,路边偶尔可见乘客或者是妖精残破不全的尸体。   “到了!”   迦尔高声示警,埃梅特向前一步握住门把,硬生生的将整扇门作为盾牌卸了下来,然后将房门横过来挡住了来自屋内的一大股吐丝攻击,这次的白线并没有甲板上的锐利却粘力惊人,就以埃梅特的力气也甩脱不掉,娜塔莎将辛西娅扔到了蹲着迦尔怀里,抽出长剑,从门板后面跃进了房内,一剑斩掉了女妖精的脑袋。   警报暂时解除,其余四人依次进入了房间,鲁芬一脚踢开了妖精的尸体,从床下翻出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扒开碍事的杂物,摸出了一个长匣子。   “呸!呸!”   他冲手心吐了几口口水,按照特定的次序打开了机括,盖子立马弹了起来,露出里面盛放的物品。   那是一整套的弓具,从弓箭本身到箭囊一应俱全,矮人小心翼翼的将其从长匣里取了出来,“这是一个弓箭手花了大价钱从我这里订的,反正现在你们精灵肯定会用,要是能活下来,老子再给他做一副!”   埃梅特接过了弓箭,思考了一下,顶着辛西娅“你确定?”的目光套在了她的身上。   “发挥你的天赋!”他拍了一下她的背,转头对迦尔说道,“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借我一套。”   “有是有……”   半兽人迟疑的点点头,走到了一旁的衣橱刚想打开,被娜塔莎伸手拦住,她斜站在衣橱面前,一剑刺穿了门扉,古怪的叫声从里面传来,这声音非常奇怪,既像闷痛的呼声又像是昆虫的鸣叫,衣橱门瞬间炸开,娜塔莎一歪头,无数根丝线从里面激射而出,丝线直直刺穿了墙壁后就再无动静,众人这才看清,一名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男妖精跪坐在衣橱内,而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正插着娜塔莎的那把长剑。   差点去见死神的迦尔心有余悸的碎碎念︰“喂喂喂,这也太过火了吧,还搞伏击战的?”   “并不是伏击,”埃梅特上前检查了一下男妖精的尸体,从上面捡起了一缕残留的白色茧皮,“他是在孵化。”   “孵化?!”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妖精们的变异是由外力造成的,他们接收了某种力量,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审判官脸色严肃的搓了搓手指,仔细观察者妖精口器突出的细丝,“我们基本可以放弃侥幸的想法了,恐怕这条船上的数千名妖精船员全部都成了怪物。”   辛西娅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三人,她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实在是个坏消息,然而更坏的还等在后面。   娜塔莎上前拔出了尸体上的长剑,“既然变异是由外力造成的,那是否意味着,我们也可能变成这样?”   “不好说,”埃梅特摇了摇头,“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暴躁的矮人抽出背上的战斧砍向粘在墙壁上的细丝,二者相交时隐约有金属交接之声传出,锋利的斧刃竟然没有砍断它!   “这玩意儿把我的斧头粘住了!”鲁芬喊道。   木精灵闻言立即来到了矮人身边,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牢牢粘在武器上的丝线,从衣兜里摸索出了一块写有鲜红魔文的符石,默念咒语激发出其中的魔力,一簇小火苗就在他手心跳跃了起来。   几乎是火苗与丝线的接触的第一时间,后者就剧烈的燃烧了起来,火势在瞬间向两边蔓延,碰到墙壁和斧头才渐渐熄灭。   “这是……”辛西娅目结舌的看着这一结果。   “我有一个猜测……但还没有最终确认,”埃梅特皱着眉头收起了符石,“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恐怕我们就要有大麻烦了。”   “你要的衣服,把裤子上给尾巴留的拉链拉上就行了。”   迦尔从男妖精的尸体旁找出了自己的衣物,随便挑了一身递给了女装大佬,后者一把结果,想也不想的直接拉开了身上裙装的缎带,蕾丝裙子直接落到了地上。   “你在干嘛!”   不明真相的半兽人和矮人被这一豪迈举动吓得不轻,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方纔还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胸前一马平川,跟他们自己一模一样。   “……你竟然是个男的?!”鲁芬不可置信的嘟囔。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穿女装吗?”女装大佬一边给自己套裤子一边嘲讽。   看着吃瘪的同伴,同样惊诧万分的半兽人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尴尬就这么在空气里蔓延,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转移到了新衣服里的埃梅特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蕾丝阳伞塞到了辛西娅手里,后者现在简直就是个武器架,只不过少女这一次并没有及时的回应他,而是木木的看向房间的一角。   “怎么了?”娜塔莎也发现了女王的异常,她担心的走了过来。   辛西娅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视线的方向,“你们看!她……动了!”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众人破门而入时杀死的女妖精正躺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场异常可怖的无声表演,失去了头部的女妖精躯干不停抖动,随后竟然翻身爬了起来,在地上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头颅!   “……这家伙难道是杀不死的吗?”冷汗顺着迦尔的额头流了下来。   “这艘船上有多少人?”   娜塔莎将少女护在身后,扭头看向埃梅特。   “巴比伦号可不是个小玩具,从船上到清洁人员,怎么要一千多人,加上近三千的乘客……”一丝苦笑蔓延在木精灵的脸上,“只要其中一半的人产生了变化,我们的乐子都大了。”   在孤立无援的海洋上,面对数千名无法杀死的怪物,这几乎是绝境。   “不能再拖延了,”埃梅特厉声说道,“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不利,立马动身去空中花园!”   夺命狂奔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辛西娅扔的东西从盘子变成了屋内摆件,半兽人灵敏的嗅觉和准确的方向感带领着他们抄近路直奔空中花园,半路杀出的妖精也被其余三人迅速的解决掉,在经历了重重阻碍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空中花园。   与已经翻天覆地的其他地方相比,空中花园依然如初见般宁静,并没有被慌乱的乘客和发狂的妖精所打扰,在确认了并没有敌人躲藏后,埃梅特在花园的最底层圈出了一块植物茂密的地方,把所有人赶了进去。   “都别乱动!”他警告道,“让你们这群弱鸡见识一下大佬是怎么干活的。”   好好好,女装大佬说什么都对。   木精灵天生就是自然的宠儿,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于是四只弱鸡老老实实的蹲在画出的圈里,全看大佬开始表演。   在辛西娅的记忆里,在卡斯蒂利亚定居的木精灵是非常平和的种族,每天除了种花种草就是帮着促进一下庄稼生长,很少会听到他们与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消息,但这并不意味着木精灵就是个软弱可欺的族群。   实际上,精灵就没有不是大爷的。   埃梅特出生于日精灵王庭,生长在沙漠中央的绿洲上,或许是从小环境的影响,他在成年后觉醒的天赋相当不得了,如果不是上头还有一个极端适合战斗的瓦伦丁压着,他大可以自封为异端审判局精灵第一人。   虽然整个异端审判局一共只有两个精灵。   绿色的光芒从木精灵的眉心逐渐渗出,慢慢在额头勾勒出了一个弓形的符文,借着符文的流转,翠绿的流光蔓延到了他的身体各处,一直延伸到指尖发梢。以青年为中心,二十米内的植物都因这股饱含着生命力的能量而骚动,它们伸长了枝丫努力生长的同时还在不自觉的向力量的源头靠拢,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盘踞了整个地面,带着尖刺的蔓藤互相纠缠编织成网,盛放的花朵带来浓郁的香气,长着锯齿叶片的灌木围绕着圆圈生长,覆盖到了每一个角落。   一座全部由植物构成的堡垒在埃梅特的控制下显现在众人眼前,绿油油的树叶与蔓藤遮天蔽日,也带来了甲板事发后第一次安心的感觉。   “植物会帮我们掩盖一段时间,也算是个屏障。”埃梅特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颇有些虚脱的意味。   辛西娅好奇的摸着四周粗壮的树干,在娜塔莎的帮助下爬上了树冠,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能够在缝隙中看到原本的游轮内景。   “我们一路上遇到的妖精并没有想象中的多,”鲁芬粗声粗气的说道,“这虽然是好事,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迦尔耸了耸肩,“恐怕大部队不是在对其他人赶尽杀绝,就是躲在这艘巴比伦号的各个角落孵化吧,现在出场只不过是些打先锋的小兵而已。”   虽说埃梅特构建的植物堡垒争取了宝贵的喘息时间,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安宁而已,乘坐着失去控制的游轮,没有食物,没有后援,敌人却是一群杀不死的怪物,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船员都变成了那个样子,再别指望他们能够按计划把船开往目的地了,”埃梅特分析道,“在航海备案里,我们应该航行十五天,按照航海协定,这种承载着大量客人的邮轮,只要在超出预定时间二天以上未到港口,就会派出搜救队伍,圣光教的海上搜救还是可以指望的,他们大约花上三至四天就可以找到这艘巴比伦号,也就是如果我们能撑上二十天左右,就会得救。”   “你确定吗?”鲁芬眉头紧锁。   埃梅特当然确定,他抬头望向坐在树桠上的少女,因为这艘船上有一个绝对不容有失的大人物。实际上,要是瓦伦丁知道邮轮没有按时到达港口,他们甚至都不用多等那两天。   其实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以异端审判局审判官的身份发出求救信号,以教廷的本事,他们在几日内就能获救,然而此举风险非常大,毕竟异端审判局是教廷内部的秘密机构,管不到妖精叛乱这种事情头上,要是没有铁证能够将此事与叛教等重罪联系上,只怕一被救出等待他的就是酷刑和绞刑架,更会把辛西娅与首领的关系也曝光出去,到那个时候,估计女王就要陪他上路了。   光是一个邮轮的船员叛乱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出动异端审判局的程度。   迦尔依然忧心忡忡,“就算这样,二十天也很难熬,别说那群虎视眈眈的妖精了,光是淡水和食物就会成为一大棘手的问题,虽然我们也可以留在这里啃树皮,但恐怕我们到时候并没有这样大的余裕。”   “刚刚逃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路标,”娜塔莎抱胸靠在树干上,“在三层有一个仿造古巴比伦月神庙的房间,它其实是这艘邮轮的餐厅,我们中午吃的食物就是从那里运到甲板上的,我们未必能够拿到船上冷冻库的储备,但那里一定有食物存留。”   “也就是说,要在大部队有空来料理我们这几个小虾米之前先去把月神殿给拿下?”迦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耳朵和尾巴同时一摆,“我记得巴比伦的建筑特色都是石头堆砌,月神殿也不会例外吧?那不如干脆就把那里当作坚守的据点吧?再多办几盆植物过去?”   辛西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目光却被粘在了雕刻着闭目女子的石门上,船上的侍者称呼这道门为“女神门”,暗示着闭目的女子是一名娴雅的女神,她周身被鲜花与动物所环绕,还有勇士为了争夺她的宠爱而搏斗。   然而,现在女神的形态却改变了。   她不再双目紧闭,而是眼眸低垂,周围的景色也不再是花团锦簇而是扭曲的人脸,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刻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嘶吼,而女神原本张开的双臂,也凭空多出了整整六条,尖利的指甲似乎要突破石壁。   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她的嘴,原本秀丽的嘴唇被昆虫一样的口器所取代,这口器并不大,应该残留着樱桃小嘴的影子,上唇下伸出了两根长长的触须,上面的绒毛清晰可见,而在口器的正中央,一根尖利的啄管从中伸出,恍惚间甚至能看到它在微微颤动!   这是什么?   辛西娅对上了女神闪烁着邪异光芒的眼珠,片刻之间,它似乎又睁大了许多,那恐怖的压迫感,将她的大脑搅成了浆糊。   她想要高声尖叫示警,可发出的只是微弱的呓语︰“……你……你们……”   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了少女的心头,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像是已经坏掉了。   “……妹妹?你怎么了?”   定期关注着辛西娅的娜塔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女王的异状,她的问题一出,其他人注意到了少女非同寻常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滑下的汗珠。   “摀住她的眼珠!”   经验丰富的埃梅特立刻发现了不对,他和娜塔莎一起爬上树杈,一个依言摀住辛西娅圆睁的眼楮,一个则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眺望。   然后,他也看到了女神门。   “我的圣光啊,”木精灵怔怔的说道,表情微微扭曲,“果然是蛛后……”   显而易见,这艘在圣光教眼皮底下的豪华邮轮,已经成为了这位女邪神的游乐场,而那些异变的妖精,也不过是她承载她力量的容器。   这下好了,他有了求救的完美理由。   这下坏了,他们恐怕都没命活到获救了。 第7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步   能让身经百战的异端审判官产生“糟糕,要完”这等悲观念头的蛛后显然并不是闲等之辈,如果可以的话,埃梅特甚至想要让时光倒流,撕碎傻乎乎订船票的自己,然后拉着辛西娅义无反顾的踏上沿着大马路狂奔的旅程。   与主世界不同,半位面只不过是个脆弱的衍生品,魔法元素稀少,法则残破,无法承载神明的力量,但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信仰。   实际上,在初代教皇提出圣光的概念之前,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以部落划分,有着各自的原始信仰。   原始信仰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信仰着自然之力,他们膜拜着太阳、月亮、狂风、洪水这等无法控制无法触摸的自然现象,并将之拟人化,形成了自然神最早的模糊概念,而另一类,则崇拜着纯属虚构的神明,这些神明被描绘为长相怪异的男男女女,拥有着匪夷所思的力量和恶劣的性情,信徒为了讨自己的真神欢心,日复一日的进行着血腥的祭祀。   蛛后就是邪神中的一员,并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物,而是某个凯姆特部落杜撰出来的邪恶形象,并且透过暗地里的传播,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当然了,在主世界移民的眼里,这些操控着原住民的邪祟力量远远达不到神明的标准。   在原始的神话里,蛛后被描绘为一名美丽却暴戾的女性,易怒并且多疑,用恐惧和血腥支配着崇拜自己的部族,当施展力量时,会显化身为蜘蛛的邪恶面孔,用残忍的手段折磨敌人和叛逆,若是给千千万万的原始信仰按照麻烦程度排个序列,蛛后也能勇夺前三甲。   等到圣光教通过圣战横扫半位面后,教廷将他们统统打落了神坛,扫入了邪魔的序列,然而表面上归附,私底下依然信奉原本神的人也不在少数,直到手段酷烈的异端审判局建立,阳奉阴违的局面才得到了极大地改善。   讽刺的是,对自然的信仰逐渐融入了圣光的整体信仰中,而对单人的信仰却扛住了高压统治,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而在几千年的演变中,蛛后的性格和故事都得到了极大地延伸,还吸纳了同时代其他邪神的不少事迹,形象由单薄转向丰满,最终在信徒日复一日的祭拜中,一个真正的“蛛后”就诞生了。   并非生命,也没有实体,依托于信仰之力而存在,但从这几点来看,似乎就是个弱小版的圣光之海,但是,蛛后是有性格的。   就像信徒赋予了圣光之海“无所不能”的威严一样,蛛后的信徒也赋予了与传说一般无二的性格。   这对于不得不被困在巴比伦号上的倒霉蛋们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唉,这是什么运气啊。”   辛西娅坐在大树下,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蜷起的膝盖,她正在试图摆脱与蛛后对视的后遗症,而在她的身边,其他四个倒霉蛋也围坐在树下,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艘船上的妖精们八成都已经成为了蛛后的信仰俘虏,只是不知道是他们主动寻求力量招来了这位邪神,还是纯粹是运气不好才被这位喜怒不定的女士盯上。”埃梅特盘着腿分析道,他身上穿着半兽人的衣服,脸上却还残留着女装留下的妆容,因此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女士的大名……”出于对于邪神的避讳,迦尔也学埃梅特将蛛后称呼为“女士”,他的尾巴焦躁的摆个不停,“仅凭个人的力量已经无法应对如今的情况了吧,可恶。”   比他更加烦躁的则是生性冲动的矮人鲁芬,他狠狠地一拳头砸到了地上,“那我们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不,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娜塔莎冷静的说道,“诚然,哪怕是伪神,我们也毫无胜算,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女士恐怕并不想亲自下场,方才明明能够直接杀害……我妹妹,却只是显化形象吓唬了她。”   “没错,”埃梅特肯定了娜塔莎的猜测,“根据相应传说的记载,生性恶劣,喜欢诱导他人相互残杀来取乐,这艘邮轮估计已经成为了的游乐场,恐怕我们这些蝼蚁卑微的挣扎求生也是助兴节目的一环。”   “……她是在警告我们,”微弱的声音响起,辛西娅抬起了头,脸色略显苍白,但声调却很稳,“别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逃过一劫,她是这个意思。”   “你还好吧?”娜塔莎关切的扶住了她的肩膀。   借助好友的力气站起来,辛西娅再次抬头望了一下雕塑的方向,“在双目相对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那位女士正兴致勃勃,游戏结束的越快,反而觉得无趣,同样的,我们躲在花园里也引起了的不满。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马上换地方。”   “就算要换又能换到哪里去呢!”鲁芬嚷嚷道,精心打理的胡子都有些乱了。   “按照原计划去月神庙吗?”迦尔安抚的拍了拍死党的背,“但我们并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适合坚守,有人清楚餐厅的构造吗?”   娜塔莎对此倒是有点研究,“巴比伦都是山城建筑,采用石料建造,神庙是以塔庙式为主,坚固是很坚固,却有门孔众多的缺点,可这毕竟是邮轮上的复制品,必然无法像真正的神庙一样开那么多门……”   “我曾经乘坐过一次巴比伦号,”埃梅特打断了她的话,“我觉得可以去。”   “那就去!”辛西娅拍了板,她接着转头看向木精灵,“你有联系外面的方法吗?”   这句话可算是问到了点上,审判官瞬间就被数道目光所包围。   埃梅特耸了耸肩,开诚布公的说道︰“我相信诸位都应该看出来了,我是一名服侍圣光的神职人员,只是因为一些不足挂齿的爱好,不得不隐藏这一身份。”   他这句解释结合之前的女子装扮,成功的将不明真相的矮人和半兽人的思路引向了“因为热爱女装才隐藏身份”这一错误结论上,或许还能引发出“教廷受不了这货丢人,勒令他不能在外暴露身份”之类的延伸品。   “如今事情的糟糕程度远超出了我之前的预想,”审判官解释道,“只是按照这艘邮轮之前的速度,现在只怕已经行驶到了无尽之海上,好在一天的时间内不会走出太远,若是在高处发出信号,我估计岸上还可以接收到。”   “高处是多高呢?”辛西娅追问。   埃梅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出了答案︰“需要爬到烟囱上才行。”   众人陷入了沉默,放在平时,爬上邮轮的烟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现在?条件显然过于苛刻了。   “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兵分两路吧,”木精灵率先打破了寂静,“你们前往三楼的月神庙餐厅,而我去最顶层找机会发出信号。”   “你一个人能行吗?”迦尔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行也要行了,”埃梅特苦笑着站起身,“拼一把或许能活,但不拼就一定不能活。”   “他说的没错,”娜塔莎警戒的看向周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恐怕那位女士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小心翼翼的拿起武器,等待着对方的袭击。   “散开!”   娜塔莎大喊一声,拎着辛西娅的后衣颈向后跳了几步,下一秒,她们原本站立的土地就鼓起了一个巨大的土包,被连根掀起的花草从之上滚落,土包不停的上鼓抖动,让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那玩意儿要破开了!”矮人抽出战斧示警。   “趁着他们还没有开始攻击,从顶部打开一个缺口。”娜塔莎对着埃梅特说道。   迦尔闻言抬头估算了一下高度,摇了摇头,“这个高度鲁芬跳不上去的,他太矮了。”   “若是在周围开口,我们瞬间就会被那些蛛化妖精围攻。”侍女长冷冷的回应。   半兽人眉头紧锁,然而越来越大的土包已经容不得再继续耗费时间了,他咬了咬牙,趴到了地上,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白色的长毛在瞬间遍布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柔软的布料被涨大的身躯撑破,迦尔颀长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头白色的巨狼。   “你这个矮炮弹给我滚上来!”巨狼开口,声音里颇有些咬牙切齿。   矮人识相的没有多说,直接熟练地翻上了巨狼的背部。   这么一耽搁,已经鼓的一人高的土包停止了抖动,只余土块不停地滚落。   “它要炸了!”   埃梅特高喊一声,头顶的蔓藤开始逐渐挪动,他的话音未落,土包就轰然炸裂,四溅的泥土喷了五人一头一脸,娜塔莎直接抬手前刺,锋利的长剑准确的刺穿了偷袭者的脑袋,那是一个完全丧失了人形的妖精,与之前接触的不同,他已经完全蛛化了,八条长着细长绒毛的腿在身侧不停挣扎,原本纤细的身材也变得臃肿,剑刃直接刺进了他大张的口器,阻止了即将喷出的蛛丝。   这就像是进攻的号角,四周的植物同时受到了蛛丝的攻击。   “都从上面出去!”埃梅特喊道。   迦尔载着鲁芬率先从头顶的缺口跃了出去,他发出了一声怒吼,将一只蛛化妖精从蔓藤王上撕了下去,娜塔莎一边应付着从地下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一边将辛西娅扔向了缺口,后者在下跌前抓住了垂下的蔓藤,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抓着我的手!小丫头!”   鲁芬挥舞着斧头逼退了围上来的蛛化妖精,把一只手递到了辛西娅面前,拽着她爬上了迦尔的背。   辛西娅气喘吁吁的坐在鲁芬的身后,从皇宫遇袭之后她再也没有这么疲于奔命过,不同的是,那时候还有表哥给她当支柱,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将埃梅特的阳伞别进腰带,从背着的箭篓里抽出一支羽箭,摘下了挂在身上的木弓,用颤抖的手指将箭搭在了弓弦上。   辛西娅从来没有射过箭,但现在已经不是说“我没干过”的时候了。   将箭头对上正爬过来的蛛化妖精,她却怎么也瞄不准,越心急手抖的越厉害,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喉间却传来了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根丝线穿破了她的喉咙直接刺进了前面矮人的脑袋……   辛西娅睁开了眼楮,她想都没想,顺应着本能转身,搭弓射箭,目标直取不远处妖精张开的大嘴,被射了个正着的妖精向后栽了下去。   “都到树上去!”   负责断后的娜塔莎和埃梅特一前一后跃了出来,在他们的催促下,所有人都爬上了同一棵大树。   “掩护我!”   木精灵这么说道,将脸贴到了树干上,额间的符文再次亮起,映照着他翠绿色的眼楮,身下的树木被力量催动着疯狂生长,高度一再上升,大有直接冲破屋顶之势。   在树干上升到差不多与邮轮第三层齐平的地方,娜塔莎抱起辛西娅率先跳到了与之相连的平台上,迦尔和鲁芬紧随在后,四人未作停留,落地后直接就奔向了船舱。   埃梅特继续催动力量,大树继续生长,与之伴生的蔓藤和真菌也缠绕而上,阻挠着试图爬树追赶的蛛化妖精们。   大树越过了二层、一层,直指顶峰,此时它的根系已经霸占了整座空中花园,这个庞然大物枝叶茂密,每一根分枝都足有合抱粗细,它带着疯狂生长之态,直接撞上了船舱的顶部!   “轰!”   树冠与船顶的撞击让整艘邮轮都微微颤抖,强烈的震感把正在攀爬树干的蛛化妖精震飞了出去,埃梅特加大了力量的输出,原本就大的可怕的树木又在瞬间粗了一圈。   一颗小草在生长时的力量足以顶翻石块,更别说如此大的一棵树,船顶的铁皮被硬生生顶到突出、变形,直到直接破损,让树冠从巨大的破洞舒展而出!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正在甲板上游荡的蛛化妖精们,这些与怪物无异的变种生物从四面八方向声源地爬了过来。   埃梅特停下了对树木的催动,再继续下去植物的根系会刺穿船底,他费了这么大力气可不是为了与这一船恶心的蜘蛛同归于尽的。   力量的过度使用让木精灵眼前发黑,自他觉醒了天赋之后,还从未这么拚命的使用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大的潜力。   “哈哈哈。”   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他无视聚拢过来的蛛化妖精,挑选了最粗的一根蔓藤,依靠日精灵血统带来的怪力将上半截从树上撕了下来。   方向对准不远处的黄色烟囱,他折断了蔓藤的气根,他跨坐在其上,再次催动了力量。   尾部还连接在巨木上的蔓藤瞬间对着烟囱延伸了过去,它重新长出的气根在普一碰触就死死抓住了烟囱的墙壁,强劲的力道甚至让表面的黄色漆层出现了道道裂缝。   蔓藤带着埃梅特绕着烟囱盘旋而上,在这艘魔导魔导船上,这根烟囱永远不会像其他同类一样吐出一个个烟圈,这只不过是个装饰品罢了。   疯狂的妖精们并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在蛛后的领域之内,死亡对可以无限复活的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仗着这一点,他们不计伤亡的追逐着木精灵,几乎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在前进。   这是一场生死竞速,若是埃梅特更快,他的同伴们或许会在不远的将来获救,若是蛛化妖精获胜,他们所有人都将沦为蛛后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   必须拼了!   眼看要被追上的埃梅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流出的鲜血印在了身下的蔓藤上,吸取了的植物霎时间通体发红,成长攀爬的速度直接提升了一倍,将敌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从怀中掏出一把火枪,木精灵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它漂亮的枪身,在摸到一个银色十字架的浮雕时,用力按了下去!   每个异端审判官都有这么一把枪,它只有两个用途,要么用来求救,要么用来自裁。   “可千万别让我用到另一个用途啊。”他这么絮叨着,伸直了持枪的右臂,对准天空,扣下了板机。   “碰!”   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一副巨大的图案铺展在了巴比伦号的上空,那是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墨色铁锤,而在它的背后,是交相辉映的十字架,在十字架的下方,有着一个花体的“a”。   神之铁锤代表着异端审判局,而字母则是标注了求救人的身份,图案散发出的光芒逐渐汇聚成了一点,在汇聚完成的那一刻,点点光芒向着大陆的方向飞射而出!   成了!   埃梅特跌坐在蔓藤与烟囱的夹角上,精神与魔力的双重透支让他看上去摇摇欲坠。   这幅图案能够维持整整一周不消散,哪怕邮轮很快就会行驶出它笼罩的范围,也足够为教廷的救援队指明方向了。   我可真是个英雄啊。   他得意的想着,要是让一直视他为耻辱的父亲知道,那张严肃的脸一定会惊讶到变形的。   收起火枪,换上贴身携带的匕首,埃梅特看着蜂拥而至的蛛化妖精,恍惚间突然想到了飘满了椰枣香气的故乡。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第7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一步   对于辛西娅来说,保持高度紧张是件非常耗力的事情,托种族天赋的福,她的身体素质放在普通人里面算得上优秀,但与同族相比就很不够看了。起码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跟射箭或者是战斗扯上关系。   一提到神射手,基本每个人脑海里的第一印象都是精灵,辛西娅此前并不知道为什么,可当她准确的将箭矢射进蛛化妖精的脑袋时,突然明白了旁人对精灵射手的推崇。   这是一种恐怖的天赋,哪怕她是个只知道步骤的新手,也胜过了许多人的勤奋练习。   大部分的蛛化妖精都追赶着埃梅特而去,但仍有少数缀在了四人后面,迦尔充分发挥了四条腿的优势,一个劲的向前猛冲,娜塔莎跟在他身后,配合着辛西娅狙杀追上来的敌人。   “到底还要跑多久!!”从巨狼的嘴里传出了咆哮,“鲁芬你这个矮子太重了!”   “闭上你的狗嘴!”负责看路的矮人狠狠的揪了他一撮毛,“老子轻的很!”   一根箭射穿了一前一后两只蛛化妖精,辛西娅想了想自己风卷残云的吃相,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只不过迦尔大概真的支撑不住了,他跑了一阵又喊道︰“你到底看没看路!”   这一次鲁芬还没来得及回答,总感觉对方在影射她太重的辛西娅先毛了,“还没到!再啰嗦就生吃了你!”   这句威胁的效力是巨大的,别说迦尔瞬间吓得尾巴都炸了,就连矮人都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辛西娅中午与食物奋战的英姿尚在眼前,他俩还不想英年早逝。   就在三人拌嘴的时候,打游击的娜塔莎已经基本处理掉了跟上来的蛛化妖精,她用过人的目力扫了一眼前方,精湛的抓住了以立柱为招牌的餐厅,“就在前面!”   辛西娅闻言望去,仿月神庙建造的餐厅果然并没有真正遗迹那么宏伟,它采取了塔庙的外观,却并没有像正品那样门户大开,而是由一扇巨大的仿制石门连接了内部与走廊。   贸然靠近显然并不是好选择,但被敌人追赶的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娜塔莎一脚踹开了敞开一条缝隙的大门,五人鱼贯而入。   餐厅内部延续了巴比伦号宏伟的风格,一进门正对着一座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的两翼环抱着整个舞池,若是正常时候,则可以看到穿着华美礼服的贵族小姐从上面款款走下。楼梯的两侧则分布着数不清的桌椅,此刻本应整齐摆放的它们被翻的乱七八糟,显然这里也曾爆发过一段战斗。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打了一个“保持警戒”的手势,娜塔莎关闭大门后率先向餐厅深处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在迅速的将一楼逛了一遍以后,才示意众人可以暂时休整。   巨狼卧倒在地,方便辛西娅和鲁芬滑下他的背部,矮人被这一段夺命旅程折腾的不轻,屁股一着地就靠着好友就不肯起来了。   “一楼现在看来没有问题,但我没有找到食物存放的地方,应该还要去二楼搜查一下。”娜塔莎轻声说道,她眉头微皱,唯一熟悉这艘邮轮的埃梅特离队了,自然会造成一些麻烦。   “只要摸到厨房,咱们就算目的达到了。”鲁芬点了点头。   辛西娅注意到半兽人自来到餐厅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巨大的狼头四处摆动,黑色鼻尖一个劲的嗅来嗅去。   “迦尔,有什么不对吗?”她关切地问。   “嘿!别管他!他这是在不好意思呢!”矮人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变形毁掉了他的衣服,现在就跟裸奔没两样,哪里好意思出现在你这样的小姑娘面前。”   “闭嘴!矮冬瓜!”巨狼低吼,雪白的毛发微微的透出了一点粉色,“……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味道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娜塔莎立马警觉了起来。   “有那些讨人厌的怪物的味道……当然,整艘船都是他们的臭气,还有血腥气,这也不特别,”迦尔一边嗅一边嘟囔,“但这里还夹杂了点别的……有点熟悉,可又不太对……”   矮人站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有熟人吗?我没听说谁也坐这艘船啊。”   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巨狼的耳朵抖了抖,猛的站了起来,对着楼梯的二楼发出了一声咆哮。   “碰!”   一个黑影从二楼的栏杆里飞了出来,狠狠的砸在了舞池中央。   “这是什么?!”   辛西娅跳了起来,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箭矢,搭在了木弓上,定楮一看,这个吓了所有人一跳的黑影是一个就快不成人样的地精,他的下半身泡在一滩脓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而他的上半身却在痛苦挣扎,支撑着身体向外爬,哪怕从二楼坠落,也像感觉不到一样。   伊恩在给辛西娅上的周边形势课上曾经讲过,半位面的如今的发展基本建立在地精工程学之上,而拥有如此之高技术的地精们,却并未获得与之相匹配的地位。   这和他们的种族天赋息息相关。   这些满世界乱窜的道具推销者并没有明确的国家种族概念,他们拥有着就连同族都无法容忍的恶劣性格,走到哪里都会不遗余力的惹人厌。   一群尖酸刻薄的讨厌鬼聚在一起,别说同心协力,没有爆发内部战争就算好结果了。同时,地精又是最富激情的发明家,哪怕每一次实验都可能是灾难性的爆炸,他们也乐此不疲,没有一个人想要一个地精邻居,这包括他们自己。   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地精们放弃了建国的妄想,搬到了巴拉奇联盟定居,因为那里的地方足够空旷。   然而大部分地精并不会安分守己的呆在家里,他们热于推销自己稀奇古怪的发明,不少技术高超的工程师还会得到他族贵族的青睐,获得更多的研究资源。   显然,眼前的地精就是一名贵族的随从,从能够被带上这艘天价邮轮来看,也是相当受宠,只可惜,这是一趟地狱之旅。   “……救……救命……”往这里爬着,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使得他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救……救救…我……求你……”   辛西娅瞪大了眼楮,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下半身完全被腐蚀,他已经没救了,”娜塔莎拔出长剑,“给他一个痛快吧。”   “别!”   地精还没来得及反对,倒是矮人先出生拦住了娜塔莎,他扭头对半兽人说道︰“喂!迦尔,你不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吗?”   “……迦、迦尔……?”地精吃力地睁着血泪模糊的眼楮看向静默的巨狼,他突然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疯狂的爬了过来,脓水在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痕迹。   “迦尔大人……救救我……”浑浊的眼泪从他的演讲滑落,“……求您了……我、我还不能死啊……”   “……戴克?”巨狼迟疑的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你在这里的话…那么艾伦……”   听到迦尔提到的名字让地精瑟缩了一下,“……艾、艾伦大人……他……已经、已经…变成了……”   地精断断续续的话语终止于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一个庞然大物从二楼跃了下来,落地时震的地面不住抖动。   那是一头辛西娅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只的狮子,它足足比变成巨狼的迦尔大了一圈,金色的鬃毛茂密而漂亮,四肢结实有力,就连尾巴都像一条粗壮的鞭子。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它那双浑浊泛白的眼楮。   “艾伦……”巨狼脸上露出了痛苦与吃惊交杂的复杂表情。   “开什么玩笑啊……”矮人鲁芬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他不是你们的下一任大酋长吗?!”   狮子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巨大的前爪踩在了只剩半口气的地精身上,让这个倒霉蛋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去见了死神。   “无论他曾经是谁,”娜塔莎冷静的说道,“现在都是我们的敌人了。”   “……还是个强大的敌人。”鲁芬苦涩的补充道,他看上去像是被人迎面给了一拳。   倒是巨狼很快就恢复了理性。   “喂,暗精灵的小子,”迦尔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雄狮,摆出了攻击姿态,“这个家伙是我们一族最勇猛的勇士,虽然以多对单是懦夫的行为,但我可是头狼,要你来帮帮我也算顺应本性了。”   “义不容辞。”娜塔莎冷淡的回答。   “鲁芬,带小姑娘离远点。”   矮人闻言小心翼翼的后退,拉着辛西娅一步步往周边挪,生怕一个不好就刺激到了发狂的雄狮。   “跑!”   巨狼猛然出声,对面的狮子也发出一声大吼,两头野兽瞬间撕咬了在一起,娜塔莎游走在他们周围,见缝插针的发起攻击。   辛西娅和鲁芬跑到了一排桌椅后面,少女搭弓射箭,锋利的箭头刺进了对方厚实的皮毛里,带出了斑斑血迹,可狮子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拚命撕咬着迦尔。   半兽人的战斗总是充满了张力,特别是在他们用兽型厮杀时,两只巨兽在宽阔的餐厅内缠斗,狮子势大力沉,白狼灵活狡诈,墙壁因击打而产生裂痕,只要稍微靠近,都有被波及的危险。   战斗持续了有十分钟,辛西娅躲在竖起的长桌后面,一道道漂亮的弧线从她手里射出,箭篓里的箭矢已经空了一半,而此时迦尔浑身遍布伤口,场面也变成了娜塔莎主攻。   “这样不行,”矮人皱着眉擦拭自己的战斧,“光凭他们两个还赢不了艾伦。”   “那头狮子这么强吗?”辛西娅担忧的看向舞池中央。   “相当强,迦尔就是输给了他才丢了下任酋长的称号,鬼知道他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但显然,他变得更强了。”   鲁芬扛着斧头站了起来,还不忘叮嘱辛西娅一句。   “我去帮他们一把,要是我们失败了,你就赶快跑吧。”   要是他们失败了,辛西娅绝对也活不下来,这点所有人都清楚,但没有人能把残忍的话语说出口,对于鲁芬来说,眼前这个漂亮的暗精灵小姑娘能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辛西娅目送矮人冲进战圈,脑子飞速运转,对方是杀不死的怪物,他们必须找到方法脱身才行。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脚腕突然一凉又一动,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传来,瞬间将少女拖到了地上。   辛西娅趴在地上扭头一看,无数条白色的蛛丝缠绕在她的小腿和脚腕上,正把她往一扇暗门里拉。   大意了!   名为“艾伦”的半兽人虽然失去了理智却并没有蛛化,而地精的下半身却在奇怪的溶解,谁能做到这一点?当然是蜘蛛!   一开始这间餐厅里就藏着蛛化妖精,但他们都被狮子吸引走了注意力,忘掉了这个关键!   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辛西娅毫无抵抗力的被越拉越远,她想呼喊娜塔莎,双手徒劳的抓着地面和所能看到的一切。   但这一切都毫无用处,她被拖进了黑暗里。   此刻再懊悔自己的粗心已经毫无意义,恐惧使辛西娅的心跳加速,头脑却不可思议的冷静了下来,哪怕箭篓已经在挣扎的时候碰洒了,她仍抓紧了手中的木弓。   暗门后面是一间小小的准备室,里面杂七杂八的放着餐具与推车,显然,这里是侍者上菜前呆的地方。   然而这里已经变成了蜘蛛的巢穴,蛛网遍布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只蛛化妖精此刻正待在巢穴的正中间,捆绑着辛西娅的蛛丝正出自他之口。   一只可比辛西娅预料的一群好多了。   “欢迎来到我的房间,尊贵的娜塔莎小姐。”   蛛化妖精收回了捆绑着辛西娅的蛛丝,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在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哎呀呀,漂亮的身体被弄伤了呢,我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他特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甜腻腻的恶意,让辛西娅感觉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认识我?”她惊讶的问。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在瞬间激怒了地方。   “我当然认识你!”蛛化妖精尖叫道,抽打过来的蛛丝划破了她的衣服,“你竟然敢问我是谁!你这个婊子!!”   辛西娅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忍着胸口的刺痛仔细打量这个蛛化妖精,从他尚且残留的一点模样和声音可以勉强辨认出之前应该是一名男妖精。   在这艘船上,排除她所不知道的情况,能对她怀有恶意的男妖精,怎么想也只有一位了。   “你是……登船时的……”她问的犹犹豫豫。   被她想起来让蛛化妖精情绪又稳定了一点,他裂开狰狞的口气,勉强露出了一个像是笑的表情。   “像您这样尊贵的人物自然不会知道卑微如我的贱名,”他用夸张的语气讥讽道,“我的名字是本,非常荣幸要为您做接下来的服务。”   果然是他!   辛西娅暗自咽了咽口水,登船时闹的那一出他绝对怀恨在心。   “为了增加接下来的趣味性,我就不绑住您了,请务必好好挣扎,让我开开心啊!”本病态的咧着嘴。   “你想干什么?”辛西娅警惕的看着他。   “没想干什么,只是想教会您一些快乐事而已,”本油腔滑调的说道,“您知道吗,作为妖精,我们一出生就注定卑贱,只服侍能高贵的大人物,要么当仆人,要么当玩物,可真是令人欢欣的命运啊。”   “您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在与您这样高贵的精灵打交道时,脑子里都有哪些龌龊的念头吗?”他将头探向辛西娅,凑在了她的耳边,“我知道哦,我全部都知道。”   “他们会在让我们打扮成精灵的样子,然后在床上激动的一塌糊涂,那种丑态简直令人作呕,”他嗅着少女发间的香气,舔走了她流下的一滴汗水,“但那群怂货却从来不敢真的去碰你们一根手指头!”   辛西娅握紧了手里的木弓。   “不过我可跟他们不一样,看在往日的诸多照顾上,我打算帮他们一个忙,”恶劣的男妖精用触须搭上了辛西娅的锁骨,“我要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凑近了些,触摸着少女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八条细腿一步步挪了过来。   就是现在!   辛西娅左手迅速挥舞木弓,将本的脸打偏,右手抽出绑在腰间的遮阳伞,顶到了对方刚摆正的脸上,蛛化妖精的喉间震动,趁着蛛丝还没出来,她一把撑开了阳伞!   能被埃梅特随身携带还塞给辛西娅防身的阳伞当然不是大路货,结实的钢骨撑开时的冲力将蛛化妖精弹退了几步。   不能拉开距离!   深知自己弱点的辛西娅紧跟着顶了上去,钢骨与蜘腿相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然而这把伞的伞面终究还是蕾丝织就,很快就被尖利的蛛腿撕裂。仅仅是撕开单面显然并不能满足本,蛛腿再进一步,直接刺进了辛西娅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传来,辛西娅咬着牙又往前顶了一步,她从蕾丝的缝隙中瞄准了妖精脆弱的脖颈,通过给蛛腿刺出的一个个破洞,把木弓穿了过去,弓弦对准脖颈压了过去。   出自矮人之手的弓弦坚固异常,在身体重量的加持下,一点一点的勒进了妖精的脖子,而八条蛛腿的反击更加疯狂,辛西娅的身体几乎要被刺穿。   “啊!!”   她忍不住发出惨叫,但身体一步不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在这里支撑着她继续。   “……你这个蠢货!”喉咙被切开了一半的本嘶吼着,漏气让他的话语模糊不清,“……在伟大蛛后的神恩下,我…是不会死的!”   辛西娅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她从未如此有力过,这或许就是生命的韧性,这股力量让她折断了蛛化妖精的脖子。   身下的躯体停止了挣扎,辛西娅颓倒在破烂的阳伞上,身上的数个洞口因多次撕裂而血肉模糊,流出的鲜血打湿了她的裙子。   她已经没救了。   20秒的回溯拯救不了她的生命,只会让她一次次走向死亡。   “嘿嘿嘿。”   辛西娅发出了一阵傻笑,要是表哥在这里一定会骂她是个蠢货,适当的牺牲再谋定后动才是正确的做法。可是她这一生啊,忍耐的时光太久了,总是要为了坚持冲动一回才对。   鲜血滴落在地,发出了“滴滴答答”的细想,她竟然觉得还有些好听,或许真是的疯了也说不定。   在越来越昏暗的视野里,辛西娅的目光却穿透了布满蛛网的房间,穿透了这艘被死神眷顾的邮轮,穿越了茫茫无尽之海,回到了她的故乡,那个造就她又喂给毒药般蜜糖的家乡。   她看见自己在亲王府邸的花园里扑着蝴蝶,旁边是一堆手足无措的佣人。   她看见母亲将她的手放在钢琴上,敲击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她看见父亲牵着私生子弟弟的手,宣布将她禁足在房间,那双冷酷的眼楮带着微不可查的悲哀。   她看见自己和娜塔莎躲在谷堆后面,说着一个个美梦,畅想着根本不会实现的未来。   她看见母亲严肃的面容和满地的鲜血,耳边回响着剑刃切割骨头的摩擦声,这是她唯一会的杀人招式。   她看见年轻的修士在午夜翻进了自己的房间,彼时他刚年满二十,纯白色修道服衬着璀璨的金发,带来了炫目的光晕。   他向她诉说自己惊世骇俗的计划,仿佛眼前的并不是初见的陌生人,而是多年的知心朋友。然而美妙的时光终有尽时,最后他挑眉微笑,亲吻她的手指,“晚安,辛西娅公主。”   于是她也笑了,“晚安,瓦伦丁修士。”   黑暗终于将她吞没。 第7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二步   豆大的雨滴打在巴比伦号的甲板上,发出“劈哩啪啦”的响声,此时遍布的尸块已经消失无踪,雨水洗刷了残留的血迹,混合着血色的水流顺着栏杆口流入了大海。   邮轮前进的速度极快,它在恶劣天气里乘风破浪,充足的能量和坚固的身躯带来了任性的足够本钱,但仔细一看,破船而出的参天大树证明了这艘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完好无损。   这是巴比伦号出海的第二天深夜,它已经深入了无尽海域,将曾经环绕在上空的魔法标记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由于无人掌舵,这艘船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在茫茫的无尽之海中,想要定位这样一艘漫无目的的邮轮并非易事,但也没有难到无计可施。   一艘仅有巴比伦号二十分之一大的小船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赶着巨大的邮轮,它像是一名最痴心追求者,无论前者游出了怎样莫测的轨迹,也游刃有余的牢牢粘在后面。   这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渔船,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粗陋简单的船身在此风雨飘摇之际看上去格外脆弱,很难想象有人会用这样的脆弱道具来抵御无尽之海夜间的风高浪急。   五名穿着黑斗篷的人便是这艘不自量力的渔船的主人,他们统一带着兜帽,为了节省空间甚至只能并排站在船上,可这半点也不影响船只出类拔萃的速度。   它正一点一点的追赶巴比伦号,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与那个庞然大物并驾齐驱。   雨势越来越大,漫天的乌云遮盖住了本该高悬的明月,一名黑衣人从斗篷里掏出了一只金色的怀表,用大拇指翻开表盖,秘银制成的指针在表盘上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   “艾伯特,”他保持着观察怀表的姿态,头也不抬,“固定住它。”   被点名的炼金术士一边嘟囔着“年纪大了”、“腰酸腿疼”之类的话,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球状物扔进了海水里。   球状体遇水开始膨胀,不一会儿就在水下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巨大阴影,光从面积来看,它恐怕不比巴比伦号小多少。   “去吧,宝贝,”艾伯特小声说道,“那个大家伙是你的了。”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水下的阴影逐渐向邮轮游去,直到稍微超出了船体一部分才停下。   粗壮的腕足破水而出,圆形的吸盘上伸出了金属制的獠牙,潜伏于水下的黑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那是一只庞大到吓人的章鱼,此刻正用八条腿死死的将整艘邮轮捆住,一半由金属构成的大脑袋带出了响亮的水声,和小渔船差不多大小的鼓眼楮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新玩具。   巴比伦号被这只炼金章鱼缠住,不断前进的步伐被外力终止,章鱼的少量腕足打破了防护在外的玻璃,好奇的往里面探去。   领头人合上了怀表,“时间到了,登船!”   托章鱼的福,渔船已经行驶到了邮轮的脚下,顶端绑有铁钩的绳索被抛起,铁钩牢牢的抓出了巴比伦号的桅杆,编织的绳索垂了下来,除了操控船只和章鱼的老头子艾伯特,黑衣人依次抓住绳索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当第四人攀爬至一半的时候,领头人已经在甲板上落地了。   攀爬巴比伦号的感觉很奇妙,有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薄膜笼罩在这艘船上,这是它已经被占领的证明。   午夜时分,力量交汇的那一刻,正是破咒的好时机。   然而,有利必有弊,悍然入侵自然也会引起所有者的抵抗。   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响起,数不胜数的蛛化妖精正在向四名不速之客所在地涌来,他们细长的触须不停抖动,似乎是在接收着某种指令。   “伊恩。”   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领头人摆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站在他右侧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褐色的短发和精悍的身材。   拥有蛮族血统的男人皮肤一寸一寸的硬化,眼里泛出猩红,他将背着的黑色匣子取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斧头。   作为一名曾经的专业雇佣兵,伊恩最擅长的并不是攻坚战,而是一对一的灵活搏斗,但现在除了他,也没有更好的冲锋人选了。   “安迪。”领头人轻唤。   站在他左侧的黑衣人应声而出,只听他嘴里念着发音古怪的咒文,一颗颗符石被魔力点亮,漂浮在了他的周身,魔法引起的阵风吹落了主人的兜帽,露出了红色的头发和被魔纹爬满的脸。   安迪激活了携带的所有符石,近二十枚光球环绕在体侧,如果有第二个魔法师在场,一定会被青年恐怖的魔力储蓄给吓到语无伦次。   瓦伦丁扯下了挡住视线的斗篷,在成功突破的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掩盖身份,反正只要一交火,蛛后迟早会知道到底是谁来找她的晦气。   现在距离教廷接到埃梅特的紧急求助信号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这艘船开的太快了,追击的时间大大超出了预计,也不知道这一船的倒霉蛋还有几个活着。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青年柔顺的金发,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流下,让他吹了几十小时海风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绝对会来一根烟。   对面的蛛化妖精在慢腾腾的集合,他对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说道︰“你去搜查幸存者,有情况就来通知我。”   “了解,”妲诺丝从善如流的接下了任务,还不忘对着首领抛了个媚眼,“我一眼就看出埃梅特在哪里了,希望他别做个短命鬼。”   女子的身体妖娆的扭动,化成了一只只黑色的甲壳虫,这些虫子四散而逃,徒留一滩衣服掉落在甲板上。   瓦伦丁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双枪,双臂伸出,将枪口对准头顶,同时扣下了扳机,一明一暗两道光束交缠着腾空而起,在最高处撞击出绚丽的火花。   一幅由黑白两色交织而成的图案在天幕之下徐徐展开,那是一把蓄势待发的铁锤,与埃梅特发出的相似,却更加华美炫目,右下角的字母也由“a”变成了“v”。   这声枪响就像是信号,骤然引爆了僵持的双方。   “爆炎术!”   安迪率先发难,他身前的一枚符石亮起,球形火焰瞬间在密密麻麻的蛛化妖精中炸开,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席卷了全场,成功的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道阻断,趁着对方攻势减缓,他又立即补上了一道“火墙术”,冰冷的雨水洒落在燃烧的火焰上,火势却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   虽然在异端审判局挂的职称是魔药师,还兼职着各类杂物,但安迪最擅长的则是火系魔法,为了能在这样一个倒霉的雨天里发挥应有的战力,他也算是全力以赴了。   有了火墙做间隔,伊恩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他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里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一个,游刃有余的处理着试图冲过火墙的蛛化妖精,堆积的尸体被淹没在熊熊火焰之中,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然而火焰并没能阻止妖精的复生,哪怕被烧成了焦黑的一团,他们依然在颤颤巍巍的试图加入战斗,只不过焦炭化的节肢完全受不了力,往往还没成功就已经断成了无数截。   “喂,老大,这可不太对啊。”   对面的第一波攻势到了尽头,伊恩暂时退回了瓦伦丁身边,他眉头紧锁,显然并没有从方纔的战斗中获得多少乐趣。   “这些家伙丧失了痛感,也无法交流,如果不是外形还残留着原本的模样,我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是生来就是蜘蛛了。”   “埃梅特那个家伙抽中了大奖啊,”瓦伦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彻底的蛛化,已经超出了祭祀的范畴了。”   异端审判局的传讯弹所能携带的信息非常有限,想要搞清楚这艘邮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找到发出信号的埃梅特,要么直接攻占这艘船。   首先要找到辛西娅才行。   瓦伦丁感觉到了久违的焦躁,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埃梅特的求助信号在第一时间就轰动了整个教廷,巴比伦号上承载着近千名贵族,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样一艘邮轮却在教廷管辖下的港口和海域出了问题,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会闹出载入圣光教教史的丑闻。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身为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也做不到手眼遮天。   罗伯特等人率领的大部队会在他们发出信号后立即出发,受人数所限,他们的速度必然不会太快,一旦大部队到达,想要遮掩辛西娅的形迹就是痴人说梦了。   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与异端审判官同乘一艘邮轮势必会引起格里高利六世的怀疑,能不能蒙混过去就真的是纯靠运气了。   瓦伦丁能把握的只有大部队到来前的时间差。   “看在圣光的份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来自安迪的惨叫打断了金发修士的思绪,由于顶头上司和同事的消极怠工,红发魔法师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蛛化妖精的袭击。为了狙击敌人,他体内的魔力回路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符石依次发动魔法攻击,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主世界魔法师的风采。   巴住整艘船的炼金章鱼也没有闲着,它挥舞着相应的腕足,将这些八条腿的烦人小东西扫落到海里。   “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有什么用。”   刻薄的上司用冷酷的话语给了可怜的下属一次心灵暴击,他举起了手中那把晨曦之星,黑色枪身上白色的十字架亮起,在光芒攀升到极点的时候,毫不犹疑的扣下了板机!   银白色的流光从枪口喷出,汇集成了一只独角兽的模样,这只传说中的圣兽毫无畏惧的穿过了火墙,冲向了密密麻麻的蛛化妖精,神圣的力量烧灼着它所经过的道路,引起了阵阵尖利的惨叫。   在圣光的照耀下,这些蛛后的玩具就像是被火烤的蜡人一般在逐渐融化。   一只不起眼的黑色甲虫落到了他耳垂上,没多久又再次飞走,瓦伦丁冰蓝色的眸色却加深了许多,黑色的魔法阵若隐若现。   妲诺丝传来了搜查结果,她已经在邮轮上粗劣的搜索了一圈,找到的幸存者里唯独没有辛西娅。   魔眼中的魔法阵陡然清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楮已经毫无异样了。   按照妲诺丝的回信,整艘巴比伦号都被神秘的力量所笼罩,拖这股力量的福,她的搜查效率也大大降低……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   他还没得失心疯。   “安迪!”他喊着焦头烂额的魔法师,“把乘客名单给我!”   “首领你就会使唤人!!”   嘴上这么抱怨,安迪还是趁着伊恩帮他阻拦敌人的空隙,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扔了过来。   瓦伦丁接住并翻开了它,原本干燥的纸张被雨水打湿,继承自母亲的夜视能力让他即便在午夜也能自然视物。   这跟名单他早在出发前就已经翻阅过了,但此刻重看,结合登船后得到的情报,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掠过一串冗长无用的奇怪姓名,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上,捏着纸张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走了。”   瓦伦丁收起花名册,重新握住了腰间的双枪。   “到哪里去?”   伊恩砍下了蛛化妖精的头颅,顺带着扯了一把气喘吁吁的安迪,推着他跟上老大的步伐。   对着明黄色烟囱的方向放了一枪清场,瓦伦丁撇开了粘在脸上的碎发。   “去把那个求救的废物挖出来。” 第7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三步   辛西娅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经过艰苦奋斗,终于统一了半位面,成为了唯一的女王,娶了表哥当皇后,过上了梦幻般的生活,想吃几块蛋糕就吃几块蛋糕,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上课就上课,想批改文件就批改文件,每天都做着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这样那样的事。   在如此美好的背景下,表哥也不再是往日的刻薄嘴脸,反而处处温柔体贴,让人怀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然而好景不长,辛西娅的快活日子还没过几天,莫洛文侯爵就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气势汹汹的冲进了皇宫,对她只守着一个皇后的过分行为进行了劈头同批,并表示我家这两个,你必须挑一个当情妇,不然我就天天住在皇宫里!   这个威胁很够劲,起码把可怜的女皇吓得够呛,她连滚带爬的跑去找表哥搬救兵,就看到疑似被掉包的表哥和爱德华相谈甚欢,甚至说好要为了她和平共处!看到辛西娅跑过来,表哥主动的拉住她的手,从国家大义到社会稳定,阐述了女皇广纳后宫的必要性,简直不能更深明大义!   于是辛西娅……辛西娅就被吓醒了。   “呼呼呼。”   胸口激烈的起伏,苍白的脸蛋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辛西娅依然沉浸在噩梦的余韵里,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始运转迷迷糊糊的脑瓜,顶着装有华丽吊顶的屋顶,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触感,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奇怪,她明明跟本同归于尽了啊……   二十秒的回溯时间无法治愈她所受的重伤,自救已经无门,自己面临的明明是无限回溯的死局,怎么现在却躺在邮轮豪华客房的床上?   摇了摇浑浑噩噩的脑袋,辛西娅试图从船上爬起来,刚一动就感觉到了身体多处传来剧痛,疼的她只能无力的又跌落回去。   艰难的掀开身上所盖的被子,她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裙装,只是伤口都被白色的绷带所包裹,显然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辛西娅眼下所呆的是一间套房,跟她刚登船时住的那间布置一模一样,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在紧闭的窗帘背后藏着一个多么漂亮的露台。而在窗帘下,一个黑色背包被随意的丢在那里,一件米色的衣服从敞开的包口里探出,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到上面的黑色缎带……   不对!这是埃梅特的裙子!那条埃梅特给她穿的裙子!   辛西娅顿时打了个机灵。   她重新扫视了自己坐在的房间,靠着精灵出色的记忆力,将眼前的摆设与记忆中的画面进行对比,最终两张图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这是埃梅特定好的套房。   疑惑和恐惧一同袭击了少女的心房,是谁救了濒死状态的她?又为什么要将她带回这间客房?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辛西娅的脑海里盘踞。   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就在少女不知所措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来人一身黑衣,头上的礼帽压低到遮挡了半张脸,他身形高挑,手里托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辛西娅很清楚用装睡这种低级的招数对付一个能够在二十秒内把自己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只是出丑而已,她只能瞪大眼楮,警惕的看着他。   “已经醒了啊。”   男人一步步走进,将手里的碗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身上多处贯穿伤,虽然没有造成一击毙命,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能够活下来真是圣光庇佑呢,陛下。”   “……你是谁。”辛西娅的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哎呀呀,陛下这么快就把我忘光了啊,真是薄情,”男人耸了耸肩,态度轻佻,“我可是日夜思念着您,想要尽快与您再会呢。”   这么说着,他摘下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真容。   辛西娅震惊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也不怪她如此失态,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娜塔莎的亲哥哥、莫洛文侯爵最满意的继承人——克里斯钦,无论如何,这个名满帝都的花花公子都不应该出现在这艘船上。   “我有幸得到了医学大会的邀请,正打算乘坐这艘船回国呢。”   克里斯钦自然地在床边坐下,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封烫金面的邀请函。   瞥了一眼邀请函上的花体字,辛西娅装作了然的点点头,他说的当然是谎言,邮轮的名单上不会出现两个克里斯钦*莫洛文,娜塔莎能够扮演自己的哥哥就说明真正的克里斯钦并没有自己的真名,如果只是要参加一场医学聚会,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到这个地步?   当然,现在显然并不是戳穿谎言的好时机。   辛西娅不怕克里斯钦撒谎,她反而怕他不说谎,因为对方肯撒谎来哄她,就说明现在还不想翻脸。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谎言,而是被揭露的真相,她对此再明白不过了。   “那可真是帮了大忙啊。”辛西娅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是啊,看到陛下倒在血泊里,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克里斯钦笑眯眯的把瓷碗往少女的方向推了推,“虽然您现在醒了,但还在虚弱期,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这是真话吗?   辛西娅对此无从判断。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命运女神的又一次眷顾;如果是假的,就说明眼前这个贵族少爷从头到尾观赏了她和本的那场搏斗,并且冷静的掐着点救了她。   希望不是后者。   “陛下?”克里斯钦催促道,又推了一下瓷碗。   碗里似乎盛着某种浓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辛西娅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拿起了汤勺。   就像克里斯钦所说的,她的身体太过虚弱,实在需要补充一点能量。再说了,现在她落到了对方手里,硬拧着更是毫无意义。   然而进餐的过程并不顺利,激烈的疼痛让辛西娅的手臂不住颤抖,勺子里的浓汤也因此洒的乱七八糟的,克里斯钦就这么微笑看着女王艰难的进食,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两个人一个吃一个看,整整折腾了二十多分钟,辛西娅才勉强喝完了这碗浓汤,对于一名贵族少爷来说,克里斯钦的厨艺好的过分,可她丝毫也没有心思去夸赞他的手艺,喝汤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这一碗明显是现熬制的浓汤再一次拉高了辛西娅的警惕。为了能够弄到食物,她、娜塔莎、迦尔还有鲁芬四个人在餐厅陷入了苦战,她更是命悬一线,反观克里斯钦,不仅衣冠整齐,没有丝毫经历战斗的痕迹,还能够悠闲的在危机四伏的邮轮上做饭,和他们四个倒霉蛋简直是天壤之别。   “您用餐的样子真可爱。”花花公子甜蜜蜜的夸赞。   无视他不合时宜的夸奖,辛西娅眉头微皱,“……我不知道你在救我时有没有注意到,娜塔莎就在隔壁与一头狮子搏斗……”   既然自己暂时安全,辛西娅很自然的就开始担心起了好友,不知道她搞定了那个狂化的半兽人没有,有没有受伤,然而克里斯钦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您终于想起来要去关心我那个傻妹妹了,这可真令人吃惊,我以为您不会过问了呢。”   他的笑容变的玩味起来,话里有话。   “当然了,我在登船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名字出现在花名单上,可名字这种东西终究可以冒充,但我在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就知道,娜塔莎就在这艘邮轮上。”   他指了指辛西娅身上的黑色裙装,“在外出时穿一身黑是我的习惯,娜塔莎小时候曾经粘过我一阵子,我也曾带她出游,有些东西或多或少保留了下来吧。”   这种兄妹间的私密事辛西娅当然不会知道,着实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里,莫洛文兄妹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别说亲亲热热的一起旅行,连和平共处都是难上加难,没有想到两人是有过这样的过去。   也是,约瑟夫亲王都曾经真心疼爱过她,更何况是没有深仇大恨的亲兄妹?   “那她现在人呢?”辛西娅忙不迭的问道。   “与半兽人的战斗让她受了些伤,我让她和您新认识的两位朋友在外屋休息,”克里斯钦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当然了,为了能够享受安静的二人世界,我不得不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多睡一会儿。”   辛西娅的心微微一沉。   “至于那头狮子,请恕我无能为力,毕竟我可是一名不善战斗的医生啊,做不到像您的侍女长那样为您铲除一切威胁。”   克里斯钦笑容满面,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让人听着浑身难受。   “你是在为娜塔莎鸣不平吗,克里斯钦卿。”辛西娅板起了脸。   “鸣不平?不不不,陛下,我怎么会做如此不知好歹的事情呢?”   他嘴上这么说,言语里的讥讽感却更强了。   “我的妹妹娜塔莎对您可谓是死心塌地,从小她就是您最忠心的保卫者,为此不惜一再顶撞我们那位爱好是□□的父亲,当然,付出是有回报的,看看她现在成为了女王陛下的侍女,多么令人感动的友谊!”   话说到了这一步,辛西娅反而平静了下来,“你是在指责我吗?指责我亏待了自己的朋友?”   克里斯钦摇了摇头,“娜塔莎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哪怕再不赞同,也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   作为臣子对君主的进言,他说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火了,辛西娅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她之前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了娜塔莎的哥哥和花花公子的浅薄认知上。   很显然,这全部都是错的,或者是大部分是错的。   克里斯钦*莫洛文有着不输瓦伦丁的精湛演技,他给自己设定了一张精致的假面,并用它骗过了自己的父母、妹妹、朋友,将周围的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瓦伦丁曾经说过,莫洛文侯爵的这一对子女,听话的未必听话,不听话的也未必不听话,可谓是一语中的。   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克里斯钦相当在意爱护自己唯一的妹妹娜塔莎,实际上,他却十年如一日的与后者保持着互看不顺眼的敌对关系,这份心机与忍耐足以让辛西娅后脊梁骨发凉。   “好了,我们不要再说一些扫兴的话了,”男人笑了笑,语调又恢复了轻佻,“这可是陛下和我难得的二人世界呢,我有很多话想要对您说。”   伤口传来的疼痛持续不断的发出“需要休息”的信号,辛西娅却只能强打精神来应对自己这个危险神秘的臣子。   “您现在一定充满了疑惑,”克里斯钦殷勤的说道,“为什么我会化名出现在这艘船上?为什么能够及时的救下您?为什么区区一个医生却能在这艘危机四伏的邮轮上自由行走?”   “所以你要把这些答案都告诉我吗?”被揭穿了心思的辛西娅轻轻一笑,露出了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   “当然,”男子也学着她歪了歪头,肯定了她的调侃,“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实际上我一直在寻找与您开诚布公谈一谈的机会,可惜无论是爱德华伯爵还是瓦伦丁修士都把您看的太紧了。”   “看样子是必须避开他们的话题啊。”辛西娅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笑容,隐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攒的死紧。   克里斯钦温柔的凝视着她,专注的像是在看自己的梦中情人,“就算是我,向一名妙龄女性吐露心声时也是会害羞的啊。”   “克里斯钦卿想要向我吐露什么呢?”少女不为所动的问道。   “在我们的谈话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先让陛下看一样东西。”   英俊的青年似笑非笑的说道,他右手随意一挥,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拿出了一张面具,将面具罩到自己的脸上,那突起的鸟喙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刺进了辛西娅的心底。 第7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四步   在半位面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一群人。   他们佩戴着由黑色或白色的坚硬皮革缝制的鸟嘴面具,行走在哀鸿遍野的土地上,因为过于恐怖的形象而被写进了乡野故事,成为了每个人童年噩梦的主角。   他们就是瘟疫医生。   在主世界移民刚刚到达新世界的年代,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半位面,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疾病让混血儿们挨个倒下,那时候人们还没有学会运用圣光,药剂师也还未登上历史的舞台,为了自救,瘟疫医生应运而生。   最初的瘟疫医生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有的医术高超,有的仅仅只能应付一下平常伤口。   为了生存,他们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对瘟疫的抗争中,穿着从头包到尾的皮革外套,在鸟嘴面具里塞满香氛植物,带着手套,拿着木制手杖,盘踞在瘟疫泛滥的地区,穿梭在山野荒地。   由于直面恐怖的瘟疫,哪怕做足了力所能及的防护,瘟疫医生的死亡率依然居高不下,等到瘟疫被攻克,存活下来的瘟疫医生寥寥无几。   他们是英雄,然而英雄不过是历史的玩具。   没有了致命疫病的威胁,其他矛盾自然就突出了起来,常年的离群索居让瘟疫医生大都变得孤僻古怪,加上解剖尸体、着装怪异等行为,他们身上的光环逐渐散去,反而成为了一种恐怖的象征。   小孩子惧怕他们,大人们厌恶他们,随着圣光治疗师和药剂师的出现,再也没有人能记起这些怪人曾经做出过多大的贡献,他们最终被历史所遗弃。   然而并不是所有种族都能够被圣光所治愈,药剂昂贵远非普通人可以消费,于是在破败阴暗的角落里,瘟疫医生脱下了厚重的防护服和怪异的面具,去掉了名头里的“瘟疫”二字,忘记了曾经有过的荣光,在夹缝中艰难的延续了下来。   这些历史知识被家庭教师用死记硬背生生的刻在了辛西娅的小脑瓜里,她曾经以为“瘟疫医生”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可从对方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把自己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这件事来看,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称号。   “不要那么紧张嘛,辛西娅陛下,”克里斯钦随意将手里恐怖的面具往桌子上一扔,“我承认之前是冒犯过您,但也是任务所迫,您要多多理解我才好啊。”   面对男人厚脸皮的行为,辛西娅冷冷的回应,“如果你把杀进皇宫大闹一场定义为冒犯的话,那确实是冒犯过我。”   “看样子您确实被养出了不少小脾气啊,”男人对辛西娅的反抗不以为杵,“这是好事,比起懦弱的傻瓜,一个倔强的女王更合我的胃口。”   “我只想知道莫洛文侯爵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所做的丰功伟绩吗?”辛西娅捏紧了被单。   “引以为傲?”   克里斯钦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他乐不可支的将上半身探近了紧张的少女,仔细端详着她,在确认女孩并不是在说反话时更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娜塔莎这么喜欢您,您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陛下!”   辛西娅一瞬间脸蛋涨的通红,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冒犯。   “陛下,您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的父亲啊。”   总算是笑够了,克里斯钦适时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围着床铺走了几步。   “在陛下眼里,我父亲大概只是个烦人的老古板吧?严肃、顽固、多管闲事……哦哦,现在还加上了偏心眼儿。”   他的态度轻佻又玩味,辛西娅却无可反驳,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不喜欢莫洛文侯爵,就像侯爵也不喜欢她,克里斯钦在这方面确实看的清清楚楚。   “我的父亲莫洛文侯爵是个讨厌鬼,”克里斯钦摸了摸下巴,笑言道,“哪怕是您的父亲,已经去世的约瑟夫亲王,也不喜欢他。”   这个说法辛西娅还是第一次听,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也是,谁会喜欢一个成天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人呢?”   “我父亲不喜欢侯爵,难道莫洛文侯爵就喜欢我父亲吗?”少女微微皱眉。   “当然不喜欢,”青年爽快的给出了答案,“那个死老头是个走火入魔的家伙,他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卡斯蒂利亚和家族的存续,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他毫无意义,因为这个人从来不会依照自己的喜恶去行动。”   克里斯钦已经不再用“我的父亲”来称呼莫洛文侯爵了。   “他投靠约瑟夫亲王是因为反对玛丽女王过于剑走偏锋的计划,曾经支持亲王的私生子是因为在他来看被软禁的您已经失去了成为合格继承人的资本。”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同理,虽然在他看来,您一无是处,但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他会是您最忠诚的走狗,哪怕为您去死也不会眨一下眼楮。”   极端的措辞让辛西娅不安的挪了挪屁股。   “这套道理同样能够套用到我们兄妹身上。”   克里斯钦搓了搓手指,“诚如您所言,我曾经是他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辛西娅敏锐的发现他用了“曾经”,就好像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改变了。   “我生下来就接受着最为严苛的继承者教育,被灌输着他那套理论,视这一切为理所当然,”他耸了耸肩,一脸的满不在乎,“直到我八岁那年,一场重病毁灭了虚幻的宠爱,我的身体被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彻底摧毁,变成了一个没几天好活的病秧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哪怕他不说,辛西娅也能猜到︰“于是你被侯爵抛弃了?”   “嗯哼,”他笑眯眯的点头,“被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呢,他将目光投到了娜塔莎身上,试图将她培养成一名无坚不摧的战士,然而就在我的人生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名医生上门了。”   “莱因哈特是一名隐姓埋名的瘟疫医生,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的怪病,这才上门自荐,想要一展所长,当然,这只不过是对外的说法而已。”   “他是锡安会的人。”辛西娅用了肯定句。   “没错,他是锡安会长老团的成员,四处探方有个奇怪传闻的孩子,他在我家住下,花了整整半年才让我勉强下了床,您真该看看当时的场面,我那个唯丈夫马首是瞻的母亲高兴的都哭了呢。”   克里斯钦此刻的语气和刚刚职责辛西娅时一模一样,混合着刻薄与嘲讽。   “趁着机会,他提出了收我当学徒的想法,并要带着我出去求医,我母亲不愿,但也无法违抗老头子的决定,最终还是让他带走了我这个废人。”   “实际上,莱因哈特那时候已经厌倦了徒劳无功的搜索,他在见到我以后有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他要自己打造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天命之子。”   在今天之前,辛西娅对于瘟疫医生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皇宫遇袭的那天,他亲眼看着他被自己的影子撕成了碎片。然而就在几小时后,她就在城门口见到了克里斯钦,而对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   这些无不证明了莱因哈特已经成功的事实。   克里斯钦的讲述还在继续。   “莱因哈特将我带回了锡安会,他在数之不尽的禁术中寻找着为我续命的方法,然而医学手段终究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他最终只能寻求黑魔法的帮助。”   “或许是命运女神所开的玩笑,还真的让他找到了方法。他不再想着拯救我,相反,他用一场盛大的血祭诅咒了我。”   “他诅咒我成为无法死去的怪物,哪怕被撕成碎片也能够顺利复原;他诅咒我饱尝求死不得的痛苦,一生将在无尽的仿徨里饱受折磨。”   “诅咒很成功,我不仅成为了天选计划的最佳候选人,还得以以痊愈的姿态回到了家里。”   随着他的不断讲述,辛西娅不由得构想出克里斯清归家时的画面,意气风发的少年重新回到了抛弃他的家中,侯爵夫人喜极而泣,侯爵依然是那副无动于的样子……   娜塔莎呢?她面对许久未见的兄长,是高兴还是惊讶?   “娜塔莎见到我非常高兴,”像是看穿了辛西娅所想,克里斯钦如此说道,“她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抱住了我,讽刺的是,我们的父亲也很高兴,因为他这时候已经发现了娜塔莎那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我们兄妹两个就一直是对方的替代品。”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为了掩盖锡安会布置的任务,也为了让娜塔莎解脱,我欣然接下了老头子强加的角色,变回了那个听话又乖巧的继承人。”   “在娜塔莎眼里,我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吧。”   哪怕对至交好友辛西娅,娜塔莎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哥哥,她真正的想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不得不承认,莱因哈特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也是一名出色的老师,他将毕生所学教授给了我,然后心甘情愿的死在了我的手里。我继承了他的称号,但是一个怪物,又能救的了谁呢?”   克里斯钦又一次来到了床边,他俯身捏住了辛西娅的下巴,语调一如既往的轻佻︰“您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又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您。”   “请不要担心,这并不是一次新的阴谋,我接到的任务,也仅仅是袭击皇宫那一次而已,能在巴比伦号上重逢,真的是一个美妙的巧合。”   “既然你的任务是刺杀我,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辛西娅艰难的张嘴说道,仰着头的姿势拉扯到了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了一阵阵刺疼。   “我已经说过了,刺杀您只不过是任务所迫而已,我本人丝毫没有伤害陛下的想法呀,”克里斯钦说着甜言蜜语,“陛下是如此的有魅力,不仅让一向高洁的瓦伦丁修士为您神魂颠倒,还让勇武的爱德华伯爵对您死心塌地,更别说还有我的妹妹娜塔莎,将您视为心中的明月,他们三个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呢。”   他的语调越暧昧,捏着辛西娅下巴的手指越用力,少女血红色的双眼在几个疼痛的夹击下忍不住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突然抬手抓住了床边的汤碗,二话不说向青年砸去!   “您的小脾气真的比想象中还大。”   克里斯钦歪头躲过了这一次偷袭,他松开了捏着辛西娅下巴的手,瓷碗撞击墙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是自找的。”辛西娅倔强的瞪着他,白晰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噗。”   克里斯钦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的眼神陡然深情,语气也温柔的不得了,只是吐出的语句却像是一柄柄尖刀般锐利。   “我和老头子还有娜塔莎都不一样,我既不在乎卡斯蒂利亚,也不在乎莫洛文家族,更不会在乎您,我的陛下。”   “您在我这里最大的价值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诱人的钓饵,可以引来我真正想见的人,就像这艘陷入疯狂的邮轮,只不过是一盏指路的明灯。”   “……你想通过我引来谁?”辛西娅警惕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哪怕他特意披上绵羊的伪装,也盖不住身上邪肆的气质。   “一个能够解答我所有疑问的人,”克里斯钦说道,“我必须要见他一面才行,所以只能委屈陛下了。”   辛西娅眉头紧锁,她还欲张口追问,就看到对方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来了。” 第7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五步   大雨倾盆,密集的水滴砸落在甲板上,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安迪抹了一把脸,擦掉上面的雨水,糟糕的天气成功的遏制了他的发挥,这群无惧生死的蛛化妖精比奥利维亚港最刁蛮的酒女还要难缠,大有不把他榨干决不罢休的意思。   “简直就是批量生产的妲诺丝……”他看着黯淡了不少了的符石,不满的嘟囔着。   “你大概是不想要命了。”伊恩诧异的瞥了老友一眼,一斧头拍晕了攻上来的敌人。   红发修士用连串的爆炸清开了一条路,周身围绕的符石中有一块彻底碎裂,他顺手接住了断裂的碎片,肉疼的直抽抽,“难道不像吗?!你看这饥渴的态度!当初为了买到这块我可是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   “你要是能每个月少买几件衣服就能省下不少钱。”对异端审判局薪水状态知根知底的雇佣兵可不上他的当。   “你这个不懂时尚的家伙闭嘴!”安迪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成天穿着这身黑漆漆衣服的家伙太倒胃口了!”   “这话可真伤人,”伊恩一边砍蜘蛛一边皱起了眉头,“我也是有审美观的啊。”   “哦?你在说哪门子的梦话呢?”冷酷的贬低着好友,安迪还不忘拖瓦伦丁下水,“不信你问问首领!”   成天穿着一套黑漆漆衣服的瓦伦丁嘴角抽了抽。   “我明明每天都在换衣服!”伊恩理直气壮的回答,“你这种娘娘腔懂什么硬汉的浪漫,老大你说是吧!”   长相娘的简直要上天的瓦伦丁额角的青筋蹦了蹦。   于是忍无可忍的他一人朝着屁股赏了一脚,踹的他们东倒西歪,原先站立的地方则被铺天盖地的蛛丝所吞没。   “疼疼疼……”被踹了一个踉跄的安迪抽空揉了揉屁股,“首领你也太粗暴了,有时候,哪怕只是有时候,你也做点对得起你的脸的事吧!”   哪怕全身硬化也被巨力踹的差点散件的伊恩连忙点头,简直不能在赞同。   瓦伦丁对此的回答则是一枪崩了对着他俩张大口器的蛛化妖精。   成片的蛛化妖精倒了下去,三个人的效率很高,被蔓藤和树枝覆盖的烟囱已经近在眼前,敌人复活的速度更不上屠杀,看上去源源不断的兵力也出现了几次断截,很快,一些明显不属于妖精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战场上。   “喂喂喂,别告诉船上的贵族老爷们都变成这个鬼德行了啊!”安迪一脚踹开了一个扑上来的蛛化人,对方身上残留的华丽法师跑昭示着曾经的身份,“希望我们可爱的小辛西娅可千万别变成这个样子啊。”   伊恩抬头望了望目的地,低声提醒道︰“老大,快到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接近烟囱底部了。   瓦伦丁闻言皱了皱眉,目测了一下间距,他助跑了几步,一脚踩在了伊恩的肩膀,借力跳上了半空。无数蛛丝从四面八方向这个腾空的靶子袭来,他调转枪口,利用射击带来的后坐力灵活的进行闪避,他的技巧实在高超,哪怕是调整方向也能做到无一脱靶,竟然凭借腾空的高点优势狠狠的压了一波。   腾空而起当然不是为了炫技,在不间断的射击推力下,他顺利的攀上了缠绕在巨大烟囱上的粗壮蔓藤,蔓藤郁郁葱葱的叶子成了绝好的掩护,在瓦伦丁占据了制高点后,安迪和伊恩的压力骤减。   有了高空掩护,剩下的二人也不再跟蛛化妖精们纠缠,他们迅速甩开敌人,再借助蔓藤和树枝攀爬起了烟囱。这些由埃梅特催生的植物就像是巨大的守卫,将追击的蛛化妖精一个个甩了出去,或许看出了这只是徒劳无功的行为,蛛化妖精们停止了进攻,将烟囱团团围住。   “有点吓人啊,”伊恩望着下面一双双闪着凶光的眼楮,“总感觉他们要搞个大事。”   “先别去管那些八条腿的小可爱,”安迪收起了外放的浮石,只留下一颗警戒,“这些植物还会能分清敌我就说明埃梅特那个女装癖还活着,现在的问题只在于,那个混蛋到底躲在哪里?”   作为一艘巨大邮轮,巴比伦号的烟囱也不容小觑,现在这根庞然大物被植物所覆盖,想要在这座竖立的山林里寻找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许我们应该去每一片叶子后面找一找?”伊恩耸了耸肩。   安迪忍不住冲他发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主意简直糟透了。   “往上爬,”瓦伦丁在审视四周后得出了结论,“他应该是在最顶层发出的信号,如此大规模的植物催发,必然会带来巨大的透支,他估计没有力气爬下来了。”   事实证明,领导之所以会成为领导,就是因为他们的水平确实高,三人在千百只蜘蛛的注视下成功登顶,就看到了沉睡的埃梅特。   疯狂生长的大树在顶冠开出了鲜红色的花朵,而埃梅特则静静地躺在花朵的蕊心,被艳丽的色彩包围,配上他脸上残留的妆容,像极了童话里的睡美人。   “我的圣光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不得不直视如此辣眼楮的画面?”安迪说出了三人的心声,“这也……太特么的恶心了。”   被山寨睡美人打出暴击的审判官三人组摸了摸受伤的心灵和眼楮,决心对罪魁祸首还以颜色。   于是健壮的蛮足粗暴的将“睡美人”从花心里拖了出来,抬起一只蒲扇似的手就给了后者两个“同事爱的耳光”。   蛮族的力道,可是号称连死人都能扇活,更别说本来就还剩好几口气的埃梅特了。   可怜的木精灵在暴力下悠悠转醒,睁开眼,对上焦,就看到了久违的三名救星,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又捡回一条命,额头就被顶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那是一把枪。   埃梅特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老道的经验让他瞬间理解了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自家首领的拿手好戏——记忆读取。   没有人比审判官们更了解这个能力的可怕,要是真的被瓦伦丁侵入了脑子,那可就真是事无巨细的全方位汇报,估计就连他穿连裤袜的画面也不会漏掉。   那真是毫无隐私可言了,女装大佬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别别别!”他仓皇地用手抓住枪管,吓得“花容失色”,“不要冲动啊首领!我一定把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跟组织交代,千万不要扣下扳机!我一定积极配合!千万别委屈自己!”   平心而论,这几句话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男人愿意去观看同性穿女装的全过程,而在查看埃梅特的记忆时,这是避不开的重要环节。   瓦伦丁郑重的思考了一瞬,果断的给出了答复,“不了,我信不过你的智力。”   你也太耿直了吧!   埃梅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然而还没等到他想出新的对策来拖延,近在咫尺的扳机就已经被主人修长的手指所扣动,代表着精神魔法的子弹被打进了脑子,无数记忆碎片一股脑涌进了脑海,依次在空空如也的意识里浮现。   从在圣城门口的相遇到邮轮突然产生异变,从甲板上的逃命到烟囱上的求救,短短几分钟内全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过度的负荷让埃梅特的耳朵嗡嗡轰鸣,他现下彻底能理解那些被首领读取记忆的囚犯为什么每个都像是跟妲诺丝大战了三天三夜一样虚弱,实在是身体仿佛在眨眼间被掏空啊!   “果然是蛛后……”   瓦伦丁若有所思的收起了深渊之火,空中花园里显灵的女神像明晃晃的昭示着肇事者的身份。   “……没想到在艘船上降临了。”   “邪神降临啊,”安迪苦着一张脸,“这个就凭咱们五个绝对搞不定吧?”   对此伊恩到是很乐观,“咱们搞不定,那位女士同样也搞不定咱们,很公平。”   未必搞不定。   瓦伦丁垂下了眼帘,这艘邮轮上的麻烦不仅仅有蛛后这个远古邪神,只不过另一个麻烦虽然不显山也不露水,却足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一只指甲盖大的黑色飞虫慢悠悠的飞了回来,落到了瓦伦丁的耳垂上,两只触须相互摩擦,像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搓了搓手指,瓦伦丁给了妲诺丝新的信号,飞虫绕着男人的指尖飞了几圈,就慢悠悠的的飞走了。   “妲诺丝已经找齐了船上的幸存者,你们跟着她的虫子找到这些人,将他们集中到一起,必要时可以让艾伯特发动章鱼帮你们一起找。”   他冷静的布置着任务。   “这一次的对手是那位女士,基本等同于圣战,要是不想在圣殿骑士团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就给我拚死努力吧。”   “那首领你呢?”伊恩插了句嘴。   “我?”   瓦伦丁摸了摸冰冷的枪身,眉毛挑了挑。   “我去会会隐藏在这艘船上的恶龙,谁叫他抢走了公主呢。” 第7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六步   当瓦伦丁不紧不慢的走进房间时,辛西娅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当初埃梅特说要去发求救信号,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同意的,整艘船都沦为了蛛后的游乐园,原谅她实在无法看好一个女装变/态能杀出重围。   事实证明,能够在异端审判局里谋生的人,就算是女装变/态也是不得了的女装变/态,能把瓦伦丁喊来,埃梅特简直就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在心里给女装大佬默默点赞的辛西娅哪里知道,前者被自家表哥赏了一记精神入侵,现在正陷入精神恍惚不可自拔。   与精神一震的女王不同,旁边的克里斯钦就远远没有这么欢欣鼓舞了,他看上去活似被人对着脸来一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是你!”   “这句话应该由来我说吧,”瓦伦丁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这可真是大惊喜啊。”   他们两个就这么互相对视着,房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辛西娅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对峙。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直觉如此叫嚣着。   瓦伦丁与克里斯钦之间的气氛真是太奇怪了,既不是剑拔弩张,也不是一触即发,他们就像是真切的被对方出现在这间房间这个事实给吓到了。   趁着没有人轻举妄动,辛西娅锤了锤因失血而混混沌沌的脑子,试图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克里斯钦所言,他之所以会救下她是为了引来某个人,显然他事先知道对方会来找自己,亦或是他给了对方找来的信号,但无论他之前有怎样的预想,瓦伦丁的到来都不在预计之内。   而表哥呢,他会来到这艘巴比伦号是因为埃梅特发出了求助信号,但他是怎么找到这个房间的?   埃梅特只知道辛西娅他们会赶往月神庙餐厅,按理来说,援军怎么也要先去餐厅找一趟才会发现情况有变,之后才会进入搜索的状态,然而瓦伦丁刚刚踏入房间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搜索,明明就是确定辛西娅一定在里面。   为什么他知道辛西娅的下落却不知道克里斯钦也在?   这中间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辛西娅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边的对峙双方却已经想通了。   “所以说……是你啊。”克里斯钦抬手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几颗纽扣。   “啊,是我,”瓦伦丁漫不经心的将枪收回了腰间的套子里,“……竟然是你啊。”   “嗯,是我。”克里斯钦点了点头。   辛西娅茫然的看着他俩打哑谜,在下一秒却猛然瞪大了眼楮。   瓦伦丁刚收好双枪,就上前一步,想也不想的对着克里斯钦一脚踢出,后者右闪,左手向外捋抓住了他的脚踝,克里斯钦身体左转,眼看就要卡住,却觉得手里紧握的腿一旋,手掌无可避免的出现缝隙,瓦伦丁的脚尖向外,对准他的脸用力踢了过去。   “瓦伦丁你大爷的!打人不打脸!”   克里斯钦咒骂一声,松手矮身躲过了这一击,趁对方收腿向右上了一步,双手抱住还未收回的腿,左脚向后撤了一步,身体下蹲,一下子就把瓦伦丁的左腿扛到了肩上,他随后动作不停,向前一拉,双手一压,竟然想要借助这个姿势直接把对方给扔出去。   然而还没等到他将瓦伦丁摔过头顶,就感到一双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自己的双肩,以此为支撑,金发修士收腿屈膝,膝盖顶住医生的腹部,直接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把对方给顶到了地上!   “……日精灵都他妈是吃大力丸长大的吧。”   重重摔倒地上的克里斯钦吐掉了嘴里的血,他本身并不擅长近身缠斗,在短兵相接时能够瓦伦丁抗衡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鲜血像不要钱一样涌上喉咙,溢出了口舌,要命的剧痛从对方膝盖顶着的地方传来,八成是折断的肋骨刺破了肺叶。   克里斯钦不在乎受伤,反正他又死不了,但他不喜欢疼痛,特别是过分的疼痛,哪怕他早就习惯了受伤,   圣光在上!他又不是奥古斯都那个变态,从疼痛和挫折里感受生命是神经病的做派好吗!   “你成天戴着面具,干嘛这么在意这张脸?”   成功压制住瘟疫医生的瓦伦丁干脆利落的卸掉了对方的肩膀和膝盖,确认了克里斯钦的四肢全部脱臼,才放开他站了起来。   “…你还不是……成天涂着…油彩!”忍受着疼痛的克里斯钦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怎么不见……你给自己脸上划几道啊!”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的脸和你的脸能够同日而语吗?”瓦伦丁冷冷的嘲讽道。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要脸,克里斯钦一时间哑口无言。   摆平了绑架公主的恶龙,瓦伦丁的注意力自然就转移到了求拯救的公主身上。   “……表哥。”自觉大祸临头的辛西娅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楮。   “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瓦伦丁眉头微皱,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掀起了盖在少女身上的被子,露出了绑满绷带的纤细躯体。   大概是对方目光太严厉,辛西娅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直接告诉她实话实说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们的陛下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打算跟一只蛛化妖精同归于尽。”   看不过去她的支支吾吾,克里斯钦越俎代庖了一回,比起被撕成碎片,四肢脱臼和肋骨断裂的疼痛便显得不值一提,他很快就适应了。   “嘿嘿嘿……”   面对表哥陡然沉下的脸色,辛西娅也只有傻笑以对。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可我打赢了呀!”   一把将被子盖回去,瓦伦丁索性对傻乎乎的表妹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身体多处贯穿伤,失血严重,我给她喝了随身带的释缓药,别看现在好好的,等药效过去又要疼的死去活来。”   克里斯钦尽职尽责的当一个画外音,发表了自己的专业见解。   “就这个伤势,就算回了卡斯蒂利亚,也要卧床休息才行,保守起见,两个月起,当然,这是在身边有一名好医生的情况下。”   瓦伦丁闻言转身看向他,“医生并不是一个稀缺的职业。”   “但像我这样医术高超的可不多,”克里斯钦想要耸耸肩,却无奈的想起自己的肩膀已经脱臼了,“不是我自夸,跟我比起来,你手下的安迪审判官就跟一个入门学徒没两样。”   这倒是实话,克里斯钦的老师莱因哈特是个跑偏的天才,不然也创造不出如此可怕的诅咒,而继承了他全部衣钵的克里斯钦或许没有莱因哈特的惊才绝艳,但做个名副其实的瘟疫医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看,就拿我们的陛下来举例,”他对着辛西娅抛了个媚眼,只不过现下的形象实在不好,一点也没有风流倜傥的感觉,“她继承了最纯正的血统,却拥有着最柔弱的身体,恕我直言,陛下大概会成为卡斯蒂利亚历史上第一个无法觉醒天赋的皇族。”   瓦伦丁闻言挑了挑眉,这个论断可不是什么新闻,倒是辛西娅因为被人又一次当面揭伤疤而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只好拍了拍这个熊孩子的头以作安抚。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知道那些草包治疗师和药剂师会怎么说,”瘟疫医生说到这里故意捏着嗓子发出了尖细的声音,“哦,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真是可怜的孩子!”   “然后他们会把这归之于亲王运气不好,生下了一个稀罕的废材,说不定还会怂恿他再生一个。”   克里斯钦的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辛西娅的心坎里,因为这确实就是她悲惨的童年遭遇,而约瑟夫亲王也确实再生了一个,只不过不是和凯瑟琳夫人生了而已。   “我曾经见过陛下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遗憾的是,他虽然拥有跟普通暗精灵一样健康的身体,却也仅仅如此而已了。归根结底,问题其实不在乎孩子,也不在于母亲,真正的根结在约瑟夫亲王,或许说是他身体里流淌的血统上。”   这个观点非常新奇,哪怕辛西娅明知道克里斯钦是在卖弄学识,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太过执着的东西往往都会变质,信念如此,血统也是,”克里斯钦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的先祖由于混血被主世界驱逐,他们的后人却病态的想要将血统提纯,然而本来就是不纯的东西,再怎么追求也不会变的纯粹。”   “你的意思是,皇族代代的血统联姻反而成了致命伤?”瓦伦丁若有所思的说道。   “bingo!”   克里斯钦得意的笑了。   “皇族依靠血统提纯确实得到了远超贵族的力量,但物极必反,凡事都有一个限度,而到了先女王和约瑟夫亲王那一代,就是警戒线,越了过去,就是辛西娅陛下,没越过去,那就是你啊,瓦伦丁。”   辛西娅眨了眨眼楮,既然表哥拥有日精灵的一半血统,他俩生不生得出健康的孩子她是不清楚,拿这个理由去拒绝爱德华倒是很犀利嘛!   瘟疫医生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知不觉大大刷了一把女王好感度的克里斯钦对此毫无察觉,他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也纯粹是想跟瓦伦丁提个醒而已。   虽然这个小贱人踩断了我的肋骨,还卸掉了我的四肢,但我依然提醒他、关爱他、帮助他,简直就是挚友的典范!   克里斯钦被自己深深感动了。   没错,克里斯钦和瓦伦丁是挚友,正确来说,是瘟疫医生和小丑是挚友。   作为天选计划最早的参与者之一,这两个人在小时候一起经受了不少折磨,刚才打斗的时候,如果坐在一旁观战的不是辛西娅这个门外汉,就会发现两个人打架的姿势与习惯惊人的相似,甚至有些动作会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毕竟都是一个老师教的,哪怕克里斯钦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也足以摆出个好看的架势。   小时候的瓦伦丁和现在一样是个心机婊,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唯有同样一肚子坏水的克里斯钦能跟他合的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朋友,狼狈为奸的过了不少年。   等到天选计划的参与者几乎全死光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挚友——当另一个选择是奥古斯都这个神经病的时候,曾经的一切隔膜都不会是问题。   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天天戴面具,一个天天画成鬼,竟然多年来都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   人本身也是奇怪的动物,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往往尔虞我诈,当戴上假面时反而会透露出几分真心。   与其他人的猜测不同,克里斯钦并不在意会被旁人知道自己隐藏在鸟嘴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他对莫洛文侯爵长子这个称呼没有丝毫的留恋,家族的责任与信念也早就忘的一乾二净。   因此他会为了逗弄辛西娅而故意暴露身份,这也是取乐的一部分。   在救回被关押的预言家和女巫后,奥古斯都将监视辛西娅的任务转手换给了小丑,按照克里斯钦的经验,小丑从来不会在无把握的情况下放任猎物四处游荡,只要给他留下暗示女王在这里的印记,他迟早都会摸过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事情它神展开了啊!在看到瓦伦丁走进来的时候,他都快吓得变形了!   实际上,瓦伦丁与小丑的相似并不是无迹可寻,比如他们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灯下黑。   但又怎么样呢?他想要找到小丑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眼下的被动局面,如果小丑是瓦伦丁……那可真是抽中了必胜签。   “看吧,你会需要我的,”克里斯钦狡猾的微笑,“当然,前提是我们都能活着回去。” 第7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七步   “不需要。”   克里斯钦话音未落,瓦伦丁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   “为什么啊?”瘟疫医生很是诧异。   “我才不要跟弱鸡联手呢,会拉低生存几率的。”金发修士一脸嫌弃。   “注意你的态度,瓦伦丁修士!”被嫌弃的对象义正言辞,“你是在跟独身一人攻破了卡斯蒂利亚皇宫的勇士说话!”   “是啊,一个连重伤的普通审判官也打不过的勇士,”瓦伦丁嘲弄的说,“没有比那些连一个人都拦不住的蠢货好多少。”   这话听得克里斯钦无语凝噎,作为一名技术工种,单从武力来说,他在锡安会天选计划培养出的那一批怪物里并不拔尖,只是莱因哈特的诅咒实在太给力,凭借着“不死”的特性和暗精灵自带的灵活脑筋,楞是脱颖而出并顺利的存活到了最后。   但活到最后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与专职战斗的几人相提并论了。   撇开根本无法被伤害的奥古斯都不提,单看眼前的瓦伦丁,他就绝对拿不下。   看门狗瓦伦丁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哪怕在怪物成群的锡安会里这也是公认的,别看他之前袭击卡斯蒂利亚皇宫时逼的对方身受重伤,但那是阿列克谢暗算在先。   直白的说,就是他在瓦伦丁已经重伤的情况下,还被人家干掉了,听起来也是惨惨的。   “你这样让爱德华如何自处?虽然对方有放水,但我可是轻松突破了他哦。”克里斯钦据理力争。   瓦伦丁闻言笑了,“我说的蠢货里面包括爱德华*罗瑟尔,也包括——你那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妹妹。”   克里斯钦一听就不干了,“你嘲讽爱德华就老老实实的嘲讽他,干嘛把娜塔莎也卷进去!”   “如果她能记起自己是个姑娘,并且不再对同性流口水的话,我不介意给她女性应有的尊重。”   这话说的很刻薄了,被好闺蜜流口水的辛西娅不自在的挠了挠脸,克里斯钦也只得哑火,他能对着辛西娅为妹妹抱不平,但这招对眼前这个混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用。   “你再这样下去会娶不到老婆的,真的。”他只能诚恳的劝诫道。   “我老婆正在床上坐着看你犯蠢,谢谢。”瓦伦丁斜了他一眼。   “什么?!”克里斯钦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望了望明显还是少女身形的辛西娅,楞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娜塔莎竟然输了啊。”   你的感想只有这个吗?!   辛西娅非常震惊。   想想也是,克里斯钦不仅是名满帝都的花花公子,还是能够厚着脸皮给未成年的她拉皮条的人,这样一个家伙自然不对瓦伦丁竟然对十五岁少女下手这件事感到惊讶。   “能够胜利才是有鬼吧。”   把老熟人怼的哑口无言还不算完,瓦伦丁又抛下了一记炸/弹。   “她要是老老实实的,我可以考虑以后让她帮我看孩子。”   克里斯钦忍不住露出了一张苦瓜脸,他将纠结的目光投向了懵逼的辛西娅,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奇迹。   “……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和爱德华,”他含糊的带过了娜塔莎,“不过看你们争得你死我活也挺有趣的,虽说每个类型的女孩都有自己的好,但我嘛,还是喜欢热情一点的。”   瓦伦丁挑了挑眉,“比如这艘船上热情的女侍者?”   “你很懂嘛,”克里斯钦露出了懒洋洋的笑容,“我追着蛛后的足迹从克里顿公国来到了奥利维亚港,在街边的小酒馆里遇到了一名在巴比伦号上工作的女妖精,费了不少心思才搞到手。”   辛西娅这才发现他因扣子解开而裸露的锁骨上有好几个暧昧的红印子。   “只能说是真不愧是妖精一族啊,”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克里斯钦眨了眨眼楮,“特别是在床上,真是盛情难拒。”   “然而你的情人并没有想放你一把的意思啊,”瓦伦丁不屑的嗤笑一声,“她八成不知道躲在哪个阴暗角落,正为了能够把你吃进肚子里而激动呢。”   “只是因为太爱我了嘛,女孩子总是会冲动一些,我都能理解哦。”克里斯钦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等等!   辛西娅瞪大了眼楮,他的肩膀不是被表哥卸掉了吗?!   “啧,这么快就恢复了啊。”   语气颇有些不爽,瓦伦丁走进了克里斯钦,对着他的胳膊和膝盖依次踢了几下,令人牙酸的“ 吧”声在屋内连串响起,暗精灵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忍不住龇牙咧嘴。   “就不能轻点吗,你这个混蛋。”   “烦死了,一个大男人成天怕痛,以为自己是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吗?”   “不好意思,虽然不是小姐,但我确实是个贵族来着。”   跟瓦伦丁斗了几句嘴,关节都归位了的克里斯钦回复了行动力,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扶着家俱站了起来,步履虽然还有些蹒跚,但好歹自如了许多。   “既然能动了,就赶快滚出去把蛛后解决掉,就当是还我在进门时没有顺手给你妹妹一枪的报答。”   嘴上这么说着,瓦伦丁还是在克里斯钦打了个趔趄时拉他一把。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啊,”侯爵长子一脸的崩溃,“我要是能单枪匹马地干掉蛛后,还干嘛要冒险通知你啊!”   “追踪了蛛后这么多年还找不到对付她的方法?”瓦伦丁的眉毛高高挑起,“或许我应该向奥古斯都打个报告,就说你年迈体弱,应该退休了。”   “去去去,奥古斯都才舍不得让我退休呢,”克里斯钦甩开了好友的手,一瘸一拐的摸到桌边,拿起了之前被他扔上去的鸟嘴面具,“他正指望着我给他找乐子啊。”   瘟疫医生与蛛后之间的梁子应该从上一代的莱茵哈特时算起,作为天选计划的执行人之一,莱因哈特却并没有出现在事后的清洗名单上,撇开他是克里斯钦的老师这一项,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已经完全丧了威胁别人的能力。   他变成了一只毫无理智、只能依靠生物本能存活的大蜘蛛。   一只彻头彻尾的蜘蛛。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我以为你是恨着莱茵哈特呢。”   “我确实恨着他,”眼神复杂的注视着手里的面具,克里斯钦头也不抬,“但他赋予了我新生,这点毋庸置疑。”   瓦伦丁笑了,这个笑容没有他惯常的嘲弄和漫不经心,却让旁观的辛西娅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他低声说道,“你想帮莱因哈特复仇?”   “我知道这会惹你生气,”克里斯钦拿着面具转过身来,“但是啊,瓦伦丁,我是个懦弱的人,既没有奥古斯都的疯狂,也没有你的坚定。”   “为了能让我问心无愧的恨下去,我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西娅觉得表哥一瞬间似乎想说“妈的智障”,但他凭借着强大的自控能力克制住了,将之转换为了一字一顿的︰“你想怎么做?”   “我们现在深处无尽之海上,蛛后就以这艘船为据点,除开这个房间里的,现在船上的幸存者不过五指之数,”瓦伦丁深深的看着克里斯钦,“距离圣光教大部队赶来估计至少还有一天一夜,这是你一直等待的……”   “千载难逢的机会。”克里斯钦接上了下半句。   “我要去与蛛后对话,”他望向窗帘缝隙中若隐若现的黑暗,“我查阅过所有有关她的文献资料,无数的证据证明,这位女士是可以进行沟通的。”   但谁也不知道一个长时间处于混乱状态的邪神到底能否正常与人沟通。   “蛛后是邪神,你是人,你确定已经想好了吗?”   “我确定,”克里斯钦点了点头,他踉跄几步上前,拍了拍瓦伦丁的肩膀,“我先去看看娜塔莎。”   说完他推开了金发青年,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了大开的门口,还不忘贴心的随手关上门。   房间里终于就剩下辛西娅和瓦伦丁了。   被人吓唬还连带着当了一把背景板的辛西娅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一下,在确定了真的不会再有人突然闯进来之后,以一个伤员不该有的敏捷速度抽出了身下垫着的枕头,仗着释缓药效还在,用力向着瓦伦丁砸了过去!   教育圣典《大佬教你下厨房》的第三章 有以下一段话︰   “当你的幼崽出现情绪不稳定、厌食、举止怪异等举动时,很可能是让人头疼的青春叛逆期降临了,你需要耐心的对待它的一切反常举动,因为这说明,它很快就可以下锅煮了。”   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瓦伦丁秉持着大佬的教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接受了这个软绵绵的一击,还轻松接住了下滑的枕头。   “你竟然跟娜塔莎的哥哥说我是你老婆!”辛西娅生气的鼓着脸。   “难道不对吗?是谁答应了要跟我生孩子的?”   瓦伦丁几步走到窗前,把枕头塞回少女手里就开始解外套的扣子。   “你干嘛?”   辛西娅紧张的双手捂胸,却在碰触到枕套时发现了发上面的湿痕,她这才发现,不光是枕套,瓦伦丁的衣服上都是深浅不一的水痕,他走过的地方也有个淡淡的湿鞋印。   ……外面下雨了吗?   “干嘛?托你的福,我可是没日没夜的在工作。”瓦伦丁脱下外套,穿着衬衣躺到了辛西娅身边,也不管裤子和鞋子会不会弄脏床单,反正整艘船都已经被弄的够脏了。   辛西娅不自觉的凑近他,淡淡的硝烟味萦绕在鼻尖,昭示着身旁的男人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她不禁有些犹豫,“……这一次,处境很难吗?”   “不,一点也不难,”瓦伦丁呼了一口气,“没有哪个邪神敢于和圣光正面对抗,我已经给大部队指明了方向,最晚明日午夜他们就会到达,异端审判局全员出动,撑到明天并不是难事。”   他一句没说谎,蛛后估计在他们登船时就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现在只不过是最后的狂欢而已。   但他又说的全是谎言,无论是依靠诅咒才拥有“不死之身”的克里斯钦还是靠掠夺他人生命存活的他,再怎么超出常理也依然在“人”的范畴内,而蛛后呢,从诞生起,就远远超脱了这个范畴。   现在这位女士只不过驱动信徒在玩乐而已,若是认真起来,他们可谓是毫无胜算。   瓦伦丁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辛西娅偏头看向他,白晰的皮肤下有着遮掩不住的青色阴影,那是熬夜的象征。   然而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有了黑眼圈,也只是多了几分脆弱的颓废气息而已。   抿了抿嘴唇,辛西娅忍不住有些跑神。   瓦伦丁为什么会和锡安会的瘟疫医生相熟?   他们口中的奥古斯都又是谁?跟凯姆特帝国的那个奥古斯都有关系吗?   这些问题不断的在她的脑子里盘旋,无数的猜测成形又破灭,然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当然可以直接询问,直觉告诉她表哥会回答,但那实在太残忍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每一次对过去的探究都是将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   开诚布公并不是甜蜜的负担,而是一场血淋淋的公开处刑。   只是为了她的好奇心,就如此残忍的对待瓦伦丁,辛西娅自问做不到。   “别担心,要是教皇那个死老头嫌弃你办事不力,等我征服了世界,就封你当皇后!”   她握紧拳头挥舞了一下,仿佛已经登基了一样。   “不要。”   瓦伦丁回答的甚至比拒绝克里斯钦很干脆。   “为什么?!”   被果断拒绝的辛西娅很不服,瞪大了原本就很圆的眼楮。   “给一个脑子不好的国王当皇后太掉份了,”瓦伦丁半闭着眼楮,“我还是当个地下情人吧,请陛下务必成全我。”   被堵的没话说的辛西娅气哼哼的仰倒在床上,嘴巴撅的老高,“我明明很聪明机智的……”   “这话留着跟差点被你搞疯的授课老师说吧。”   伊恩和安迪无语的脸依次在辛西娅眼前滑过,她“哎呀”一声摀住了脸。   嘴上逗着脑子迷迷糊糊的表妹,瓦伦丁看似在闭目养神,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天选计划结束的那一天。   布置豪华的房间被血迹和玻璃碎片搞得一片狼藉,打扮成小丑的自己随意的坐在真皮沙发上,眼前的矮几被外力推到在地,上面摆放的杯子和茶壶散落在铺着绒毯的地板上,流出的液体带来了一块块水渍。   房间的主人毫无生气的颓坐在办公桌前,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垂在一旁,而给了对方如此艺术弧度的瘟疫医生正哼着歌在酒柜里东翻西找,奥古斯都则停驻在挂满了银色名牌的墙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姓名。   这样的名牌瓦伦丁也有一个,正确来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上面刻着主人的姓名和编号,是锡安会分辨他们的主要方式,被知情者恶意的戏称为“狗牌”。   每当一个候选人退出计划,他的“狗牌”就会被回收,而天选计划只有一个退出方式,那就是死亡。   他们是计划唯三的幸存者,曾经的同伴已经挂满了整面墙壁。   “大卫、罗宾、艾科、罗莉莎……”   奥古斯都依次念出他所看到的名字,有些耳熟,有些则全然陌生,天选计划几乎囊括了半位面上所有种族和所有国家,就连记性绝佳的瓦伦丁也不敢夸口说见过所有人。   “啧,我们的负责人大人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很少有人知道,总是彬彬有礼的瘟疫医生是个酒鬼,他肆意搜刮着死者的珍藏,给小丑和天选者一人扔过去一瓶。   奥古斯都接过红酒瓶,用手指起开瓶盖,浅尝了一口,发出了赞叹的感叹,“真不错……”   “也不看看是谁挑的。”瘟疫医生得意洋洋的说。   瓦伦丁忍不住哄笑出声。   “今天过后,锡安会的主事人就从长老会那群老顽固变成我们了,”奥古斯都用咏叹调说道,“如果说之前我们都是跪着爬行的话,今天之后就要站起来了。”   说完,他举起了手中的酒瓶致意道︰   “为了爬行的十五年。”   小丑和瘟疫医生也跟着举起手里的酒瓶。   回忆逐渐远去,瓦伦丁又回到了现实,他眼眸低垂,心里却闪过了千百个年头,最终都掩藏在了一声叹息里。   打火机从他的口袋里偷偷爬出来,顺着躯体而上,从肩膀处钻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递到了辛西娅面前。   “这个给你保管吧,可别弄丢了。”   辛西娅接过不停扭动的打火机,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手里有一个活物一样,她仔细打量着这个见过多回的小玩意儿,发现它有一面是由银子包裹,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写着主人的名字——瓦伦丁。   打火机上的刻字有些年头了,字母的边角多处严重磨损,一看就被人常拿在手里抚摸。   帮忙保管随身物品明明是件浪漫的事,辛西娅的心却重重的沉了下去。   “你决定陪克里斯钦去冒险了吗?”她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不是我的风格啊……”   瓦伦丁扭过头,冰蓝色的眼楮无比深邃。   “大概是为了……一起爬过的十五年吧。” 第7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八步   辛西娅抱着膝坐在床上,瓦伦丁就在她身边小憩,一双大眼不安分的滴溜溜转,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哪怕是在睡觉,瓦伦丁也非常警觉,自打二人住在一起后,辛西娅简直数不清自己到底被枪口抵住了多少次,稍有妄动就有被扭断脖子的危险,他就像是一条假寐的毒蛇,给予送上门的猎物致命一击。   不,辛西娅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这完全是吓破了胆的猫咪,随时准备给不怀好意的世界一爪子。或许哪一天猫咪也会卸下高傲的姿态卧在她膝头撒娇吧?   不得不说,这完全属于妄想的范畴了。   甩了甩头,她总算清空了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或许是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瓦伦丁闭合的眼楮再瞬间睁开,动作麻利的翻下了床。   “我吵到你了吗?”她有些无措的问,要知道他才睡了不到十分钟。   “没有,”他利落的重新穿上外套,眼楮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茫然,“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你换一下衣服。”   辛西娅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但好歹在药物的帮助下得以暂时忽略疼痛,她慢腾腾的把下半身挪到床边,接过了表哥扔过来的米色长裙,乖乖的任由对方帮自己脱下了已经变成破烂的黑色裙装,感谢圣光,她机智的在里面穿了紧身衣和泡泡裤!   瓦伦丁目不斜视的帮表妹穿好了衣服,就像她还是个小丫头时一样,表现的不能更正人君子,如果没有最后没有加戏的话。   “你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精灵了,”他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不如抛弃泡泡裤吧?叫我说,白丝袜就不错。”   “有趣的提议,瓦伦丁卿,”满脸通红的少女用力挺了挺已经颇具规模的胸部,给对方来了个视觉暴击,“等到把你闷死的时候,我会把考虑把它当做死前福利的。”   作为一名拥有数个黄暴下属的成年人,瓦伦丁当然不是辛西娅这等小姑娘能够企及的,只见他无比淡定的帮女王系好了胸前的丝带,还不忘调戏回去,“为了满足臣下的心愿,请陛下务必早日履行诺言啊。”   被反将一军的女王气呼呼的被表哥抱了起来,一边搂住青年的脖子,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还击的方法。   瓦伦丁抱着表妹离开了卧房,走到了套间的外屋,那里有正躺在地板上着呼呼大睡的矮人和半兽人,还有被妥善放置在床铺上的娜塔莎,与前二人相比,完全就是帝王般的待遇。   看到辛西娅二人出来,克里斯钦给妹妹掖了掖被角,“看样子你有决定了。”   把女王放到了扶手椅上,瓦伦丁给出了回应︰“嗯,我陪你一起去。”   “真是好弟弟,”克里斯钦夸张的从口袋抽出了手帕,假意擦了擦了眼泪,“不枉我当初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好几回。”   被夸赞的“好弟弟”本人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嫌恶表情。   辛西娅坐在扶手椅晃着腿,好奇的东张西望,瓦伦丁和克里斯钦交谈时并没有可疑压低,可无论是娜塔莎还是鲁芬、迦尔都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他们叫醒吧。”   克里斯钦收起了瘟疫医生的专属面具,打了一个响指,说来也怪,清脆的声音一响起,原本沉睡的三人依次有了不同程度的反应。   “怎么了?!”   半兽人直挺挺的坐起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楮,而矮人则骂骂咧咧的苏醒过来,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斧头。   相比之下,娜塔莎就文雅多了,她猛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摸了摸昏迷前受伤的部位,在看到坐在床边的克里斯钦后眼楮闪过一丝了然。   “你怎么在这里?”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名字都被盗用了还不许本人来看看怎么回事?”克里斯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父亲让你保护陛下,你倒是保护到火坑里来了,真是长本事。”   如果不是辛西娅亲眼看到他之前对娜塔莎的维护,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欠揍的混蛋竟然是个爱护妹妹的兄长。   “辛西娅怎么样了?”娜塔莎倒是对兄长的刻薄态度习以为常,她直接忽略了对方话里不中听的内容,“你见到她了吗?”   “见了,当然见了,不然我哪有空闲理你?”对着辛西娅所在的地方一指,克里斯钦轻蔑的一挑眉,“陛下不正在那里坐着吗!”   “嗨。”   瞬间被数双眼楮所包围的辛西娅尴尬的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见到全须全尾的辛西娅,娜塔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直呼陛下姓名了,娜塔莎侍女长,”瓦伦丁走上前,将手搭在了扶手椅的背部,“再这么不分尊卑就割掉你的舌头。”   “要处置我也是由陛下来,就不劳您越俎代庖了,瓦伦丁公爵。”娜塔莎冷冷的回应。   两个人就这么互瞪了一眼,谁也不甘示弱。   克里斯钦扫视了一下三人,一脸的高深莫测,被争夺的辛西娅本人则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说。”   就在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候,一个犹豫不决的声音插了进来,半兽人迦尔不自在的挠了挠脸,他身后是一脸震惊的鲁芬。   “有谁愿意给我们这两个可怜人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真是幸会了,迦尔阁下,哦,还有鲁芬阁下。”   接话的是瓦伦丁,他表现的彬彬有礼,甚至还准确叫出了对方的姓名。   “吾名瓦伦丁,一名不足挂齿的圣光追随者。”   显然,他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足挂齿,在瓦伦丁自曝名号以后,半兽人和矮人都极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这也不怪他们感到紧张,圣光教里叫瓦伦丁的修士可能不止一个,长得这么有辨识度还穿着异端审判局统一黑色制服的就只有一个了!   “……要是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都不足挂齿,那我们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迦尔苦笑道,他俨然成了二人中的发言人,毕竟矮人一看就不会打官腔和说客气话。   “迦尔阁下这样说就不对了,”瓦伦丁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在圣光面前,我也仅仅是只亟待拯救的羔羊而已。”   论打官腔和睁眼说瞎话,半兽人可不是神甫出身的瓦伦丁的对手,他只好岔开了话题。   “裁决长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艘船有救了,是吗?”   他的眼楮里从充满了希冀,辛西娅很能理解迦尔的想法,毕竟他们刚刚一起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绝命逃亡,谁都希望赶快梦醒回到安适的现实之中。   真遗憾,你的救命稻草——裁决长大人在几分钟前决定了要去作死。   辛西娅幸灾乐祸的想。   “教皇冕下已经知晓了发生在巴比伦号上的悲剧,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救援队伍,我就是先遣队的一员,”瓦伦丁不动声色的说,“大部队很快就到,到时候船上的异端伏诛,我们会护送二位回到家乡,当然,在这之前,两位的安全也由我们负责。”   不知其中猫腻的迦尔在得到回答以后很是松了口气,连带着矮人也不那么苦大仇深了,异端审判局的名声是很糟,可这个糟糕的名声放到此刻,又分外令人安心。   “我为两位介绍一下。”   瓦伦丁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的亲切修士,他指了指坐在床沿的暗精灵。   “这位是我们临时征召的医生——克里斯钦,你们或许之前见过他和妹妹娜塔莎,他们正好也是这艘船上的乘客,不得不说,能在这个糟糕的地方遇到一名医生真是圣光保佑。”   “我们认识的,瓦伦丁修士,”克里斯钦脸不红心不跳的顺着接了下去,他伸手拍了拍一旁娜塔莎的肩膀,“之前多亏了两位阁下的帮助,我们才能顺利逃脱那些妖精的追杀,你说是吗,娜塔莎?”   “嗯。”男装女子冷淡却配合的点点头。   “什么?!”矮人一时没沉住气,他瞪大眼楮看向一旁安静的辛西娅,“你不是和她……”   迦尔也被克里斯钦的话吓了一跳,但他到底更沉稳,见到好友冒失的举动,连忙摀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鲁芬奋力挣扎。   “啊,不要心急,”瓦伦丁食指抵上嘴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最后我要隆重的介绍这位大人,卡斯蒂利亚的皓月、暗精灵的捍卫者——辛西娅一世陛下。”   他说完对着少女行了一礼,“我没想到会在这里与您相遇,我的陛下。”   辛西娅冷淡又不失高傲的对着他颔首。   “陛下于不久之前结束了对教皇冕下的拜访,由我们兄妹护送回国,”克里斯钦殷勤的解释,“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所谓做戏做全套,他站起身走到了矮人和半兽人面前,用稔熟的口气说道︰“鲁芬、迦尔,由于陛下身份高贵,我们不得已才隐瞒了你们,实在是抱歉。”   他的动作、语气、神态都太过自然,最绝的是说话口吻和声音都与埃梅特神似,让人恍惚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一高一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不定。他俩到底不是傻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装傻充楞。   “辛西娅陛下身份特殊,这个也是理所当然的。”   迦尔继续充当二人的发言官,而直肠子的鲁芬干脆闭上嘴,免得多说多错。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瓦伦丁接过了话茬,“我和克里斯钦阁下要继续搜索船舱,寻找幸存者,我们的先遣小队已经在甲板上构筑了一个临时的安全区,会有我的同僚来将诸位带过去……”   “可是瓦伦丁修士……”暗精灵青年忧心重重的打断了他的话,“自我们登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天,这期间所有的乘客面临的都是蛛化妖精们无止境的追杀,能侥幸存活的寥寥无几,我们越耽搁,找到幸存者的几率越小……”   “那你们就先去搜索。”   斩钉截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娜塔莎从床上一跃而下,握住了摆放在柜子前的长剑。   她拔出长剑,仔细端详着雪白的剑身,又插了回去,动作干净利落。   “虽然无法对抗数量庞大的妖精,但我自问守住这里还是绰绰有余的,”她语气坚决,只有在喊克里斯钦时顿了顿,“……兄长和瓦伦丁修士请尽快搜救幸存者,我来保护辛西娅陛下和两位阁下。”   “这怎么行!”矮人猛的站起来,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和迦尔也来保护辛西娅陛下!”   被好友坑了一把的半兽人苦笑着起身,也点了点头,娜塔莎的实力他们都见识过,比他们两个要高出不少,只是在以为对方是男性的时候,还能心安理得的依赖对方的身手,可当对方换了一分性别,要接受一位女性的保护,这可就太伤自尊了。   男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也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得到了想要承诺的瓦伦丁迅速带着克里斯钦走掉了,辛西娅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手里握紧了银质的打火机。   两名男精灵离开后,屋内再度陷入了沉默,辛西娅需要维持高冷的人设,娜塔莎是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而半兽人和矮人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好在他们很快就不用忍受尴尬的沉默了。   无数黑漆漆的小虫子从门窗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它们来自于四面八方,汇集在了辛西娅眼前的地毯上。   这些小黑虫源源不断的涌来,堆迭在一起,越积越多,甚至勾勒出了人体的形状。   在场的四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辛西娅的尖耳朵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该死!是巫蛊师!”鲁芬失声喊道。   黑虫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它们的组合,一具婀娜有致的女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虫子组成的人影越开越密实,最后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留着亚麻色长发的女人!   “呵呵呵,”女人跪在辛西娅腿间,上半身探出,丰满的胸部若有若无的擦着少女的大腿,艳丽的脸上带着妖冶的笑容,“吾名妲诺丝,奉裁决长之命,接您去据点,我可爱的陛下。” 第7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七十九步   辛西娅看着眼前的女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了那张妖艳脸蛋上。   当她瞎吗!这不就是那个在表哥办公室对他搔首弄姿的老女人吗!   被无情袭脸的妲诺丝也不甘示弱,双手一下子抱住了少女雪白的大腿,拚命往前靠,两位女性就保持着如此奇怪的姿势,陷入了拉锯战。   “你是变态吗?离我远点啊!”   这是用双臂撑住重心的辛西娅。   “……哦呵呵,女王陛下真绝情呢,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这是不甘示弱,一定要用脸顶着上的妲诺丝。   二人僵持不下,看的旁观三人目瞪口呆,妲诺丝本来就从不好好穿制服,异端审判局如此保守的衣服都能被她搞出高开叉,跪坐的姿势更是让长腿一览无遗,而辛西娅穿的倒是够端庄,可惜单抬腿的动作怎么也跟优雅无缘。   如果以为这就是结束,就大错特错了。   发现单一条腿有些力不从心后,辛西娅干脆的把另一只脚也踩到了妲诺丝的脸上,把好好地一张美人脸都踩变形了,只有鼻子顽强的从双脚的缝隙中钻出,可就算这样,也无法摆脱妲诺丝的纠缠。   不光如此,两个人还摆出了完全撕破脸的架势。   “放开我啊,老妖婆!”   “把脚移开,黄毛丫头!”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冷艳高贵的女王和前来营救的女审判官打成了一团,如此神展开也只能用三脸懵逼来面对了。   最后还是妹子身汉子心的娜塔莎勇敢的顶着纷飞的衣角和雪白的长腿站了出来,反正该有的她也有,这时候完全不怂!   “……你们两个好好说话,别打架。”她捂着鼻子颤悠悠的说道。   如此壮举得到了两个怂货男性发自心底的钦佩目光,然而交战的双方却并不买账。   “你闭嘴!”   “你闭嘴!”   辛西娅和妲诺丝异口同声的喊道,发现和对方撞词以后又恶狠狠的互瞪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辛西娅露出了恼怒的表情,她看着对方晶莹剔透的肌肤,里面隐隐有黑色的虫子在爬动,在如此情境下实在是很有几分恶心的意思。   “您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啊,明明有那么可爱的一张脸。”   或许是觉得无趣,亦或是顾忌着瓦伦丁不敢做过火,妲诺丝主动放开了手,她爬起来,摀住脸往后退了几步,用力揉了揉已经变形的面部,辛西娅怎么说也是一名成年精灵,全力以赴之下都能捅死蛛化妖精,更何况是踢坏一张脸?   接上已经断掉的鼻梁、扶正错位的五官,妲诺丝吱嘎吱嘎矫正面部的声音听上去令人牙齿发酸,忍不住想象这到底有多疼。   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疼。   教廷曾经对整个半位面公布过一份备忘录,上面详细列举被明令禁止的异端职业,还附带了一张长长的异端诛杀名单,而在巫蛊师那一栏,妲诺丝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要是单纯的踢几脚就能伤到她,估计圣光教从上到下都会大大松一口气。   巫蛊师是一个非常偏门的职业,他们有着层出不穷的奇诡手段,却在正面对战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能靠毒术在一夜之间灭绝一个国家,却无法阻止一把普通的匕首割破自己的喉咙。   这个特性是不是非常眼熟?   说白了,巫蛊师只不过是魔法师的一个分支而已。   为了克服这一致命弱点,无数巫蛊师可谓是殚精竭虑,但无论是强化躯体还是用巫蛊术将自己制成活死人,都有着难以忽视的副作用,前者最多是个抗揍的木桩,后者则会陷入不可控的情绪之中,沦为没有理智的疯子。   站在巫蛊师顶点的妲诺丝对这两个流传最广的法子敬谢不敏,她有自己的独家秘术,虽然在外人看来未免丧心病狂。   她把自己的身躯变成了虫子的巢穴,精心喂养了一群小可爱,将它们隐藏在血肉之中,配合着巫蛊术,将自己与它们同化,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踢断她的鼻梁,就算把脸踩蹋,对她而言也不痛不痒。   “您可真是一只小野猫。”   已经完全恢复了美艳容貌的女子掐着腰,围着警惕的女王妖妖娆娆的走了一圈,被当做稀罕物围观的辛西娅咬着下唇,在旁人眼里,她和妲诺丝可能只是在胡闹,但她很清楚,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她和安迪、伊恩都不同,甚至和艾伯特也不一样,妲诺丝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她的生物本能发出咆哮的异端审判官。   这种强烈的威胁感来自于妲诺丝本身,而不仅仅因为她对着瓦伦丁抛的那几个媚眼。   “好了,放轻松吧,我也不打算把您怎么样,”妲诺丝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右手自然的搭在了露出来的大腿上,“虽然因此被裁决长绑起来抽打也很美妙,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还有命在啊。”   “表哥才没有这么重口呢。”辛西娅虚着眼。   “不,光从他舍弃我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去选择你就已经很重口了,”妲诺丝摆了摆手,“可恶,相比之下我宁愿他是个性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娜塔莎感觉膝盖一痛。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对话。”   迦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他眉头紧皱,一对白色的兽耳抖动,尾巴烦躁地拍来拍去。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出发?我的直觉告诉我,再呆在这里可不妙。”   “迦尔的直觉很准的,”矮人鲁芬从地上捡起了他的战斧,“我劝你们最好听他的。”   实际上,就算他不帮腔,也没有人会去反驳一名半兽人的示警,娜塔莎迅速扶起了辛西娅,后者因为药物作用,还有些手软脚软,不过也幸亏有克里斯钦的药,不然她现在恐怕就要疼的在地上打滚了。   必须要趁着药效还没过去赶快行动起来才行,辛西娅有些后悔刚刚浪费时间和妲诺丝纠缠了。   好在,工作状态的巫蛊师还是很靠谱的。   “先遣队的临时据点建在由魔法催生的大树上,”她解释道,“我的打算是,带你们穿过空中花园,顺着树干上爬……”   妲诺丝正说着,一只小飞虫颤颤巍巍的从门缝挤了进来,它扑闪着小翅膀,缓缓飞上了主人的手指,小小的触须颤动,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在小飞虫现身以后,妲诺丝脸色一变,改口说道︰“……这是我原来的计划,不过我们现在是走不了这条路了。”   她的话音未落,迦尔就猛的跳了起来,耳朵竖得老高,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悚的声音。   “伙计!你怎么了!”鲁芬用大嗓门嚷嚷。   半兽人食指抵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也泛上了苦涩,“……我想,我们被包围了。”   娜塔莎闻言放开辛西娅,轻手轻脚的跳到窗户旁,将紧紧闭合的窗帘悄悄拉出一丝缝隙,就看到某样细长的物体正贴在玻璃上,节肢的形状和细短的绒毛昭示了主人的身份。   在窗户上贴着一只蜘蛛,或者说,起码贴了一只。   这间房间之所以能够在蛛化妖精的眼皮子安稳这么久,瘟疫医生克里斯钦功不可没,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但显然随着他本人的离开,防护措施也在逐渐失效。   这大概就是瓦伦丁通知妲诺丝来带他们走的原因,只是他也想不到辛西娅和妲诺丝见面会先干一架,延误了逃跑的时机。   辛西娅有些不安的抓了抓扶手椅的靠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颤抖,不,是整个房间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头顶奔跑。   “趴下!”   一直关注着周围动静的半兽人突然大吼了一声,他本人一个前扑卧倒在地,紧接着就是“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经历了一次地动山摇,所有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人都被震的东倒西歪,接连不断的“碰碰”声传来,里面甚至夹杂着模糊的兽吼。   辛西娅一头栽回了扶手椅之中,娜塔莎单手撑地蹲在窗根,炮弹一样的矮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半兽人依然在装死,只有巫蛊师依然保持着站姿。   被震动所惊的并不只有屋内的五人,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墙外传来,蛛化妖精行动起来向来安静,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难以想象墙的那边到底聚集了多少只。   挣扎着从扶手椅上起来,辛西娅转而趴在地上,磕的膝盖生疼,她一点一点,在震动中艰难的向娜塔莎爬去。   直到膝盖因摩擦而泛红充血,她才来到娜塔莎身边,辛西娅迫不及待的顺着好友撩开的缝隙向外望去,惊喜的发现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不光是他们,原本趴在玻璃上的蛛化妖精们也被直接震落,挨个掉到了最下层的甲板上。   好机会!   辛西娅精神一振,她冲屋内的其他人喊道︰“我们从窗外走!”   生死关头,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超负荷运转,没有人会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妲诺丝二话不说从制服的高开叉里抽出了一瓶灰色的不明液体,拔出瓶塞将整瓶液体向窗户泼去,娜塔莎眼疾手快的拉开窗帘,液体接触玻璃后发出了人的“滋滋”声,透明的玻璃霎时间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不想死的就跟上老娘!”   她高声喊道,身体下一秒就化为了一片黑压压的飞虫,气势汹汹的从被腐蚀出的大洞飞了出去!   “迦尔!”辛西娅叫道。   半兽人发出了一声嚎叫,再一次巨狼化,他一口叼着矮人甩到自己的背上,向窗户冲去,娜塔莎单手抱着辛西娅一个纵跳就跃到了巨狼身上,借助迦尔的冲劲脱离了房间。   事实证明,辛西娅的判断非常正确,莫名出现的震动帮他们做了一次有效的大清洗,哪怕巨狼并不是擅长怕攀爬的种族,也能借助一个个露台紧紧跟在妲诺丝的背后,随着高度的上升,震动越来越厉害的同时,被参天大树和无数蔓藤包围的烟囱。   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碰!”   瓦伦丁又一次将扑过来的巨型狮子踢到墙上,引起了船体的抖动,已经摔得头破血流的狮子在他的短靴下微微发抖,哪怕丧失了神智,求生本能也依然在运作。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参战的一方早就失去了还手之力。   “啧啧啧,”袖手旁观的克里斯钦忍不住咂舌,“这个大家伙起码得有几百斤吧,你竟然用腿踢得动,也不知道你和他谁更像怪物。”   “有空说闲话,不如过来帮忙。”瓦伦丁抽空回了他一句。   “拜托,你哪里需要帮忙?”克里斯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半死不活的雄狮,“真正需要帮忙的人,怎么看都是它好吗!”   瓦伦丁对此的回答是又补了一脚,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连枪都没拿出来。   “你到底干嘛非要绕个远道来欺负这头大狮子?”克里斯钦摸了摸下巴,颇有些不解,“因为他欺负了你的宝贝表妹?”   “这家伙并不是普通的狮子。”瓦伦丁一只脚踩在了对方奄奄一息的脸上。   “废话,这么大的个头当然不是普通的狮子,起码也是'超大的狮子'才对啊!”   这个不靠谱的回答自然也得到了一记眼刀作为奖励。   “衡量半兽人实力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兽形的大小,”一记侧踢再次将狮子的脸送去跟地面亲密接触,瓦伦丁解释道,“兽形是狮子还如此之大的可不多,你看他的鬃毛身体都还是灿烂的金黄色,脸色也没有灰白的迹象,说明这是一头正直壮年的雄狮,结合这两点,这家伙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迦迦格莱的艾伦吗……”克里斯钦摸了摸下巴,说出了狮子的名字,“我记得他是半兽人部落推举的下一任族长吧?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未来的半兽人族长颓然的倒在地上,承受了多次踢击,哪怕雄狮皮糙肉厚,也只能不停喘息的份了。   瓦伦丁耸了耸肩,“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他现在只是被蛛后的力量所控制,只要蛛后离去,他就会恢复神智。”   克里斯钦若有所思,“看样子你并不想让他轻松的恢复神智啊。”   “不,我压根就不想让他活着。”瓦伦丁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   这倒是大大出乎克里斯钦所料,他看上去非常意外。   “据我所知,艾伦本人对暗精灵一族充满了偏见,觉得所有的暗精灵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丑陋又恶心。”   瓦伦丁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而跟辛西娅在一起的那名半兽人,叫做迦尔,兽形是白色巨狼,同样来自于迦迦格莱山脉,在艾伦异军突起之前,他才是所有人默认的未来族长。”   克里斯钦忍不住吹了一句口哨,“艾伦死了的话,族长自然就是迦尔的了,既然碰上了,就干脆选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是这个理吧?你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但我有一处想不通,”克里斯钦抄着手围着被制服的雄狮绕了一圈,“在蛛后的领域里,没有信徒会被杀死,你又要怎么……”   “这就是一个盲点了,”瓦伦丁踩上了雄狮脆弱的脖子,对方却连动弹的勇气都丧失了,“蛛后并不是神明,虽然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接近,但也无法逆转生死……能做的,只不过是欺骗而已。”   “欺骗?”   “欺骗已经死去的灵魂,令他们误以为自己还没死,等到蛛后收回力量,由欺骗产生的奇迹就会自动消散,”说到这里,瓦伦丁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他们会真正的死去。”   克里斯钦对着他眨了眨眼,“你要怎么证明这个推论呢?”   “证明?”   瓦伦丁笑了,与此同时,他一脚踩断了艾伦的脖颈。   “我不需要证明,只需要去试一试就足够了,就算我的推测失败又怎么样呢?他也一定会死啊。”   克里斯钦眯起了眼,“你可真是一个混蛋。”   瓦伦丁慢条斯理的从雄狮身上走下来,“彼此彼此。”   “走吧,那位女士还在等着我们拜访呢。”   拿出瘟疫医生标志性的鸟嘴面具,克里斯钦戴到了脸上,他下意识的抚摸着面具上光滑的皮革,感受到了心脏反常的剧烈跳动。   这或许应该称之为紧张。   解决了这一耽误功夫的小插曲后,二人的速度明显提高了许多,他们的目的地是巴比伦号上的空中花园,按照埃梅特的说法,辛西娅就是在哪里撞破了蛛后的真面目。   “雕刻着女神的石雕吗?”   走到空中花园的入口,瓦伦丁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古巴比伦确实有一扇女神门,”克里斯钦点点头,迈进了花园,“没有人知道上面雕刻的到底是哪位女神,当然,也有人说上面雕刻的并不是什么女神,而是巴比伦王的宠妃,空中花园就是为了她所打造。”   瓦伦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然而没走几步,他就差点撞上克里斯钦的后脑勺。   “怎么了?”他搭上了瘟疫医生的肩膀。   “你看前面……”   瓦伦丁闻言抬头,就看到整个空中花园完全变了模样,被埃梅特弄出来的参天大树和战斗痕迹统统消失不见,整个花园恢复了一开始的井井有条,而在百花之中,一个长发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在荡秋千。 第80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步   这是一个光凭背影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她的银色长发闪耀着水波般的光泽,流淌在纤细的肩头,从背后能看到她纤细的腰肢和白晰的肌肤。   “喂,瓦伦丁,”克里斯钦看着荡秋千的女人,声音有些发紧,“空中花园里,本来就有秋千吗?”   “没有。”瓦伦丁肯定的回答,他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顺着大树进入船舱时,他曾仔细观察过这个巨大的花园,别说秋千这么醒目的目标,就连花园里种了几棵树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瘟疫医生点点头,“我也记得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瓦伦丁在面具眼楮部位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眼里是遮挡不住的凝重,黑色的魔法阵露出了浅浅的纹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与往常无异了。   他们已经踏入了蛛后的领域,只有沉着冷静才能将赢面最大化。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再向前呢?”   看到二人没有继续动作,荡秋千的女子轻笑出声,她的声音轻柔,魅惑中透出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我喜欢年轻的客人,特别是英俊的男孩子,再过来一些吧。”   依言向前走了几步,瓦伦丁垂下了眼帘,他总感觉女人的声音在哪里听过,却没有丝毫的印象,这让他的内心不可抑制的滋生了几分焦躁。   “日安。”   克里斯钦率先打破对疑似“蛛后”的女人打了个招呼,只是与他往日对女性的彬彬有礼相比,这一次就显得格外简单粗暴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就别绕圈子浪费时间了,想必您就是……蛛后吧?”   “哈哈,真是个急性子呢,”女人停下了荡秋千的动作,“催促可不是绅士的做派呀。”   “……大概因为您跟我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吧。”克里斯钦嗓音干涩。   大相径庭?   瓦伦丁略带诧异的瞥了挚友一眼,在传说里和雕像里,蛛后一直是以美丽女子的形象出现,与眼前的样子正吻合,既然如此,克里斯钦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哦?”   女子的尾音微微上挑,像是带着一个个小勾子,让人忍不住心里发痒,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随着微微扬起的裙摆,整个人转了过来,露出了隐藏的真容。   “那在你的想象中,我是什么模样的呢?”   “!”   在看到蛛后面容的那一刻,瓦伦丁就像是活活被人冲脸上打了一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诧向后踉跄了一步。   五官的形状比例完美无缺,脸部轮廓秀美而精致,平心而论,蛛后是一名当之无愧的美人,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这张脸……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紧锁了一下。   那是一张曾经无数次在他梦魇里登场的脸,他清楚的记得对方盘起的银灰色长发和那双冷酷的冰蓝色眼楮,还有那张淡色的薄唇吐露出的话语,决定了他幼年时的命运。   “你是我对命运的诅咒。”记忆里的女人如是说道。   然后她最终死在诅咒的手里,在临终前,女子引以为傲的美貌已经被病魔所夺走,唯有那双与他相同的眼楮,从未有丝毫的改变。   冷酷、坚定,又带着挥之不去的讽刺。   玛丽女王,他那位心如蛇蝎的母亲,此刻正站在他眼前,保持着最盛年的风华,而不是那具被他亲手埋进坟墓里的丑陋尸骸。   但瓦伦丁很清楚,玛丽女王已经死了,她不能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这个世上。   而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从他记忆里抠出的拓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出入,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些微的轻蔑,配上那张冷艳的面孔,混合成了美人独有的傲慢。   事实上,真实的女王从未露出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她将一切情绪掩藏在名为“完美”的面具后面,哪怕在临死前,也用微笑演示着深沉的心思。   这是瓦伦丁幼年时臆想出的玛丽女王,是独属于他的噩梦母亲。   凭借着发现的细节,他迅速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而一旁的克里斯钦就远远没有这么幸运了。   “……老、老师。”带着面具的青年含糊不清的叫道,每一字都被咬紧的后槽牙挤到破碎。   能够被克里斯钦称呼为老师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身为锡安会长老团成员,如今变成了一只大蜘蛛的莱因哈特。   在瓦伦丁的记忆里,莱因哈特是个分外斯文的人,带着金框的眼镜,一举一动都带着古典的优雅,光看他的外表,几乎难以想象如此文质彬彬的医生骨子里会深埋着疯狂,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莱因哈特是一名男人的不争事实。   怪不得克里斯钦方才会那么轻慢,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荡秋千的男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两个人看到的样貌却截然不同,而对于蛛后,他们可能连边都没有摸到。   “啊,原来如此,你是莱茵哈特的弟子,”女子娇笑道,歪头又看向沉默的瓦伦丁,这个动作由玛丽女王的模样做来倒有些滑稽,“那么你呢,你又通过我看到了谁?”   “一个死人。”   “哦?”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不客气了,拥有玛丽女王外表的女子一怔,随后爆发了一阵大笑。   瓦伦丁问的当然不是“你是蛛后吗?”这样浅显的问题,在这艘失控的邮轮里,偏偏出现了一名神秘莫测的女子,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呼之欲出,他想要的是更加接近本质的答案。   就像辛西娅是暗精灵、安迪出身凯姆特贵族、伊恩来自蛮族一样,“蛛后”又是什么呢?   “神。”   女子收起了笑容,白玉般的脸被树影打上了斑驳的印记。   “吾是神明。”   属于女性的声线被拉高到了极致,听起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漂亮的花园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画布,被一双利爪撕了个粉碎,露出了漆黑的内里,当泛着暖色的光影消失,真实方才露出了冰山一角。   蓬勃的植物发黑枯萎、石制的桌椅翻到在地,足有三层的平台被密密麻麻的蛛网所覆盖,维持着光亮的魔法灯早已被打破,唯有点点星光从头顶开的大洞洒落进来,映照出某些蠢蠢欲动的轮廓。   “巴比伦国王为我建造了这座漂亮的花园,但一成不变总是让人感到无趣,不是吗?”   蛛后站在断壁残垣上,纤细的脚边躺着一个正在不断抽搐的人,后者一半的脸已经变成了昆虫的模样,他的身体不正常的对折,身躯在不断庞大,像一个被吹鼓的皮球,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隐隐有黑色透出,随着“嘶啦”一声,包裹着躯体的肌肤裂开了几道口子,几根毛茸茸的节肢破体而出,暗黄色的粘液顺着伤口涌出来,沾湿了地面。   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张大的口器使面部更加狰狞,声带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维持着昂口吶喊的姿势。   “是不是很精彩?”   发现了瓦伦丁二人的目光牢牢的粘在蛛化人的身上,蛛后掩口发出了一声轻笑,白晰的脸颊也饭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对这些小可爱真是难以抵抗,看着他们逐渐长大成人也是一种乐趣啊。”   瓦伦丁挑了挑眉,如果她口中的“小可爱”就是在地上挣扎的这个倒霉鬼的话,那“长大成人”也必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过程了。   若不是圣光教与邪神在有关信仰的问题上难以调和,他都想把这个恶心的女人介绍给格里高利六世了,他俩一定能成为灵魂伴侣。   “蛛化……”克里斯钦的声音传来,“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过程。”   “我知道你,小宝贝儿,”蛛后用甜蜜的语气说道,“你一直默默的追在我身后,哈!莱因哈特留给我的小惊喜,他一直是个贴心的好情人,最后把他变成蜘蛛时,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莱因哈特是蛛后的情人?   这个答案未免太过出人意料,无论是瓦伦丁还是克里斯钦,一瞬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他们脑子笨,而是这完全颠覆了从小到大的认知。   在锡安会的启蒙教育中,对力量的认知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圣光的本质是力量,邪神在根源上与圣光如出一辙,是另一种力量的展现。   而现在,邪神中的大姐大——蛛后跳出来说给自己找了个小情人,这就好比你拿着符石发出了一个小火球,然后这个小火球并没有扑向敌人,而是在挑逗一个路过的女孩一样滑稽。   将这个比喻套用到蛛后身上就变成了以下这样︰   经验老道的小火球成功的与路人妹子陷入爱河,又在不久后将妹子始乱终弃。   这已经超出了黑色幽默的范畴,在猎奇这条曲折小道上撒腿狂奔了。   然而实际上,这是根本不能发生的。   当现实与基本认知产生根本性冲突,那么有一方必然是错的。   瓦伦丁不认为他和克里斯钦被灌输的基本认知有错,毕竟圣光之海可从来没有去给自己找什么小情人,这样看来,有错的只能是对蛛后的定义。   邪神真的跟圣光是同类吗?   正确来说,蛛后真的算是邪神吗?   这才是症结所在。   重新稳定好情绪的瘟疫医生上前一步,半跪在了饱受折磨的蛛化人面前,他仔细端详着对方的伤口与长出的蛛腿,甚至还不顾粘腻的液体碰触变异的部位。   “跟莱因哈特身上的变异顺序一模一样。”他看着被黄色污渍污染的手套,得出了结论。   “怎么?想为你老师复仇吗?”蛛后饶有兴致的问。   克里斯钦闻言抬起头,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   “您是不是对我和老师的关系有什么误解?”他语调轻佻,还带着恰到好处的不以为然,“知道他变成蜘蛛的过程这么痛苦,我也就放心了。”   蛛后微笑。   “但我有件事不太懂,”克里斯钦继续说道,“既然莱因哈特是个贴心的好情人,您为什么还要把他变成蜘蛛呢?”   “因为……”蛛后故意拉长尾音,笑的毫不在乎,“我本性如此啊。”   她在这一刻显露出了一种孩子般的残酷,配合着属于玛丽女王的身姿,竟衍生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当人们看向我时,他们往往会直面自己心底的恐惧,就像你看见的莱因哈特,旁边的小可爱看见的女人,他们折服于自己的恐惧,继而匍匐在我的脚下。”   蛛后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轻轻抚摸脚边挣扎的男人,看到男人瞪大眼难掩心中恐惧的样子,愉悦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是这艘巴比伦号的设计师,是他将我的雕像当作饰品搬上了船,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人。   “但是总有少数的那么几个,”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侧脸,妩媚的一撩长发,“能够看见我真实的模样,他们就会成为我的情人。”   “巴比伦王也是你的情人。”瓦伦丁肯定的说。   “没错,”蛛后妩媚的一眨眼,“他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因为他,我的信徒才得以不断增多,可惜,他的寿命太过短暂,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杯下午茶。”   “那莱因哈特呢?”克里斯钦出声问道,“他又怎么样?”   “莱因哈特?”蛛后咬着唇站起身,眼神微微迷离,“他在我的情人里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并没有信仰我,依然忠诚于圣光,但他却爱着我,把我当做一个普通女人一样爱着我。”   克里斯钦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听上去真是老师的风格,难道这不好吗?”   “吾乃神明。”   蛛后闻言站起身,在原地轻快的转了一圈,停下时看向克里斯钦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口出狂言而不自知的蝼蚁。   “一只蚂蚁说爱我,难道我也要回应它吗?”   克里斯钦不说话了,传说中的蛛后生性残忍、喜怒无常都得到了验证,他追寻蛛后也只不过想要一个答案,现在答案到手,自然就不会纠缠。   瓦伦丁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半位面没有神明。”   蛛后被反驳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欣然同意,“确实没有,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法则都不完全的半成品,当然不会有神明诞生。”   “但是,谁说我是在这里诞生的呢?”她坦然微笑。   此话一出,瓦伦丁瞬间脸色一变,回头一想,与其他邪神相比,蛛后的形象确实过分详细和准确了,如果说她真的是一个原始部落虚构出的女神的,那么最初的构画灵感又来自于哪里?   但要是把一切都逆推,先是有了真实的存在,见过的人再按照自己的印象进行描述,如此贴切和准确就……顺理成章了。   他的手心忍不住开始冒汗,蛛后来自于异世界,这可真是大新闻,然而这并不是关键。   真正的关键在于,连这种秘密都能毫不在乎的说出来,只能说明对方已经动了杀机。   歪头瞧着他的反应,蛛后一步步走向瓦伦丁,依偎在他身旁,“我真的很中意你的脸,来当我的下任情人怎么样?”   “不了。”   瓦伦丁一只手托住蛛后的脸,一只手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晨曦之光顶上了她的脑袋,果断扣动了扳机。   “我对顶着我妈脸的老太婆可硬不起来。”   枪声响起,蛛后美艳的脑袋在瞬间被炸成了碎片,却没有一滴血溅出来,瓦伦丁直接扔掉了怀里的无头尸体,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真是过分的男人。”   无头的蛛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破碎的头颅在空中重组,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   “既然你放弃了生路,那我也没办法了。”   无头尸体走到半蛛人身旁,此刻后者已经完成了大部分转化,正趴在地上喘息。   蛛后踢了踢他,说道︰“我的小宝贝儿,开饭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瞬间解开了禁制,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魔蛛们不再压抑自身,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两个不速之客。   它们大都由蛛化妖精衍变而来,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成为了蛛后最忠心的手下,在瓦伦丁二人出现时就已饥渴难耐。   克里斯钦挡在瓦伦丁面前,瞬间分裂出了数不清的影子,卡斯蒂利亚皇宫里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影子大军成为了瓦伦丁的肉盾。   黑色的魔法阵在冰蓝色的双眼里浮现,扑到了二人身前的魔蛛开始激烈的互相残杀,瓦伦丁发出了一声喘息,体内储存的魔力开始飞速流逝,这时候再留手就是自寻死路了。   蛛后兴致勃勃的观赏着二人的抵抗,对她而言,这或许仅仅是一场余兴节目。   战斗随着无数魔蛛的加入而逐渐走向高\潮,眼楮的控制范围毕竟不是无限的,二人依然必须抵挡狂潮般的攻击。   普通的魔蛛完全突破不了克里斯钦的防御圈,蛛后也丝毫没有表露出插手的意思,但两个人都清楚,继续下去被耗死是迟早的事情。   “喂,你靠不靠谱啊?”克里斯钦喘着粗气说道,他此刻已经摘下了累赘的面具,露出了苍白的真容。   “闭嘴。”   瓦伦丁呛了回去,在心底默默的计数,在数到14399的时候,猛的按着身旁的克里斯钦趴在了地上!   耀眼的白光在霎时间照亮了整座花园,巨大的圣十字从天而降,穿着法衣的修士跪坐在船舱顶部的破洞口,齐声念着祈祷语,穿着银色轻甲的骑士整齐有素的顺着缺口而下……   圣光教的援军到了。   看着蛛后惊诧的面容,瓦伦丁讥讽一笑,他从登船起就故意夸大了援军到达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是他最后的王牌。 第81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一步   夜晚的无尽之海像一块巨大的墨色宝石,雨滴砸落下来,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层层涟漪,寒冷如期而至,辛西娅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湿透了的额发粘在脸上,带来了轻微的瘙痒。   身下的小船随着海浪晃动,在滴滴答答的雨滴敲击声中,她茫然的回过头,被遗留在身后的巴比伦号就像是一只钢铁怪物,残破船体上的一个个洞孔就像是一张张深不见底的大口,固定邮轮的炼金章鱼粗壮的触手在船身游走,大大的脑袋被它搁在甲板上,一双足有一人大的眼楮闪烁着幽幽的金属光芒。   由耀眼白光组成的十字架从船体各处升起,断断续续的战斗声顺着海风传进耳朵,随着小船的前进被抛在在身后,这些都跟辛西娅没关系了。   “陛下,您冷吗?”   紧靠着她的娜塔莎注意到了女王揽毛毯的动作,试图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到少女身上,却被后者搭着手腕制止了。辛西娅缓缓摇了摇头,娜塔莎连毛毯都没有,若是连遮雨的披风都给她,这么淋一路,就算是暗精灵也非得生病不可。   这么想着,辛西娅又把自己裹紧了一点,今晚的雨未免太冷了些。   坐在一旁的鲁芬有些不安的瞥了她一眼,似乎担心瘦弱的女精灵就这么冻出个好歹,连忙戳了戳同样缩着的半兽人,“你这只死狗有点眼力价,快变回原形让大家暖和暖和!”   挨了同伴一肘的迦尔哭丧着脸装死,他的变身已经毁掉了两身衣服,现在穿着临时拼凑的混搭,手腕和脚踝都凉飕飕的,还不如兽形一身毛暖和呢,但他的兽形是银白巨狼,特么的跟这艘小船一样大!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   落难贵族四人组现在乘坐的小船正是异端审判局带来的那艘,当初为了赶路,船上的装备一切从简,连基本的取暖设置都没有,只留下了一个坚固的船体和寥寥几个座位而已,也不知道那群审判官一路上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负责开船的人是伊恩,高大的蛮族熟练地操作着船舵,还不忘关注著作为动力的魔晶,黯淡的光泽表明了力量的枯竭,好在他身上还有一块备用的,足以将一船人平安的送回奥利维亚港。   其实他们原本不必这么匆忙,圣光教开来的大船上有足够舒适的客房,但考虑到他们刚刚才沆瀣一气的撒了谎,还是别在人家眼皮子地下瞎晃了,容易心虚露馅。   不得不承认,瘟疫医生的真实身份帮了辛西娅一个大忙,真正的克里斯钦出现在巴比伦号上,完美的和埃梅特交换了身份,形成了侯爵兄妹护送女王的假象,加上矮人和半兽人的帮腔,顺利通过了教廷的盘问,至于对方到底信了没有,又信了多少,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圣光教这次援军的最高领袖正是红衣主教巴勒特,格里高利六世似乎将这一次的任命视为对这位枢机主教领袖的补偿,他认可了辛西娅的说法,旁人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私下没有点龌龊事呢,这群老狐狸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们能这么爽快的乘船离开,还是拖了迦尔的福,蛛后在大部队到达后就果断舍弃了破败不堪的游乐场和满船的信徒,失去了她的力量支持,死而复生的傀儡们又重归了死神的怀抱,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具干瘪的雄狮尸体。   满船的贵族几乎死伤殆尽,而雄狮的尸体被发现,无疑又给了已经焦头烂额的圣光教一记重击。   艾伦,半兽人默认的下任首领,也是巴比伦号上除了辛西娅以外地位最高的贵族,他的死对于半兽人简直就是地震级别的丧闻,迦尔作为唯一一个幸存的半兽人,有义务将这个消息尽快带回部落,这样就不能慢悠悠的在船上等着圣光教打扫调查战场了,这才有了立即就走的机会,而辛西娅和鲁芬也算是搭上了顺风船,得以一起离开。   小船在伊恩的操作下乘风破浪,身后的巴比伦号已经淡的只能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辛西娅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来,在夜风的吹拂下闭上了眼。   在客房一别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瓦伦丁,对他和克里斯钦去找蛛后时发生了什么,又得到了怎样的结果一概不知,只能从审判官们稳定的情绪和态度里推测出起码生命无忧,由于他和克里斯钦是唯二直面蛛后的人,在如此境况下,想要像以前那样自由活动无异于痴心妄想,而伊恩就是教廷为了弥补克里斯钦的空缺特意派给她的护送人,就异端审判局全员出动的情况来看,估计还担负着回去镇压犯人的重任。   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脸蛋和手指,她往娜塔莎怀里靠了靠,说老实话,早知道这么冷的话,她就应该强烈要求将伊恩换成安迪,起码后者可以生火取暖。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的伊恩操控着小船飞快行使,比起来时的艰辛,回去时就风平浪静了许多,连雨势都逐渐减小,不再  啪啪的击打着船体。   他跟辛西娅不一样,他在临行前见过瓦伦丁一面,那个男人当时吊耳郎当的坐在审讯室里,穿着破破烂烂的制服,非要安迪用符石给他点烟,而跟他一起有幸跟蛛后进行面对面亲切交流的那名暗精灵则虚脱的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   “安迪盯住妲诺丝,伊恩回去管好阿列克谢,”男人吊着烟,细细的烟灰抖落到了衣摆上,“恐怕我们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这都是做惯了的事,二人都没有异议,安迪心疼的收起了宝贝符石,多了句嘴,“首领你打算什么时候从这个破房间出来?”   “这个我说了又不算,”瓦伦丁满不在乎的一耸肩,“我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他们就是不信我能怎么办?”   “蛛后都你说了什么啊?”   “还能说什么,讨论了一下她最爱的下午茶余兴节目呗,”金发修士弹了弹烟灰,“哦对了,还有她觊觎我的美貌,想要玷污我,但我誓死不从。”   “………这要是能信才见鬼了吧?”伊恩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真失礼,我可是通过了测谎术的验证,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安迪对此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教廷的测谎术就是简单粗暴的依赖圣光,对于他们这种吃公粮的异端来说,欺骗测谎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就算明知道瓦伦丁是在撒谎,圣光教的审讯人员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最后也只会沦为无果的悬案,说不定还发展为趣闻,毕竟这个世界上稀奇事儿那么多,也不多这一件。   “看样子你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了,这样的话小辛西娅那边处境可就不太妙了呀。”   安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   “先不提莫洛文那个老古板,光是爱德华那只疯狗就够呛。你确定小辛西娅一个人能搞定?”   “搞得定要怎样?搞不定又怎样?”瓦伦丁一把将烟屁股摁死的桌上,“我是她表哥,又不是她保姆,若是没有那个本事,坐不稳这个位置,就趁早快下来,还能保住一条命。”   “你冷酷的一面,我也很喜欢啊,首领。”安迪放声大笑。   从回忆中出来,伊恩手里动作不停,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后排的辛西娅,淡淡的笑了一下,随后转过头不再去看她。   刚刚度过一场磨难,小船上谁也没有聊天的兴致,众人在沉默中迎来了奥利维亚港的倒影,这个,港口小镇一如离开时般美丽,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在山城之上,就像是一个等待情人回归的女郎。只是曾经弃她而去的人们,大部分再也回不到她温柔的臂弯。   把船停靠进码头,伊恩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固定住船只,娜塔莎搀着辛西娅上了岸,巴比伦号在海上闹的风风雨雨,奥利维亚港这里倒是风平浪静,不过也能理解,虽说死了一船的贵族事瞒也瞒不住,但对于背后是圣光教的船行来说,当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在圣光教下属的邮轮上发生了死伤严重的邪神祭祀,这对于教廷的公信力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打击,或许蛛后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   迦尔和鲁芬跟在后面上了岸,他们两个本来结伴出游,现在却不得不赶回家乡,迦迦格莱跟卡斯蒂利亚方向正相反,来到了奥利维亚港就意味着分道扬镳的时刻到了。   “希望还有再会的一天,女王陛下。”迦尔牵起辛西娅冰冷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半兽人偏高的体温烫的女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相比之下矮人就大大咧咧的多了。   “要好好长肉啊!小丫头!”鲁芬扯着大嗓门嚷嚷,“有空来我们山脉做客,保准养的你白白胖胖,旁边这位剑术一级棒的美人也是!我来帮你打一把剑!”   娜塔莎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他称呼辛西娅为“小丫头”了。   五人就在这里告别了,矮人和半兽人踏上了回乡之路,辛西娅二人则跟着伊恩前往教廷临时搭建的据点,体验了一把超远距离传送阵的酷炫。   传送阵本身就是烧钱的玩意儿,传送的距离越远,耗费的资源越大,而在半位面,能玩得起超远距离传送阵的唯有圣光教,然而搭建一次的耗费也是天文数字,因此非到关键时刻,轻易不敢开启。   这一次巴比伦号遇难,上面的乘客地位尊崇,教廷就算肉痛不已,也只能咬着牙挥霍一把了。   五颜六色的魔晶堆积成山,各类珍惜材料扔的满地都是,足足二十名魔法师维持着仅仅三米长的法阵顺利运转,旁边还有五六名魔法师作为备选,等到有人支撑不住立即顶上。   传送阵看上去很普通,即没有炫目的光影,也没有震撼的外形,可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法阵,在一夜之间,带来了圣光教接近半数的精英。   好在传送阵一旦搭建成功消耗就会大幅度降低,不然每次传送都如此烧钱的话,就算气大财粗的圣光教也只能含泪跟它说再见了。   辛西娅跟着伊恩站到法阵的中央,虽说都是传送阵,但这跟以前跟着瓦伦丁走特权通道时的感觉也不太一样,微凉的气流围绕着魔法阵起舞,白色的流光编织着牢笼的模样,维持着法阵的魔法师们齐声念着咒语,最终流光占满了整个视野。   辛西娅感觉到娜塔莎紧紧的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流光渐渐变得透明,映照出外面的景色,她看到自己走过原野,跨过高山,越过河流,景色的流逝越来越快,最后化为了一道道斑斓的花纹。   不知道过了多久,透明的外壁再次恢复纯白的原色,包裹着三人的“牢笼”像礼品包装纸一样被剥开,辛西娅发现自己正站在幽暗潮湿的地牢内,脚下是缩小了一圈的传送阵,身旁是娜塔莎和伊恩,墙壁上的火把在脸上投射出摇曳的光影。   哪怕只来过一回,辛西娅也能确定,这里就是位于圣罗兰大教堂地下的异端审判局,从来没有哪里像这里一样,让如此迟钝的她都能感受到浓厚的死亡气息。   这么想着,她打了一个喷嚏。   “陛下?”娜塔莎紧张的轻喊了一声。   “大概是受凉了,泡个热澡再喝碗热汤就好,”雇佣兵出身的伊恩经验很是老道,“不过我们大概不得不多耗点功夫,麻烦陛下忍耐一下吧。”   “什么意思?”辛西娅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我们之前也有过所有人都出动的经历,那一次的善后足足用了一个月,”伊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戒律棍,“我们看管的可不是普通的犯人,哪怕只有一天的空隙,也足够他们闹翻天。”   将棍子在手里比划了几下,蛮族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房门,映入辛西娅眼帘的是一片狼籍。   这间房间大概原本是审讯室,一出门就正对着关押犯人的地牢走廊,而原本一个个紧闭的牢房如今门户大开,而关押在里面演的囚犯统统不见踪影。   这是……集体越狱?   辛西娅目瞪口呆。   若是异端审判局关押的犯人全部涌入了卡斯蒂利亚,哪怕暗精灵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也是一场灾难!   “别担心,陛下,”看出了女王的想法,伊恩适时开口解释,“他们并没有逃出地牢,只是在别的地方转悠而已,当我们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就是放风时间。”   “进了异端审判局的人没有活着出去的,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不过关押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您千万要注意安全。”   事实也确实如伊恩所说,掏出来的囚徒们大都在地牢中游荡,有些聚集在上一层的入口处,却谁也不敢去尝试越狱的行为。   可惜,他们没等到想出法子,却等到了拿着棍子的伊恩,挨个被打晕之后,又被拖着脚关回各自的笼子里。   当然,有人随大流自然就有人特立独行。三人走过的牢房里就有那么一间,没有失去自己的主人,亦或者说,应该关在里面的囚犯依然老老实实的坐在里面抓虱子。   “哟呵呵,”瘦的像一具移动骷髅的老人慢吞吞地说,“看样子我们的牢头到了,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不是吗?”   “阿列克谢主教大人,别来无恙,”伊恩态度恭敬的跟他打招呼,“您为什么不出去透透气呢?”   “透透气?呵!”阿列克谢嗤之以鼻,“出去透气再被你暴打一顿关起来吗?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恕我不陪你们玩了。”   辛西娅深以为然,这个老头简直一眼看穿了“放风时间”的真相,可不就是挨顿揍再关起来吗?   “这大概就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吧,”阿列克谢将目光投到了辛西娅身上,只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我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你才刚出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就在辛西娅想要客气几句的时候,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高大的蛮族身上。   “看样子这点娱乐并没有耗费你多少精力啊,伊恩审判官,”他不怀好意的说道,“既然如此,比如多运动几下可好?”   “什么意思?”伊恩冷静的问。   “你难道没感觉到吗?”阿列克谢拉长了音调,“这座圣罗兰教堂,此刻已经被卡斯蒂利亚的军队围了起来啊!” 第82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二步   “这里被军队包围了?”   辛西娅先是错愕了一下,暗精灵全民皆兵,被军队包围和被早点铺子大妈们包围在技术上讲是没什么差别的,随后她又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个干巴巴的老头显然指的是拥有“军队”头饺的那些团队。   皇城的守卫在没有她的命令时从不会妄动,各路贵族的私兵也远远达不到能够包围圣罗兰大教堂的地步,那么能干出这个事的嫌疑人也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世世代代驻守在西北边境的罗瑟尔家族组建的边防军,现在的最高指挥官自然就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爱德华*罗瑟尔。   如果是爱德华的话,考虑到他和瓦伦丁的恶劣关系,别说围住圣罗兰教堂,他把这个教堂给轰烂了都没什么稀奇。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身旁审判官的脸色,果不其然,伊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总部被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确实理所当然,监狱里所有犯人都欢快的跑出来放风了,若是爱德华真的丝毫没有反应,辛西娅反而要怀疑他的能力了,毕竟他们这些外人可是不会知道异端审判局的犯人都是逃不出去的。   辛西娅看着伊恩,伊恩也看着她,在一言不发中,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是伊恩护送她回国。   安迪会在她不知所措时给她写一张小抄,伊恩只会在她回答对问题时给她一颗糖,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根本区别。   抬手捋了捋因淋雨而略显凌乱的卷发,辛西娅掀掉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她还穿着那条米色长裙,上面残留着逃跑途中沾上的各色污渍。她的大部分行李都丢在了那艘噩梦邮轮上,不过那些用开来掩盖身份的衣物也没有任何可舍不得的。   “伊恩审判官,我想借用一下盥洗室。”   伊恩答应了,实际上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辛西娅也不需要他陪同,在问清方向后就带着娜塔莎离开了。   高大的男人弯腰捡起少女遗留在地上的毛毯,瘦的皮包骨的前主教则“嘿嘿”的笑了起来。   “啧啧啧,瓦伦丁养的这个洋娃娃比我想象的还有趣吶。”他挫了挫一口黄牙。   看了看手里湿乎乎的毛毯,伊恩干脆的把它扔到了阿列克谢的脸上,挡住了对方辣眼楮的老脸。   辛西娅拧开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液体喷洒到冰冷的身体上,舒适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好好的泡一次澡,但现在远远不是放纵的时候。   墨绿色的套裙在木板床上被铺展抖开,钻石王冠被摆放在一旁,这些衣物本来放在巴比伦号上的客房里,直到克里斯钦的那次援助,才重新回到了主人手中。   衬衣、下裙、披风,她对着落地镜一一穿上,娜塔莎拿着浴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女王湿漉漉的长卷发,直到发梢不再滴水,重新恢复了蓬松,才算是彻底擦好。   手指灵活的在发间穿梭,辛西娅熟练的为自己编发,银色的长卷发在她手下化为了漂亮的发环,剩余的则披散在肩头,发梢自然的卷曲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将钻石王冠佩戴到少女的头顶,娜塔莎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是艳丽的红色脂膏,她用食指轻轻沾了一点,点到了辛西娅的唇上,沿着唇形细细描画,浓艳的红色点缀在苍白的皮肤上,让这张精致可爱的脸蛋在瞬间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我看起来怎么样?”辛西娅对着镜子笑了,神态高傲中又在眼角带出了几分凌厉,那双血红色的眼楮里是遮掩不住的冷淡,“能够镇住外面那群狼崽子吗?”   娜塔莎没有回答,辛西娅也不需要她回答,焕然一新的女王提起裙摆,小羊皮靴在石砖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她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度,走出了地下监牢,重新踏上了登基那天曾经走过的道路,只不过上一次是走进来,这一次则是走出去。   娜塔莎加快步速,帮辛西娅推开了教堂的大门,此时几近日出,淡淡的红光从天边洒落过来,而在门外,其实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矛,矛尖对准大门打开的方向,而在他们的最前列,站着一身黑衣的爱德华。   半个多月没见,爱德华的外表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处于军队中的他被染上了冷肃之意,与记忆中的死皮赖脸反差极大,看到辛西娅从教堂里走出来,他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女王对着他们轻笑,“你们要对吾兵刀相向吗?”   在天亮前的最后时分,纤细的少女从幽深的教堂深处款款走来,银色的王冠熠熠发光,照亮了她殷红的嘴唇和白晰的皮肤,构成了一副完美的油画。   爱德华最先回过神,他没有去管瞬间紧绷的军队,而是快步走到女王面前,利落的单膝跪下,执起辛西娅垂落的右手,郑重的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在他跪下之后,身后的军队也在瞬间收起了武器,陪着指挥官跪了下去。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与您重逢,我的陛下,”他虔诚的说道,“这一定是圣光的指引。”   “那圣光未免对你太偏爱了,罗瑟尔伯爵,”辛西娅嗤笑着收回了手,属于皇族的傲慢一览无遗,“因为你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会经常看到我,只怕你没过多久就会腻了。”   爱德华闻言也笑了起来,他的胸膛微微震动,“这可真不像是能从您口中说出的话,看样子圣城一行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我以为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才是能从我口中说出的话。”   辛西娅越过了单膝跪地的他,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即为她让出了一条足以一人通过的道路,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爱德华“哼”了一声,“怎么?罗瑟尔卿难道想让吾就这么走回皇宫去?”   “是我疏忽了。”   爱德华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辛西娅面前,重新蹲下,娜塔莎也赶忙跟上,扶着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力气的女王爬上了男人的背。   辛西娅就这么被爱德华背着一步步回到了久违的卡斯蒂利亚皇宫,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释缓药的药效已经过去,疼痛重新降临,并且就像克里斯钦预言的那样,她现在疼的连脚趾都在抽搐,能够走这么长一段路已经用尽了所有毅力,但她不能示弱,起码不能在爱德华*罗瑟尔面前示弱。   在场没有人对辛西娅任性的要求表示异议,女王总是有那么几项特权,比起指挥官背着,让女王真的自己靠脚走回皇宫才真的令人无法接受呢。   她不知道爱德华是否察觉到了自己身躯克制不住的颤抖,毕竟光是维持平静的表情就已经耗尽了全力,她实在没功夫去兼顾其他,就连总是添乱的本能这一次也偃旗息鼓,疼痛已经压过了悸动,心脏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乱跳。   圣罗兰大教堂毗邻卡斯蒂利亚的皇宫,可在疼痛大魔王的摧残下,这段不长的路被延伸了无数倍,等到他们走到女王的卧室门口,辛西娅已经在了休克边缘。   爱德华慢慢下蹲,辛西娅在娜塔莎的帮助下重新用双脚踩在了地上,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男人耐心的保持着蹲姿,直到女王能够勉强站直。   “辛苦你了,罗瑟尔卿。”   辛西娅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爱德华已经发现了她的外强内干,只是这个男人体贴的保持着沉默,在军队面前保全了皇室的威严。   “为陛下服务是我的荣幸。”爱德华恭敬的回答。   “今晚的你温柔的过分呢,自从认识以来还是首次这么温柔。”她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可真是冤枉,”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我对陛下一直都非常温柔的,您偶尔也要相信我呀。”   作为一名开明的君主,辛西娅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并且决定今后每一年都空出一到两次相信爱德华的份额。   或许是打定主意在今晚将温柔进行到底,爱德华接下来就爽快的离开了皇宫,辛西娅也得以回去休息。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于如今的辛西娅而言犹如一场酷刑,好不容易捱到床边,她立即就瘫在了上面,虽然早就被警告过,但疼痛的剧烈依然超出了预期,她甚至觉得大脑空白了好几秒。   小心翼翼的解开女王外套的披肩,娜塔莎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到少女的冷汗已经将衬衣浸的湿透,克里斯钦的处理很到位,哪怕上蹿下跳也没有将伤口崩开,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感性让辛西娅恨不得立即晕过去,理性又耳提面命的让她清醒过来,在巴比伦号上的时候,克里斯钦断言她必须卧床休息,鉴于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医术的高超,这个结论显然无需质疑,至于卧床休息的时间,光从贯通伤来看就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情。   然而在经历了这一次的圣城之旅后,辛西娅很怀疑留给她的时间到底够不够养病一个月。   圣城平静的外表下是湍急的河流,蛛后这样的邪神也在蠢蠢欲动,她有一种预感,早古预言里述说的千载难逢时机即将到来,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不能懈怠。   身下的床垫柔软而舒适,与之相对的是她走钢丝一样危险的处境,就像表哥很早之前说的那样,她必须在他本人和爱德华之间走出一个微妙的平衡。   之前都是她联合圣光教去打压本土贵族势力,而现在表哥远在圣城,锡安会又被折腾的够呛,巴比伦号上贵族的死对于格里高利六世来说就像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或许这就是她学习如何联合本土贵族势力反过来打压圣光教的好时机。   然而,现在就匆忙的断定爱德华为一个可靠的盟友还为时尚早,她需要清楚明白的摸透在她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这些好臣子的明确动向。   冷静点,辛西娅。   她冷冷的告诫自己。   大概是疼痛真的能够刺激思考,她觉得自己的思维真是前所未有的敏捷,一个曼妙的身影也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了脑海里。   约瑟夫亲王的遗孀凯瑟琳夫人,也是辛西娅的生身母亲,更是她如今在帝都唯一一个能够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辛西娅在临行前,已经拜托了母亲关注贵族们的动向,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娜塔莎依然对着病弱的少女一筹莫展,辛西娅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请感情上来讲,她恨不得立刻就召见凯瑟琳夫人,扑到她怀里撒娇,向她倾诉自己受到的委屈和伤心,然而先不提凌晨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凯瑟琳夫人会不会直接掐死自己的熊孩子女儿,光是这件事本身,就相当不明智。   拖一拖,必须拖一拖。   她告诫自己。   只有从容不迫才不会露怯。   想到这里,她终于有了决断。   谨慎的将粘在少女身上的衬衣扣子一颗颗解开,娜塔莎的手腕突然被辛西娅抬手死死抓住,这实在吓了她一大跳,赶忙凑近女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对外宣称,我舟车劳顿……今日一概…不见客……”断断续续的吩咐从少女涂抹了脂膏的嘴唇中流出,“告诉我的母亲,明日上午……来这里见我!”   娜塔莎一瞬间楞了楞,随后连忙点头答应。   看到好友应下,辛西娅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放松就带出了几声痛苦的□□,她的手指收紧,深深陷入被单之中。   神经一旦松懈,疲惫不堪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上的痛楚也阻挡不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她只能顺应本能,陷入了梦乡。 第83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三步   辛西娅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昨晚换上的墨绿色套裙,似乎是娜塔莎不敢擅自移动已经睡着的她,最终只能放弃了更换衣物的想法,这着实让她松了口气,如果真让娜塔莎帮她换了衣服,那可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灾难了。   掀开被子走下床,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苍白的面容上,屋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的玩耍,如此平和的情景让辛西娅微微感到晕眩,第一次有了磨难已经过去的实感。   充足的休息有效缓解了令人发狂的疼痛,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身上的伤口,虽然谈不上舒服,但起码可以下地行走,只是昨夜出的冷汗让身上感觉格外粘腻,恨不得立即脱光了泡在浴缸里不出来,连咕咕叫的肚子都败在了粘糊糊的抓狂的感受下。   娜塔莎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不打算惊动其他人的辛西娅决定自食其力,她慢吞吞的走进隔出的衣帽间,在眼花缭乱的礼服中随便拿了一条常穿的,又从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内衣,站在盥洗室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迈开穿着拖鞋的脚,哒哒的走了进去。   拧开放水开关,滚滚热水流淌进了瓷白的浴池,辛西娅解开衬衣和裙子的繁琐扣子,将被皱成一团的衣服随意丢在脏衣篮,用脚试了试温度,才放心的泡去了。刻在浴池壁上的简易魔法阵也随着主人的进入而被激活,半位面的魔法师们无法单纯凭借咒语施法,倒是在生活应用方面有了不小的建树,恒温浴池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也不知道克里斯钦用了什么手法,包扎好的纱布并没有被温水打湿,辛西娅好奇的端详着隐隐透出红色的纱布,之前太过匆忙,导致她都法好好看一下自己的伤口。   “1、2、3、4……”   青葱一样的手指在伤口上依次点过,嘴里还不住地计数,辛西娅越数越愁眉不展,不得不面对自己可能会留疤的可怕事实。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暗精灵……”她嘟囔着自我安慰,“没见过哪个暗精灵会留疤的,要相信自己……”   就在她施展“我不信!我不信!我说不会留疤就不留疤!”的自欺欺人**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匆忙的身影闯了进来,还带着贴心的背景音解释︰“抱歉,陛下您在里面吗?!”   正在浴池里撩水的辛西娅被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护住胸部,显然闯入者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跟女王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呆看了好几秒……   “滚出去!!”   墨绿色的裙子无情的扑上了娜塔莎的脑门,把这个坚强的女战士遮了一头一脸,然而本人倒是顾不得这点麻烦,第一反应就是摀住鼻子,然后慌不择路的往回退。   被侍女长看光了的女王木着脸把自己埋进了水里,感觉着水流温柔抚摸皮肤的感觉,一把捏醉了手里的香皂。   冷静,辛西娅。   她如此劝慰自己。   你迟早有一天能宰了那个死人妖。   在想象中碾死了娜塔莎一百遍以后,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女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泡澡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穿上准备好的衣物,就走出了热气蒸腾的浴室,一抬眼就看到仰着头明显在给鼻子止血的侍女长,火气蹭的又冒上来了。   “呔!色狼!吃我一拖鞋!”   她在心底大喊,说出口的却是︰“有吃的吗?我饿了。”   唉,我这个不争气的肚子。   辛西娅摸着空空如也的胃眼眶含泪。   “有!当然有!”   往鼻孔里塞纸巾的娜塔莎连忙点头,实际上,她之所以会离开辛西娅床边就是为了去督促厨房做饭。自打原本的厨师格里佛以“去圣城追求理想”这等操蛋理由干脆的辞了职,女王御厨就宝座空悬,偏偏新招的厨娘又不顶用,皇宫总管一时可谓是手忙脚乱,只能趁着女王还未回国慢慢挑选,没想到的是,这一挑就挑出了大难题。   几乎是整个首都都知道,这一代的卡斯蒂利亚女王唯一的爱好就是吃,可谓是吃出了精髓,吃出了境界,还吃出了风采,之前的大厨格里佛是瓦伦丁公爵招来的名厨,将女王的嘴巴养的格外刁钻,普通的厨师轻易无法满足陛下的胃口,然而,想要在卡斯蒂利亚这个花园国度再找一个格里佛级的大厨也并非易事。   一想到这里,皇宫总管就愁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想想看吧,能将一整张席面都吃干净的女王陛下面对新厨师做出的饭菜却感到难以下咽,可贴心的陛下不忍责怪认真工作的仆人,只能勉为其难的吃一两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迅速消瘦下去……   总管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吓了个半死,哭唧唧的投入了新一轮的面试。   这边皇宫总管忙的焦头烂额,那边试图争宠的贵族们蠢蠢欲动。   对于这些贵族老爷们来说,争权夺利几乎就是他们的天赋本能,而在一个稳定的王国里,想要走上“权力游戏”的巅峰,除开弄死了皇帝自己干,就只能抱着帝王的粗大腿蹦了。   暗精灵大概是半位面最奇怪的种族了,每个人都沉迷于权力的诱人香气,却没有人真的想要推翻皇室自己上位,他们似乎默契的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在容许的范围内尽情释放着天性。或许这就是每个造访卡斯蒂利亚的异族都断定这个国家迟早要完,偏偏他们几千年过来就是不玩完的真正原因。   从小就浸淫其中,每一个贵族们对“权利游戏”的套路都烂熟于心︰对国王投其所好,往往是抱上金大腿的第一步。   在玛丽女王时代,由于女王本人就是“权力游戏”的忠实玩家,他们只要顺应本性去追名逐利就足够讨得帝王的欢心,玛丽女王也不愧是资深玩家,贴心的增加了偏好禁欲系异性、追求刺激感、觉得亲弟弟是个傻子等摆在明面上的小喜恶供他们自由发挥,完美的带领着一群菜鸡轻松愉快的走上了游戏巅峰。   而辛西娅一世就大不一样了,这位女王在少女时期几乎称得上是默默无闻,登基后对吃以外的事情也表现的兴致缺缺,就连号称“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的暗精灵第一大众情人克里斯钦少爷都在她面前折戟沉沙,不知道多少人恨得在背后痛骂瓦伦丁没事成天刷存在感,把女王陛下的眼光提高到了地狱级的难度。   在奇招百出之后,贵族老爷们只能悻悻的承认女王陛下的喜好大概是只有吃了。   可就是这唯一的一条路也被瓦伦丁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以安全为名,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名厨给堵上了!   这等行径简直令人发指!罪大恶极!这个王八蛋到底会不会按照规矩玩!   好在圣光有眼,格里佛自动请辞追求梦想去了,贵族老爷们的心思才重新活络了起来,可真的卯足了劲上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那个追逐梦想的神经病厨艺竟然高不可攀啊!   引荐的一个又一个厨子在皇宫主管的愁眉苦脸前退散,众人的反应也从“哟呵,看看爷的手段”,变成了“要不要这么有挑战性”,最后发展成了只要看到这个秃子预备役放下勺子开始叹气摇头就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以为关键是在和其他心怀鬼胎的混蛋明争暗斗,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认真在比拚厨艺了啊!这题完全超纲了啊!   当事情的发展方向开始从单纯的比拚心计跑偏时,就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首先认输的是洛克子爵这样的小贵族,财力微薄的他们恨不得能够亲身上阵展示厨艺,奈何亲身上阵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安安心心的给有钱大佬们当炮灰,其次退败的就是以莫洛文侯爵为首的老牌贵族,傲娇的死老头们一边念叨着“这实在太不象话了”,一边撸着袖子走上了鞭策自家厨师的不归路,然而努力并没有出奇迹,他们依然在皇宫管家的“摇头**”面前溃不成军。   最后剩下的,就是最气大财粗的两位了。   作为一个手握边防军,还把“赢取女王走上人生巅峰”作为目标的野心家族,罗瑟尔家族这一次可谓是拼尽全力,仗着人多四处搜罗名厨不说,连军队里的伙夫也拉出来凑了个整数,里面甚至还掺进去一个瑟瑟发抖的野猪人,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然而人海战术见效甚微,所谓的名厨们挨个被皇宫管家击碎了一颗脆弱的自尊心,唯有谁也不看好的野猪人得以幸免。   “素菜做的不错,”为能让女王多吃口菜操碎了新的皇宫管家认可的点点头,“你就留下来当个帮佣吧。”   以为自己只是打个酱油的野猪人瞬间面如土色,与他相对的则是罗瑟尔家族的欣喜若狂,他们甚至得意洋洋的宣称——拿下女王的胃指日可待!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圣光仁慈的为罗瑟尔家的苦心孤诣开了一道门缝,然后这道门缝就被人无情的关死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弗里恩伯爵隆重下场,身为整个卡斯蒂利亚除了皇室以外最有钱的人,他一出手就震惊了全场——他把自己家培养了足足二十多年的厨子给派出来了。   这一招不是没人试过,但弗里恩伯爵家的厨子可真真切切是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厨艺,不仅深谙暗精灵的口味,对半位面其他种族的特色也均有涉猎。他一出场立即技惊四座,把皇宫管家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哭自己的头发算是有救了。   于是弗里恩伯爵家的厨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女王的御厨,而辛西娅现在,就要亲自来试一试这位大厨的手艺。   虽然从技术上来讲,弗里恩伯爵基本上就是辛西娅的半个后爹,但给女王做饭可不是一件小事,娜塔莎这个侍女长会去亲自监督也就不足为怪了。   就女王本人的意愿而言,她是非常乐意懒在床上等饭送进口的,可为了隐瞒受伤的事实,她又必须离开卧室去外面露个脸。   满心不乐意的辛西娅扶着娜塔莎慢悠悠的往餐厅走去,而她的满心不乐意在闻到了飘出来的香气后就烟消云散了,在看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时,更是幸福的差点腿软。   按照惯例,新上任的大厨要给女王见礼,所以当一个跟五岁孩童一样高的侏儒领着足足有三个他大的野猪人登场时,那视觉冲击力也是相当强了。   辛西娅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自己的新厨子,侏儒一族在半位面相当少见,他们并不像自己的远亲矮人那么热衷于社交,也不像近邻地精那么能惹是生非,这群小个子终其一生都醉心于机械研究而拒绝出门,像眼前这个直接离开领土前往他国当厨师的可谓是罕见之至。   侏儒厨师名为盖瑞克,依旧光滑的皮肤证明了他尚数壮年,比起其他侏儒的不善言谈,滔滔不绝的背着豪华简历的盖瑞克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他还特意强调了好几次自己的外号——“颠勺”。   辛西娅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外号到底有什么可自豪的。   与洋溢着几乎能够实质化的自信的主厨不同,帮厨野猪人獠牙就显得瑟缩多了,特别是他们站的位置正对着桌子中央那只香喷喷的烤乳猪,他看上去似乎快要晕过去了。   在野猪人面前烤猪还吃猪,辛西娅自己都觉得超级过分,为了减轻獠牙的心理负担,她决定一会儿就先吃乳猪,绝对不让野猪人和烤乳猪相顾泪两行的悲惨画面多持续一秒。   说吃就吃,在娜塔莎每样都少量试吃之后,跃跃欲试的人女王如愿以偿的拿起刀叉大快朵颐。   辛西娅上一次进食还是刚登上巴比伦号上的那顿午餐,早就已经在一刻不停的逃亡中消耗殆尽,之后除了克里斯钦给的药外,竟再也没有吃过什么,早就饥肠辘辘了。   于是必杀技——“进餐的艺术”再次发动,盖瑞克和獠牙有幸领教了女王闻名遐迩的优雅进餐。   随着桌上食物的飞速减少的是侏儒越来越亮的眼楮,一旁的野猪人则是一副完全被吓破胆的样子,扑通一声就跪坐在了地上。   “啪!”   将刀叉内扣在餐盘上,辛西娅矜持的用手帕点了点嘴角,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我吃饱了。”   娜塔莎看着空出来的一个个盘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家都是从发育期走过来的,可就算是跟她见过的胃口最好的男孩子相比,辛西娅的食量也丝毫不落下风,明明也没有合理的运动,她却丝毫长胖的迹象都没有,就好像有什么消耗掉了庞大的能量。   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推测,侍女长谨慎的没有多说。   辛西娅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好友就开始了瞎想,她正跟盖瑞克“英雄惜英雄”,一同构建食客和厨师之间宝贵的友谊,练分别都是依依不舍的眼神,生生搞出了生离死别的气氛。   “这是一个懂得何为艺术的人。”   辛西娅捏着餐巾对盖瑞克肃然起敬。   吃饱喝足,少女拍了拍完全没有变化的肚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就连走起路来都有点一跳一跳的感觉。   一主一仆在回卧室的路上相谈甚欢,辛西娅甚至还畅想了未来几天的食谱,脸上流露出欢快的神色,这其中有多少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故意做出来让人看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欢乐的气氛在她们回到寝宫的时候戛然而止,宽阔的房间中,一个婀娜的身影临窗而站,她穿着传统的大裙摆礼服,头上佩戴着绣有彩色羽毛的帽子,手持一把黑色羽。   来人听到门开的声音,自然的转过身。   能够大摇大摆的走进层层把守的女王寝宫的人、整个卡斯蒂利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她就在五指之数里。   “我听说你要明天才见我?”   贵妇人笑眯眯的用羽扇遮住了下半张脸,款款走到了辛西娅面前,细高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伸出涂有大红指甲油的手指,准确的捕捉到女王的左耳,狠狠一旋!   “疼疼疼疼!!!”辛西娅哎哎叫痛。   “怎么着?翅膀硬了就不想认你可怜的老母亲了?”凯瑟琳夫人恶狠狠的说道,还不忘瞪了目瞪口呆的娜塔莎一眼,后者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用愧疚的眼神瞥了女王一眼,识相的离开了房间,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老妈……疼……”辛西娅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疼了?胡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挨打很疼啊?”   一提起来凯瑟琳夫人会气不打一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从异端审判局出来?又怎么会让罗瑟尔那个混蛋把你背回皇宫?”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辛西娅呲牙咧嘴的护着耳朵,“都让你看着爱德华了为什么还会让他包围圣罗兰大教堂啊!”   凯瑟琳夫人闻言松开了辛西娅的耳朵,撩了撩两鬓留下的零星乱发,“他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保卫国都,我有什么理由阻止?”   知道母亲所言不错,辛西娅揉了揉拧红的耳朵,跌跌撞撞的做到摆放的扶手椅上,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又扯的伤口生疼。   所谓知女莫若母,辛西娅眨一眨眼楮,凯瑟琳夫人都知道小丫头脑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更别说如此明显的脸色有异了。   “你怎么了?”   她扇子也不摇了,几步走到女儿的身旁,轻轻抚摸她疲惫的眼睑,那里有挥之不去的青色。   辛西娅张了张口,有些茫然无措,这半月来发生了太多事,件件都匪夷所思。   她伸手握住了母亲空闲的那只手,想要将自己的遭遇说给她听,然而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生生将已经在嘴边打转的话咽了下去。   “伯爵!您不能进去!”   “请留步!伯爵大人!”   门卫的喊声响起,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罗瑟尔!你干嘛!”   娜塔莎的叫声也加入了进来。   “吱嘎!”   大门一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爱德华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只见他还穿着黑色的军装,发丝凌乱,看样子护送辛西娅到皇宫后就没有休息。   “日安,陛下。”他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回事,罗瑟尔卿?”辛西娅松开握着凯瑟琳夫人的双手,转而提起了裙摆,她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语调里带着严厉与傲慢,“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很抱歉以如此失礼的形象出现在您眼前,陛下,”如此说着,爱德华的神情丝毫没有动摇,是前所未有的犀利和严肃,“我斗胆问一句,您之前登上过巴比伦号这艘邮轮吗?”   “什么?巴比伦号?”活灵活现的露出困惑的表情,辛西娅优雅的轻轻摀住嘴,“你问这个做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闻言有些焦躁的挠了挠头,“我衷心希望您和这个该死的邮轮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从带有褶皱的军装内侧掏出了一小卷羊皮纸,纸张已经有些皱巴了,显然之前被人反复阅读过。   辛西娅接过羊皮纸,将其舒展开,上面有几行潦草的字迹,看得出执笔人是在极度匆忙下写出的纸条,有些字母过于潦草以至于无法分辨。   仔细阅读纸条,辛西娅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它本身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说明了蛛后出现在巴比伦号上的事,真正令她不解的是,传递人在最后用了“爆发”这个词。   蛛后?爆发?   这两个词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   她疑惑的看向爱德华,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对方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半位面刚刚发生了一场分裂,”他平静的说道,“就在几小时前,有接近半数的种族和国家,更改了自己的信仰。没错,正如你所想——蛛后,就是他们的新信仰。” 第84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四步   新信仰?!   脑海里瞬间闪过蛛化妖精狰狞的面容,辛西娅惊的差点跳起来,好在凯瑟琳夫人没有掉链子,她接着裙摆的掩护狠狠的扯了不争气的傻女儿一把,才让辛西娅好不容易端起的女王架势好歹没破功。   “改信蛛后?”她面色凝重,“怎么回事?”   爱德华这个时候这时候却笑了,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陛下你果然上过巴比伦号。”   辛西娅心中一惊。   “邪神的存在可是圣光教的机密,旁人轻易无法得知,连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有个大概的迷糊概念,而您的家庭教师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些的,”他侃侃而谈,“如果您没有上过船,此时应该反问我'蛛后是什么'才对,而你却表现的像完全理解了我的话,结合您近期的行程,唯有您乘坐过那艘邮轮一个解释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啊。   上了当的辛西娅在心底哀叹了一声,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万一是异端审判局告诉我的呢?”   “他们唯一会向您透露的时机,就是机密不再是机密的时候,我相信这个点您比我更清楚。”爱德华笃定的说。   对于这一套说辞,辛西娅无可反驳。   没错,无论是瓦伦丁还是其他人,异端审判局从上到下都是顽固的秘密主义者,除非像巴比伦号上一样事到临头,否则休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个字。   像是圣城里对巴勒特主教的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哪怕是已经结束的现在,瓦伦丁也没有多说一句,全靠辛西娅自己连蒙带猜。   “你说的很对,罗瑟尔卿,”她只能无奈的投降了,“我确实登上过巴比伦号。”   出乎辛西娅意料的是,在她承认之后,爱德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我以为你会生气呢。”   “老实说,所有您可能给出的回答,我在来的路上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千百遍,真正的答案已经比我预想的最差结果好太多了,就算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爱德华叹了口气。   “您毫无所觉的踩上我的钻井,这说明您下意识里并不觉得这是需要隐藏的事,自然也不会有所防备,结合您现下的神情,如果是装的,我也只能认栽了。”   辛西娅回过了味︰“原来你是怀疑我也偷偷倒向了蛛后?”   “您也见过蛛后的本事,我也是不得不谨慎,”青年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情况比您能想到的要糟糕的多。”   这么说着,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放到了女王面前的矮桌上。   “这是什么?”辛西娅盯着这颗灰不溜秋的小石子,疑惑的问道。   “留影石,侏儒搞出来的小玩具,无论是进行间谍活动还是完成暗杀业务都很实用。”爱德华的回答很直接。   自打青年进入房间后就一言不发的凯瑟琳夫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看样子我需要先行告退了。”   “不,亲爱的夫人,”爱德华阻止了她,他的脸上无可抑制的流露出了几分疲惫,“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也是一位睿智的朋友,我恳请您留在这里。”   不得不承认,他的反应让凯瑟琳夫人大吃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能让爱德华重视到放弃争权夺利,这一次的更改信仰恐怕不是某些邪教团体搞出来的小打小闹。   看到凯瑟琳夫人回到了座位,爱德华捣鼓了一下留影石,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石头颤了颤,顶端出了一个小孔,一道光影从里面喷射了出来。   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三人面前,他戴着瓖有一对牛角的精铁头盔,脸部轮廓比辛西娅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粗犷,两根锋利的獠牙从他的下唇伸出,配合着络腮胡,更添威猛。   男人赤身穿着一套简单的盔甲,露出壮硕的上半身,一块块分明的肌肉已经超越了精壮的范畴,甚至显得可怖了。   “……吾乃蛮族之王……特此宣布……蛮族脱离……”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像是手持留影石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影像也略显模糊,但结合爱德华先前所说的话,这无疑就是所谓的“信仰更改宣言”了。   很快,蛮族之王的脸被一个布满皱纹的鹰钩鼻尖脸代替了,这是一张属于地精的脸。   年迈的地精重复了一遍蛮族之王说出的宣言,除了改一下种族称呼,其余几乎一字未动,真是让人想相信他们没有事前商量好都难。   地精老者的脸又被其他各种族的脸相继代替,同样的宣言也一遍又一遍的被提起,听到最后辛西娅简直都能倒背如流了。   等到影像播放结束,几乎半位面上所有种族都在里面露了一脸。   留影石在矮桌上震动了两下,最终裂成了两半,彻底报废掉了。   然而房间内没有人动,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辛西娅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刚刚看到的内容实在是挑战她神经的坚韧程度。   最终还是爱德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夸张的叹了口气,“……唉,一次性消耗品就是这么麻烦,成本也高。”   “罗瑟尔伯爵,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清楚,”凯瑟琳夫人合上了手里的羽扇,这是她认真起来的标志,“我能理解为圣光教的信仰统治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了吗?”   “要是那样发展也太匪夷所思了,”爱德华耸了耸肩,他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焦躁了,似乎是调整好了心态,“圣光教好歹也在这片大陆经营了几千年,虽说内部已经腐烂不堪,但也不是轻易能够击垮的。”   “现在乍看宣布更改信仰的国家虽多,其实占不到整个半位面的三分之一,而且大多是不起眼的小国,显然蛛后这些年在交通的步步紧逼之下也并不如何滋润。对于圣光教惹眼,这次的大批改信虽然是沉重的一击,但想要击垮这个庞然大物还早的很。”   辛西娅眨了眨眼,冷静的指出了一点,“可他们有蛮族。”   蛮族,这个在圣光教的综合国力排行榜上名列第二的强大帝国,倒数第五的女王可是一点都不敢小觑。   在半位面上,哪怕大多数都是凭借着种族的凝聚力建国,也并不意味着种族不会分裂,也并不意味着不会有种族混居的新国家建立。   而蛮族,则是跟卡斯蒂利亚一样,少数几个存留千年的全种族政权,它或许在历史上经历了多次内部叛乱,却始终没有分裂,跟暗精灵因为人数太少不敢分不同,蛮族则是因为生存环境太过恶劣,能够生存时地方就那么多,总不能嘴上说分裂,明天一觉醒来还手拉手去挖野菜吧?   生活环境如此困苦,蛮族能牢牢守住世界第二的排名,全靠他们惊人的战斗天赋,悍勇无畏的性格、远超其他种族的高大体魄和媲美日精灵的恐怖力气使蛮族成为了天生的战士,当然,他们出色的繁衍能力也是一大助力。   生孩子千难万难的精灵族简直记恨的咬手帕。   辛西娅感到了一阵不安,蛮族强大的战斗力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群四肢发达的大个子和暗精灵一样,都是不招圣光待见的黑暗种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除了暗精灵以外的所有黑暗种族都出现在了宣言名单上。   “对,他们有蛮族,可这远远称不上糟糕,”爱德华又叹了一声气,“陛下,圣光教的危机或许还在很久以后,但我们的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了。”   “……因为我们也是黑暗种族?”她皱起了眉头。   “远比那复杂得多。”爱德华苦笑。   意识到青年的话中有话,辛西娅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窜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诞生,她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娜塔莎!娜塔莎!”她呼唤着侍女长。   门立即被推开,守在外面待命的娜塔莎恭敬的走了进来,“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辛西娅镇定了一下心神,“给我把世界地图拿来!”   事实证明,娜塔莎或许在温柔细心方面是零分,但在手脚麻利这一项绝对是特优,她很快就把书房里悬挂的地图连着架子一起搬了过来。   半位面主要被无尽之海所覆盖,抛开了海洋,陆地和各色岛屿的形状可以连成一个大略的十字架,这也是圣光教宣称圣光才是正统的重要依据,只不过谁也不清楚真相到底是大陆因为圣光变成了十字架形状,还是因为大陆的形状圣光教才选择了十字架作为自己的标志。   抛开先有鸡还有先有蛋的问题,爱德华拿起笔走到了悬挂的地图面前,开始做标记。   “首先是极北的蛮族,”他说着在十字架的最顶端将蛮族圈了出来,又在十字架的中心点上了三个点,“然后是中立三国卡拉顿公国、巴拉奇联盟和克里顿公国,他们都是零星凯姆特部落聚整合成的小国。”   他的笔触不停,一路向西圈出了一大片地盘,“在他们的西边,是多种族混居的自由联盟,这里是流窜犯、种族叛徒、邪教组织的天堂,他们会倒向蛛后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妖精全族,”他说着将东西两边的沿海全部描了出来,还在整个地图上都点了几个点,“他们这种从事服务行业的最令人猝不及防,海运已经全部沦陷了,但说不准哪个闲着没事的就在家里养了一两只妖精。”   “整个西部地区的地精……这也不足为奇,毕竟他们基本依靠着权贵生活。”   一个个国家和种族名从他嘴里说出来,地图上被圈出的地方也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片。   “最后我要隆重介绍两个国家,”他敲了敲挂杆,指着十字架中心偏西的沙漠,“第一个,日精灵王朝,我们亲爱的远亲并没有在宣言名单之中,这也导致了他们危险的处境。”   “他们被包围了呢。”凯瑟琳夫人一脸凝重。   “是的,被包围了,好在他们拥有沙漠这个地利,又是圣光的眷顾者,危险是危险,一时半会儿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们,”爱德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担心他们不如担心一下我们自己。”   他说着在十字架底端偏西的位置圈出了一块地方,“这里是侏儒王国吉贝姆,他们已经成为了蛛后的信徒。”   “而这里,则是我们卡斯蒂利亚,”他换了一支红笔,将紧挨着侏儒王国的地区标注了出来,“我们处于整个大陆的最南端,背靠着绝境山脉,三面环山一面联通陆地。”   “绝境山脉是世界的尽头,谁也无法翻越,我们暗精灵是这座山脉唯一的住客,而在吞并野猪人的皮歌王国之后,我们的版图迅速扩张,也继承了皮歌王国曾经的邻居——吉贝姆王国。”   画到这里,所有标注终于成型,蛛后经营的势力几乎夺走了半位面的偏西地区,无论是西部、西北还是西南,他们紧密联系,组成了对圣光势力地区的一条防线,然而这条防线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在南部有个致命的缺口,那就是卡斯蒂利亚。   现在的形式被如此直观的展现在眼前,辛西娅再看不懂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爱德华说的没错,她们远比被敌人包围的日精灵王朝更危险。   侏儒的吉贝姆王国就像一块巨大的拦路石挡住了大部分卡斯蒂利亚与圣光势力接触的道路,只剩下东部一小块地区有着通向印伽商盟的道路。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偏偏他们是唯一没有倒向蛛后的黑暗种族。   “蛛后势力想要完成包围圈,圣光教肯定不会让他们完成,”凯瑟琳夫人喃喃说道,“我们没有任何缓冲的站在悬崖边缘了。”   “您说的没错,尊敬的夫人,”爱德华肯定了她的说法,“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自己的阵营,不然就会面临双方的围剿,没有任何中立的可能。”   “选择蛛后是自取灭亡,”辛西娅神色复杂的说,“我在巴比伦号上反抗过她,这位邪神可不是宽宏大量的性子,一旦投靠,整个种族都难以逃脱被她玩弄的命运。”   经历了巴比伦号上的妖精之乱,她深刻的感觉到了蛛后的本性是何等疯狂,那一只只痛苦挣扎的魔蛛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明智的抉择。”爱德华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手也从腰间的剑柄上松了下来。   凯瑟琳夫人陡然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辛西娅后脖子上也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假如她刚流露出一丝一毫偏向蛛后的意思,迎接的结果都不会是“明智的选择”,这是决定暗精灵命运的时刻,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场的三人都是命悬一线。   “然而情况并不轻松,”辛西娅继续说道,“由于我们特殊的身份,信仰圣光的地区并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诚意,不如说,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只不过是黑暗种族留下来的卧底,毕竟暗精灵的名声之差已经无可挽回了。”   “这正是关键,陛下,”青年转过身在吉贝姆王国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我们现在想要夺得圣光教的信任,唯有主动进攻吉贝姆并吞下他这一条路,还可以缓解包围圈的燃眉之急,但我们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按兵不动的话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可真是进退维谷啊。”凯瑟琳夫人打开了自己的羽扇。   “这可真是糟糕啊,”辛西娅也开始叹气了,小脸皱成了一团,“我只是个小可爱,为什么要面对这么糟糕的情况啊。”   然后她就因为不正经挨了母上大人无情的一击。   “老妈好过分哦。”   嘴上抱怨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召集所有领主到觐见厅,”辛西娅的语调一变,神情也随之变的严肃,“我希望能在一天后见到他们,这是卡斯蒂利亚的存亡时刻,所有迟到和借口不来的都以叛国罪论处!”   她看向爱德华,“我相信以罗瑟尔卿的能力,追踪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无论他们是在封地还是情妇的床上,在明天我要见到他们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哪怕是已经被处死,也把尸体拖过来。”   “真是为难人的命令,但就算这样您也很有魅力,”爱德华玩味的笑了笑,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第85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五步   “哈……”   目送爱德华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帘,辛西娅彻底松了一口气,她重新跌回扶手椅里,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坐垫中,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双腿还不安分的乱踢着。   “嘤嘤嘤,刚刚差点就死了,爱德华越来越吓人了。”   “瞧你那点出息,”凯瑟琳夫人不满的皱起了眉,“身为君王竟然被区区一介臣子差点吓破胆,皇室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不要说的好像皇室还有脸一样啊!”辛西娅据理力争,“皇室的脸面不是早就在我那个混蛋老爸被野猪拱死的时候就没了吗!”   “不,”优雅的贵妇人不紧不慢的摇了摇羽扇,“在他挑了个菜农当情妇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虽然对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输给一个卖菜的村姑一直让凯瑟琳夫人耿耿于怀。   “话说罗瑟尔家的小子还真有几分像约瑟夫,我该说真不愧是有血缘关系吗?”   “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呢,”辛西娅踢掉了累赘的皮鞋,仗着身材娇小把腿也缩进了扶手椅里,还贱兮兮的探出上半身去蹭自己老妈,“毕竟你的小宝贝儿可委屈了。”   然后她就被凯瑟琳夫认嫌弃的用羽扇顶了回去,“多大了还撒娇?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呢?”   “就是小孩子!”她不依不饶的伸出手抱住了老妈的胳膊,活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然后她就被母上大人**了。   推开粘人的女儿,凯瑟琳夫人一脸嫌弃,“还不如让罗瑟尔家的小子一刀劈了你算了。”   “爱德华才不会真的杀了我呢,”辛西娅顺从的窝回扶手椅,有一搭没一搭的玩指甲,“还不过,要是我真的想要投靠蛛后,他八成会来一把‘温柔’的劝诫。”   这么说着,她干脆赤着脚跳下了扶手椅,没有理会一旁东倒西歪的鞋子,直接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在这个卡斯蒂利亚,只要我还是王室唯一的血脉,所有人就必须匍匐在我的脚下,无论他们是兴高采烈还是满腹牢骚,我就是唯一的真王,这就是游戏的铁则。说起来,还是老妈你点醒了我呢。”   “作为女王,最重要的并不是学识和武力,那充其量不过是加分项,跟绣花、写诗和时尚没有任何差别。什么都不会?这根本无所谓,反正会这些东西的人有的是,我只要学会辨别、任用他们就行了。”她一字一顿的把凯瑟琳夫人当初在皇宫遇袭时所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你要学会驭下,利用你天生的高贵优势,让那些比你优秀千百倍的为你工作,英明神武的王者固然令人神往,可女王温柔的统治也有其魅力所在,”亲王夫人接下了后半部分,打开羽扇摇了摇,说出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谢天谢地,你的脑袋终于不塞满稻草了。”   辛西娅对着母亲做了个鬼脸。   凯瑟琳夫人的那段话不仅仅是在安慰当时惊慌的女王,更是在向天真的女儿暗示卡斯蒂利亚贵族之间的游戏规则。辛西娅成为女王是个突发事件,不光本人没有丝毫准备,她这个当妈的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应该学的没有学,应该教的没有教,面对浸淫权力多年的老狐狸们,辛西娅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咩咩”的发出求救声。   作为母亲,她听到了女儿的求救声,可除了不轻不重的暗示,她这个亲王遗孀什么也做不了。   在这一场权利的游戏里,辛西娅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最早发起这个游戏的人大概是个天才吧。”   女王在原地转了圈,裙摆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像是含苞欲放的花朵。   “如果真的放任族人由着性子来,卡斯蒂利亚这个国家根本无法建立,可若是一味的压制天性,又不是长久之道。于是他用简单的规则划出了界限,一方面让所有人尽情的在规则内释放**,一方面又稳固了国家的统治,就连我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也可以稳坐王位。”   在卡斯蒂利亚,皇族是这场游戏的至高裁判,是最终的奖赏,而将野心勃勃的贵族囚禁在这场不对等游戏里,则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恐惧来源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而是与生俱来的、对故乡、种族无法抹去的依赖和留恋。   对于暗精灵贵族们来说,卡斯蒂利亚的王位就像是上锁的潘多拉魔盒,皇族则是看守着钥匙的人,你可以将高高在上的王者当做傀儡玩弄,也可以夺走权柄对他们肆意羞辱,可能坐上至高宝座的永远不会是他们。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遵守着这条不成文的规则,他们互相监督、互相牵制,没有人敢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暗精灵都非常清楚,一旦魔盒打开,束缚住天性的锁链被撕碎,所有人都会疯狂的陷入争夺之中,这个国家、这个种族将彻底走向破灭。   对毁灭的恐惧,是每个生灵刻在骨子的本能,所谓的血统至上只不过是盖在其上的遮羞布,但这条遮羞布却有足够的威力去说服所有人相信。   “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忠于我,”辛西娅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宽大的立柱床上,“无论是爱德华还是莫洛文侯爵,无论是弗里恩伯爵还是洛克子爵,甚至还包括您,我的母亲。”   “你说的没错”,过了良久,凯瑟琳夫人才开口说道,“在这个国家里,真正会下手杀你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瓦伦丁。”   “他虽然有一个公爵的名号,但你我都知道,他不是卡斯蒂利亚的公民,也不属于暗精灵,他是真真正正唯一一个会打开这个魔盒的人。”   “所以,当他闯进亲王府并要求带走你的时候,我顺从了,那个男人太危险,而这是我保护你的唯一方式。”   “况且我们的瓦伦丁公爵实在很出色,只要有他在,其他贵族都不足为惧。”   “是啊,出色的都有些太过火了,”辛西娅点头附和道,“出色到让我感到绝望。”   “伊恩曾经说过,表哥想要寻找一个盟友,而我就是被他挑中的那一个幸运儿。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一旦达不到他的要求,就只有被抛弃这一个下场。”   辛西娅看着屋顶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我需要爱德华,当我跟不上表哥的进度时,当表哥决心抛弃我的时候,爱德华就会成为我的王位上最牢固的那根钉子。”   “当然也不光是如此,”她解释道,“最重要的是,当一个国家只有附和之声的时候,便离灭亡不远了。我作为辛西娅,并不需要他,但我作为女王,需要他,而卡斯蒂利亚,更需要他。”   “用瓦伦丁去制衡整个贵族阶级,用爱德华去防范瓦伦丁,”凯瑟琳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你又要用谁去钳制爱德华呢,单靠莫洛文这个老东西吗?”   “莫洛文侯爵是很可靠啦,遗憾的是,他的长子克里斯钦和表哥是好朋友哦?”   辛西娅闻言又从床上跳下来,她踩着地毯,蹦蹦跳跳的跑到凯瑟琳夫人面前,捧着对方保养得宜的手放到脸颊上蹭了蹭。   “所以现在当然是靠你啦,老妈。”   “现在就叫我老妈而不是母亲了?”凯瑟琳夫人嗤笑一声。   “毕竟你可是有情人的人啊,还是一个了不得情人,”辛西娅晃了晃母亲的手臂,“弗里恩伯爵应该很喜欢你吧?”   她一边说一边轻抚着凯瑟琳夫人的脸,“毕竟老妈你漂亮、聪明、懂情趣,最重要的是——还是女王的母亲。”   凯瑟琳夫人并没有介意女儿不太妥当的言行,不如说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遮掩的,反而抖了抖羽扇遮住了勾出弧度的嘴角,只露出一双饱含着笑意的眼楮,“我也很喜欢弗里恩啊,特别是身为走私第一人的他。”   母女两个含笑对视,没坚持多久,就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瞧瞧你刚刚那副样子,简直就是女版瓦伦丁,我可不记得教出了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这是忍不住揉了揉眼楮的凯瑟琳夫人。   “情人遍布卡斯蒂利亚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啊?如果绿帽子能具现化的话,父亲头顶的帽子已经堆迭的能顶破天了吧。”这是反唇相讥的辛西娅。   “我这么辛劳到底是为了谁?”凯瑟琳夫人杵着女儿的鼻尖,稍一用力就按成了猪鼻子,“如果不是你一开始找的第三方太不给力,撑不住其他两个人,我哪里用的着这么辛苦!”   辛西娅被按的一个劲的哼唧,“我怎么知道克里斯钦和表哥是铁哥们啊!莫洛文侯爵家里养着这么大一个内鬼我能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阿嚏!”   莫洛文侯爵打了一个喷嚏,彼时他正处于皇宫的觐见厅,站在所有领主的最前列,左边是代表着罗瑟尔家的爱德华,右边是有钱到没朋友的弗里恩,被这么几号人同时关注,饶是他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莫洛文卿?”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女王疑惑的出声。   “年纪大了就别逞强哦?”   年纪大个屁啊!   侯爵的额角出现了一根青筋。   以精灵的悠长寿命来看,他刚刚才进入壮年!   然而女王就是女王,哪怕他有过在对方小时候把她训到哭的丰功伟绩,此刻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卡斯蒂利亚的领主们在觐见厅里齐聚一堂,除了辛西娅的继位典礼,就属这次最齐,所有人都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的位置,生怕被女王的台风尾给扫到。   是的,女王的台风尾,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处境变成了四面楚歌,任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然而理解归理解,这时候再往枪口上撞可就太傻了。   辛西娅将目光从莫洛文侯爵身上收回来,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站在他右侧的弗里恩侯爵,忍不住多停留了几秒。   这可不光是因为昨天她和凯瑟琳夫人斗嘴时提到了这位伯爵老爷,更是因为她们两个都很默契的绕过的一个问题。   在侏儒宣告将信仰更换为蛛后,吉贝姆王国成为了卡斯蒂利亚的拦路石的微妙时刻,好巧不巧的,弗里恩送过来了一个厨艺非凡的侏儒,要是说这纯属巧合真是蛮族都不信,唯一的疑问就是这背后蕴含的含义。   是警示?还是另有深意?   辛西娅对此毫无头绪。   弗里恩竟然比爱德华更早的得到了蛛后叛乱的消息,这本身就惊人至极,就算直接询问,也会被他用“商人总是消息灵通”来搪塞过去,此她心知肚明。   这或许就是这位一手垄断了卡斯蒂利亚走私业的男人给她出的难题。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不去想了,她一向不喜欢硬逼自己。   “诸位,”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我们的先祖曾经在初代教皇的麾下浴血奋战,圣光教的建立,吾族功不可没。为了不让先祖的血白流,也为了这几千年来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么我,辛西娅一世,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在此宣布,卡斯蒂利亚正式对吉贝姆王国宣战,只不过我们守护的并不是见过的信仰……”   “这一次,我们要为了生存而战。” 第86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六步   瓦伦丁曾经听人说过,长久的呆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会导致视力受损,只不过来自母亲的血统赋予了他出色的夜视能力,哪怕是呆在异端审判局暗无天日的地牢内,也丝毫不受影响。   好在,现在他能感受到了。   “滴答!”   “滴答!”   耳边传来水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瓦伦丁歪了歪头,眼前单调的墙面泛起了一阵模糊,这大概是过度失血的后遗症。   这可不太妙。   他低头扫了一眼绑在身上的铁链和插在十指指甲里的尖利竹片,这些小玩具陪他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间,也是让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   挣脱这些对于瓦伦丁来讲并不是难事,但他此刻却有些悠然自得,身体的疼痛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而能够独自一人清静清静的机会却不是很多。   食指习惯性的想要敲击座椅上的扶手,却被插在手指上的竹签阻碍,稍微一动就是锥心的疼痛,这些拷问的小技巧瓦伦丁再熟练不过。实际上,他在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做起来可比给他上刑的这位利落漂亮多了。   圣城的修士们都疲怠了啊。   他低笑出声,这也难怪,自打异端审判局建立,所有脏活都被堂而皇之的扔进了那里,双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圣城修士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挺直了腰板就以为自己真的圣洁无暇了。   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瓦伦丁闭上了眼楮,久违的漆黑和虚弱包围了他,要是再让血这么流下去,他八成过不了多久就要袭击活人了,说不定还能掀起新一轮的恐慌,为本来就焦头烂额的局面添砖加瓦。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沉浸在黑暗里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上的眼楮已经闭合,精神上的眼楮却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乏味的灰色墙面、简单的桌椅、完全坏掉的顶灯……要说这间屋子里有什么还能稍微有点趣味,那大概就是被铁链束缚在座椅上的自己了吧?   巴勒特那家伙就是这么看着这个世界吧?舍弃了这双危险之极的眼楮,彻底跳出了旋转的深渊,获得了另类的“视觉”,这举动不可谓不聪明,却是瓦伦丁无法效仿的道路。全靠着眼楮与黑魔法融合才活到现在的自己,早就失去了对深渊说“不”的权力。   想到这里,瓦伦丁突然皱起了眉头,精神力比纯粹的肉眼灵敏的多,他此刻能够鲜明的感觉到,一个移动的生命体正在向关押他的房间靠近。他知道来人是谁,一个每天都在给这所“监牢”里的囚犯送饭的“狱卒”,只不过今天来的实在晚了些。   “吱嘎。”   门被外力推开,瓦伦丁闻声慢慢睁开眼楮,穿着纯白修士服的安迪映入了眼帘,只见他提着一个对法职来说未免太过沉重的巨大盒子,气喘吁吁的将盒子放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额头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不公平。”   过了良久,安迪终于靠着桌子喘匀了气,一把拉开了盒子上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盛放的内容,竟然是几十只炼金鸟。   “为什么我就要每天累死累活的,而你们就在这里装死就行了?”   “大概是因为你级别不够吧,”瓦伦丁扯了扯嘴角,“毕竟只有重要人士‘受挫’才能熄灭那些贵族老爷们的怒火啊。”   “呸!熄灭个大头鬼啊!”   不以为然的“啧”了一声,安迪粗鲁的抓起了一把替死鸟,扑头盖脸的砸到了自家上司的身上,甫一接触活人的身躯,这些小玩意儿就自顾自的开始释放体内储存的生命力,将之一股脑的灌输到瓦伦丁虚弱的身体内。   “艾伯特改良了这些玩意儿,用来给你们‘带饭’。”   把箱子推开,安迪呈大字状躺在了桌面上,他也是没办法了,房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总不能直接坐到递上去。   “我知道生命力这玩意儿不管饱,但现在也没法真的让你们吃饭,凑合凑合吧。”   瓦伦丁对此其实没什么意见,他就是靠吸食生命力活着的,安迪要是真的带来了通常意义上的食物,到时候头疼的反而是他了,只不过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罢了。   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涌进身体,他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我的邻居怎么样?”   “你是指我的倒霉大哥吗?”安迪眼皮都懒得抬,“他还是老样子,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直接拿左右手开刀,咱们的教皇老爷子这次是真的气的够呛啊。”   了然的点点头,瓦伦丁继续问道,“妲诺丝和艾伯特呢?”   “他们的工作都做完了,今天一早就启程回总部了,毕竟不能指望伊恩一个人就把活都干了呀。”   “说的也是,总不能让他们白拿工资,”赞同的点了点头,瓦伦丁招呼红发修士,“你过来一下,我左手有根竹签歪了。”   安迪闻言一下子蹦到了地上,指着瓦伦丁一脸崩溃,“你是变态吗!那种东西歪了就歪了别纠结好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瓦伦丁面前蹲下,挨个手指查看插在里面的竹签,“啧啧啧,谁干的啊,下手可够黑的,这扎法简直就是跟你有深仇大恨,不是做做样子就好了嘛,这可是公报私仇了啊。”   “以前的一个熟人,曾经给格蕾丝写过情书。”瓦伦丁轻描淡写的说。   “得了,我也别帮你扶正了,”安迪不屑的撇撇嘴,“就留着你们这两个情敌未遂好好的相爱相杀吧。”   “那你不如直接把竹签全部拔掉,”瓦伦丁真诚地提出了建议,“看在多年的交情上给我一个痛快。”   安迪的嘴角抽了抽,知道的清楚是这个混蛋的强迫症发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反目成仇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竹签确实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格里高利六世给瓦伦丁头上安了一个救援不力的罪名,又找借口折腾了一把自己的圣殿骑士团团长罗伯特,归根结底只不过是想堵住别人的嘴而已。   既然是借口,瓦伦丁和罗伯特所受的刑罚,也是装模作样居多,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阿克辛为首的红衣主教团和遇难贵族的属国说不出其他话来。   当然要是对方想使点小手段给你点颜色看看,比如将给瓦伦丁行刑的人员换成格蕾丝以前的爱慕者,你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安迪也不知道是被情敌扎了一手竹签的瓦伦丁更惨,还是被考斯特拿着鞭子狠狠抽了一顿的罗伯特更惨。   竹签儿被刺得很深,虽然伤口还在流血,但有些地方已经结痂粘住了,想要将它拆下来,势必会重新撕裂伤口,那真是想想都疼。   可既然苦主都这么要求了,他也就从善如流,反正丧心病狂的事情干多了,也就不差这一件了。   于是他一手捧起瓦伦丁的指头,另一只手捏在了竹签上,然后迅速将竹签向外一拉,竹签从皮肉中脱离的声音听得人耳根发麻,而瓦伦丁也真是能忍,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哼。   依次将十根手指上的竹签拔出,安迪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代表治愈的乳白色光芒,从他手中升起,没入了瓦伦丁血淋淋的伤口之中。   得到了治疗的伤口很快愈合结痂,手指上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看上去娇嫩的很,而它的主人对此毫不在意,抓住束缚身体的铁链用力一拉,由精铁铸成的链条就被轻松的扯断,哗啦啦的从瓦伦丁身上掉了一地,看的安迪忍不住面皮抽了抽。   “你也算是一个狠人了。”他如此感叹。   “多谢夸奖,”瓦伦丁头也不抬地整了整衣服,“跟我一起被带去质询的暗精灵呢?”   “你是说那个花花公子?人家待遇可比你好多了,”安迪咋了一下舌,“别说用刑了,那群怂货连音量大点都不敢,一个个坐如针毡,好像他能活吃了他们一样。”   瓦伦丁对此倒是很开得开,“暗精灵毕竟是初代教皇的私兵,也算是异端审判局的前身,辛西娅又刚刚来过一次圣城,他们有所顾虑很正常。”   “怎么?遭了几天的罪连人生境界都提升了?”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安迪把竹签握在手里,顺势收拾起来洒落了一地的替死鸟,“首领你倒是抖抖衣服重新做人了,可怜属下我还要收拾残局。”   “别贫嘴。”   瓦伦丁没有去关趴在地上的安迪,径直走向了牢房的门口,一推开门,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的他微微眯上了眼楮。   牢房里没有窗口,他已经多日没有见过阳光,一时间也适应不来,只能用手背遮住眼楮,方才觉得好受了点。   这里并不是阿克萨神殿的地下监牢,而是不知哪座教堂的附属祷告间,足以看出格里高利六世做戏做的多么不情愿。   “喂喂喂!首领!”   安迪看到瓦伦丁的行为,惊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顾上地上的鲜血和炼金残骸了,直接冲到门口,把门拉了回来。   “你现在可不能出去!你被关在这里不知道,外面可出大事了!”   瓦伦丁对着惊慌的安迪优雅的一颔首,说的话却十分惊人,“怎么?蛛后率大军杀过来了?”   “别告诉我你早就料到了啊。”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异端审判官,安迪可没有天真到以为顶头上司这是撞大运蒙中了,他更倾向于猜测对方掌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预言家,也看不懂水晶球,更不会拉着手风琴站在广场上歌颂圣光,”话里有话的开了一遍嘲讽,瓦伦丁摇了摇竖起的食指,“只不过巴比伦号的事情太刻意,让人不得不去怀疑罢了。”   “从船员的蛛化程度来看,妖精一族投靠蛛后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而直到巴比伦号出事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任何关于乘客死亡、船只失踪之类的只言片语,这说明在这之前,他们从未轻举妄动过。”   “这就很奇怪了啊,”瓦伦丁这么一说,安迪也反应了过来,“别看妖精都是战五渣,就连小辛西娅也能跟他们来一场精彩的对决,但他们几乎掌握了半位面的所有服务业,单纯只想给蛛后开开荤的话,选择应该多的是,总不会是为了追求刺激才在巴比伦号上发难的吧?”   瓦伦丁摇了摇头,手指敲击着包裹在布料里的大腿,“蛛后或许是个疯子,却并不是莽夫,巴比伦号是她精心挑选的舞台,只为了有一个华丽隆重的登场。”   “让几千贵族变成了只知杀戮的魔蛛和四分五裂的尸体……真是场盛大的欢迎会。”随手将挡住半张脸的刘海撇开,安迪将地上捡起的炼金残骸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因此蛛后选择巴比伦号是处心积虑,而不是一时冲动,可能登上巴比伦号的非富即贵,袭击这艘船可以说是主动选择了与整个半位面为敌,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举动。”   瓦伦丁顺着继续分析。   “然而蛛后真的是一个只图自己痛快的狂人性格吗?答案是'不'。教廷追踪了她有上千年之久,从来没有掌握过她的确切行踪,这样一个谨小慎微了五十年的邪神,为什么会突然高调了起来?”   “……她有了足以支撑高调的底牌。”安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没错,她有了底牌,”瓦伦丁肯定了魔法师的猜测,“这张底牌足以和圣光教掰手腕,也足以抵抗这些贵族属国的报复。”   “军队,”他直接说出了答案,“蛛后拥有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支撑了她的张狂,让她拥有了对圣光教发出嘲讽的资格……”   “如果这是一支妖精大军就别吓我了,”做了个鬼脸,安迪维持着半靠在桌子上的姿势,“根据先祖从主世界带过来的文献记载,妖精本族可是长着一对可爱的小翅膀,这对翅膀是他们魔力的来源,可惜,半位面的法则不全,不承认翅膀的存在,才会让妖精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区区妖精自然不足为惧,”瓦伦丁耸了耸肩,“但你知道,一定不止妖精。让我猜猜,蛮族?侏儒?自由联盟?”   “我或许可以问问你判断的依据?”   “我在巴比伦号上发现了不少来自于这些国家的尸体,而且往往身居高位,”瓦伦丁的敲击的手指越来越急,“如果不是他们特别倒霉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排除异己。”   “蛛后在这几千年里应该暗地里渗透了不少种族和国家,所以把反对她的都杀掉,剩下的自然都是忠诚的信徒了。”   “啪啪啪!”   安迪忍不住鼓起了掌。   “我这次可是真的服了啊首领,果然还是跟着聪明人前途才光明啊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脸色一正,说道︰“你说的没错,就在巴比伦号被我们完全接手的第二天,也就是你已经被关进这里的第一天,蛮族、中立三国、自由联盟、侏儒,乃至整个西部的地精都宣布了更改信仰,彻底叛离了圣光。”   随着他报出一个个国家和种族,瓦伦丁的脑海迅速勾画出了一副半位面的全地图,被提到了的国家依次在脑海里点亮,最终连成了一片。   “整个西部地区……可真是大手笔,”他发出了一声感叹,“这个包围圈最大的关键节点就在于卡斯蒂利亚啊。”   “之前我们的教皇冕下不允许我进来送饭,消息自然也传不进来,你和大哥都被关押了起来,外界可不知道这只是做戏,竟然连消息渠道也断了。”   安迪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   “这已经是七天前的信息了,只有圣光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希望我们可别连总部都丢了。”   “担心无家可归吗,安迪大少爷?”   瓦伦丁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老窝会被人给端了。   “说起来你也给辛西娅上了不少时间的课了吧?对这个徒弟的感官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而且我是二少爷,大少爷的名头已经归罗伯特那个肌肉男了,”安迪抱怨了几句,又突然截住了话头,“不会吧,你不会是指望小辛西娅吧?!”   “为什么不?”金发修士耸了耸肩,“上了那么久的课,考试的时间终于到了,我是个吝啬的园丁,如果花园里的幼苗注定无法长成参天大树,那不如直接连根拔起换上的新的一株。”   “我施了那么久的肥,总得让我乘乘凉吧?”   “你就嘴硬吧,”安迪咧了咧嘴,“我可不信你会真的放任小辛西娅去撞的头破血流。”   瓦伦丁闻言笑了,“我会哦。”   “辛西娅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如果她注定没法走下去,停留在此刻未必不是好事,毕竟世界是很残酷的,溺爱可成就不了任何人啊,安迪。”   说完他再次迈步走向了门口,推开门的时候扭过身,回头看向瞠目结舌的下属,“楞在那里干什么?快跟上。”   “圣光啊,一个成天看《养猪指南》的人竟然还悟出道理来了。”   深知自家首领平日里在看什么休闲读物的审判官开始深刻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对此展开深入讨论,就急匆匆的提起轻了不少的盒子,跟着瓦伦丁离开了这间压抑的祈祷室。   提个大盒子本来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简直不能再不友好,特别是在力大无穷的上司完全没有排忧解难的意思的时候,安迪没走几步就又想喘成死狗,好在瓦伦丁的目的地并不是天涯海角而是隔壁的另一间祈祷室。   而在那里,安迪的倒霉大哥罗伯特正满身鞭痕的被吊在半空。   红肿流血的鞭痕占满了健壮的身躯,圣殿骑士团团长此刻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汗湿的头发粘在额头,整个人精气神都有点萎靡,显然是遭受了不少折磨。   安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哥,他只知道罗伯特被考斯特折腾的够呛,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有冲击力的画面,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然而他再惊呆还是被自家老大的声音唤回了人世。   “……安迪,”瓦伦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罗伯特如今的造型,“帮我向考斯特副团长献花一束,表达我对他的深深谢意和崇高的敬意。”   “……瓦伦丁,你够了,”这六个字似乎是从罗伯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脸蛋疼的看着幸灾乐祸的裁决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目光的含义了——你也有今天啊。   为了满足格里高利六世的恶劣爱好,他可没少帮教皇抽瓦伦丁鞭子,现在轮到自己挨打了,真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待遇。   果不其然,外表如天使临凡,内在却跟恶魔没两样的裁决长几步走近了被束缚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抬脚毫不留情的踹了过去。   在罗伯特无法忍耐的一声惨叫中,安迪闭眼迅速转身,感觉自己心有余悸,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两腿之间的宝贝是否安好。   瓦伦丁的这一脚非常用力,他把真的蛋疼了的罗伯特直接从半空中踹了下来,趁着男人摔在地上没回神,踏在了对方的脸上。   “好了,尊敬的罗伯特团长,趁着教皇那个老东西还没有六神无主的跑来找咱俩求救,咱们先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第87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七步   在现存的人里,若是非要选出谁最了解圣光教的当代教皇格里高利六世,答案既不是在牢里被关的疯疯癫癫的前任基友阿列克谢,也不是三天两头就要挨一顿鞭子的瓦伦丁,更不是被所有人当做肌肉笨蛋的罗伯特,而是不显山也不露水的巴勒特主教。   作为一名生命悠长的日精灵,巴勒特已经度过了两万多个日升日落,若是凯姆特人的话,这个岁数已经到了暮年,放到矮人或者半兽人身上也是度过了将近一半的人生,可对于精灵而言,这只不过是人生的开篇刚刚落幕。   即便现在背负着“圣徒再世”的美名,被誉为最完美无缺的高洁信徒,巴勒特也不是从呱呱落地便感受到圣光之海的呼唤的,实际上,与其说他天生就受到圣光眷顾,不如说他注定是魔鬼的信徒。   在遥远的主世界,每一个精灵都可以挖掘出独属于自己的特定“天赋”,有些是魔法,有些则是武技,这一特点被半位面的混血儿们继承了下来,可惜因为血统过于驳杂,能够获得“天赋”的半精灵十不存一,能否觉醒“天赋”也就成为了划分血统等级的标杆。   巴勒特出身日精灵皇族,他的祖父已经统御了王庭将近三百年,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退位的意思,他的父亲是日精灵王的第三子,上面分别还有两个年岁相差颇大的兄长,跟你争我夺的远亲暗精灵不同,日精灵王庭的氛围称得上轻松融洽,就算被围困在沙漠中央也活的格外自在。   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在觉醒天赋后依然健健康康的长大也跟日精灵神经大条的整体氛围有着莫大的关系。   抬手摸了摸双眼的位置,哪怕只是轻轻碰触,他也能感受到布条下空无一物,原本应该呆在那里的一双魔眼早就被他亲手挖了出来。   日精灵是被圣光眷顾的种族,而他却有一双恶魔的眼睛,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还记得那双眼睛的模样,日精灵人人都有的青碧色眼眸里隐藏着一圈淡淡的阴影,那是天生便有的魔法阵,它足以让所有与他接触的生灵发狂,哪怕是他这个主人也无法幸免。   而就是这双眼睛,改变了巴勒特的一生。   将长子送往圣光教是个格外艰难的决定,日精灵信教的氛围其实并不怎么浓厚,或许是长期隔绝于半位面其他地区原因,他们对教廷宣扬的那一套并不怎么感冒,可在试遍了所有方法后,圣光成为了帮助他压制眼睛的唯一希望。   祖父被权杖磨出薄薄茧子的手掌抚过他的眼睑,精灵王的叹息犹在耳边,一无所知的主教为了自己能为教廷带来一名日精灵皇族而激动,忽视了周围精灵晦涩的眼神。   就这样,巴勒特离开了充盈着椰枣香气和漫天黄沙的故乡,跟随着主教来到了这所被圣光所笼罩的城市,舍弃了尊贵的出身,成为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修士。   事实证明,祖父的判断是正确的,圣光虽然无法驱除他眼睛里的黑魔法,但到底还是起了压制作用,像是一条粗壮的铁链,把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于是,巴勒特就成为了最为虔诚刻苦的信徒,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秘密,在教廷内越爬越高,在圣光的信仰之路上越走越远,至于遥远的日精灵王庭,已经成为了午夜梦回时才能回味的美梦。   然而命运总是残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实力的增加,圣光对眼睛的压制越来越弱,而与那个女人的相遇则是彻底撕开了自欺欺人的帷幕,他巴勒特驾驭不了这双眼睛,就像他驾驭不了身为精灵的本能,长久下去,唯有被深渊吞噬一个结局。   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最终动手挖掉了带来灾祸的眼睛。   当手指扣入眼眶里的时候,疼痛铺天盖地而来,献血顺着眼眶喷涌而下,在他的脸上形成道道痕迹,就像是为残酷的命运而流下的血泪。   于是人们惊恐地发现,被寄予厚望的巴勒特修士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瞎子,身体残缺的他将永远与教皇的宝座无缘。   然而他从未后悔,无论这些为他叹惋的人有多少是发自真心,又有多少会为此窃喜,都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不管是身处日精灵王庭的漂亮绿洲,还是在圣城明亮的祈祷室,巴勒特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阳光下活下去。   “主教大人。”   近侍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年轻人颇为紧张的注视着背对着他的日精灵,手心微微出汗。   “教皇冕下刚刚宣布要召开枢机主教会议。”   “哦?”巴勒特把手从蒙眼布上拿下,转身面对着拘谨的近侍,虽然失去了双眼,但先天强人一筹的精神力依然足以支撑他完成“打量”这个动作,“都有谁列席?”   能够这么近距离的跟教廷偶像接触,年轻的修士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除去依然在关押的瓦伦丁主教,逗留在圣城的枢机主教全部列席,还包括刚刚赶回圣城的阿克辛主教……”   “阿克辛?他也要参加……”   巴勒特的话没说完,但其实也不用说完,整个圣城没有人不知道,负责驻守中立三国的阿克辛是在辖区宣布叛教后狼狈逃回来的,本来也无可厚非,偏偏与他处境相同的其他红衣主教全部选择了殉教,就把这个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可怜人给彰显了出来。   如今的圣城无人不知“胆小鬼阿克辛”的名号,只是没有人敢当面说破,只在私底下流传而已。   可无论如何,阿克辛毕竟是一名根基深厚的红衣主教,哪怕远离权力中心多年,积存的势力也不容小看,巴勒特知道他私底下对瓦伦丁耍的小把戏,既然不危及性命,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会议的召开地点并不在盘石大殿任何一个著名的会议室,而是在教皇个人的休息室。虽然侍从说的是“枢机主教会议”,但全名其实应该是“枢机主教秘密会议”,顾名思义,自然不能大摇大摆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教皇的休息室位于盘石大殿的二楼拐角,巴勒特只踏入过两次,一次是教皇选举时,一次是阿列克谢主教叛教时,而在这第三次迈入的当口,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咳咳咳……”   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从来人的喉咙里发出来,属于红衣主教的法衣挂在有些佝偻的枯瘦身躯上,曾经光洁的面庞上爬满了皱纹,棕色的两鬓也被白色侵染,年迈的主教拄着手杖,泛着蜡黄的脸在看到巴勒特后明显露出了一丝诧异,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   没有人开口,沉闷的气氛凝聚在二人中间。   “……愿圣光庇佑您,我尊敬的朋友。”   最后还是老者率先开了口,他颤悠悠的声线和巴勒特记忆中的中气十足产生了强烈的对比,甚至说不了几个字就又要陷入新一轮咳嗽之中。   “没想到会让你看到我这不争气的模样,实在是丢脸啊。”   这倒是实话,巴勒特也万万没想到区区几年未见,对方竟然衰老的如此之快,从正值壮年直接过渡到了垂垂老矣,哪怕是在寿命短暂的凯姆特人里,也是非常惊人了。   “愿圣光赐福您,阿克辛主教,”日精灵在短暂的惊愕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年未见,您变化颇大。”   “老朽自然是不能与您这样的精灵相比了,”这么说着,阿克辛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数年未回圣城,没想到已经是物是人非,很多老朋友都不在了,能再见到您也算是一件幸事。”   他神态自然,语调也很平缓,完全是一副早已放下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在阿克辛平静的外表下奔涌的是无边无际的怨恨,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自然被失去双眼后反而感官敏锐了数倍的巴勒特捕捉到了。   盲眼的主教神态如常的点头示意,这倒也在意料之内,不如说,要是对方完全看开了才是真的反常。   归根结底,阿克辛会被变相流放完全是瓦伦丁的阴谋所致,而这一切的根源,则是他日渐威胁到格里高利六世的权势和人皆所知的野心,若是再深究,或许还能牵扯出圣光教的心腹大患锡安会也未可知。   无论当初的事有怎样的缘由,最终的结果都是阿克辛被驱逐出圣城,所经营的实力受到重创,还搭上了亲生女儿的性命,一个人前往羸弱的中立三国,在穷乡僻壤呆了足足三年。   从表面上看,格里高利六世并未对阿克辛赶尽杀绝,既没有派遣他去苦寒的蛮族,也没有对他残留的支持者再下重手,然而事实却未必如此,先不提历代唯有教皇心腹才能驻扎看守黑暗种族,光是三年的时光就足以毁掉一个人多年的苦心经营。   在这种前情恩怨下,若是阿克辛真的放下了心中的积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   好在,阿克辛终究还是那个阿克辛。   巴勒特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跟在蹒跚的老人身后走入了休息室,里面已经有枢机主教在等待,按照惯例,会议应该在所有枢机主教到齐后才能开始,然而鉴于一部分枢机主教已经殉教,还有一部分在前线稳定军心,这一次的会议注定无法重现往日的盛况。   “日安,诸位。”   作为枢机主教领袖,他有责任在格里高利六世还未到场时主持秩序,先前坐在宝蓝色沙发上的主教们纷纷起身致意,有些人在认出阿克辛时也露出了惊诧万分的表情。   与其他主教打过招呼以后,巴勒特径直走到了空闲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摆出了不想继续交流的姿态,其他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也从善如流的各自入座,实际上,他们也没太有心情去闲聊。   教皇格里高利六世在二十多分钟后姗姗来迟,从他紧抿的嘴角来看,心情恐怕不会有多闲适,以至于常年营造的游刃有余也没空去伪装了。   “圣光教自创建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甫一坐下,他就打开了正题。   “西部教区全部沦陷到了异教徒手里,而我们在此之前却一无所知,以至于无数兄弟姐妹失去了生命,这是千百年来前所未有耻辱!”   说完这段话,格里高利六世脸色一沉,瞥了一眼坐在房间一角的阿克辛主教,勃发的愤懑顶的他胸口发痛,只是他到底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哪怕咒骂已经升到了嗓子眼,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好在,并未是所有兄弟都丧生在了异教徒手里,阿克辛主教一路冒着生命危险回归了圣光的怀抱,也为我们带来了宝贵的消息,现在就由他来跟我们说一下现在的境况。”   接下来的时间,在场的所有主教有幸目睹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白发苍苍的阿克辛主教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声泪俱下地表述了异教徒是如何的奸诈狡猾,他又是如何经历了千辛万苦才重新踏上了圣城的土地。不得不承认,这套感人肺腑的说辞,配上他衰老的模样,还真的有那么几分说服力。   为自己套上了一层模样精美的遮羞布后,这位不甘寂寞的野心家又重点阐述了圣光将所处的危险境地。   “……一旦那群天性背信弃义的暗精灵投靠了蛛后,我们就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用拐杖敲击地面,阿克辛激动的胡子抖动。   “经验已经告诉我们,不要对暗精灵的美德作任何的期待,我建议立即出兵攻打卡斯蒂利亚,绝不能把主动权拱手相让!”   “可是异端审判局的大本营在那里啊!”一位主教提出了异议,“那里保存着多少人的研究心血,是教廷走上巅峰的基石!”   “还有祸端比我们眼下要面临的更大吗?”年迈的主教反问道,“异端审判局再怎么重要,也只不过是教廷下属的一个组织罢了,为了更大的利益,必要的时候牺牲了又如何?就算瓦伦丁裁决长站在这里也会理解我的苦心!”   他说着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教皇,“冕下!凯姆特帝国的奥古斯都王已经向我们递出了橄榄枝,我提议以此为契机正式将依然信仰圣光的国度归于由教廷主导的联盟!然后凭借联盟的兵力讨伐卡斯蒂利亚,让留在那里的审判官里应外合,尽快将其掌控在手里!”   被人问到了面前,格里高利六世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下去了,他敲击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日精灵,“巴勒特主教,我最虔诚的朋友,你对阿克辛主教的提议怎么看?”   “既然如此,希望圣光能够原谅我之后的失言。”   日精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中充满了诱惑,这大概已经成为这位枢机主教领袖的招牌了。   他站起身,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法衣因久坐而产生的褶皱,动作流畅的不像是一个盲人,只不过在场所有人都见过他空荡荡的眼眶,倒也不会多出些不必要的怀疑。   教皇思索了片刻,抬手说道:“我代表圣光赦免你接下来所有的言语无状。”   巴勒特闻言笑了笑,“冕下,对于阿克辛主教方纔所言,我觉得有一句很有道理,那就是成立联盟来对抗来势汹汹的异教徒,而除此之外,全部一派胡言!”   “巴勒特!”阿克辛猛的站起来喊道。   “阿克辛主教您曾经也是一名有着深远眼光的人,可惜在中立三国悠闲度日终究磨损了您的睿智,”巴勒特不为所动的说道,“不仅无法察觉信徒的异动,如今也只会说一些鼠目寸光的话。”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并不是一个蠢人,她并不会倒向异教徒,不仅如此,她还会为我们送上一份大礼。”   “教廷现在的问题无非是需要面对来自异教徒的围剿,暗精灵曾经效忠于初代教皇冕下,若是卡斯蒂利亚依然站在我们这边,想要改变局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不定日精灵被围困的处境也能够得到改善。”   “您这是为故乡担忧吗?”一位主教问道。   “日精灵一向是圣光的拥护者,难道要对他们置之不理?“   “你是说小辛西娅能为我们解决包围圈的威胁?”格里高利六世若有所思。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你的教女!”阿克辛怒吼道。   可不止如此呢。   巴勒特心里一动,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怎么?我这个负责施洗的教父对她的了解难道还不如你这个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我收回前言,悠闲地日子磨去的并不是您的睿智,而是整个脑子。”   “你!”   阿克辛的身体状况到底是大不如前,被巴勒特顶了几句竟然有了晃动的趋势,其他人也被领袖少见的恶言恶语给吓得不轻。   作为罪魁祸首,巴勒特对此置若罔闻。   “我恳请冕下立即召见瓦伦丁修士和罗伯特骑士,如今正值教廷危难之时,我真的受够了听傻瓜浪费时间。” 第88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八步   “够了!”   面对巴勒特和阿克辛针尖对麦芒的情形,格里高利六世先是假意训斥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反而询问起了瓦伦丁和罗伯特的处境,显然是偏向了自己的心腹。   阿克辛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   他的识相让格里高利六世很满意,在权势的最高处呆久了,他已经无法忍受来自他人的反对和异议,况且这些天为了应对接踵而来的紧急事态,他已经万分疲惫,实在没有耐性再去伪装,慈祥的长者了。   教皇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到底是年纪大了,总是有一股无法抵挡的困意袭来。   凯姆特人从未以长寿闻名,迈进70岁大关的他已经走上了人生的末途,再加上年轻时留下的暗伤,哪怕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教皇格里高利六世的统治都即将落幕。   或许是心理作用,一股郁气冲上了教皇的心口,顶得他头晕恶心,连四肢忍不住开始颤抖。   这些年的荒唐终于显现出了恶果,他如今竟然连一场会议都撑不下来了。   心知绝对不能在这群表面温顺的下属面前露出破绽,就像濒死的狮王不会向狮群示弱,格里高利六世清了清嗓子,故意露出了几分不快之色。   “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仍然有人满脑子还是排除异己和公报私仇。”   教皇的口气跟他脸色一样沉重,坐在下首的阿克辛默默收紧了放在权杖上的手指。   “我年事已高,惟愿圣光能洗涤疲惫的灵魂,,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劲,今天你们露出的种种丑态,我就当做从没发生过。”   叹息着摇了摇头,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已经厌倦了你们的互相推诿,接下来的会议就交给巴勒特主教来主持,等你们商量出了结果再来告诉我吧。”   瓦伦丁到达休息室的时候,教皇早已离去。   他穿着干净的法医,带着刚刚沐浴完毕的水汽进入了房间,晨曦般的美貌在瞬间驱散了里面沉闷的气氛,衬的跟在他后面进入的罗伯特就像是一个背景板。   “日安,诸位同僚,希望我的姗姗来迟没有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笑容清浅的青年其实是全教会最心狠手辣的危险人物,可当他披上靓丽的伪装时,又有谁能无动于衷呢?   就算是阿克辛也经不住恍惚了一瞬,然而格蕾丝被大火焚烧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于是当他再将目光投到青年身上时,就忍不住流露出来怨恨之色。   瓦伦丁怎么说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如此灼热的目光自然躲不过他的感知,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白发苍苍的老熟人身上。   “哎呀呀,瞧瞧我发现了谁,阿克辛主教!”他摆出了惊喜的模样,“您曾经说过的教诲,我时刻铭记在心,不敢有一刻松懈。自三年前一别,您还好吗?”   这也算是无耻之尤了。   “……好的很。”阿克辛咬牙切齿地回答。   “好了,教皇冕下喊你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让你来认亲的,瓦伦丁裁决长。”   巴勒特出言打断了二人言不由衷的寒暄,他说的很不客气,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倒是瓦伦丁表现的温和有礼,让熟悉他们的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两人灵魂互换了。   其实有反差也是理所当然,巴勒特作为枢机主教领袖,是名正言顺的圣光教二号实权人物。而瓦伦丁呢,只是凭借着异端审判局裁决长的特殊身份挤进了枢机主教团,这一屋子里任意一个资历都在他之上,自然不能任由性子胡来。   “抱歉,抱歉。”   毫无诚意地耸了耸肩,瓦伦丁不客气地拉出了一把椅子坐下,还不忘往一旁的空位子上拍了拍,顺手招呼了一下被忽视的小伙伴。   “坐下吧,罗伯特团长,让我们来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的罗伯特依言坐下,以此为信号,休息室内第二轮的争吵拉开了序幕。   就在圣光教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暗精灵已经暗自将剑锋指向了徘徊在家门口的危险。有了之前攻打皮歌王国的经验,这一次的战前准备就格外迅速了起来。   辛西娅麻利的在调动猎影豹和狮鹫兽的申请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像这样的文件她这几天里已经签署了无数份,攻打侏儒的吉贝姆王国并不像攻占皮歌王国那么简单,不光是因为距离卡斯蒂利亚本土更加遥远,侏儒的地位远在野猪人之上也是原因之一。   尽管已经啰嗦了很多次,但也不得不强调,主导半位面的是地精工程学和魔导动力学,地精工程学自然顾名思义,而魔导动力学的掌控人则是另一帮沉迷研究不愿出门的小个子。   种族天赋在侏儒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应证,他们全族都是出色的发明家,最好的机械工程师和技师都来自于这里,在武器、交通和其他基础设施上面做出了无法估量的贡献。   侏儒本身的战斗力并不如何出色,但他们生产着最先进强大的武器,这也意味着,他们是半位面最大的军火商。   综上所述,哪怕是天生就在战场上如鱼得水的暗精灵,在决心与侏儒撕破脸后也需要全力以赴。   熟练的处理着因准备开战而增多的文件,辛西娅将签好的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娜塔莎,后者接过文件摆放整齐,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怀表,打开确认了一下时间后,就摇响了放在一旁的黄铜铃铛。   下午茶时间。   清脆的铃音召唤来了推着点心车的大厨,侏儒娇小的身材被玲琅满目的糕点所遮挡,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推车自己在前进。   娜塔莎从茶壶里为女王倒了准备好的红茶,又从点心车上取下了一小碟布朗尼蛋糕放到了收拾好的书桌上。   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中,辛西娅拿起银色叉子取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属于巧克力和可可粉的淡淡苦味在口腔里蔓延,于是她示意娜塔莎往红茶杯里又加了一勺蜂蜜。   “令人印象深刻的完美技艺,盖瑞克先生,”她毫不吝惜的赞扬道,“我非常满意。”   得到了女王肯定的侏儒激动的弯腰行礼。   “侏儒精益求精的精神总让人感叹,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还可以发挥在厨艺上。”   辛西娅说着,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我自认并不是一个刻薄的雇主,然而您会在我们做出攻打吉贝姆王国的决定后依然留在这里工作,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可别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碌些什么,这种敷衍之词就不要拿出来逗我开心了。”   “陛下,”盖瑞克诚惶诚恐的说道,“我从小跟随父母在弗里恩伯爵的领地长大,从未去过吉贝姆王国……”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在女王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自动消音了。   “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啊,如果不清楚你是什么来历,我又怎么敢让你在我的卧榻之前多呆一分钟呢?”   没错,辛西娅根本不相信所谓的“家里培养了二十年的大厨”那套说辞,弗里恩伯爵会送盖瑞克来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她找一个厨师,只是他估计也没想到,这个侏儒还真的打算留下来当“厨子”了。   “令人敬佩的爱国心,盖瑞克先生,”辛西娅慢条斯理的拿手绢擦了擦嘴,“和你的厨艺一样令我难忘,特别是在蛋糕里下毒以后。”   侏儒克制不住的变了脸色。   推开面前的布朗尼,女王饶有兴致地用茶勺在杯子里转了转,“弗里恩伯爵把你交给我,我等了你这么多天,结果你直到拖无可拖才下手,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样一个本该视死如归的刺杀者如此消极怠工?”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抵死不认就太难看了,盖瑞克反而放松了下来,“因为我并不想为了如此愚蠢的事搭上性命,但我又不能坐视我的族人遭受灾难。”   “愚蠢的事?”辛西娅歪了歪头。   “我不知道蛛后用了什么方法去引诱他们,但放弃一贯的中立立场倒向她是愚蠢的决定,”侏儒摊了摊手,“我们一族虽然精于制造武器,但对于战斗和外交都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去给人家当挡箭牌。”   “不是说侏儒天性乐观吗?看样子你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并不怎么看好啊。不然你也不会以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架势来刺杀我了。”   辛西娅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红茶特有的香气让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虽然听上去很像是狡辩,但我其实是很喜欢侏儒的,长得可爱不说,还有很多有趣的发明,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头饺后面缀上半位面最大军火商了。”   “您说我太不乐观,可您似乎有些自信过度啊。”盖瑞克忍不住吐了句槽。   “我可是个宽宏大量的女王,”辛西娅眼珠转了转,答非所问的说道,“愿意原谅臣民的无心之失哦?无论是厨艺上的失误还是言语上的冒犯。”   “那请务必宽恕我啊,陛下,”侏儒厨师叹了口气,“在您把我关起来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辛西娅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您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点心里,唯有布朗尼蛋糕是安全的?我对自己下毒的手法还是挺有自信的。”   “这个啊,”少女笑的明朗,“因为我每个都吃过一遍啦。” 第89章 征服世界的第八十九步   在半位面,有三个地方是连经验最丰富的冒险者也不敢踏足的,他们分别是蛮荒之地、卡斯蒂利亚和吉贝姆王国。   蛮荒之地。顾名思义,是西北蛮族的地盘,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土地的主人也跟热情好客沾不上 一点边,对于靠狩猎凶恶魔兽为生的蛮族来看,大概所有外来者都是一顿难得的野味。   一切向钱看的暗精灵倒是非常想张开双臂拥抱来自世界各地的冤大头们,可惜自家的名声实在太臭了,硬生生的把一个花园国度变成了龙潭虎穴。   跟前面两家不同,吉贝姆王国的侏儒们是真心的想要在大门口竖个生入勿近的大牌子,以防又不 长眼的来打扰他们的研究。实际上,他们真的这么干了。   巨大的魔晶屏矗立在边界、上面滚动播放着各族语言、绿合在一起可以筒单概括为一个 “滚” 字。   侏儒,真是一个毫不客气的种族。   “真是夸张啊,这玩意儿。”   戴着防风帽的旅人站在高大的城门下,抬头遥遥的望着在高大城墙上闪烁着魔晶屏,忍不住搓了搓鼻子。   “无论是魔晶屏也好,还是这个完全由合金铸造的边境墙,都财大气粗的过分啊。”   “谁叫人家是发明家呢,基础设施和军火都比艺术品销路广啊,”他的同伴一边赶着外表活像一座小山的地行兽,一边压了压眼睛上的挡风镜,“可恶,制造这种没用的玩意儿的钱都足够给陛下买好几条新裙子了。”   “是啊,还可以给陛下翻修一下皇宫,我自打大上个月就一直给皇宫总管寄信,花了好几张羊皮纸去阐述为陛下翻修寝宫的重要性,可那个死老头竟然用预算紧张这种鬼都不信的话来敷衍我!”旅人忿忿不平。   “他竟然这么说? ! ”同伴不可置信的惊叫道,“简直厚颜无耻!一想到可爱的陛下竟然不得不屈就上任女王的房间,我的心就要碎了! ”   “要是头儿能顺利赢得陛下的芳心就好了,若是那样,咱们哪里用像现在这样提个意见还要给管家写信?”越说越郁闷的旅人不禁开始抱怨首领,“头儿也是的,不会追求女孩子就要直说啊,咱们虽然经验不丰富,但几条靠谱主意还是能出的,可他倒好,一见面就把好感度给刷到负了! ”   另一个人想起自家首领“惨痛”的追求经历,也是直摇头,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靠谱的旅行者们在大呼小叫,沉稳可靠的地行兽依然任劳任怨的拖着沉重的行李,在它身后,密密麻麻的同类正排成一队有序前进。这是一支隶属于印伽商盟的远途商队,他们因为遭遇了卡斯蒂利亚与皮歌王国的战争而不幸逗留,以至于现在才踏上了归途,而吉贝姆王国就是他们归国途中的最后一站。   起码表面上这样的。   地行兽的速度并不慢,转眼之间商队就来到了城墙脚下,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吉贝姆王国并役有真人守卫,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整套自动识别系统,据说在侏儒建国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牺牲宝贵的研究时间来干守门这种浪费生命的无聊事,逼的他们不得不发明了如此划时代的产品。   商队在检铡关卡停了下来,首领从最高大的地行兽身上跳了下来,他身材高挑,穿着旅行者常见的麻布长袍,层层迭迭的围纱遮住了面容,完全是经验老道的行商模样。   首领人高腿长,几步穿过了停下的地行兽,走到了检铡关卡前面,跟以往一样,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孤零零的器械不知疲倦的运转着。   “不是说侏儒宣布加入了蛛后的联盟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   紧跟着首领跳下来的副官小跑着跟了上来,见到这副“您请自便”的架势,心里也直犯嘀咕。   首领没有理会副官的碎碎念,而是抬手解开了围在肩头的纱巾,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深棕色的短发和碧绿色的眼睛,还有标志性的尖耳朵,标准的日精灵长相。   他将手放到了关卡上的感应区,镶嵌在上面的魔法阵随着接触而被激活,法阵发出的橙黄色光芒扫过首领,逐渐转化为了淡绿色。   “喀——”   关卡发出了一声轻响,拦住去路的铁杆应声而起,为商队让出了去路。   “说真的……这个破机关到底有什么用? ”目睹了全过程的副官忍不住吐了句槽,“只要穿成这样它都给开门吧!毕竟它只能识别长相啊!”   “胡说什么呢,”首领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头,还不忘把脱下的围纱重新缠回去,“像我这么英俊的可不多啊。”   那你也没能夺得女王陛下的芳心啊。   副官想了想,为了生命安全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是整个西北军的痛处,他还年轻,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不想因为嘴贱就英年早逝。   商队重新启程,手拿着缰绳的骑师指挥着地行兽一次通过关卡,一阵大风刮来,吹的商人们的衣袍猎猎作响,偶尔有几根银色的发丝从兜帽里飞出一点点尾梢又被主人迅速的塞了回去。   由于侏儒这群天生的技术宅对开疆扩土和争权夺利没有任何兴趣,吉贝姆王国的占地面积甚至不不上卡斯蒂利亚,可它却是整个半位面唯一一个本身就是一座战争要塞的国家。   从外面来看,吉贝姆王国就是一座银白色的高大堡垒,里面有着瞵次栉比的街道和房屋,许多初来乍到的人都会在进城后感到万分惊讶,因为内城就跟外围一样门可罗雀,侏儒们都躲在堡垒深处的实验室里,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拖着百般不愿的身躯出现在阳光下。   行人稀少其实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庞大的商队轻松的占据了整条街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城中央的交易大厅,那里是每个在吉贝姆停留的商队必到之处。   吉贝姆虽然被称之为王国,实际上却并没有国王,他们施行的是松散的自治,每当有重大事顶需要决定时,侏儒们就会汇集在堡垒的中央广场,由到场的人进行投票表决,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没有人愿意离开实验室而设立的措施,毕竟全族那么多侏儒,总有几个想要出门晒晒太阳。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肯定就会天下大乱,而侏儒们呢,硬是让这个神奇制度良好的运转了几百年,并且天性乐观的他们并不担心如此随便的措施带来的种种后果和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侏儒会掺合一脚投靠蛛后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惊讶,鬼知道他们是不是抓阄做出的这个决定。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侏儒就软弱可欺了,实际上,这群外表可爱的小矮人将主世界所不屑的魔导动力学推上了巅峰,哪怕是皮糙肉厚的蛮族也无法冒着凶猛的枪林弹雨接近王国,若论防御力,这个铁疙瘩若称第二,大约是没有要塞敢称第一的。   与铜墙铁壁相对的,则是严格到苛刻的访客筛选,别看商队随随便便就刷开了关卡,这背后是十二年风雨无阻的准时到访,和通过勤勤恳恳、物美价廉建立起来的完美商誉。   侏儒们授予少数几支信任的商队准入许可,毕竟他们也是需要进行釆购和交换的。   “感谢弗里恩的无偿赞助,”商队首领说这句话时用上了咏叹调,“多亏了他,我才省了不少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自己是如何恶形恶状的对着人家伯爵拍桌子的。   命令商队原地休整,木精灵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交易大厅,空旷的房间内此刻只有一名小女孩外形的侏儒站在柜台后面,眼下的浓重阴影和哈欠连天充分表现出了对方刚从不眠不休的实验里被揪出来的事实。   “名号。”   女性侏儒头也不抬的问道,从柜台里甩了一张登记表。   “印伽商盟所属第1705号远途商队,”商队首领从善如流的答道,“我是这一次的领头人爱德   华。”   “第1705号商队?! ”侏儒闻言猛的跳了起来,看向爱德华的眼神也变得灼热,“你们也太慢了!我等了好久了!”   “我们碰上了卡斯蒂利亚和皮歌王国的战争,你是知道的,卡斯蒂利亚是我们永恒的目的地,为了那些昂贵的工艺品冒点险也值当,”爱德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战争期间穿过边境可不是一个好主意,还容易挑起暗精灵脆弱的神经,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多逗留了些日子。”   女性侏儒挥了挥手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唯一在意的是商队携带的大批稀有金属。   搓了槎手,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上次有给你们寄邮件,预定了...”   “哦哦,当然,当然,”爱德华露出了恍然大牾的表情,对着女性侏儒眨了眨眼睛,“最新型的工具箱!每一把器具都出自矮人大师之手,包里着这些艺术品的则是出自暗精灵的暗花皮革,每一个图案都栩栩如生……独一无二的杰作!”   嘴巴张了张,担起接待重任的侏儒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预定的当然不是这个不知道哪个同族想要的工具箱,但听着对方的描述,她可耻的心动了!   这种事当然是先到先得啊……   本该将商队携带货物登记下来并告诉全族的女接待咬着指甲想着,她的心思早就飞到让人抨然心动的工具箱那里了,只是还残留着几分犹豫。   “说起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来吉贝姆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爱德华的感叹打断了她的思绪,引起了这位侏儒小姐的强烈反应,“什么?!你们以后不来了吗?! ”   “是啊,”木精灵迷惑不解的看向她,“毕竟吉贝姆王国决定信仰蛛后了啊,不光是我们,印伽商盟的所有商队都不会再来了 。”   该死!这点完全没有料到啊!早知道那天爬也要爬去投反对票!   女侏儒恨恨的想,可惜木已成舟,她怎么后侮也无济于事了。   既然无法改变过去,也只能把握住未来了,她决定舍弃良心,横刀夺爱,将错就措的拿下那个工具箱!   “我们把货物妥善的保管在了地行兽上,”商队年轻的领头人如此说道,“让顾客满意一向是印伽商盟的宗旨,您跟我来验一下货吧,能让您满意就太好了 。”   出自矮人工匠大师之手的全套工具!   女性侏儒飘飘然的想着,顺手把填的乱七八糟的登记表揉成一团,准确的投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大鱼欣然上钩,爱德华也开怀的笑了。   “说起来,我能冒眛的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他说道。   “闪闪,”女性侏儒认真的回答,“我叫闪闪。”   “好的,闪闪,”重复着对方的名字,爱德华眼睛里的笑意又深了一层,“吉贝姆还是这么平静,老实说我非常惊讶,考虑到现在的形势,我本以为会碰上第二场战争的。”   “没有人能突破要塞的封锁,”闪闪自信的回答,她直视着比自己高大不知道多少倍的精灵,突然怔了怔 “……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晴?”   “……它正在……变红?”闪闪惊讶的瞪大了眼。   “是吗……这么快就融化了啊,还好我有带备用的,”爱德华眨了眨眼睛,此刻它已经由明亮的翠绿变成了不详的暗红,“幸亏我长相随了外祖母,扮个木精灵还要戴假发的就太崩溃了 。”   “好了,闪闪小姐,不要怕,”他重新戴上了兜帽,“因为就算你怕了也没有用。” 第90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步   “好了,闪闪小姐,不要怕,因为就算你怕了也没用。”   眼前的男人如此说道,闪闪在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并没有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属于女性的直觉在脑海里放声尖叫,她几乎是本能的抽出了别在腹间的信号枪,可还没等对着天空扣动扳机,手腕就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对女人真是不能有半分松懈啊,”爱德华笑眯眯的说,“不好意思,我可不让你去报信。”   嘴里这么说看,他干脆利落的夺过了信号枪,在闪闪惊诧的眼神里熟练的将之拆解成了一块块零件。   把手里的零件扔到了地上,爱德华似乎一点也没察觉自己做了多么惊人的事情,“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一个特别讨厌的人就很擅长用枪,老早就想这么做一次了。”   “ … … 你是谁?”在实验里锻炼出的冷静终于派上了用场,闪闪没有歇斯底里的惊”日和挣扎,正在努力催促有些卡壳的大脑去思考,嘴上还不忘拖延着时间,“又想要干什么? ”   爱德华从来不是一个有看强烈表达欲的人,当然不会去理会女性侏儒的问题,他直接冲看对方脆弱的脖颈伸出了手,然而还没等到他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二人之间陡然爆发,将他的身体向后推,显然闪闪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携带的道具,救了自己一命。   “哎呀,所以我才不想一上来就这么粗暴,侏儒身上的麻烦小玩意儿真的是太多了。”   闪闪的护身道具成功的逼看暗精灵向后退了半步,但也仅仅是半步,爱德华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搏斗,这点距离在他面对完全不擅长战斗的侏儒时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虽然陛下叮嘱过要尽量留活口。”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闪闪连忙扭头,却听到“卡吧”一声,脖子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被扭了一百八十度。   “但刀剑无眼,稍微多杀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   被扭断了脖子的女尸无力的滑落在地,在电光石火间葬送了一条生命的男人神色如常的对看正巧飞过上空的探测眼灿烂一笑,随手抬起一块信号枪的零件,用力投掷了过去。   “ 彭! ! ”   被砸了个正着的探测眼中央凹进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铭刻的魔法阵,滚滚黑烟从其中冒出,失去了支撑力的探测眼迅速跌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摊垃圾。   “头儿,怎么了?”听到异动而来查看情况的副官跑了过来。   “没什么,伪装用的染色凝胶融化了,被这个家伙看出了异常,”爱德华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转身大步走向商队,“火枪队准备!把夭空中的探测眼全部打下来!所有人听看!破坏你们所能看到的所有器械设施!切断他们和外界的联系!   “地行兽身上的货物包裹被一个个打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武器,一只只蛰伏的猎影豹和狮鹫兽破拦而出,伪装成旅人的暗精灵们撕掉了束缚的围纱和长袍,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战斗装束。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这里的通信系统瘫痪,如果做不到就滚回去陪野猪人种地!”   爱德华两三下跳上了一只狮鹜兽的背部,这头有看狮子躯干却长看鹰头和翅膀的魔兽听话的拔地而起,灵活的避开了复杂的悬空街道,带看主人在堡垒上空盘旋。   断断续续的枪声在城中响起,其中还夹带着一两下更为壮观的爆破声,沉浸在研究中的侏儒们逐渐被惊醒,在发现探测眼失灵后,有些人开始试图走出门查看情况。   “要的就是你们从铁匣子里走出来 … …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最初走出家门的侏儒们并没有多少警惕心,魔导动力学虽然不像竞争对手地精们热爱的工程学那样不稳定,但在吉贝姆王国,大大小小的爆炸也是家常便饭,每个侏儒都被锻炼出了充耳不闻的本事,只不过这一次闹的实在有些过分,不少人忍不住停下手头的研究,想要看看到底是在搞什么。   结果显而易见,这些只有幼童高矮的小人在离开了引以为傲的器械后,面对全副武装的暗精灵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如果不是辛西娅早就言明要最大限度的留活口,现在恐怕已经横尸遍地了。   然而现在就说胜局已定未免过早,侏儒作为一个极度不擅长战斗的种族,他们所建立的吉贝姆王国能够在半位面屹立不倒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依仗。   “卡嗒、卡嗒。”   机括运转的声音在整个王国上空接连不断的响起,银白色的堡垒在爱德华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变形,平坦的街道开始下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道屏障拔地而起,光滑的墙面上露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这座步步杀机的堡垒才是侏儒真正的杀手涧。   “啧,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侏儒再怎么缺根弦,对于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是非常看重的,谁也无法精确的推测出他们的技术究竟发展到了具体哪一步,这样在真正战争中与预测产生误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时候,暗精灵对城内设施的大肆破坏就展现出了效果,被暴力破坏的部分自然无法变换出战斗形态,本来完美无缺的火力网也因此出现了多个漏洞。   乘坐看暗影豹和狮鹫兽的暗精灵们灵活的躲闪着密集的炮火,见缝插针的继续破坏堡垒内的攻击设施,相比之下,炮火的打击就显得非常机械和笨拙,可以看出操控者的手忙脚乱和技巧生疏。   这样下去,彻底破坏这座堡垒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侏儒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   “可恶!可恶啊!”   狠狠的捶了一把操作台,外表是小男孩的侏儒满心烦躁。   “为什么打不中!为什么啊!!”   “冷静一点!尼奥!”   站在他身后的年长侏儒持了持白胡子,只是失手拽下的几根胡须表明了他内,已并未像表现出的这么镇定。   “沉住气!不要被敌人扰乱了心神!”   “爷爷!”尼奥不服的喊道,“可是你看他们抓了我们多少族人!我怎么静下心!”   老者闻言发出了一声叹息,顿觉喉间有苦涩在蔓延,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去面对了,“避难的通知已经下达了吗?”   “早就通过室内广播重复了好多遍了,现在所有人都乖乖的待在实验室里了。”尼奥一边回答一边操控看最近的炮台瞄准在空中乱飞的敌人,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射空的一炮。   这样一通乱射之后,堡垒里贮存的魔导力已经消耗了近一半,哪怕尼奥再怎么热血冲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   “该死!这群暗精灵是得了失心疯吗!跑过来攻击我们干什么?!还专门挑的我值班的时候!这群混蛋!”   看看不知世事的孙子,老侏儒面沉如水,哪怕侏儒一族再乐观天真,岁月也赋予了他远超同族的敏锐和智慧,早在当初投票的时候他就不赞同改弦易辙,无奈拗不过头脑发热的族人,也没有想到真的会弓}来战争。   在侏儒的观念里,换个信仰就像换个衣服那么简单,最多被原来喜欢光顾的店家骂几句,完全想不到事情背后隐藏的危机和博弈,等事到临头再去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 … … 我们这次真的被那个女人坑惨了,”老者喃喃说道,“什么新科技 … … 什么主世界 … … 我们上了大当了! ”   “ … … 爷爷?”尼奥迷惑不解的看看后悔不已的老人,“你是说 … … 这些暗精灵攻击我们跟我们改信仰有关?不会吧?只是改个信仰而已啊 … … ”   圣光教统治了半位面几千年,传教手段也由一开始的圣战转变为了怀柔的潜移默化,以至于没有领教过他们铁血手段的人很容易忽略它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庞然大物。   “ … … 不该拿的 … … 真的不该拿的。”老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孙子解释他刚刚想通的事情,只能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好在,他不会解释,还有别人会。   “信仰这种东西呀,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哦,小弟弟。”   娇媚的女声在狭小的控制间内响起,吓得没有防备的祖孙二人差点一蹦三尺高,他们赶忙回头,只见一名清丽的女精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内,她穿着大裙摆的夸张礼服,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舞会。   “半位面只能有一个信仰,就像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为了争夺半位面的统治权,你们所投靠的那位女士和伟大的圣光之间势必会有一战,现在只不过是拉开了序幕而已。”   嘴上解释着,女性精灵向保儒祖孙款款走来。   “你、你是谁?别过来!”   尼奥紧张的舌头都打结了,无暇兼顾的他放弃了对炮台的操控,转而手足无措的试图阻止对方的靠   “别那么不解风情嘛,小弟弟,”女子捂嘴笑道,“面对我这样的美人,如此反应可是十分失礼哦。”   老者把涨红了脸的孙子一把拎到身后,“阁下是到底谁?请不要戏弄我们了。”   “我是谁对你们而言根本不重要,”女子神秘的眨了眨眼,“重要的是一一我的目的是什么?”   “阁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老者平静的开口,只有紧紧抱着他赔膊的尼奥感受到了这具年迈身躯控制不住的微微紧张。   “我的目的很简单,也不算是强人所难,”来人从善如流的回答,“我这个人呢,好奇心很重,一旦产生了疑问,不去搞清楚来龙去脉就会百爪挠心的睡不着觉,所以为了让我以后能踏实的安眠,请您务必一定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 … ”   “侏儒到底是为什么背叛了圣光教?或者说,那位女士给了你们什么?”   “ … … 原来你是圣光教的人。”老者恍然大悟的说道。   “我说过了,我是谁不重要,”女精灵对看他抛了个媚眼,“重要的是问题的答案。”   就在三人对峙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高潮,爱德华骑看狮鹫兽纵观全局,源源不断的指令通过副官传达给地面上的军队,暗精灵此刻已经完全把控住了战斗的节奏,再过一天就能完全消耗掉要塞里的大部分火力。   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战场,爱德华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攻城的时间,只是那么一眼,血统赋予的敏锐眼神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堡垒的所有攻击都停了下来,滑稽的维持看上一秒的动作静止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爱德华惊讶的挑了挑眉,然后他就看到某一块的打面翻开,一道升降梯从下面升起,上面站着一名穿看华丽裙装的女人,而她一手提看一个昏迷的侏儒。   拍了拍狮鹫的头,操控着它降落在了女人出现的地方,爱德华翻身下来,看着反应迅速的部下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嗨,帅哥。”   女子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危险处境,而是轻桃的对他挥了挥手,她的热情也得到了后者冷配的回答。   “ … … 我可不想跟一个人妖打招呼。”   没错,哪怕对方从头到脚的伪装都非常完美,但爱德华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位“小姐’夕真实身份应该是一名“先生”。   “别这么冷淡嘛,”女精灵没有在乎他的讽刺,“初次见面,伯爵大人,我是异端审判局审判官埃梅特,看在我们都有木精灵血统,我还帮了你一把的份上,赏脸聊一聊?” 第91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一步   攻克吉贝姆王国的喜讯传到卡斯蒂利亚的时候,辛西娅正在更衣室里配合看侍女测量尺寸,距离她成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小姑娘的个头很是往上窜了窜,以前缝制的不少衣服都变得短小起来,一大批新衣服的来袭势在必行。   没有了瓦伦丁镇场子,辛西娅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继续让一位异端审判官给她做衣服,弗里恩伯爵凭借裙带关系顺理成章的接过了这个讨女王欢心的任务。   于是为了迎接浩浩荡荡的裁缝团,全皇宫的侍女都被动员了起来,他们将这些外来者集中在了皇宫的小礼堂内,由贴身侍女们为陛下量身。再将新鲜出炉的尺寸递交给摩拳擦掌的裁缝们。   财大气粗的伯爵大人自掏腰包,各类珍贵布料佩饰流水一般的被运进小礼堂,在这些材料都经由巧手变为华美的衣服前,这些被高薪聘请来的倒霉蛋就别想踏出礼堂半步了。   而在裁缝们勤勤恳恳做农服的时候,女王陛下则是悠哉悠哉的坐在皇宫花园里晒太阳,在主厨盖瑞克被控制起来了以后,毫无存在感的野猪人厨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除了一看见猪肉就两股战战以外,其他甜品小食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野猪人的发奋得到了皇宫管家的赞赏,他们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哄女王吃蔬菜了。   把淋看酱汁的蔬菜卷送入口中,辛西娅顺手拿起了矮桌上的饮料,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她身上,驱逐了空气里日益增加的寒气,对于卡斯蒂利亚而言,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令人头疼的寒冬即将来临。   就半位面现在的形势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就算是习.喷了苦寒之地的蛮族也不会疯狂到在冬天发动战争。   抓紧入冬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攻下吉贝姆王国,等待明年开春,蛛后一方得以大展拳脚时,这也早就是昨日黄花了,这就是卡斯蒂利亚各大贵族商讨出的战略。   “真是多事之秋啊 … … ”   辛西娅发出了一声感叹,没有战争并不代表着就可以安稳度日,圣光教若是不抓紧机会纵横联合,那它也无法在半位面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这个秋冬注定不会平静。   又叉起了一个蔬菜卷,少女怀看戚戚然的心情将它塞进了肚子,在最后的闲暇时间里,她一定要放松个够本才行!   然而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干,辛西娅想要充分享受下午茶的梦想在娜塔莎步履匆匆的越过侍卫后打了个折扣,等待她看清侍女长手里草了什么,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亲爱的娜塔莎,你现在回去把手里这玩意儿换成等待试穿的衣服还来得及。”她负偶顽抗了一下   “恐怕我不得不让您失望了,”陛下忠心耿耿的侍女长冷酩的回绝了女王的任性,“前线的最新战报,罗瑟尔伯爵亲手书写,刚刚送达。”   不情不愿的接过战报,辛西娅草草的扫了一眼,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 … 已经攻占了吉贝姆? ! 开什么玩笑!他们走了有一周了吗?没有吧!”   如果不是上面真真切切的印有西北军的火漆,这简直就是恶作剧里才会出现的内容,暗精灵的战斗力是强,但那可是吉贝姆王国,又不是酩爱种地的野猪人!   有了疑问在先,这份战报显然不能当作没看到了,辛西娅双手展开信纸,认认真真的阅读了起来。   总体而言,战报带看浓烈的爱德华个人风格,开篇就干脆利落的写出了重点,正事报告完毕以后,就变成了洋洋洒洒的情书,充分表达了他本人对女王深似海的想念和倾慕,“我唯一的女神”、“生命的光芒”之类的肉麻话信手捏来,看的辛西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事只有三句话,情书写了三页纸,这说的就是爱德华。   “ … … 这家伙不会是挖了坑想要把我推下去吧?”辛西娅露出了嫌弃脸,被一个优秀青年热烈追求是个好事,假如这个“优秀青年”不叫爱德华的话。   “陛下,发什么事了?”她夸张的反应引起了娜塔莎的好奇。   辛西娅将战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我们勇武的爱德华伯爵已经拿下了吉贝姆王国,将于近日押解侏儒一族的代表回帝都。   娜塔莎闻言也很是吃了一惊,“这么快?”   这哪里是快?简直就是神速,按照最乐观的估计,西北军想要彻底磨掉吉贝姆王国所在的战斗堡垒最起码需要半个月,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僵持不下的准备,军需和粮草的动员直接奔看几个月去。   现在倒好,人家去旅游了一个周,又要带看家当回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   辛西娅若有所思的敲击着雕花小桌,又拿起了信纸重新阅读,排除了所有无用信息,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在圣光的指引下,西北军幸不辱命,为您摘得了胜利的果实。”   从表面上来看,这就是一句很普遍的套话,跟人们在危机档口默念“圣光保佑”没什么不同,可爱德华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这句话出现在他笔下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他是想暗示我圣光教插手了啊。”良久,辛西娅自言自语道,长久的思考让她感到口干舌燥,不由得拿起桌上的饮品喝了一口。   整份战报只有这一句话最重要,其他内曹不过是遮掩它的烟雾而已。   玩完你猜你猜你猜猜的女王又恢复了原先懒散的模样,不仅赏脸的又吃了一份蔬菜卷,还饶有兴致地挑选看新鲜出炉的裙子。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她拿着一件淡紫色的往自己身上比划还不忘询问好闺蜜的意见。   在某些方面拥有离奇审美观的娜塔莎不敢说话,秉持看“辛西娅喜欢的都说好”的原则,坚定的点   了点头。   女王对她的识相非常满意,她确实很喜欢这条裙子,就连后来召见侏儒族代表时也穿看它出现在了觐见厅中。   年轻的女王手持权杖和宝珠端坐在王座之上,她眼皮微抬,淡淡的扫过台下的三人,仅仅在年迈侏儒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看王族特有的傲慢。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罗瑟尔卿,”她樱唇微启,神情却冷淡无比,“你在信件上说会带着侏儒一族的代表前来,可没说过会带看圣光教的修士呀。”   这里的“修士”自然指的是完全把卡斯蒂利亚皇宫当作旅游景点参观的埃梅特。   “别这么冷淡啊,辛西娅陛下,”穿看女装的男精灵对着王位眨了眨眼,精致的妆容让他看上去俏皮的很,“我可给您送了一份大礼哦。”   他所说的这份大礼指的就是被他和爱德华夹在中间的侏儒──“铁手指”亨利。   单看称号自是没什么,但若是加上“邮轮和火车之父”的后缀就截然不同了,就算是在孤陋寡闻的辛西娅这里,这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侏儒也算得上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了。   这个不起眼的小矮子改变了半位面的出行方式,他的发明曾经在这里掀起了一场技术的革命,而如今,他站在卡斯蒂利亚的皇宫里,为自己的种族做出了关键的抉择。   “日安,尊敬的辛西娅女王陛下,老朽的亨利向您致敬,希望仁慈的您能原谅吾族的冒犯与无理。”侏儒颤颤巍巍的取下了自己头顶的破烂帽子,他的右手食指是机械打造的义肢,这正是他称号的由来。   “我们侏儒一族与暗精灵和平共处了多年,没想到一念之差竟会引来兵戎相向的结果,”亨利雪白的胡子微微颤动,“老朽在此谨代表侏儒一族向您献上忠诚,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吉贝姆王国,我们所有人都是卡斯蒂利亚的臣民。”   “哦?”辛西娅微笑着歪了歪头。“为了表示吾族的诚意,老朽带来了一样东西 … … ”说到这里,亨利布满皱纹的脸也不由得颤了颤。   “什么东西?”   侏儒挺直了有些询楼的腰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密不透风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将之剥开,露出了里面的绸缎。   那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布块,只不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犹如天书般的魔导公式,仅仅是瞥了一眼都让辛西娅这个学渣感到头痛。   老者凝视看手里的布块,叹了口气,“这是恶魔的低语,是地狱的诱惑,它让我的族人为之疯狂,让他们忽视了潜在的危险,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 … ”   “这个布条上记载了来自于主世界的魔导科技,是那位女士对我族背弃圣光的奖赏。”   此言一出,辛西娅几乎忍不住要从王座上跳了起来。   主世界的魔导科技!难怪侏儒会做出义无反顾的选择!   她用近乎贪婪的眼神注视着之前还不愿多看一眼的布条,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盖在了上面,挡住了旁人的窥视。   “陛下,”手的主人笑意盈盈的看看辛西娅,拉长的眼线在此刻赋子了他妩媚的眼波,“这便是我送给您的礼物,也是圣光教送给您的礼物,我想作为回报,让您跟我谈一谈,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吧?” 第92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二步   烈日炙烤着大地,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巨大蓝宝石,透彻的可恨。延绵不断的黄沙与碧蓝的天空相接,起伏的沙丘像是永无尽头,带来难以忍受的酷热。   瓦伦丁穿着白色长袍行走在沙丘之上,羊皮短靴陷入了砂砾之中,汗珠顺看他的脸颊流入锁骨,宽大的外袍之下是被汗浸湿的衬衣,轻薄的布料操过皮肤带来一丝凉意,却依旧抵御不了毒辣的日光。   额头佩戴看缀有玉石珠宝的发带,金色的柔顺短发紧贴看耳根,加上这一身再标准不过的传统服饰,除开过分白哲的皮肤,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日精灵。   这是瓦伦丁进入沙漠的第三天,在经验丰富的人眼里,遍布沙漠的零星绿意就是最好的路标,它们是暗河在地下悄悄流淌的最好证据。   有看特殊生存技巧的青年并不需要暗河里流淌的清泉,时不时出没的巨大砂蜥就是最佳的补给站但这却是外人寻找日精灵居住地的唯一方法。   这群生来就拥有看可怕力量的沙海明珠就居住在这片半位面最大的流动沙漠之中,占据看星罗棋布的绿洲,有着恐怖的沙漠作为天然的屏障,外人很难一窥这个神秘王朝的真容,而见过他们的人,又很难不被那些耀眼的金银珠宝闪瞎眼睛。   就像是现在这样。   若隐若现的铃音伴随看风沙从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影子随着行进逐渐清晰,一只巨大的砂蜥出现在了瓦伦丁的眼前,这头远超同类的庞然大物背负看华丽的撵轿,金色的铃档被系在撵轿的四周,随风发出清脆的响声。   层层迭迭的纱帽从轿顶垂下来,遮盖住了里面的风景,跟随在撵轿两边的是四名狼头人身的侍从,他们用简单的白色纱布围着下身,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佩戴的金饰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一只纤纤玉手从撵轿中伸出,拨开了遮档视线的纱幕,最近的侍从连忙配合的将纱帘掀起,露出了轿中活色生香的画面,一名金发美人正懒散的靠在松软的垫子上,她穿着装点着珠宝的精致抹胸,露出了纤细的腰肢,蜜色肌肤的修长双腿隐没在蒲蒲的纱裙之下,高耸的胸部随看呼吸微微起伏。   “这可真是稀客,”日精灵的通用语带看微微的卷舌音,就像是一个个小勾子挠的人心痒痒,“你不待在舒坦的圣光之城,跑到我们这个连苔草都厌弃的荒漠做什么呢,亲爱的堂弟?”   “别明知故问,伊莎贝拉,”瓦伦丁挑了挑眉,“你要是真的不明白就不会专门在这里等我了。”   伊莎贝拉微微一笑,纤细的手指划过露在外面的大腿,“真是不可爱的孩子,你这性格一点不像三叔。”   “那是因为你一点也不了解他。”矛瓦伦丁面无表情的吐了个槽。   “斗嘴皮子我可斗不过你,”伊莎贝拉被这么顶也不恼,而是向一旁挪了挪,空出了可供一人乘坐的位置,“你还真想一步步走到王城去?上来吧,姐姐捎你一程。”   对于瓦伦丁而言,跟自己这个作风豪迈的堂姐共乘并不是一件能够从心底感到愉快的事情,可此处离日精灵王庭所在的绿洲还有半天的路程,与恨不得烤干所有生灵的太阳相比,被堂姐唠叨一路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瓦伦丁最后还是屈从于现实的高温。   纱帘重新落下,砂蜥缓缓立起四肢,摇晃着长长的尾巴,站了起来,有着狼头的半兽人手握长矛护卫着砂蜥背上的女主人,一行人缓缓向着来路走去。   而这些尽职尽责的人却不知道,他们高贵优雅的女主人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立马就换了另一张嘴脸。   “为什么是你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帘幕一放下,伊莎贝拉的脸立刻挂不住了,她如丧考妣的瘫在靠椅上,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啊?”瓦伦丁无语的看看她,“想要见我一面的人从圣城一直排到卡斯蒂利亚好吗?”   “这不一样啊!完全不一样啊!”   伊莎贝拉“蹭”的一声就坐了起来,情绪激动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和双腿,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你看看我这胸!你看看我这腿!再看看我这身衣服!折腾了这么久全白费了!”   瓦伦丁闭上眼扭过头。   辣眼睛。   他的反应自然招致了堂姐更加猛烈的不满。   “你还嫌弃上了!你竟然还嫌弃上了!”日精灵气的浑身发抖,“我堂堂第二皇女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都是因为你!”   “别说的像是我对你始乱终弃一样。”   “你让我白忙了一场!!”   伊莎贝拉控诉道,这句话吼出来后她反而镇静了下来,重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秀发,胳膊上的黄金臂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又恢复了之前千娇百媚的模样。   安在砂蜥背部的撵轿随着前进微微晃动,瓦伦丁看看眼前这个跟方才判若两人的堂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 …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装癖?”   “要叫堂姐夫,你这个浑小子,”伊莎贝拉白了小堂弟一眼,“我们两个可是命定之人,你这个孤家寡人是不会懂的。”   想了想被绑在火刑架上的格蕾丝,又想了想去世的玛丽女王,瓦伦丁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装模作样的堂姐这次真的没说错,对于两个命定之人真正相爱后会怎么样,他确实一点也不懂。   见到小堂弟难得的吃了瘪,伊莎贝拉有些得意了起来,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像是一只偷腥的猫,还特意凑到了青年的旁边,神秘兮兮的说道:“说起来,我倒是最近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八卦啊。”   “都住在沙漠的中央了还是阻拦不了你们嚼舌根?”瓦伦丁语调讥讽。   “哎呀,八卦可是炒热气氛的好帮手,”日精灵忽略了青年语气中的不满,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我听说 … … 你跟暗精灵的那个新任小女王 … … 有一腿?”   瓦伦丁的眼皮跳了跳,“我以为你够聪明呢,竟然还会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消息。”   “这次可不一样啊,我亲爱的堂弟,”双腿在纱裙下交迭,伊莎贝拉老神在在,“之前的那些蠢货传的八卦,无论是你和格蕾丝金童玉女也好,与罗伯特冲破禁忌枷锁也好,亦或是跟教皇共谱忘年恋,都是纯属胡说八道 … … ”   “ … … 等等,格蕾丝也就罢了,为什么会有罗伯特和那个老不死?”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男人的心胸要更宽广才行啊,”她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但这次可不一样!”   伊莎贝拉在“这次”两个字上格外加上了重音。   “辛西娅女王,无论是从血统、外貌和地位上,都与你称得上匹配,再加上你常驻卡斯蒂利亚,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靠谱的排闻对象啊!简直就是开创历史的时刻!”   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日精灵的皇女显得很是激动。   “你大概是有病。”瓦伦丁下了结论。   “ … … 所以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启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伊莎贝拉没有听到瓦伦丁的诋毁,她完美的演译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神婆形象,“这个小姑娘一定就是你的命定之人!”   眼看对方的胡说八道逐渐升级,听着她对于他之后和辛西娅生几个孩子的疯狂畅想,瓦伦丁不禁用手摀住了脸。   “… … 对不起,伊莎贝拉堂姐,我不该破坏你和埃梅特的小别胜新婚,原谅我吧。”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的日精灵立即恢复了懒散的模样,她这活像是精神分裂的抽风举止让瓦伦丁感到了一丝疲惫,他开始怀疑上车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决定了。   仔细想了想,瓦伦丁最后还是开口解释道:“他想回来的,只是格里高利六世的教皇令只能由我来传达 … … ”   后面的话被堂姐轻拍手背的动作所打断。   “我知道哦,”伊莎贝尔轻笑道,“忍耐的越久,结果才会越甜美,这点生活情趣我还是有的。”   “ … … 穿女装的情趣吗?”   “你这个讨人厌的性格到底是像谁啊? ! ”伊莎贝拉很是抓狂。   “像你三叔。”瓦伦丁实事求是。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打断了二人无营养的争辩,到达了目的地的砂蜥停下了脚步,在半兽人侍从的指挥下趴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帘幕也被他们徐徐卷起,一座坐落在绿洲之上的繁华城市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欢迎来到日精灵王庭,瓦伦丁。” 第93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三步   二人依次下了撵轿,伊莎贝拉从腰间拿出了一只造型精美的灯壶,右手掀起了上面的盖子,左手摩操了几下壶身,背看撵轿的巨大砂蜥和有着狼头的护卫都化为了一道青烟,轻飘飘的被收进了灯壶里。 重新将灯壶系在腰间,她带领着用兜帽遮住半张脸的瓦伦丁踏上了绿洲。   脚下踩看青葱的草地,郁郁葱葱的灌木和乔木装点着这块奇迹之地,蜿蜒的小溪自地下发源,将贫瘠的沙土灌溉的肥沃,这条无意中闯入地表世界的地下河流环绕看皇宫与市并街道,清澈的水面倒映着金色的圆顶,蒸腾的水汽在这炎日的天气里带来了一丝凉意。   这块绿洲的面积着实不小,不然也不会被选为日精灵王庭的所在地,但能够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一定少不了木精灵的功劳。   绿洲的边缘有两队狼头人在一丝不苟的巡逻着,这些奇异的生灵是日精灵花了大价钱向侏儒订制出的战争傀儡,每一只都足以称得上是天价,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是人傻钱多的典型事例,但对于子嗣格外艰难的日精灵来说,也算得上是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了。   伊莎贝拉身为王庭的第二皇女,自然不会被这些看门狗所阻拦,连带着瓦伦丁也鸡犬升天,避过了一次严苛的检查。   看着眼前熟门熟路的穿行在沙土街道上的女子,瓦伦丁眼底闪过一丝淡淡杀意,只不过这缕杀意辗转即逝,在对方蔡觉到之前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还不是时候。   他如此告诫自己,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心里却一点都没有底。   对于在圣光教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瓦伦丁而言,他最大的弱点并不是外人猜想的命定之人,而是自己的身世。   说实话,他生母是卡斯蒂利亚的玛丽女王已经不算是什么惊天秘闻,能够猜出他父亲是日精灵的也不再少数,但能将这个日精灵联系到“再世圣徒”巴勒特主教身上的就没几个了,托玛丽女王的福,他的五官与生父并不相似,就算站在一起也惹不出什么深层次的联想。当然,巴勒特主教一向良好的名声 也帮了大忙。   然而,他和巴勒特固然可以到死都保持着缄默,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却怎么瞒不过一群人,那就是日精灵王庭的皇族们。   从出生起就被确立为大祭司的第二皇女伊莎贝拉掌握着皇族的家族树,每当皇室诞生了一位新的成员,绣有家族树的挂毯就会自动浮现出他的姓名,也是非常高深的血缘魔法,几乎所有古老的家族都精通此术。   在瓦伦丁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名字就登上了日精灵王庭的家族树,正正好好的列在三皇子巴勒特的下面,根本避无可避,等到瓦伦丁成年后有能力去遮掩自己的出身,才发现根本就不可能彻底扫清干净,哪怕日精灵王庭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两个人。   统治这片沙漠三百多年的日精灵王坎德尔和皇太子的第二皇女伊莎贝拉,这就是他无论如何也翻越不过的两座大山。   既然杀不了,那就只能迁回了。   于是他以因独自长大而缺少关爱的少年形象出现了二人面前,在精灵王的默许下,顺利的以远方堂亲的身份打入了日精灵王庭,在其他皇室成员面前,他的父亲是皇室遗留在外的血脉,曾经旅居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提前准备好的证据再加上伊莎贝拉信誓旦旦的保证,让谎言变得格外牢固。   不得不承认,为了配合谎言而特意去自由联盟散播独居精灵男子的举措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就连圣光教派出的调查官也信以为真,省了他不少麻烦,特别是经历了前段时间在水下遗迹的审判后,就算还有人对他和巴勒特的关系将信将疑,也会被彻底浇灭念头。   但谎言就是谎言,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着不会被揭穿的谎话,唯一的差别就是在揭穿的早晚而已,显然,知道事情的人越多,被揭穿的也就越快。残酩的成长经历告诉瓦伦丁,指望别人会为了情分利益三绒其口,只不过是不合实际的幻想而已。   对自己的儿子颇为了解的巴勒特主教未必不清楚他真正的心思,这位表面上与家乡断绝了所有联系的圣徒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欲无求,证据就是在瓦伦丁升任异端窜判局裁决长后没过多久,身为第二皇女夫婿的埃梅特就加入了异端审判局。   埃梅特是木精灵和日精灵的混血,在日精灵王庭被视为木精灵的领头人之一,还是第二皇女伊莎贝拉的命定之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样一个人主动进入了臭名远扬的宗教组织,不光是向教廷诌媚,更是送了一个人质到瓦伦丁的手上。   “我们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的。”──这就是日精灵王想要传达的意思。   在撵轿上,伊莎贝拉对瓦伦丁所说的“让我这个堂堂第二皇女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是谁?!就是你啊!”并不是句单纯的玩笑话,而是诉说的事实。   伊莎贝拉虽然身为大祭司,却并不是一个稳重的性子,闭上嘴的时候还能装出几分样子,可惜她总是忍不住打开话匣子,“你要是早几天来,还能去圣光教的沙屋休整一下,可惜现在你这个圣洁的信徒也就只能跟穷奢极欲的我们挤一挤啦!”   蛛后联盟的改信宣言传遍半位面以后,盘踞着沙漠的日精灵王庭就被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彻底包围了,逗留在其境内的圣光教修士全部在主教的指挥下撤离,至于这些修士能否活看穿越中立三国到达圣城就不得而知了。   沙漠里没有条件建造大型建筑,日精灵的皇宫是由真金白银堆积出来的,而圣光教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会浪费在一个他国教堂上,因此沙漠教区的住所往往相当寒酸,对于养尊处优的修士们而言,被派遣到这里无异于变相流放。   “诺!就是那里。”   伊莎贝拉热情的为他指明了临时教堂的所在,那是三间几乎都快倒塌的土屋,唯有上面刻看的十字架还有些模糊的影子。   而同为教廷人士的瓦伦丁则是目不斜视的走过了土屋,就像是完全看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大本营,对于堂姐的哈哈大笑充耳不闻。   扭动看柔软的腰肤,伊莎贝拉围着漂亮的小堂弟绕了一圈又一圈,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绣在薄纱裙摆上的水晶折射出缤纷的光彩。   圣光教修士在日精灵王庭的处境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糟糕,在巴勒特成为枢机主教之前,沙漠教区在圣光教的中低层修士中可有看“人间天堂”的美誉,这个由热情奔放的日精灵和温顺可爱的木精灵一同组建的国度,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度假胜地。   一开始,日精灵王庭慑于圣城的威严,试图去满足修士们提出的无理要求,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开启了欲望的无底洞。于是日精灵们开始了阳奉阴违,一边给负责教区的修士们使绊子,一边又特意讨好圣城的大佬们,让外派的修士有苦说不出,这种情况在日精灵王将自己的小孙子送往了圣城后达到了巅峰。   自觉这是表忠心的上代教皇对日精灵的殷勤非常满意,对于他们苛刻教士的行为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巴勒特从一众普通教众中脱颖而出登上了主教之位,连偶尔吐吐苦水的人都没有了。   聪明人不光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不该说什么。   至此,外派沙漠教区成了彻头彻尾的苦差事,这三间土屋也变为了没有背景的穷小子和得罪人的倒霉蛋儿的专属住所。   瓦伦丁不是没有背景的穷小子,更不是得罪人的倒霉蛋儿,真是脑子被砂蜥踢了才会跑去自讨苦吃,伊莎贝拉对此感到乐不可支,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小堂弟性格太过沉闷,明明看上去卖相绝佳,也擅长装模作样,偏偏一开口就恨不得气死你,不开口的时候又对你置之不理,唯有被逗弄的时候才会有点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在她与丈夫仅有的几次通信里能够看出,埃梅特很喜欢她这个心事太多的堂弟,也已经习惯了异端审判局称不上平静的生活,日精灵崇尚轻松的生活愉快的氛围,只要埃梅特高兴,随便他去也没有什么。   不,其实还有什么的 … …   想到这里,尊贵的大祭司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还是决定写封信让堂弟捎给那个不成器的丈夫,对他竟然没有趁机给自己带礼物的出格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   面对堂姐一个小小的要求,瓦伦丁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当了一回信使,至于刚在巴比伦号上九死一生就又投入了搞事事业的埃梅特在看到信以后被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爬回沙漠挽救婚姻,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了。   或许是有着沙漠作为地利的缘故,被敌人层层包围并没有影响日精灵的生活,王城内的居住区依然熙熙攘攘,穿看抹胸和灯笼裤的女孩和身着麻布长袍的男孩在街道上嬉笑打闹,而在立有遮阳棚的商铺里,一筐筐水果蔬菜和衣服首饰混在一起售卖,有些还夹杂着生活上的小玩意儿,认出他们的人都会热清的对伊莎贝拉打招呼,却明显没有太多的敬意,第二皇女本人也对此不甚在意,好牌气的回复着每一句问候。   这是一个与卡斯蒂利亚截然不同的精灵国度。   但要是让瓦伦丁去选择的话,他还是宁可回去跟那群暗精灵贵族明争暗斗,这种热情开朗到发毛的感觉,他真是一辈子都没法适应。   穿过了热闹的市区,就进入了皇室的地盘,金光闪闪的皇宫就差在门上写着“劳资有钱”,镶嵌在墙壁门窗上的珠宝和铂金足以让外人眼花缭乱,大块大块的宝石原石经过细心打磨和拼接,代替了玻璃出现在了纯金的窗框之上,更别说雕刻着漂亮暗花的镀金圆顶和大门了。论奢华程度,恐怕教皇居住的盘石大殿也要甘拜下风。   这座奢靡的宫殿门户大开,仅从门口向内张望就能看到里面的珠光宝气,可门口别说护栏,连门卫的影子都看不见,皇宫的主人像是对于自己的富有毫无所觉,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利欲熏心。   天天守着夺人心魄的美丽精灵和无穷无尽的财富,也难怪之前的圣光教修士会迅速堕落。   伊莎贝拉领着瓦伦丁走进这座张开了坏抱的宫殿,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奢华装饰和悬挂在头顶的各色薄纱足以夺走任何人的注意力,然而这一切与站在宫殿门廊处的男子相比黯然失色。   此人有着融金般的微卷长发,半裸着上半身,金色的臂环点缀在了蜜色的肌肤上,制作考究的白色长袍被镶有红宝石的金色腰带束在身上,传统的白色长裤从衣服下罢处露出,露出了穿着凉鞋的双脚,然而最引人注目并不是他精致的行头,也不是俊美的容貌,而是那一双如碧空般澄澈的眼睛。   “好久不见了,我的孩子,”男人缓缓开口,脸上挂看柔和的笑意,连眼睛也跟着弯了弯,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年轻了几分,“记得上一次你来的时候,才刚刚到我的腰部,转眼间已经长这么大了。”   大概是一种地域特性,日精灵说话时总是带着独特的口音,他们对于卷舌音和翘舌音总是格外得心应手,哪怕就是普通的家长里短也能带出诱惑的韵味,轻而易举就能勾的听众心动不已。   单独面对一名日精灵的时候,人们难免会脸红心跳,可当你面对一城日精灵的时候,再听他们天生带着挑逗的语调,就只剩下窘迫一个感受了。   还有比感觉一座城的人都在挑逗你更羞耻的事吗?!   答案是还真有,那就是被一个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的人用慈爱的目光洗礼。   瓦伦丁的童年是在圣城的孤儿院度过的,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从来没有长辈表现过一丁点的关爱,迎来的只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和绝望,等到他心如铁石的现在,面对迟来的亲情,也只剩下为时过晚的尴尬了,哪怕是放出亲情信号的是他生理上的祖父。   没错,眼前这个仿佛20多岁小青年的日精灵,就是君临卡萨纳姆沙漠和如精灵王庭的瑟曼王。   瑟曼,在精灵语里寓意为“太阳”,这不是一个应该赋予男性的名字,但放到他身上又洽到好处。这名王者也确实像太阳一样照耀了日精灵三百多年。   撇开这些不谈,能够让这位真实年龄已经超过四百多岁的长者亲自迎接,不少人大概会激动的语无伦次,可借,他面对的是瓦伦丁。   “饭后溜弯别档路啊,老头子。”他不耐烦的瞥了瑟曼一眼。   “好、好无情……”   瑟曼王瞬间就被小孙子的冷酷态度冻裂了,头发都灰败了不少。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爷爷竟然这么冷淡……”   没有理会老头子的夸张演出,瓦伦丁直接把目标对准了一旁的伊莎贝拉,“好了,老头子我也看过了,什么时候去见皇太子殿下谈正事?”   “跟我谈啊!跟爷爷谈啊!”瑟曼王不满的抗议道。   在一旁憋笑的伊莎贝拉摊了摊手,表示自家老爹和二叔正带着其他兄弟姐妹在外巡视,现在皇城里能做主的确确实实只剩下这个烦人的老头儿了。   “别看爷爷这个样子,他可是被誉为一代传奇哦?”拍了拍堂弟的肩膀,伊莎贝拉送上了不算安慰的安慰。   “也只能这样了……”   瓦伦丁揉了揉太阳穴,他有这个反应并不是毫无缘由,近些年来,瑟曼王老顽童的性格逐渐展现,越活越像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交给了王储去做。   身为瑟曼王的长子,王储的办事风格相当稳健,可以说是跟跳脱的父亲完全相反,真要选择的话,一个会正经跟你讨论的人总比泪眼汪汪一副“祖父很受伤”的家伙要好很多。   起码不会想扭断他的脖子。   如今王储和其他皇族都在外面巡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在意料之内。   日精灵王庭的领土虽然遍布整个卡萨纳姆沙漠,却相当分散,如今被敌人整个围住,哪怕国家还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要说一点准备也不做,那日精灵早就在半位面漫长的争斗史里谢幕了。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三人也不继续浪费时间,在这座宫殿里,所有的琐事都由长着狼头的战争傀儡一手包办,轻轻一个命令下去,每棵树的枝桠都得到精心修剪的花园里就多出了三人份的软毯、靠垫 还有各类蔬果点心。   铸造了绿洲的暗河流经这里,伊莎贝拉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将双足浸泡在清凉的河水之中,偶尔有细小的鱼类亲吻她的脚趾,这些小鱼来自地底,应该是眼睛的部位被一层暗淡的薄膜代替,暗示着它已经舍弃了视力。   瑟曼王一马当先的坐到其中一堆软垫中,还热情的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对着瓦伦丁发出了邀请,“快来跟爷爷坐在一起!”   瓦伦丁对于他的邀请感到十分感动,然后毅然选择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伊莎贝拉瞧了瞧嫌弃的堂弟,又看了看挫败的祖父,不由得璞嗤一声笑了出来,“祖父真是的,堂弟脸皮薄,你就不会主动靠近吗?”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记死亡瞪视。   清楚自己继续撩拨估计会出引发流血冲突,第二皇女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擅自插嘴了。   排除了干扰因素,瓦伦丁几下脱下了自己布满沙土的外袍,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和传统长裤,他一直穿不惯沙漠的头巾,也只能用外袍自带的兜帽顶顶事了。   “那我就直接说正题了,”他随意的拍掉了身上粘着的沙粒,“我们都清楚,日精灵王庭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妙,前有三大中立国,后有自由联盟,侧面还有吉贝姆王国虎视耽耽,真是最糟糕的处境也不过如此了。”   “这并没有什么,”谈起了正事,瑟曼王终于恢复了点王者气度,他从盘子里拿了一颗椰枣,“三大中立国根本没有穿越沙漠的能力,自由联盟其实就是一盘散沙,吉贝姆的小娃娃们估计走路都会平地摔,要是指望他们能对我族造成威胁,也是够异想天开的了。”   “ …… 你早就知道了那位女士的谋划。”瓦伦丁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被看穿的瑟曼王立即倒在软垫里装死。“为什么?”青年的语气里透露出了几分玩味,“为什么你一直保持着沉默?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   “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小瓦伦丁?”闷闷的声音从垫子里传了出来,瑟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似乎正在咀嚼着椰枣,“预言到来的关键年份、来自远古的邪神重现、前所未有的两方对峙 …… 这正是预言正在逐渐成真的证明。”   他准确的将枣核吐到了一旁的备用盘子中,“没有人能够阴拦命运的到来,哪怕是我也不行。”   消化了一下对方所说的话,瓦伦丁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毛,“既然如此,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大概也是命运的一环?”   “教皇格里高利六世已经决定召集所有信仰国签订盟约,共同抵抗那位女士的侵袭,会议的时间被定为半个月后,地点则是在凯姆特帝国的国都。”   “啊? ? ”瑟曼王发出了不情愿的哀嚎。   “在时间到来之前努力冲出包围圈吧,祖父大人。” 第94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四步   “在时间到来之前努力冲出包围圈吧,祖父大人。”   瓦伦丁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意只是暗示瑟曼王摆脱如今被动的局面,不要再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真的为这个平和国度带来了一次灭顶之灾。   第一个发现不妥的是巡城的狼头侍卫,这些日精灵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战争傀儡不眠不休的护卫看整个王国,当察觉到绿洲周边出现了奇怪的黑影时,当即就敲响了塔楼上悬挂的大钟,洪亮的钟声传遍了王城的每一个角落,瞬间松散的氛围镀上了紧张的外衣。   “敌袭!敌袭!”   属于孩童的清亮声音在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玩耍的孩子们一边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边自发的传递起了消息。   皇宫里自然也听到了钟声,伊莎贝拉顾不得刚从河里出来的双脚会打湿鞋子,几步跳上了最近的屋檐,动作的迅捷的在屋顶上攀爬,直到圆顶的最上方才停了下来。   仗着皇宫的高度,她将整片绿洲都尽收眼底撇除熟悉的景色,围绕着绿洲的一圈黑色吸引了第二皇女的注意力。   来犯的敌人吗?   哪怕是以精灵的视力,也看不出这些密密麻麻的是什么东西。   沙漠里的动物吗?   这个规模未免太惊人了。   “瓦伦丁!瓦伦丁!”她喊了起来,“你上来帮我看看!”   就算在精灵三族中,暗精灵的视力也能拔得头筹,现在没有一个暗精灵可以拜托,有个混血儿也聊胜于无。   没有让她多等,青年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圆顶上,只见他右手搭凉棚档住碍事的阳光,眼睛微微眯起,出类拔萃的动态视力很决就捕捉到了黑影巨齿状的边缘,瞳孔微微放大,模糊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   高速震动的翅膀和节肢上长长的绒毛在视野里分毫毕现,丑陋的口器不断开合,仿佛有虫呜直接在耳畔响起。   瓦伦丁放下了右手,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左手食指敲击着衣摆,显然陷入了沉思。   “堂弟?”伊莎贝拉轻声唤他。   “……虫子,”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全部都是虫子,数量实在太多了,种类统计不出来,但起码有五六种。”   “不可能!”伊莎贝拉脱口而出,“沙漠里的昆虫在白天是不会行动的!”   话虽如此,她也明白瓦伦丁没必要耍自己,他说绿洲外面的是虫子,那就一定是虫子了,而这些虫子是为什么会反常的在白天大规模聚集,又为什么会围住日精灵王庭,就不得不引人想起了日精灵现阶段不得不面对的一位大人物──蛛后。   “……这也太快了!”她喃喃说道。   瓦伦丁不动声色的看了堂姐一眼,确实太快了,日精灵王庭位于沙漠中央,又被蛛后联盟团团围住,比起正在攻击吉贝姆王国的卡斯蒂利亚,他们所带来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偏偏,不该来的敌人就是这么来了,而且指挥官大概也是他的老熟人。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真面目,两人也不在房顶多逗留,麻利的跳下了屋檐,将得到的情报告诉了在宫殿里等待的瑟曼王。   “原来如此…… ”外表依然年轻的王者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色,他的手指缓缓划过桌面,依稀是某种特殊的轨迹,“看来那位女士比我想的更没有耐性。”   伊莎贝拉俏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祖父,父亲和二叔他们都在其他绿洲巡视……”   日精灵王庭是由无数个沙漠绿洲组成的,它们分散在沙漠各处,皇太子及其他王室成员此刻也正处于不同的领地,蛛后显然不会只针对皇宫,其他领地必然也遭遇了昆虫围城,这个巧合固然导致了王庭兵力分散,但也让各个属地都拥有了一战之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王城的王族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半,日精灵并不像自己的远亲暗精灵那样战斗欲望高涨,成年精灵都有不俗的实力,但也远远达不到卡斯蒂利亚全民皆兵的程度。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测试一下敌人的攻击力,可在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去撩拨劲敌显然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瑟曼王叹了口气,归拢一下因躺姿而略显凌乱的长袍,“伊莎贝拉,把所有的战争傀儡都放出来,让所有人都到皇宫门口集合,包括老人和孩子。”   伊莎贝拉虽然不明白祖父的用意,但还是决定依靠祖父的吩咐行事。   目送看孙女窈窕的身影远去,瑟曼王将目光凝聚在了一言不发的孙子身上,面对外敌来袭的压力,他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只是平白的多出了岁月的波澜。   “以下是厚颤无耻的要求,”他平静的说道,“我知道突围离开对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日精灵王庭从未养育过你,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来协助我们应对劫难,甚至我们的死亡对于你才是一件好事,但是瓦伦丁啊,请你听一听我这个老糊涂的话。”   “不听。”瓦伦丁冷酷的浇灭了空气中开始弥慢的煽情气氛。   瑟曼王大吃一惊,也不顾上维持深沉的态度了,“为什么?!”   瓦伦丁冷笑道:“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你能说什么,就不要说出来恶心我了。”   于是四百岁的王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嘴里还嘟嚷着“好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然后他就被过分的孙子拎看后衣领往宫殿门口拖,在身体受到虐待的同时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心灵打击。   “既然你也清楚自己死了对我才好,就不能干干脆脆的去死吗?”   “冷酷!好冷酷!”瑟曼王发出了哀嚎。   然后他就被瓦伦丁扔到了宫殿门口,伊莎贝拉的效率很高,此刻已经有日精灵陆陆续续的拖家带口等在那里了,为了不影响自己在民众心中的高大形象,瑟曼王连忙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蹭上灰尘的衣物,恢复了威严的王者模样。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还要去会一会一个重要人物呢。”   瓦伦丁留下这一句话就大步走出了皇宫,逆着人流向城外走去,周围劝阻的声音不绝于耳,被他统统抛诸脑后。   很快,他就走到了城墙脚下,尽忠职守的狼头护卫汇集在这里,一旦对面发起攻击,他们将会是第一道防线。   或许是瑟曼王和伊莎贝拉特意下过命令,这些战争傀儡对于瓦伦丁的到来视若无睹,一点也没有进城时的警惕和关注。   两三下翻过结实的城墙,金发修士稳稳地落在了沙地上,生机盎然的绿洲和死寂的沙漠在此被一分为二,瓦伦丁谨慎的没有冒然上前,而是沿看城墙走了起来。   城墙的位置自然比皇宫处距离昆虫大军近多了,方才观察的时候没有参照物是不觉得,此刻一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虫子个头大的吓人,最小的也有足足一人高,这在干旱炎热的沙漠里可谓是罕见至极。   这些虫子全部都是由外力催生的,这点毋庸置疑。   觉得观察的差不多了,瓦伦丁停下了脚步,掏出了藏在外袍里的深渊之火,单手拉开了保险拴,听着风声捎带的细微动静,抬手准确的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后方。   手枪传来抵住硬物的触感,虽然下一秒就落空,然而他依然准确的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上前一步,再转身,这一次,枪口抵住了来人的脑袋。   “啪!啪!啪!”   致命点暴露在枪口下的女子不慌不忙的鼓起了掌,随着手臂的动作,呼之欲出的丰满前胸也跟着微微颤动。   “真不愧是首领,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小觑。”   “…… 妲诺丝,决决瓦伦丁皱起了眉头,身体没有丝毫放松,“你现在应该呆在卡斯蒂利亚。”   “很显然,我没有听您的吩咐,”妖艳的巫蛊师舔了舔嘴后,“回去继续当一条向教廷摆尾巴的狗?很遗憾,我找到更有意思的事清了。”   瓦伦丁握看深渊之火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妲诺丝的头部几乎要向后仰了。   “艾伯特呢?”他问道。   “那个老家伙半路察觉不对就带着他的大章鱼跑了,”妲诺丝不屑的撇了撇嘴,“明明好不容易才到达的自由联盟呢。”   “你背叛了圣光教呢,妲诺丝。”瓦伦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你就开枪送我这个叛徒下地狱吧,首领,”女子毫不在意的一甩长卷发,“哦,我忘了,你不敢在这里开枪,怕惊扰到我的小宝贝儿们。”   她说的没错,这就是瓦伦丁跟她啰嗦到现在的原因。   看穿了这一点,妲诺丝顶着枪微微向前俯身,脸上带看迷醉的笑菩,“我真激动呢,首领,只有在这种时候,你的眼里才会只有我呢。” 第95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五步   “一直看着你做什么?看看你脸上到底有多少雀斑吗?”面对妲诺丝暧昧的言语,瓦伦丁嗤笑一声,“我估计你也根本不想被我关注吧?你日复一日的故意摆出勾引的架势,不就是为了让我厌烦吗?”   “真是过分的男人,”妲诺丝微笑道,“净说一些伤女孩心的话。”   “这确实是我的不对,”瓦伦丁顺着她说了下去,“可是那也得是活着的女孩,死去的就别给自己加戏了吧?”   妲诺丝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随着这句话褪了个干干净净,哪怕她掩饰的很好,依然能从眼角摸索出震惊的痕迹,二人周围的气氛不知不觉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意味着这名数一数二的巫蛊师终于认真了起来。   “干嘛要这么惊讶?”轻飘飘的语调像是在呢喃着爱语,瓦伦丁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对你私下的那些小动作一无所知吧?”   妲诺丝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黑压压一片的蛊虫们开始了不安的躁动,见状,金发修士也是眉头一挑,他不看痕迹的用余光扫过蠢蠢欲动的虫子们,口头上依然轻桃,“看来我是说中了。”   面对来自于顶头上司的挑衅,亚麻色长发的美人破天荒的皱起了眉头,她一挥手安抚住了逐渐开始移动的昆虫大军,目光却没有片刻离开青年那张神赐一般的脸蛋。   “你在拖延时间,”半晌,她才迟疑着开口,“为什么?你竟然在帮那群日精灵争取时间?”   她的疑惑得到了青年爽决的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妲诺丝,老是用刻板印象去看人可不好。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我听说活死人的世界是停滞的,无论是感情、观点还是理想都停留在了死亡的那一刻,哪怕你是我见过最像活人的活死人,也摆脱不了这个桎梏吧?”   霎时间,巫蛊师的脸色就变了, 她音调微微升高,语气里有看掩饰不住的厌恶,“我不是活死人,别把我跟格蕾丝那个蠢货相提并论。”   “好好好,别激动,”瓦伦丁完全没有诚意的敷衍道,“别随意浪费你这张美艳的脸啊,趁它现在拥有的还是雀斑而不是尸斑。”   他耸了耸肩,将深渊之火从巫蛊师的额头上撤了下来,之前过于用力的动作让女子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枪口印,但跟普通人身上会留下的一圈淡红色不同,妲诺丝的额头印记上有看深红色的淤痕,那些血红逐渐透出白哲的皮肤,还在向周围扩散。   妲诺丝伸出右手,顺着男人的目光抚向自己的额头,他用手指描绘看枪口印,此刻淤血已经浸透了皮肤,甚至有些渗出来了,带来了一片湿濡的触感,他脸上仍旧面无表情,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   瓦伦丁轻轻的点了点她额头上的伤口,“你看,这幅身躯正在逐渐死去。”   隐藏在双眼里的黑色魔法阵一闪而现,在他看来,妲诺丝固守的这幅身躯已经走到了强弩之末,生机已经溃散开来,宛如一个将死的老人。   “你在逐渐的转变为你最瞧不起的活死人,不论你愿不愿意。”   收回自己的右手,美艳的巫蛊师没有继续狡辩,她像是一续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疲悄悄爬上了曾经充满了光彩的眉眼,“……我反抗了这么久,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吗?”   “我听别人提起过,巫蛊术是极度依赖血脉和天赋的禁术,虽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力,但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副作用,”瓦伦丁轻声说道,“如果有一人被施展了巫蛊术,术法将不可抑制的蔓延到最近的血亲身上,这也是巫蛊师大都隐姓埋名的原因。”   “据我所知,现存的巫蛊师中,只有一位将自己转化为了活死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妲诺丝啊妲诺丝,看在我们共事了不少年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锡安会的那位女巫是什么关系?”   “我和女巫……?”妲诺丝抚摸着额头的手下移,变成了轻抚自己的脸庞,然后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和她拥有着最深的羁绊,比血脉还亲密的关系,灵魂上无法割舍的联系……偏偏是!偏偏是跟那个蠢货!”   她的尾音带看皎牙切齿的愤恨。   “你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瓦伦丁实事求是的说道,“我是指她真正的长相。”   “那是当然,”巫蛊师又,“咯咯”笑了起来,“因为这副身躯既不是他的长辈也不是她的姐妹,只不过我抢来的躯壳罢了。”   “那么你是谁呢?”他耐心的问。   “我?”女子的眼神迷离了一瞬,又在下一秒变得无比清醒,“我就是她。异端窜判局的巫蛊师就是锡安会的女巫,妲诺丝就是格蕾丝。”   瓦伦丁垂下了眼眸,遮盖住了脑海里的千头万绪,眼前的女人自然不会是格蕾丝假扮的这样简单,不管是发现身体即将死去引发的自暴自弃,还是有其他的图谋,显然她正在揭露一个隐藏至深的秘密,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格蕾丝·阿克辛,从小诞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凯姆特贵族家庭,若是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她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六分之一的精灵血统,与她父方纯正的凯姆特血统相比,这点混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偏偏就是这点只能让她看起来漂亮几分的血统,毁掉了她的一生。”   像是对于久站感到了疲惫,妲诺丝扶看城墙漫慢坐到地上,同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侵蚀着她的身体,飘散的生命力几乎可以化为实质,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鲜明的感受到,她正在被生者的世界所遗弃。   “格蕾丝听母亲说过,精灵一生中会有一个命定之人,就像是所有浪慢故事里讲的那样,他们会一见钟情,终生守护着至死不渝的爱,就像是每一个妙龄少女一样,她对于母亲的故事心驰神往,并热烈期盼着体内微薄的精灵血统能为自己带来这样一场奇迹。”   “只不过是促进生育的机制罢了,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上床的冲动,真是美化的令人恶心。”瓦伦丁低声嘲讽。   妲诺丝没有理会瓦伦丁的煞风景,陷入了回忆之中,“然而幸福的生活急转直下,她的父亲突然与母亲离婚,接受了圣光教的教职,母亲积郁成疾,她的时间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呆在凯姆特帝国陪母亲,一半跟在父亲身后,为他扮演着完美小姐,生活的破灭加剧了她对命定之人的渴望,好像遇到一个白马王子就能脱离苦海一样。”   瓦伦丁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真的发生了,”妲诺丝对着他恶意一笑,“她微薄的精灵血统为她带来了一场期盼已久的神迹,但她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恶魔的戏耍呢?”   “如果你想要借此批判我的话,就算了吧。”金发修士看着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沙地上的女子,俊美的脸上毫无愧疚的痕迹。   “批判你?”巫蛊师被逗笑了,“不不不,我的首领大人,争权夺利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谁天真谁遭殃,更何况格蕾丝·阿克辛这个女人绝对当不得一句“无辜”的评价。”   “那个女人是披看圣女外衣的婊子,被嫉妒和虚荣心驱使,背地里做了无数的恶行,若不是有这些积怨在先,你对她发难的时候又怎么会那么顺利?最后落个被捆上火刑架的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妲诺丝的胸膛剧烈起伏,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完全不值得同情的女人身上,诞生了我。”   “预言家为了更好控制住格蕾丝这枚棋子,将她性格中的理智部分全部刨除,只留下了求而不得的绝望和被背叛的恨意,可以说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番作为,才缔造了我。”   “格里姆这家伙,竟然分裂了格蕾丝……”瓦伦丁喃喃说道。   “真正的格蕾丝变成了活死人,成为了锡安会的女巫,而我呢,作为被遗弃的部分四处飘荡,抢夺了一名奄奄一息被丢弃在荒野的女人的肉体,作为妲诺丝重新出现在这个世间。”   说到这里,巫蛊师发出了几声干笑,“格蕾丝学会了巫蛊术,所以我也会巫蛊术,她加入了锡安会,为了割裂跟她之前的关系,我跑去给你当手下,我以为我获得了自由,但其实是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获得了自由。”   她灰败的脸上弥慢着难以遮掩的不甘与丧气,“我或许是恨着你的,但我其实更恨她,兜兜转转了这些年,我以为我是妲诺丝,最后却只能做回格蕾丝,还成为给别人探路的一条狗。”   亚麻色的长发失去了以往的光泽,晶莹的皮肤变成了暗淡的灰色,这都是身体逐渐死去的证明,他看了看自己不再白嫩的双手,发出了低声的嘲笑:“真难看啊,简直是太难看了。”   瓦伦丁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违抗他们的命令,越是抵抗,他们就越会加快同化你的速度。不如假意归顺,说不定还能保存自我,毕竟你的巫蛊术可比格蕾丝好多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妲诺丝嘲弄的摆了摆手,“于是我在见到蛛后以后就乖乖的去了自由联盟与他们会合,也乖乖的搞出这么一堆恶心玩意儿来围堵日精灵王庭,但在方纔,我看到你出现,突然就醒过来了。”   “比起寄希望于苟延残喘,我更无法忍受被你看到摇尾乞怜的可憎模样啊,瓦伦丁,”她费力的耸了耸肩,没有按照计划进攻王城, 还跟仇人啰嗦了这么久,这些称得上“忤逆”的行为刺激到了蛛后留在她体内的印记,催发她向格蕾丝更一步靠近,于是她对着青年笑了,“喂,首领,看在我兢兢业业的帮你干了三年活的份上,最后再帮我这个麻烦下属一把如何?”   “好啊,”瓦伦丁欣然应允,他弯下腰,把深渊之火重新抵上了女子的额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你只有一次机会,抓住它。”   妲诺丝微微点头,露出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魅惑笑吝。   “再见,妲诺丝审判官。”   “再见,负心汉。”   然后便是扳机扣动,伴随看枪响,女子的头颅被子弹贯穿,在土黄色的墙面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枪声如预料的一般惊动了一旁的蛊虫大军,没有了妲诺丝的压制,这些庞然大物们挥舞着大鳌就向王城冲了过去,与蓄势待发的战争傀儡撞在了一起,厮杀声在霎时间响彻荒漠的天空。   瓦伦丁站起身来,妲诺丝的尸体毫无生气的依靠在墙根,周围的蛊虫与狼头人厮杀到一处,没有发觉角落里的二人,他收起了手里的枪,避开了飞溅的虫肢,两三下翻回了墙内。   妲诺丝的到来为他提供了许多信息,其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她和格蕾丝的隐秘关系,而是锡安会投靠了蛛后这个惊人事实。   他心里很清楚,格里姆也好,格蕾丝也好,无论平日里打着怎么样的小算盘,在这种大事上却半点都不敢乱来,从他们特意启动妲诺丝这个旁人绝对不会联想到锡安会的面孔就可以想象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偏偏他身为锡安会的小丑,对此却一无所知,不光是他,克里斯钦八成也被蒙在了鼓里。   很好,这很奥古斯都,真是去他大爷的。   熟悉的憋闷感让瓦伦丁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在结盟典礼即将举行的这当口倒向了蛛后那个疯婆子,这显然就是他们那位天选者的老把戏──一次心血来潮下的独断专行。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下奔向皇宫的速度。   瓦伦丁很了解奥古斯都,这是一个不屑于去隐瞒自己真实意图的疯子,因为被神赐予了不死,他才痴迷于寻求生死一线间的刺激和乐趣,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故意隐瞒了自己背叛圣光教的事实,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在盟约大会上,他会找到更大的乐子。 第96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六步   奥古斯都到底想要干什么?   前往皇宫的这一路上,瓦伦丁一直在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此时城内的日精灵基本都汇聚到了皇宫门口,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他思考。   之前在妲诺丝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他被突如其来的事态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以为锡安会投入了蛛后的怀抱,等到现在仔细一想,就品出了不对来。   重新将脑海里的信息打散,撕裂信息之间的联系,他要跳出思维定式,而第一步就是把奥古斯都那个神经病和锡安会切割开。   锡安会,这个隐藏在圣光教内部,不断蚕食鲸吞的秘密结社,并非只是几个人的小打小闹,而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庞大势力,虽然天选者计划的失控让它遭受了来自内部的重创,但它真正的根基却隐藏在深深的水下,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没有人知道锡安会究竟有多少人,也没有人敢夸口说自己认得这里的每个人,传统而谨慎的单线接触保证了最大的隐秘性,也成功让这个组织逃过了无数次磨难,而在过去的无数年里,真正领导这只凶兽的并不是经由推举选出的会长,而是足足由二十名资深成员组成的长老会。   从古至今,能够名列锡安会长老会名单的,无不是精明强干之辈。   可在经历了阿列克谢锒档入狱、阿克辛失势、莱茵哈特蛛化之后,这一代的长老会逐渐式微,以至于被奥古斯都夺权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群老狐狸就沉寂了下去,他们只是在黑暗里窥视着、等待着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除开这些现实因素,挡在锡安会与蛛后之间的则是一道名为“信仰”的天堑。   作为寄生在圣光教上的一枚毒瘤,锡安会的所有成员都着一个共同的身份──圣光追随者,圣光教利用扩大信徒规模来统治世界,将半位面所有种族都囊括其中,而锡安会却固执的认为圣光是凯姆特人的守护神,唯有身为原住民的凯姆特人才能成为圣光的代言人,他们和正统教廷的差异仅仅在于对教义的解释,而不是对信仰的质疑。   无论虔诚与否,对圣光的绝对忠诚是锡安会成员最起码的要求,哪怕是瓦伦丁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弃信仰,实际上,在教廷内部甚至流传着“唯有狂信徒才能踏足锡安会”的说法。   若是锡安会投靠了蛛后,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大概只是这个神秘地下组织又一次疯狂之举,可在教廷内部,足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说不定会动摇其根基,能够动摇圣光教这棵盘很错节的巨树,其背后的复杂利益关系已经到了难以厘清的地步。   但实际上,这些并不会发生,瓦伦丁知道信仰在奥古斯都眼里大概就是一件无聊事,但在这个被信仰统治的半位面,哪怕是无解如奥古斯都也不得不遵守既定的游戏规则。   凯姆特人天生就对圣光有着远超其他种族的亲和力,在他们占据主导地位的国度里,比起王权和血统,信仰才是统治的根基。   如若不是就算下了命令也没人听,瓦伦丁估计奥古斯都早就命令大军踏平圣城了。   凯姆特帝国尚且如此,更别说狂信徒扎堆的锡安会了,只要有人梢微冒出一点叛教的苗头,都能被周围的那群圣光至上的疯子撕成碎片。   再说了,若是真的整个锡安会都站到了圣光的对立面,以奥古斯都不怕张扬的性格,无论是小丑还是瘟疫医生都是比妲诺丝更合适的袭城人选,然而现实则是他隐瞒着另外两名核心人员,派出了表面上和锡安会毫无关系的妲诺丝来掩盖自己的真正意图。   由此可见,叛变到蛛后阵营的并不是锡安会,而是奥古斯都本人,预言家格里姆和女巫格蕾丝都是这个家伙的帮凶。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前的疑惑都迎刃而解,只是一想到这位无法无天的大爷把目标瞄准了盟约大会,瓦伦丁的额角就隐隐发痛。   然而日精灵王庭如今的处境并不允许他停下来深思,失去了指挥官的昆虫大军并没有失去目标,反而彻底进入了失控状态,论单体战斗力,它们确实不如战争傀儡,但凭借着庞大的数量,狼头人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将它们阻拦在城墙外面,随着双方不断地消耗,这种僵持的局面势必会被打破,而且并不会向着对日精灵有利的方向发展。   瓦伦丁叹了口气,在独自一人的角落里,双手摀住脸,第一次放任疲惫之色爬上了眉宇。   从扶持辛西娅登上王位至今,暗杀、诅咒、构陷、邪神、私刑、背叛,他的神经从来没有一刻放松,也得不到半刻的喘息之机。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不能示弱,不能放松,不能心软,不能被敌人抓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因为他的敌人绝对不会对他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刑罚的疤痕,再过几日,这些痕迹就会消失无踪,回到还未经受过锥心之痛的样子,就像他方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得力部下,过不了多久,就不会有多少人记得那名女子的存在。   妲诺丝的死亡在湍急的漩涡里惊不起半分涟漪,而他不想要成为第二个妲诺丝。   放任自己在原地呆了三分钟,瓦伦丁整理了一下因翻墙而略显凌乱的衣物,收敛起了情绪,瞧准了方向,迅速向皇宫奔跑了起来。   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居民区到皇宫的这段距离转瞬即逝,等到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瑟曼王和伊莎贝拉面前时,为老不尊的日精灵王大人已经是了“哭给你看”的状态了。   “感谢圣光,你可算是回来了。”伊莎贝拉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一个好消息,”瓦伦丁越过了她,扫视了周围的人群,又补充了下半句,“……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第二皇女大人显然没有选择恐惧症。   “好消息是我已经杀死了对方的指挥官,现在那群大虫子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它们都是用巫蛊催生出来的产物,基本没什么智商,哪怕是最弱智的计策也会乖乖上当。”   “嗯……那坏的呢?”伊莎贝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催生它们的力量来自于蛛后,”想到了邮轮上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瓦伦丁不着痕迹的微微皱眉,“蛛后的力量感染性非常强,它们会同化自己的猎物,将之转化为自己的同伴,一旦蛛化开始,这个进程就不可逆转了。”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啊。”伊莎贝拉苦笑道。   精灵的生育率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低,日精灵一族在沙漠里繁衍生息了几千年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可现在聚集在王城里的也只有数百人而已,这里面固然有一部分卫队被其他皇族带走的原因,但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日精灵的数量本就不容乐观。   与生育率成反比的则是精灵惊人的战斗力,或者说,正是因为成年个体的强大,他们才会如此难以繁衍,毕竟大自然总是公平的。   “不能让他们进城!”   在听到了瓦伦丁带来的消息之后,瑟曼王立即就做出了决断,此时的他终于摆出了王者的架势,半点看不出之前的赖皮模样。   “拿出所有的战争傀儡,我们必须将那些恶心的节肢动物阻拦在城外,我不能让自己的子民变成那位女士的提线木偶。”   “伊莎贝拉,把所有的男性都召集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出一道紧急的防护墙,将内城保护起来,万一战争傀儡无法消灭所有的敌人,让敌人冲进了王城,这道墙就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有条不紊的嘱咐了孙女几句,瑟曼王又把目光转到了孙子身上。   “瓦伦丁,你跟我来。”   或许是一向没有正形的日精灵王陡然严肃起来的缘故,瓦伦丁这一次没有再断然拒绝,而是跟着瑟曼王走进了皇宫的大殿。   “照这个趋势下去,城墙被攻破不过是早晚的事清,但是不要紧,我的孩子,祖父我可不是一个没有底牌还能睡的香的傻瓜。”   嘴里絮叨着,年长的日精灵站在了整个皇宫的中央,他舒展双臂,身体原本就带着的淡淡光芒在瞬间变得灼目,照亮了整个宫殿,墙壁和地面上隐藏的魔法纹路被一条条激活,一道道光束在空中连接,将瑟曼王层层包裹。   沐浴在魔法阵发出的光芒里,瓦伦丁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温暖舒适,一半却痛苦不堪,他不禁抬手揪住了衣领。   “……这是什么?”他吃力的问道。   “这是封印,我的孩子,”瑟曼王慈祥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明明半位面有那么多适宜的森林和平原,为什么我日精灵一族却偏偏选择了在这片荒漠里扎根?”   “在距今两千多年前,初代教皇找上了当时的日精灵王,他以圣光的认可为交换,让我一族为他世世代代镇守这道封印。”   “圣光……的认可?”   面对瓦伦丁的疑惑,瑟昌王狡黠的笑了,“你也感受到了吧?你体内的日精灵血统被圣光所接受,暗精灵血统却遭到了排斤,这便是初代教皇赐予的认可。”   日精灵对圣光的亲和力竟然是初代教皇的杰作?   瓦伦丁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了起来,日精灵是这样,那其他亲近圣光的种族呢?   可惜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更加猛烈的圣光从瑟曼王身上散发了出来,彻骨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   “初代教皇告诉日精灵王,这里原本封印着一位不得了的女性,日精灵一族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激活这道封印。”   瑟曼王柔和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金发修士的耳朵。   “现在,恐怕就是所谓‘适当’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修建……一防护墙……只不过是…支开其他人的把戏……”疼痛让瓦伦丁的话语变的支离破碎,“但……为什么……让我…… ”   “你这个逞强的性格还真像巴特勒,”瑟曼王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瓦伦丁,你是我所有孙子辈里相处时间最短的一个,我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了,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任性的让小孙子陪一会儿又怎么了?”   他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被越来越浓烈的圣光几乎压趴的青年闻言猛的抬起头,炫目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视线,仅仅只能看到魔法阵中心的模糊人影。   “我和你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可笑的是,直到你主动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他遇到了命定之人还挖掉了自己的眼睛,当父亲当到这个地步,我也算是独一份儿了吧?”   瑟曼王自嘲的声音依然平稳,只是听上去虚弱了不少。   别妄自菲薄,比起巴勒特你还差的远呢。   瓦伦丁苦中作乐的想到,只是他忍住呼痛的欲望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巴勒特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这个当父亲的只能安静的放开手……但对于你,我还是想要拉一把。”   日精灵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   “……人啊,如果只会索取和掠夺,最终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听着,爷爷要告诉你一个我用一生总结出来的小窍诀……”   “去爱上一个人吧……我的孙子……太过热烈的爱会很决就会燃烧殆尽,所以你要当一个吝置的守财奴,每次只施舍一点点……让它成为你的护身符,让你在最漆黑的夜里也不会迷路……为自己划……一根火柴…………”   瑟曼王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完,随着他的尾音飘散在风中,冲天的光往拔地而起,冲破了屋顶的阻拦,直指绿洲的上空。   瓦伦丁无力的躺在皇宫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白茫茫的四周,突然很想笑,眼眶却有些泛红。   “………真是…蠢爆了。” 第97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七步   日精灵王庭弄出的大动静惊动了整个半位面,直指苍穹的光柱足足存在了一天一夜才逐渐消散,紧接着就是卡萨纳姆沙漠被完全封闭,据目击者所说,整片沙漠都像是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盖住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在沙漠的边绿徘徊。   作为唯一一个深入蛛后联盟腹地的亲圣光国家,日精灵王庭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蛛后和圣光教两方所有人的注意力,卡萨纳姆沙漠的异变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夜之间,人人自危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拚命伸长了手试图打探出日精灵王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当口,教廷的结盟邀请函就如约出现在了诸位国王的办公桌上。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接到这玩意儿。”   辛西娅白哲纤细的手指与信封上鲜红的火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将其举高,灿烂的阳光打在洁白的信封上,透出了信纸清晰的轮廓。稀罕够了,她把信函重新扔回了桌面上,等待在一旁的娜塔莎利落的拿起裁纸刀打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洒有金粉的纸张,上面被人用夸张的花体写着“邀请函”三个大字。   娜塔莎拿起邀请函,先不去看它的内容,反而放到鼻下一闻,“圣城特有的顶级松木香,唯有教皇办公室才用的起。”   “好消息,起码这不是哪个家伙粗制滥造的结果。”辛西娅靠在了椅背上,俏皮的眨了眨眼。   从容的展开了信纸,娜塔莎把邀请函的内容念了出来   “亲爱的辛西娅,神圣的教典告诉我们,在遥远的过去,圣光与恶魔之间爆发了一场几乎要毁灭天地的战争,虽然最后圣光取得了胜利,将邪恶的妖魔镇压,但恶魔的气息在战斗中融入了天地间,以至于生灵生下来就沾染了各种恶念,而我们这些圣光追随者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生灵与生俱来的善良和正义,让他们免于被傲慢、嫉妒、贪婪、怠惰、暴怒、色欲、暴食等恶念所害。”   “我是一个无能的人,却偏偏在侥幸下担起了统领圣光教的重任。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会担忧, 担忧自己仍有力所不逮的地方,担忧自己无法胜任信徒精神之父的殊荣。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了解自己的不足,担忧也愈来愈重,却只能堆积在心底,唯有在向圣光祷告时才得以稍缓。”   “初代教皇曾言,当人们沉溺于恶行之时,便是恶魔解封之时。如今,沉睡已久的邪神再次兴风作浪,或许就是圣光对我失职的警示,我的心中半是惭愧,半是不安。然而,无论我如何痛苦自责,邪恶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在这里,我谨代表圣光,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盼望尊驾能够如期前往凯姆特帝国与吾等一聚,共同商讨应对邪恶之策。”   “您虔诚的朋友格里高利六世,于公历2398年9月15日字。”   长长的一段话让侍女长口干舌燥不说,还成功的让女王那双漂亮的红色大眼睛变成了蚊香状,辛西娅无力的瘫坐在座位上,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明明就是一个简单的邀请函,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字啊……”   娜塔莎没有作声,反而是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看样子教皇冕下还是挺喜欢你的嘛,”埃梅特轻松地从侍女长手中抽走了邀请函,随意的瞥了几眼,“哇哦,就连给凯姆特之王奥古斯都的那封信都没有给你的长,这可真是天大的盛宠啊,辛西娅一世陛下。”   “那我是不是还要自备皮鞭恭迎教皇冕下驾临啊,”辛西娅一脸生无可恋的吐了句槽,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多瞥了几眼身旁的木精灵,“你倒是回复的很决嘛,明明……”   “明明刚看到光柱的时候摆出了一副快要疯掉的样子?”   埃梅特把她的后半句接了下来,他今日少见的没有从丰富的女装收藏里挑一件穿来卖弄,反而老老实实的身着异端亩判局统一的黑色制服,衣领上还别看一朵白色的精致绢花,对于从来没看过他穿修士服的辛西娅而言倒是有些新鲜。   “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辛西娅陛下,”木精灵轻声说道,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胸前的白花,“我的年龄是您的五六倍,比起人生刚刚开始的您,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但我恐怕永远也无法习惯这种感觉。”   辛西娅看着他,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因为教皇的邀请函,刚刚结束了与侏儒之间战争的卡斯蒂利亚又沸腾了起来,除了依然停留在吉贝姆王国稳定形势的爱德华,几乎所有贵族都在女王面前刷了一下存在感,这些无聊的家伙里也包括偷偷从圣城溜回国的克里斯钦。   “英明的修士大人们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他本人是这么解释自己顺利脱身的原因,至于这满嘴的胡说八道到底有多少人信以为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说这话的时候,克里斯钦双腿交迭放在桌子上,拉出了修长的腿型,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   而作为桌子的主人,辛西娅捏着羽毛笔,面色铁青的忍受着正对着自己的鞋底批改公文。   自从他和瓦伦丁摊了牌,就懒得在辛西娅面前继续装模作样了。   “那位女士下了一步好棋, 一口气拉走了半位面几近一半的势力,这样就算强大如圣光教,也不得不依仗俗世的力量来与她对抗。”   他说着,咬了一口苹果。   “半位面有两千年没有象样的战争了,圣战横扫大陆变成了只能在教典里才能看到的历史,再锋利的武器经历了如此久的沉寂都会生锈,更何况圣殿骑士团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人?”   “格里高利六世虽然已经老糊涂了,但是在这件事上却相当清醒,所以他发起了联盟,把结盟地点选在教廷最忠诚的盟友凯姆特帝国,既规避了风险又成功的向其示好,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能安心。”   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辛西娅开始专心聆听起了克里斯钦的自言自语。   “好在初代教皇是一个好家长,他老人家在两千年前就预见了后世继承人的无能,为他们备下了一把不会生锈的尖刀,这也是格里高利六世特意命那个娘娘腔向你提前透露口风,而不是让你跟其他国王一样只得到一封冷冰冰的邀请函的原因。”   这把尖刀自然指的是曾经为初代教皇出生入死的暗精灵。   “埃梅特不是娘娘腔,他是个有男子气概的女装癖。”辛西娅为救命恩人辩解了一句。   “是这样吗?那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辛西娅并不喜欢克里斯钦嘲弄的态度,可只要一想到他和瓦伦丁的关系,又顿时有些挫败起来。   振作一点,辛西娅!   她给自己鼓气。   对方可是娜塔莎的哥哥,看不惯她这个“负心汉”再正常不过了。反正她又不是圣光之海,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骛。   像是没有察觉到女王心态的变化,侯爵长子将苹果核准确的丢进了摆在地上的废纸篓里,从前胸的口袋里抽出了手帕,开始擦拭淌到手指上的果汁。   “格里高利六世已经将他那根毛绒绒的老腿摆在了您面前,正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陛下扑上去舔,那么到底要不要把脸埋进他恶心的腿毛里,就全看陛下您自己的了。”   将手帕重新迭好放回口袋,克里斯钦把腿从桌面上收了回来,随手摆正坐过的椅子,正了正衣领又恢复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怎么样?足够一小时了吗?”他面露殷勤的笑容,嘴里吐露的语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老头子真是得了失心疯,非要让我在这里呆满规定的时间,干脆把我打晕得了。”   求你快走好吗!   眼巴巴望着怀表指针的辛西娅也是一脸的崩溃,强迫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亲密交谈完全就是对灵魂和演技的拷问,她还是个小可爱,别让她踏入互相折磨的大人世界!   于是就在二人期盼的目光里,秒针转过了最后一格,只听轻微的“卡吧”一声,分针与时针重合,时间到了!   “呼……”   克里斯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麻利的拿起了一旁的礼帽戴在了头上,拿起支在书桌旁的手杖,脸上也挂好了洽到好处的礼貌笑容。   “令人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的陛下,”他用甜蜜的声音说着没人信的鬼话,“虽然感到非常不舍,但我不得不前去陪伴其他寂寞的贵族小姐了,我相信陛下一定很能理解我急切的心情。”   “圣光啊,一想到有人会因为莫洛文卿的缺席而憔悴,我的内心就止不住涌上一阵阵愧疚,”辛西娅配合的展露了浮夸的演技,“请您务必为这些可怜可爱的人驱赶无法排解的寂寞。”   心照不宣的互相恶心了一番,辛西娅微笑着目送克里斯钦轻快的飘出书房的门口,然后极度没有淑女仪态的做了个鬼脸。   她扔开了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想象着自己英明神武的统一半位面以后,莫洛文侯爵想起今时今日的举动,会如何的悔不当初、老泪纵横,内心就感到一阵舒畅。   自娱自乐了一阵子,她才慢吞吞的回到座位上,克里斯钦这个家伙确实很讨人厌,可他说的却并不无道理。   这一次的凯姆特帝国之行是暗精灵摆脱现在尴尬地位的绝好时机,然而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抓住机会,就要面对与机会同等的风险,残酷却也公平。   “卡斯蒂利亚人一生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她轻声重复着记忆里母亲的嘱咐。   “你就是天命之子。”   这是表哥坚定的话语。   不久以后,在半位面最强大国家的国都里,世界的历史将会随着盟约的建立翻开新的篇章,而在遥远的北方,蛛后手下的战士们正在蠢蠢欲动。   前所未有的危机,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我看到了。”   辛西娅闭上了眼睛,认真的告诉自己。   “我会抓住它。” 第98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八步   既然下定了决心,所有的拖延和犹豫就成了不必要的累赘,辛西娅干脆的召开了议事会,几个互相撕的死去活来的大老爷们再次齐聚一堂,让她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好在,没有了爱德华的出席,打倒其他贵族老爷的难度就直线下降,毕竟按照六个人两两捉对厮杀的套路来看,负责跟她相爱相杀的罗瑟尔伯爵出差了,没有对手的女王自然轮空,就能高高在上的观赏其他人互相伤害了。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甜了。   围绕着帝王展开一系列明争暗斗才是卡斯蒂利亚贵族们的正确取乐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陛下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许久没有登场机会的莫洛文侯爵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自此一去,路途遥远不说还危机四伏,既然罗瑟尔伯爵出征在外,我提议由我的长子克里斯钦护   送陛下前往凯姆特帝国”   “哦,得了吧,一个花花公子能够做什么?勾引对方的女战士吗?”打扮的像一个儒雅绅士的弗里恩伯爵转着自己的礼帽,向老对手发出了尖酸的讽刺,“如果陛下真的需要一个护送的人选,我的子侄辈们随时整装待发。”   此言一出,原本悠闲摇着扇子的凯瑟琳夫人立马就翻了脸,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食指直指自己的老情人,“我警告你,弗里恩,让你家那些不安好心的小免崽子们离我女儿远一点”   她转脸又对着莫洛文侯爵呸了一口:“还有你,莫洛文!你儿子的情人都可以绕半位面的版图一圈了,臭不要脸!”   辛西娅一脸震撼的膜拜着自家老妈惊人的战斗力,同样进入高山仰止状态的还有一直以来的议会小透明──洛克子爵。   说起来,作为整个卡斯蒂利亚公认的老好人,洛克子爵也算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小贵族推举出的绝对核心,凭借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在大贵族间也拥有着良好口碑,光从莫洛文侯爵当时会选择他当娜塔莎的舞伴就可见一斑。   找遍全卡斯蒂利亚,你也找不出半个对洛克子爵有微词的人,也从未听说过他和谁起了冲突,能让性格恶劣的暗精灵有如此评价,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圆滑的交际手段就足以令辛西娅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也是她决定把洛克子爵塞进出使队伍的重要原因。   即将在凯姆特帝国举行的结盟大会说白了就是一个表立场、表忠心再选边站的抱团大会,考虑到暗精灵一向的“好名声”和微妙而尴尬的处境,辛西娅可不打算刺激其他国家那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所有能让人联想到那位女士的人选都必须剔除出名单,包括克里斯钦和娜塔莎兄妹,毕竟他们两个可是曾登上过那艘巴比伦号,后者还为此被圣光教单独审讯过,为此她需要一个能够颠覆所有人对暗精灵固有印象的陪同者。   洛克子爵就是最佳的人选,要是这次做得好,等待回国,辛西娅就会封他为外交大臣。   卡斯蒂利亚本身的攻击性已经够强了,不需要在外交方面也放一个激进人士来加深恶劣的处境。   然而被她盯上的洛克子爵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在女王看够了三方混战宣布将同行的殊荣赐予他时,这名老好人一脸活像遭遇了天降横祸。   原本互相攻击的莫洛文侯爵和弗里恩伯爵立即携手合作,调转炮头对向了一脸懵逼的洛克子爵,老奸巨猾的凯瑟琳夫人则是在战圈外围游走,时不时来一把偷袭,完美的维持了三方势力的平衡点。   自认解决了一件大事的辛西娅可没空去理会四人间“轻松愉快”的氛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处理。   前往凯姆特帝国可不比去圣城那次,由于蛛后横空出世引起的半位面分裂,沿途可能遭遇的危险直线提升,而在圣光教大一统时期布置的传送阵也跟着废掉了一大半,这次可真的要脚踏实地的走过去了。   爱德华带走了西北军,考虑到要留下足够的力量应付可能到来的攻击,女王的近卫军也只能抽出一小队,而这远远不足以保证此趟出行高枕无忧。   辛西娅第一次感受到了暗精灵人数少的坏处,痛定思痛之下,她决定拜访异端审判局。   异端审判局作为圣光教的核心机构之一,虽然比暗精灵更臭名昭著,但他们狂信徒的身份却能在此时提供最佳的保障,只是如今的异端审判局内人手空虚,加上伊恩在刚回卡斯蒂利亚时的表态,辛西娅对他们也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之前,本该窝在圣罗兰大教堂里的伊恩率先找上了她。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礼,”大块头的蛮族走在最前列,动作娴熟的开启了通往地下的机关,“这是迫不得已的非常举动。”   “是啊,要是伊恩你不是半夜摸进我房间,还把我硬抗到了圣罗兰大教堂,你这么诚恳的道歉,我都要感动的流泪了。”仅仅在单薄的睡裙外面罩了件外套的辛西娅不满的嘟曦着。   如此突兀的举动让她联想到了玛丽女王去世那天夜里的瓦伦丁,也是闯进卧室不由分说的把她强硬的带走,真是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就是“强盗”颜值的落差有点大。   伊恩对女孩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在暗道快要走到尽头时来了句友情提示,“我要是你,现在就会捂好鼻子。”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暗道走到了尽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熏了才刚刚抬起手的辛西娅一个措手不及,等到二人站在地牢走道上,腥臭的铁锈味从四面八方涌来,浓厚的血色在昏暗的走廊里翻涌,两侧的铁杆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红锈色,更别说墙壁地面上的大片血迹。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吐出来,辛西娅紧紧的摀住嘴巴,她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但如此浓烈的血腥昧依然超出了承受的范畴,她清楚的记得上一次到访时的情形,很难想象短短几天时光,伊恩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抱歉,实在没时间打扫了,反正很快又会弄脏的,”高大的修士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训练新人时难免会搞的比较夸张,他们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新人?   辛西娅诧异的看了一眼。   “埃梅特和我已经得到了跟你一起北上的命令,偏偏妲诺丝和艾伯特都没有回来,局里实在无人可用,也只能启用还未完全训练好的新成员了。”   他解释道,带领辛西娅快步在地牢内穿梭,三拐两拐走到了一间囚室前,这件囚室此刻门户大开,里面站着一个身穿审判官制服的男人,他的脖子上缠有绷带,脸上戴着白色的口罩,听到二人的动静后就扔掉了手里还在滴血的刑具,而在他脚下,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正躺在哪里,只有疑似胸腔位置的微微颤抖才能证明“它”还活着。   “我来介绍一下,”伊恩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列维·斯坦森,从这个月起正式加入了异端审判局,纯血统凯姆特贵族出身,曾经因故在各地辗转,对其他种族和国家都有着不错的见闻,对凯姆特帝国的国王奥古斯都也有着一定的了解和认识,最重要的是──刑讯的天赋出类拔萃,就是有时候难免会做过头。”   如果脚下这滩肉就是所谓“做过头”的产物,那还真是了不得啊,辛西娅忍不住又冲地上撇了几眼。   “说老实话,这正是辛西娅你需要的──一名经验丰富的向导。”   “你对凯姆特帝国的实际状况和权力分布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哪些贵族缓和、哪些贵族激进,甚至对其他国家和种族也不慎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前往凯姆特帝国十分不明智。”   这些辛西娅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形势并不允许她拖延时间去补课。   “你的意思是,斯坦森审判官可以作为向导加入我们的使团吗?”她迟疑的问,一个刑虐狂魔总是会让人望而却步。   “好主意,可惜的是,列维曾经饱受巫蛊诅咒的折磨,哪怕事后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声带仍旧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基本已经无法正常发声了。所以这一次,他的任务是好好看家。”   伊恩一边说,一边走向了隔壁囚室,一把拉开了虚掩的大门。   “我真正要向您推荐的是这一位,列维的亲叔叔,同样的凯姆特贵族出身, 更妙的是,曾经在教廷身居要职,和各国贵族都打过交道,特别是和奥古斯都,交流的次数数不胜数。   辛西娅知道这间牢房,里面关押着审判局最重要的囚徒。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面,女王陛下。”   嘶哑的声音从牢房内传来,外表活似骷髅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牢房门口,他露出了暗黄色的牙齿,对着少女挤出来一个怪异的笑容。   “老朽阿列克谢,从今天起,就是您的宫廷魔法师了。” 第99章 征服世界的第九十九步   直到被打包塞进前往凯姆特帝国的车队里,辛西娅整个人还是懵的。   就她本人而言,是万万不会主动跟誓必要把牢底坐穿的阿列克谢扯上关系的,在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把他看作是异端审判局地牢里的一个标志物了。   现在,这个标志物离开了地牢,顶着首席宫廷魔法师的名号,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坐上了女王专属的马车,还在啃着刚出炉的松软面包,此清此景,惊悚度堪比皇宫门口的雕像活过来了。   话虽如此,有了阿列克谢加入队伍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通晓所有种族的语言,熟悉所有通向凯姆特帝国的路线,这点就连做过自由佣兵的伊恩都有不如。   靠着他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使团有惊无险的前进了将近两个月,穿过了犬牙交错的对峙区,来到了圣城周围,再走个三四天就会到达凯姆特帝国。   纯白的奇迹之城出现在了马车窄小的窗户里,阿列克谢靠坐在窗口,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黑面包,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的城市,没有一刻移开过。   辛西娅假装正在专心阅读手里捧着的书,有些好奇的偷偷瞄他,稳定、充足的进食让原本与活骷髅别无二致的老人变了个模样,深深凹陷的双颊开始长肉,突出的眼睛也不再那么恐怖,白花花的胡子和头发梳洗整齐后竟还有了几分慈祥的样子。   “……她还是那么美啊。”阿列克谢嘴里咀嚼着食物,含含糊糊的说道。   他所说的“她”自然不会是某位美人,而是指窗外的圣城。   辛西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这一路上阿列克谢除非必要极少在讨论路线之外的时候主动开口,就连伊恩和埃梅特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多说一个字,直觉告诉她,无论他现在是不是触景生情,都是搞清楚他和表哥到底在搞什么的好机会,她可不满足于做一个无知无觉的跳板。   “我还记得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无与伦比的美丽震撼了我的心灵,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在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记。”   阿列克谢说着,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   “我成功了,谁也无法将《审判日》从西斯都神殿的穹顶上抹去,但我也失败了,我被驱逐出这里,一生不得再踏入半步。”   似懂非懂的听着这位前主教絮絮叨叨的回忆,辛西娅搜肠刮肚的回想着曾经恶补过的有关圣光教的知识,只是无论如何苦思冥想,也找不到任何关于《审判日》和西斯都神殿的只言片语。   这也很正常,为了维护教廷的颜面,阿列克谢叛教一事被划为了最高机密,就算异端审判局的人都对这间陈年旧事心知肚明,也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能活着走出审判局的地牢,甚至能够再看他一眼,哈哈哈哈哈。”   老人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是夜枭的嚎叫。良久,他停了下来,糟糕的身体状况让他的声音里带有了明显的喘息,“……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审判局会把我这个罪大恶极的叛逆放出来?”   说对此毫无兴趣当然纯粹是说瞎话,在阿列克谢这种等级的老狐狸面前说谎简直就是贻笑大方,辛西娅思索了片刻,便顺应本心点了点头。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她又没有喜欢多此一举的傲娇属性。   前任红衣主教点了点头,对她的诚实很是满意,他被瓦伦丁关了太久,又怀抱着太多秘密,这些秘密让锡安会和圣光教都投鼠忌器,而他呢,走在平衡两年的钢丝线上,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   他不能把这些秘密告诉疼爱的侄子列维,仅仅是知道了天选者的真实身份就让列维饱受巫蛊术的折磨,更多的秘密不过是一道道催命符,他不能看着一心想要保护的亲人因为自己的多嘴而丧命。   毫不知情的人不能透露,心知肚明的人没话可说,然而,面对着对此一知半解的辛西娅,阿列克谢就没有顾忌了。不如说,他巴不得借此将瓦伦丁一军,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如果辛西娅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她自然不会为了这么芝麻大点的事情就丢掉小命,那就更好了,所有能让瓦伦丁头疼的事情都能让他感到快乐。   怀抱着心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恶意,阿列克谢两三口吞掉了残余的面包,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心的残渣,正是太明白饥肠辘辘的滋味,才会格外的贪婪。   “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庸人,就是因为他们往往都会把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一次也是一样,”阿列克谢舔了舔唇,“瓦伦丁那条疯狗愿意放我出来,自然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利益难得的一致了。”   “一致?”辛西娅小声重复道。   “无论对方是谁,对于胆敢叛离圣光之人给予制裁,只是据此达成一致罢了。”   叛离圣光?   辛西娅的第一反应就是投靠蛛后的那些国家,只是这个答案未免也太昭然若揭了,或许她真的是阿列克谢所说的庸人吧,总觉得隐藏在任何人都能想到的普通答案之下,还有一条大鱼等待着渔夫的捕捉。   既然机会难得,她决定单刀直入一次,或许真的能轻易得到真相呢?   一向很准的直觉提示着辛西娅眼前有一个深入了解的绝好机会,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门也被人粗暴的从外面打开了。   “抱歉,打扰了,陛下。”   伊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车门口。   “从这里已经能看到凯姆特帝国的哨所了,他们似乎扩大了关卡范围,洛克子爵和埃梅特正在商议,您最好去主持一下。”   这其实是个漏洞百出的说法,无论前路出现再紧急的情况,身为女王的辛西娅才是使团的最高指挥,洛克子爵和埃梅特若是需要帮助也要主动来找她,万万没有让她去迁就臣子的道理。   辛西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面色严肃的伊恩,又扭头瞧了瞧坦然微笑的阿列克谢,最终还是没有点破这个拙劣的谎言,反而提起裙摆轻盈的走下了马车,临走前还冲伊恩眨了眨眼睛。   看到女王在卫兵的簇拥下走向正在讨论的洛克和埃梅特,伊恩心下终于松了口气,只是面对前红衣主教时就没了好声气。   “圣光绒默原则,我看你是全部忘的一乾二净了,阿列克谢主教。”   “人老了,记忆力难免大不如前,”阿列克谢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是伊恩审判官你,竟然把女王赶下了车,可真是令老朽瞠目结舌。”   论耍嘴皮子,佣兵出身的蛮族自然比不上传教士起家的主教,伊恩对此心知肚明,他干脆的放弃了和对方兜圈子,“若是你能管住嘴,小辛西娅也不必下车了。”   “哦?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老者夸张的挑起了眉毛,“原来瓦伦丁和老朽的交易是不能让女王陛下知道的啊。”   “想想列维审判官,阿列克谢主教,”伊恩说道,“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阿列克谢笑不出来了,车外的风顺着敞开的车门溜了进来,轻轻吹拂着他的脸庞,也给仇恨占据了上风的大脑降了温。   理智重新占领高地的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阿列克谢并没有对辛西娅说谎,他确实跟瓦伦丁做了一笔交易,可这交易的内容却远远不像他轻描淡写暗示的那么简单。   交易的提出人是瓦伦丁。   就在出发的四天前,伊恩带着一颗留影石摆放了那间属于他的牢房,彼时他在专心的抓虱子,恶臭弥慢在窄小的囚室。   就是那颗用完就碎裂的留影石,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瓦伦丁通过留影石只告诉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奥古斯都的叛变。   哪怕对方对消息的来源守口如瓶,阿列克谢还是在瞬间相信了这条噩耗。他们两个针锋相对了太久,久到了撒谎也没有任何意义。   奥古斯都不仅是凯姆特帝国的皇帝,还是锡安会的会长天选者,没有人比阿列克谢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奥古斯都叛教会带来多大的危害。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和列维都被锡安会无情的抛弃了。   列维身上由女巫亲自下的诅咒已经被触发,而他呢,也在暗算瓦伦丁时被榨干了大部分价值,连救出来的必要都没有了。   可就算是这样,面对日复一日的刑讯,他依然保持了沉默,因为他是锡安会长老团的成员,从入会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为信仰牺牲的准备。   然而,这一切都被奥古斯都的叛教推翻了。   圣光教和锡安会延绵了几千年时斗争,说白了都是圣光追随者的内斗,二者之间并无根本性的差别,甚至在漫长的岁月里还发展出了一套奇特的共生体系,在这种情况下,让侄子加入异端审判局并不算什么艰难的决定。   既然锡安会已经容不下列维的存在,获得异端审判局的庇护也没什么,反正锡安会的核心成员全部都在圣光教内任职,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应对方法。   也正是因为瓦伦丁答应了庇护列维,才让阿列克谢得以安心的踏上前往凯姆特帝国的旅途,指点和照应辛西娅只不过是顺带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想到这里,阿列克谢握紧了拳头。   他从懂事起就在老师的引领下加入了锡安会,为了信仰,他舍弃了父母赐予的姓名和出身,全身心的变成了“凯姆特的阿列克谢”,说他为信仰和组织奉献了一切也不为过。   作为一名圣光的追随者,阿列克谢无法容忍也不能容忍奥古斯都的选择。   他要前往凯姆特,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然后扭断那个叛逆的脖子! 第10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步   那厢阿列克谢和伊恩的交锋,已经和洛克子爵还有埃梅特汇合的辛西娅自然不会知道,先前伊恩为支开她找的借口并不是谎言,凯姆特帝国真的丧心病狂的将哨卡设到了圣城郊外,匪夷所思的是教皇竟然忍下了这口气,可见如今教廷有多么依仗凯姆特帝国的支持。   “从这里就开始过关卡的话,一直走到帝都大概需要拖延不少时间,”已经颇有大管家气质的洛克子爵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先不提其他的耗费,恐怕我们一路上必须要绷紧神经了。”   在场的二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已经凭借着走后门开创了职业生涯第二春的阿列克谢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他是被教皇亲自审判并下狱的大异端,平日里和这位大爷走在街上都会心惊胆战,更别说要把他带进层层把守的凯姆特帝国了。   好在他们的队伍里有埃梅特,也不知道瓦伦丁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才会把这位女装大佬派过来。   能够在歌队的眼皮子底下完美假装巴勒特主教的私生子这么多年,埃梅特的本事可不仅仅是一句“喜欢穿女装”就能轻易概括的。   既然事已临头,大家也不再拖拉,辛西娅直接带着抱着巨大工具箱的木精灵回到了马车上,以恶霸之姿强迫“楚楚可怜”的阿列克谢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沦为了埃梅特的牺牲品。   事实证明,盛名之下无虚士,埃梅特无愧于“伪装大师”的称号,在这位大佬巧手下,瘦骨嶙峋的阿列克谢摇身一变,成为一名胖乎乎的慈祥老者,仔细端详的话还能从那张白胖脸上残留的胡须痕迹推断出少量的半兽人血统。   完全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易容让辛西娅啧啧称奇,埃梅特的手艺真是绝了。   倒是奇迹的创造者有些信心不足,“易容再怎么惟妙惟肖,也终究是假的,一旦碰上激烈运动或者对方上手检查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放心吧,”辛西娅宽慰他,“有我在,没有人敢把手伸到卡斯蒂利亚首席宫廷魔法师的脸上。”   就这样,休整过的使团重新上路,埃梅特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凯姆特帝国主持结盟的诚意有多少还尚未可知,倒是把架势摆了个十成十,看关卡里士兵如临大敌的样子,恨不得把每个过关的人从头到脚搓揉一遍才算放心。   不过,就像辛西娅所说的,就算国力强大如凯姆特帝国,普通的卫兵也不敢冒犯一位他国的女王,特别是这位女王还是暗精灵的情况下。   凭借着地位压制,暗精灵的车队平稳的度过了一个个严防死守的关卡,这里要特别表扬阿列克谢的出色演出,当他憨厚一笑的时候,谁也没法把眼前的慈祥老人跟穷凶极恶的异端联系在一起。   作为半位面第一大帝国,凯姆特帝国幅员辽阔,几乎是卡斯蒂利亚的二三十倍,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里穿行,花费的时间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计。   其实按照暗精灵的构想,乘坐狮鹫直奔帝都是最理想的行进方式,然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凯姆特人疯了才会允许这种堪称挑衅的行为。   半位面上魔法元素稀薄,没法像主世界那样孕育出各类稀奇古怪的魔兽,但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这些猛兽生存的痕迹。   凭借着精灵对自然与生俱来的高亲和力,卡斯蒂利亚圈养着大规模的狮鹫兽和暗影豹群,是除了半兽人外,大陆唯二驯养魔兽的国家,考据到另一个国家蛮族也只有少数冰原魔兽,它也是除了半兽人外,大陆唯一一个拥有制空战力的国家。   明明从个体战力到兵种都透露出一股介乎于牛A和牛C之间的气息,可人们一提到卡斯蒂利亚,总觉得这个酷爱内斗的小破国家第二天就会土崩瓦解,加上圣光教出品的“综合国力排行榜”火上浇油,竟然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固有印象,无法被轻易推翻。   平日里辛西娅觉得这群眼高于顶的混蛋简直就是瞎,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感谢起了对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偏见,再没有比这更好隐藏秘密的氛围了。   “我们的幸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即将进入王城的夜里,阿列克谢端详着手里的瓷杯,滚烫的茶水在杯沿荡漾,沾湿了他的指尖。   “在凯姆特的贵族中,见过我的不算太多,可他们偏偏都聚集在了这座城里,而且没有一个是傻瓜,真正的危机从现在才开始。”   “圣光教也会派遣代表团来参加盟约大会。”辛西娅提醒道。   “这倒不用担心,”前任主教抚了一把埃梅特给他粘上的棕色假胡子,不无讽刺的说道,“按照我对格里高利这些年的了解,那个胆小鬼绝对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离开安全的老巢一步,毕竟他生怕天降一块陨石把自己给砸死了。”   “而翻遍整个圣光教,能得到那个懦夫信任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你家的疯狗瓦伦丁算一个,榆木脑袋罗伯特算一个,快要老死的约翰算一个,现任歌队队长能算半个……但他们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巴勒特。”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圣徒嘛,无论在哪里,在哪个年代,都会收获尊敬和优待的。”   “你的意思是,”辛西娅眨了眨眼睛,“代替教皇来到凯姆特帝国的会是巴勒特主教吗?”   “哈,除了他还能有谁?”老者嗤笑了一声,“除了这位盲眼圣徒,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们尊敬的格里高利六世冕下还能信得过谁?”   辛西娅深感有理,不由得点了点头,教皇格里高利六世有多多疑,她在上一次的圣城之行就真真切切的感受过了,但更令她印象深刻的,则是格里高利六世对巴勒特主教的信任。   没错,他是因为格里姆和格蕾丝编造的谎言而召开了对巴勒特的公开审判,可召开公开窜判本身,就是格里高利对巴勒特信任的体现。   不偏不简的约翰主教当作窜判官,教廷一大半重要人物列席旁听,哪怕是她这个外人都放了进来,表面上看是要制裁他,但同样为巴勒特提供了绝好的辩白机会和场所。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举措,要知道“排除异己”这四个字几乎深深刻在圣光教每个高阶教士的骨血里,比起给对方一个辩白的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扣上一顶大帽子来拿捏这个倒霉蛋才是常态。   还在圣城的时候,辛西娅可谓是当局者迷,只觉得教皇心思深沉可怖,等到她回到卡斯蒂利亚冷静下来,就逐渐反过味来了,对表哥和巴勒特主教当时的应对也能理解大半。   不管旁人怎么想,格里高利六世确实在这件事上对巴勒特主教展现了一次非同寻常的信任。   “瞎子有瞎子的好,我们这些普通人远不能及。”阿列克谢以一句自嘲结束了这一次的交谈。   第二天,使团就顺利的进入了凯姆特帝国的核心──王都加贝利。   作为大陆第一王城,加贝利和辛西娅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它不如圣城那样精美绝伦,也不像卡斯蒂利亚那样小巧精致,更不如吉贝姆的攻击要塞有特点,铸造这座城市的工匠只抓住了一个要点,那就是宏伟。   这是辛西娅见过的最宏伟的一座城市,别说气势澎湃的皇宫、高耸入云的国立图书馆、高大厚实的内城墙,就连一间普通的民居也透露出了几分舍我其谁的意思。   或许是太过于在意“宏伟”两个字,加贝利反而失去了鲜明的特点,变成了一个只能在视网膜上短暂停留的地方。   话虽如此,建筑特色上的缺失并没有影响加贝利作为第一王都的繁华,行政区、贵族区还有平民区被鲜明的划分开来,从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到门面整齐漂亮的高档店铺,辛西娅甚至看到有几家门口悬挂着印伽商盟的标志,这说明这些固定店铺有着商盟稳定而持续的供货,而不像其他国家那样只能苦哈哈的计算商队到来的时间。   仅仅从这不起眼的细节,就足以彰显出凯姆特帝国身为半位面第一大国的威严。   车队吱悠悠的开进王都,全副武装的暗精灵战士吸引了所有路人的注意力,直到她们到达专门为他国到访准备好的住宅区,才摆脱了好奇的目光。   辛西娅在洛克子爵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她宽大的裙摆轻轻扫过洁净的石板路,盖住了脚上那双漂亮的红皮鞋。不远处,迎接人员早已久候,正等待着女王的到来。   然而辛西娅看不见他们,一个都看不见,她的视线早已被另外一个身影填满。   在距离她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色修士服的男人正站在树下和一名穿看异域服饰的女子交谈,他有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长发和白哲到透明的肌肤。   像是感觉到了辛西娅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来,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第10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一步   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辛西娅看着美貌的青年向自己走来,大概是疏于修剪,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发尾已经由原本的稍到耳根变为了现在的轻扫肩膀,最长的一绺没入微微敞开的衣领,消失在若隐若现的锁骨之中。   青年嘴角一弯,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单膝跪地,执起少女微抬的手臂,在纤细的手指上轻轻印下了一吻,“愿圣光照耀您前行的路,我的陛下。”   一个实打实的吻手礼落在了辛西娅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她下意识的想往回缩,但肌肤上温热的触感又让她动弹不得。   瓦伦丁之前从未对她行过吻手礼,他总是谨遵神职与世俗的距离,在公共场合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礼节性的挽一挽手臂。本可以亲密无间,却只能固守自己的本位,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生的缩影。   “愿圣光庇佑你的心灵,瓦伦丁修士。”辛西娅咬着唇回应道。   放开女王的手,瓦伦丁站起身来,右手快速的在双肩、额头和胸腔各点了一下,画出了一个十字架,神情安详而虔诚,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希望圣光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吧。”   他的声音很低,唯有近距离接触的辛西娅才能隐约听清,她的小指不受控制的弹了一下,又赶紧缩了回去。   “哎呀呀,这个可爱的女孩就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吗?”   一个蜜色的身影硬是挤进了久别重逢的二人中间,之前跟瓦伦丁在树下交谈的女子双手搭在了辛西娅的肩膀上,脸凑的极近,连眼睫毛都能看的根根分明,她丰满的胸部与少女的摩擦挤压,把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女王搞了个大红脸。   “请、请问您是……?”羞涩的低下头,辛西娅内心却在毁天灭地。   他大爷的,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妖艳贱货是谁!   “啊,脸红了,”充满了性感气息的日精灵干脆整个人都挂在了女孩身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辛西娅的耳畔,“别羞涩,跟姐姐好好亲热亲热嘛。”   “这位是日精灵王庭的第二皇女伊莎贝拉殿下,”瓦伦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由于伊莎贝拉的遮挡,辛西娅看不清他的表情,“由于日精灵王庭正处于王位交替的关键阶段,新任日精灵王脱不开身,就由身为大祭司的伊莎贝拉殿下代替,伊莎贝拉殿下自打生下来就脑子不太好,陛下您多担待一点。”   伊莎贝拉轻巧的绕到了少女的身后,狰狞一笑,“呵呵,说我脑子不好,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别死皮赖脸的缠着别人的表妹,伊莎贝拉。”金发修士温柔的说道。   “谁的表妹?说的好像你上了族谱一样,说起来,我和辛西娅女王才是正经的亲戚呢。”日精灵不甘示弱的抛了一个媚眼。   辛西娅被表面上春暖花开,实际上剑拔弩张的二人夹在中间,怂怂的天性又开始冒头了。   好、好想逃跑。   玛丽女王授予的公爵爵位把瓦伦丁私生子的身份摆在了台面上,这已经成为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托这个身份的福,就算二人梢微走近一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像伊莎贝拉这么明目张胆的戳裁决长痛处的,找遍半位面都没几个。   出乎人意料的是,瓦伦丁没有发挥自己的毒舌特长把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第二皇女怼的坏疑人生,而是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伊莎贝拉。”   妩媚的女精灵闻言楞了楞,松开了缠着辛西娅的手,转而理了理金色的披肩长发,“你说得对,只是我……”   这一次,瓦伦丁不打算跟她纠缠下去了。   “我在这里等候陛下很久了,”他不再理会犹豫不决的伊莎贝拉,转而对辛西娅说道,左手自然地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巴勒特主教为陛下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让我来领陛下去吧。”   “哎?可是……”双腿已经习惯性的跟着表哥迈开,辛西娅嘴上还在犹豫。   “再啰嗦一句就做十套卷子。”   熟悉的表哥又回来了,辛西娅乖乖的当起了鹌鹑。   上一次在圣城,辛西娅凭借着女王的身份住进了花园洋房,可在凯姆特帝国就没有这种贵宾待遇了,一向偏爱夸张建筑的凯姆特人建造了一栋相当壮观的迎宾大厦,把各国使团一般脑的塞了进去。   这下独门独院泡了汤不说,辛西娅甚至连个单人间都没有捞到。   “这是宰相罗德提出的建议,”瓦伦丁从衣兜里掏出钥匙,麻利的打开了客房的门,“为了遗免有奸细混进来,此次与会人员全部两人一间,表面上说是不同国家种族间增进感情和了解,其实就是互相监视。”   说着他推开门,示意辛西娅进去。   虽然做法奇葩了些,但凯姆特人准备好的客房宽敞又明亮,内部家俱摆设称得上十分舒适,比不上皇宫的奢华可也强于大部分贵族的宅邸了。   辛西娅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那我的室友是谁呢?”   “日精灵王庭的第二皇女伊莎贝拉。”   瓦伦丁把门关好,还顺便别上了门锁,才补充了下半句话。   “只不过她和我交换了房间,所以你真正的室友是我。”   “!!”   辛西娅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本不该有这么大反应的,毕竟她和瓦伦丁都不知道同床共枕多少次了,然而,或许是在马车旁那个出乎意料的吻手礼的原因,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脏忍不住跳快了几拍。   用手扇风给双颊降了点热度,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伊莎贝拉会同意交换,你难道住单间?”   “不,我原本是要跟埃梅特住一间的。”   “哦,跟大佬住……什么?!”   辛西娅这回可真是彻彻底底的大吃了一惊。   “她竟然同意了?不不不……伊莎贝拉她知道吗?”   “不仅知道还求之不得,”摊手耸了耸肩,瓦伦丁看上去有些无奈,“如果我是你,接下来的日子就不会靠近这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妻。”   女装大佬竟然结婚了……对像还是日精灵王庭的第二皇女!   冲击性的事实让辛西娅呆滞了几秒。   “怎么了?难道说,比起跟我,你更想跟伊莎贝拉睡在一起?”   拥有神赐般美貌的青年倚靠在床头,两只脚一前一后的动作绷出了隐藏在黑色布料下的笔直腿型,细碎的额发散落在他的脸上,偏偏露出了那双带有似有若无笑意的冰蓝色眼睛。   轰!   辛西娅觉得自己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摆了。   “过来。”瓦伦丁低声呼唤。   振作点啊,辛西娅!   内心的小人在哭天抢地,可少女的身体还是自觉的挪到了表哥身边,她凑的很近,能够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罗勒香气。   辛西娅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由于过于孤单和压抑的童年,她对和关系亲密的人肌肤相贴有着非比寻常的渴望,这也是她找准机会就会往表哥怀里钻的根本原因。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谨慎的在二人之间留下了一掌宽度的缝隙,严格遵守了瓦伦丁曾经的教导──隐藏自己真正的欲望。   “你的打火机,我一直保留着。”她小声说道,从衣领里翻出了一只佩戴的项琏,而项琏的吊坠就是瓦伦丁在巴比伦号上亲手交给她的打火机,上面用花体刻有一连串的字母,正是他的名字。   重新见到了主人的打火机兴奋的在辛西娅指尖扭动,似乎想要挣脱项涟的束缚,直接回到瓦伦丁的手里。然后它就被主人用食指无情的弹了回去,委委屈屈的在少女手心缩成了一团。   这货大概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明明已经把屁股对向了无情的主人闹脾气,却在瓦伦丁熟练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时,又屁颠屁颠的站起来,挣扎着要去为他点烟,逼得辛西娅只好解开项链扣,放任它回归原主人手里。   重获自由的打火机开始“翻山越岭”,从辛西娅的肩膀跳到了瓦伦丁的衣袖上,再一路顺着袖管蜿蜒向上,最终得以和烟卷胜利会师。   点燃的烟卷上有着明明暗暗的火光,特制的烟草散发出了镇定心神的清香,瓦伦丁并没有将滤嘴放进嘴里,而是看着燃烧的香烟出神。   “表哥?”辛西娅歪着头看他,鲜红色的大眼睛里有淡淡的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瓦伦丁回答的同时摁灭了手里的香烟,“只是突然觉得,过来人的话有时候还是要听的。”   说完,他扔掉了烟蒂,俯身吻上了辛西娅。 第10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二步   瓦伦丁的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魔魅的吸引力引导着人毫无抵抗力的一路沉溺,辛西娅想起了在异端审判局的那一次实验,生命力被缓慢抽离的温暖幻觉和此刻唇齿相接的美妙触感同出一辙,哪怕明知道甜蜜的糖衣下是致命的毒药,也舍不得有一时片刻的分离。   她伸出手,抓紧了青年衣摆,充盈在鼻尖的是熟悉的烟味和罗勒香气,只是在这层浮香之下的则是某种更加深沉的腥甜,它就像是一条隐藏在茂密丛林重点毒蛇,用斑斓的鳞甲作为掩护,而那冰凉的蛇信却若有若无的扫过你的鼻尖。   那是血腥气。   它并不像伤口初绽时那样浓烈鲜活,而是层层堆积的血块被风吹雨打之后遗留下来的黯淡痕迹,几不可闻,却永远萦绕在身边。   这是罪恶的证明。   也是活着的证据。   就在辛西娅的脑子快要被烧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温热的触感离开了她的唇瓣,瓦伦丁轻柔的擦了擦她微微湿润的嘴角,只是说出口的话怎么听都充满了嫌弃。   “多稀奇啊,卡斯蒂利亚的女王竟然不会接吻,你对得起暗精灵淫乱的名声吗?”   辛西娅的脸霎时间红成了番茄,但女王哪里能示弱,“这难道要怪我吗?是谁成天把我当猪养啊!”   “我以为这都是无师自通的,”瓦伦丁打了个响指,“比如有个传承记忆什么的,在成年的那一天开启,于是刷的一下子,你就全部都会了。”   辛西娅面无表情,“快醒醒,你说的不是暗精灵而是巨龙,而且暗精灵有没有传承记忆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   虽然半位面并没有巨龙这个传说中的生物,但时空的隔绝并不能阻拦他们的某些“美好”名声在半位面广为流传。   毕竟地行兽这类正统的龙族子嗣还在这里好好地繁衍生息呢!   瓦伦丁竟然一本正经的给出了回应,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混血的缘故才拿不到传承记忆呢。”   “这种常识只要你扔掉那些养猪指南,买一本正经的教育书籍就能获得好吗?”少女犀利的指出了关键。   “不管怎么说,”青年皱起了眉头,“一个成年的暗精灵女王竟然比圣光教的修女还要纯洁,这简直不能更丢人。”   辛西娅不吱声了,因为这在卡斯蒂利亚,确确实实非常丢人。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十五岁一成年就会获得足够的教导,可也不知道是她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了,还是自成年登基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楞是没有人想起来我们的女王应该开启她每天睡一个的崭新人生了。   想了想凯瑟琳夫人那庞大的情人军团,深感自己被蹉跎了的女王陛下瘪了瘪嘴,“……经验!主要是经验不够!我本人还是很在行的!”   “经验不够?那很简单啊。”   青年淡然的点了点头,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将女王搂进了怀中,二人身体亲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他俯下身,把头埋进了女孩的发间,凑到了她的耳畔,特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装了无数个小勾子,“我多亲几次不就经验丰富了吗?”   辛西娅的大脑这回真真正正的一片空白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正与她亲密接触的瓦伦丁自然能够感受到怀中女孩的反应,于是清朗的笑声从辛西娅的头顶传来,被禁锢的身体也恢复了行动的自由,瓦伦丁任由辛西娅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往后跳了一步,整个人靠在墙上笑的快要不能自己。   抬手拍了拍给自己的脸颊降温,暂时从表哥的魅力中清醒的辛西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让她沦落到快要被国民耻笑的悲惨地步的不正是眼前这个混蛋吗?!   有这个家伙的淑女教育挡在前面,哪个不长眼的敢把女王给带坏啊!连她老妈凯瑟琳夫人都开始对出现在她身边的异性严防死守了啊!   发现自己被耍了的辛西娅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啊,怎么说呢,”瓦伦丁终于停了下来,只是脸上依然残留着笑意,“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只有你还跟以前一样脑子不好使啊。”   对此辛西娅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拍了拍少女的头,“要是你也变成了格蕾丝那个样子,那我还要费功夫再去弄死你,多麻烦啊。”   “所以调戏我就不麻烦了是吗!”辛西娅瞪了他一眼。   “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帮你开启人生的新阶段,”瓦伦丁懒洋洋的说道,“等你再发育发育吧,小姑娘。”   辛西娅对此的回答是不屑的吐了吐舌头,“我尊敬的表哥大人,我不得不郑重的提醒你,作为一名成年的精灵,我已经不会再发育了。”   是的,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十五岁的辛西娅已经不会再发育了,按照精灵青春永驻的特性,她这一生都会维持着如今的少女模样,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嗯,以你现在胸部的大小,继续发育也确实不太合适,”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瓦伦丁淡定的躲过了一轮枕头攻击,“但迫不及待的把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拐上床可不符合我的美学。”   “又不是我想十五岁就成年的,”辛西娅吐了句槽,然后又哒哒的跑到表哥身边坐下,“我听说,主世界纯血统的精灵可以活上好几千年之久,光幼年期就能好几百年,咱们半精灵其实也可以活上个六七百年,但为什么成年会这么早啊?”   瓦伦丁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微微有些跑神,半晌给出了答复:“因为活不了那么久。在几个月之前,半位面最长寿的半精灵是日精灵王庭的瑟曼王,接近四百年的寿命,很可惜,这位有史以来最长寿的王者,不久前去世了。”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辛西娅也明白了,瑟曼王当然不会是自然死亡,也没有多少半精灵能幸运的自然死亡,生活环境较为稳定的日精灵都如此,更不用说以混乱为乐的暗精灵了,历代的暗精灵王,能活过二百岁的屈指可数,大部分都像玛丽女王那样,止步于百岁之前。   半位面并不是童话里的乌托邦,主人公只要保持着天真美好的心愿就能获得最终的幸福,这里是神弃之地,每个人都在泥泞和污浊中等待着腐烂,是布满残酷与绝望的地狱。   为了适应残酷的生存环境,不光是精灵一族,除了原住民的凯姆特人之外,成年的不断提早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   这也是人们对圣光如此依赖的原因,它确实在挽救生命方面卓有成效,可惜,这个世上也有天生就不为圣光承认的黑暗种族,而他们注定经历更多苦难。   这样看来,黑暗种族全面倒向蛛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么一想觉得好不合算啊。”不满的嘟囔着,辛西娅把自己呈“大”字扔到了床上,然后就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救、救命!这是怎么回事!”   陷入恐慌的辛西娅扑腾着小胳膊小腿试图从凹陷里爬起来,然而作为一个矮子,她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少女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里挣扎,旁边的表哥不仅冷酷的袖手旁观,还有心思冷嘲热讽。   “凯姆特的那群白痴贵族相信,只有能够在铺了八层被子的床上察觉床板上一小颗豌豆的人才配称为真正的公主,不过看样子你是没有资格了。”   “这怎么看也不只八床被子吧!”辛西娅据理力争。   瓦伦丁耸了耸肩,“毕竟你可是女王,翻个一两倍也很正常。”   “一点也不正常!”   等到辛西娅终于从被子地狱里挣扎出来,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找到了能够平躺在床铺上的诀窍,大概也是不算安慰的安慰了。   这个安慰完全不想要啊!   辛西娅一边恨恨的想,一边艰难的翻了个身,她笨拙的动作自然又引来了瓦伦丁的一阵笑话。   “别笑了!”她愤愤不平的挥舞着手臂,“等我征服了世界,要让提出这个建议的白痴去睡一辈子的床板!坚决不能铺任何东西!”   “真到那一天的话,估计世界也离毁灭不远了吧。”   瓦伦丁在她身侧躺下,也任由自己沉进了厚厚的床褥里。   “但也不是不可能啊,”辛西娅扭头看向他,认真的说道,“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爱上表哥你,表哥你也会爱上我,那样的未来对于现在的你我而言,也跟世界毁灭没两样了吧?”   “或许吧,”瓦伦丁也扭头看向她,“不过我现在觉得,真有那一天的话,说不定也不错。” 第10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三步   来到一个崭新的国度后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   按照辛西娅最真实的想法,当然去尽情大吃大喝一顿,有空闲再到处游览一下,最好在游玩的空隙里得到奥古斯都暴毙的消息,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简直不能更完美。   用脚想也知道,这纯属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事实是她被困在房间里,看着洛克子爵指挥着仆人和侍卫将行李搬来搬去,而自己则被拘在软的不象话的床铺上,老老实实的拿着好几张画像死记硬背。   “那个看起来一脸奸相的就是圣相贝尔兰格斯,而那个一看就一脑子风花雪月的则是外事大臣克里斯多夫,我知道名字很难记,但陛下你只要知道他们谁是谁就行了。”   已经卸任的授课老师伊恩又披挂上阵,拿着一沓资料辛辛苦苦的往辛西娅的榆木脑袋里灌,这些基础知识本来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学习了一遍,此刻只不过是查缺补漏和加强记忆。   看着带着水晶镜片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贝尔兰格斯,又看看标准的北方美男子克里斯多夫,辛西娅默默的把吐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伊恩的形容词和现实差异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人家就是有透过皮囊看穿本质的本事呢。   “这两个人再加上内务大臣罗尔德,就是奥古斯都的整个执政班底了。”   高大的修士又往少女手里塞了一张新的画像,上面是一个看起来格外憨厚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怎么说呢,这个班底意外的年轻啊。”辛西娅对着画像碎碎念。   这话倒是没错,撇开根本看不出年龄的半精灵们不说,大部分国家的重臣都是爷爷辈的人物,稍微年轻点的也是娶妻生子很多年,哪像凯姆特的这三位,比起朝臣更应该去当贵公子。   “谁叫奥古斯都喜欢呢,我们家的那些老头子倒是一点也不想让权,可借伟大的帝王只喜欢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看不上他们那几块朽木了。”   一个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辛西娅扭头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名红发修士依靠在门口,发现女王的目光后潇洒的一摆手。   “哟,小辛西娅,好久不见,想了我吗?”   “安迪!”她惊喜的叫道。   久违的凯姆特青年撩了撩挡住半边脸的刘海,拨开碍事的暗精灵侍卫,几步走到了床前,对着辛西娅做了个鬼脸。   “看到你气色还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我可真要被折腾坏了。”   嘴上抱怨着,安迪接过了伊恩顺手递上来的梳子,直接抹上了辛西娅的头顶。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还被指使来给你打扮打扮,首领这个剥削下属的奴隶主简直不是人。”   “哎?”辛西娅吃了一惊,“为什么要给我打扮?”   “当然是为了见客,”把话头接过去的是伊恩,“我已经替你约好了与巴勒特主教共进晚餐,而明天呢,奥古斯都会有很大几率召见你,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本来吧,这是埃梅特那个死人妖的工作,”安迪招呼还在认真布置的洛克子爵要来了发带,熟练的开始编发,“不过直到明天早上他都不会迈出房门一步的,干脆就让我来代劳了。”   为什么不会迈出房门一步?   辛西娅眨了眨眼,识相的没有深究。   “话说傻大个你到底行不行啊,”损完了埃梅特后,安迪理所当然的把炮筒转向了自己的老搭档,“絮叨了这么久还没教会咱们的陛下,再这么干出活不出力就把你扔到妲……”   他顿住了,那个吸取男人精气的魔女已经不会回来了,扔到她床上自然也不再是什么惩罚方式。   “别这么苛刻嘛,安迪,”伊恩一脸的无奈摸了摸头,若无其事的帮他将不自然遮掩了过去,“我可不是教师,只是个雇佣兵啊。”   对妲诺丝的事一无所知的辛西娅自然不清楚二人话语里的机锋,对她而言,上一次听到安迪和伊恩的斗嘴已经是很久之前了,除了怀念之外,还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表哥呢?”她问道,“他从方才出去了之后就没回来。”   “你问首领?”   安迪嘴里叼着几个发卡含糊的回答道。   “他去找咱们的新晋宫廷首席魔法师了,说是要跟他好好谈谈心。”   “……这句话听得我毛骨陈然。”   辛西娅不安的挪了挪屁股,然后……   “啊!什么东西咯了我一下!”   “陛下,请扶着我!”   在一旁指挥侍从的洛克子爵闻言立即靠上前来,伸出手臂扶住因挪动而重心不稳的女王,轻轻松松的把她从床上提起来放到了地上,等到辛西娅站稳脚跟,伊恩和安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掀起了起码有二十层厚的被褥,露出了最下面光洁的床板而在床板之上,是一小颗还残留着青色的豌豆。   “卧槽?”   说是要找宫廷首席魔法师好好谈心的瓦伦丁自然不会知道自家表妹那边已经被凯姆特人的奇葩习俗吓得人仰马翻了,他此刻正站在阿列克谢的房间门口,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这只老狐狸。   以瓦伦丁对阿列克谢的了解,敲门这种琐碎的事完全可以忽略,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门内幽幽的传来了一声喟叹。   “唉,进来吧。”   既然得到了房间主人的许可,他也就不必客气了,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两三步走到坐在圆几前的阿列克谢身前,一脚把他连人带凳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真过分啊,瓦伦丁。”   被如此对待的老人反而瘫在地上笑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显然也是摔得不轻,可就算这样,他依然表现出了乐不可支的欠揍模样。   “咳咳,咳咳,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几脚,难道格里高利没有教过你要尊老爱幼吗?”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这个包藏祸心的恶人也挤不进尊老爱幼的范围吧?”   “也是,我可是由教皇盖章的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啊。”   阿列克谢自嘲了一句,把椅子拨拉到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瓦伦丁那一脚确实把他踹的不轻折腾了半天也没能顺利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喘粗气。   “别白费力气了,”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瓦伦丁长腿一跨,正对着椅背坐了上去,“我可没疯到要跟一个危险之极的疯子平等对话,你这样我还能有点安全感。”   “嘿嘿嘿。”阿列克谢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像是对无休止的嘴仗感到了厌烦,瓦伦丁摆了摆手。   “叙旧就到此为止吧,交易的前提就是诚信和公平,我的两条承诺已经兑现了,你的好侄子列维有了保障,也把你这个危险囚徒全须全尾的运进了加贝利,完美的履行了交易的条件,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价值吧。”   “我的价值?”阿列克谢轻笑,“我现在人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价值。”   瓦伦丁也笑了,“老东西,你耍我?”   “我哪里敢耍你啊,公爵大人,我现在还要在卡斯蒂利亚讨生活呢。”   阿列克谢耸了耸肩,虽说这段时间他长了点肉,但并没有改变干瘦的局面,一动身上的衣物就晃荡,有这种局面还是托了伪装用的填充物的福。   “我此行唯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和锡安会的关系,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舔了舔嘴唇,缓缓说道,“但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把奥古斯都带进锡安会的就是我。”   “怎么?要跟我讲述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了吗?”   阿列克谢没有理会瓦伦丁的恶意调侃,他的面容严肃了起来,“当初长老会在他和瘟疫医生之间犹豫不决,莱因哈特他们推举他的弟子瘟疫医生,是我力保了奥古斯都。”   “瘟疫医生也好,小丑也好,他们的不死都或多或少掺杂了人为的因素,唯有奥古斯都、唯有他是生来如此!”他说着说着神情就激动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辛西娅的时间回溯。   瓦伦丁不无恶意的想到,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奥古斯都确实是他见过最难缠的对手。   “然而,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已到暮年的主教叹了口气,“作为始作俑者,我必须纠正它。”   “如果你只是想抒发情感,只怕是找错了倾诉对象。”   始终得不到想要回答的青年站了起来,在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耐性从来不算好,既然再谈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走人来的爽快。   “等等!”   阿列克谢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以不符合形象的敏捷一把抓住了瓦伦丁的脚腕。   “…呼呼……瘟疫医生……还是小丑?”   “哈?”   “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是,瘟疫医生、小丑,你是哪一个?”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瓦伦丁不屑的抬腿摆脱了来自老人的束缚,阿列克谢毕竟已经将近七十岁了,只要一用力就能轻易挣脱。   “瓦伦丁!!”阿列克谢大吼一声。   “能杀死奥古斯都的只有神明,然而神明并不光顾这里。如果连这个都想不通,我们的交易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留下了这么一句哈,青年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10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四步   “奥古斯都有很大几率会在明天召见你。”   站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辛西娅真真正正明白了伊恩这句话的含义,她早已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也没有指望过半位面第一大国和卡斯蒂利亚那样的偏远小国之间会有礼遇和平等,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盛大的一场羞辱。   这是一场以“迎接”为名的晚宴,迎接受邀而来的所有君主。   是的,所有君主。   不仅如此,贴心的内务大臣还按照三六九等给他们所有人都排好了出场顺序。辛西娅简直要佩服凯姆特帝国的耿直态度了,这跟直接拿个喇叭全城广播“我不是针对谁,而是你们在坐的都是垃圾!”没什么两样。   好吧,跟家大业大的他们相比,其他人也确实都是垃圾。   这也是辛西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凯姆特皇帝奥古斯都,那是一个消瘦的年轻人,除去第一时间抓人眼球的黑发黑眼,他称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凯姆特美男子,五官精致,皮肤白晰,还带着皇族特有的高贵气质。   他的脚下卧着一只成年雄狮,正在懒散的甩着尾巴,是不是还会张开血盆大口打一个哈欠。   而坐在奥古斯都的身旁的则是许久未见的巴勒特主教,日精灵依然是出尘的老样子,白布蒙眼,与喧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或许是她观察的目光太赤裸裸,原本在逗弄狮子的奥古斯都抬起了头,就这样,两名天命之子隔着无数人在华丽的宴会厅里完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对视。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辛西娅的脑子里猛然响起,飘渺高远又带着决绝的杀意,像是宿命在发出低吼,又在视线错开时消失无踪。   辛西娅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胸膛中的心脏跳得飞快,过度激昂的情绪让她无法保持平静,微微颤抖的躯体让杯中的酒液也跟着摇晃。   看到暗精灵少女移开了视线,贵为帝王的黑发青年倒是缓缓的笑了,他像是遇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眼睛微微一弯,像是两轮月牙,流露出了愉快的气息,配上他英俊的容貌,当真可以赞一句赏心悦目,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乍看之下清澈至极,却又深邃无底。   “陛下?”   端着红酒瓶的宰相贝尔兰德斯迟疑的问道,奥古斯都展现的笑容在一瞬间令他心悸,托着红酒瓶的手也不禁抖动了一下,以至于让几滴鲜红的酒液洒跳出了高脚杯,洒落到了帝王白晰的手背上。   奥古斯都瞄了一眼溅到了手上的红酒,就像是画面倒播,原本已经四溅开来的水珠从皮肤上被剥离,重新凝成水珠悬浮在空中,又一路上升,跳回了刚倒满的酒杯中,惊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贝尔兰德斯的面皮忍不住抽了抽,不管看过多少遍自家陛下这股神奇又可怕的能力,他都无法做到淡然以对。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没有去理会宰相复杂的情绪,奥古斯都拿起了高脚杯,微微晃了晃,透明的杯壁倒映出他脸上残留的兴奋。   “去告诉克里斯,如果他搞大了印伽商盟的那个老女人的肚子,我是不会帮他善后的。”   贝尔兰德斯闻言向外事大臣克里斯多夫那边望去,看到他和一名贵妇在谈笑风生,不禁感到了头疼,他这个搭档什么都好,就是在女色方面未免太大胆了。   “我知道了,”他放下酒瓶,摘下眼镜,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会让他收敛点的,只是陛下您总要去招待一下客人吧?我们的举动本来就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   “没那个必要,”奥古斯都押了一口红酒,“兰德你很快就会明白,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凯姆特一方并没有认真招待的意思——辛西娅在被晾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后认清了这个事实,彼时她正坐在宴会的角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蛋糕,好在她也并不寂寞,毕竟能在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一大喜事了。   “锵锵锵!”   “迦尔!”一只拿着香槟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鲁芬!”另一只明显矮了许多的手也拿着香槟刷了一把存在感。   “为您服务!”两只手拿的香槟清脆的一碰杯。   紧接着,半兽人和矮人就从她身后跳了出来,两个人端着的盘子上都有堆积如山的食物,甚至高到了让人怀疑怎么不会塌下来。   “当初看到邀请函的时候,我就在猜是不是能碰到小丫头你,没想到咱仨还真能重逢。”鲁芬在辛西娅身旁坐下,抄起一根羊腿就啃了起来,脸上的大胡子随着他的动作翘来翘去。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辛西娅怎么说也是女王嘛。”迦尔坐在了辛西娅的另一边,他的吃相比好友好很多,但仍称不上斯文。   看着大快朵颐的二人,辛西娅都快震惊了,“……这可是凯姆特的宴会……你们……”   “凯姆特怎么了?”大胡子矮人翻了个白眼,“吃的就是这群眼高于顶的混蛋!”   “你一看就知道之前没跟凯姆特帝国打过交道,”迦尔贴心的分给了她一块牛排,“像咱们这种野蛮的种族,在这群自诩文明人的老爷眼里是讨不到好的,人家根本不屑于跟咱们多费口舌,与其装模作样忍受冷遇,还不如直奔主题吃吃喝喝来的划算。”   “就是!”鲁芬挥舞着羊骨头表示赞同,“他们人虽混蛋,但厨艺还是值得肯定的!”   “……我要那块鱼排,最大的那块。”   被这两个混不吝的家伙一带,辛西娅也决定放飞自我了。   “哈哈哈!就是这样才对!”矮人用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背,拍的她差点扑街。   “不过这次来的真齐啊,看样子那位女士给大家带来的压力都不低,”迦尔边吃边感叹,“除了日精灵的那位阿姨,其他人都到齐了吧?”   “阿姨?”   “就是那位第二皇女啦,你们精灵真恐怖,都快二百岁了看起来还跟小姑娘一样。”鲁芬两颊塞的满满的,嘟嘟囔囔的说道。   迦尔点了点头,“毕竟前任日精灵王刚去世不久,她怎么样都要避嫌的,就是不知道瑟曼王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一样是战死了。”   战死的话就麻烦大了,这是其他人都懂得下半句。   现在半位面普遍已经进入了深秋,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入冬,在严冬即将来临的时候,谁都不想轻启战端,这也是爱德华想用闪电战拿下吉贝姆王国的原因。   然而他们谁也猜不准,蛛后一方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心思,毕竟圣光不会说话也不会催促,而蛛后却活蹦乱跳的到处搞事啊!   假如他们真的攻击了日精灵王庭,就有一定的可能会继续攻击别人,这对在座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是好消息。   “………就算是那位女士也想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寒冬吧?”鲁芬的口气有些不确定。   “所有人都这么想,又不敢确定才会来到这里啊,”迦尔叹了口气,“在登上巴比伦号之前,我大概会持乐观态度,毕竟谁也不敢小看严寒的威力,可见识过那位女士的疯狂之后,再想当然就很愚蠢了。”   “侏儒、蛮族、中立三国还有自由联盟都叛变了,地精一族正式分裂,妖精本来就是那位女士的走狗……这么算下来,剩下的是精灵、我们矮人、半兽人、一半的地精,印伽商盟,还有压轴的凯姆特帝国了。”   鲁芬开始掰指头算,越算越愤愤不平。   “那群地精和商人基本就没有战斗力,凯姆特人擅长工具但身体素质不行,碰上蛮族可以一刀一个,满打满算只有咱们三族最有战斗力,结果他们还最不重视咱们,真是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辛西娅就知道卡斯蒂利亚已经攻占了贝吉姆王国的事情并没有广为传播,既然爱德华有意隐瞒,她自然也不会多嘴。   与鲁芬和迦尔不同,她并不认为那位端坐在王座上的黑发青年是个会犯如此愚蠢错误的人,毕竟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都没有完全褪去呢。   “或许凯姆特和圣城另有打算吧。”她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道。   “什么另有打算!我看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打前……”   鲁芬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宴会大厅的正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推开,一个失魂落魄的修士闯了进来,他与整个宴会是如此不搭,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两名士兵打扮的人追着他也进入了宴会,他们抓住这个不速之客,把他狠狠的贯在了地上。   修士眼看就要被拖出去,他只好放声高喊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圣城来信!我要见巴勒特主教!主教!!”   声嘶力竭的话语穿过层层人群,落入了坐在首座的日精灵耳中,巴勒特站了起来,他快步走下台阶,人群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好让他走到修士的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他冷静的问道。   “主教!主教!”   修士挣脱了卫兵的桎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爬过去抓住了巴勒特主教的衣摆。   “教、教皇他……他………”   “冷静一点,冕下怎么了?”   “……教皇冕下、教皇冕下………他死了!!”   这一声哭嚎传遍了整个宴会大厅,瞬间这里就变得鸦雀无声,辛西娅猛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向王座望去,就看到奥古斯都懒洋洋的靠在座位上,拿着酒杯对她抬了抬手。 第10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五章   格里高利六世死了,他的尸体被扒光了绑在圣城广场的火刑架上,白花花的肥肉在绳索的束缚下看起来像是一层层的肥油,配上暗红色的瘢痕显出了一种格外恶心的油腻。经常挂着伪善笑容的脸上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惊恐,蒙上了一层灰雾的眼睛瞪大突出,每一道褶子都在随着肌肉而抽搐变形,最后僵在脸上形成了狰狞的面容。   圆滚滚的肚子被刨开,断面露出泛黄的脂肪和鲜红的肉,血淋淋的肠子流了一地,还被凶手极有创意的拼成了“盛宴”的字样,羞辱的意思从字里行间铺面而来。   如果说死亡是一场盛大的谢幕,但格里高利六世的谢幕方式之盛大,在历代教皇里无人可出其右,虽然完全沦为了丑闻,但到底足够盛大。   整个圣城在发现教皇尸体的清晨就乱成了一锅粥,枢机院足足停滞了大半天,才在枢机主教团的领导下勉强恢复了运转,然而教皇的尸体依然吊在原处,为了保护现场不被破坏,圣殿骑士团将尸体的所在地团团围住,由庞大祈祷之力编织的罩子扣在了尸体及其周围,在下一任教皇于西斯都神殿诞生之前,没有人能够开启此地的封印。   垂垂老矣的约翰主教再次主持了大局,他凭借着无人能及的资历压制住了以阿克辛为首的红衣主教们,暂时浇灭了他们内心的蠢蠢欲动,派修士前往凯姆特帝国通知巴勒特主教的决定,就是他做出的。   在约翰主教看来,与其让阿克辛这等货色凭借着运气上位成功,不如扶持有“圣徒再世”之称的巴勒特主教,哪怕只是暂代教皇也好。经验丰富的老主教全都想好了,用教皇之死召回巴勒特主教,联系几个老朋友发起代理的提议,以巴勒特在圣城的威望,让提议半数通过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老人的盘算终究还是落空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格里高利六世的死讯一传到凯姆特帝国就引发了极大的变故。   “你说,教皇死了?”   在静默的宴会厅里,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的主人从王座上站起,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属于帝王的宝石王冠在水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奥古斯都沿着巴勒特走过的通道来到了修士面前,他悠闲的像是闲庭信步,丝毫没有听闻半位面权势最高点之人死讯的该有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是、是的。”修士紧张的咽了好几口睡沫。   “哦?”奥古斯都发出了一个上扬音,“怎么死的?”   如此平淡的口气放在平日里,哪怕对方是一国帝王也被安上一个不敬圣光的罪名,可放到了他身 上,放到了如今的场合里,竟然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报信的修士被这么一问更加紧张了,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唯一的救命稻草巴勒特主教,却看到日精灵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教、教皇冕下,是被……”他难以启齿的咬着下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下半句来,“……被………”   奥古斯都也没有催他,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待着对方像挤牙膏一样慢吞吞的将格里高利六世的死状完整的复述了出来,随着一句句叙述,旁观的贵族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其实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怜的传信员完全是被吓昏了头,竟然把本该私下转告巴勒特主教的内容在人满为患的宴会厅里竹筒倒豆子一样抖了个一乾二净。   听完了修士的讲述,奥古斯都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被人绑在火刑架上刨开了肚子,不仅如此,生前还遭受了无情的鞭挞?”   “……是、是的。”直白的说辞让修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相比之下,贵族们可没有这么淡定了,这些平日里举止优雅轻声细气的大人物在瞬间炸开了锅。   “迦、迦尔……我的耳朵没听错吧?”一向大大咧咧的矮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写满了震惊二字。   “我倒是希望听错了……”半兽人喃喃的说道。   辛西娅看看两位同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今晚的发展恐饰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安静!安静,我的朋友们,”奥古斯都抬手往下压了压,“现在并不是吃惊的时候。”   “巴勒特主教,”他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日精灵,“我想知道您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很显然,凶手穷凶极恶……”   巴勒特淡淡的说道,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奥古斯都打断了。   “凶手当然穷凶极恶,但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这么说着,黑发青年冷淡的瞥了一眼日精灵,“我很能理解你为了教皇的名誉而保持沉默,主教大人,但我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跟你我一样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火刑架、捆绑、鞭打,除开致命的刨腹,这不就是我们尊敬的教皇冕下最偏爱的放松小游戏吗?”   “奥古斯都!”巴勒特冷声说道,这大概是这位声名在外的红衣主教第一次显露出生气的预兆,“冕下已经去世了,他的声誉不容你来破坏。”   “别太天真了,巴勒特,”奥古斯都也压低了声音,他抬手指向四周,“或许你确实不知道这个众所皆知的秘密,但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来自于不同的国家和种族,你觉得,他们里有多少人正在帮格里高利一起保守着关于他喜好的小秘密?”   此言一出,原本就忐忑不安的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骚动。   辛西娅咬紧了牙关,摀住嘴向后倒退了一步,努力表现出一个普通女孩应有的反应,避免在震惊的贵族中太扎眼,瓦伦丁满身伤痕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那些痛苦的隐忍和疯狂落下的皮鞭,构成了她对格里高利六世最深刻的印象。   “小心一点,”鲁芬扶住了站不太稳的少女,“哎,对于小姑娘这确实刺激了一点,我以前听说过这任教皇喜欢折磨漂亮少年少女的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也不足为奇,”迦尔语气沉重的说道,“以前有女性族人被那些航脏的奴隶商人捕捉过,圣光教一直都是那些臭虫的大客户。”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腐烂不堪,这是半位面各大势力的通病,伽伽格莱山脉地处偏远,才让在那里生活的半兽人和矮人没有学到太多的陋习,但只要还生存在这片大陆上,就不可能不沾染黑暗,完全干干净净的活下去,只不过是梦中的奢望。   “表哥……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辛西娅小声说道。   “瓦伦丁裁决长也是不愿意你担心吧,”半兽人耸了耸肩,“毕竟他可经常要在教皇面前显悠。”   “瓦伦丁裁决长?不可能,不可能,”矮人摆摆手,安慰辛西娅道,“你家那位表哥虽然漂亮的像个娘们,可是强的不可思议,安心好了。”   发现他们谁都没有联想到表哥,辛西娅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这边少女女王在偷偷试探着友人,奥古斯都则是顺利的摆平了拒不合作的巴勒特主教,把矛头掉转,朝向了四周的围观贵族。   “诸位都不是小孩子了,咱们也别兜圈子浪费时间了,”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模仿教皇最喜欢的休闲方式去虐杀他,当然不会是为了好玩,这是再直白不过的寻仇,这是一出极其恶劣的蓄意谋杀。”   “格里高利六世,出身于凯姆特帝国,现在虽然贵为教皇,但抛开这一身份,他本人依旧是凯姆特帝国的臣民,对他的惨死,我作为帝国的皇帝,就不能袖手旁观。”   “但话又说回来,失去了作为核心的圣光教,这一次的结盟大会无论如何是无法顺利举行了,偏偏,这一次的结盟是机密中的机密,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非常时刻也只能行非常之举了。”   “兰德。”他呼唤道。   “陛下。”   戴着眼镜的丞相挤开了密集的人群,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奥古斯都面前,不用后者盼咐,他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片,顺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响指清脆的声音,全副武装的卫兵鱼贯而入,将逗留在宴会大厅内的所有人团团围住,安静了没一会儿的人群又随着一系列的变故暄哗开来。   “奥古斯都,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位佩戴着印伽商盟徽章的女士皱着眉质询道。   黑发青年打了个哈欠,“我的意思就是──在现任教皇的死因查明、新任教皇诞生之前,就烦劳诸位在我这里做客了。” 第10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六步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和喧闹,能够在本国爬上高位的谁也不是傻瓜,在全副武装的军队涌进宴会厅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就连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矮人都保持了安分。   卫兵两人一组,带着被看管的宾客鱼贯走出宴会大厅,他们将被软禁在迎宾大楼里,直到奥古斯都下达解禁命令的那一天。   “宝贝,我会偷偷溜进去找你的。”   外事大臣克里斯多夫对着几分钟前还在耳鬓厮磨的情人抛了一个飞吻,标准的浪荡子模样,而印伽商盟的女统领对此的回复则是不顾形象的一声“呸”。   被情人唾弃的男人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看样子这段跨国恋情算是得到了圆满的收尾。   被奥古斯都出色的得罪人天赋搞得焦头烂额的宰相贝尔兰格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圣光在上,他一点也不想沾手同僚的花边韵事了,比起去处理里克斯多夫的风流债,他更愿意去陪罗尔德买菜。   而被宰相记挂的内务大臣正站在帝王的身边,将开封的红酒瓶口重新塞进软木塞,当奥古斯都喝干了杯中酒,想要再倒满的时候,就迎上了大管家不赞同的目光。   “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罗尔德,”他摇晃着空酒杯,“你就是这样才不招女孩子喜欢,学学克里斯吧。”   “若是您能少喝点,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乐意。”   罗尔德收起了酒瓶,他并不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只是奥古斯都本来就是一个任性的酒鬼,不时常提个醒的话,不知道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   “哈哈哈那可真就是我的错了!”   奥古斯都也不去争辩自己喝多少都不会醉,只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把高脚杯放回了内务大臣端着的盘子上,环视着变得空荡荡的大厅,突然意兴阑珊了起来。   今晚的这出大戏已经落下了帷幕,最激动人心的部分已经过去,虽说高潮和低谷都值得品味,但作为一个庸俗的看客,果然还是高潮更有意思些。   拎起挂在王座上的兽皮披风,奥古斯都拒绝了臣子护送的请求,一个人慢吞吞的向卧室走去。与多建筑群的卡斯蒂利亚不同,凯姆特的皇宫是个华丽的整体,宴会厅和觐见厅都在一楼,而国王及皇室的私人领域占据了整个二三层。   奥古斯都的房间位于二楼最好的地角,也理所当然的占据了最大的面积,然而直到他把手放到了门把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仆人,凯姆特人早已习惯了帝王的喜怒无常,也总结出了一套有效的生存铁则。   维持着手搭门把的动作,他罕见的有些迟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一把推开了门。   “嗖!”   等到凌厉的破空声传进耳朵,崭新的纸牌已经嵌进了脆弱的喉咙,鲜血顺着锋利的边缘流下,一只手从他的身后探出,修长的手指握住了纸牌的一角,极富技巧的轻轻一拉又一转,黑发青年的头颅就滴溜溜的滚落到了地上。   然后,极为诡异的一幕就上演了。   在地上滚落了好几圈的头颅上,男人漆黑的双眼眨了眨,被割下的头颅缓缓升空,沿着掉落的轨迹飘了回去,当它重新落回身躯的脖颈上,切割留下的伤口早已消失无踪。   “真过分啊,”抬手拂过原本伤口的位置,奥古斯都一脸无所谓的抱怨道,“你就这样迎接好久不见的朋友兼上司的吗,小丑?”   “哈,你是在暗示我下次试试打爆你的头?”   低低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一个画着古怪小丑妆容的男人从角落里显现出了身形,五彩斑斓的服装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显眼。   “我不得不承认这听起来很不错。”奥古斯都笑眯眯的回答,对着空无一人的卧室做了个请的手势。   厚重油彩掩盖了小丑真实的表情,脸上画出的滑稽笑脸在阴暗的走道里分外诡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一派坦然的奥古斯都,嘴里嗤笑出声,“别,下属怎么能走在上司前面呢。”   嘴上说着恭敬的话,他毫不留情的对着上司的腰背一踹,出其不意的一击顺利得手,奥古斯都踉跄着被踹进了卧房,小丑悠闲的跟在后面,还不忘带上了门。   信手握住直冲门面的刀刃,小丑将匕首挽了个花样,向原主人掷了过去,“柄端的红宝石不错。”   匕首迅速擦过奥古斯都的脸颊,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刀刃擦过皮肤的地方逐渐渗出了鲜血,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   “每次都作弊,这就很无趣了,天选者大人。”小丑用甜腻的声线说道。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小丑,”奥古斯都有恃无恐的舔了舔唇,“我倒是觉得你那堪称变态的反应速度和动态视力更像是作弊呢。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你和异端审判局的瓦伦丁,到底谁更强呢?”   小丑歪了歪头,“我个人可不喜欢如此危险的假设,不过若是会长大人您的吩咐,我也可以拼上性命去跟他一较高下哦?”   “好主意,”奥古斯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一次你再以下犯上,就去跟瓦伦丁一决生死吧。”   “这你可不能怪我啊,”小丑轻笑,“我是个普通人,可不敢玩丢了脑袋。”   奥古斯都的房间与他的身份相比十分简陋,所有的空间都被层层迭迭的帷幕所遮盖,显得更加空旷,常见的家俱一件没有,唯有在中间放了无数软垫充当床来使用,那头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带着的宝贝狮子不知何时已经溜了回来,正懒洋洋的趴在属于自己的垫子上打盹,嗅到小丑的气味后,它睁开了双眼,低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就又闭了回去,显然跟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混的很熟。   “随时保持警惕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我的朋友,”奥古斯都学着狮子一样懒散的躺在了软垫上,“但这未免也太无聊了,我讨厌事物保持一成不变的状态,那让人烦躁。”   小丑在原地转了几圈,出言讥讽道:“这可真稀奇,明明你的能力就是恢复状态。”   没错,将奥古斯都捧上锡安会天选者地位的天赐能力就是“状态恢复”,他能够让自己身体的任一一部分恢复成受到伤害之前的状态,这种能力就像辛西娅的时间回溯一样,是根植于他内里像是本能一样的存在,完全用不着多花心思去控制。   但跟辛西娅不同的是,奥古斯都对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望,并且开发出了不少新的花样,在宴会上让酒滴重回酒杯的技巧就是将能力扩散至周边物品的一种表现,也是他最拿手的小把戏之一。   “就是因为我已经停滞了才更渴望看到他人的变化啊,”耸了耸肩,君临半位面最大帝国的黑发青年从软垫的夹缝里掏出了一瓶酒,拔出塞子就往嘴里灌,反正小丑不会像罗尔德那样管他是不是个烂酒鬼,“啊,真好……要来一杯吗?”   小丑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用一张扑克牌击碎了酒瓶,破碎的杯子划破了奥古斯都的手掌,迸发出的酒液混合着鲜血沿着小臂流下,他伸出舌头开始舔舐手臂,将夹杂着鲜血的美酒卷进口中,等到他意犹未尽的留恋在手指夹缝时,原本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不是为了喝酒的吧,天选者大人?”   打扮滑稽的男人手中变出了一大把扑克牌,一张张高速击出的纸牌划破了帝王的衣服和周边的软垫,填塞在软垫里的各类羽毛从缺口露出,被接连不断的攻击带来的气流夹裹着扬上了空中,就连一旁迷迷糊糊的狮子也被惊的站起,对着明显来者不善的小丑发出了暗含威胁的咆哮。   “闭嘴,肥猫。”   已经完全演化为鲜红色的眼睛锁定了处于攻击状态的狮子,铺天盖地的杀意倾泻而出,将这只耀武扬威的大猫笼罩在其中,集中在奥古斯都身上的纸牌分离出了一张,围绕着雄狮转了一圈,巨大的狮头轰然落地,喷涌而出的狮血直冲天花板,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艳丽的红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目睹着爱宠的丧命,凯姆特的帝王却在软垫里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他浑身上下都随着胸膛颤动,脸上遍布愉悦之色,剪裁贴身的裤裆微微有些隆起,过度的兴奋甚至使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   过了良久,小丑收回了纸牌,奥古斯都也渐渐停下了笑声,他微微喘息着爬了起来,走到还温热的狮子身旁,蹲下抚摸着首身份离的尸体,“真过分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只。”   “从你的表情上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杀了这头傻狮子有多过分。”小丑耸了耸肩。   随着二人的交谈,喷洒的到处都是的血液逐渐脱离了附着的物体,重新涌进了雄狮的体内,庞大的狮首也凌空而起,重新粘合回了本来的位置,死而复生的狮子四肢抽搐着醒来,扑腾了很久才在主人温柔的抚摸下站了起来,长满了鬃毛的头无意识的蹭着青年的手心,但这温馨的一幕在它看到杵在一旁的小丑后彻底破灭。   充满了惊恐的叫声短暂而急促,庞大的身躯在瞬间僵直,毛发全部炸开,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它开始在屋子里乱窜,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钻进去的地方,无奈个头太大,只能努力缩在主人的身后,恨不得直接团成一个球,显然被轻而易举的砍掉脑袋的记忆依然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哎呀,我的小宝贝,”奥古斯都温柔的安抚着陷入恐惧之中的宠物,“以后可别去招惹别人了,毕竟你只是一头废物啊。”   “啧啧啧,你这副癫狂的样子可真像阿列克谢,”小丑评价道,“如果不是清楚你是老国王的亲生儿子,我还以为你是我们那位大主教的私生子呢。”   “说我是他的儿子也没错,”发现爱宠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奥古斯都也放弃了继续浪费时间,“把我从凯姆特皇宫带到锡安会据点的就是他,也是那个老家伙教会了我如何去享乐,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能有今天也是全靠他的努力。”   “也是你把他送到了异端审判局手里。”   “哈,多么感人肺腑,”黑发青年假惺惺的抹了一把眼泪,“为了能让我这位‘养父’得到一个匹配的结局,我也是煞费苦心了。”   “所以你煞费苦心的结果就是让他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来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小丑压低的尾音像是带着一个个小勾子,“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知道那个老疯子会杀掉格里高利六世?知道他被关了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跟阿克辛那个废物搭上线?他用的可是锡安会的势力!”   “知道?这么可能,”奥古斯都舔了舔唇,“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是乐趣的所在。”   小丑弓起右手食指,敲在墙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教皇一死,我就连夜离开了圣城,不然现在也被关在了里面,只不过原本的身份也不能用了,这么多年的伪装完全功亏一篑。”   “阿列克谢选择结盟时动手就是为了把巴勒特困在这里,他想要推阿克辛继任教皇,一旦阿克辛上位成功,锡安会的权利自然会重新回到长老会手里,跟教皇的宝座相比,你这位第一帝国的皇帝也不得不退位让贤。”   “巴特勒是个瞎子,他本来也没有资格当教皇,阻拦他只不过是有备无患,”奥古斯都蹲在原地,单手托腮,懒洋洋的打断了小丑的话,“阿列克谢选择了有特殊含义的方式虐杀了我们伟大的教皇冕下,显然是为了把瓦伦丁推上风口浪尖,毕竟格里高利六世对那位大小姐做过什么,太多人心照不宣了。”   “大小姐”三个字让小丑挑了挑眉。   “我都能想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黑发青年闭上了眼,“阿克辛会在枢机主教会议上把怀疑往瓦伦丁身上引,然后我和巴勒特会因为囚禁其他国家的贵族而被打成同党,面临被所有人讨伐的命运,哈哈哈哈,真是想想都令人期待。”   听着奥古斯都推测的故事,小丑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阿列克谢的后手是阿克辛,那么你呢?我英名神武的会长大人啊,你的后手难道是——蛛后吗?”   “哦?”   “我在拜访你之前,特意去了女巫那里一趟,你猜怎么着?你瞒着我和瘟疫医生可真是做了不少事情啊,”锋利的纸牌在随着小丑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日精灵王庭的事情是咱们锡安会搞出来的,还为此动用了埋在异端审判局里的钉子,就是为了帮那位女士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奥古斯都笑了,“动用了埋在异端审判局的钉子?我们竟然在那位瓦伦丁的眼皮子地下埋了钉子?格里姆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啊,奥古斯都!”小丑第一次喊了对方的名字,“你、我和瘟疫医生都不是见鬼的圣光教教徒,但锡安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你也很清楚,在巴比伦号事件之后,那位女士又是什么货色也没人不知道了,你这不是找乐子,而是失心疯了吧?”   “女巫还真是什么事都告诉你了,”青年满不在乎的打了一个响指,悠闲地回到了睡惯了的软垫上,“这可真是给我提了个醒,爱情的力量总是这么捉摸不定,以后可不能小觑啊。”   “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吧,”他右腿曲起,一只手敲击着膝盖,一只手挂在了一旁的抱枕上,“背离圣光教的并不是天选者,而是奥古斯都。”   哪怕一开始就料定对方不会过多隐瞒,可真的面对如此爽快的态度,小丑仍是一楞,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奥古斯都的未尽之意。   天选者和奥古斯都是同一个人,但天选者和奥古斯都却不是同一个身份,前者代表着锡安会,后者却指代着半位面第一的凯姆特帝国。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忠诚,还没背叛也只不过是价码还不够,”收敛了狂态的奥古斯都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睿智的感觉,“圣光教已经变质了,没道理凯姆特不会变质,信仰和信任,终究都是有限的,我只是点燃了一枚火种,很可惜,统治这个国家的那群家伙没有一个是虔诚的信徒。”   “难道那位女士比圣光教更好吗?”   “今晚你也看到了,教皇的小秘密几近人尽皆知,他们对教廷已经失望透顶,代替者是谁根本无关紧要,至于圣光的眷顾,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从来不会被珍惜,不是吗?”   “格里姆察觉到了我的态度改变,擅自做了不少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效忠的应该是锡安会才对。”   奥古斯都说到这里,摊手叹了口气,“都怪你,我好不容易瞒着罗尔德藏了一瓶,现在没得喝啦。”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格里姆那个蠢货为此发疯?”   “那又与我何干呢?一旦下场,就再也领略不了旁观的乐趣了。”奥古斯都眨了眨眼睛。   “好好好,你是唯一的小公举。”小丑举手作投降状,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瓶酒扔给了黑发青年。   奥古斯都接住了酒瓶,端详了一下,笑了,“这不是当初在教官办公室里的那一瓶吗,怎么?散伙礼物?”   小丑转身握住了门把,“锡安会要完蛋了,我可不打算跟格里姆风雨同舟。”   目送昔日队友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奥古斯都起开瓶塞,嘴对嘴喝了一口,又猛然吐了出去。   “呸!都酸了,那个混蛋。” 第10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七步   对于被软禁在加贝利的各国首领而言,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辛西娅坐在床头,夜风吹拂着窗纱,轻薄的睡裙贴在肌肤上带来了丝丝凉意,现在已经穿不住这么薄的睡衣了,只是她固执的不想换,就像她明明已经踩在了洪流的边缘,却固执的不肯加入其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踏入洪流的那一刻也终究要到来。   月上中天,时间到了。   披上与睡衣同色的米色外套,她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烛台,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打出昳丽的侧影。她轻轻走到门口,抬手推开虚掩的房门,漆黑的走廊里烛火是唯一的光源,走道两边延伸隐没在黑暗中,像是永没有尽头。   辛西娅抬起一条腿迈出了房门,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单膝跪在地上,银色的发丝在烛火的照应下泛着微弱的流光。   “我要去艾克魔法师那里。”辛西娅轻轻的说道,绕过了跪在身前的护卫,沿着特意记好的路线慢悠悠的走进空旷的走廊,守在门外的暗精灵护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身影再一次隐没在了黑暗里。   艾克,就是阿列克谢对外使用的假名,平凡到不起眼,转眼就能被忘到脑后,就算被人提起,估计对方也要在脑子里想想到底是哪一个“艾克”。   对于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一环节都考虑的妥妥帖帖,这就是辛西娅对于这位前任红衣主教最大的感官,这样看来,当初他主持西斯都神殿的穹顶绘画时,如果不是瓦伦丁从中作梗,这位恐怕现在还高据在权利的顶端,下一任教皇的人选还哪里有悬念。   大约本身也并不如何重视,凯姆特帝国的宾客安排相当简单粗暴了,每个国家的代表占据了1-2层的空间,除了在大厦外围派了重兵把手以外,楼内只有最基础的佣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互相串通或者试图逃跑。   也是,就凭被困在楼里的这么几个人,恐怕连加贝利的城门都冲不出去。   辛西娅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站定,烛火照亮了周围的装饰,一名拿着向日葵的黄衣少女映入了她的眼帘,在画家的笔触下,油画上的少女活灵活现,无论是拿着向日葵的姿态还是脸上羞涩却灿烂的笑容,都充满了凯姆特式的浪漫风情。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优秀的画作,如果少女漂亮的暖棕色眼睛没有直视着她的话。少女看着辛西娅,辛西娅也以直视回敬,双方在静谧的走道里对视了一会儿,油画少女的嘴角缓缓的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在她微笑的下一秒,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呼……”   吹灭了蜡烛,辛西娅握住了门板的把手,迅速拉开溜了进去,顺手重新关好了门。在经历了阴森的走廊后,有着温暖灯光的房间对她有着天堂般的吸引力,哪怕这个房间其实寒酸的可以。   在外人看来,“艾克”名义上虽然是卡斯蒂利亚的宫廷首席魔法师,其实也不过是女王的随从,自然不会给他安排多么舒适的房间,整间客房里只有最基本的几件家俱,配上老者佝偻的身影,实在是有些凄凉。   “你来的比我想象中要迟,”阿列克谢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烟斗,悠闲的吐了个烟圈,“优柔寡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尊敬的陛下。”   “迟到是女士的权利,主教大人。”辛西娅不软不硬的回答道,随手把烛台放到了一边。   阿列克谢闻言笑了,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辛西娅说道:“看样子多年的牢狱生活毁掉了我仅存的绅士精神,请不要在乎老家伙的无礼,坐到我身边来吧。”   这其实没有什么选择,整个房间只有两把扶手椅,而辛西娅自然不会做出坐在别人床铺上这么失礼的行为,她慢慢的走到阿列克谢身旁,坐到了那张为她准备的椅子上。   椅子又冷又硬,就跟她事先想象的一模一样。   “外面一定很冷,凯姆特入秋后不如卡斯蒂利亚那么舒服了,”阿列克谢又抽了一口烟,将还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推到了少女的面前,“喝一口吧,老朽年纪大了,可不想被你那个凶神恶煞的表哥找麻烦。”   杯子里的茶汤很浑浊,但辛西娅还是低头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而下,驱散了夜游沾染上的寒气,她扶了扶有些下滑的外套,把杯子放回了茶几上。   “你有些紧张啊,女王大人,”阿列克谢意味深长的说道,又给辛西娅斟满了茶,“这也很正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对改变的到来感到由衷的恐惧,可后来我就发现,一成不变何尝不是另一种更大的恐怖呢?”   辛西娅顺着茶杯向他斟茶的手看去,那并不是一只好看的手,枯黄、干瘦、青筋盘踞,皮肤上甚至有着褐色的斑块,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可就是这样一只手,在提起茶壶时稳得不带一丝抖动,当茶水倾泻进杯子时,恍惚间有一种命运的笃定。   他另一手捏着一支墨绿色的烟斗,复杂的彩绘让它区别于其他原木色的便宜货,精致的像是一样艺术品。   “怎么,你对我这个烟斗有兴趣?”注意到辛西娅的目光,阿列克谢一咧嘴笑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的祖父从当时的凯姆特帝王那里获得了这个烟斗,传给了我的父亲,最后落到了阿列克谢的手里,而我呢,从他的手上拿到了这个赠礼。”   辛西娅的睫毛在瞬间抖动了一下,她拿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   “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人抚摸着烟斗陷入了回忆,“我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揣摩他的性情、习惯、想法,到最后,我就把自己当成了他,我才是真正的少爷,而他不过是一个用粗劣技巧模仿我的私生子。”   “我观察了他们很久很久,贵族少爷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批人,下手的机会稍纵即逝,一不留神就会功亏一篑,这需要非常充足的耐心,而我,总是最有耐心的那一个。终于,在他独自一人去骑祖父送的小马驹的时候,我抓到了机会。”   阿列克谢嘿嘿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得意,或许这时候再叫他“阿列克谢”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他在被抓时挣扎的很厉害,对着我拳打脚踢,哦,还在胳膊上咬了一口,消去牙印费了我不少功夫,”他说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我还是杀死了他,就像是之前练习过的千百遍一样,手到擒来。”   “我把他埋在了一棵橡树下,穿上了他的衣服,找回了在树林里吃草的小马驹,那只小畜生发现了我和原主人的不同,不过不要紧,我总是有办法驯服它。就这样,我穿着阿里克谢的衣服,骑着他的马,回到了他的家中,没有人察觉到少爷的变化,等我拿到了这个烟斗,就彻底变成了他。”   像怀缅着爱人一样温柔,老人缓缓讲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他很宠爱大哥的儿子,于是我也宠爱列维,他会跟格里高利成为挚友,所以我也去跟他交朋友,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因为我就是他。”   辛西娅抿了抿唇,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不让嘴唇颤动。   “所以你看,辛西娅陛下,”阿里克谢摊了摊手,“想要成为你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人,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加卓绝的努力,要吃更多的苦,冒更大的风险,成功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在粉身碎骨之前牢牢地握住它。”   清了清嗓子,辛西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想要知道,圣光教需要多长时间去进行新一任的教皇选举?”   “唔……这很难说,”手指敲击着桌面,阿列克谢思索了片刻,“教皇是由全体红衣主教投出来的,有的一次投票就能得出结果,但像我和格里高利那次,就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一届的红衣主教最出色的就是巴勒特,若是他在圣城,哪怕他是个瞎子,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说不定就会创造新的历史。”   “现下巴勒特不在圣城,资历最深、声望最高的就变成了老约翰,可惜他年龄实在太大,就算当了教皇也没有几天好活,相比之下,阿克辛年富力强,还有会里暗中的支持,虽说临阵脱逃的名声不好,操作得宜也可以转化为临危受命,是冲击教皇的有力人选,这两个人还有的争啊……”   “但最晚也不会超过一天一夜?”辛西娅问道。   “你很聪明,女王陛下,”阿列克谢又举起烟斗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面容,“我曾经说过,瓦伦丁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他总能站在胜利的一方,这一次幸运女神也会眷顾他的。”   辛西娅喝完了已经冷掉的茶水,“这一次,幸运女神也会眷顾你的。” 第10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八步   辛西娅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近乎黎明,窗外的夜色已经弄的化不开,走时熄灭的烛台已经被重新点亮,盥洗室里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靠在盥洗室外的墙上,听着里面哗哗的流水声,嗓子开始发紧,“……你回来了啊。”   “嗯。”盥洗室里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辛西娅把头也贴到了墙上,“我擅自去找了阿列克谢,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水声让瓦伦丁的声音听不真切,“你是一名成年的半精灵,又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如果没有自己的决断力,才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辛西娅此刻简直有些痛恨瓦伦丁过于理智的态度了,“………阿列克谢告诉我,最迟一天一夜,新的教皇就会诞生。新的教皇会是谁呢?约翰主教还是……”   “会是阿克辛。”   盥洗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少女兀的摀住了嘴,眼眶迅速的泛红,一颗颗泪珠从中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湿濡的痕迹。   阿克辛继任教皇,简直就是最糟糕的结果。   这些年,瓦伦丁行事张扬又偏激,除了本身性格因素,最大的原因就是身后站着的格里高利六世的授意,他需要一条看门狗,瓦伦丁就只能当一条看门狗,而这条看门狗最大的功绩,就是阿克辛一脉的倒台。   数年前,瓦伦丁以“引诱神职人员”的罪名,亲手将阿克辛最宝贝的女儿格蕾丝送上了火刑架,燃烧的火焰葬送的不仅是女子年轻的生命,还有阿克辛本人如日中天的声望和权势。   而如今,格里高利六世以名誉尽丧的方式离世,表哥最大的倚仗和靠山不复存在,曾经的败犬夹着尾巴爬回了权力巅峰,攻守关系彻底调换,谁也不知道即将而来的复仇浪潮会是何等汹涌。   “吱嘎。”   盥洗室的门被由内推开,已经穿好裤子的瓦伦丁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白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一颗颗水珠沿着发梢低落,顺着身体肌理一路滑了下去。   “竟然哭了,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孩子。”   还带着淡淡水汽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女的脸庞,带走了滚落的泪珠,瓦伦丁随即收回了手,走到搭好的衣物前,把毛巾一扔,拎起衬衣就穿了起来。   “274号,他原本是一名凯姆特贵族的私生子,锡安会收养他就是为了安插棋子,对凯姆特的贵族阶层进行渗透,他有一个婚生子哥哥叫阿列克谢,他们就让274号去模仿学习阿列克谢,直到再也没有人能对他们进行分辨,274号成为了阿列克谢。”   “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他就是锡安会培养出的一条恶犬而已。”   “所以教皇选举最迟一天一夜是真的,对吗?”辛西娅原本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泪水的洗刷下分外通透,“格里高利死后,约翰主教派人前来通知巴勒特主教,但他想不到凯姆特帝国会设下层层关卡,等到传信人到达加贝利,中间早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新任教皇已经选出来了,就是阿克辛,是吗?”   “不,还没有,”瓦伦丁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他们从昨天早上就进入了西斯都神殿里,今天天亮以后就会有结果,不过照现在来看,结果已经定了。”   “等到西斯都神殿的大门开启,我们亲爱的老朋友阿克辛主教就会成为阿克辛三世,啧,这名字真难听,还不如叫格里高利七世呢。”   他讽刺的笑笑,又拿起了黑色的外套。   “你猜猜我们这位新教皇发出的第一道赦令会是什么?”   “……全大陆通缉杀死格里高利六世的凶手瓦伦丁。”辛西娅沉默了半晌,说出了答案,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哭腔。   新一代教皇的登位代表着圣光教权力核心的重新洗牌,格里高利六世的死亡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曾经的心腹已经被断绝了该换门面的可能,留给他们的只有被新人取代这一条绝路。   再也没有比圣光教高层更会见风使舵的人了,杀死格里高利六世的真正凶手是谁根本就无关紧要,也不会有人去追查,重点在于新任教皇想要谁是。   金发青年手下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他扣紧了腰带,转过身看向少女。   “我并不是一个好的监护人,辛西娅,”他拨开了湿漉漉的额发,“我教会了你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却唯独没有教会你狠心,不是对敌人,而是对同伴。”   他两三步走到辛西娅面前,右手扶在了她的头顶,就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天一亮,阿克辛对我的通缉和指控就会传遍整个半位面,同时圣殿骑士团也会从圣城出发,罗伯特会被撸掉圣殿骑士团团长的位子,带队的会是阿克辛一派的亲信,他们来凯姆特有两个目的,一是缉拿我回去,二是重新开启盟约大会。”   瓦伦丁语气冷静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但他们都不知道,凯姆特帝国已经背叛了圣光,变成了那位女士的爪牙,他们势必不会让盟约大会真正举行,从圣殿骑士团出发到真正到达加贝利,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奥古斯都会把你们所有人都关在这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辛西娅。”   “按照正常情况,只要有圣光教和凯姆特帝国压着,卡斯蒂利亚永远当不了盟约的牵头人,但这一次可不一样,你有一周的时间去扭转局面。274号殊死一搏成为了阿列克谢,这一次,他也会殊死一搏来成就你。”   “抓住这个机会,辛西娅,你必须抓住它。”   “我抓住这次的机会,然后你呢?”她轻声问道。   “我?”瓦伦丁一挑眉,语气里充满了玩味,“巴勒特会在接到通缉令的第一刻将我下狱,唯有这样,他和我才能在第一时间跟凯姆特帝国撇清关系。”   “等到圣殿骑士团来了,他会把我交给阿克辛的亲信去折磨,给那位深闺怨妇一样的新教皇出气。伊恩和安迪会迎来他们的新上司,这大概会让他们忙的够呛。”   辛西娅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然后被青年轻轻的握住。   “但这都无关紧要,只要巴勒特圣徒再世的招牌不砸,我们就有翻身的底牌。阿克辛刚刚登位,曾经的势力已经散了个干净,哪怕有锡安会的支持也依旧根基不稳,更别说他还有格蕾丝和临阵脱逃的污点,把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家伙拉下马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细致的分析就像一根根藏在棉花里的银针,扎的辛西娅浑身难受,她闭了闭眼,“……你会死吗?”   再也没有人比辛西娅更明白仇恨的力量了,它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亲手砍下弟弟的头颅,更何况是红衣主教阿克辛。   瓦伦丁闻言笑了,“你问倒我了,辛西娅。”   “在我过了十二岁以后,每一天都是去偷、去骗、去抢回来的,”他温柔的将几缕头发别到了她的耳后,也不管表妹是否能听懂话里的暗语,“我为了活下去杀了很多人,为了权势杀了更多的人。每天清晨我睁开眼睛,永远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清晨,活下去,对我而言并不是理所当然。”   “生存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我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擅长让自己活下去,迄今为止,我没有失败过,但我不能预言自己今天、明天和后天会不会失败。”   “但是这都跟你没有关系,辛西娅,”他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这是我给你上的最重要的一堂课。”   “你来自哪里?”   “卡斯蒂利亚。”   “你的名字是什么?”   “辛西娅一世。”   “你的身份是什么?”   “卡斯蒂利亚的女王。”   “有人谋害你时该怎么做?”   “杀掉他。”   “有人谋害你的国家时该怎么做?”   “粉碎他。”   “当你的同伴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时该怎么做?”   “………踩过去。”   瓦伦丁弯下腰,额头轻轻抵住了辛西娅的,低声赞赏道:“好孩子。”   辛西娅闭上了眼,任由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   肌肤相触的感觉转瞬即逝,衣物随着走动而发出的沙沙声用药在耳边,有人打开了窗户又关上,她没有睁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保留额头上逐渐消散的温度。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从黎明到天亮。   洛克子爵匆匆忙忙的冲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穿着单薄衣物的少女依靠在墙面上,微微仰着头,像是在跟身前不存在的某个人接触。   “……陛下?”   “擅自闯进我的房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辛西娅闭着眼说道。   洛克子爵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们说瓦伦丁裁决长谋杀了教皇,巴勒特主教已经把他当场拿下了!新任教皇的特使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辛西娅站直了身体,把披了一夜的外套一脱。   “出去,别打扰我换衣服。”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我的战场了。” 第10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九步   一位帝王应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自己的臣民?   答柔是永远高贵、优雅、从容,哪怕下一秒就是山崩地裂,也不能露出半分惊慌失措。适当的示弱和撒娇固然会带来平易近人的亲切,然而王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在每一个关键时刻,他不能软弱,不能怯懦,更不能无所适从。   那么一位帝王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自己的敌人呢?   辛西娅正在交上自己的答卷。   与瞳孔一样火红的礼服长裙盖住了同色的细高跟,过长的部分则拖曳在地,略微拉低的衣领可在丰满的前胸,露出白哲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层层迭迭的裙摆上绣有金色的纹路和白色的蕾丝,随着主人的走动而微微摇摆,辛西娅拿起摆放在梳妆台上的钻石王冠,郑重的戴在了盘好的头发上。   “你很漂亮。”   伊莎贝拉端详着装扮好的她,有些挫败的一把推开了,梳妆盒。   “我都没地方下手,大概得让我们家那个女装癖亲自来才行。”   埃梅特当然不会来,随着瓦伦丁的下狱,异端审判局的其他几位被前后关押了起来,显然圣城来的那位特使并不会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物。   刚团聚几天又要面临寡妇危机的日精灵王庭第二皇女自然不会是以泪洗面的柔弱姑娘,她送走了被铐上枷锁的丈夫,锁上门就开始思考眼下的处境。   单从地位来说,如今被困在这所迎宾大厦里的各国首脑,卡斯蒂利亚和印伽商盟是女王和首领亲自出马,半兽人和矮人则是来了内定的继承人,相比之下,仅仅是第二皇女的伊莎贝拉也就只能跟地精的临时代表手拉手当个食物链的最底层。   若是从实力来说,在暗精灵眼里估计在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矮人和半兽人凭借着种族优势紧随其后,日精灵王庭本也实力不俗,奈何如今遭受重创,只能封闭整个国家,于是伊莎贝拉还是只能跟印伽商盟和地精临时代表手拉手当个食物链的最底层。   仅仅在来宾内部都是如此,更别说外面还有一个强大无匹的凯姆特帝国正在虎视眈眈,伊莎贝拉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圣光教对外宣传的爱与正义,就算有,也不可能轻易展示出来。   想来想去,只靠她一个人肯定无法平安渡过这次的危机,于是伊莎贝拉果断敲开了辛西娅的房门,高喊着“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强势的挤进了人家的房间,这才出现了刚刚的一幕。   而被伊莎贝拉无情推开的梳妆盒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它的原主人是正在受苦受罪的埃梅特审判官,而把它折腾成这幅惨样的罪魁祸首,则是两名如假包换的半精灵女性。   “……我见过这个,”辛西娅有些迟疑的拿起一个黑色小盒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好像是用来……画画的?”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而比她更不确定的伊莎贝拉则是拿起了一支笔在手臂上画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黑线   “好吧,”日精灵盖上笔帽,爽快的宣布了自己的失败,“我就从来没有用过这些鬼玩意儿。”   她说的是大实话,精灵女性对于这些稀奇古径的化妆工具可谓是一头雾水,毕竟她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考虑到这可能是埃梅特唯一留下的遗物,二人只好悻悻的放弃了对这些专业工具的摧残。   “重要的是气势!气势!”伊莎贝拉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手指上带着的珠链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不能让那些家伙小看了咱们。”   辛西娅看了看这位远方亲戚雪白的胸脯、妖娆的蛮腰和长腿,咽了咽口水,就这视觉冲击,简直是自带气势。   “咚咚咚。”   门响了三声,洛克子爵的声音传了进来。   “陛下,早餐时间到了。”   奥古斯都当初说只是暂留各国代表一段时间,凯姆特帝国就真的做出了盛情挽留的架势,吃喝享受一应俱全,只不过若是真的被表象迷惑到忘了形,驻守在大厦外的军队会帮助你认清残酷的现实。   实际上,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也很见效,各国代表眼下虽然焦躁不安,但更多的是针对格里高利六世之死、新教皇的继位以及势必会重新划分利益的盟约大会这三件事,丝毫没有察觉到冰面下致命的暗流。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若不是瓦伦丁临走前直接说出凯姆特帝国已经投靠了蛛后,辛西娅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因为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搜肚刮肠,辛西娅也想不出凯姆特帝国背离圣光的理由。   作为半位面的原住民,凯姆特人天生就拥有极高的圣光亲和力,并且在圣光教的支持下迅速崛起,成为了半位面的第一种族。   这种偏爱是如此显而易见,甚至有“圣光就是凯姆特人的保护神”的说法流传出来。   对于不受圣光待见的黑暗种族而言,这是足以让人嫉妒到发疯的区别待遇。   凯姆特人是公认的对圣光最虔诚的种族,可就是这个种族,即将背叛他们的“守护神”。   有了这个作为前提,奥古斯都把所有人圈禁在一起的目的自然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是防止盟约大会发生变故,里面势必隐藏着更深的谋求。   依辛西娅来看,他的目的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当你的敌人在你的地盘上齐集一堂,最省力的方法是什么?   当然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奥古斯都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他们一条小命,自然是为了引出很大的猎物,只是不知道他等待的那条大鱼到底是教皇特使还是干脆就是新上任的教皇本人了。   辛西娅自然不想死,卡斯蒂利亚的人一生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我知道了。”她站了起来,提起裙摆走到门口稍一停顿,等待洛克子爵从外面恭敬的打开门后才走了出去。   走廊里依旧是像往日一样空旷,只有一个人低着头的男仆站在子爵身后,他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宾客引路。   引路的男仆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管住嘴巴。   辛西娅的房间在三楼,而公共餐厅则在二楼,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拜精灵血统赋予的优秀听力所赐,一路上的窃窃私语都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我的圣光啊,真的是暗精灵……”   “……骯脏的黑暗种族。”   “听说异端审判局的总部就在卡斯蒂利亚,他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那位瓦伦丁大人跟她有私情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好可惜,他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下一定会被处死吧……”   “搞什么!我们这样高贵的出身为什么要来伺候这群卑贱的种族!如果不是陛下的命令的话……”   “……闭嘴!她好像听到了!”   目光一一扫过声音的发源地,辛西娅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惊慌的侍女,假如奥古斯都不是一个每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的完美主义者,那么这些仆人的对话起码透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那就是这些人并不知道“背叛”这回事。   是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统治者的决定?还是单单这群被派来迎宾的人不知道?   不,他们并不是出身卑微的奴仆,不光如此,甚至有不少人出身相当高贵的贵族家庭。   哪怕只是几个照面,辛西娅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事实,这些仆人中的大多数随身携带十字架,举止谈吐文雅,这既表明了他们不凡的出身,又昭示了虔诚信徒的身份。   仔细一想,她便释然了。   也是,就算是卡斯蒂利亚这样人口稀少的小国,讨论国策时都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更何况是庞大如凯姆特帝国?   有的人想要背弃信仰,自然就有坚守的教徒,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这座迎宾大厦,根本就是奥古斯都修建的一个巨大垃圾桶,把他不想要的东西统统丢进来,等待着一把火将这些讨厌鬼付之一炬。   男仆在餐厅门口停下了脚步,沉默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刻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洽好都算得上是熟面孔。   印伽商盟的女首领坐在首座,她左右两边分别是鲁芬和迦尔,二人脸上都带着一点不自然,显然一左一右的安排让他们不怎么适应,紧挨着鲁芬的是东部地精的临时代表,这个小矮子有些局促不安的,在迦尔的左手边有一个空位,而同样的座位,地精代表右手也有一个。   辛西娅对这个排位再熟悉不过,毕竟排位的依据是“综合国力”,显然封锁国家的日精灵和倒数第五的卡斯蒂利亚不怎么被待见。   若是放在平日,辛西娅不介意乖乖的扮演倒数第五,可惜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在她头顶,凛然的杀气激的她头皮发麻,没有心情玩什么扮猪吃虎的游戏。   她只有三天时间。   那就让“综合排名”见鬼去吧。   于是她踩着细高跟走到了首座,在女首领略显诧异的目光下对着她甜美一笑。   “从现在开始,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第11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步   “从现在开始,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这句石破惊天的话在安静的餐厅里产生了足以媲美法术轰炸的效果,印伽商盟的女首领还未做出反应,她身后的护卫首先沉不住气了,系在腰间的佩剑发出了“锵锵”两声。   第一声是他试图拔剑的声音。   第二声,则是刚出鞘一半的佩剑又被硬生生按了回去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洛克子爵微笑的看着脸色涨红的护卫,压在剑柄上的右手纹丝未动,“对我们陛下拔剑可不是跪地求饶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哦?”   “……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陛下,对吧?”   风韵犹存的女首领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卷发,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发生的僵持,她穿着黑色的贴身长裙,洽到好处的镂空蕾丝彰显着成熟女性的魅力,也怪不得一向管不太住下半身的外事大臣会跟她来一段地下情了。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认识一下,也是我处事不周,”她的脸上挂出了慢不经心的笑容,就像是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我是……”   “‘黑寡妇’卡洛琳,前前后后一共拥有七任丈夫,每一任都蹊跷死亡,给你留下了大笔可观的遗产,尤其以倒数第二任为最,不过你最喜欢的还是第一任,毕竟青梅竹马总是两小无猜的嘛。”   辛西娅轻松地把手搭到了这位女士的肩头,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第一任丈夫英年早逝后,你就开启了死丈夫的恶劣人生路,最后凭借着出色的经商手段成为了印伽商盟的第一任女首领,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终究也是响亮。”   被一口喊出来历的卡洛琳夫人叹了口气,“我以后会记得不去雇佣暗精灵的。”   作为一个商会性质的国度,印伽商盟并没有明面上的驻守军队,对外武力一直依靠各个家族和商队的雇佣兵护卫,而数量稀少的暗精灵佣兵一向是各家花大价钱追捧的对象,现在看来,佣兵大概也只是这群人的一个兼职罢了。   “别这样嘛,夫人,”子爵笑的洽到好处,右手微微一转就从可怜的护卫腰间夺走了那把佩剑,“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因噎庆食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作为全大陆最大黑社会组织的头目,辛西娅觉得自家业务大概是岌岌可危了。   卡洛琳玩味的笑了,“看样子,这个位置,我今天是非让不可了?”   话虽这么说,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身下的这把椅子一旦让出去,再想回来就难于登天了,在生意场摸爬滚打的卡洛琳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情况已经变了,我的朋友。”   从进入餐厅起就一直静默不语的伊莎贝拉一屁股坐到了餐桌上,修长的双腿交迭,扭头看向从外表来看比她大了不少的女首领。日精灵王朝和印伽商盟一直保持着密切生意往来,作为大祭司的第二皇女和这位女强人自然不会陌生。   就辛西娅看来,卡洛琳夫人本身是一名极富魅力的成熟女性,犹如熟透的蜜桃带看浓郁的香气和甜蜜的汁液,是一位足以令男人心帜摇曳的美人,可跟同类型的伊莎贝拉放在一起,就未免有些不够看了。   “在以前,我们所有人按照教廷给出的综合排名活着,敬重排名靠前的国家,鄙薄排名靠后的国家,每个人都在这个游戏里有着属于自己的定位,沉浸在角色扮演的快乐中,”日精灵特有的口音就像是撒娇时捎带出的点点沙哑,勾的人心痒痒,让三名观战的男性一不注意眼神就往她身上跑,“但是现在,我们即将回归最原始的丛林法则,谁更能打,谁拥有的更多。”   “变了?哪里变了?”哪怕在外貌上已经无法与外表年轻靓丽的精灵相媲美,作为统领一国的女强人,卡洛琳夫人在气势上也没有削弱半点,“新任教皇已经选出,盟约大会也将重新提上日程,若不是两位以为逞凶斗狠就能从餐盘上取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我们暗精灵一族自两千年前就追随初代教皇,即便被好事之人归为了黑暗种族,对圣光的忠诚也没有一刻动摇,若是我们彰显能力就是逞凶斗狠,那当初统领我们的初代教皇又算什么?”   辛西娅看了一旁的伊莎贝拉一眼,后者立即站起来,将手放到了卡洛琳的腋下,轻轻松松把人给提了起来,猛然腾空的女首领整个人都楞住了,想必在她往日的生涯里,这么简单粗暴的抢位方式尚数首次遇到,四肢都僵硬了。   早餐上蒸腾的热气随着众人的交谈逐渐散去,面对着针锋相对的三位女士,剩余的三位男士不由得感到了如山般的压力。   “嗯……”迦尔沉吟了一下,面色显得格外沉重,“这顿饭,我们还能吃上吗?”   “……女人杠起来可真是比男人都狠啊。”矮人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   他们两个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光棍的,半兽人和矮人比邻而居在伽伽格莱山脉上,比起国家不如说是部落,不同的部落聚合在一起推举出来的就是大族长和继承者,跟其他国家的世袭制和血统制大不相同,哪怕是公认的继承者,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太多的优待,像是这一次出使凯姆特帝国,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就结伴上路了。   “你觉得这一次咱们能够顺利的回去吗?”鲁芬偷偷的跟好友咬耳朵。   “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命留在这里了坝。”迦尔倒是很放松,半兽人部族之前的继承人死在了巴比伦号上,他这个曾经被抛弃的就又被上赶着拱上了位,经历了大起大落,他现在的心态倒是很平稳,对于一直远离大陆政治核心的伽伽格莱地区而言,参与盟约大会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   坐在矮人身旁的地精代表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屁股,这两个人说是窃窃私语,可别忘了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餐桌啊,就算压低声音又能低到哪里去?现场的人都不是聋子,如此旁若无人的对话当然会被听个一乾二净,只不过辛西娅那边忙着抢座位,没有空去搭理两个缺心眼的家伙,而他就不能置若罔闻了。   就处境来说,这位地精一族的临时代表大概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如履薄冰的一位了。   由于整个西部及西北地区的叛乱,依附于其他种族生存的地精一族被迫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主家高呼“蛛后万岁”,另一拨苦哈哈的附和着“圣光圣明”,两边都过不舒坦,偏偏又不都不愿意舍弃优渥的待遇,就变成了如今分裂的局面。久居东部地区的地精们开个大会,搞出来了一个倒霉的替死鬼去参加绝对捞不到好处的盟约大会,而这个替死鬼就是他了。   没有随从、没有护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鲁芬、迦尔也没两样了,只不过后者是惯例,而他是被抛弃。知道自己一族的声音生来尖利,让人听着极不舒服,安东自打进入了加贝利就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尽量缩减自己的注意力,恨不得让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才好,反正对于依附其他种族的地精而言,种族利益这种东西就没有存在过。   然而他越想要低调,恶劣的命运女神就越要反其道而行。   “……这是什么?”   在卡洛琳和商队护卫的挣扎声中,辛西娅的这一句疑问显得有些突兀,她弯下腰,拨开卡洛琳夫人因为被提起而垂下的裙摆,对着椅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抬手档了一下对方乱动的双腿,了了别动,这里有东西。”   “把剑给我!”她头也不抬的说道,一旁的洛克子爵也放开了可怜的护卫,把那把佩剑递给了伸出手的女王。   熟练地抽出锋利的剑刃,辛西娅扔掉了碍事的剑鞘,她提了提裙子,不顾形象的蹲了下去,把剑尖对准椅子软包处的接缝划了下去,可惜因为高度不对,剑尖将将划过了坐面,露出了里面的填塞物。   见到一击没有成功,她干脆压着自己的裙摆跪在了地上,持剑的手跟缝隙齐平,用力一送,剑尖就插了进去,再轻轻一挑,就将软包开了个口,闪烁的红色光芒从里面透了出来,辛西娅小心翼翼的拨开破碎的皮革和软垫,一个正正方方的黑色盒子露了出来。   一块鲜红色的魔晶被镶嵌在盒子的顶部,光是用肉眼就能看到在里面流动的火元素,几十条魔纹从其上发源,蔓延到了整个盒体。   一直关注着女王一举一动的洛克子爵在看到此物以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魔导炸弹?”   在半位面,想要迅速的判断出一个东西究竟是魔导动力学还是地精工程学的产物,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它们的名字。   与地精喜欢用自己的姓名给发明加前缀的习惯不同,侏儒们给自己的杰作冠上“魔导”的称号。   “哈利贝尔的喷火飞毯”和“魔导制空飞弹·改”,谁是谁的作品,简直一目了然。   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炼金术士们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在半位面上制出了火药。嗅觉灵敏的地精一族迅速发现了这些黑漆漆粉末蕴合的可怕能量,并围绕着它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和创造,开启了炮弹与火药齐飞的火器时代,极大的弥补了魔法式微后各种族攻击手段被大幅削弱的燃眉之急,一时间可谓是风头无两。   而魔导武器的出现,就是侏儒对于自己的老竞争对手的迎头痛击。   鉴于半位面并不像主世界那样拥有大气中蕴合着浓厚的元素,他们放弃了传统的外部聚能模式,转而采用了能量注入式,通过打乱魔晶内部的稳定元素结构从而制造出汹涌的元素乱流,比地精研制的火药威力更大,只是造价高昂,无法普及。   侏儒在被爱德华打出陷之前宣布自己投靠了蛛后,就算没有这茬,以凯姆特的财大气粗,魔导炸弹也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只不过它们都应该呆在仓库里,而不是迎宾大厦的椅子内部。   “餐厅里怎么会有魔导炸弹?”伊莎贝拉万分错愕,下意识的把提着的卡洛琳夫人放了下来。   洛克子爵上前一步,把辛西娅挡在了身后,迦尔和鲁芬也顾不上凉透的早餐了,一前一后站了起来,再确认了确实是传说中极度危险的武器后,脸色也都阴沉了下来。   “啪!”   刺耳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名女仆震惊的站在餐厅的入口,而她身前赫然是掉在地上的餐盘,见到有人看向自己,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身跑了出去。   即便知道餐厅里的情况这些仆人肯定逃脱不了干系,现在也没有人有心思去追究了。   “你!喂!就是你!”鲁芬指着地精代表嚷嚷,“快过来看看这个、这个破玩意儿!”   被点名的地精代表闻言迈动着两只小短腿一路小跑,挤进了围观炸弹的包围圈,他靠近椅子,谨慎的剥开了阻挡物,对着黑色盒子仔细端详。   “看外观像是市面上流通的狂澜四号,”他一边检查一边念念有词的说道,声音因紧张而变的更加尖细,“但触动方式又跟四号很不一样,你们看,它的魔晶被放在了炸弹的最顶部,狂澜系列一般都是放在内匣中……”   “这样威力会变小吗?”迦尔急切的问道。   “不,这说明改造者完全抛弃了安全防护,一心追求极致的威力,”地精的手指触摸着箱子上的魔纹,“从被制造的那一刻起,它们就被设定了引爆的时间,当它们周围出现足够的生命波动,就会自动开启爆炸的进程,魔晶已经被激活了一大半,离彻底炸开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一消息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炸了个头晕脑胀,有人把即将引爆的魔导炸弹安装在了这把椅子上,当然不会为了恶作剧,很显然,他的目标是椅子的主人,亦或者,是这里的每个人。   辛西娅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对地精代表说:“抱歉,还未问过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安东,尊敬的女王。”地精恭敬的回答。   “安东,你能拆除这个炸弹吗?”   地精犹豫了一下,“魔导炸弹是侏儒的作品,他们的理念跟我们不同,他们擅长的是利用魔法元素做文章,我们不一样,我们擅长的是技巧和组装……”   “别说废话,”伊莎贝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行不行?”   “……拆是能拆,但需要时间。”安东犹犹豫豫的给出了答案。   “能拆就行,你现在就开始处理它,”辛西娅冷静的吩咐道,“其他人跟我一起四处检查,特别是桌子椅子,都要拆开看,你们不会以为对方只会安装一个,然后祈祷幸运女神赐福吧?”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傻子,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不算太大的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家俱和角落都被搜了个遍,就差直接扒开地板一探究竟了,而最终的结果也确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餐厅里的所有大件家俱都被拆出了跟第一个一模一样的魔导炸弹,十七八个放到一起,威力足以将整栋楼都炸上天。   “你们卖了多少这玩意儿给他们?!”辛西娅对卡洛琳厉声质问。   “我们没有走过数量这么大的货!”双脚回到地面的卡洛琳扶着伊莎贝拉向后踉跄了几步,脸色也是煞白。   很好,是侏儒那群混蛋私下卖的了。   “这些魔导炸弹的激活程度不一,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爆炸之前拆掉所有的………”   迦尔咽下了并未说出的后半句,那就是谁也不知道这栋见鬼的楼里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炸弹了。   跑,必须要跑!   第一次,众人达成了一致。只是还未等他们动身,就被楼下传来的暄闹声吸引走了人注意力。   辛西娅几步跑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只见在大楼的入口处,原本负责把守的军队正在将试图跑出大门的佣人扔回楼内,他们用圆木抵住了门口,在建筑的四周倒上了火油,为首的军官点燃了火把,像是感觉到了二楼投来的目光,他微微抬了一下头,随手将火把扔到了火油堆里,猛烈燃烧的火焰霎时间 包围了整栋大楼,刺鼻的浓烟冲天而起。   “堵住了门又放火,这群混蛋是打定主意让我们死在这里了!”洛克子爵恼恨的一锤窗框。   “……为什么,”卡洛琳喃喃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这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其他人是不知道答案,而辛西娅是没时间解释。   “拆好了!”   闷头折腾魔导炸弹的安东发出了一声欢呼,他满头大汗的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打开的盒子。   “下一个?下一个呢?”   下一个被紧接着塞进了地精的手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急匆匆的开始拆解,反而楞楞的看着手里已经亮到极致的魔晶。   “你在发什么呆!”矮人怒吼一声。   安东战战兢兢的扭过头,脸上是一片绝望,“来、来不及了……要、要炸……”   “陛下!”   洛克子爵没等他说完,直接扑过来挡在了辛西娅的上面,紧接着滚烫的热浪和恐怖的冲击力一同袭来,他们两个被直接甩上了墙壁,狂暴的乱流席卷了一切,辛西娅最后看到的就是断裂的房梁透过子爵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辛西娅猛然睁开了眼睛,她正站在窗前,地精还在拆解第一枚炸弹,一阵恐慌涌进了她的心头,胸口在隐隐作痛。她几步窜到桌边,拿起最亮的那一枚,又冲回了窗边,因为害怕扔向地面会把房子连带着炸飞,她只能将手里的魔导炸弹尽量扔向天空,恐怖的元素乱流在半空中炸开,引起了一阵地动山摇。   等到震动过去,摔的七晕八素的辛西娅爬到了同样狼狈的洛克子爵身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让护卫队去搜查全楼,炸弹不会只有这么点,要全部翻找出来!”   她说完又去爬向跌在不远处的地精,扯着嗓子喊道:“第一个浪费了太多时间,你接下来每一个都要争分夺秒!现在就去!”   以奥古斯都的作风,每一个炸弹的间隔应该正好留下了足够他们拆解的余地,而他早已预备好的游戏道具也绝对不会只有眼前这么一小点,毕竟猎物没有进行一场精彩至极的垂死挣扎的话,凶狠的猎人又怎么能尽兴呢?   只要仔细一想就会明白,这是一个恶劣的游戏,一个足以让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游戏,而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取乐的对象。   “这兴趣简直恶心。”   辛西娅扶着墙站了起来,其他人也从东倒西歪的状态里逐渐缓了过来,只不过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哪怕并不知道奥古斯都英俊外表下隐藏的扭曲内在,显然他们也从事态的发展中逐渐明白了如今的恶劣处境。   凯姆特帝国要置自己于死地,仅仅明白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们拚命挣扎了。   幸运的是,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去解除眼前的每一个威胁。   只要有她在。 第11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一步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瓦伦丁正坐在牢房里看天,和巴勒特的裙带关系在这一刻将优势发挥的淋淋尽致。   他占据了整个监狱堤角最好的房间,每天都有充足的阳光从头顶的小窗户里投射进来,不仅如此,牢房里还摆放着一张原木床,铺摆的床垫和被褥堪比贵族老爷的卧室。他的面前则放着一张涂有昂贵漆料的书桌,泡好的红茶还冒着袅袅白烟,模糊了摆放在旁边的方糖的影子。   瓦伦丁没有动这杯红茶,对桌子上的其他点心也没什么兴趣,他清楚巴勒特的心思,无非是希望他在可预判的折磨到来前过得舒服一点,这很符合那位圣徒的个性,待人接物上总是透露出洽到好处的温柔和贴心。   这够恶心的。   他慢无边际的想着。   明明当初对他不闻不问,现在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他也明白,对于一心想要摆脱眼睛控制的巴勒特而言,与玛丽女王的一夜情恐怕是击溃他心中防线的重重一击,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在外人看来根本不能理解的自残行为。亲手挖去双眼,看似血腥而凶残,却将巴勒特从恐慌的深渊里彻底拯救了出来,给他岌岌可危的心灵和意志打了一支强心针,使他彻底从枷锁中走了出来,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平稳心境。   正是失明带来的蜕变,让巴勒特能够回过头直视曾经的错误和荒唐,包括对他这个意外诞生的私生子表现出父亲应有的温情。无论作为儿子的瓦伦丁需不需要这场晚来的亲情,他都厚着脸皮以父亲自居,对可以表现父爱的举动也是乐此不疲。   如果说巴勒特给他开后门是雷打不动的亲情表示,那么默许他搞小动作的奥古斯都的心态就更简单了。   他很本不在乎。   无论是将瓦伦丁收监还是对巴勒特的私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奥古斯都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他固然有疯狂的一面,却不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疯子,行事自有一套属于他的逻辑,旁人觉得那些举动难以理解,往往是对情况的了解不够多罢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走道的尽头传来,瓦伦丁挑了挑眉,丝毫没有站起来满足一下好奇心的意思,他必须为了即将到来的折磨节省足够的体力才行,况且,为了防止他们三个狼狈为奸,安迪和伊恩都被关押在了离他最远的牢房,如果来人不是吃饱了想要遛弯消食,那就必然只来找他这个倒霉鬼的。   果不其然,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了下来,衣物窸窣作响,钥匙插了入锁眼的清脆响动让人想忽视都难,瓦伦丁可以轻易的跟着这些动静想象出来人从口袋里掏东西的样子。   他必然不会太高,也不像女性那么轻盈,穿看兽皮靴子,鞋帮偏高,鞋码对于普通同性而言稍微偏小,掏口袋的时候会习馈性的翘起小指。   然而就算在脑海里勾勒出来人的大体,瓦伦丁还是不想动,他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挥霍。   “吱嘎──”   紧闭的房门在外力的作用下向内打开,露出了一个穿看灰色斗篷的身影。   来人中等身材,甚至有几分纤细,披风下摆露出鞋底略厚的兽皮靴子,而笼罩了他全身的紫色斗篷则微微发白,像是被洗过了很多次。   “噗嗤,”瓦伦丁笑了,“哎呀呀,看到你这身打扮我可是精神一振啊,预言家。”   “是吗?能够吓到瓦伦丁裁决长,这可真是一件足以令人骄傲的事。”   被一眼认出身份的预言家抬手摘掉了盖住面容的兜帽,露出了一头银灰色卷曲短发和极度苍白的面容。   “……格里姆,”瓦伦丁面色微微诧异,或者说他让自己的脸色微微诧异,“我倒是没有想到,锡安会的预言家竟然是你。”   格里姆眨了眨眼睛,疲惫在那张娃娃脸上留下了浓重的青黑色印记,“假到骨子里的表演就算了吧,你对我的身份和举动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有圣城那一次的陷阱。”   金发修士闻言微微一笑,并不答腔。   “逃回去以后,我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里露出了破绽,”本来也没指望对方会配合,格里姆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直到某一天晚上,我照常在焦虑中失眠,只能向女巫讨要安眠药剂,就在等着她配药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大概是圣光可怜我这个迷途的羔羊,在那一刻,我看看忙碌的女巫,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福至心灵吧。”   格里姆的面容平静无波,声调也没什么起伏,与他曾经的表现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突然想到,格蕾丝疯狂的迷恋瓦伦丁,而女巫则是痴迷小丑,偏偏她们就是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能在痴迷一个人的同时又爱上另一个人?”   “变心了呗。”瓦伦丁轻巧的回答。   格里姆点了点头,“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格蕾丝是活死人,活死人的时间和感情已经停滞,她根本无法创造出新的时间,自然也不会有变心这一说,这样一来,一个我之前从未想到过的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女巫迷恋小丑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丑就是你,瓦伦丁!”   “啪、啪、啪。”   “精彩的推理,”瓦伦丁拍了拍手,只不过刚拍了几下就嫌弃浪费体力停下了,“不过咱们熟归熟,胡言乱语我就不奉陪了。”   面对瓦伦丁的敷衍,格里姆并没有气恼,正确来说,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想通了这一点,一切都豁然开朗了,我的一次次失败都得到了解释……”   “这真是一件讽刺的事,”貌似少年的预言家自嘲的笑了,“亏我以为自己掌握了未来就掌握了机遇,却忘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无名小辛,自然只知道无名小卒该知道的事情,最后当然也会沦为自以为是的蠢货。”   “格里姆,你在说什么?”丰富的经验让瓦伦丁瞬间从这段自白中抓取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在说我失败的人生,小丑。”   格里姆走上前,盘腿坐在了瓦伦丁的对面,脸上憔悴的神色随着距离的拉近格外明显,主动靠近一个擅长近身搏杀的高手可不是明智的决定,只是他本人似乎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全然不知。   “我以为我知道了最坏的结果,就能事先避免,但过程的复杂却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以为我可以凭借着先知操纵人心,却发现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是傻子。”   “哦不,格蕾丝倒是符合条件,可惜她在日精灵王庭一役后就陷入了昏迷,妲诺丝的反噬将她拉进了重伤的深渊,这下子,我在锡安会里就彻底没人可用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可我听说你依然在给天选者当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啊。”青年晓有兴致的说。   “……天选者,哦不,奥古斯都,他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摸了摸下巴,格里姆若有所思的回答,“我从未有过接触他本人的机会,就以为他一定是我臆想中的样子,坚定无畏、英明神武,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干扰,一定会率领锡安会笑到最后,我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   “从未有过?”瓦伦丁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   “但现在我认清了现实,我们的会长大人从未在意过锡安会,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妄想,反而是我一直鄙薄的长老们,是真心实意以锡安会成员的身份为傲。”   他注视着摊开的双手,上面的掌纹深刻而清晰。   “当然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在我的帮助下,奥古斯都不再是傀儡,长老会被架空了大部分权利,而锡安会已经成为了他的玩具。”   “我并不在乎天选者是否是虔诚的信徒,所以我愿意为了他去与日精灵王庭作对,然而我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锡安会已经走上了毁灭之路。”   “怎么?你看到全军覆灭的未来了吗?”   “我看不见未来,瓦伦丁,从来都看不到,”面对青年的调侃,格里姆深吸了一口气,“但锡安会在奥古斯都决定放弃它的时候就已经完了。”   “长老会用最后的力量把阿克辛推上了教皇之位,但这只不过是虚假的胜利,我并不知道阿列克谢要做什么,但左右逃不过玉石俱焚的套路。”   “锡安会最终还是逃不过毁灭的道路,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啊。”   挫败的将脸埋进手里,格里姆的声线染上了颤音。瓦伦丁对现在的状态感到有些新鲜,预言家和小丑自打相识以来,从未心平气和的说过这么多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促膝长谈了。   天选者背叛、女巫昏迷不醒、瘟疫医生下落不明,曾经的核心五人组,最后也只剩下格里姆这个预言家和他这个疑似小丑,他很清楚,格里姆找他自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其他人选了。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别告诉我你费了这么大力气进来就为了对着我哭诉你是个冒牌预言家?”   “当然不是,”格里姆轻轻摇头,带动了他银灰色的卷发,他把手伸进了斗篷,掏了什么出来,“我来这里是为了把这个给你。”   瓦伦丁定睛一看,只见格里姆的右手缓缓展开,掌心赫然是一枚青色的豌豆。   “……把它放进辛西娅房间的竟然是你?”   “是我,”预言家爽快的承认了自己鬼崇的行为,“这叫女巫豌豆,是少见的没有攻击性的巫蛊术,它的功效只有一个,那就是复制持有者已经被遗忘的记忆。”   “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和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有过一段至关重要的交集,只是她已经遗忘,而我知道的又太少,没有办法之下,我只能寄希望于女巫豌豆的效力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和她失去的记忆经过她在卧室里的接触,已经全部储存在里面了。”   “我为什么会有先知的能力,又为什么会针对辛西娅女王,这一切的秘密,都在里面了。”   不信?   瓦伦丁迄今为止不知道跟多少撒谎的敌人打过交道,格里姆并不是一个高明的说谎大师,他的情绪几乎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他没有撒谎,但也没有全部说出实话。   做出了相应的判断后,瓦伦丁从格里姆的掌心拿起了女巫豌豆,仔细端详着这颗青绿色的豆子,突然觉得很是滑稽,a给我这个不要紧吗?我可是圣光教的人啊。”   “可你是我唯一一个确定不喜欢锡安会覆灭的人。”格里姆平静的说道。   诧异的瞥了一眼眼前的青年,瓦伦丁慢不经心的笑了,a我对你刮目相看了,预言家。”   瓦伦丁确实不想要锡安会覆灭,理由却跟情怀、信仰没什么关系,圣光教统治大陆这么多年,必然会引起他人的不满和摩擦,更有甚者,对圣光的教义也产生怀疑,如果放任这个势力在暗中发展,分崩离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相比之下,锡安会就像是圣光教的垃圾俑,将所有产生动摇的垃圾都丢进去,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永远也翻不出大风浪。   他没有时间和心力再去扶持一个新欢,自然不想要丢掉已经用顺手的旧爱。   大概是已经花光了说话的欲望,格里姆把豌豆给瓦伦丁后就如释重负,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开诚布公,就是为了给锡安会留一条后路,而这到底值不值得,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解决了心中的巨石,预言家重新穿好斗篷,爽快的离开了阴森的监牢,厚重的牢门重新上锁,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瓦伦丁端详着右手指间的豌豆,左手在地上敲击了几下,远处的空中传来隆隆的巨响,他思忖了片刻后又耸了耸肩。   他把豌豆放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第11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二步   对于这颗绿色的小豆子,瓦伦丁可谓是久闻大名,这种奇妙的巫蛊道具诞生于一场失败的创新实验整整三天三夜未合眼的巫蛊师精神恍惚之下将当作晚餐的豌豆倒进了煮着魔药的坩锅里,制造出了一场对她个人而言极具毁灭性的灾难。   而女巫豌豆,就是这场意外的附属品,甫一出现,就打败了水晶球、记忆盆之类的畅销产品,荣登最受欢迎的记忆道具榜首,哪怕因为制作过程极其复杂还具有极大的危险性而产量稀少,仍然受到了人们的热烈追捧。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它的效果实在太霸道了。   水晶球和记忆盆永远只能记录你意识到的东西,而女巫豌豆呢,只要有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人选,操作得当之下,它能向你展示一切秘密。   格里姆显然是使用它的熟手,他完美的催发了这颗豌豆,以至于错综复杂的味道在瓦伦丁的味蕾上炸开时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美好的记忆会让豌豆甜如蜜糖,光凭这个味道就知道接下来他看到的场景肯定愉快不到哪里去,可就算这样,瓦伦丁也没料到自己会从一间牢房来到另一间牢房。   汗臭味、霉味、还有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恶臭,昭示了环境的恶劣,穿着破烂链甲的男人们或躺或坐在薄薄一层稻草上,有些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瓦伦丁冷静的环视周围,在看到缩在牢房一角的格里姆时,才确定了自己真的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记忆。   牢房里的格里姆老了很多,看上去已经年过四十,灰色的卷发杂乱无章的缠绕在头顶,脸颊凹陷,双眼空洞无神,若不是胸腔还有规律的起伏,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瓦伦丁走到他面前蹲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装扮,身上坏掉的软甲表明了战俘的身份,已经蹭到发灰的白色袍子上隐约还能辨认出锡安会的倒三角标志。   很显然,这一间牢房里关押的都是锡安会的成员。   这可真有意思,瓦伦丁摸了摸下巴,他很清楚格里姆的出身,非常确定自己认识的那个预言家外表与实际年龄完全相符,更确定眼前这个是他本人而不是哪个长相极其相似的亲戚。   那么问题来了,格里姆怎么会拥有自己几十年后的记忆呢?   是预言?   不,他本人说了,自己从来看不到未来。   然而,超出实际的年龄、陌生的牢房、锡安会的战俘都暗示着瓦伦丁,这绝对不是他所熟悉的人和时空。   “………连你也想来冲我抱怨吗,吉姆。”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格里姆空洞的双眼略微有了点神采,他挣扎着从稻草上爬了起来,盔甲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对于旁人能看到自己这件事微微惊讶了一秒,瓦伦丁陡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显然在其他人眼里,他是另外某个人,一个就算在此出现也绝不突兀的人。   价值千金的女巫豌豆,在此展现了自己惊人的效果,它不像其他同类产品那样仅仅让人袖手旁观,而是直接让你参与其中,成为记忆本身的一部分。   显然,后者要比前者有价值的多。   “我只是担心你, 格里姆。”,谎言对于瓦伦丁而言简直是张口就来。   “你以前都喊我队长的……”格里姆说完自嘲的一笑,“也是,现在还哪里有队长不队长的,都是丧家之犬了。”   瓦伦丁很清楚这时候最好的应对就是什么都不说。   果不其然,格里姆并没有在意谈话对象的沉默,他挪了挪身子,摘掉衣服上挂的稻草,自顾自的说道:“反正天选者失败了,锡安会也完蛋了,那群该死的暗精灵留着咱们的命就是为了女王的登基典礼,等到登基典礼一过,就一块回归圣光之海吧。”   这段话里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足以让瓦伦丁搞清楚这群人现在的处境。   天选者、锡安会,暗精灵、登基典礼,这四个关键词串在一起,指向了唯一一个答案。   “……辛西娅统一大陆了?”他轻声问道。   “辛西娅?”格里姆先是楞了楞,随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你是说暗精灵的那个女王啊!成天奇迹女王左,奇迹女王右,我都快忘了她真正的名字是辛西娅一世了。”   这是一个不认识辛西娅的格里姆,瓦伦丁不动声色的得出了结论。   陌生的预言家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反而对他发出了调侃,“喂,吉姆,你这个傻瓜,直呼女王的名字可是大罪啊,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还是关注你的大嘴巴吧!”   “有什么关系,”瓦伦丁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坐到了格里姆的身边,“反正我也活不过登基大典。”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咱们总是要死的………”笑声越来越小,颤抖的声线里逐渐染上了哭腔,格里姆把头埋进手心,整个身体抖动了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呀!天选者大人怎么会死呢!我们、我们明明还不愿意放弃啊!”   他的悲泣声感染了其他人,一声声啜泣在牢房内响了起来,这群残兵败将显然依旧心有不甘。   “……天选者大人明明是天明之子,怎么会死呢……”,瓦伦丁放松身体,做出一副脱力的模样。   “人们都说,是卡斯蒂利亚的爱德华亲王杀了他,”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一抹眼泪,代替已经泣不成声的格里姆接过了话头,“但我就是不信!随便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掉大人!”   爱德华亲王。   这倒是一个关键点,瓦伦丁若有所思的想到,辛西娅还是女王,爱德华却被人称之为亲王,如果不是辛西娅突然认了爱德华当哥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她嫁给了爱德华。   对于这个推断,他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以辛西娅对爱德华的讨厌程度,能让她舍弃自己长久的信念嫁给自己所憎恨的命定之人,除开她被本能冲昏了脑子,另一个可能就是她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瓦伦丁开始思考自己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可能性,这里显然是一个与他认知截然相反的记忆世界,再用固有的经验去判断未免太傻了。   至于天选者的真正死因,他压很就没打算从这群底层人员的嘴里打听出来。格里姆在给他女巫豌豆的时候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那就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奥古斯都,还说了自己一直是个无名小卒,很显然,他话里指的并不是作为预言家的他,而是这个年过四十还只是个小头目的他。   想到这里,瓦伦丁未免有些意兴阑珊,眼前的这队人显然问不出再多的东西,如果他之后一直被困在这间牢房里,未免有些无趣了。   格里姆花费了大力气将豌豆交给瓦伦丁,自然不是为了让他近距离观赏中年时自己的哭相,随着牢房里的哭号声越来越大,看守理所当然的被引了过来。   那是一个满身酒气的矮人,旺盛的胡子遮盖了通红的脸庞,他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走过来,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干什么!你们这群杂碎!”他啐了一口睡沫,“哭什么哭!都闭嘴!闭嘴!”   他的出现就像是一个预兆,暗示着当前场景即将结束,瓦伦丁发现身旁的格里姆逐渐虚化变形,随着整个牢房逐渐消失,有着银灰色卷发的男人突然停止了无用的哭泣,他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却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那个预言家。   “你看,这就是真正的我。”格里姆静静的说道。   目送男人变成了碎片,瓦伦丁心中一片平静,格里姆费尽心思把豌豆放到了辛西娅的床上,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他现在看到了格里姆的记忆,没有理由看不到辛西娅的。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想法,周围的环境又明亮了起来,这是一间堪称奢华的房间,完全是暗精灵所偏爱的奢华与精致,而在这个房间的中心,坐着一个宛如人偶的美丽女性。   她有着瓷器般光滑白净的肌肤,映照出漂亮流光的银色长发,少女般清丽的容颜足以模糊他人对她真实年龄的判断,然而时光终究凝结成沉静围绕在她的身旁。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的眼睛,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宛若一对上好的宝石,清澈而通透,却同样空洞而无神。   她像人偶般美丽,就连那毫无灵魂的空乏内在也一模一样。   像是注意到瓦伦丁的存在,她木讷的神情产生了一丝波动又迅速消失,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词:   死水微澜。 第11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三步   她是辛西娅。   但又不是他的辛西娅。   在瓦伦丁年少的时候,负责培养他们的一位教官曾经说过,不同的经历和机遇会将同一个你塑造成不同的人。彼时他正一边宣扬着这套理论,一边逼着手下这群半大少年去承受足以致死的痛苦,后来这位教官的尸体被瓦伦丁亲手钉到了墙上,无情的话语却在他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诚然,所谓的性格塑造只不过是教官用来折磨他们的借口,但也不尽然是歪理邪说。   如果把十五岁登基前的辛西娅看做是一个原点,从这个原点分叉出去的不同际遇就像是一条条支线,它们相互交又混合,排列组合出了不同的人生经历,自然也会塑造出不同的辛西娅,而眼前这个活人偶,显然就是其中一条支线的产物。   青年眨了眨眼,这种感受很新奇,以局外人的身份亲眼目睹辛西娅的另一种人生比方才对面格里姆时受到的冲击还要强烈些,毕竟前者与他的关系远不如后者来的亲密。   “你是谁?”   清脆的女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就像是人偶突然活了过来,眼中的疑惑为她增添了几分人气,让她空灵的美丽在瞬间沾染上了鲜活。   “你不是罗纳尔,”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在这座皇宫里,所有人都只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而你……”   辛西娅歪了歪头,似乎在组织语言,显露出一分过去的影子,“而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失败品。”   瓦伦丁笑了,“难道你不是吗?”   这话似乎难倒了女王,她茫然的看着他,秀气的眉头悄然皱起,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过了良久,她才缓缓点了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失败品。”   “从我十五岁登基起,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成为傀儡这一条路,为了活下去,我装聋作哑了很多年,当爱德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像是濒死的溺水者遇见了唯一的浮木,拼了命的抓住这一丝求生的机会,祈祷他会与众不同,但在我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就注定了会遭遇背叛和伤害。”   她每一句都说的很慢,似乎光是组织语言就费了很大的力气,辛西娅当然不会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傻瓜,实际上,极为擅长察言观色和装傻充楞的她本身的精明程度远超旁人的的预计。无论是作为异端审判局裁决长还是作为锡安会的小丑,瓦伦丁对于她奇怪的反应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常年服用镇定魔药的结果,很显然,眼前的美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会保持现在这样的冷静自持。   瞥了一眼桌上还残留着渣滓的药碗,看样子这个被辛西娅称呼为“罗纳尔”的人就是每天定时给她送药的仆人,也正是因此,整个皇宫里的人才会用怜悯的目光看待她,明明贵为“奇迹女王”,实际上却是个不能停药的疯子,不怜悯她又能怜悯谁呢?   然而,如果单凭如此就认定眼前这位木讷的王者毫无危险就太天真了,无论现实如何磋磨,一个人骨子里的本质却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作为一名能够在幼年亲手砍掉弟弟头颅的人,辛西娅怎么也跟天性温和沾不上边。   说话越有条理,越透露出她的内在有多危险,这是一个被逼到了绝境的疯子,偏偏还保存着相当的理智。   瓦伦丁喜欢这个结论,因为这样他才大有可为。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就像是原本属于他的画作被人肆意涂改,已经变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也毫不可借的废纸。原画他非常喜欢,被涂改后的作品却让他感到无趣,身为一个挑剔的品鉴家,他决定做一些符合自己审美的事情来挽救一下这幅无药可救的画作。   瓦伦丁走近空洞的女王,将瘦弱的她从王位上抱起,取而代之是自己坐了上去,抱住她放在了身上。有力的手指扼住对方纤细的脖子,他凑近了女王小巧的耳垂,对她低声私语:   “没错,在我眼中,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但就算如此,你也拥有着他人不可及的力量。你也能感受到吧?它在你的血管里流淌,覆盖在你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你逃离死亡改变命运……”   “啊……啊……啊………!”   辛西娅仰着头,浑身颤抖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然而紧锁的嗓子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单音,原本被魔药压下去的躁动又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癫狂的灵魂正在被唤醒。   “别害怕,去感受它,去运用它,它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你被选中的证明,它将指引你走向胜利……”   瓦伦丁稳住抖成筛糠的辛西娅,右手松开了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上,盖在了流泪的双眼之上。   “你看到它为你铺设的道路吗?压抑了这么多年,压抑到自己沦落到了疯狂边缘,难道你就不想随心所欲一次吗?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刺出致命的一击。”   随着他的私语,辛西娅的颤抖渐渐停止了,连抽噎也平缓了下来,她抬手抓住瓦伦丁的手臂,手掌遮盖了她的表情,透出的声音却格外平稳,仿佛方才歇斯底里的肢体表现仅仅是一场幻觉。   “……我的母亲说过,卡斯蒂利亚人一生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凯瑟琳夫人的真知灼见,令人印象深刻。”   “这几十年来,我一直遵照着这项铁则去努力生存。”   “那么,您觉得,这些连自我都无法保有的日子,过的舒不舒心?”   话音刚落,瓦伦丁放开了对辛西娅的钳制,女王调转过身,扶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那双鲜红色的眼睛不再空洞无神,就在这瞬间,她的眼神竟然跟现实中的辛西娅重迭了。   “你并不是罗纳尔,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她平静的说道,宛如湍急暗流上的璀璨冰层,“不过在我看来,你就是恶魔。”   “多谢夸奖。”   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并对此毫无愧疚。   记忆的片段到此告一段落,瓦伦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在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上了,他和锡安会的士兵被关押在一起,作为投降的战俘出席典礼,用来彰显女王的彪炳功绩。   格里姆跪在他身旁,与上次相比,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了,眼底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让他与瓦伦丁印象中的青年更加接近。   礼炮声和号角声交替响起,盛装的女王挽着爱德华亲王的手一步步从早已铺好的红毯上走来,红宝石般的双眼依然倒影不进任何人的身影。   格里姆的神情自女王登场后就开始巨变,从错愕到不可置信,从愤恨到几近崩溃,他捂着自己的头埋入了身下的草地,也是,任谁得知自己这么多年的假想敌竟然只是个傀儡娃娃,都会深受打击。   女王在丈夫的牵引下登上了代表着大陆共主的王位,本该死去的格里高利六世老态龙钟的站在那里,用枯瘦的手臂为辛西娅戴上王冠,机械般念叨着古老的祝福语。而在他身旁,一名穿着讲究的青年肃面而立,光看面容,像是辛西娅和爱德华的综合体。   瓦伦丁低下了头,已经没有看下去的意义了,他已经放出了被囚禁的野兽,它势必会撕裂眼前恶心的一幕幕。   果不其然,变故就在辛西娅招呼儿子时发生了,伴随着女王癫狂的杀戮,周遭全部陷入了混乱之中,瓦伦丁静静的站在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的格里姆身边,他对单方面的屠戮没什么兴趣,事情发展到现在,大概已经算是在他的干扰下完全失控了吧?   可就算是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轨迹又如何呢?这只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   一切都是在陡然间发生的,等瓦伦丁反应过来,他已经变成了一尊动也不能动的雕像,不光是他,无论是惊慌失措的人群还是正在战斗的女王,全部僵持在原地,内里不少人甚至保持了匪夷所思的姿势和状态,就仿佛有人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施了一个强力冰冻咒。   然后,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他穿着凯姆特风格的撞色外袍,在冰冻的典礼上闲庭信步,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人和物,遇到感兴趣的还会多停留一会儿。他在女王面前耗费的最长,在王太子的尸体前耗费的最短,就这么一个个游览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慢悠悠的逛到了瓦伦丁附近,当他在一个保持逃跑姿势的贵妇前逗留时,被附身的人物限制了视力的瓦伦丁才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黑发黑眼,与同族相比总是略显阴柔,起码在昨天晚上他还在跟这张脸的主人进行一次不怎么愉快的言语交锋。   这是属于奥古斯都的脸,可眼前的人却不是奥古斯都。   瓦伦丁熟悉的奥古斯都,除开陷入狂热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慢不经心的恍惚,好像万般事情在他心中都无足轻重,但就算他再怎么风轻云淡,依然改不了他仍是这世间渺小一员的事实,奥古斯都看每个人都像是在看傻瓜,而眼前的男人却像是在俯视众生。   托半位面没有神明的福,瓦伦丁唯一见过的神明雕像就是巴比伦号上的女神像,只不过比起蛛后那个性格恶劣的邪神,眼前的男人更符合世人对神明的想象,低垂的眼眸含着淡淡的悲悯,英俊的面容就像是一张平滑无暇的面具,收敛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他的周身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衬的整个人硬是多了几分圣洁的气息,假如圣光有实体的话,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男人抚摸着贵妇的脸庞喃喃自语,“我记得上一次你也是这样,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次却连入场券都没有拿到,命运真是个残酷的东西,不过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不是吗?”   越过了贵妇,他来到格里姆身前,看着后者落魄的模样,把手贴到了对方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光点顺着二人肌肤相贴的部分从格里姆身体里涌进来人的手掌,“……恩,你很愤懑也很不甘,在这一场选拔里,这样的人很多……你竟然跟这具身体有关系吗?那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这样也很有趣。”   男人收回了放在格里姆额头上的手,与瓦伦丁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是勿勿瞥了一眼,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从能够定格整个世界的表现来看,无论男人是谁,显然都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存在。   矮人一族有一句谚语:“火炉与锤子,永远知道你的恐惧。”,硬要用大陆通用语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越害怕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瓦伦丁在此之前对词类马后炮式的谚语总是嗤之以鼻,可在一声“咦?”在他耳边炸响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老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条漏网之鱼,”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脖子后面传来,瞬间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哦,还是一位来自过去的客人。”   “我喜欢奇妙的缘分,说不定下一次你也会加入争夺的队列,不过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   冰冷的手指点在瓦伦丁的后脖处,难忍的刺痛从接触点传来,在天旋地转之中,瓦伦丁周遭的场景逐渐崩解,在消失前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辛西娅拿起匕首自刎的画面。 第11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四步   晕眩感逐渐消退,瓦伦丁重新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囚室,他依然待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唯一的差别就是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不再冒着白色的热气。他试图撑起身子,却手脚一麻,险些跌倒在地,只能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然后依靠在墙壁上等待席卷了全身的酥麻感褪去。   四肢发麻的时间超乎预计的慢长,他只得跌跌撞撞的用毫无知觉的双腿走到床边,平躺在上面等待着知觉的恢复,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了下来,背部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物,贴在肌肤上带来冰凉的触觉。   他所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是幻想?   还是可能发生的未来?   女巫豌豆一直被视为是最高等级的记忆道具,这到底是哪个傻瓜分的类别?从最后那段匪夷所思的互动来看,这分明是时空道具!   感觉麻木的感觉在减退,瓦伦丁试试抬起手臂活动了几下,用依然有点迟钝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感觉无数的疑问盘踞在心头,必须要在千思万绪之中找出一个突破口才行。   格里姆说自己和辛西娅有一段很重要的交集,这段交集昭示了他所有的秘密,这个秘密说简单也简单,没有复杂的阴谋诡计,也没有曲折的过程,仅仅是一段“不该存在”的记忆,正是这一段记忆,让他成为了锡安会的“预言家”,而不是像记忆里那样只是一介小兵。   从种种迹象表明,格里姆记忆里的未来与他们眼下的现实并不相符,撇开核心已经完全洗牌的锡安会,单从卡斯蒂利亚来看,爱德华并没有掌握国家的大权,辛西娅也没有别无选择的嫁给他,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含辛茹苦的表哥还活蹦乱跳,而不是连个水花都没有的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没错,瓦伦丁已经注意到了,在豌豆的世界里,倒霉的自己恐怕是没活过要命的十二岁,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生命吞噬魔法本来就是禁术,成功的几率低的发指,他更是濒死一搏,运气不好直接死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清,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是注定要去做什么的,少了他也有其他人可以补上。   格里姆将这段记忆交给他,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是警告也是示好,但他肯定没有想到瓦伦丁会在他最后的记忆里遇到那个“奥古斯都”,不然他决计不会再将豌豆交到他人手里。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阶段,格里姆的意图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了。   通过“奥古斯都”在登基典礼上的自言自语可以看出,他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而这场有关于“天命之子”的争夺战也不知道开启了多少场,而天命之子的选拔,更像是一场随机的抽签,充满了偶然和意外。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过于随便的挑选方式,每一场角逐都以失败而告终,才有了改变他命运的新开局,这样看来,连续两次被抽中的辛西娅和奥古斯都大概都是饱受命运女神垂青的幸运儿。   脑海里闪过豌豆世界里“辛西娅”空洞的双眼,瓦伦丁耸了耸肩,在心里把“幸运”的标签撤了下来。   在记忆的最后,“辛西娅”的自刎开启了时间的倒退,可在背后驱使这股庞大力量的,显然就是“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说给格里姆机会,格里姆就保留了记忆,“奥古斯都”说重新开盘,世界的时间轴就会完全倒退,这样看来,这位身份不明的“奥古斯都”简直就是神明。   然而半位面没有神明,这是刚到达新世界的先祖经过多方测试才挫败得出的结论,半位面的法则强度相较于主世界而言弱的可怕,一旦有神明降临,整个世界都会因为那过于庞大可怖的力量而崩溃。   所以半位面没有神,也绝对不能有神,只要世界还存在,那无论对方表现出多少神性,展现出多强的力量,他的本质都不是神。   蛛后如此,“奥古斯都”亦如此。   在全大陆发行的通用历史书里,半位面被描述成先祖意外发现的救命之地,因为进入了新世界才避免了被空间乱流搅成碎片的悲惨命运,可半位面之前是为什么存在?又发生了什么?当年只会进行原始崇拜的凯姆特人自然给不出靠谱的答案,但显然,事情并不想人们想的那样简单。   无法解释的圣光、被分成两个阵营的血统、诡异血腥的邪神崇拜,还有初代教皇委托日精灵代代守护的封印,都昭示了远古神话里更深层的秘密。   2000年前的一则寓言,带来了2000年后的纷争不休,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一定要选出一名天命之子去统一大陆?展现出非人力量的“奥古斯都”又是谁?   这些问题在瓦伦丁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疑惑挥之不去,然而天命之子的争夺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一旦暴露,至死方休。将辛西娅推进争夺洪流的除了暗精灵与生俱来的野心之外,他的言行也发挥了巨大的影响,就算现在发觉有异,也处于身不由己的境地。   现在想要像克里斯钦那样当个看戏的闲散人员未免太晚了,一旦犹豫就会丧失所有主动权,想要从权力的游戏里杀出一条血路,捧起那荆棘王冠,唯有勇往直前。   瓦伦丁再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了暗精灵的血统在自己的血管里流淌,他虽然外表显露出了日精灵的特征,骨子里却铭刻着玛丽女王赋予的张狂与贪婪,哪怕明知道是火中取栗,也无法止住对权势的追求与渴望。   在这方面,表面丝毫没有攻击性的辛西娅与他如出一辙,所有他们才能在那个夜晚一拍即合。   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逐出脑海,瓦伦丁将注意为重新集中于眼下的处境。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来概括他们现时的境遇,那就只有,“糟糕”二字可以上阵了,无论是他还是辛西娅,都有一场没有援兵的硬仗要打。   现在每过一分钟,新任教皇的特使就越接近加贝利,离势必会降临的折磨也更进一步,毫不客气的说,就算他有千百种手段可以翻盘,也必须挺过这一关才能有命去谋求下一步棋。   而辛西娅呢,留在迎宾大厦的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奥古斯都留着各族来使自然不是为了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从凯姆特帝国的角度来看,这些使者不过是布置陷阱的道具,现在格里高利六世的死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道具自然也就失去了保存的价值。   奥古斯都会杀了他们,却也不会干脆的下手,以他恶劣的性格,想必会反复将猎物玩弄于手掌心,各类命悬一线的游戏和布置是他的拿手好戏,从中汲取的乐趣也远超其他所有娱乐,连美酒也要退居次席。   放在其他时候,瓦伦丁会觉得这类多此一举的安排简直就是脖子有坑,现在他倒是有点庆幸奥古斯都有着酷爱意外的麻烦性格,若是像他一样一开始就是必死的杀招,恐怕不用等到最后决战,这一局就会因为辛西娅的能力和无解的杀机陷入死局。   “哒、哒、哒。”   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青年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左眼皮瞬间跳了跳,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抬头望了望窄小的窗户,早在刚苏醒的时候,瓦伦丁就确认了时间已到夜晚,可随着规律的脚步声临近,他隐约感觉自己忽视了很重要的事情。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预感,脚步声在开门前停了下来,以他的经验来看,对方绝对不是单枪匹马就来见他这条莫名昭著的疯狗。   “嘎呀………”   这是他在短时间内听到的第二次推门声了,比起格里姆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就显得格外粗暴了。   牢房的门户因外力大开,首先踏入牢房的是用手帕摀住鼻子的克里斯多夫,这位凯姆特帝国的外事大臣穿着一尘不染的礼服,英挺得眉头夸张的皱着,像是闻一下牢房内的浊气就会要了他尊贵的小命一样。   就跟瓦伦丁判断的那样,他并不是唯一的访客,紧跟在克里斯多夫之后的则是一名穿着铠甲的中年骑士,那身红白色为主的精铁盔甲上印有盾牌与十字架,大概是万分熟悉这套盔甲的重量,哪怕压了几十斤在身上,他的步伐也极稳,行走之间,盔甲没有发出一丝摩擦声。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牢房,在看到里面堪称舒适的布置以后,均是楞了楞。也是,旁人坐牢都是受苦,瓦伦丁坐牢却像是贵族少爷来体验生活。   克里斯多夫的眼角抽了抽,他在瞬间明白过来了这是谁的杰作,但若是没有自己那个令人头疼的上司默许,巴勒特也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一旁的骑士显然在同一时间想通了其中关键,意味深长的瞥了自己的同行人几眼。   作为一名除了管不太住下半身,其他都很优秀的外事大臣,克里斯多夫站在只有两名同性的牢房里,决定为自己皇帝挽回一点颜面。   “咳咳,瓦伦丁裁决长,这三日在这监牢之中真是委屈你了,但你毕竟有谋杀格里高利六世冕下的重大嫌疑,奥古斯都陛下虽然期盼这不过是误会一场,也不得不按规矩办事,这一切都是源于对圣光的忠诚,希望您能多理解。”   他浮夸的摀住了心口,熟练的画了一个十字,对着身后的中年骑士摆出了介绍的架势。   “这位是新晋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令人尊敬的考斯特骑士,同时,他也是阿克辛三世冕下派来的特使,专门负责调查您的柔件。”   从万年副团长荣升为团长的考斯特骑士倒是一点没有春风得意的样子,他依然是那副阴郁严肃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在他们进入牢房的时候,瓦伦丁就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搞错了什么,虽然在他的认知里只过了半天的时间,但女巫豌豆带来的幻境足足耗去了三日,现在并不是格里姆拜访那天的午夜,而是三日后的!   对于他而言,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失掉了如此之多的准备时间自然不会是好事,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身处逆境,仅仅是这点挫折还远远没到心神大乱的时候。   况且阿克辛派遣的特使竟然是圣殿骑士团的考斯特。瓦伦丁与这位多年不得志的副团长打过数次交道,基本都不太愉快,极少数非常不愉快,说是关系恶劣也毫不夸张,可大概是应了“最了解的人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他把考斯特的性格也摸的不能再透。   眼前的中年男子确实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肯定,但因为罗伯特不讨新任教皇欢心而上位,也绝不在他的期盼列表里。   考斯特希望自己作为圣殿骑士的才干被肯定,明明是极为单纯的要求,偏偏阿克辛选择了用最不合适的方法去满足他,乍看确实毫无问题,但对于其本人是另一层厚重的阴影,落实在行动上,自然也会打折扣。   能活!我这次能活!   强烈的求生欲望从内心某个角落涌出,瓦伦丁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几乎要因兴奋而颤抖起来,要知道,他在之前甚至做好了袭杀特使的最坏准备。   从侧面来讲,阿克辛派出考斯特出使凯姆特帝国也是他还未完全掌控圣光教,以致于无人可用的证明。   “瓦伦丁裁决长,”考斯特用冷硬的声音说道,“吾奉教皇令,对身具嫌疑的你执行鞭挞之刑。”   鞭挞,一个多么熟悉的名词,一个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羞辱。   看着考斯特解下腰间的长鞭,瓦伦丁笑了,在翻盘的契机来临之前,无论是怎样的羞辱和痛苦,他都能忍受。可既然把机会送到了他手里,就绝对不能放过。   于是,在考斯特的鞭子抽过来的时候,他右手抬起准确的抓住了鞭身用力一拉,凭借着巨大的力量瞬间扭转了攻防,同时左脚一抬,一个回旋踢正中克里斯多夫的腹部,冲击力带着外事大臣撞上了墙面,整个人头一歪昏了过去。   “好了,现在我们来聊一聊吧,”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面色疑重的考斯特,“团长大人。” 第11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五步   “轰!!!!”   巨大的爆炸声再一次在加贝利的上空响起,在以迎宾大厦为中心的数百米内,晴朗的天空已经完全被元素乱流所替代,横冲直撞的能量摧残着能波及到的一切,整个大厦的顶楼甚至被掀翻,变得残破不全。   三日来,如此频繁的爆炸早就惊动了整个加贝利,平民和贵族将或好奇或恐惧的眼神投向这块被军队严密封锁的区域,然而在宰相贝尔兰格斯短暂的露面后,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去,甚至在接下来的两日内,从迎宾大厦往外眺望,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   辛西娅有些麻木的站在破败的露台上,脚下这栋为了结盟大会而诞生的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元素乱流侵蚀,变成废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经过了三日的生死竞速,无论是四处寻找炸弹的被困者,还是堵住了被困者生机的军队,在长时间的紧绷神经后,都无可避免的陷入了一种兴奋过后的疲惫,与死神数次擦肩而过的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明知自己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辛西娅了。   当然,危机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在死亡的阴影下,眼高于顶的仆人们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的杀机,为了活下去,他们也加入了搜寻炸弹的队伍,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远比宾客更了解这座奥古斯都精心打造的棺材,有了他们的参与,为搜查队省下了很大一部分力气。   讽刺的是,奥古斯都在设计这场夺命游戏的时候很是人性化,他不仅留出了恰到好处的拆除时间,还考虑到了他们的休息和进食问题,将元素炸弹按引发时间分成了不同的批次,每一批次之间都留出了足以打个盹的休息时间,这才让负责拆除炸弹的地精没有过劳猝死掉。   辛西娅很清楚,奥古斯都的游戏只会持续三天,因为到了第三天傍晚,来自于圣城的教皇特使就会到达加贝利,原比她和瓦伦丁预计的要快得多,可以想见那位新上任的教皇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偷偷潜出去的护卫已经城外眺望到了圣殿骑士团的红色十字架旗帜,假如他们准备在城外驻扎,那么等他们准备完毕,特使进城跟奥古斯都一方接上头,对于辛西娅的计划也好,对于瓦伦丁的处境也好,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希望阿克辛派来的特使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吧,明知道希望渺茫,辛西娅仍如此在内心默默祈祷着。   “怎么?在头疼该怎么离开这里?”   阿列克谢穿着宽大的法师袍慢悠悠的晃了过来,这货仗着自己是老年人,到点吃饭,定时睡觉,这三天过的舒服无比,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这种超乎寻常的淡定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哎呀呀,老夫已经活的够久了,能为你们年轻人出一份力就心满意足啦。”阿列克谢笑眯眯的这么回答提出疑问的人。   直接告诉辛西娅,这只老狐狸说的是真心话,他确实不太在意生死,但在这件事上,他表现的更像是很清楚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不了,每次目光不小心与他对上,她都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恐惧感。   “你已经成功的拿到了这栋大楼里的指挥权,第一步的计划已经达成,”见辛西娅没有搭腔,阿列克谢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人心难测,现在他们从听你的号令,在他们获得自由后会如何选择,还真的说不好。”   “你需要将他们都拉上你的战车,然而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他们随时都能跳车逃跑。”他意味深长的说。   阿列克谢说的没错,这正是辛西娅烦恼的地方,在短时间内共同经历了频繁的千钧一发虽然让她顺利的掌握了临时队伍的,但也让人们的神经变得麻木和疲乏。   她第一次救了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感激她;她第二次救了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服从她;她第三次救了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依赖她。然而,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乃至第二十次的时候呢?   人心从来都是复杂的,点滴的恩惠是恩惠,一旦汇聚成了海,一个掌握不好,或许就是仇恨了。   因此,比起恩情,切实的利害关系才能将人们捆绑的更加紧密。   辛西娅知道阿列克谢提醒自己不会是出于好心,也很清楚他和瓦伦丁之间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密约,这正是他如此热心为她出谋划策的原因。   “按照之前的规律,就在今晚,我们有一次宽松的休息时间,这栋楼里起码还有上百个元素炸弹,把它们尽量找出来……”   阿列克谢的话没有说全,辛西娅也不需要他说全。   只要被困的宾客跟着她一起冲出了这栋楼,就算是跟凯姆特帝国彻底撕破了脸,到时候为了与这个庞然大物对抗,所有人的联系必然会前所未有的紧密起来。   “既然圣殿骑士团已经到达,再拖下去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能否破局就要看今晚了。”   说完,她提着裙子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不顾形象瘫在沙发上休息的伊莎贝拉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的日精灵顿时跳了起来 ,精神奕奕的跑了出去。   被困在大楼内的各国领袖都不傻子,谁都能看出他们现在被凯姆特帝国耍着玩,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干脆凭借这些元素炸弹冲出去,可身处人家的王都,就算能够离开加贝利,又能跑多远呢?   可若是圣殿骑士团来了,就另当别论了。   诚然,凯姆特帝国一直是圣光教的亲密伙伴,圣城更是对其信任有加,不然不会将结盟的地点刚在加贝利,而然就算再亲密无间,也改变不了圣光教是圣光教,凯姆特是凯姆特的事实。   只要他们还没有变成一家人,就肯定有缝隙存于二者之间,况且前来参加盟约大会的必然都是亲圣光教的势力,凯姆特帝国私自囚禁他们的事一旦曝光,在后有蛛后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圣殿骑士团不能也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综上所述,圣殿骑士团的到来就像是一支强心针打进了众人的胸膛,所有人都在霎时间振作了起来,要知道圣殿骑士团虽然没有异端审判局那么臭名昭著,但在平日里也远远列不上欢迎名单,因此这一幕实在是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倒是凯姆特贵族组成的仆役对于这个计划心情复杂,只是在清楚的知道国王动了杀心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两条路,一条是回到封地与奥古斯都对抗,一条则是流亡他乡,可无论要走哪一条,都必须离开加贝利寻求圣光教的庇护才行。   有了盼头就有了干劲,有了干劲自然就有了效率,当堆积成山的元素炸弹出现在辛西娅眼前的时候,她不得不怀疑之前的几天这群混蛋是不是在偷懒。   时针卡吧一声与分针在顶峰重合,意味着一天当中最长的休息时间已经到来,地精将所有炸弹按照引爆次序分好,把快要引爆的挑出来送作堆。   伊莎贝拉拿起了魔晶最亮的那个,扔给了等在窗边的洛克子爵,子爵接过炸弹,对着身旁的半兽人点了点头,后者麻利的脱下上半身的衣物,只留下一条单薄的裤子,浑身的肌肉隆起,白色的毛发伸长生长,他额头青筋暴起,努力遏制着涌到喉咙边的嚎叫,很快,一只巨大的白狼代替青年出现在了原地。   作为半兽人的老搭档,矮人鲁芬随便拎起一包炸弹,背着自己的宝贝战斧就跳上了巨狼的背部,在找稳了位置后,他转身协助同样手拿炸弹包的地精安东和印伽商盟的卡洛琳夫人相继爬上了好友的背部,教给他们如何在战斗中不被巨兽甩下去又不至于揪疼迦尔的技巧。   最后一个登上巨狼的是辛西娅,跟他人不同的是,她是被暗精灵护卫小心翼翼的放到事先安好的马鞍上,还细心的绑好了固定带,同样在狼背上的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暗精灵护卫忧心忡忡的脸庞,就好像他们的女王是个一不小心就会摔碎的陶瓷娃娃。   辛西娅手里没有拿炸弹,她臂力不够,一个弄不好就会搞成自动赴死,还是两手空空更让人有安全感,剩下的炸弹被不乘坐巨狼顺风车的人们瓜分,洛克子爵见到众人预备好了,瞥了眼手里红的近乎融化的魔晶,果断的对着驻扎在楼下的军队扔了过去。   在之前的时间里,为了防止元素乱流影响大楼和楼里的炸弹,他们一直都是抛向空中,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却是驻扎在外围的许许多多生命。   “轰——”   狂暴的元素乱流猛然在井井有条的军营中炸开。 第11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六步   安吉是一名士兵。   非要准确介绍的话,他是光荣的凯姆特王城近卫军中的一员。   硬要按照凯姆特的风俗来讲的话,他是以贵族为主的王城近卫军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是的,没有出色的武力,也没有过人的智慧,曾经自豪的贵族出身也被其他同伴更加显赫的家族衬的落魄,唯一可以夸赞一下的大概就是这张讨异性喜欢的俊俏面孔,可在加贝利,比他更俊俏的也不是没有,更别说他们负责保护的凯姆特国王奥古斯都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美男子。   总而言之,在首都加贝利,安吉实在是个乏善可陈的无名小卒。   对自己认知清晰的安吉也从未对现状感到不满,他的剑术和骑术都是刚刚好达到了近卫军的中等,男爵的爵位比起成排的大家族之后也完全不够看,能够在队里出任副队长的职务已经是喜出望外,大概在步入中年前就能谋求一个正职,跟自己的父辈一样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老了以后回到封地上享受乡绅们的敬重,然后教导自己的孩子再延续同样的道路。   怀抱中这种心态,安吉在队内的表现总是恰如其分,实际上,像他这样恰如其分的人在加贝利有很多,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的安居乐业才维持了凯姆特帝国超乎寻常的稳定和实力。   然而,作为一名知足的小贵族,安吉也有着极不愿意打交道的对象,那就是在整个凯姆特帝国都拥有着极高地位的圣光教神职人员。整个半位面大概再也没有第二个国家像凯姆特这样被圣光教渗透了彻彻底底,别说大型城市和中性城镇,就连小乡村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教堂,常年驻守在教堂里的神职人员的地位远高于当地的小领主,取代后者成为了领地名副其实的主人,惹得不少小贵族满腹怨言。   安吉家就是这些苦不堪言的小贵族之一,每到神职人员轮换的年份,他们就会花大笔钱去打听继任者的喜好,碰到性格温和的就会松一口气,碰到不省油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但无论碰到什么样的,都必须忍受对方的指手画脚。   在自己的领地上供一个祖宗,是个人都不会觉得愉快,更何况这个祖宗往往都不会满足于当一个啥事不管的吉祥物。   大段大段的抱怨领地里的教堂是家书的保留节目,就像安吉也会忍不住吐槽加贝利城里的圣光大爷们,他有时候会想,区区一个领地只有几个村落的男爵都会为对方的越俎代庖和贪得无厌感到憋闷,那高高在上的皇族和大贵族们呢?是不是也跟他有着同样的烦恼?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因为太不敬被他驱赶出了脑海,神权高于王权在半位面是延续了几千年的常态,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卫兵的不满而改变。而然,出乎安吉意料的是,自打蛛后横空出世,情况就微妙的发生了改变。   一切都是从巴比伦号惨案开始的,这艘载有数千名贵族的豪华游轮在一夜之间沦为了人间地狱,幸存者连登船人员的零头都不到,更别说船上还有一位法力强大的邪神,让整件事情只能用彻头彻尾的悲剧来形容。   巴比伦号隶属于圣光教旗下的奥利维亚港,在异端审判局登船作战之后,游轮的残骸被想尽办法拖回了港口,作为邻近国度,凯姆特帝国自然也抽调一批了军队前去援助,于是正在老家休探亲假的安吉被临时征召,作为近卫军的代表随着一小队边防军奔赴了奥利维亚港。   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圣殿骑士团和异端审判局已经拆解了整艘游轮,足足有几人高的白色女神像被从船骨上剥离下来,矗立在港口的广场之上,女神低垂着眼眸,悲悯的注视着脚下忙碌的士兵,单从外表来看,实在难以相信如此美丽的女人原型竟然是一位嗜血疯狂的邪神。   仰望着女神像,安吉突然有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蛛后在自己的信徒眼里是如此温柔慈悲,面对他们这些异教徒却面目可憎,而他们信仰了几千年的圣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蛛后屠杀圣光的信徒,而两千年前,初代教皇则是打着“圣战”的名义扫荡了半位面的每个一角落,原始信仰的追随者被屠杀殆尽,这二者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信仰本身就是一件如此残酷的争夺?   安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把邪恶的蛛后和伟大的圣光联系在一起,可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无法从脑海里抹去,他想起了圣光教修士们趾高气昂的模样,越发觉得他们平日里摆出一副圣洁脱俗的样子,私底下却面目可憎,与这尊只记录了蛛后美好面的女神像别无二致。   圣光教确实在早期庇护了凯姆特人,但他们拿走的却更多。   归根结底,凯姆特人生来就备受圣光的青睐,他们真的需要去讨好圣光教那群蛀虫才能获得圣光之海赐予的荣耀吗?   在太阳底下,安吉感受微微晕眩,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身边的同伴,却在对方眼中找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迷茫,二人对视了几秒,又同时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   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安吉的直觉如此告诉他。   回到凯姆特帝国以后,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等到近卫军被派去围堵监视被困在迎宾大厦里的各国代表和少数贵族时达到了顶峰。   大楼里的人挣扎了三天,他们也在外面驻守了三天,在这场不平等的拉锯战里,被当做老鼠捉弄的囚徒是注定的失败者,他们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除了第一天还试图反抗,接下来的时间都认命的在楼内进行死亡游戏,在必死无疑的命运里垂死挣扎。   在度过了两个高度紧张的夜晚之后,近卫军中出现了烦躁的声音,安吉不知道皇帝的近卫军在别的国家是否是精英,但在凯姆特帝国,这只是贵族老爷们的镀金窟而已,在凯姆特崛起的岁月里,再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够逼迫他们动用驻守王城的近卫军,久而久之,近卫军存在的意义逐渐变质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说句老实话,当看守的日子并不轻松,被关在楼里的囚徒都能有合理的休息时间,而他们呢,三班倒的盯梢,还要防备头顶时不时出现的元素乱流,过得比敌人还不如,因此,当敌人表现出无害性和认命的态度后,这群贵族老爷们就不想再吃苦受罪了,全部闹腾着要正常作息,吃定了楼里的人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于是,作为现场最高指挥官的团长副官召集了各个小队的队长,几个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的开了个会,决定把今年刚加入的新兵全部推出去值夜,这样既没有违背命令又可以乐得轻松,还能美名其曰“锻炼新人”,简直不能更完美。   此消息一出,引起了新兵一片怨声载道,可惜他们毕竟在近卫军中根基尚浅,除开几个身份特别高贵的,其他人实在没有资本去跟前辈叫板。   安吉听到这则命令的时候刚刚从盯梢的岗位上被换下来,一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就打成了一个死结,他天性谨慎,对于如此玩忽职守的做法自然是十万个不满意,新兵没有经验,稍有疏忽说不定就会铸下大错,只是他的目光对上队长嘴角的苦笑,二人一起叹了口气。   在近卫军,最顶用的不是功勋和经验而是家世背景,他们两个固然可以据理力争,可谁又会听呢?   大约是心里也抱有几分侥幸,早已认清了现实的安吉和队长并没有热血上头的去与上级抗争,而是从相熟的军需官那里领了点下酒菜,又摸出偷藏的一瓶好酒,准备一起喝几杯,就像以前无数个一起值守的夜晚一样。   元素乱流在营地炸开的时候,安吉正在将最后一杯往嘴里送,先他一步将杯中酒喝干的队长突然突然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护着趴在了地上,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恐怖的气流。   割裂肌肤的痛感袭来,安吉咬紧牙关贴在地上,压在身上的队长身体微微颤动,帮他承受了最大的攻击,他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但想来不会太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爆炸过去,安吉顾不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的触感,翻过身查看队长的状况。   只见男人半边身子消失无踪,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手肘和半截大腿上整齐的断口,他这才发现队长的鲜血在他身上留下一大滩印记,无可抑制的慌张涌上心头。安吉试图为队长止血,却被依然保留着一丝清醒意识的男人用仅剩的手臂推开了。   “……去……去……敲钟!”队长一张口鲜血就溢了出来,“……加贝利……不………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安吉闻言呆了呆,然后猛的抬手狠狠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疼痛把他混沌的意识唤醒,这名近卫军没有再去看俨然是活不成了的队长,而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向远方的钟楼跑去。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安吉曾经听自己的家庭教师讲过,在遥远的主世界,人们为了防范巨龙的袭击,每个城镇都会建立起一座属于自己的钟楼,每当钟声响起,可怕的恶龙就会从天而降,到来无法抵挡的熔岩、火焰和死亡。   凯姆特帝国的第七任皇帝向往来自异世界的瑰丽故事,便仿照其他种族描述的模样,仿造了一座立于加贝利之中,半位面没有会袭城的巨龙,铜钟也从未被敲响,但它依然成为了整个凯姆特安全的象征。   在此之前,安吉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敲响警钟的机会,他此刻只能绕过已经面目全非的营地和痛苦呻吟的同伴,跌跌撞撞的向塔楼跑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他身边,只在余光里留下惊鸿一瞥,安吉连忙扭头看去,只见一只银白色巨狼从迎宾大厦的二楼破窗而出,它的背上勉强能看到坐着几个人,他们瞄准身后的建筑,扔了什么东西出去。   “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男人直接被冲击波击飞出去,新的一元素乱流席卷了岌岌可危的高楼,破碎的石块纷纷落下,成为了巨狼的踏脚石,让它灵活的在空中辗转腾挪,向城外的方向蹿去。有些反应过来的卫兵举起武器想要拦截,却又被更加敏捷的身影截杀,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刺痛着安吉近乎断裂的神经。   楼里面的人出来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四肢并用的从石子路上爬了起来,抬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名黑衣人动作熟练的扭断了手中士兵的脖子,他发现了安吉,想也不想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扔了过来!   暗精灵!   安吉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身体却转身就跑,他之前从未跑的这样快过,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忽视了身体的疼痛和口腔中的血腥味,破空声离他越来越近,回旋的匕首最终擦着他的后脖子飞了回去,只割破了浅浅的一层皮。   暗精灵一击未得手也没有继续追击,他的任务是护送女王出城,而不是对凯姆特人赶尽杀绝。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了出来,安吉顾不上看,顾不上擦,一心只向钟楼跑去,等到他拚死奔跑在楼梯上时,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腿和胳膊都在流血,直到看到楼顶的黄铜大钟,就用尽力气对着敲钟锤撞了过去。   “当——当——”   悠长的钟声响彻加贝利上空,而死里逃生的安吉则脱力的跌坐在石板上,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很清楚,无论今晚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祖父和父亲为之付出一生的近卫军,都彻底完了。 第11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七步   洪亮的钟声在上空回荡,辛西娅一眨未眨的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造成的人间炼狱,狂暴的元素乱流带着毁灭的气息横扫全场,只要稍一碰触就是被撕成粉末的结局,以精英自居的近卫军在如此恐怖的攻势下瞬间溃败,散落的武器和断肢成为他们试图抵抗的证明。   现出原形的半兽人灵活的在乱流的缝隙里游走,洛克子爵和伊莎贝拉各自率领一队护卫截杀接近巨狼的敌人,偶尔有温热的血液顺着挥舞的刀锋飞溅到辛西娅的身上,在月白色的裙子上染出了点点淡红,像是散落的花瓣,散发着生命流逝时绽放的艳丽。   辛西娅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珠,在精致的面容上留下一道红痕,淡化了冷淡神情带来的生人勿近感,却在眉宇间楞是生出了几分妖冶。   一张手帕从身后递了过来,她楞了楞,扭头看到正抱着一兜元素炸弹的卡洛琳夫人,对方又把手帕往前送了送,示意她擦拭脸上的痕迹,“听说精灵这个讨厌的种族之所以能活很久,是因为他们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成长,按照这个标准来说的话,你已经是了不得的好学生了,起码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少女接过了手帕,在脸上略微擦了擦就还了回去,如此举动换来了身后女人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叹,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担心她会被眼前残酷的杀戮景象所打击,可还是委婉的拒绝了来自长辈的安慰。   辛西娅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以她也从不需要旁人心血来潮的安慰。   完全称得上凄惨的成长经历告诉她,如果抱着半吊子的心态去做决定,那只不过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是她同意了阿列克谢的提议,是她说服了其他宾客,也是她发号施令造就了这次血腥的突围。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么做的结果,如今亲眼看到,就别谈“会不会受到冲击”这样可笑的问题了。   能从一名什么也不懂的寡妇爬到如今印伽商盟首领的位置,辛西娅不得不承认卡洛琳夫人是一名不逊色于自己母亲的刚强女性,她聪慧、勇敢甚至还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狠厉,可她毕竟是一名商人,而印伽商盟也称不上是一个正常的国度。   一名合格的帝王,固然不能对生命的流逝感到漠然和不屑,但也不能在面对敌人时挥洒无用的同情和脆弱,卡洛琳可以突发奇想的发发善心,也可以在事后被愧疚淹没,旁人说不定还会感叹一两句她可人的多愁善感,然而放到辛西娅身上,就会变成失格的证明。   卡斯蒂利亚不需要眼泪和同情,更不需要伪善的愧疚。   然而最让女王头疼并不是来自盟友不合时宜的同情,而是此刻不知道在哪里的阿列克谢,那只老狐狸拒绝了与他们同行,在爆炸发生后更是不见踪影,辛西娅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对方神神秘秘的举动后面酝酿着一个惊人的计划,偏偏掌握的信息太少,竟连最基本的推断都做不到。   撇开失踪的阿列克谢,这次的冒险突围比她想象中顺利得多,但也进展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整个加贝利都已经被连接的爆炸声和示警的钟声所惊醒,别看他们现在貌似占尽优势,等到凯姆特的援军赶来,区区一小队护卫和几个宾客就完全不够看了。   甩甩头把莫名的担忧驱赶出脑袋瓜,辛西娅冷静的拍了拍身前矮人的肩膀,示意他去填补出现了空缺的火力网。   在突围紧张进行的时候,被辛西娅担忧的前任红衣主教正在悠闲的爬塔楼,他的步伐很慢,甚至到了对于他这把年龄来说也太过分的程度,几乎是没走一步都气喘吁吁,爬上几层就不得不坐下来稍事休息,偶尔还会从衣兜里拿出一块面包啃几口,完全一副出来郊游的可憎面孔。   就这么走走停停,阿列克谢缓缓的爬上了钟楼的顶端,那里并不宽敞,一口悬挂的黄铜大钟已经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更别说剩余的空地上还有一个身量绝对跟娇小无缘的成年男子。   “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怎么能睡在这里呢?让我这种老人家都没地方下脚,真是的。”阿列克谢假装没有看到青年身上的血迹和他脸上清晰的泪痕,抬腿迈过他走到了铜钟旁边。   安吉从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遇到人,特别是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还是一名年纪不轻的老者。早在三天前,宰相对加贝利的街道下了战时特有的封锁令,在封锁令持续的时间里,街上别说人,连只耗子都不容易见到,更别说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上了年纪。   “真是一座好钟啊……”阿列克谢抬手抚摸着黄铜大钟,沙哑的语调里充满回忆,“自它被浇灌成型到如今,在这离度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呢?”   “喂!”   安吉越想越奇怪,就在方才,他突然想通了老人身上违和感出现的原因——现在整条街道都在元素炸弹的作用下变成了禁区,就连始作俑者都不得不打气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才能在元素裂缝之间安全穿行,而眼前这个家伙,不仅在禁令有效期内来到了塔楼,更是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近卫军军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老人的来历并不简单。   “真漂亮啊……”阿列克谢俯瞰着街道感叹道,实际上那里正震撼上演着一幕一幕生灵求生记,跟美丽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在我年轻的时候,登上塔楼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而且我曾无数次经过这里,却没有丝毫攀登的欲望,认为这里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钟楼罢了。”   “现在我老了,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牙齿泛黄脱落,四肢老化无力,对着小孩子笑一笑都能把他们吓哭,却想起来攀登这里,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趁着老者絮絮叨叨的空闲,安吉扶着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他警惕的看着陷入回忆中的老者,但从外表来看,后者的表现和家里喜欢回忆过去的长辈没什么不同。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多年养成的直觉,“……你是谁?”   “我?我不是谁,只是一个死期将至的孤寡老人罢了。”   阿列克谢说着,把手摸到了下巴处,一把揪住了脸上的仿造人皮,用力撕扯了下来,露出了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容。   “你看,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臭老头子而已。”   他这边在自嘲,而亲眼目睹了“变脸”全过程的安吉则是陷入了惊骇之中。“……阿、阿列克谢主教……”   凯姆特人是一个得圣光优待的种族,在千年的时光里,这一族走出了无数任教皇和红衣主教,他们每个人都在圣光教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故乡凯姆特帝国更是人尽皆知。   很显然,在被格里高利六世指认为锡安会的异端之前,有着“双子星”美誉的阿列克谢毫无疑问是名人堂中的一员,他的家族也由此一跃挤进了最上层的梯队。   而在异端的罪名坐实之后,恭喜他,从名人堆里顺利脱颖而出了。   阿列克谢笑眯眯的回应了青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这样的话,我接下来的行动会比预想中的顺利的多,真是太好了。”   实际上,阿列克谢作为一个既没有屠过几个城,也没有揍过教皇,最大的作死记录还是画了幅油画的不给力人物,在异端审判局被关了数年后还能在外面拥有如此之高的知名度,实在应该感谢他的老冤家格里高利六世,正是因为他老人家惊世骇俗的死亡,才捎带着阿列克谢这个昔日起名的老伙计又重新刷了一轮存在感。   从没想过传闻中的人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安吉现下受到的冲击不亚于看到奥古斯都在街边酒馆里和老板娘调情,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异端主教,也不清楚对方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出现在如此敏感的地方是想要做什么,总不能真的是来欣赏风景的吧?   被乱糟糟的想法所包围,安吉下意识握紧了悬挂在腰间的佩剑,老实说,因为战斗机会少的可怜的缘故,近卫军配备的并不是最适合战斗的宽刃剑,而是装饰和恐吓意味更浓的轻剑,细长的剑身虽然也是双刃结构,却只能拿来刺击,平日里用来制止地痞流氓是绰绰有余,可是要拿着它跟这位有名的异端大师战斗,他也只能抱定必死之心去努力了。   半位面再也没有一个种族比凯姆特人更清楚圣光神术的威力了。   “别紧张,我的孩子,”一眼看穿了安吉的心思,阿列克谢轻笑出声,“这身近卫军的衣服真是久违了,若不是重新回到故乡,我都快忘掉了,在放弃世俗的一切去侍奉我主之前,我也好,阿克辛也好,甚至已经回归我主怀抱的格里高利也好,都曾是帝国近卫军的一员呢。”   不仅如此,他还摆出了一副拉家常的架势,“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在近卫军的日子可真是热血冲头的青春啊,或许说出来你也不信,在我还年少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怀有报效祖国之心的。你看,在信仰上,我为我主看守着羔羊们,在出身上,我同样是土生土长的凯姆特人,你我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倾向的教派不同罢了。”   安吉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要完蛋了,因为面对如此歪理邪说,他却确确实实感到了动摇,心思一变,肢体动作就会随之变化,已经半出鞘的细剑微微收起了一点,而阿列克谢就瞄准他动摇的这一霎那,发起了攻击。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前任主教的手掌中发出,迅速击中了近卫军军官毫无防护的腹部,只听安吉闷哼了一声,向后倒退了几步,无力的跌坐在了墙根。   “你……可恶……”他摀住腹部,一丝鲜血从扯开的嘴角流下。   “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要做的非常重要,容不得半分意外,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阿列克谢毫无歉意的说道,从登上钟楼到现在,他的右手一直贴在铜钟上,就算是偷袭安吉也没有离开过。而在掌心与铜钟贴合的部分,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体内转移到铜钟内部,之前与对方闲聊,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小招数罢了,毫不夸张的说,刚刚发出的那道光束就是阿列克谢这句肉身上仅存的力量了。   “刚刚敲响这座钟的是你吧,”他喃喃说道,“声音真洪亮啊,哪怕是在加贝利的城外,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吧。”   稍稍养出了点肉的身体随着力量的流逝重新干瘪了起来,一直坚持进食的举动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起码给他留下了足以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出来的力气。已经变成了一具活干尸的躯壳倒了下去,在原地取而代之的则是阿列克谢乳白色的灵魂,他低头把双脚从身体里挨个拔了出来,也不去管惊诧莫名的安吉,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了身前的黄铜大钟。   “来吧,来吧,让我们融为一体,把你洪亮的声音借给我……”   幽灵的声音模模糊糊,像是呜呜咽咽的风声,又像是树叶发出的“哗啦”声,最后汇集成了一声来自亡魂的悲泣。   “让我做完此生最后一件事。”   乳白色的身影最终完全融进了黄铜大钟里,原本已经停下的钟声再次激荡在加贝利的上空,而在摇动的大钟旁,敲钟锤静静的悬挂在一旁,无人问津。 第11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八步   第二遍钟声敲响前的时候,以辛西娅为首的越狱团正在认真的刨坑,他们彼时已经穿越了大半个加贝利市区,与正在集结的援军完美错开,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   依然维持着原形的迦尔作为一只犬科动物,天生就有挖洞埋骨头的优越天赋,这次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前爪优势,硬生生的挖开了漂亮的石子路面,把加贝利最重要的主干道搞出了一片狼藉。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的围在迦尔身旁,一起把他刨出来的坑扩大加深。   “停!”被任命为“挖坑督工”的地精安东大喊一声,站直身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个深度就差不多了,大家进行下一步吧。”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给一直待在后面的卡洛琳和辛西娅空出了一个缺口,看着两位女性合力捧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走过来,在暗精灵侍卫的帮助下把包袱放到了坑中央,大概是落地的时候没放好,包袱散了一角,露出里面满满的元素炸弹。   见到包袱已经放好,在场的男性开始给坑里填土,伊莎贝拉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微微喘息着走到辛西娅的身边,结果后者递过来的水壶狠狠的灌了几口。   “啊,终于舒服了,”她把空了的水壶一扔,豪迈的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时间已经计算好了吗?”   “嗯,”辛西娅点了点头,“按照安东的计算,里面放了一颗在二十分钟后引爆的,到时候爆炸的冲击力会引爆其他炸弹,彻底毁掉这条路。”   一行人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去做准备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他们脚下的这条道路正是加贝利最繁华的主干线,也是通往城外最短最快的道路,一旦它被毁掉,就算是近卫军也不得不绕道,这一绕就能为他们的逃跑赢得更加充裕的时间。   “我的圣光啊,”伊莎贝拉毫无皇族形象的砸吧了一下嘴,“这个量是要干脆炸飞这条街把?”   “那你就去要感谢奥古斯都大人令人感动的无偿赞助了,”辛西娅耸了耸肩,“我可搞不到这么多元素炸弹。”   非同一般有钱的日精灵皇女白了同样非同一般有钱的暗精灵女王一眼,虚情假意的同情了一下不光非同一般有钱还酷爱作死的凯姆特皇帝一秒钟,就非常爽快的把心态调节成了幸灾乐祸。   洛克子爵也不愧是辛西娅刚刚发掘的内务大臣候选人,带领大家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很快就把坑填平不说,还顺带着恢复了白色石子路的外观,旁人不盯着看绝对察觉不出这里曾经被人掘开过。   大功告成的众人收拾好现场后再次进入了逃命状态,只不过比起之前的大张旗鼓,这一回就低调多了,连迦尔也恢复了人形,正一脸被榨干的样子被矮人拖着跑。   “前面左转,进巷子,再爬到上墙!”   辛西娅被洛克子爵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狂奔,手里拿着侍卫画出的加贝利地形图,口中不断下着指令,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拦路虎不再是很久之后才能追上的所谓援兵,而是一开始就驻守在城门口的卫兵,只有突破他们的阻拦,才有出城投靠圣殿骑士团的可能。   凭借着这么点人跟守城的卫兵正面对抗显然并不明智,因此他们决定先偷偷潜入城门附近,再找准机会进行突击。   “当——当——当——”   悠长的钟声再次响起,节奏一会快一会慢,以至于让有一种对方正在调试的错觉。   “这是第几遍了?”辛西娅抓紧了罩在头上的兜帽,小声问道。   “第三遍,陛下。”明明正抱着一个人快速奔跑,洛克子爵的气息却很平稳,他一边回答女王的提问,一边单手翻过了一道砖墙。   “第三遍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紧张的舔了舔唇,辛西娅望着逐渐接近的高大阴影,夜幕下的城墙看起来像是一只匍匐的远古巨兽,等待着一口将他们吞进肚子。   “情况比我们预想中的好很多,平民和贵族都被宰相的封锁令关在了家中,这大大方便了我们的行动,”像是看出了女王内心的不安,洛克子爵轻声安慰,他是个细致体贴的人,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在善解人意这方面简直不像是一个暗精灵,“事情闹得这么大,守卫也不可能不做防范,不过他们大概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能到达这里,从这个角度来看,突袭还是能最大程度的获得先手优势。”   事实证明,哪怕比不上爱德华,洛克子爵对战局的把控能力也是可圈可点,等到一行人隐藏在阴影里窥探着不远处的城墙时,对面的守卫虽然穿戴着全副盔甲,却还在懒洋洋的打哈欠。   “由暗精灵来打头阵,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杀掉守在墙头的卫兵,附近的守卫想要赶过来也需要一段距离,趁这个空隙全员上城墙,”洛克子爵拔出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陛下请务必跟在我身边,我们走第一队,其他的诸位,在我们杀掉卫兵后跟上,但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一旦掉队,我们是无法返回去救助的,敬请理解。”   没有人说话,实际上,他们能走到这么远全靠暗精灵惊人的战斗力,可对方毕竟是卡斯蒂利亚女王辛西娅的护卫队,一切以女王的安危为首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没有人有异议,”洛克子爵重新抱起了辛西娅,“那现在听我号令,第一个队,动手!”   话音未落,又一遍钟声响了起来,两名暗精灵护卫消失在原地,不久之后,两簇血花在城墙上盛开,被一刀割喉的尸体从墙上跌落了下来,洛克猛地抱着辛西娅猛地前冲,踏着下落的尸体跳上了墙头,被他当做借力物的尸体跌落在地上,发出了两声闷哼。   一到城墙上,辛西娅就被放了下来,甫一站稳,她就被按着头躲过了一只羽箭的攻击,而那名反应迅速的弓手则在下一瞬就被投掷的匕首刺穿了喉咙,惨叫一声掉下了城墙。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无数的羽箭瞄准这群不速之客射出,或许是为了避免短兵相接时的弱势,凯姆特人出乎意料的擅长远程攻击,而正在对他们发动反击的正是凯姆特帝国赖以成为半位面第一帝国的重要兵种——长弓兵。   辛西娅毫不怀疑要是被这种可怕的武器射中,就算是最皮糙肉厚的蛮人也要当场殒命。   “挡住这一波!”   洛克一边喊着一边举起盾牌挡住了辛西娅,这还是从某个被袭杀的倒霉蛋身上扯下来的,其他侍卫也围着女王有样学样的蹲了下来,箭矢落在盾牌上发出了“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辛西娅努力缩小身体,等待着这波攻击的过去。   好在守城部队的长弓兵的数量并没有多到可以进行轮换攻击的程度,一轮的箭射完就必须进行新一轮的填补,与此同时,一阵地动山伴随着爆炸声传来,打乱了守卫有条不紊的步骤。   趁着这个空档,一个尖叫着的黑影被扔到了布满箭矢的城墙上,重重的砸在了辛西娅的身边,她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被摔的不轻的地精安东。紧接着,另一个黑影砸在了还没缓过劲的地精身上,正是惊魂未定的卡洛琳,之后一脸懵逼的鲁芬和迦尔夜准时报道,最后翻上城墙的就是把他们挨个当沙袋扔上来的伊莎贝拉。   面对齐刷刷的迎接目光,伊莎贝拉很有女流氓风范的一起掐腰,“怎么?没见过日精灵?”   “陛下,闭上眼,我们要下去了!”   见远程攻击终于停了下来,洛克子爵一把抱起辛西娅,将盾牌罩在头顶,冲着城墙的另一边冲了过去,脚下一瞪直接跳了下去,在他之后,其他暗精灵也一个接一个跃了出去,矮人和半兽人这对难兄难弟一见不好,生怕再被扔一次,赶忙也往前冲。   于是,可怜的安东和卡洛琳夫人又享受了一次空中旅行。   “护好你们的头!”   伊莎贝拉对着变成拋物线的二人大喊一声,自己也跳下了城墙。   悲催的一地精一凯姆特人,只能在半空中疯狂尖叫,四肢尽力曲起护住头部,然后在草地上摔的眼冒金星,在他们落地后不久,城墙就被赶到的长弓兵彻底占领,闪烁着森寒光芒的箭矢对准下方,吓得二人干脆也不起了,直接就地抱头对着其他人逃跑的方向滚了过去。   第二轮的箭雨降临,领头的洛克子爵速度提到了极致,燃烧着篝火的圣殿骑士团营地就在不远处,他们必须踏入地方的警戒范围才算大功告成。   先头部队在撒丫子狂奔,后面两个“就地滚”也不甘示弱,倚仗着坡地在箭雨里紧追,如此方法确实让他们两个不至于被射个对穿,但擦伤、碰伤乃至被箭矢划伤都在所难免,也是所有人中最狼狈的。   在这一轮箭雨落尽的时候,洛克子爵终于到达了圣殿骑士团营地入口,或许是他冲刺的速度太快,直到他停下把辛西娅放到地上,负责警戒的骑士才反应了过来。   “什么人!”他们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警惕的指向一次到达的不速之客。   “放肆!你现在指向的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洛克子爵上前一步挡住了女王,其他侍卫也自觉的围在了她的周围。   “什么?!”负责警戒的骑士面面相觑。   “啊哈…啊哈…还有我们……”紧跟着第一梯队的鲁芬气喘吁吁的扯着好友凑了过来,“来自……来自伽伽格莱山脉的矮人鲁芬和半兽人迦尔……”   “哟!小伙子们好啊!这里是日精灵王庭的第二皇女伊莎贝拉哟!”姗姗来迟的日精灵提溜着满身是伤的两个倒霉蛋走了过来。   她抬了抬右手,“印伽商盟的卡洛琳夫人!她的护卫不幸在突围战中牺牲了。”   她又抬了抬左手,“地精的临时代表安东,哦,他没什么可介绍的,不认识也很正常!”   “本来还有一些来自凯姆特的朋友,可惜他们早就跟我们失散了,愿我主保佑他们!”   大概是听到了骚动的声音,更多的圣殿骑士从营地里走了出来,而就在此时,来自加贝利的追兵也在不断逼近。   “我是卡斯蒂利亚的的辛西娅,”少女推开保护者站了出来,“我要见此地最高指挥官。”   骑士们怀疑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直到其中一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好几遍后才点了点头,“这位确实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陛下,她上次来圣城的时候我见过她。”   这句话赢得了辛西娅感激的人一瞥。   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后,一位小队长模样的骑士回答道:“团长已经连夜进入加贝利城,并不在此地。”   “那我要见现在的主事人,看在我主圣光的份上,请保护我们!在这里的都是来参加盟约大会的人,却被凯姆特的奥古斯都囚禁,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然而辛西娅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   “快抓住那几个炸毁街道的犯人!”   “炸毁街道的犯人?”圣殿骑士们开始惊疑不定。   “呸!那是因为你们要杀老子!”鲁芬扯着嗓子喊道。   常年在瞬间陷入了僵持,辛西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就在此时,钟声再次响起,诡异的是,明明是铜钟的音色,内容却是大陆通用语。   “在这破晓时分,黎明的第一道光束即将出现,日安,诸位。”   “我的名字是阿列克谢,锡安会的阿列克谢,或许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异端教徒。”   “这是我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段话,当我说完,腐朽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而我要在死前,向凯姆特帝国的臣民、向遭到囚禁的他族使者、向驻扎在城外的圣殿骑士团,向你们所有人,揭露一个惊天的秘密。” 第11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列克谢的声音传到了加贝利城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驻扎在城外的圣殿骑士团,原本僵持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破,也让辛西娅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就远近关系来说,曾为初代教皇效力的卡斯蒂利亚固然比凯姆特帝国更得教廷的信任,然而辛西娅可没指望眼前这群年轻的骑士能知道这等隐秘,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黑暗种族暗精灵和圣光眷顾的凯姆特人,怎么想也应该亲近后者。   圣殿骑士团能从初代教皇起就一直担任教皇部位的要职,凭借的就是广受好评的“一根筋”,指望这群大老粗去思考表面信息里弯弯绕还不如指望天降陨石砸死奥古斯都。   对此,辛西娅只想说,妈的智障。   偏偏这次想要活着离开凯姆特帝国,她还就是得指望这群“智障”。   所以阿列克谢闹的这一出,只要不是大喊“快抓住那几个炸城的逃犯!”,哪怕他抽风到高歌一曲也是切切实实的为了她解了围。   阿列克谢燃烧自己的生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会是为了坑辛西娅一把,起码在这个宗教疯子的眼里,她还没有那个价值。   灵魂之火以癫狂的频率在颤动,已经完全舍弃了肉体的主教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死限,然而他不后悔,也不恐慌,反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高亢情绪之中,当初他对面瓦伦丁杀意凛然的质问,说出过类似于“我在这里就够了”的话,那其实不是敷衍,而是他真真切切的想法。   自打踏入凯姆特的国境,他就在期盼这一刻,所有的谋划和隐忍也全都是为了这一刻。但同时,在他特意忽视的灵魂深处,又有一抹化不去的悲哀。   “一切都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瓦伦丁在告别的那晚曾用“274号”来指代“阿列克谢”的真名,这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阿列克谢”的原名就是阿列克谢。   人们总是对自己最初的名字怀有特殊的情结和认可,甚至在街上听到同样的名字也会忍不住回头去看,而中途更改的称呼带来的效果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这种差异无论经过多少后天训练都无法完全抹消,对于万事力求尽善尽美的锡安会而言,如此之大的破绽必然不能容忍。   会中的培育者会给自己挑选出来的替代者起原主的名字,按照原主的身份地位、性格爱好去培养他们,像阿列克谢这样的重要目标,更是会完全复制他的生活环境,不断的引导替代者去了解、揣摩本尊,按照这样的方法培养下来,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就连培育者自己也分不出哪个是本尊,哪个又是自己养出来的替代品。   如此复杂的内情,瓦伦丁没时间向辛西娅解释,就干脆用了阿列克谢在锡安会档案里的代号,而“274”这个数字,则意味着阿列克谢是“替代计划”第二百七十四名参与者。   作为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古老组织,锡安会隐藏的力量远超外人的想象,从长老会几近全军覆没却依然能把阿克辛送上教皇之位就可见一斑。   阿列克谢是原主父亲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意外进入了锡安会下属的孤儿院,在查明了他的身份后,就被列进了“替换计划”的名录,父系强大的血统遗传让他只需要在外貌上稍作调整就能变得与合法继承人一模一样,等到他在树林里勒死了自己的异母兄长,就彻底取代了对方的存在。   于是原主的家世成了他的家世,原主的朋友的成了他的朋友,而原主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未婚妻。   阿列克谢的未婚妻来自于另一个贵族家族,比之男方还更胜一筹,更别提她本人的美丽足以令人心折,是帝国独一无二的锦绣明珠,这样的一个美人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况且她还倾心于你。如果是本尊,他一定会欢欢喜喜的与未婚妻成婚,做一对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可惜阿列克谢不行,他获得了窃取他人人生的机会,自然就要支付相应的代价。   接下来发生一切让包括亲人在内都觉得他是发了疯,阿列克谢毅然放弃了尊荣的爵位、优渥的生活和美丽的未婚妻,前往圣城成为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苦修士,而未婚妻也经历了不可置信、痛苦、绝望之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在父母的安排下另嫁他人。   说来也巧,这个他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还是个皇子的前任凯姆特国王。这位生性风流的皇子于很早之前就光明正大的表达了对美人的倾慕之意,趁此机会,更是一举抱得美人归,等到他登基为帝,未婚妻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凯姆特帝国的皇后。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烂俗故事,跟其他千千万万的无聊爱情故事一样,有着一个俗套而又约定俗成的结局,然而命运女神似乎是打定主意将它变成一出高潮迭起的大戏,手指在命运的纺锤上轻轻一拨,扰乱了故事既定的路线。   虽然与皇后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帝王依然不改本性本性,一个接一个的美人被接近皇宫,一个又一个的情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儿子女儿加起来足以组建一支小兵团,而且个个都揣有勃勃的野心。而皇后呢?青春不再的她虽然拥有稳固的地位和尊重,但也不得不面对寂寞清冷的宫廷生活。   于是,在某次在圣城举行的大型弥撒中,孤身前来的皇后与负责主持弥撒的阿列克辛重逢了,彼时曾经的少女已经为人母多年,曾经的傻子也变成了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年轻时的疯狂之举也被美化成了信仰坚定的证明。   旧情人相遇,内心自然是百感交集,而圣城一共就这么大,走到哪里都会碰上,一来二去,重燃爱火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皇后深陷在了重温旧梦的梦幻里,与主教偷情的背德感让她迷醉,可惜快乐的日子终究不能长久,她终究是凯姆特的皇后,要回到她那个花心滥情的丈夫身边。   然而命运就在这时给了她迎头痛击,与情人依依不舍的分别后,回到皇宫的皇后惊慌失措的发现,她似乎又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丈夫还是情人。对于已经有了两个出色儿子的皇后而言,怀在肚子里的这一个并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荣誉,反而很可能是将她拖入深渊的恶魔,想当然,她并不想要留下这个祸根。   皇后找来了居无定所的瘟疫医生,想要秘密流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然而国王不知从何人那里听来了她私下寻医的消息,带来了服务于皇室的治疗室,这下怀孕的消息再也无可隐瞒,她只能硬挺着一张老脸摆出娇羞的神态垂眸浅笑,似乎她叫来瘟疫医生只是为了给丈夫一个惊喜。   被皇后怀孕的消息砸了个正着的国王可谓是欣喜欲狂,这些年,由于上了年纪,他在与情人交往时越来越力不从心,也没有新的孩子诞生,而皇后此时的怀孕无异于从侧面证明了他雄风不减,可以说是正搔到了痒处,于是他在治疗室断言是男孩后,便给孩子取名为奥古斯都。   丈夫对这个未出世孩子的重视大大出乎了皇后的意料,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个生父不明的孩子生了下来。好在圣光在此时终于眷顾了她,生下的男孩面容肖似母亲,却是黑发黑眸,杜绝从外貌来判断生父的一切可能。   然而忧愁并没有到此结束,黑发黑眸的异端象征让国王大为担忧,为此他不惜向圣城发出无数信函,渴望得到圣光的点拨,而在信函累积到了第二十封的时候,圣城终于有了回音,而被教皇派来为国王祈福的红衣主教,正是风头正劲的阿列克谢。   与忐忑的皇后不同,作为始作俑者的阿列克谢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孩子的黑发黑眼也自然是事先就预料到的保险之一,皇后请到的神秘瘟疫医生自然就是同样身为锡安会成员的莱因哈特,而所谓的余情未了,也只不过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将半位面第一的凯姆特帝国握在手中的机会,就算是锡安会也无法拒绝。   阿列克谢的到来成功安抚了惴惴不安的国王,他告诉对方,小皇子黑发黑眼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凯姆特帝国依然享有圣光的无限宠爱,而皇子本身显现出的圣光亲和力也验证了这一点。于是国王被安抚了,只不过他依然厌恶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而皇后呢,为了保证地位和宠爱,同时也为了逃避自己不忠的事实,也一同冷落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如同锡安会所期望的那样。   于是,阿列克谢得以以领路人的身份出现在小小年纪就饱尝人情冷暖的奥古斯都面前,而奥古斯都很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候选人,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发觉到奥古斯都的天赋后,阿列克谢立即推翻了之前的诱导方案,直接将人掳回了锡安会总部,交给了“天选计划”的负责人,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的事情。   对于阿列克谢而言,他已经习惯了将侄子列维视若亲生,真正的亲生儿子于他却更像是一个实现梦想的道具,而现在,他要亲手毁了他。   “……所以,现任凯姆特帝国的国王奥古斯都并非是上任国王的亲生儿子,身体里也没有一滴皇室的血统,流有的只有我这个罪人的腥臭血液而已。不仅如此,他还是异端组织锡安会的首领,并且联合长老会的成员阿克辛一同谋杀了前任教皇格里高利六世……”   这一段当然是胡编乱造的,格里高利六世确实是死于阿克辛之手,却跟奥古斯都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后者充其量不过是袖手旁观这一出好戏而已,但这正是阿列克谢的高明之处,真假参半的谎言最难以辨别,当人们被他前期详细的叙述所吸引并逐渐相信时,后面的谎言自然也会被照单全收。   他不需要说服所有人,他只需要埋下疑心的种子,就足以动摇本来就称不上铁板一块的凯姆特帝国和圣光教的关系,也给瓦伦丁的反击留下了最好的借口。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当阿列克谢最后的力量也消耗殆尽,黄铜大钟轰然炸开,碎片飞往了加贝利城的各个角落,最大的一块正中辛西娅一伙与凯姆特追兵中间,透过铜钟碎片折射出一个个惊疑不定的面孔,辛西娅看到了,圣殿骑士团也看到了。   “真是精彩非凡的演讲,你说是吧,我的团长大人?”   在只有火把燃烧的地牢内,瓦伦丁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不佳的考斯特,随着他的调侃一出,后者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啧啧啧,你这样子真可怕,所以你要怎么选?是向新主献媚,还是为旧主报仇?”   最后,考斯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看都没看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克里斯多夫一眼。   “一根筋就是这点好啊。”   瓦伦丁耸了耸肩,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毫无声息的外事大臣,慢吞吞的顺着大开的牢房门走了出去。   关押着三个白痴属下牢房并不难找,异端审判局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联系系统。   瓦伦丁靠在牢房门上,伸手敲了敲门,“喂,你们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找我们有什么事啊,首领?”安迪嘻嘻哈哈的声音透过门传了出来,“现在可是停职休假中哦。”   “给你们三个加班费,跟我去皇宫接个麻烦的老头子。” 第12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步   克里斯多夫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似乎对牢房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瓦伦丁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他依然保持着昏睡的姿态,等到确认对方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了,他才猛的睁开眼楮爬了起来。   捂着嘴堵回自己的喘息声,这位凯姆特帝国的外事大臣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不仅是因为跟死神擦肩而过,更是因为他所听到的那些话语。   现任凯姆特皇帝奥古斯都是前皇后与圣光教的阿列克谢大主教偷情生下的私生子——他都能想象中这条秘闻会在整个帝国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老国王其他的子嗣都已经在那场血雨腥风的帝位争夺占中消耗殆尽,奥古斯都是他名义上仅剩的儿子,除非这时候再蹦出来一个可信的私生子女,不然皇室就是彻底绝了后,这已经足以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大贵族们心思活络了,毕竟还有哪个爵位能比国王还大吗?   其实阿列克谢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是为有心人提供了两个绝佳的借口︰   第一,奥古斯都并不是正统的继承人,而是一个窃取帝王权柄的贼。   第二,奥古斯都与阿克辛合谋杀害了先教皇格里高利六世,还把罪名嫁祸给了异端审判局的瓦伦丁。   前者挑拨凯姆特帝国内部稳定,后者则把刀锋一同对准了新任教皇,把先手后手都占了个干净,迫使他们只能被动应战,简直恶毒至极,不愧是阿列克谢死前留下的致命一击。   克里斯多夫是奥古斯都三大执政班底之一,是他的铁杆支持者,哪怕此刻心神受到来自阿列克谢自白的强烈冲击,也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立场,比起去思考国王的身世,他更加关心如何在这场毁灭性的风波里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但无论他想到了什么对策,继续呆在这间该死的牢房都不会有任何帮助。   作为投靠蛛后计划的执行人之一,克里斯多夫相当清楚此时此刻这座秘密监狱有多危险,哪怕他本人在击剑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放到异端审判局面前就完全不够看,更何况这里足足关了四名审判官,单从危险度来看,足以媲美恶龙巢穴。   他很清楚,硬碰硬无异于自杀,可他更清楚,只要他不主动撞上去,对方只怕没时间去理会他这种小虾米。别忘了,被称为“圣人在世”的巴勒特主教至今还停留在皇宫中,以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特意关照瓦伦丁来看,二人私下的关系足以让后者去冒一次险。   对方的目标是皇宫,这点毫无疑问。   而克里斯多夫的目标也同样是皇宫。   在确认了监狱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后,外事大臣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监狱内部的密道,由于狭窄的密道只能容一人爬行通过,等到他从出口爬上街道,合体剪裁的燕尾服已经变成了一块脏乱不堪的破布。   此时加贝利城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接连的爆炸毁掉了这座第一都城的威严和歧视,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取代巍峨雄伟的曾经成为了主流,主干道更是被人拦腰炸断,尚未散去的元素乱流就像是一道道伤疤印在加贝利的肌肤上。   顾不得整理自己这副狼狈到极点的模样,克里斯多夫随手拦下了一队骑马经过的卫兵,在领头人震惊的目光下一把将他掀下了马,抢过缰绳就驱使着胯下的马匹向皇宫方向疾驰。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在心里默念,祈祷着自己能够赶上。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抑或是蛛后显了灵,克里斯多夫赶到皇宫的时候,宫廷内部依然是一片平静,守门的卫兵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但脸上唯独没有担忧之色。   怎么回事,异端审判局迷路了?   发散着不切合实际的臆想,他刷脸顺利进入了凯姆特皇宫,奥古斯都是个相当宽宏的帝王,一点也不介意臣下自由的出入他的后花园。皇宫内部如表面上一样平静,可越平静,克里斯多夫就觉得越压抑,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爆发。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狂奔到皇宫的核心区域,惊慌的外事大臣却意外扑了个空,卧室、书房、议事厅、花园……所有奥古斯都可能在的地方全被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奥古斯都喜爱独行的性格在此刻暴露出了巨大的弊端,这么多的侍女侍从竟没有一个能说出帝王的去向。   “冷静,冷静……”克里斯多夫揉乱了短发,“那个烂酒鬼死哪里去了……”   揉着揉着,他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顿了一下,“……是那里。”   自言自语的吐出这三个字,克里斯多夫转身开始狂奔。   先是各国使臣炸市区,后有阿列克谢自曝丑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奥古斯都也不会疯到找不到人影的地步,可偏偏他常去的地方又确实没人。   这样想来,他就只有一个地方能去了。   在奥古斯都继承王位之后,王太后就搬去了专门为她建造的小礼堂,日日夜夜侍奉圣光,将属于皇后的房间留给了未来的儿媳。而这座礼堂由奥古斯都亲自督造,就在皇宫主殿的后面。   事实证明,克里斯多夫丝毫没有愧对“奥古斯都心腹”这个人设,在礼堂门口看见罗尔德这位内务大管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陛下在里面吗?”克里斯多夫跑到罗尔德身前停了下来,“我有紧急的事要禀告陛下!”   面色严肃的罗尔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事有多紧急,但恐怕陛下现在谁也见不了。”   “……什么?”被拒绝的克里斯多夫楞了楞。   “相信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陛下进去多长时间了?”外事大臣焦躁不安的问道。   “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分钟了。”罗尔德抬手看了看怀表回答道。   奥古斯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母亲面对面谈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年幼的时候是她不想,后来是他不想,这样算来,他们大概已经生疏到连“母子”这个称呼都有点名不副实了吧?   凯姆特的王太后背对着儿子跪在圣光像前,纤细背影依然窈窕,并没有其他贵妇人不可避免的臃肿发胖。   “你来啦。”她轻声说道,站起来转过身,被时光铭刻痕迹的脸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姿,她的气质就像是醇酒,由岁月酝酿出无可比拟的香气,哪怕是已近暮年,这个女人依然美丽的可怕。   看着母亲淡然的神情,奥古斯都感觉胸膛内一阵气血上涌,他很清楚这并不寻常,体内的某样东西正在崩塌,情绪在瞬间就滑落到了崩溃边缘,他极力想挽回却无能为力。于是,他来到了这里,压抑着自己的歇斯底里,来寻求疏远多年的母亲的帮助。   “呵,一看你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了。”冷笑蔓延上了他的嘴角。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放任他带走你。”王太后冷静的回答。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炸弹,彻底引爆了奥古斯都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他状若疯癫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背叛了我?!”   王太后也在瞬间变了脸色,她抛弃掉了冷静自持的表象,小跑着来到一脸痛苦捂住脑袋的奥古斯都身前,惊慌的把他抱进了怀里,“亲爱的,你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怀中的青年已经由面露痛苦转变成了浑身痉挛,王太后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他根本不是会为自己其实是私生子这点小事而痛苦的弱者。在冷酷无情上,他与亲生父亲一脉相承,但在无情的宫廷斗争里,这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王太后相信就算某一天有十七八个男人窜出来自称自己的情夫,奥古斯都只会笑笑就一笔带过,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她才能在刚开始时表现的如此冷淡。   而现在,本该无动于衷的青年却在瞬间情绪全面崩盘,甚至都失去了正常的行动能力,早已不是天真少女的王太后瞬间就将嫌疑人锁定在了自己的老情人身上。   阿列克谢的自曝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他不仅动摇了奥古斯都皇室正统的地位,给他扣上了谋杀教皇的帽子,最重要的是,引爆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后手。   而这个后手,将毁灭他的亲生儿子。   “别害怕,奥古斯都,别害怕,”想通了一切的王太后搂紧了正在痛苦挣扎的青年,“母亲在这里,母亲会保护你的……”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像是听到了礼堂里的异动,克里斯多夫不顾罗尔德的阻拦硬是创了进来,可一看清礼堂内部的情况,他整个人就楞住了,连带着身后一脸不赞同的大总管也楞住了。   只见他们无所不能的陛下正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而一向与陛下关系冷淡的王太后却以保护者的姿态拥抱着他。   “陛下?!”   二人反应过来以后想要跑过来查看情况,被王太后厉声喝止。   “放肆!滚开!”   “……殿下?”克里斯多夫被王太后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到底还是罗尔德沉稳,他停住了脚步,对着王太后行了一礼,“殿下请息怒,我们只是想要查看陛下的情况,想办法缓解他的痛苦。”   “你们谁也帮不了他,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没有人比王太后更了解自己那位老情人的行事作风了,“他会没事的,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但在他恢复正常之前,你们所有人都不允许靠近这里半步!”   王室的威严不容亵渎,帝王的权威不同削减,王太后很清楚,一旦今天让这两个人靠前,就会打破奥古斯都在臣下心目中的“神性”。人们总是很容易去崇拜跟随未知的神秘,却很少会起崇拜跟随自己的同类,而亲手照顾受伤的帝王,往往是意识到对方也是“人”的开始。   “可是王太后殿下,”回过神的克里斯多夫推开了挡在身前的罗尔德,不无焦急的说道,“异端审判局的人已经在瓦伦丁的带领下成功越狱,他们的目标首当其冲就是皇宫,为了应对他们的袭击,陛下必须醒过来主持大局才行。”   “异端审判局的人?”王太后闻言摇了摇头,“比起这群乳臭未干的审判官,皇宫内最大的威胁另有其人。”   这一句倒是把眼前的两个皇帝心腹给难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   像是为了点醒他们,一阵喧哗声从礼堂外传了过来,克里斯多夫顾不上在王太后面前失礼这个问题,直接三步并两步冲出了小礼堂,直接抓住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女问了逼问。   侍女的话颠三倒四说不明白,克里斯多夫遥遥望着骚动的中心分明是关押巴特勒主教的区域,想起王太后的警告,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转头又回到了礼堂内,只不过这一次,他恭敬的对着王太后鞠了一躬。   “如今骚乱已起,还希望殿下能出面主持大局。”   “不,我不能离开这里,”王太后看着奥古斯都下意识抓紧她的手摇了摇头,“你们只需要做一件,在陛下恢复之前,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   两名心腹一齐点头,他们突然有一种预感,今晚,将会决定凯姆特帝国日后的命运。 第12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一步   压抑的氛围在凯姆特帝国的皇宫内弥漫,几乎每一个在宫廷内行走的人碰上面,都会交换一个晦涩的眼神,而这种紧张的情绪在圣光教派遣团的房间里就拐了个大弯儿,彻底变成恐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外表看上刚满十五六岁的少年修士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踱步,豆大的汗珠接连从发际滑下,脸色更是近乎惨白。   少年是孤儿出身,父母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长到让人记不住的名字,至于血统偏向哪个种族、应当从属哪个国家,更是不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像少年这样的普通修士在圣城遍地都是,要说他与其他人有这么不同,大概只有担任枢机主教领袖巴勒特的内侍了。   如果说给教皇当内侍是一次豪赌,给巴勒特当内侍就是纯粹的美差了。   “那位红衣主教大人性情宽厚,从不会提出任何一项难为人的要求,甚至在大部分时间里,他根本就不需要你。”   在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时,上一任内侍如此贴心的传授经验,然后对方就欢欢喜喜的收拾行李荣升了神甫,把照顾主教起居的重任交到了他的肩膀上。   跟随巴勒特主教前往凯姆特帝国参加盟约大会是少年上任以来第一个重要任务,从圣城出发到现在,巴勒特主教也像前辈说的那样好相处……这会是一趟极为舒适的旅行,如果阿列克谢没有突然蹦出来爆料凯姆特皇帝奥古斯都是谋杀前任教皇的凶手的话。   在听到钟声时,少年吓得几乎要晕过去,可当他连滚带爬的冲进巴勒特主教的房间时,却看到对方老神在在的进行着晚祷,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   作为一名旁观者,少年不得不承认,阿列克谢对于细节的描述很有说服力,这意味着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然而,这对于巴勒特主教来说可不太妙。   阿列克谢对奥古斯都的指控成立的话,那异端审判局的瓦伦丁裁决长就是一头悲催的替罪羊,而将这位替罪羊下狱的正是他所服侍的巴勒特主教。   少年并没有真正的跟瓦伦丁裁决长接触过,顶多算是跟其他小伙伴一起围观过他那出色的样貌,但单从异端审判局人人闻之色变的口碑来看,显然这位圣城第一美人不会是什么深明大义的温柔人物。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瓦伦丁洗脱罪名后不会跟自家主教相亲相爱的一起吃圣餐,少年绝望的想到。   然而,想要与异端审判局相爱相杀的前提是——他们得有命活着离开凯姆特帝国。   凯姆特帝国会轻松的放任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倒霉蛋平安离开吗?   用脚指甲盖想也清楚答案是“否”。   名字太长懒得写的少年对这个答案很抓狂,他觉得死神已经躺在床头对自己招手,偏偏能够与死神抗争的关键人物却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不对,没有紧张感好像才是好事。   慢条斯理的做完晚祷的巴勒特看了一眼思维陷入混乱的少年,他这位新内侍干活麻利、心思也简单,令他十分满意,唯一的不足就是脑子不够用。   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他合上手里的圣典,抬手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出现褶皱的教袍,对着焦躁不安的少年说道︰“门外现在守着的是谁?”   突然被问到的少年楞了一下,呆呆的回答︰“还是宰相贝尔兰格斯……”   “哦,那就好办了。”巴勒特笑眯眯的说道,其实答案换成了另外两个人他也会是这副反应。   将圣典拿在手里,蒙着眼楮的日精灵大步向门口走去,在内侍惊骇欲绝的目光下一把拉开了紧闭的房门,迎着守卫立起的矛尖冷静的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宰相。”   负责看守的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派出一个前去通知宰相。   贝尔兰格斯的效率很快,不出一会儿就穿着宽大的外袍出现在了巴勒特的面前。   “就像我那位曾经的同袍所说的,黎明前第一缕阳光已经穿透黑暗而来,日安,贝尔兰格斯宰相。”   “就算想跟我打招呼也不必这么早吧,巴勒特主教,”贝尔兰格斯推了推眼镜,“趁着天还没亮睡个回笼觉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确实不错,”巴勒特赞同的点了点头,话锋却是一转,“可惜,我现在就要赶回圣城,不得不遗憾的回绝您的好意了。”   “别呀,盟约大会还没有顺利举行,您应该多留几天才是,这么急着离开,难道是我们照顾不周吗?”   嘴上说着客气话,贝尔兰格斯身后却悄然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皇宫卫兵,正将锋利的长矛对准了站在门口的巴勒特和在他身后受惊不轻的年轻内侍。   “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让我们走了。”巴勒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宰相的话依然冠冕堂皇,“阿列克谢那位异端对吾王的污蔑还没有洗清,为了吾王的名誉,还要烦请主教在这里屈就几年了。”   巴勒特倒是不再绕圈子了,“阿列克谢的声音只有覆盖了整个加贝利城,出了这座城,外人依然对今晚的事一无所知,屈就几天的意思是等你们杀光了倒霉的圣殿骑士团再来收拾我吗?”   “……我倒是没想到您的消息这么灵通,明明圣殿骑士团今天才到的。”   这就是变相默认了。   内侍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面对严阵以待的卫兵和惊恐不安的内侍,本该同样陷入恐惧的巴勒特却笑了,“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好歹也是日精灵啊。”   贝尔兰格斯闻言悚然一惊,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砸到了墙上,隐藏在外袍下的佩剑被抽出,透过自额头留下的鲜血,他看到穿着白色教袍的男人向前迈出一步挥动属于他的双刃剑,枪剑一齐折断,血花在卫兵的胸前绽放。   当重物坠地声和断枪砸在地上的“乒乒乓乓”声混杂着一起传来,凯姆特帝国的宰相大人才刚刚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真是一把好剑,”巴勒特端详着手中的宽刃剑不由赞叹,鲜红的血液飞溅到白袍上留下了艳丽的痕迹,“明明近卫军用的都是装饰用的细剑,你这个归属于文职的宰相却有一把用于战斗的利器,我真是搞不太懂你们凯姆特人。”   “……你……你……”贝尔兰格斯想要说话,只是一张口就会有鲜血和内脏碎片从口中涌出,让他话不成声。   好在巴勒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解人意,他回到这名被他按到墙上的凯姆特人身前,眼神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所有想法,“傻孩子,我看东西用的可不是眼楮。”   没有给眼前受伤的敌人致命一击,日精灵反而抬手招呼起楞楞的站在门口的内侍,后者在被呼唤名字后回过了神,看着满地的血迹与尸体,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只能扶着墙慢慢挪了过来。   “……主教大人……”少年不安的叫了一声。   “恩。”   巴勒特蹲下身将剑柄塞到贝尔兰格斯垂下的手里,示意少年再靠近一点。少年不清楚他的用意,但听从吩咐的惯性还是让他听话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噗哧。”   轻微的声响从左胸处传来,少年闻声低头,只见宽刃剑穿透了他的心脏,而剑柄,握在贝尔兰格斯手里,而握着贝尔兰格斯手的则是巴勒特。   “主、主教大人……”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楮。   “你太胆小了,我带不走你,”巴勒特冷静的说道,用贝尔兰格斯挡住了内侍喷出的鲜血,“现在,由于凯姆特帝国的丞相杀害了我的内侍,为了反击,我不得不用逃离这里。”   “……哈哈哈,”微弱的笑声从贝尔兰格斯被血浸染的胸膛中发出,“这种自私自利的话从被誉为圣徒在世的巴勒特主教嘴里说出来,我越发觉得抛弃虚伪的圣光教无比正确了,这就是圣光的教导……”   “你错了,”巴勒特把重伤的青年宰相放回了墙根处,他在这种时刻依然非常淡定,“圣光从未教导过我们任何东西,所谓的教义只不过是初代教皇统一大陆的手段而已,他用信仰征服了这片土地,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是圣光教让所有种族戮力同心才有了今天。”   锋利的佩剑从少年的身体里拔出,失去了支撑力的内侍颓然倒地,眼看是没救了。   “我只用了七分力,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你还是能活下去的,”对贝尔兰格斯说完,巴勒特拿着宽刃剑站起身,“历史就要重演了,上一次出现了圣光教,不知道这一次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贝尔兰格斯没有回答,地上的内侍合上了眼楮。   有人在皇宫里闭上了眼,就有人在皇宫里的张开了眼。   奥古斯都是在一阵头疼欲裂中苏醒的,他依然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而王太后则紧张的握着他的手,显然并不敢随便移动他。   “奥古斯都,你怎么样了?”她急切的问。   抽出被紧握的手,青年按了按作痛的额角,“我是无意识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钟。”王太后立即回答。   “……不到二十分钟啊。”奥古斯都颇为感慨的重复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二十分钟前的奥古斯都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哦不,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只不过这位始作俑者已经去见死神了。   在今天之前,奥古斯都从来没有过自己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就像是回到了已经开始模糊的童年,重新变回了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   在阿列克谢出现之前,备受冷遇的奥古斯都并不像现在这般自信强大,正相反的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不是做过了头就是没做到位,也因此惹出了无数麻烦。   而帮助奥古斯都解决了这一难题的,就是以导师身份出现的阿列克谢。   就像莱因哈特使用极端手段把自己的弟子送上了“天命之子”的名单,同样身为长老会成员之一的阿列克谢,也同样有给自己选定的对象开小灶的权力。   奥古斯都完全记不清阿列克谢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在情绪崩溃前他甚至都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段过往,或者这正是对方想要达到的结果,他只能从现在的状态去逆推自己这位“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   阿列克谢解决小奥古斯都的烦恼的办法简单粗暴却有效,他并没有花费漫长的时间去训练和培养一名无懈可击的战士,而是和老伙计莱因哈特一样选择了速成的邪道——直接封闭奥古斯都作为一名健全人类的部分感情。   被封闭了感情之后,奥古斯都将再也感受不到挫败、恐惧、痛苦等负面情绪,在此基础上得到的是能力控制日新月异的提升,由一名普通的“人”变为了无法被打败的“神”,被欣喜若狂的锡安会推上了名为“天选者”的神坛。   然而,感受不到负面情绪并代表着负面情绪的消失,也不代表负面情绪不会产生,只是这些情绪日复一日的堆积在心灵的角落里,契机一到就会倾泻而出,在瞬间让奥古斯都的理智和自我全面崩盘。   这就是阿列克谢留下的后手,他的死亡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锡安会不会制造出一个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物,能够成就你,自然也能够毁灭你。   但是就像王太后之前说的那样,奥古斯都挺了过来,他并没有被负面情绪的洪流打垮,但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只有神才能杀死的天选者”,情绪的完整代表着这个男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懈可击。   他将微微颤抖的手盖在了王太后的手背上,对这个惶恐不安的女人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母亲,有我在呢。”   这是句谎言,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第12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二步   就在皇宫内部乱成一团的时候,被克里斯多夫腹诽为“迷路”的异端审判局四人组悄然在皇宫门口出现,姗姗来迟的他们当然不会是找不到通向皇宫的道路,而是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潜入时机。   瓦伦丁的目的是潜入皇宫救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悄无声息,自然不会带着人杀进皇宫。   实际上,在他眼里,这三名属下都算得上是拖油瓶,带着他们只是为了防止在冲出加贝利城时受到阻碍,毕竟他可不是瘟疫医生,做不到一个人等于一支军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巴勒特那边儿已经发难,他这边儿再磨磨蹭蹭就没有了意义,只能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接出来。瓦伦丁对自己的实力很了解,这种短兵相接的事,他一个人去做就足够了。   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大开杀戒之后,谨慎隐秘地翻墙、躲避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加上天色将亮,他们也实在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瓦伦丁径直走出藏身的阴影,来到惊慌不安的守卫身前。   “日安,两位,”美貌的青年轻轻说道,他的嘴角微翘,蒙蒙亮的光线打在他身上,营造出一种,朦胧的美丽,“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这幅晨曦美人图实在是太过夺目,哪怕明知道情况有异,守门的两个大老粗也是看得眼珠发直,一时间竟楞住了。   像是不知道自己外貌的杀伤力,瓦伦丁侃侃而谈,“我听闻凯姆特帝国铸造技术一绝,铸造出的兵器均以质量优良而闻名大陆,特别是骑士剑,更是足以和矮人一族的杰作媲美。”   “正巧,我正苦于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想要借两位的配剑用一用。”   最后一个“用”字话音未落,两颗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头颅就飞了起来,两蓬血花在无头尸体上炸开,手中的长矛也随着身体的颓倒而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瓦伦丁向前一步避开了飞溅的血液,双手挥舞了一下分别从两名守卫腰间抽出的佩剑,他的两把枪在入狱的时候被巴勒特搜走了,赤手空拳的闯入凯姆特皇宫可不是一个好选择,别人的武器到底不太顺手,但也够用了。   平心而论,他其实不太想去管巴勒特这个令人糟心的混蛋老头子,哪怕对方是他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想想他和玛丽女王的恶劣关系就知道,血缘对于瓦伦丁来说不比仇人关系更亲密。   可以的话,他实在很想让对方自生自灭,反正巴勒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这位瞎子主教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危险太多,区区一个凯姆特帝国皇宫还逼他不到绝境。   但瓦伦丁不能,局势已经容不得他泡上一壶好茶,再慢慢品味枢机主教领袖难得一见的狼狈和窘态。   想要平安离开凯姆特的国境就必须拉拢圣殿骑士团,虽然他已经说动了考斯特,但也不得不承认,红衣主教巴勒特才是能在圣光教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辛西娅此刻已经进入了圣殿骑士团的营地,她不能等,也等不了。   先是辛西娅炸城和阿列克谢的全城广播,再有巴勒特攻击宰相贝尔兰格斯,整个凯姆特皇宫得防守都绷成了一条线,哪怕大部分兵力被调走,巡逻队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门口的异状,他们对着手持双剑的瓦伦丁冲了过去。   然而,金发修士更快,他把双剑在身前交错,脚下用力向前窜出,一剑刺穿了小队长的喉咙,反身一剑削掉了另一名卫兵的脑袋,再矮身躲过刺来的长矛,格挡住意图偷袭的长剑,紧接着一脚踹开了拔出匕首的敌人,他将右手的长剑扔出,贯穿了离自己最远的卫兵身体,脚下发力窜出,用空着的手抓住这个五人小队最后一名成员,单手掰断了他的胳膊,将其整个人背在了身后。   “嗖!”   一支羽箭从他背后袭来,射进了变为挡箭牌的卫兵的胸膛。   是长弓兵。   驻守在皇宫皇的长弓兵是加贝利城墙上的数倍,反应速度也远超前者,瓦伦丁没空去看周围有多少寒光闪闪的箭矢,他扔下了身上奄奄一息的卫兵,也不去管被扔出的长剑,看准了之前喧哗传来的方向全力奔跑。   数不清的箭矢擦着身体飞过,在三组长弓兵的交替射击之下,纷飞的箭雨似乎无穷无尽,瓦伦丁放弃了视觉判断,完全把身体交给本能和直觉,凭借着精灵一族优秀的感知和运动神经硬生生冒着箭雨向皇宫正宫门口飞速前进。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五米、三米……向前跳!   脚一蹬地,任由箭矢划破衣服留下一道道血痕,瓦伦丁整个人向着全副武装的门卫跃了过去,他一把抓住了刺过来的长矛,以此为支撑点双臂一撑直接从卫兵的头顶翻过,落地的同时利用长矛的木杆向后一拉,直接别住了卫兵的脖子,左脚向前一个弓步,迫使后者变为一张人肉毯子挡住了他背部的空隙,下一秒,羽箭接踵而来,把他们可怜的同僚直接变成了一只刺猬。   松开被当做盾牌的死尸,瓦伦丁矮身躲过了另一名守卫的攻击,机括上膛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他一咬牙冲入了眼前敌人的怀中,强大的冲力让二人撞到了皇宫正宫大门上,装饰着一排排长方形玻璃的木质大门被直接撞碎,玻璃渣和木板洒落一地,一前一后两具身躯重重的砸落在一地狼藉之上,被金发修士当做肉垫压在下面的门卫发出了一声闷哼,头部和地面的猛烈接触让他失去了意识。   瓦伦丁一手撑在昏迷的门卫身上跳了起来,立即闪到了门口立柱的后面,隔绝了外面弓箭手的视线。   然而,进入了皇宫并不意味着危机的结束,正相反,现在还没到可以喘息的时候。   大门被撞破的声音毫无意外的引来了皇宫内守卫的注意,或许是因为巴勒特那边的骚乱牵引住了一批人的缘故,来的人比瓦伦丁原先预计的要少很多。   “老头子意外能干嘛。”他舔了舔嘴唇。   然而,哪怕巴勒特再怎么能干,想要在这座皇宫里准确找到他也绝非易事。凯姆特的皇宫占地广阔,几乎就是一座小型森林,建筑风格也是凯姆特人一向喜欢的气势磅礡,除了东西向的正宫之外,光是庭院就足足有一百公顷,更别说围绕着正宫建立的小广场、礼堂、剧院之类的附属建筑,足以让不熟悉它的人在里面迷失方向。   凯姆特一方显然也很了解自家皇宫的天然优势,因此他们以“不能怠慢贵宾”和“不能打扰王太后”为借口,没有让巴勒特一行入住附属的教堂,而是直接让他们搬进了足足有2000多个房间的正宫之中。   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2000多个房间里准确判断出巴勒特的所在?这成了摆在瓦伦丁面前最大的问题,上一次以小丑的身份夜探凯姆特皇宫的时候,他曾经在国王套房周围寻找过,很可惜,一无所获。   国王套房位于主楼东侧,皇后套房位于主楼西侧,教堂则在主楼南侧,下令建造这座皇宫的凯姆特国王出于偷情的需要,建造出了这种疑似分居一样的奇葩布局,还在隔音上面花了大价钱,搁在平日里大概不过是一段几句调笑就带过的风流韵事,可现在,它成功的扰乱了瓦伦丁的判断。   从支援卫兵的尸体上摸走佩剑和匕首,瓦伦丁调整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短时间内进行如此高强度的突入,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若无其事,更何况,他已经有足足三天没有“进食”了。   躲在房间的死角,他用手指挑开窗帘的一角,看到屋外的追兵已经整队向正宫奔来,他脱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外套,露出里面染上血色的白衬衣,再把搜罗到的武器绑在身上。此刻门廊里面已经躺了足足七八具凯姆特卫兵的尸体,这些支援者来自宫殿的深处,要么是前往围堵巴勒特的中途调转过来看情况,要么是本身就在附近值守,前者可以让他直接找到此行的目标,后者只会把他带入更加窘迫的境地,对此,瓦伦丁决定赌一把。   顺着之前守卫前来的方向在楼道里奔跑,他知道自己正坐在命运的赌桌,进行着一场事关生死的博弈,这个认知反而让他喉咙发干,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有去无回的恐惧感恰到好处的刺激了紧绷的神经,激发了他骨子里属于暗精灵的特质。   巴勒特曾经说过,瓦伦丁与他的母亲玛丽很像,这种相像并不仅限于眉眼之间的艳丽,更是深植于骨髓之中的疯狂。   对于亡命徒来说,处境越危险,他的状态越高昂。   瓦伦丁知道自己很难说是一个幸运的人,但在关键时刻,他却总能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在看到正在二楼与一堆卫兵对峙的日精灵时,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盲眼的红衣主教还是那个样子,一身白色教袍,没有穿能够代表身份的红色法衣,不看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和蒙眼带、衣角沾染的血污的话,这个男人平静的像是在午后散步。   既然找到了巴勒特主教,接下来就是把他平安带出去了。   攀爬上二楼这件事对于一名半精灵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然而事情总是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砰!”   灼热的子弹擦着瓦伦丁的衣角打入了身后的墙壁,在漂亮的油画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弹孔,若不是金发修士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一下身,此刻被洞穿的应该是他的心脏了。   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瓦伦丁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和正拿着火枪的士兵,对方的手很稳,指甲缝微微发黑,那是常年与火药接触才会有的痕迹,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持枪的人,另一名则将枪口对准了被士兵包围着的巴勒特,连眼楮都没有眨过一下。   瓦伦丁瞬间了然,两个经验丰富的火枪手,怪不得巴勒特会被他们堵在楼梯上。   除开飞弹满天飞的侏儒王国吉贝姆,半位面上的其他国家都还停留在冷兵器与火/枪共存的状态,然而从凯姆特帝国的王牌是长弓兵就能看出,比起造价高昂还难以维护的魔导武器和枪炮,依然是量大便宜的冷兵器更受到大家的欢迎。在这种大环境下,造价相对低廉的火/枪作为一种往往能出其不意的利器,就格外受到了追捧,就算是在卡斯蒂利亚,罗瑟尔家的西北军也养了火枪队。   瓦伦丁看着火枪手,火枪手也瞄准了瓦伦丁,只要他稍有异动,就是脑袋开花的结局,没人能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顶着两只火枪的威胁硬冲,就算是半精灵也不行。   场面在瞬间陷入了僵持,就像他到来之前那样。   对于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来说,上一次跟火枪手交手还是将近一年之前,那时候辛西娅还是一名公主,忐忑的等待着登基典礼的到来,还在烦心身为大贵族的莫洛文侯爵对自己不喜,而爱德华,还是个会派火枪队偷袭公主座驾作试探的混球。   那一次,他为了保护辛西娅被子弹洞穿了肩膀。   现在呢?辛西娅成为一名有模有样的女王,爱德华……哦,他依然是个混球,而他瓦伦丁,则是能真正放手一搏。   黑色的魔法阵逐渐在冰蓝色的眼楮里浮现,一股火焰从胃部一直烧到心窝,瓦伦丁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我的枪呢?”   “在我这里,”巴勒特平静的回答,“我把它们带出来了。”   “多谢。”   瓦伦丁点了点头,最后一个“谢”字一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就被他掷出,洞穿了一名火枪手的喉咙,他的动作太快,远超出凯姆特人目力的极限,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只能听到一声枪响,就看到临死之前开了最后一枪的枪手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则插着一把匕首。   一击毙命。   另一名火枪手立即调转枪口,对准了瓦伦丁的身影开枪,后者纵身一跃,躲到了螺旋楼梯的下方,紧贴着台阶的北面,双手伸出把住栏杆翻上了二楼,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等到枪手再次调转枪口,就被对方一把牢牢抓住了枪筒。   瓦伦丁左手抓紧火枪的枪筒,右腿向后抬起,右手抽出绑在腿上小刀,反手割断了另一名持剑卫兵的喉咙,然后他扔掉小刀,抬手接住了巴勒特扔过来的手枪,大拇指拉开保险,枪口抵住第二名火枪手的额头,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贯穿的却是火枪手的脑袋,脑浆混合着鲜血喷洒而出,洒满了大理石铺就的台阶。   瓦伦丁松开了手上软绵绵的尸体,这一个晚上已经见了太多的血,多到他神经都变得麻木。   从瓦伦丁出现到他一口气杀掉了两名火枪手,前后总共没有两分钟,以至于等到其他卫兵反应过来想要一拥而上也为时太晚,金发青年的左手接住了抛来的另一只枪,攻守关系彻底互换。   发现同伴被杀,原本围攻巴勒特的守卫们纷纷回过头来试图制服瓦伦丁,却被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干净利落的撂翻了所有人。   半位面和平了太久,在这一队追兵中,除了两名火枪手外,其他人实战经验简直少的可怜,以至于在关键时刻根本无法互相配合,才会被处于劣势的瓦伦丁和巴勒特抓住机会翻了盘。   把双枪别在腰间,瓦伦丁对着日精灵打了个手势,他知道对方能看见,虽然用的肯定不是眼楮。黑魔法阵带来的加持在逐渐减退,更加强烈的饥饿感卷土重来,倒了一地的昏迷士兵在此刻散发着格外吸引人的香气,勾的他几欲发狂。   不行。   理智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了第一百零一遍严厉的警告。   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瓦伦丁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很清楚现在不是“进食”的适合时机,但作为一名完全靠禁术延续生命的可怜人,他很怀疑体内储存的生命力够不够他活着走出城的。   他必须把巴勒特带去圣殿骑士团的营地,但为了能够把后者带过去,他又不得不甩掉巴勒特去吸取足够的生命力,这可真够矛盾的。   或许是圣光听到了他内心的挣扎,在二人为了摆脱追兵潜入了奥古斯都那座闻名遐迩的庭院时,转机悄然而至。   穿行在修剪整齐的树丛中,瓦伦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让安迪、伊恩还有埃梅特等在皇宫外面接应,你出去以后就跟他们一起前往城郊,圣殿骑士团正驻扎在那里,辛西娅同样也在哪里。”   巴勒特同样停下了脚步,半精灵优秀的听力让他同样接收到了某些不妙的信号。   “你呢?不跟我一起吗?”他温声问道。   “我啊,一会就跟上了,”瓦伦丁漫不经心的笑了,“但在这之前,要跟一个老朋友叙叙旧。”   蒙眼布遮盖住了巴勒特的表情,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越过瓦伦丁继续前进。   目送日精灵的身影消失,瓦伦丁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阵的声音传来,他右侧的花丛被人扫开,庭院的主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人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常服,黑色的短发发梢乱翘,脸上更是有几处蹭上了灰,狼狈的像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面对瓦伦丁嫌弃的目光,他也毫不在意,反而一副厚脸皮的样子对着前者打了个招呼︰   “啊,天亮了。” 第12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三步   逃跑的途中遇上了追兵的头头该怎么办?   瓦伦丁的回答是直接拔刀砍过去。   激活了眼楮里的魔法阵后,无论是杀意还是饥饿都升到了顶峰,他能够克制到送走巴勒特已经是意志坚定了,如今碰到了半路杀出来的奥古斯都,加上从远处赶来的士兵,就像是一场生命力的狂欢,勾的他整个脑子都要炸了。   锋利的剑刃划过奥古斯都的胸膛,留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剑痕,丝丝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延绵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沾湿了破损的衣物,然而还没等鲜血打湿衣物,渗出的血珠就逐渐与布料分离,重新钻回了主人的身体里,而伤口也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逐渐愈合。   瓦伦丁眯了眯眼,或许是他的错觉,奥古斯都的回复速度相比较之前慢了许多。   有着“疯狗”之称的异端审判局裁决长一向自认是个实干型人才,既然有了疑问,自然就要想方设法求证才对。   在锡安会“天选计划”的参与者里,有两个人的能力遮盖了其他所有人的光芒,一个是后来被拖下神坛的瘟疫医生克里斯钦,另一个就是踩着克里斯钦上位的天选者奥古斯都了。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的能力并无太大区别,都是撕成了碎片都死不了的典型,可放到了瓦伦丁这里,二人的差别大的就像海豚和狒狒不可同日而语。   在他看来,克里斯钦的复原能力更像是一种后置的触发,它无法被拥有者操控,也不会随着拥有者的意志而转移,而在它被触发之前,克里斯钦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不会被清除。相比之下,奥古斯都就棘手了很多,他能够即时回复状态不说,还能将这种能力施加到他人身上,以至于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损坏的木桩,你这边疾风骤雨一通攻击,他说不定还会一年嫌弃让你更用力,想想都让觉得糟心。   前面说过了,瓦伦丁是个实干家,他从来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研究这两个混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毕竟那是长老会的工作,他需要知道的,仅仅怎么把这两个混蛋打到他们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而这,正是他的强项。   在试探瘟疫医生的时候,他可以用近身搏击,可面对奥古斯都,这样效率就太低了。   这么想着,瓦伦丁扔掉了手里已经有了缺口和卷刃的长剑,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爱枪。   瞳孔里已经变淡的魔法阵重新浮现,冰蓝色的眼仁在瞬间化为血红,一黑一银两把枪上的十字架闪耀着流光,青年扣动扳机,身体内的魔力化为了接连不断的子弹,高频率开火带来的巨大的后坐力让他不由得微微后退一步,而作为集火的目标,奥古斯都更是直接被击飞到了空中。   “洸当。”   长矛掉落到地上,隐藏在灌木中的凯姆特士兵一个个无力的瘫坐在泥土里,有的大口发出喘息,有的趴伏在地,更有的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无形的生命力从他们体内被强制抽出,全部涌进了正在开枪的男人体内。   瓦伦丁的手很稳,就算在这种时候也能玩出点别人做不到的花样,只见他一枪押一枪,节奏悦耳的像是卡拍子的鼓点,让奥古斯都维持着漂浮在空中的状态,好让他把后者的所有表现都尽收眼底。   直到把埋伏在周围的士兵交出的生命力几乎全部打光,瓦伦丁才停下了射击,失去了支撑力的奥古斯都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他此刻基本上已经被打烂了,千疮百孔的身体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深红色的肌理蠕动着,在慢慢回归自己本来的位置。   “你果然变慢了。”瓦伦丁说道。   他以小丑的身份跟奥古斯都交手数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状态回溯的恐怖,最全力以赴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与伤害同步的地步,这个让人有了他根本无法被伤害的错觉。   可现在呢?他的回溯速度甚至跟不上瓦伦丁扣动扳机的频率。   外表凄惨的奥古斯都倒不在意瓦伦丁对他能力退步的评价,索性直接躺到了草地上,等待着身体慢腾腾的修复,“……你果然是小丑,格里姆那个傻瓜还一直坚信你是瘟疫医生,讲道理,为什么我的部下就不能有一个脑子够用的呢?”   “脑子够用的谁会陪你疯?”瓦伦丁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他说完这句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补上了后半句,“你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变了?”   没错,眼前的奥古斯都没有了之前不可一世的狂妄和挥之不去的神经质,反而浑身萦绕着一股怠惰的感觉,好像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瓦伦丁不知道的是,这正是遭受强烈情感冲击的后遗症,就像是一根皮筋拉过了头,要么直接断掉,要么就彻底失去了弹性。奥古斯都在经历了崩溃以后,现在就处于没有弹性的状态。   “小丑,我啊,以前觉得什么事都没劲儿透了,现在也觉得什么事都没劲儿透了,”他看着刚升起的太阳,“二者的差别就在于,我突然发现,我其实也会害怕。”   被禁锢了将近二十年的负面情绪喷涌而出,普通人说不定会在瞬间疯掉,而奥古斯都却挺住了,不仅如此,刚刚才消化掉的新鲜情绪还让他的记忆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刚加入天选计划的时候,我其实怕的不得了,”他像小孩子分享刚发现的大秘密一样眨了眨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奇,又有几分窃喜,“还有第一次执行教官给的任务的时候、他们叫我去挑衅瘟疫医生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各种致死武器攻击的时候、喝下百来种毒药的时候……现在回想,天选计划破灭前的那十五年,竟然一大半是在恐惧中度过的。”   “哦,还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是漂亮的太过火了,你一定不知道,发现你是男孩子的时候有多少人大失所望。”他窃笑了起来。   “这句话是多余的,”瓦伦丁皱起了眉头,“阿列克谢对你做了什么?”   奥古斯都的状态实在太异常了,不仅实力大幅度下滑,精神状态也有了极大的转变,明显是被人坑的不轻,他联想到某个老狐狸之前一系列动作和对自己的保证,罪魁祸首已经呼之欲出了。   “做了什么?”凯姆特的皇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笑了起来,“你觉得还有比一个糟老头子当着全城的面宣称他是我亲爸更糟糕的事吗?”   半位面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玛丽女王偷情生下的私生子,你还能有我惨?   瓦伦丁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转了个弯,“阿列克谢毁了你。”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同样都是锡安会“天选计划”的幸存者,最没有欲求的克里斯钦被搞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物,最强的奥古斯都被硬生生制造出了破绽和弱点,沦为了现在这副样子,而他呢?   谁知道那群疯子又为小丑准备了什么?   瓦伦丁不后悔与阿列克谢联手,他们现在的主动地位可以说是后者一手挣出来的,可他也是真心实意的站在这里,在这一瞬间,为奥古斯都、克里斯钦,还有他自己,感到悲哀。   或许生灵本就是这么虚伪和仿徨。   就在他们对话的空档,奥古斯都身上可怖的伤口在逐渐愈合,就连破损的衣物也开始恢复如初,只是上面的褶皱和他本人身上的泥土和草籽就成了这段单方面的暴虐唯一的见证。   瓦伦丁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奥古斯都,就像奥古斯都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他。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不,阿列克谢毁掉了锡安会的天选者,他解放了奥古斯都,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好事。”   “别光说我了,留下自己断后让别人逃走,如此富有牺牲精神可一点也不像你啊。”穿着皱皱巴巴衬衫的凯姆特皇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身旁盛开的蔷薇花。   想当然,这句调笑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当事人的理睬,瓦伦丁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提起了看似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我记得蔷薇的花期早就过了。”   “是啊,但这是一个魔法世界,只要人们想,多得是强留花期的方法,”奥古斯都耸了耸肩,然后一把将盛开的花朵捏烂,然而他的手上却干干净净,仿佛这是一朵假花,丝毫没汁水渗出,“你看,假的就是假的,哪怕外表完美无损,里面却无法保持鲜活,就像你,也像我。”   “喂喂喂,自己腐烂可别拉别人下水啊,”金发修士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传教式”微笑,“跟你这种未老先衰的人不同,我可是还风华正茂哦?”   “……你讨人厌的地方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多谢夸奖。”   大概是瓦伦丁厚颜无耻的回答给噎住了,奥古斯都明显梗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你不如猜猜,你耗费心思陪了我这么久,也拖延了这么久,巴勒特能不能跑出加贝利?”   “如果这么久都逃不出去,这种废物就算是死了也毫无怨言吧?”瓦伦丁挑了挑眉。   冷酷的回答反而挑起了奥古斯都的兴趣,“既然这么严厉,那干嘛还要回来接应他呢?直接从监狱出城对你而言并不难吧?还是说你们有着极为亲密的私人关系?你也很清楚吧?巴勒特是当不上教皇的。”   巴勒特是当不上教皇的——这是只能在圣光家内部和锡安会成员嘴里才能听到的评判,甚至已经听到瓦伦丁耳朵都要生出老茧的程度。   这个观点自打巴勒特放弃日精灵王子的身份加入圣光教就冒出了苗头,在他挖出了自己的双眼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在普通信徒和低阶传教士的眼中,和蔼可亲的巴勒特主教哪里都好,所谓当不上教皇的说法,也只不过是有人心怀嫉妒而散播的留言而已。   可瓦伦丁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再残酷不过的事实,真实有时候比捏造更会玩弄人心。   表面上,巴勒特无法继位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一个瞎子,按照初代教皇留下的圣典,身体残缺者不允许参与在西斯都神殿展开的投票角逐,因此,就算巴勒特成功挤进了候选者的名单,在最后一名身体健全的红衣主教一命呜呼之前,他都摸不到教皇宝座的一角。   然而,规矩被创立出来就是要被打破的,在圣光教两千年的发展史,圣典里记载的铁则几乎挨个被践踏了个遍,比起圣光教高层在背后玩的那一套,选一个瞎子当教皇都不能算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圣典的条例只是人们用来遮掩自己真实想法的借口。在深层次里,真正禁锢了巴勒特升迁之路的,则是他的出身和种族。   精灵的寿命远超其他种族,对于一个基础寿命是五百起的种族而言,六十岁出头的巴勒特才刚度过顽皮的幼年期,成长成了一名出色的年轻人,而教皇则是一个终身制的职业,一旦选出,唯有死亡才能迫使其退场。   因此,一旦教皇的桂冠落到了身为日精灵的巴勒特头上,就意味着其他红衣主教在有生之年只能屈居人下,不仅如此,其后的数百年间的红衣主教们,也一起失去了所有盼头。   所以巴勒特不会,不能,也决不允许成为教皇。   其实,对于真正的野心家而言,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半精灵出身的主教无法成为教皇?这不要紧,他们还可以剑走偏锋。   当然,这些话瓦伦丁绝不会说给奥古斯都听,沉默开始在二人中间弥漫。   “……我放你走,”凯姆特的帝王在沉吟了半晌后说道,“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离开这座城市。”   “那你今后要怎么办?”瓦伦丁瞥了他一眼。   “我?今后?”奥古斯都笑了,“任性妄为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扛起责任来了,我的国家和臣民决定离开圣光的保护,我作为这个国家的帝王,哪怕前路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也只能陪他们走下去。”   这是一场在特殊时间、特殊地点,特殊状态下的交谈,或许在这个清晨之后,奥古斯都会恢复以前的傲慢和张狂,或许下一次见面,残留在二人中间的只有你死我活的厮杀,而这段心平气和的对话,则永远都无法重现。   瓦伦丁在正大光明的走出皇宫时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和奥古斯都一起躺在庭院里谈心这种事,做一次就足够恶心了。   就在瓦伦丁一行人大闹凯姆特皇宫的时候,处于郊外的圣殿骑士团营地迎来了它的最高指挥官,一脸阴沉的考斯特披着一件灰色斗篷出现在了双方对垒的空地上。他的出现迫使凯姆特的追兵极不甘愿的退回了城内,为祈求庇护的越狱小队赢得了喘息之机。   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的辛西娅在看到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是考斯特时一口气差点没喘匀,她还没有忘记在圣城时受到的照顾,简直就是刻骨铭心。   很显然,考斯特也是这么想的。   他径直走到营地门口,没有多看越狱小队一眼,对已经在门口等候的圣殿骑士说道︰“叫醒所有人,我们要拔营了。”   “团长?”   面对属下的质疑,考斯特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抬手摸了一把脸才稍稍压下了内心的烦躁不安,“……凯姆特帝国的真实情况比我们能想象的还要糟糕,已经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让所有人都进入备战状态。”   “那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他们呢?”   “带上!”考斯特闭了闭眼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凯姆特,越快越好。”   随着团长一声令下,整个圣殿骑士团营地都苏醒了过来,高大骑士们在帐篷间进进出出,他们穿着银白色的闪亮盔甲,手持锋锐的武器,精神抖擞的等待着考斯特的下一个命令。   豪爽的矮人和半兽人很快就跟年轻的骑士套上了近乎,卡洛琳夫人和矮人则是一脸疲惫的抓紧时间休息,就连洛克子爵都带着暗精灵护卫们加入了拔营的队伍,只有辛西娅在营地里席地而坐,看着不远处的加贝利城门发呆。   “别担心,因为担心也没什么用。”   伊莎贝拉坐到了辛西娅的身边,微凉的晨风吹拂过她灿烂的金发。   “埃梅特刚跟瓦伦丁走的时候,我是白天也担心,晚上也担心,吃饭也担心,洗澡也担心,生怕他死在哪个我不知道的犄角旮旯,后来大概是瓦伦丁对我这个大龄准寡妇心存同情,放埃梅特回来了一次,我才发现,异端审判局的生活已经完全改变了他,他变得向往危险,追求刺激,就连对女装的偏好类型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他已经不是那个会陪我在沙漠生活的男人了,完全蜕变成了令人感到陌生的样子。”   “达摩克里斯之剑还是落了下来,只不过它带走的并不是我丈夫的生命,而是已经活过了一百年的他,人还是那个人,但人又不是那个人了。所以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担心,只不过不再担心他死在哪个看不到的犄角旮旯,而是担心他死在哪个看不到的犄角旮旯了我却不知道,岂不是妨碍老娘寻找第二春?”   这一串话听的辛西娅目瞪口呆,她用高山仰止的目光注视着侃侃而谈的伊莎贝拉,觉得她简直就是我辈楷模,分分钟为她打开新世界。   “咕嘟,”她咽了一下唾沫,“难道你不会伤心吗?”   “不会,”伊莎贝拉斩钉截铁的说,“说实在的这样在床上更刺激。”   这突然的神转折让辛西娅身躯狠狠一震,对于话题突然的跑偏感到万分震惊,“不要突然对花季少女说这种话啊!”   “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暗精灵!暗精灵啊!跟我读,暗、精、灵!”伊莎贝拉振振有词。   “暗精灵怎么了?暗精灵吃你家大米了吗?!”辛西娅挥舞着拳头。   就在她们两个据“暗精灵到底吃没吃过日精灵家的大米”这个穷极无聊的问题展开争论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家老婆已经做好了改嫁准备的埃梅特就突然冒了出来,也幸好他还不知道,否则又是一顿哭天抢地。   “伊莎贝拉,卡萨纳姆沙漠是不产大米的。”他一脸严肃的参与了讨论。   “那是八年前,这几年木精灵已经在沙漠农耕方面有了突破性进展,”伊莎贝拉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沾的沙土,“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里面了呢。”   伊莎贝拉的口气很平淡,平淡到了对老婆有着极深了解的女装大佬瞬间竖起了警觉天线,“怎么会?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你是舍不得你那些还没穿的裙子吧?”日精灵的第二皇女一针见血。   此言一出,埃梅特被吓得灵魂都快脱体而出了,他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抱住了伊莎贝拉露在外面的长腿,一副誓死要做老婆腿部挂件的架势。   辛西娅忍不住别过了眼,以避开这辣眼楮的一幕,然后她就看到了结伴而来的三人,伊恩扶着一副虚脱样子的安迪,后面跟着以老年人遛弯姿态向这里溜达的巴勒特。   看到女王提着裙子向自己跑过来,再一次耗光了体内魔力的安迪感动的热泪盈眶,觉得平日里果然没有白疼她,以后要更加勤勉的督促对方保持体型,然而当辛西娅跑到他和伊恩身前,樱色的嘴唇轻启︰   “我表哥呢?”   自作多情了一次的安迪气的差点岔气。   “老大在后面呢。”伊恩乐呵呵的回答了她。   得到了答案的辛西娅点了点头,这才有心思关心一下自己的好玩伴,“安迪这是什么了?”   对于如此重色轻友的行为,红发修士的反应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滚滚滚”。   听话的辛西娅果然滚回了远处,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四人从自己的身前走过,目光依然执拗的看着城门方向。   事实证明,伊恩确实没有骗她,仅仅在十分钟后,瓦伦丁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晨曦的阳光洒落在他疾驰的身姿上,温柔了他身上化不去的戾气,只是还没等辛西娅激动的欢呼,她就看清了正在表哥身后追赶的东西。   那扭曲而伏地的姿态在瞬间把她带回了绝望而黑暗的巴比伦号上,人们濒死前的哭喊又一次回荡在了耳边。   蜘蛛来了。 第12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四步   放在几个月前,有人在辛西娅面前提起“蜘蛛”这个词,她只会一脸深沉的告诉你这是一种长了八条腿的节肢动物,而在巴比伦号地狱游以后,她听到“蜘蛛”两个字就想放声尖叫。   虽然拥有梦幻般的萌妹外表,偶尔还会做做自己脚踩半位面的美梦,但辛西娅内心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刚健朴实的人,而一个刚健朴实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一说一。   于是,她真的尖叫了。   “有蜘蛛啊啊啊啊啊啊啊!!!!!!!!”   辛西娅发誓自己之前从未叫过这么大声,可以说是完全抛弃了偶像包袱,她的尖叫也理所当然的吸引了周围人员的注意,几个圣殿骑士本以为是贵族小姐对虫子大惊小怪的老毛病,还在哑然失笑,可刚一抬头就被画面冲击的想要陪少女一起高喊。   如果只是大的过火的蜘蛛,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而言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猎物而已,毕竟生活在一个用亚龙种拉货的魔法世界,神经太细会活的无比艰难。   然而,如此平淡无奇的东西,怎么能讨蛛后的欢心?   作为一名专业的、有态度有梦想的老牌邪神,她的蜘蛛,一定要是活人硬生生蜕变的才算达标。   黑色的节肢支撑着还残留着人形的身躯,可原本的四肢却软绵绵的垂落在地,像是四根没有骨头的肉条,而在头部,狰狞的口器破坏了原本称得上清秀的容貌,三对附肢摆动的缝隙里,淡黄色的口涎滴落在地,伴随着地面被腐蚀而冒出的白烟,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这样的怪物,单单一只都足以令人惊恐万分,更别说百十只同时出现了,这恐怖的视觉冲击力足以掀起一阵尖叫狂潮。   瓦伦丁对着辛西娅的方向提速冲刺,一把捞起试图向后跑的表妹扛在右肩上,男性坚硬的肩膀把订到了辛西娅空空如也的胃,他脚下的动作不停,一口气冲进了圣殿骑士团的营地。   此时的营地已经不复方才的井井有条,突然冒出来的蜘蛛打乱了所有人的步调,考斯特大吼着让骑士们拿起武器,一时间竟有了一种焦头烂额的趋势。   瓦伦丁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他的倒霉部下们,把被顶的快要吐酸水的辛西娅扔给了唯一一个看上去精神尚可的伊恩,紧接着走到在高台上发号施令的考斯特身边,抬腿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见到团长被踹,哪怕这位新上任的团长并没有让他们心服口服,正拿起武器准备迎敌的骑士团还是瞬间哗然,而瓦伦丁则像是没有看到骑士们不满的样子,自己站到了台子上。   罗伯特尚且是团长的时候,这位大爷都敢在骑士团面前让他不痛快,更何况现在占据了团长之位的是他一只手能打二十个的考斯特?   “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肯定有过痛打我的妄想,”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如是说道,“考虑到你们那个蠢货团长正被关在圣城的某个阴暗角落里,现在,这里由我接管,有异议的我会直接送他回归圣光之海。”   瓦伦丁的态度很令人不快,但他却挠到了所有圣殿骑士的痒处——罗伯特。   在他口中,圣殿骑士团的团长还是已经被罢免的罗伯特,而不是在仓皇间接位的考斯特,这切中了包括考斯特自己在内的圣殿骑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理。   诚然,罗伯特在瓦伦丁嘴里是个脑子都被肌肉塞满了的一根筋,还有给男人写情书的黑历史,可不得不承认,他在圣殿骑士团享有很高的威望和声誉,对于他这一次被无故罢免,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多少都是有点不服的。   然而不服归不服,圣殿骑士团终究是教皇的亲卫军,对教皇和圣光保持忠诚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听命行事,不像他们的老对头异端审判局,新上任的裁决长至今都不敢踏入本该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半步,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被压不住的部下反噬,更别说异端审判官们还是照样陪着瓦伦丁作天作地,就像根本没有过卸职这回事。   瓦伦丁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家伙,但在他愿意的时候,也能让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就像是现在。   “如果你们不想给罗伯特丢脸,就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他摆着一副冷漠脸给肌肉笨蛋们进行了一次集体顺毛,“凯姆特帝国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们必须把这个噩耗带回圣城……安迪,拦住这群毛茸茸的小朋友。”   “哎?又是我?!”   嘴上抱怨着,虚弱的魔法师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肉疼的从外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蓝色符石,此时飞速奔来的蜘蛛已经到了营地的外侧,最近的那一只伸直把腿都伸进了篱笆,就在此刻,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它的范围极大,足够将通向营地的道路拦腰截断,冰墙极厚,若是能从侧面观察,可以看到一个有半米宽的夸张横截面。   安迪是个偏火系魔法师,根本无法施展如此大规模的冰系法术,这块冰魔法符石是他买来压箱底的奢华消耗品,储存了三个即发式的强力冰系法术,唯一的缺点是三个法术用完后就会变成一块废石,单论价格抵得上他的一半身家。   作为一名拿死工资的圣光教公务员,安迪在巴比伦号上几乎用光了自己的普通存货,现在又把买来救命的家底拿了出来,彻底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再去思考省钱未免有点傻,嘟囔着这次一定要坚定要求涨工资,安迪毫不犹豫的触发了魔法,在千钧一发之际为所有人赢得了喘息之机。   蜘蛛们的去路被厚厚的冰墙所阻拦,这些恶心的怪物伸出八只脚与冰面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贴在冰面上,充满了恶意的目光贪婪的扫视着自己的猎物,带有腐蚀性的口涎落到冰上,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没错,虽然不深,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小坑。   瓦伦丁见状眼神不由得一暗,因为蛛后之前的活动非常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不同的种族转化而来的蜘蛛都不尽相同,像巴比伦号上可以吐出锋利蛛丝的蛛化妖精,他在日精灵王朝见到的蜘蛛大军,还有如今在跟冰墙较劲的腐蚀性蜘蛛,都各有各的特点,若是拿人类的标准来看,估计也是不同的兵种。   “所有人上马!”瓦伦丁很清楚,冰墙虽然厚,但也禁不起它们的折腾,唯有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正途。   根据异端审判局在蛛后地盘刺探到的情报,那位女士在找到盟友后也收敛了自己的疯狂,不再动不动就表演一下活人大变蜘蛛来取乐,与之相对的,蛛化成为了一种惩罚手段,用来惩戒和警告所有心存异志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除开全部沦为蜘蛛的妖精一族,其他种族的蛛化数量并不可观,唯有罪犯和圣光教的忠实信徒才能体验一把被活生生变成蜘蛛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像巴比伦号上被几千只蜘蛛包围的盛况难以再现,更别说那位女士刚把一批蜘蛛送到日精灵王廷玩了一把消耗战,现在估计更是囊中羞涩。虽然眼前的这批蜘蛛几乎已经无法辨别之前的种族,但显然数量并不会有显著的增加了。   除此之外,在这方面蛛后阵营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非蜘蛛和蜘蛛两方的下属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再此应证了被蛛化的生命就是只认一个主人的疯狗。   连悍勇的蛮族都不得不对蜘蛛们退避三舍,更别说本来就身娇体弱的凯姆特人了,瓦伦丁不知道背叛信仰的凯姆特人还能不能使用圣光,显然那位女士是不会容忍自己的信徒继续依赖圣光神术的。   没有了圣光的庇佑,凯姆特人是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只怕现在整个凯姆特帝国从这一刻起都房门紧闭,街上再无半个人影。   这也正好方便了他们逃跑。   瓦伦丁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乖乖的呆在伊恩身边的辛西娅面前,在她以为自己会再次被扛起的时候,他就不耐烦的踢了伊恩的屁股一脚,“快变个身,马匹不够了。”   “别这样啊老大,”身为糙老爷们的伊恩罕见的露出了点羞涩的意思,他扒了扒自己的板寸,决定垂死挣扎一下,“这里还有这么多女士呢,影响多不好啊。”   正准备变出巨狼原形的半兽人迦尔脱衣服的手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被射透了。   “叫你变你就变,少说废话,”瓦伦丁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冷酷,“难道你要看着安迪因为跑不快被蜘蛛用附肢撕碎吃掉吗?”   “等等!”刚出了一次血的安迪不干了,“为什么是我被撕碎?”   想当然,他的抗议被无视了。   与辛西娅这种自封的冒牌货不同,真的刚健朴素的伊恩被自家老大一听就是胡扯的理由打动了,他认命的脱下了外套,露出包裹在里面的壮硕身材,那发达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薄薄的一层衬衣。   辛西娅满头雾水的看着堪比健美先生的伊恩,对于接下来的发展满心疑问,然后她就被自家表哥拉到了一边,而安迪和埃梅特也拉着伊莎贝拉和巴勒特向后退了几步。   “如果我是你们,就会再往后一点。”伊恩诚恳的建议道。   于是包围圈又在瞬间扩大了好几倍。   还不容易扩大到伊恩终于觉得合适了,这名起码有一米九的高大蛮族才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整个身体在霎时间涨大了五倍以上。只见他的嘴鼻部向前拉长,露出了一对尖利的獠牙,指甲也在瞬间暴涨,变成了颇具威胁的利爪,原本光滑的肌理上长出了粗长而浓密的毛发——眨眼间,一名青年就变成了一只比迦尔的原形还要壮观的巨兽,就连巴比伦号上的狮子也不无法与他相比。   变身结束的巨兽还羞涩的用毛茸茸的爪子捂了一下脸。   首先作出反应的是同样变成原形的迦尔,他的身上正依次坐着矮人鲁芬,印伽商盟的卡洛琳夫人还有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地精安东,此时三人一狼正露出一模一样的惊愕表情。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那个审判官是蛮族吧!是蛮族啊!没听说过蛮族会变身啊!这个巨大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迦尔崩溃的大喊。   “别大惊小怪的,只是普通的返祖现象。”瓦伦丁一边将辛西娅送到巨兽的肩膀上,一边意思意思敷衍了歇斯底里的半兽人几句。   “蛮族再怎么返祖也不可能连物种都变了啊!”巨狼的脸上写满了崩溃,显然伊恩的变身击碎了他坚守了不少年的世界观。   “不,就是普通的返祖。”瓦伦丁用斩钉截铁的就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对此,沉默不语的辛西娅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在她那段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寂寥的童年,她的父亲约瑟夫亲王曾经给过她一本厚厚的彩色插画书,鉴于年幼的女儿并不识字,约瑟夫亲王偶尔也挑出来几页读给她听,后来等到真爱的儿子出生,亲王也不再到访她的房间,辛西娅也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插图打发漫长的时间。而身下坐着的这只巨兽,就恰巧在书本中出现过,它所在的章节也恰巧被约瑟夫亲王诵读过。   那个拗口的词怎么都来着?   辛西娅歪了歪头,“……闭……碧梦兽?俾能手?唔……比蒙兽?”   最后一个词被少女念出,身下的巨兽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辛西娅了然的拍了拍伊恩厚实的肩膀,有若无事的看着表哥安排好巨兽背上的位置。   她不知道“比蒙兽”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却能够解读脸色,这或许就是伊恩离开族人作为佣兵在外漂泊的原因。   等到所有人都找到了坐骑以后,伊恩化作的巨兽一马当先,开启了这场亡命之旅的序幕。   对于圣殿骑士团而言,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与那位女士的小可爱们打交道,上一次强行登陆巴比伦号,虽然打头阵和拿下战点的是瓦伦丁率领的异端审判局,但负责收尾的却是人多势众的圣殿骑士团。   经过那一次交锋,圣殿骑士团初步了解了蛛化生灵的攻击方式,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这一次随考斯特出行的仅仅是几小队的兵力也不至于被追的像是丧家之犬。   既然武力相当,年轻气盛的骑士们自然就不会愿意一路仓皇逃跑了。   “难道你想干掉了这些蜘蛛以后跟突然冒出的凯姆特军队决一死战吗?正因为有前者你们才避免了被人数远超自己十倍百倍的敌人围攻,现在你们竟然要恩将仇报?”   在面对骑士们的战斗请愿时,冷笑着的瓦伦丁毫不吝惜的喷洒着毒液。   “如果你们想要这么蠢死我是没有意见,但拜托你们用已经被肌肉塞满的脑子想一想,现在离国境线还有那么远,你们想被该死的英雄主义和骑士精神送上死路是你们的自由,但能忍一忍别拖累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好吗?”   以辛西娅为首的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表示他们从没有见过圣殿骑士团集体耷拉脑袋挨批的盛况,现在稍微有点慌。   彼时他们已经逃到了凯姆特帝国一座临近边境的小镇,日夜兼程的一路逃亡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好在安迪的各类魔法确实为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优势,而蜘蛛们也需要适当的捕猎和进食,这群奔波的可怜人才能够在被追赶上的空隙里稍作休整。   然后,就发生了以下的一幕。   “我搞不懂你,考斯特。”   瓦伦丁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支撑着下巴,而在他的身后,被迫当了好几天坐骑的伊恩正在安迪的陪同下挑选着衣服,而在不远处,几名骑士则在支着大锅准备食物。   “不懂你~”   辛西娅乖巧的粘在瓦伦丁身侧,还饶有兴致地给表哥当上了回声筒。   “你这家伙好不容易摆脱了万年老二的称号,现在又要不辞辛劳奔袭回圣城将权力地位拱手相让,你是不是有喜欢自虐之类的难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   这难道不是你在加贝利的牢房里劝我放弃的吗?!   被两个人唱着双簧挤兑的原圣殿骑士团副团长考斯特简直要按耐不住拔剑的冲动,突然开始猛烈心疼自己。   调侃归调侃,其实关于考斯特的真正想法,瓦伦丁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他眼里,这位圣城有名的万年副团长其实是圣殿骑士团里少数几个能用语言打动的聪明人。   鉴于圣殿骑士团的平均智商,金发修士不动声色的将“聪明人”调低了好几个档次。   就考斯特而言,跟新任教皇阿克辛打过多次交道的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阿列克谢那段全城广播的可信度比人们想象中的要高很多,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不是虚言。   奥古斯都是他的亲生儿子是真的。   瓦伦丁清白无辜是真的。   同样的,阿克辛谋杀了前任教皇格里高利六世也是真的。   这三个真相,把圣城硬生生的变成了龙潭虎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听到了这段话的人,好不容易爬上教皇之位的阿克辛绝对不会手软,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出头鸟都不会有好结果,更别说当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了。   考斯特不愿意成为这只出头鸟,但也不愿意装聋作哑,稳妥是这名中年骑士的最大特征,可惜也正是因为太稳妥,才会一直在副团长的位置上动不了。   “照你所说,我们能够一路顺利逃出来是因为身后的那群怪物,”考斯特皱起眉头,“可出了凯姆特帝国以后,我们还是要它们一战,而且圣城方面……”   “这个不用担心,”辛西娅轻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在加贝利被囚禁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侍卫偷偷将消息传回了本国,算算日子,等我们到达边境,接应我的军队也应该刚好到达。”   暗精灵发达的情报网络在此时又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关键作用,作为半位面最大黑社会首领,辛西娅与有荣焉。   有了辛西娅这句话打底,逃命联盟放心大胆的向与圣城边界接壤的凯姆特边境跑去,而奥古斯都大概是真的想好人做到底,竟然连边境都没有留下巡视的兵力,说实在的,这一路走来,整个凯姆特帝国似乎成为了一座空城,若不是暗精灵侍卫打探出他们都在地下躲着,还像是一夜之间就被人灭了族的模样。   然而,凯姆特的边防军不在并不代表着边境就没有人,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占据了边境线的位置,高大的地行兽一排排卧在地上休息,摆放在地上的货物堆积成山,商队的成员零零散散的坐在货物和地行兽旁边,把自己包裹的个顶个严实。   辛西娅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装束打扮正是本该在侏儒王国的西北军,由此可见,在收到辛西娅的信号以后,他们甚至来不及卸下伪装就穿越了半个大陆,守在了这里。   瓦伦丁同样认出了西北军,不光如此,他还认出了坐在行脚兽上的爱德华,于是他笑了。   正好,他有一个关于婚姻与责任的话题要跟对方好、好、聊、聊。 第12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五步   每天在教皇卧室醒来会是什么感觉?   阿克辛曾设想过无数次,而现在,他躺在柔软的立柱床上,看着头顶深红色的幔帐,身体里那只愤怒的巨兽从沉眠中苏醒,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怒吼。   熟悉的感觉在瞬间蔓延到了全身,连一个脚趾头都不放过,愤怒的火焰在内脏里燃烧,而他,已经在这场不会熄灭的火焰里足足煎熬了五十多年。   圣光教的圣典里讲人性的丑陋归为七大罪,年轻的时候阿克辛对此嗤之以鼻,现在上了年纪却觉得初代教皇果然不愧是能够创立圣光教的男人,随便写上几笔也能在两千年后让人乖乖对号入座。   想想他身边的人,莱因哈特太贪婪,阿列克谢的傲慢深入骨髓,格里高利沉溺于欲望,格蕾丝则陷入了嫉妒泥潭,而阿克辛自己呢?他是愤怒的,并且永无止境。   与莱因哈特和阿列克谢的低微出身不同,阿克辛出自凯姆特帝国的名门望族,祖上是开国元勋之一,享有广阔富饶的封地,可谓是名门中的名门,而就是这样一个家族,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叛逆者。   从小的时候,阿克辛就表现的与众不同,他并不以自己高贵的出身为傲,反而对视从出生起就加持在自己身上的血统、地位、荣耀、责任为束缚自己的枷锁,表现出了一种不可理喻的厌烦和愤怒。   阿克辛自己都不清楚这股怒火来自于何处,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咆哮,说他应该驰骋于更大的舞台,最出一番事业,而不是现在这样顶着一个大贵族的名头混吃等死。   然而,无论他的内心有多少怒火,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离开了家族以后,他什么也不是。强行按耐着体内的反骨,阿克辛作为一名纨裤少爷生活了很多年,甚至还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妻子同样出身名门,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性,一举一动都堪称贵族女性的典范,完全是大家族理想中的联姻人选。就跟其他贵族联姻一样,阿克辛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她,二者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也没有更恶劣的关系,毕竟一个进退有度的美人总是令人相处愉快。   在婚后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彼时,阿克辛的愤怒还没有消散,只是他已经学会了抑制,本来二人可以这么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假如他没有发现妻子的秘密的话。   发现妻子与某人保持长期通信是在女儿三岁那年,理所当然的,阿克辛在一开始认为这是妻子和情人在互诉相思,长期稳定的情人关系在凯姆特帝国非常常见,更何况妻子出身高贵,长相不俗,有几个难舍难分的爱慕者也是理所应当,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推翻了自己最初的设想。   没有哪段地下情能在当事双方根本不见面的情况下维系如此之久,如果真的存在,那必定是真爱,可如果有这样一个痴心不悔的“真爱”存在,阿克辛又实在想不通妻子放置对方守在自己身边相敬如宾的理由。   于是,他开始偷偷拦截妻子的信件,这一拦,就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从表面上,这些信件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情书,写信的双方都含蓄而克制,优美的字句之间还流露出淡淡的绝望与哀伤,乍看之下,与他最初的推断不能再贴合,但阿克辛就像是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才能一样,楞是从这些互诉衷肠的语句里看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暗语。   原来,与妻子通信的并不是莫须有的情人,而是一个秘密组织,并且,妻子已经为它效劳了无数年。   这可太有趣了,平淡的生活终于要起波澜了。   阿克辛想到,手心甚至因为激动而冒汗。   他有一种预感,他所期待的“大舞台”即将露出冰山一角。   然而摊牌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必须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麻痹妻子及她身后的人,以期得到更多的证据,这对于一个已经蛰伏了多年的人而言并不难,只不过是继续装傻下去罢了,但就像是口渴的人在知道了不远处便有清泉就会觉得现在的干渴难以忍受一样,接下来的日子却让阿克辛觉得度日如年。   每次见到妻子,他就有不顾一切掀开底牌的冲动,而每一次,滑到嘴边的话都被强行咽了回去,就这么循环往复一直到了女儿格蕾丝十岁的时候,阿克辛终于掌握了足以让他坐到妻子面前的信息,而他也这样做了。   与想象中慌张失措的样子不同,那个美丽的女人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丈夫所说的只是明天早上吃什么,而不是揭穿她一场已久的身份。   “我以为你七年前就会冲过来问我呢,”她微笑着说道,保养得宜的白晰手指轻轻敲击着白瓷茶杯,“毕竟你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这次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妻子的目光温柔而平静,这一瞬间,阿克辛觉得自己已经被她看透了。   无视丈夫瞬间变得狼狈的脸,这枚锡安会安插在凯姆特帝国高层的棋子微微一笑,将眼前这个坐立不安的男人拉进了暗流涌动的世界。   妻子接下来说的话完全超出了阿克辛原有的认知,隐藏在圣光教阴影下的秘密组织、延续了两千年的野心、正在筹备中的天选计划……   阿克辛听的目眩神迷,他体内那头愤怒的野兽竟也安静了下来,和他一起徜徉在这个充满了阴谋和野心的暗黑世界。   就这样,哪怕对凯姆特人至上的种族主义不屑一顾,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锡安会,仿佛他本来就应该与这个疯狂的组织共沉沦,心中的野兽为他勾勒出了未来的模样——万人敬仰的地位、为所欲为的权利,恍惚间他甚至看到了无数人匍匐在他脚下的样子。   妻子说,这是圣光降下的暗示,他生来就注定是他们中的一员。   阿克辛深以为然。   从小时候起,他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怪异感觉,遇见的任何人和任何事都带有某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是在出生前就见过、经历过,就好像他是带着某种使命降生,又像是生命曾经重来了一次。而一旦既视感的对方脱离了他潜意识里的轨道,就会引起一股无法被扑灭的怒火,烧的他五内俱焚,不能安宁。   阿克辛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千方百计的验证过,可惜,无论他事后如何的歇斯底里,都改不了他依然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而每当这个时候,愤怒就会卷土重来,将他碾进负面情绪的泥沼,直到理智重新归位。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全心投入到了对锡安会的探索中。   在对于自身平凡的愤怒的驱使下,心无旁骛的阿克辛在锡安会里可谓是扶摇直上,很快便从数量繁多的普通成员里脱颖而出,得到了前任会长的赏识,成为了重点栽培对象,不仅如此,在成为伙伴之后,他更是与自己的妻子坠入了爱河。   是的,在女儿格蕾丝都成为了一名少女时,这对结婚多年的夫妻相爱了,简直就是标准的凯姆特式黑色幽默。   如果黑色幽默能够暂停在二人两情相悦的时刻,那倒也不失凯姆特人骨子里散发出的浪漫和多情,偏偏这并不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他们也远不是故事的主角。   在格蕾丝十二岁那年,妻子生了重病,开始缠绵病榻,享有盛名的治疗师来了又走,就连作为瘟疫医生的莱因哈特也曾被他偷偷接进宅邸,却没有一个人能挽救妻子流逝的生命。   “去圣城吧,阿克辛,”形销骨立的女人依旧平静,“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时的样子。”   妻子还有后半句没有说,那就是“唯有圣城才能让你爬的更高”。   视妻子为灵魂伴侣的阿克辛接受了这个提议,在家里朋友不理解的目光下毅然放弃了世俗的一切前往圣城,包括在死神手下挣扎的妻子和尚且年少的女儿,成为了凯姆特国内薄情寡义的代表。   事实证明,妻子的眼光依然毒辣,圣城确实成就了他。   神甫——主教———大主教,阿克辛一路坦途,在锡安会内部的地位也节节高升。   地位的提高意味着他所能接触到的机密也日益增加,其中便有被列为最高机密之一的替换计划。在闲暇时间里,他也会忍不住猜测,曾经躺在他身侧的女人是不是也是“替换计划”的一环?然而他势必不会去真的对着妻子问出口,而死人也注定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踫!”   被猛然推开的大门打断了阿克辛的回忆,躺在床上看着幔帐发呆的教皇后知后觉的撑起身体向门口望去,只见一前一后两个穿着兜帽斗篷的人走进了专属于他的卧室,就好像门口的守卫并不存在。   阿克辛沉下了脸,直到其中一个人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那是一张带着病容的惨白面容,姣好的五官因毫无血色的肌肤而透露一股阴森的气息,那人很瘦,瘦的几乎可以称得上皮包骨头,眼楮却亮的惊人,像是两盏幽幽燃烧的烛灯。   来人淡色的唇瓣轻启︰“父亲。”   女子形销骨立的模样渐渐与记忆中妻子的形象重迭,迫使阿克辛重新闭上了眼楮。   他心中的野兽再次发出了咆哮,只是这一次,叫声里染上了哽咽的哀嚎。 第12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六步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阿克辛心怀愧疚,不是临死之前都未见一面的妻子,也不是曾对他寄予厚望的父母,更不是那些早已被抛到脑后的友人,而是正站在他眼前,瘦弱苍白的像是一个死人的女孩——他的女儿。   不,她确实已经死了,死在了近三年前的那场火刑里。   那场大火烧断了阿克辛通往教皇之位的道路,烧毁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还烧掉了他亲生女儿的性命。   被苦难击倒的枢机主教一夜白头,反复无常的命运将他打入了一无所有的深渊,唯有怀抱着对先教皇格里高利六世和瓦伦丁的恨意才能熬过午夜梦回时分,可有时候,仅仅是有时候,他也会看着镜子里白发苍苍的自己扪心自问︰   害死格蕾丝的凶手真的是那两个人吗?   不是的。   他的嘴角蔓延出一丝苦笑。   害死亲生女儿的人是他自己。   阿克辛的妻子有着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她的外祖母是一名半精灵,这在以自己的血统为豪的凯姆特帝国非常少见,更别说是在互相联姻的大贵族里了,精灵血统所带来的过人美丽背后是一段离经叛道的爱情故事,成为了多年来贵族酒会经久不衰的谈资。   而格蕾丝偏向于精灵的外貌就是这段爱情的赠礼,人们都喜欢美丽的事物,精致可爱的外貌让她在成年之前受尽宠爱,甚至有人在私下称赞她长大后的美丽必定会超过被誉为“凯姆特第一美人”的皇后殿下。   作为父亲,阿克辛同样疼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时不时就会将她接到圣城,享受一下难得的亲情时光,小姑娘也凭借着乖巧可爱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反正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到找红衣主教的宝贝女儿晦气。   彼时正是阿克辛最意气风发的年代,他手下的势力如日中天,哪怕是教皇格里高利六世在做重要决断的时候也不得不询问他的意见,一时间竟隐隐有下任教皇的威势。面对如此烈火烹油之势,阿克辛并不是看不到隐藏在繁华背面的危机与暗流,只是背靠着锡安会的他有足够的自信去应付暗地里飞来的冷箭。   实际上,如果不是后来格蕾丝见到了瓦伦丁,格里高利六世也确实拿他没办法,只是一连串的机缘巧合聚在一起,引起了雪崩般的反应,彻底扭转了未来的轨迹,人们将之称为“命运”。   凯姆特人的传统成年礼在十八岁,按照贵族的规矩,一旦继承人踏入成年,就到了商讨婚姻的时候了,到时候他们会频繁的出现在各个家族组织的舞会上,利用所有的社交季,挑选最合适的人选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更有甚者,在成年前夕就会逐渐开始相看以避免称心如意的人选被抢走,以格蕾丝炙手可热的行情,显然被提前预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克辛本人吃够了社交季的苦头,自然舍不得女儿过早的踏入成年人的骯脏世界,他打定了主意,要让格蕾丝在圣城度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反正她母亲早逝,长久的待在父亲身边也是理所当然。   他的想法很好,执行力也一流,只是他忘记了,自家女儿身上流有的,并非只有凯姆特人这一种血统。   十七岁的格蕾丝欢欢喜喜的来到了父亲的身边,摆脱了一天到头围在身边献殷勤的男孩们,远离了表面亲热实际内心嫉妒的所谓“闺蜜”,更没有总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的族人。   在这座圣城里,再也没有比她地位更高贵的妙龄女子了,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看公主殿下和公爵小姐的脸色,做她们最华丽的装饰和跟班,也享受一把众星捧月的美妙感受。   讲道理,哪个年轻女孩会不喜欢这座神圣之城呢?   年轻斯文的修士们奉承她,英俊高大的骑士们爱慕她,所有人都围绕着她的心意在行动,喜怒哀乐都会得到最妥帖的照料,在这里,她才是唯一的“公主”。   格蕾丝不是圣人,她甚至连普通的修女都不是,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她沉迷于父亲用权势营造出的伊甸园,忘掉了成年后就会到来的烦恼和忧虑,但谁又能说,这是错的呢?   然而,就算阿克辛再怎么权利滔天,他依然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比如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合适的心上人。因此,在他知道格蕾丝对瓦伦丁一见钟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时候的瓦伦丁还不是日后呼风唤雨的异端审判局裁决长,刚凭借着揭穿阿列克谢的异端身份而名声大噪,被格里高利六世亲自下令从圣城的外围调到了内城,成为了枢机院的成员。   阿克辛从一开始就知道瓦伦丁长得好,实际上,出色的外貌也是他能顺利的打入圣光教核心的利器,在这个虚有其表的神圣之城,过于出众的外表既是不幸也是幸运,全看它的主人是否够驾驭自己这项与生俱来的武器。   很显然,瓦伦丁不仅驾驭的住,还是个中高手。   同在枢机院任职,阿克辛曾于这位美貌青年偶遇数次,哪怕他很确定自己对同性没有什么不良爱好,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个能够蛊惑人心神的恶魔。因此,当格蕾丝迷恋上瓦伦丁的消息传进他耳朵时,他是不以为然的。   在这座圣城,上至教皇格里高利六世,下至最普通的修士修女,哪怕是住在城外的普通信徒,所有人都在迷恋瓦伦丁。他的格蕾丝只是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少女,自然也不能免俗。但这种迷恋也浅薄的一戳就破,仅仅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实在不值一提。   抱持着自以为是的想法,阿克辛放任了女儿的举动,反正瓦伦丁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   很快,事实就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   对于凯姆特人而言,十七岁的格蕾丝确实还是个小女孩,可对她体内的精灵血统而言,她已经成年两年了。   明明血统稀薄了很多,可格蕾丝的精灵特征却比母亲和外祖母都明显不少,这也正是她足以艳压同龄贵族少女的资本,可如今,这“资本”为她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在有关于精灵的无数传说中,除了他们过人的美丽与身手,最广为流传也最受女性追捧和欢迎的就是他们誓死忠于爱情的故事。   走南闯北的游吟诗人将一段段故事谱写成歌曲,宣扬着“精灵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浪漫传奇,还为他们的种族特色取了一个同样浪漫的名字——命定之人。   唱的人自我感觉良好,听的人如痴如醉,恨不得化身歌曲里被精灵选中的幸运儿,共谱一首至死方休的恋曲。   其实,并不是每个精灵都会在生前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也并不是每个精灵都会有一个命定之人,这些真相却被刻意忽略,直至彻底淡忘。于是,种族繁衍的机制披上了梦幻的外衣,而它的残酷却被人们抛诸脑后。   格蕾丝从小听着这些诗歌长大,同其他同龄少女一样,对完美的爱情怀抱着不能诉诸于口的渴望,甚至由于体内稀薄的精灵血统,她的渴望还要更深厚些。等到阿克辛发现女儿对瓦伦丁并不是简单的迷恋而是遇到命定之人的疯狂时,真的是恨不得抽死过去的自己。   不称职的父亲连忙派手下去关注女儿的感情情况,令他内心五味杂陈的是,瓦伦丁不愧于自己给出的“难得的聪明人”这条评价,面对女儿热情似火的告白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谨守自己神职人员的身份,委婉的拒绝了少女的求爱。   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的阿克辛一方面觉得瓦伦丁简直不知好歹,另一方面又清醒于他还有理智,才没有让事情滑向不可收拾的地步。深感不安的父亲找到了陷入爱河的女儿,拦下了她深潜的举动,试图将她引导回岸边,却得到了女儿这个样的回答︰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单方面的命定之人,”少女自信的回答,“我对他的感觉有多强烈,他对我也会有多热衷,难道父亲你就不想让瓦伦丁靠向我们这一边吗?”   阿克辛没有说话,因为他心动了。   在揭发了阿列克谢之后,瓦伦丁就成为了格里高利六世的心腹,若是能把他拉上贼船,足以弥补锡安会因为阿列克谢被捕而产生的损失,不仅如此,瓦伦丁本身异常能干,以这位的能力,甚至能将他推上锡安会会长的宝座也说不定。   阿克辛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权势是治愈他与生俱来的愤怒最好的良药,也是让他不惜抛妻弃子来到圣城的根本所在。然而没有人知道,在圣城居住了这么多年以后,他内心的愤怒没有一丝减弱,反而日益焦躁起来,时间越长,烦躁逾胜,简直就像是在某个看不见的怪物追赶而不自知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得意干将对他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况且格蕾丝说的也没错,这世上没有单方面的命定之人,她能感受到的,瓦伦丁也是同样。阿克辛能够看出,瓦伦丁其实是个投机者,现阶段的他未必对教皇有什么忠心可言,若是能够凭借爱情的魔力将他从格里高利六世的阵营抢过来,想想教皇那张老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就足以阿克辛多吃一碗饭,就算他拒绝了自己的招揽,只要对方心中爱着格蕾丝就不怕这名半精灵能够逃出他的手掌心。   想通了这个关窍以后,阿克辛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由原本的抗拒和反对变为了默认和鼓励,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得到了父亲支持的格蕾丝越发沉溺于对瓦伦丁的爱慕之中,她开始逐渐借用阿克辛的权势在背地里打压瓦伦丁周围的男男女女,就像是在凯姆特帝国时随手教训不顺眼的倒霉蛋,而这些被打压的修士修女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从表面上看,她的努力也确实得到了回报,瓦伦丁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若冰霜,对于女孩的告白逐渐也有了回应,一切似乎都在像好的一面发展,直到在花园里争执的那一幕被众多贵族夫人撞破,才宣告父女二人的美梦正是破灭。   阿克辛也是在事后才从旁人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那时恰逢各国贵族受邀参加由教皇亲自举行的弥撒仪式,一部分夫人小姐正由引导修士带领着参观这座奇迹之城,恰巧撞见了正在争执的瓦伦丁和格蕾丝,据目击者说,当时他的女儿不顾男方一再的劝阻和拒绝,热烈的向终身侍奉圣光的神父表达着爱慕与迷恋,在贵族之中引起一片哗然。   接下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格蕾丝在弥撒即将开启的当口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为,就算以阿克辛的权势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送上火刑架,用生命来平息信徒们高涨的怒火。   原本已经逐渐软化的瓦伦丁突然翻脸,傻子都知道自己一脚踏进了他人布置好的圈套,只是这一次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烈,阿克辛失去了唯一的子嗣,还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声誉,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眨了眨眼楮,年迈的教皇从远古的记忆中回过神,艰难的坐起身来。自打当年被驱离了圣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如今已经只能卧床休息。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教皇,哼,这可真是充满了讽刺。   “你承诺过,不会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格里姆。”他有些吃力的说到。   “我是说过,但现在情况变了,阿克辛,”预言家闻言摘下兜帽回答道,娃娃脸和灰色的卷发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格蕾丝的状态很不好,她想要见你一面。”   “她不是格蕾丝!”头发花白的老人激动的反驳,随后嗓子眼里一阵瘙痒,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的新任教皇怒瞪着一脸无辜的格里姆,当初就是这个男人在行刑前一晚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可以挽救格蕾丝的生命,代价是他必须放弃盘根错节的势力,放弃长老在锡安会里的崇高地位,用半辈子的苦心经营来换取爱女一个活命的机会。   阿克辛同意了,就算对格蕾丝不管不顾,格里高利六世照样会以此为借口对他进行攻击,他已别无选择。   得到了满意回答的格里姆欣然兑现了诺言,可在他将“复活”的格蕾丝领到阿克辛面前时,却让后者大失所望。   为了掩盖严重烧伤的肢体也为了掩人耳目,格里姆赋予了她全新的外貌,于是他的格蕾丝就变成了一个拥有着淡蓝色长卷发和玻璃珠版眼楮的陌生人。若仅仅如此,阿克辛还可以说服自己女儿只是换了张脸,可格蕾丝的性情大变粉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阿克辛一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并不像人们称赞的那样完美无瑕,她任性骄纵,她自私自利,可她并不是一个在已经坏死的肉体里凭借着对瓦伦丁的爱与恨苟延残喘的偏执狂。   格里姆并不会复活的法术,那是圣光独有的神迹,他的做法要简单直接的多——用巫蛊术将格蕾丝变成了活死人。   全靠执念来催动的活死人还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这个问题连研发了这项禁术的传奇巫蛊师也无法回答,至少对于阿克辛来讲,答案是否。   他当场勃然大怒,怒斥格里姆为“无耻的骗子”,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卑鄙小人的行径”和“阴暗下流的勾当”,可当后者问他要不要毁掉“复活的女儿”时,他却犹豫了。   最终,阿克辛还是遵守了交易条件,格里姆也答应会让格蕾丝以活死人的姿态存续下去,并且永远不会出现在前者的面前。   于是圣城之花格蕾丝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锡安会也迎来了自己的新成员——女巫。   这些年来,阿克辛强迫自己对女巫视若无睹,不看、不听、不问,因为每一眼,都是对他心灵的折磨。可以想象,当他发现格里姆将女巫带进自己的卧室后,内心是何等的震怒,甚至连面上都带出了这种难堪。   “不,她是格蕾丝,”预言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悯,“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都梦醒了,你还不打算醒吗?”   就在这两句对话的空档,女巫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单薄的身体开始抖动,看上去摇摇欲坠。之前格里姆说她状态不好可不是客套话,在被刨除了理智之后,她的精神就常年处于情绪化的状态,而前段时间强制回收游离在外的妲诺丝更是在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上雪上加霜,让她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直到格里姆结束了与瓦伦丁的密谈,连夜将她运出风雨欲来的凯姆特帝国后方才有了苏醒的迹象,而她真正的苏醒,则是到达圣城以后的事了。   这一次苏醒后,格蕾丝的精神状态有了极大地改善,谈吐举止都变得有调理的多,也不会时不时的陷入负面情感中不可自拔,只是一个如此正常的女巫却让格里姆产生了极大地危机感。   现在操控这具身躯的到底是女巫还是妲诺丝?   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在这近三年来,女巫无疑是他手中最听话的棋子,或许蠢笨难用,但胜在一猜就透,而妲诺丝呢,这个由格蕾丝的理智化作的另一个人格的心思就更加诡谲难测,最重要的是,她之前一直都在为瓦伦丁效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看自己这个拆解了格蕾丝精神世界的人顺眼。   对于如今的格里姆来说,他刚经历了理想破灭的惨痛,认清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的事实,正处于破罐子破摔的状态,明明锡安会的覆灭近在眼前,他却什么都不想要再做了。同样的,以前为了自己的计划,他愿意把女巫这个不知道何时就会爆发的危险人物栓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现在他可不打算自找苦头了,既然女巫已经和妲诺丝重新合二为一,那么这个完整的格蕾丝就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吧。   是的,一大清早闯进教皇的卧室,格里姆满脑子想的竟然就是甩包袱。   “我们伟大的会长大人已经和他的国家一起投奔了那位女士的阵营,阿列克谢为了毁掉他计划曝光你们那些龌龊勾当,里面当然也包括你和他合谋杀害格里高利六世还栽赃到瓦伦丁头上的事,虽说我至今也没有搞清楚瓦伦丁那个混蛋到底是瘟疫医生还是小丑,不过据我估计,现在你新任命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正带领着那群热血上头的笨蛋骑士准备对你来一出千里奔袭呢。”   “……你说什么?”阿克辛显然没能及时消化他话里的信息。   “我的意思是——锡安会完了!彻底完蛋了!”格里姆猛地提高了音量,“都是因为你们这群蠢货一直在窝里斗!现在好了,大家一起完蛋吧!”   “现在!带着你的恋爱脑女儿一起面对那群任性的混蛋造成的结果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一股脑的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吼了出来,格里姆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从现在起,他的名号就不再是“预言家格里姆”而是“吃瓜路人格里姆”了,圣光知道他忍了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混球多久,让他们统统都去见鬼吧! 第12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七步   “我是世界之王!”   辛西娅站在足足有一人高的巨石上,右手高举做手持火炬状,左手掐着腰,摆了个冒险小说主角经典姿势,在她姿势定住的那一刻,如雷般的掌声骤然响起。   “哦哦哦哦哦哦!真是太棒了!”   “陛下世界第一可爱!”   把巨石围了个满满当当的暗精灵们发出了阵阵欢呼,营造出了热烈的气氛,仿佛正在石头上摆姿势的并不是他们的女王,而是某个人气爆棚的话剧明星。   没错,不要怀疑,这些摇旗吶喊的追星族就是以绝高战斗力而闻名的卡斯蒂利亚西北军。   与外人想象的不同,西北军并不是一支纯粹由男性组成的军队,由于暗精灵的女性天生就比男性更适合成为哨兵,她们在这支部队里也占了相当可观的比例,只是这些女战士们此刻也与男同僚没有什么不同,都一脸痴迷的看着自家女王变换不同的造型。   “……我说,暗精灵原来是这么单纯的种族吗?”   见识了女王在本国的超高人气以后,矮人鲁芬望着完全就像是魔物巢穴的巨石周围,有些吃不消的捅了捅站在他旁边的半兽人。   “啊?…啊!”迦尔隔了几秒钟才反映了过来,只不过依然舍不得把目光从暗精灵女王身上移开,“……你说,要是我也加入进去……他们会不会欢迎?”   矮人看着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辛西娅身上的好友,眼楮瞪的有铜铃那么大,“你疯了?!你们一族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大概是有兽耳和尾巴的缘故,半兽人的女性也是有着很了不得的可爱加成。   听出了鲁芬语气里的不可置信,迦尔在伸长脖子张望的同时还不忘冲他摆了摆手,“你不懂,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鲁芬更生气了。   “说白了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一道男声插入了二人的谈话,矮人下意识扭头看去,就看到有着棕色短发的暗精灵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身边,来者一身旅行者打扮,大大的防风镜遮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只是仔细端详的话,依然能看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鲁芬认识这个人,他是这支暗精灵军队的指挥官,他听过辛西娅称呼对方为“罗瑟尔卿”,而辛西娅那个人美心黑的表哥更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跟他进行过一场密谈,怎么想眼前的暗精灵都应该是卡斯蒂利亚的重要人物。   而被鲁芬脑补身份的爱德华则因说话扯到了嘴角上的伤口,正因疼痛在心底疯狂骂娘。   “瓦伦丁那个混蛋到底在发什么疯?”他在脑海里恶狠狠的骂道,回想起了几天前的无妄之灾,然而暗精灵讲的就是胜者为王,在跟瓦伦丁单打独斗方面,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因此就算爱德华心中有再多的不满,眼下也只能憋着。   鲜明的疼痛在嘴角蔓延,可怜的伯爵大人强行忍住呲牙咧嘴的冲动,他都跟人搭话了,总不能说了一句就变成“对不住了,兄弟,我被情敌痛殴了一顿,现在伤口疼痛难忍,咱们改日再叙”吧?   一转眼,爱德华心里就转过了好几道弯,只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当然,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防风镜功不可没,“因为站在那里的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所以当然不一样。”   鲁芬听的一头雾水,还要追问,想了想又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倒是迦尔抽空给了爱德华一个赞赏的眼神。   辛西娅摆的那几个姿势既不特殊,也不撩人,之所以能看的所有人目不转楮,其根本原因就是做这些动作的人是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罢了。   “男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着非常愚蠢的部分。”迦尔点了点头。   “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也是男性。”矮人指着自己认真的说道。   “啊,不好意思,因为矮人一族无论男女都有着浓密的胡子,我觉得我们互相理解——特别是审美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爱德华讨人厌起来也是效果拔群,他忽视了矮人要拔斧头砍过来的愤怒表情,指着远处的“见面会”解释道,“人们总是向往难以得到的东西,你看,就连侍奉圣光的骑士也不能免俗。”   鲁芬顺着爱德华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真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穿着盔甲的圣殿骑士,顿时一阵无语,“………好吧,看样子我只能跟我的锤子共度余生了。”   跟别人讨论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会受欢迎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爱德华也没有再做解释,只是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神职人员必须将一生都奉献给圣光是圣光教排行前三的铁则,落实起来也毫不留情,近些年最轰动的就是“主教女儿行\\淫案”。   说起来那个姑娘也是倒霉,放在旁人身上大概也就是训诫了事,而她则是在教皇准备亲自主持六十年一次的大弥撒的时候,纠缠声名鹊起的瓦伦丁,还被前来参加弥撒的各国贵族撞了个正着,偏偏她还是极富盛名的阿克辛主教的婚生女,时间、地点、人物都注定了这件事会变成足以动摇圣光教统治的轰动性丑闻,加上这对父女这些年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多方协力的结果就是她被送上火刑架成为了平息信徒愤怒的牺牲品。   当然,在权力争夺的战场上哪有运气不好这一说呢?   就拿眼下圣殿骑士围着辛西娅起哄这件事来说,就是一次可大可小的典型事例,若是在场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的轻轻放过,这当然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若是有心人特意拿来做文章,鉴于当事双方的敏感身份,足以成为攻讦的有力把柄。   爱德华越想眉头皱的越紧,放纵西北军跟辛西娅混在一起固然有让他们好好放松一把的意思,毕竟解析下来还会有无数场硬仗要打,再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自己为之效忠的女王更见效的鼓励措施了,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太欠考虑,起码也要等到摆脱了圣光骑士团这个大累赘以后再行动才对。   “你总是有的没的想的太多,才会错失良机。”   瓦伦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换掉了常穿的修士服,改成了和爱德华一模一样的商旅打扮,甚至戴上了瓖嵌着黄金的宝石耳廓,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像是在卡斯蒂利亚的那一场截杀,你要是能下狠心把辛西娅劫走控制起来,以她的性格必然会选择你作为依附,没有人比我那位表妹更擅长审时度势了。”   “亦或者,我那位母亲回归圣光之海的夜里,你没有出于谨慎考虑去拜访莫洛文,现在扶持辛西娅登上皇位的大功臣就会是你罗瑟尔伯爵了。”   美貌的青年打了个响指,“在战场上,你确实是一个能够抓取关键战机的一流将领,可在权利斗争上,你未必比初学者高明太多。”   “我应该对来自经验丰富的前辈的好心指点感激涕零吗,裁决长大人?”被戳中了痛点的爱德华不无讽刺的说。   “要叫公爵大人。”瓦伦丁微微一笑。   爱德华哑口无言,他故意称呼对方为“裁决长大人”,无非是想要借助瓦伦丁已经被免职的事实给对方难堪,却忘了这个家伙本身就带着卡斯蒂利亚的公爵头衔,完美的压了他的伯爵爵位好几头。   瓦伦丁没有理会爱德华的突然沉默,实际上,给对方难受就是他近阶段的最大乐趣,奈何折腾爱德华实在不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茶余饭后就能顺手找找乐子。   “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我去把辛西娅带过来,你也管好你那群痴汉手下,”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扭头对一旁呆立的伽伽格莱二人组说道,“ 你们两个也跟我来。”   正在假装自己是自然风景的矮人和半兽人骤然被大魔王点名,吓了一大跳,连回答都明显慢了半拍,“……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交代完的瓦伦丁轻巧的跃上巨石,把正在接受热烈追捧的女王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下来,矮人和半兽人看着小女王背着表哥冲他们一连做了好几个鬼脸后被无情的打了屁股,只能四肢僵硬还略带同手同脚的乖乖跟过去,临走前还不忘附赠了爱德华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   爱德华想到自己还要整顿军队,不能丢失大将风范,忍了。   谁知他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的部下们齐刷刷的望着自己,被瓦伦丁夺走女王的哀怨几乎要在头顶成片的实体化,一双双眼楮里写满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爱德华喉结动了动,咽下了涌到喉头的一口老血。 第12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八步   大闹凯姆特王都加贝利的后果是什么?   是得罪半位面第一大国?是即将体验人数百万起还配备了无数最新武器的凯姆特大军兵临城下的刺激?还是享受一巴掌扇到蛛后她老人家伸出来的脸上然后闭目等死的快感?   对于每个跟着辛西娅冲出凯姆特帝国的人来讲,正确答案当然是以上三个选项全选。   既然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已经把那位女士和凯姆特帝国得罪了个彻彻底底,无论是伽伽格莱山脉的矮人和半兽人,还是原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印伽商盟和全半位面找大腿抱的地精,都已经默认了卡斯蒂利亚的领袖地位,一心想要跟着女王陛下坐上风雨飘摇的独桅帆船。   然而,就在他们已经做好齐心协力一起上的心理准备时,成为了领头羊的卡斯蒂利亚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你说什么?”   这是难得有些结巴的卡洛琳夫人,此刻她正瞪大了眼楮,连用扇子挡住嘴的基本礼仪都顾不上了。   “我说,诸位都可以回去了。”   语出惊人的瓦伦丁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凯姆特的国界,进入了圣光教和凯姆特帝国中间的缓冲区域,可以说是现阶段最安全的一个地域,奥古斯都和那位女士不会轻易的越界挑衅,而圣光教的触角一时半会也赶不到,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道理我都懂啊,日精灵小哥,”鲁芬一时情急连瓦伦丁的正式称呼都想不起来,只能顺口说了一个,嘴上的大胡子一喷一喷的,“可我们好歹患难一场,难道现在就要夹着尾巴逃走吗?”   对于一个以勇往直前为精神的矮人来讲,这确实很难接受。   “这当然不是夹着尾巴逃走,而是理性的撤退,”瓦伦丁摇了摇手指,“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让谋害格里高利六世冕下的凶手伏罪,为此卡斯蒂利亚可以说是精锐齐出,圣殿骑士团也整装待发,可是我们要一个矮人、一个半兽人、一个贵妇人还有一只地精干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地精用了“只”?!   安东顿时觉得很委屈。   “所以我们现在是拖后腿了吗?”迦尔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   “并没有嫌弃你们拖后腿的意思哦,”辛西娅双手撑在座位上,纤细的双腿荡来荡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嘛。”   “是各司其职。”瓦伦丁瞥了她一眼。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又暴露了自己文化水平的女王扁了扁嘴,“想要摆平圣城里的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人多就可以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让所有人各司其职。”   说到这里,她摆正了坐姿,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诸位都是与我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同伴,想必也对如今的情势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有了凯姆特帝国的加入,那位女士更是如虎添翼,这时候唯一能够自救的方式就是团结在一起,而光团结可不行,毕竟我们的对手可是自封为神明。”   “半位面是没有神明的,所以她必然是伪神,可就算是伪神,与我们这些普通生灵也是天堑之别,除了依仗圣光之海的加护,再也没有其他能够挺直腰板活下去的方法了。”   辛西娅说的一点也没错,在场的众人也对现状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卡斯蒂利亚绑到一条战壕里,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遗憾的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碰巧知道了一件惊天秘密,为此,现任教皇阿克辛冕下跟咱们恐怕是达不成任何共识了。”   这正是现在的关键点。   阿克辛谋害格里高利六世的事情被阿列克谢一举捅了出来,无论后者的目标是不是他,这位新任教皇都逃不过名誉扫地的结局,除非他能以雷霆手段肃清所有知情人。   他杀不了凯姆特人,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反正敌对的双方总会放出许多编造的流言。你看,当年格里高利六世的小爱好几乎在贵族中人尽皆知,不还是安稳的高居教皇之位多年?   流言蜚语是禁不了的,但它们从来也无伤大雅。细数下来,真正能对阿克辛的教皇之位造成威胁的,正是聚居在帐篷里的这群人。他们既没有被打上敌人的烙印,也没有沦为心照不宣的帮凶和奉承者,可他们有最锋利的宝剑,可以捅进教皇的心窝。   “想要活下来,还活得长久,就只有把那个无耻的窃贼拉下圣洁宝座这一条路了。”   辛西娅站起来,漂亮的猩红色眼楮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清亮的问道︰“诸位是否愿意听从我的指令,与我共同进退?”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接下来就进入了调兵遣将的环节,这本来应该是爱德华的本职工作,但考虑到他现在一张口就疼的恨不得呲牙咧嘴的现状,瓦伦丁勉为其难的接过了这项重任。   “虽然在我下狱以后,圣光教的情报系统基本陷入了瘫痪,但最迟到今晚,阿克辛也会知道咱们成功逃脱的消息,因此,今晚所有人必须离开,以免有人被半路截住。”   瓦伦丁有条不絮的开始了他的安排。   “当然,考虑到你们的实际战斗能力,我会派遣相应的审判官沿途保护,伊恩跟地精安动,安迪跟矮人和半兽人,埃梅特跟卡洛琳夫人……到达印伽商盟后艾伯特会接手你的任务,到时候他就会前日精灵王庭。”   “哦,艾伯特是个特别慈祥的老爷爷,夫人你肯定能跟他相处愉快。”得到了满意安排的伊莎贝拉收回了投注在瓦伦丁上的死亡视线,转而一脸热络的与身旁的贵妇人搭话,得到了对方无语的眼神。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从现在开始出发吧。”瓦伦丁一锤定音。   接下来发生的就很顺理成章了,辛西娅站在表哥身边与曾经的同伴依依惜别,瓦伦丁更是拿出了传教用的专业微笑,温柔和善的仿佛要有圣光从他嘴角溢出来。然而等到最后一个出发的地精也在蛮族的陪同下消失在视线内,他弯起的嘴角瞬间回落了下去。   “我的部下们会组成最基础的联络网,反馈着这些人的最新动向,现在人力不足,也只能做到区区这种程度了,如果我拿回了裁决长的位置,根本不用把珍贵的干部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他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是的,审判官们是他以保护为名派出去的监视者,其他人尚不清楚,但印伽商盟的那个黑寡妇应该已经知悉了他的意图,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称职的强大保护者——已经失去了所有护卫的卡洛琳绝对无法拒绝。况且比起埃梅特,艾伯特绝对能够更完美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位年迈的炼金术士在从妲诺丝眼皮子底下溜走后就一直在不同的国家之卷流窜,能够正好呆在印伽商盟完全可以说是圣光的眷顾了。这一次他都算是歪打正着的帮了瓦伦丁一忙,唯一的不足大概是不能经常给辛西娅缝衣服了。   “可是你把他们都派出去了,难道不怕攻打圣城的时候吃亏吗?”辛西娅歪了歪头。   “攻打?”瓦伦丁让这个词在舌尖滚了一圈,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嘲弄,“谁告诉你我们要攻打圣城了?”   “哎?”辛西娅真的懵了。   “用用你脖子上的这个装饰品,而不是把它放在那里当摆设。”   瓦伦丁转身向营地深处走去,辛西娅连忙追过去,前者身高腿长,步子迈的也大,后者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攻打圣城也是有胜算的吧?”辛西娅认真的说道。   “如果你以为圣光教的大本营就像你的卧室那样可以随意进出,那我真的想敲开你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可以灌水的空隙。”   瓦伦丁双手插进口袋,头也没回。   “圣城是凭借着半位面对圣光的信仰而诞生的奇迹,它不能、也不会被攻击,因为一旦这种敬畏被打破,等待它的会是永无止境的兵戈,也就意味着圣光信仰从根本上开始坍塌,所以就算是你也不能有丝毫的逾矩,辛西娅。”   “可我们要怎么进入圣城并审判阿克辛呢?”   “当然是通过王牌。”   美貌的青年在营地里最大的帐篷前停了下来,它的主人是圣殿骑士团,而青年则侧身站在帐篷口,一手抓住门帘,弯腰凑近了辛西娅。   “思考题,”双方鼻尖对鼻尖,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女的脸庞,“为什么巴勒特会被称为‘再世圣徒’?”   辛西娅迷惑的瞪大眼楮,然而瓦伦丁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只见他一抬手掀开布帘,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多日来都未抛头露面的巴勒特主教站在靠近门的最前方,他低垂着眼眸,日精灵自带的微弱亮光在这类环境里被发挥的淋淋尽致。而在他面前,白日里还围着她起哄的圣殿骑士们全部单膝跪地,虔诚的对着主教祷告。   像是感觉到了动静,静立的巴勒特扭头向门口看来,他破天荒的摘下了从不离身的蒙眼布,露出了已经被挖去眼珠的双眼。   辛西娅私下里曾想象过无数次这个画面,那布满疤痕的空洞眼眶大概会成为巴勒特脸上最大的瑕疵。然而当他望向你,你就会发现,什么狰狞的伤疤、恐怖的眼眶都只是旁人自以为是的猜测,因为在巴勒特的眼光里,流淌着几乎凝结为实质的金色流体,仅仅是一个对视,就宛如圣光之海在头顶浮现,带你进入一个更加浩大而瑰丽的世界。   出生以来头一次,辛西娅产生了对圣光顶礼膜拜的冲动。 第12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九步   顶礼膜拜的心情只存在了一瞬间,辛西娅就从当场跪拜的冲动里挣脱了出来,她“蹬蹬蹬”向后倒退了数步,被瓦伦丁一手扶住才勉强站稳了脚跟,只是嘴里依然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几声粗喘,胸膛也在剧烈起伏。   “不错嘛,我还以为必须按住你呢,”表哥偏低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就算是比你年长的帝王,也有不少在见到这个状态下的巴勒特就双腿发软的呢。”   废话,眼前正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呢。   辛西娅淑女风范全失的翻了个白眼,不过从她开始喘粗气开始就没有什么仪态可言了,与巴勒特主教对视的一剎那被圣光之海包围的感觉太真实,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栗。   “十分抱歉,”作为让女王失态的罪魁祸首,日精灵单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让高贵优雅的女性目睹如此丑陋的疤痕,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装模作样。”瓦伦丁嗤笑了一声。   不理会儿子的讽刺,巴勒特背过身慢条斯理的拿出蒙眼布系好,这等恍若未闻的本事简直令辛西娅击节称赞,要知道她可是从来都做不到这么云淡风轻,总是被击中痛点。   “请您不要在意,他们只是在做每月照例的弥散,只不过现在情势特殊,仪式未免有些简陋了。”   巴勒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洁白教袍,周围的圣殿骑士失去了圣光的踪迹,也陆陆续续的从恍惚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互相搀扶着嘻嘻哈哈的站了起来,似乎对巴勒特主教的眼睛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挨个对瓦伦丁和辛西娅点头示意,鱼贯着离开了帐篷,而唯一留在原地的正是方才祷告时跪在最前方的一名骑士,辛西娅直到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脸,正是晋升为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考斯特。   此刻的考斯特也难得的没有顶着万年阴沉脸,仿佛那个欠了他三百万的混蛋终于连本带利的还钱了,又如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透出了一束束阳光,显示出了难得的好心情。   辛西娅熟悉那个表情,每次她洗完泡泡浴后脸上也会挂着同样的舒心。   “啧,那种沐浴在圣光里得到安抚的宁静,真是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让我觉得……恶心。”瓦伦丁用只有他和辛西娅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语气里的恶意几乎都要凝结出来。   诧异的瞥了表哥一眼,辛西娅微微皱起眉头,哪怕早就对瓦伦丁的真实态度心知肚明,但她之前从未听过对方如此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和不满,这对一个非常有自控力的人来说不得不算是一种反常。   “精神舒缓些了吗,考斯特团长?”巴勒特主教贴心的问道。   “好了很多,对您的慷慨万分感谢。”中年骑士恭敬的对着日精灵行了一礼,便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帐篷。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这名古板严肃的骑士也学会了对不对盘的人做到视而不见。   “恭喜你又得到了一名死忠信徒,我的主教大人。”   等到骑士们全部走远,瓦伦丁才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巴勒特面前,凑近他的耳畔一把解开了刚刚系好的白布。   白色的布条从半空中垂落,原本被遮住的部位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却唯独不见任何圣光的踪影,辛西娅眨了眨眼睛,她确信自己刚刚看到的并不是幻觉,却怎么也解释不了眼下的情形。   “他们都是圣光的信徒,不是我的。”巴勒特温和的解释。   “这世上能做到刚才那一幕的,除了初代教皇,这两千年里只出了一个你,圣光的信徒难道不就是你的吗?”在布条快要落在地上时,瓦伦丁用手指勾住了它的尾部,漫不经心的缠绕起来,“挖掉一双眼睛,换来了圣光的破格眷顾,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也不知道那个冷酷的女人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的肠子都青掉,不过她已经死了,就算悔不当初也只能表演给死神取乐吧?”   “瓦伦丁!”巴勒特不赞同的喊道,至于到底是不赞同他对自己母亲出言不逊,还是不赞同他在如此不严密的情况下说出大逆不道的发言,就不得而知了。   辛西娅茫然的看着二人打哑谜,明知的选择当一张背景板,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然而瓦伦丁故意让她目睹弥撒可不是为了让她展示特长的。   “过来,辛西娅,”瓦伦丁冲着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见见圣光教最离不开的巴勒特主教,我敢打赌,要是主教大人失踪个一年半载,教廷绝对会土崩瓦解。”   “我并没有如此高的地位。”巴勒特冷静的说道,换的了青年的一身冷笑。   “来吧,辛西娅小宝贝,”不愿意再跟日精灵废话的青年转头看向少女,用甜如蜜的声音呼唤道,“你猜猜在圣光教,谁的地位最高?”   “地位……最高?”辛西娅迟疑的回答道,“难道不是……教皇吗?”   “教皇?”瓦伦丁闻言摇了摇头,“从世俗地位来讲,他确实拥有最大的权力,但纵观整个教廷,有多少人打从心底敬佩那个老色鬼?”   辛西娅哑口无言。   否决了辛西娅的答案,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正解,“在这个世上,除了圣光本身,还有一个阶层凌驾于教皇之上,那就是圣徒。”   圣徒。   这个词对辛西娅来讲并不陌生,毕竟圣光教追封去世的教皇或主教为“圣徒”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你怎么能说死人的地位要高于教皇呢?   “圣徒都是死人,是因为唯有死后才能加封为圣徒,并不代表,这个阶层的活人不存在。”   瓦伦丁继续说道。   “加封圣徒的标准就是在生前展示过一项以上的神迹,而神迹,就是旁人做不到的伟事,哪怕是你让圣光化成一个美女大跳脱衣舞都可以算在里面。当然了,在这些年里,神迹的标准被一再降低,方便每一任教皇都能在死后捞一个好听的头衔。”   “可惜啊,我们伟大的格里高利六世肯定享受不到这项待遇了。”   “瓦伦丁。”巴勒特又唤了他一声,语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无奈。   被提醒了两次的美貌修士最终还是放过了名誉扫地的前任教皇,把话题回归了对于“圣徒”的解释。   “初代教皇是最强的圣徒,这点毫无疑问,他能够完美的操控圣光降下一道道神迹,说他就是圣光在人间的化身也不为过,而在他的众多本领里,有一项尤为让信徒如痴如醉,那就是赐福。”   “赐福?”辛西娅忍不住打断了表哥的发言,“是我们总在挂嘴边的那个赐福吗?”   “对,就是那个'愿圣光赐福于你'的赐福,”瓦伦丁肯定了她的用词,“只不过在初代教皇的时代,这并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实打实的行动。”   “按照圣典的记载,赐福就是通过信徒凭借信仰沟通圣光之海,以达到指引旁人进入圣光之海进行精神浸泡的行为,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实际上初代教皇至今保有单次赐福人数最多的记录,足足达到了二十万人的恐怖数字,发生在建教末期的征战阶段。”   二、二十万人?   辛西娅傻眼了,跟这个数字比起来,刚刚跪了一地的圣殿骑士们确实就不算什么了。   “据说只要体验过一次赐福,那种幸福美妙的感觉就会渗透进你的骨髓,刻入你的灵魂,改造你的意志,让你变成圣光最忠诚的追随者,为能够再一次多得此项殊荣而疯狂。”   “赐福是会令人发狂上瘾的。”瓦伦丁冷冷地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巴勒特主教叹口气,补充道:“初代教皇回归圣光之海后,不少人忍受不了没有赐福的未来而选择了自杀,之后也再也没有掌握赐福的圣徒出现,渐渐的,这项神迹就变成了一句口头禅,被人们遗忘了真实的含义。”   “谁说再也没有掌握赐福的圣徒出现了?”瓦伦丁挑高了眉毛,“那主教大人能用一个字来概括一下自己刚刚在那群肌肉壮汉身上干了什么吗?”   “……赐福,”巴勒特最终还是妥协的说出了那个词,“我在给他们赐福。”   辛西娅悚然一惊。   “你看,圣光终究还是眷顾我们的,”瓦伦丁装模作样的摊了摊手,“在时隔两千年后,另一位掌握赐福的圣徒出现了,为干涸的沙地重新带来了甘霖。”   “虽说在之前的岁月里,他对自己的力量使用非常小心,每次都让参与者浅尝辄止,满足于再世圣徒的称号和一人之下的地位。”   “但,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让圣光教疯狂。” 第13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步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让圣光教疯狂。”   此言一出,辛西娅顿时感到一阵后怕,想到刚才圣殿骑士们如痴如醉的表情,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上了她的脖颈。   第一次,她无比庆幸暗精灵是黑暗种族,根本不被圣光之海认可,自然无从谈起浸泡了。   等等,既然初代教皇才是“赐福”这项神迹最初创造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赐福”的漏洞?更别说当时暗精灵还是他的私人军队,怎么想都不可能大易忽视。   在这一瞬间,卡斯蒂利亚的女王陡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到底是初代教皇无法弥补这个漏洞,还是他故意不去弥补这个漏洞?   如果是前者,那只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技能缺陷,只不过这一次连初代教皇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束手无策,等她回国,立马就去皇室墓地多献祭点好吃的给先人,感谢他们如此有先见之明的把自己搞成黑暗种族。   但倘若是后者,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初代教皇能够故意给黑暗种族留下后门,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控制到底谁才是黑暗种族?难道说半位面两千年来的种族阵营都是源于一个死人在生前的谋划?那么他们现在面对的局面、即将实现的预言还有横空出世的蛛后,到底还有几分可信?   不,不能再细想了。   辛西娅搓了搓脸,干燥的皮肤因摩擦而产生了刺痛,却也让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不少。无论她方才想到的是胡思乱想还是不小心触及了历史的真相,都对改善自身的处境毫无用处,再多的担心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不过这一打岔也把听闻“赐福”后的震惊给打散了不少,虽然称不上“平淡以待”,但也足以让她理性的去思考了。   这么一思想,还真让辛西娅发现了漏洞。   “既然赐福的后果如此可怕,那先代教皇为什么还听信格里姆的谗言去审判巴勒特主教呢?”她顶着发麻的头皮说出了这句话,面对瓦伦丁和巴勒特的目光,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只能尴尬的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唇瓣。   然而,这确确实实就是一个违和点,经历过“赐福”的信徒已经无法抵抗那种美妙,巴勒特的地位自然也水高船涨,但在格里姆向教皇揭露他有私生子的时候,格里高利六世又真真切切的对他进行了一场危机四伏的审判,而当时无论是成为审判官的约翰主教还是坐在旁观席上的其他教众都没有表现出半分异常,如果圣光教不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大型表演爱好者互助会,那就意味着这些人敬重、尊敬巴勒特主教,却并没有把他摆放到不可失去的位置上。   重要,却不那么重要,这就是巴勒特在圣光教里的定位,而这,恰恰与瓦伦丁刚刚的介绍相悖。   “不错嘛,终于学会用脑子了,表哥我深感欣慰啊。”   面对辛西娅的质疑,瓦伦丁不仅没有生气还露出了笑容,他本就长的出色,再这么一笑,一霎那竟迸发出目眩神迷的艳丽之色,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刻的他与玛丽女王多么相似。   “女孩子嘛,要多注意保养,”美貌的青年上前一步贴近了少女,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唇瓣,“埃梅特走的时候给你留下了不少礼物,说是替伊莎贝拉给的见面礼,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嘴唇上微凉的触感让辛西娅从惊艳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的脸刷的一下子变成了蜜桃粉,下意识的看了一旁的巴勒特主教好几眼。   巴勒特对她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啊!”辛西娅惊叫出声,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摀住了嘴,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父子俩,“我、我告诉你们!美人、美人计是没有用的!”   然后她的脑袋瓜就狠狠的挨了一下。   “我为什么会把你养成这么不解风情的样子啊。”瓦伦丁露出了懊恼和嫌弃混合的复杂表情。   “这不是挺好的吗?很朴实啊,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女孩子,还是朴实的更好啊。”巴勒特一副过来人的架势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种偏好蛇蝎美人的就别自打脸了,”瓦伦丁怼了他一句,随后退回原位打了个响指,“没错,我身边这位主教大人确确实实没有走上人生巅峰,归根结底,并不是赐福的威力有误,而是因为他是个半吊子。”   半吊子?   辛西娅惊讶的看向被如此评价的日精灵,换来了对方对她眨了眨眼睛。   要命。   她在心底一声哀号。   这对父子太要命了。   浑然不知辛西娅内心的惊涛骇浪,瓦伦丁竖起了两根手指,“所谓的赐福,说白了就是一种精神共鸣,而精神共鸣,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自愿共鸣,另一种则是强制共鸣。”   “举个例子,初代教皇曾经创下了为二十万信徒赐福的伟大记录,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诚然,在他的时代,人们对圣光信仰达到了顶峰,可那是足足二十万人,若是二十万个精挑细选的虔诚信徒还可以解释,而然实际上那里面不乏之前对圣光不屑一顾,经历过赐福才正式投入门墙的异教徒。 ”   “……强制共鸣?”辛西娅咽了咽口水,语气里颇有些不可思议,“他强制把所有人都拉进了圣光之海?但这怎么能……”   但这怎么能做到?   “我不知道初代教皇冕下有多强,单从这一件事来看,他的精神强度堪称恐怖,”巴勒特实事求是的说道,“我是万万达不到如此境界的,不如说,我连与普通信徒的强制共鸣都达不到。”   “连普通信徒的强制共鸣也达不到是什么意思?”辛西娅迷惑的眯了眯眼。   “就是他只能与虔诚信徒进行自愿共鸣的意思,”瓦伦丁代替巴勒特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像是现在,在这个帐篷里的你我三人都是圣光的信徒,抛开你这个暗精灵,我这只看门狗也算得上有名的狂信徒了,可我们的主教大人是绝对无法与我共鸣的。”   辛西娅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看门狗瓦伦丁并不是一名“真正的”狂信徒。   “不光是我,我敢打赌,枢机院里的那群蛀虫和老顽固,能够与他反正共鸣的也不会超过四分之一。”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大逆不道的指控了。   “……我明白了。”辛西娅喃喃的说,她是真的明白了——唯有真正的虔诚信徒才能与巴勒特产生精神共鸣得到赐福,可在如今的半位面,哪里有那么多的虔诚信徒?   “圣殿骑士团、苦修士、部分修道院成员、几乎所有的朝圣信徒……这就是我迄今为止赐福共鸣过的人,”巴勒特若有所思的说道,“以前凯姆特帝国里也有不少,可惜他们从大半年前就无法进入圣光之海了,恐怕那时候他们的心就在那位女士和圣光之间摇摆了吧。”   “听起来可不太妙啊。”辛西娅露出了一个苦笑,她有些不解的看向表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宝压在这么大的变数上。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瓦伦丁漫不经心的拨动了一下衣服上的钮扣,“放心吧,等到进攻圣城的那一日,你会亲眼目睹神迹的。”   瓦伦丁说的轻描淡写,辛西娅却无法天真的认为他的方法也这么简单惬意,偏偏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让他不去冒险的理由。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已经到了不能放弃也不能后退的境地,稍一松懈就会被敌人撕成碎片,要么夺得圣光教的控制权,连带着卡斯蒂利亚也一举翻身,要么就失败等死,在那位女士和阿克辛夹击的如今,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我知道了,”她最后只能这么说,“我去把爱德华卿和考斯特团长叫来,我们商量一下进攻的安排吧。”   看着少女以近乎仓皇的速度逃离帐篷,巴勒特叹了口气,“她在担心你呢,真是个好姑娘。”   “你今天废话可真多。”瓦伦丁斜了他一眼。   “年纪大了自然容易有感触,我有些后悔当初让爱丽去刺杀她了,”巴勒特不以为杵,“倒是你,不去安慰安慰她吗?她那么喜欢你依赖你,我看着都于心不忍。”   “不,你错了,尊贵的枢机主教大人,”瓦伦丁嘲弄的一勾嘴角,“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这点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越想要抓住对方的人越容易被抛下,越重要的东西越会变得一文不值,我迟早会成为她前进路途中的锦上添花,但这样才是对的,不是吗?”   “毕竟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乖巧可爱的情人,而是一位独一无二的女王,我们将相互扶持、相互制衡、相互对立,这才是立足于这片炼狱的正确方式。” 第13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一步   逃命小队那边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决定,圣城这边就没那么顺利了,自打瓦伦丁被阿克辛一道赦令给剥夺了裁决长的身份,圣光教暗地里的情报系统就彻底停摆了。   与把教皇的指示当做最高命令的圣殿骑士团不同,异端审判局里的那些刺头也只不过是披着一层修士皮的异端,本来就是被瓦伦丁超乎常人的实力强行压制,根本不买正统修士的帐,以至于那位被阿克辛指派的新任裁决长只能面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别说试图服众了,压根是连自己的部下们都有谁、分别在哪里都不甚清楚,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阿克辛对这种下马威似的进展大为光火,然而异端审判局本来就是只服从于教皇的隐秘机构,里面的人员成分可谓是鱼龙混杂,先不提外围的普通成员,光是核心的审判官们就足够旁人感到头疼了,巫蛊师、炼金术师、叛逆的贵族少爷、来历不明的蛮族……圣光知道瓦伦丁到底从哪里搞来了这么一群奇葩,要说他们对圣光心存多少敬意和虔诚,估计他们自己都不信,旁人更是别自欺欺人了。   没有了异端审判局,载歌载舞的歌队再一次进入了阿克辛的视线,这支满圣城乱窜的表演队刚刚拥有了自己的新领队——一个厨子出身的中年大叔,对他的任命是格里高利六世生前的最后一道命令。   阿克辛当然不想依仗这种前任留下的外行,可他本来就已经在不经过枢机院讨论的情况下强行罢免了作为圣殿骑士团团长的罗伯特,又给瓦伦丁扣上了一个谋害教皇的罪名,如果再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歌队队长赶走,恐怕枢机院的红衣主教们就要联合起来给他制造□□烦了。   考虑到自己刚刚继任,位子还没有坐稳,阿克辛不得不容忍了格里佛的存在,然而因为前任队长格里姆诬陷巴勒特主教的事情,歌队的影响力和情报网已大不如前,况且一个名外行人终究难以做到尽善尽美,犯得低级错误总是惹得他窝火不已。   “格里佛……格里姆……这个死厨子该不会是哪个混蛋找来恶心人的吧?”独自一人的时候,阿克辛也难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怀疑,也不是他过于多疑,而是这两个名字实在太像,一不注意就会让他想起那个该死的预言家!   说到预言家,这个混小子在发表了一通狗屁不通的“吃瓜”宣言以后就扔下格蕾丝跑的不见踪影,一副真的撒手不管的架势,阿克辛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当真去了某个穷乡僻壤藏了起来,八成是待在圣城的某个角落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想到这只卑微的老鼠可能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把他的烦恼当下酒菜,阿克辛就恨得咬牙切齿:“希望他可别忘了自己是圣光教的通缉犯……”   异端审判局全员罢工,歌队聊胜于无,锡安会内部因为元气大伤也指望不上,更别说小丑和瘟疫医生下落成迷,阿克辛等于被蒙住了双眼,也被束缚住了四肢,还要顾虑整天迷迷蒙蒙的格蕾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咬咬牙去求助于被他搁置了很久的枢机院,然后,他就有幸与自己前任——格里高利六世达成了灵魂共鸣。   坐在首座上,看着两手旁互不让步的红衣主教们,阿克辛突然就明白了以前格里高利六世为什么总是看他们不顺眼,因为真的是效率太低了!   已经完全不管事的约翰主教抱着泡有热茶的瓷杯全程放空,而其他想法各异的枢机主教则是抱着自己的小九九吵个不停,激烈的程度到了快要掀翻盘石大殿的楼顶,看的阿克辛简直想要抓住他们的领子狠狠摇晃,然后大声喊“你们的脑子里都是稻草吗?!人家都要打上圣城了!”。   简直难以置信!   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失望。   他以前竟然跟这些蠢货为伍? !   “半位面和平了太久,而我们又唯我独尊太久了,他们已经没有危机感了,”抬起杯子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口,约翰主教摘下了鼻梁上的单眼镜片擦拭着上面的雾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阿克辛说话,“只要不是亲眼看到的东西就永远没有真实感,这就是我们的劣根性啊。”   阿克辛不得不承认,约翰主教说的很对,看的也很透,眼前这帮子老家伙之所以能在这里大放厥词、争权夺利,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危机的来临。   起初,在那位女士横空出世还挖走了半个半位面的时候,他们也确实惊慌失措过,可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了一阵子,对方除了攻击了日精灵王朝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而日精灵王朝又在偏远的沙漠中央,他们就想当然的认为那位女士已经满足了,与可能丢掉性命相比,少点地盘和信徒对这些主教大人们而言几乎都不能算是损失了。   现在,自认为已经安全的他们自然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利益分配上,至于前往凯姆特帝国的那队圣殿骑士和其他国家的使臣?在他们眼里估计已经是死人了。   阿克辛突然有些明白格里高利六世为什么会在励精图治之后堕落的那么厉害,除了权力的腐蚀,对腐朽的教廷彻底失望大概也是原因之一,站的越高,看的越远,越是明白自己所在这座奇迹之城是何等的无药可救,如果圣光之海真的拥有自己的意识,恐怕早就忍无可忍的降下天罚了。   或许心灰意冷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阿克辛此刻坐在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主教们像过去的自己一样奋力争夺,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他为了教皇之位谋划了半生,牺牲了妻子、女儿、家族和原本荣华富贵的生活,甚至还包括对圣光最纯粹的信仰之心,可现在呢,他不得不待在这间充满了老人臭的会议室,守着一把咯死人的椅子和一群喋喋不休的死老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大概就是舒坦日子过多了就开始造作吧。   他想起了其他修士私底下对自己的评价,当时他觉得这群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自己的志向,现在却觉得,真他妈的说得对!   他可不就是造作吗?出生在优渥的家庭,拥有人人艳羡的贵族封号,还娶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美丽温柔妻子,生下了一个人人称赞的女儿,结果呢?他就觉得这些都不够重要,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更加伟大更加位高权重的人物,觉得世界都应该将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于是他为了自己的妄念抛下了一切,最后却发现只是镜花水月的梦境。   约翰主教依然在喝茶,阿克辛此刻却羡慕极了他,他以前觉得约翰只是个老糊涂,现在却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可就算已经看透了又如何呢?他已经为了这个梦境付出了太多,连女儿的性命都赔了上去,他可以不要教皇的权势,也不要这条只剩一点余辉的老命,可他不能不为女儿复仇。   他不得不为格蕾丝复仇,哪怕结果只不过是徒劳。   打定了主意以后,阿克辛再去看眼前喋喋不休的争吵就完全变了个心境,他不再感到焦躁,也不会变得更加灰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敌人给他传来了结恩怨的信号。   瓦伦丁会给他信号,这名可憎的混血精灵总是能准确切中每个人的痛点,再给予致命的一击,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旁人羡慕不来。   阿克辛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切终结的到来。   而瓦伦丁总是不会令人失望的。   窗外喧哗声骤起,与此同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直接从外面撞开,阿克辛的贴身内侍一脸惊慌的闯了进来。   “冕、冕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阿克辛平静的训斥道,“怎么?有人打进来了?”   “打进来?不不不不……”内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咽了咽口水,“他、他们是走进来的。”   走进来的?   阿克辛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两三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遮挡的帐幔,只见盘石大殿外的街道上聚集着大批的修士和骑士,一队人马正如摩西分海般走来,打头的正是一身白衣的巴勒特,他垂到腰部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在他身后则是令他夜不能寐的仇人——瓦伦丁,瓦伦丁的身侧则是一名银发红眼的暗精灵少女,哪怕之前并没有打过照面,但整个半位面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贴近纯血暗精灵的外貌,那就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辛西娅。   而在这三个人的身后,由他亲自任命为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考斯特率领着圣殿骑士紧跟其后,他们身后,则是源源不断加入他们的修士。   巴勒特凝聚的圣光已经化为了薄雾萦绕在身上,他每走出一步,原本或紧张或戒备的人们就会露出虔诚的神态,为他让开道路,等到大部队走过再默默的加入,最终汇聚成了浩浩荡荡的人流,竟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整个圣城的核心。   阿克辛对这个画面并不陌生,在场的每个人都不陌生,《圣典》里曾无数次描绘过眼下的场景。   这是,神迹。 第13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二步   烧灼、刺痛、憋闷、恍惚……   哪怕脚下是平整的道路,辛西娅却觉得自己正行走在悬挂的钢丝绳上,一旦弄乱了喘气和迈步的频率就会摔落到死亡的深渊里。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每迈出一步,痛苦都如影随形,有好几次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直接晕过去,巴勒特的金发是她视线里唯一的路标,为了忽视身体上的不适,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里集中在他的背影上,可惜并不怎么奏效。   让一名血统纯正的暗精灵身处于如此浓厚的圣光之中无异于一场公开的缓慢凌迟,辛西娅几乎都能在剧痛中感觉到生命力一丝丝被抽出身体,而萦绕在周身的淡金色光芒则像是一把把利刃试图刺破将他们阻挡在外的肌肤,闯进她的身体攻城略地。   仅仅是待在圣光中都如此难受,她完全不敢去看并肩而行的表哥,对方体内同样流淌着暗精灵的血脉,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日精灵血统会对圣光门户大开,纵容这股力量在身体内横冲直撞,连像辛西娅这样将圣光拒之门外都做不到。   那会有多疼?辛西娅不知道,更别说瓦伦丁还承担了整个神迹展现的枢纽工作。可就算是不去看,她也很清楚,表哥的脸上有的只会是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就像她脸上正罩着一张叫做“卡斯蒂利亚女王”的面具。   为了解决巴勒特是个“半吊子”的事情,瓦伦丁提出了一个极为疯狂的设想,将所有人的精神力收集起来,全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强行拔高那个人的精神到媲美初代教皇的地步,这样就能勉强施展一个完整版的“赐福”。他为此画出了一副非常精细的魔力导向图,为了避免所有人的精神力一股脑的涌入把巴勒特主教直接搞疯,他先设立了一个枢纽来分批接收所有人的精神力,经过枢纽的梳理,这些已经被拔去了尖牙的精神力才会注入巴勒特的脑海,支撑他施行强行共鸣。   那是一幅旁人看一眼就觉得晕的导向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与复杂的魔纹昭示了其苛刻的容错率,哪怕只是一步走错,最好的结果并不是神术失败,而是干脆的爆掉整个脑袋,实事求是的说,这根本就是在豪赌。   这个冒险的计划遭到了辛西娅的激烈反对,她几乎是跳上桌子揪着表哥的衣领大喊大叫的让他清醒一点,这还是她第一次反驳瓦伦丁的意见,对于深知自家表哥谨慎性格的辛西娅来说,他这次提出了一个如此鲁莽且不计后果的计划简直就是中了诅咒。   当然,事后辛西娅想起自己竟然揪了表哥的衣领还对他大喊,也是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指天画地的保证自己是中了不知名的诅咒。   比起大惊失色到胆大包天的辛西娅,一直都把“稳”这个作风发扬光大的巴勒特主教拿起了无人问津的魔导图,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可行,就这么办吧。”   于是,在两名管事人的一致赞同下,这个疯狂的计划得以顺利的展开,刨除了爱德华的西北军,能用的只剩下圣殿骑士团,他们将作为精神力的主要来源为巴勒特提供足以展现神迹力量,而瓦伦丁则亲自担任枢纽的位置,确保整个精神力过渡平稳无虞。   同样作为暗精灵的辛西娅本来也不该出现在前进的队列里,只是再也没有比在神迹占有一个显眼的位置更能提高卡斯蒂利亚地位的事情了,哪怕明知道会自找苦吃,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退缩。   瓦伦丁在加贝利时告诉辛西娅要学会对自己狠心,而她一向是个好学生。   生命力被吸走的感觉又来了,辛西娅咬牙撑过了袭来的一阵晕眩,她知道那是瓦伦丁在抽取每个人的生命力来修复自身,每一个被赐福同化的人都会成为巴勒特的新力量来源,这也意味着瓦伦丁身上的压力在不断加重,迫使他不得不汲取他人的生命力来抵消这种伤害。   眼下周围所有人的都沉浸在圣光之海里,唯有辛西娅是完全清醒的,因此也分外敏感和警惕。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也走的谦卑恭敬,这是一条朝圣的道路,只不过朝向并不是圣光和神明,而是用生命赌出来的未来。   队伍很快就穿越了大半个圣城,来到了盘石大殿的面前,此刻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浩浩荡荡的地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已经凑齐了圣城大部分成员。   辛西娅记得眼前这座被视为教皇官邸的华美神殿,上一次拜访这里,在里面等待她的还是格里高利六世,而这一次,却换成了未曾谋面的阿克辛,二者大不相同,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怎么讨人喜欢。   巴勒特走到盘石大殿前停了下来,老实说,他现在还能维持意识就已经足够令辛西娅惊讶了,但也仅仅是能保持住自己的意识,想要让他在如此状态下表现的与平日无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几名红衣主教被簇拥着从盘石大殿中走出,打头的赫然便是曾经审判过巴勒特的约翰主教,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慢吞吞的迈出门口,丝毫也不在意身后人的焦急和催促。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你重逢,我的朋友,”他感叹道,“命运总是喜欢戏耍她的孩子,这点倒是非常贴切。”   巴勒特对此的回答是眼珠微动,强行提高的精神力几乎摧毁了他对自身的所有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会连带着在场的所有人变成疯子或者无头尸衣。   能够一口气与二十万人强制共鸣的初代教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啊!   “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瓦伦丁代替无法分神的巴勒特回应了约翰主教,“但命运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此。”   约翰主教闻言叹了口气,率领其他主教和修士鱼贯加入了祈祷的队伍。   瓦伦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红衣主教们的退让说明了停留在盘石大殿的只余下阿克辛一个人了。于是他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巴勒特的肩膀上,这是一个信号,表示接下来所有人的精神力将直接涌进巴勒特的脑子里,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缓冲的中转站。   巴勒特闭上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过了一会儿又透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辛西娅则是握紧了手中的传讯魔石,她必须盯紧日精灵,一旦法术失控,整个圣光教的高层都会被一网打尽,到时候爱德华就会率领西北军控制局势,这其中的时机把握容不得她有半点分神。   瓦伦丁脚下的步伐顿了顿,似乎是想要回头,最后还是大步的走进了盘石大殿。   今日的盘石大殿比往常还要空荡,透出了几分寂寥和冰冷,瓦伦丁的五脏六府都在经受圣光的烧灼,他的精神力却处在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状态,一进入大殿,精神触角就扫过了每一个角落。   惊慌失措的内侍们聚在一起小声哭泣,仅存的几名修士修女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可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瓦伦丁的精神一路深入,掠过了会议厅、觐见厅、枢机主教领袖办公室……最终将目标锁定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啊……找到了。”   被大红色幔帐包围的房间里,阿克辛静静地站在一张铜柱大床前,床上面躺着一名年轻女性,她苍白的肤色像是凝结的石膏,连本该殷红的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早已是个死人了。   “……格蕾丝,我的女儿,”年迈的教皇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抚摸女子的脸庞,最终还是犹豫着收了回去,“一切都要结束了,都要结束了……”   那天格里姆离开后,精神混乱的格蕾丝就再一次陷入了昏迷,阿克辛只好把她安放在了自己的卧室,不允许任何前来打扰。闭目沉睡的格蕾丝没有了清醒时的癫狂和偏执,反而有了几分妻子温柔娴静的模样,明知道不应该,可安静的她还是让阿克辛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喜欢直面自己曾经铸就的错误,他也不例外。   “是啊,终于要结束了。”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教皇闻声转身,只见那个让他恨不的抽皮扒骨的男人正依靠在不知何时大开的门边,对自己露出了一个不含任何感情的假笑。   “我以为你懂得最基本的敲门礼仪。”阿克辛淡淡的说。   “哈,我可是很忙的,没时间去做毫无意义的事。”瓦伦丁耸了耸肩。   阿克辛皱起了眉头,“你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当年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你还算是个可塑之才。”   “谬赞了,教皇冕下,”瓦伦丁以近乎厚颜无耻的态度对他鞠了一躬,“跟您相比,我才只学到了皮毛。”   阿克辛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向旁边挪动了几步,让瓦伦丁足以看清躺在床上的女子,“看看她,你还认得她吗?”   “当然记得,可爱的格蕾丝,”瓦伦丁漫不经心的靠近铜柱大床,“温柔体贴,热情活泼,很有文学修养,做的饭也好吃,最重要的是,漂亮的不像是你这个糟老头子的亲生女儿。”   “可你却杀了她。”阿克辛的脸皮抽搐了几下。   “不,”美貌的青年挑高了眉毛,“是我们,杀了她。当年想要格蕾丝死的人很多,你对此也心心知肚明,可还是纵容了她过火的行为,比起我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这个当父亲还更要面目可憎一些吧?”   “瓦伦丁!!”   这段诛心的话终于打破了阿克辛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流露出深厚的怨恨与愤怒,乍看之下,有如地狱深处发出怒吼的恶鬼,恨不得将眼前的青年撕成碎片。   “别这么激动,阿克辛,我们总要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不是吗?”瓦伦丁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格蕾丝,眼神深沉。   “错误?”阿克辛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了一边瓦伦丁的用词。   “没错,错误,”瓦伦丁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是一片哀伤,“抱歉,阿克辛,格蕾丝真是个好女孩,我很抱歉,也很后悔伤害了她。”   面对瓦伦丁突如其来的歉意,阿克辛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然而对方眼睛里的哀伤实在太真实,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几分迟疑,“……你、你说什么?”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也不例外,”像是不忍再看女子惨白的面容,瓦伦丁站直了身体,走到了阿克辛面前,“我想要摆脱命运的桎梏,为此做了不少叛逆的事情,背弃亲生母亲,杀死命定之人……我干过的傻事不计其数,每一件拎出来都令我愧痛不已。”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都要听不清,仿若一出口就会飘散在风中,阿克辛握着魔导炸弹的手指开始颤抖,一如他的声音,“……你、你说的是、是真的吗?”   “你问我是真的吗,其实你自己早已有了答案。”瓦伦丁轻声说道,他贴近了老者,伸出手像是要扶住他微颤的身躯,实际上却准确的抓住了他隐藏在身后的右手,然后果决的向上一折。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阿克辛嘴里发出,魔导炸弹滴溜溜的滚到铜柱大床上,被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接住。瓦伦丁手臂一旋,将怀里的老者整个翻了过来,强迫他看着床铺上的景象,就在他瞪大了眼睛的时候悄悄说道:“你是傻的吗?当然是假的啊。”   然后,他扭断了阿克辛的脖子。   圣光教史上任期最短的教皇长大了嘴巴,头以扭曲的姿势被人九十度折向一旁,失去了升级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生前看到的最后影像,那是一个名坐在床上的纤细女子,手里正把玩着一颗魔导炸弹。   “真过分,我还以为终于听到了你的真情告白呢,首领。”女子裂开嘴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仿佛刚刚被杀的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动作这么慢,我还以为你失败了,”瓦伦丁毫不客气的将阿克辛的尸体扔到了地上,“既然好了也就不枉我为你制造的机会,现在赶快从床上滚下来归队,别继续装死。”   “男人……哼,”妲诺丝冷哼了一声,但还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只是她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呆住了,“……我的圣光啊,那是什么!”   瓦伦丁顺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视线的尽头正是卧室里的窗户,而透过这扇紧闭的雕花木窗,他能清楚地看到一尊来历不明的石雕正漂浮在祈祷的队伍上方!   在盘石大殿里能看到的场景,本就处于队列里的人自然也能看到,辛西娅几乎是以惊骇的心情看着这尊眼熟的雕像凭空出现,雕像可谓是精美绝伦,将一名闭目微笑的女神刻画的栩栩如生,可越是这样,辛西娅就越心惊胆颤。   她见过这尊雕像,在巴比伦号的空中花园里。   在最初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后,她才想起巴比伦号的整艘船体已经被圣光教打捞带走了,自然也包括这座几乎是招牌一样的女神像,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圣光教的这群疯子竟然没有毁掉它!他们在想什么啊? !这可是蛛后的雕像!总不会是心疼艺术品吧? !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在心里痛骂圣光教的负责人员都是猪脑子也无法改变眼下的处境。 第13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三步   在意识到扶着自己的巴勒特状态不对时,辛西娅不可抑制的浑身僵硬了一瞬,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害怕,躲在衣物里的银色打火机麻利的从她的领口翻出,爬到了少女的肩膀,火机帽自动打开,“啪”的一声冒出了一团火焰,对着巴勒特龇牙咧嘴的咆哮。   “唔……有意思的小东西,”或许是因为打火机太过张牙舞爪,巴勒特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蛛后身上挪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把盛放地狱火的容器做成打火机,而且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活泼的地狱火了。”   说完他抽出一只手,对着打火机一弹,轻轻松松就把这个凶狠的小家伙给弹到了女王的裙摆里。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让辛西娅浑身发冷,明明穿着保暖的珊瑚绒长裙却觉得一般寒意正顺着脊柱向上渗透进四肤,最终揪紧了她的心脏。   巴勒特会不认识瓦伦丁的打火机吗?   当然不。   上下牙齿打了个颤,辛西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伸手捞起在裙摆里挣扎的打火机,然后顺着“巴勒特”扶着的力道站稳,清了清发紧的嗓子:“你是谁?”   “我以为你不会真的问出口呢,”“巴勒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该说真不愧是命运选中的幸运儿吗?出乎意料的有胆气啊。”   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了看蛛后时的笑容,好看又优雅,却冰冷而无情。   辛西娅咽了咽睡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在,头顶的那位女士显然不能容忍自己长时间被忽略,而她特意在圣城现身也不光是为了打一个不痛不痒的招呼。   “啊,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踏上这片土地了,”拥有甜美外表的蛛后像是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捧着脸,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记忆里周边都是漫漫黄沙,空气中充满了椰枣的香气,而就在这片奇迹的绿洲上,诞生了一个伟大的国度,那就是我的故乡巴比伦!”   巴比伦?   辛西娅扶着被震的发痛的脑袋,整个人都陷入了诧异。   蛛后竟然是巴比伦人?   不,圣城竟然就是古巴比伦的所在地?   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为哪件事震惊才好。   蛛后是巴比伦人的话,倒也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成为巴比伦王的情人,可如果没记错的话,蛛后的传说明明要比巴比伦文明更早啊!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模仿远古的口气编造神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或者在原本的神话基础上鸠占鹊巢也是个好选择,”更出乎辛西娅意料的是,为她解惑的竟然是“巴勒特”,这个附在日精灵身上的不明人士似乎对于蛛后非常了解,“半位面上的邪神终究就是这么回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说的好像你跟这些那神认识一样,辛西娅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这么一打岔,头顶上蛛后的回忆也接近了尾声,她双手摀住了脸,似乎正在嗦泣,“……然而,这一切都被一个恶魔给毁掉了,他毁灭了美丽的巴比伦,夺去了她的土地,然后,玷污了她!”   话音未落,强横的能量波就横扫了全场,在那位女士可怕的力量下,原本连接在一起的修士和骑士被掀翻在地,更有的直接被拦腰截断,鲜血和内脏顿时洒了一地,将洁白的地砖染成了黑红两色,哀嚎声在周围陆续响起,在霎时间将圣洁之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辛西娅感觉自己的胃部在翻涌绞痛,虽然并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雏儿,但这种单方面的虐杀依然令她感到恶心,瓦伦丁费尽心思才呈现的神迹在蛛后面前不堪一击,随着参与人员被从圣光之海中惊醒,原本几乎要凝结出实质的圣光正在逐渐散去,更有不少人因为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崩裂而陷入昏迷,而本该受伤最重的巴勒特却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也多亏了他的存在,辛西娅才避免了悲惨的下场。   一层薄薄的光膜将“巴勒特”周边半米的地方全部包裹,与之前搞出的大动静相比,这层膜简直平淡无奇,却完美的遮挡了所有来自于头顶的攻击。   “脾气还是这么坏啊,那个疯女人,”“巴勒特”挑了挑眉毛,“当初巴比伦王到底是怎么忍受她的?”   “……因为是真爱?”   辛西娅说完就觉得自己嘴贱,然而“巴勒特”并没有因为她的插嘴而不悦,反而轻笑了起来,“也是,如果不是真爱,哪里来的空中花园?”   他的口气很熟稔,仿佛在谈论的并不是远古传说,而是在调侃自己的某个熟人。   方寸之地的平稳在一片混乱中想必非常显眼,蛛后很快就发现了“巴勒特”和辛西娅的异常,留下依附的雕像依然漂浮在半空,她竟然落到了二人的面前。   在近距离的端详后,辛西娅不得不承认,蛛后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从来没有从第二个人身上领略过如此夺人心魄的魅力。   哦,表哥是男的,不算在此列。   “哦,我记得你,巴比伦号上的小丫头,”蛛后的目光慢不经心的扫过辛西娅,当她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也算得上曼妙,“我的孩子们都很想你,特别是本,他日日夜夜都思念着你呢。”   回想起杂物间那几乎同归于尽的一战,辛西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蛛后十分满意暗精灵的反应,她已经学会了习惯并享受别人的恐惧与敬畏,因此在她看到“巴勒特”脸上嘲弄的笑容时,立即就挑高了眉毛。   “我喜欢知情知趣的英俊男人,厌恶自以为是的蠢货,只是不知道,你是哪一种呢?”   “巴勒特”闻言笑了,“活得久了总是有点好处,在以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和我调情,怎么?近两千年的封印时光已经让你老眼昏花了吗?”   “……你是谁?”蛛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认真的打量着“巴勒特”,似乎想要看出他的底细,想当然,她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因为这具身躯确确实实就是巴勒特的身体。   “说什么故乡巴比伦?别逗人发笑了,你哪里是什么巴比伦人?你和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侵占巴比伦的外乡人而已,”没有理会蛛后的疑问,“巴勒特”继续说道,“还是说,在被关禁闭的这两千年里,你终于被愧疚给击垮了?巴比伦王为你付出了一切,而你却这么多年只是苟延残喘。”   “哦,当然,你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你给他戴绿帽的水平堪称举世无双,”他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听上去真是温柔又多情,“我说这话并不是想指责你,毕竟你从来也不是什么强硬人物,而是笼中的金丝雀、花园里的红玫瑰,当然需要别人来呵护。”   辛西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蛛后说话,那感觉简直酸爽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她下意识的去偷看那位女士的表情,结果发现后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恼怒的模样。   “你是谁?”蛛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一次的口气与方纔的截然不同,如果说第一次是带着漫不经心,那么这一次就是全然的凝重了。   “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认出我吗?”“巴勒特”夸张的叹了口气,“亏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永世难忘呢,毕竟我可是你嘴里夺走并玷污巴比伦的恶魔呢,塞米拉米斯。”   “是你!”蛛后惊叫了起来,她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身形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不、不可能!你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不,塞米拉米斯,”男人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感叹道,“我与圣光同在。”   “贝德玛的后人,”他转头看向辛西娅,“我允许你在圣光中得到片刻喘息。”   说完,千万条金光就从他身体里涌了出来,一道道连接在了痛苦挣扎的修士和骑士身上,化为了点点光泽笼罩住这些人的全身,只见那些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而昏迷不醒的人们也逐渐睁开了眼睛。   涌出的圣光越来越多,它们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迅速扩散到了圣城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汇聚成了金色的一片,能量沉浮之间折射出不同的光彩,看上去竟像是浪花翻飞的海洋。   “……圣光……之海……”   辛西娅呆呆的说出了这个耳熟能详的名词,而此刻,蛛后的脸色已经只能用铁青来形容了,明明这是值得松一口气的好事,她的心却如坠冰窟。   一个能吓得蛛后花容失色的大人物,一个能够让暗精灵在圣光里毫无不适的大人物,他的名字简直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13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四步   “赛米拉米斯……”食指敲击着窗台,瓦伦丁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你确定那个神秘人是这么称呼蛛后的?”   “嗯嗯嗯!”   辛西娅一边把桌子上的点心塞进嘴里,一边忙不迭的点头,银色的打火机从她的头发里怯生生的钻出来,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瓦伦丁,连滚带爬的奔向了自己的主人,看样子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给吓坏了。   不光是它,就连辛西娅回想起方才爆发在蛛后和“巴勒特”之间的战斗都难免心有余悸,不管在内心强调多少遍半位面是没有神明的,可毫无疑问的是,在没有真神的半位面,还不如直接把这两位看做是神比较轻松了当,反正对于普通人而言,二者之间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透过瓦伦丁依靠的窗户,她可以看见外面布满尸体和鲜血的街道和明显被强大力量肆虐过得建筑,虽说有着神秘人的保护,圣城得以免除变成废墟的命运,但在蛛后发狂一样的攻击下,有些破坏终究难以避免。幸存的神职和已经进城的西北军正在打扫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偶尔会有祈祷声和呜咽声传进房间。   香甜的点心在嘴里咀嚼融化,变成暖流滑进食道,辛西娅方才觉得心中慌乱平复了一些,哪怕回忆方才发生的战斗也不再有惊魂未定的感觉,可见甜点无论何时都是少女的好朋发。   发生在盘石大殿前的遭遇战随着圣光教一方胜出落下帷幕,附在巴勒特身上的神秘人实在太强大,无论面对怎样凶恶的攻击也能游刃有余的化解,而蛛后又没有真身降临,在发动了几次强攻不成后,就果断碎裂了依凭的雕像,破碎的石块如雨般从天降而降,昭示着它的主人已经撤离了战场。在蛛后离开后不久,神秘人也将身体的控制权归还给了巴勒特主教本人,似乎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应对那位女士出其不意的偷袭。   “巴勒特主教怎么样了?”她含混不清的问道。   “还在昏迷中,如果今晚再不醒,就要用点强制手段了,”瓦伦丁有些厌烦的拉上了窗帘,“为了鼓舞士气,他明天必须要露面才行。”   事实上,在展现了如此惊人的神迹之后,巴勒特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就算是立即宣布登基为教皇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但没有人比瓦伦丁更清楚圣光教高层的丑恶嘴脸了,眼下他们被蛛后的恐怖和“巴勒特”施展的神迹所慑,恐惧之余自然对能够拯救他们的日精灵千依百顺,可等到恐惧之情褪去,恢复了正常的思考方式,排山倒海而来懊悔的情绪都是可以预见的,到时候要面对他们为了挽回损失的一系列举措也会是相当头疼的未来。   既然早就知道会带来无穷的后患,聪明人自然不会一头栽进坑里,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实在太傻,在与约翰主教商议之后,瓦伦丁提出了“暂代教皇”的提议。   鉴于教廷现在正处于战争状态,敌方的神明都已经杀进了他们的大本营,势态十分危急,这时候再凑齐所有红衣主教封进西斯都神殿投票未免太过不合时宜,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经由枢机主教全票通过,在战争期间,由巴勒特主教暂时代理教皇的职责,等到危急度过再重新选举教皇。   于是,为了稳定人心,教廷决定在明日上午举行一场大型的弥撒,不光是为了宣布这项决定,还是为了给在蛛后攻击下丧生的神职和信徒集体祈福。如果在如此重要的仪式上,临时教皇巴勒特却无法现身,那可就太难看了。   “这样啊……”辛西娅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塞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却不由得放慢了咀嚼的速度,“那当时依附在他身上的到底是……?”   对于这位神秘人的身份,辛西娅自己早就有了一个深信不疑的猜测,只不过她到底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作为卡斯蒂利亚的女王,有些话再也不能轻易出口。   “想要搞清楚他的身份,就要先搞清楚那位女士的身份,”瓦伦丁走到了辛西娅身边,拿过她咬了一口的点心放进嘴里,“根据你的复述,他们两个显然是熟人,能跟那位女士同年代还能够轻松施展神迹的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除开最强圣徒初代教皇冕下,其麾下足足还有十二名符合条件的强力圣徒,想要从他们中分辨出神秘人的真身,我想我们需要来一次图书馆冒险。”   “哎?”辛西娅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初代教皇确实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选,没想到同时代的强者远比她想象的更多,可比起圣徒的高产,更令她意外的是另一件事,“怎么?表哥你竟然不知道吗?”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啊……”瓦伦丁一脸复杂的看向她,“就算是我,也没法背过圣光教两千多年来所有重要人物的生平细节啊,况且……”   况且,大部分的记录他根本就无权查看。   这个事实,辛西娅在跟着表哥拜访了约翰主教后才明白过来。   圣光教的崛起历史可不像圣典里描述的那样和平友好,众望所归的表象背后是一次次的血腥征伐,那时候的圣光教可不是光辉、仁慈、圣洁的代名词,“恶魔”、“刽子手”、“杀人魔”之类的蔑称才符合他们的作为。跟大多数顺利洗白的组织一样,在渡过了最残酷的原始积累期后,圣光教就将曾经的丑陋过往作为最高机密封存了起来,除开相应的负责人,就算是历代教皇也无权翻阅。   以异端审判局对情报的把控和收集,瓦伦丁虽然看不到被尘封的过往,但知道谁才是保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塞米拉米斯啊……真的是好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摩娑着手里的茶杯,头发早已花白的约翰主教陷入了沉思,任由白色的雾气爬满了他鼻梁上架着的镜片。   “上一次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呢……我想想,我想想,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记性差的很……”   此时他们并没有像辛西娅设想的那样在空旷的圣光图书馆里埋头苦读,而是坐在约翰主教的会客室里,享受着舒适的座椅、温暖的壁炉和热腾腾的茶水,当然,还要忍受此地主人糟糕的记性和慢腾腾的语调。   圣光教不按牌理出牌的事情做多了,辛西娅多多少少也有些适应,可她万万没想到,瓦伦丁所说的图书馆冒险并不是去真的图书馆里翻书,而是面对一个人形图书馆靠提问来寻找答案。   向一个记忆力衰退的人形图书馆提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的是在冒险。   没错,圣光教用来储存过往历史的并不是什么古籍和密室,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用秘法将所有秘密存贮在被选中的保管人脑中,再由旧的保管人挑选新的保管人,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最终到了约翰主教这里。   当然,初代教皇在创立这样机制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考虑到保管人泄密和叛变的情况,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发生,他别出心裁的将秘法的触发设置了相应的关键词。   只有碰到了相应的关键词,相关的内容才会浮现在保管人的脑海,关键词语越多,浮现的内容就越具体,除此之外,就连保管人自己都无法探究自己脑子里的秘密,他就像是一个紧闭的存储柜,等待着拥有钥匙的冒险者前来探寻。   放在平日,想要让约翰主教轻易就范显然是白日做梦,好在有了那位女士的攻击在先,为了圣光教的生死存亡,这名表面老迈实则精明依旧的保管人才变得如此合作。   “塞米拉米斯……塞米拉米斯……”,他重复着蛛后的名字,双眼放空,显然正陷入了某种外人无法得知的集中状态。   “对对对!塞米拉米斯,巴比伦人,好吧,也可能不是,”为了让主教尽快想起来,辛西娅连忙在一旁补充其他信息,“巴比伦王的情人、空中花园、憎恨圣光喜欢蜘蛛算不算?哦哦哦!还有绿帽子!她给巴比伦王戴过绿帽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简单的罗列自己听到的所有信息,不管有用没用,这么堆砌下去总有一个能中吧?   “好了,保持安静,”瓦伦丁一脸黑线的看了她一眼,“喝茶也堵不上你的嘴,别妨碍约翰主教。”   既然表哥发话了,辛西娅委屈的扁了扁嘴,听话的用热茶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保持安静或许真的有效果,不一会儿,约翰主教的语调就变了:“塞米拉米斯……巴比伦……哦哦,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辛西娅发出了一声欢呼。   “对,想起来了,”约翰主教笑眯眯的说道,“塞米拉米斯,无与伦比的美人,巴比伦的征服者……”   “哦对了,她还是初代教皇冕下的亲妹妹。” 第13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五步   “蛛后……是初代教皇的亲妹妹?”辛西娅猛的站了起来,连桌上的茶水都被他的动作带动的摇晃起来。   “说是兄妹其实更像是父女,”约翰主教想了想补充道,“塞米拉米斯比冕下小了将近十岁,被冕下一手养大,本人也相当孺慕自己的兄长……”   约翰主教的话像是一记铁锤重重的敲到了辛西娅的脑袋上,让她眼冒金星的同时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的推断大错特错了。   她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附在巴勒特主教身上的神秘人称呼蛛后为“乌笼里的金丝雀”、“花园里的红玫瑰”,还讥讽了她的水性杨花,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位兄长对妹妹说的话,更别说对和女儿一样亲手养大的妹妹了。   辛西娅非常确信,当时神秘人对蛛后说话的神态、语调都透露出了一个意思──他打从心底鄙薄这个女人,更别说他曾用“疯女人”这种蔑称来指代后者了。   而蛛后对神秘人呢?   就她所见,则是纯然的恐惧和震惊。   要多大的变故才能让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转变成哥哥看不起妹妹,而妹妹则视哥哥为洪水猛兽的状态?   辛西娅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过正常的手足关系,和唯一的异母弟弟也拼了个你死我活,或许约瑟夫亲王和玛丽女王的经历还有一点参考价值,但这对姐弟到底有没有亲情蜜月期都要打上一个鲜红的问号。   但与其脑补初代教皇兄妹莫须有的爱恨情仇,不如转身去思考更实际的另一种可能──神秘人根本不是初代教皇。   想到这里,就像是一把利斧劈开了层层迷雾,辛西娅吐出了一口浊气,重新坐回了座椅上,感觉整个思路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之前她完全被先入为主的观念牵着鼻子走,因为所有人都在强调初代教皇的强大,在见到神秘人施展神迹时就想当然的把他和初代教皇对号入座。但仔细想想的话,神秘人在对阵蛛后时使用的并不是“赐福”而是辛西娅从未见过的另一种神术。   诚然,初代教皇掌握的神术种类远非常人可比,但能熟练施展神迹术也并非只有他一个。   在建立初期,仗着主世界第一批移民的实力优势,圣光教可谓是能人辈出,光是圣徒就有足足十二位,相比之下,没有翻出大风浪来的蛛后就相形见绌多了。   这是不是同样说明,就算没有强到初代教皇的程度,其他人也足以应付蛛后的攻击?毕竟圣光教在当时可是摧枯拉朽般横扫了整个半位面,毁灭了无数与蛛后同等的邪神,如此彪炳的战绩,教皇及圣徒出色的个人能力功不可没。   辛西娅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都知道,因为第一批主世界移民实力强横的缘故,两千年前与现在几乎是两个世界。圣光教有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不说,就连原始信仰都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邪神,双方爆发了非常惨烈的斗争,这些在连神迹都没见过的后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连想象都不能够。   想通了这一点,她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瓦伦丁,怪不得表哥从来没有明确的肯定过她的猜测,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出于谨慎考虑,现在看来他是早就考虑到了实力因素。   全然不知白己正被表妹揣测的瓦伦丁道:“我从未听说过初代教皇有个亲生妹妹。”   约翰主教了然的点了点头:“很正常,塞米拉米斯并非圣光的信徒,而且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死了。也就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年,初代冕下感受到了圣光之海的恩赐和教诲,创立了圣光教。”   “死了?”辛西娅瞪大了眼睛。   “我脑海里的记录说她在跟随初代冕下游历的时候偶遇了巴比伦王,国王对她一见钟情,当即迎娶为皇后,之后国王痴迷于塞米拉米斯的美貌,为了缓解她对兄长的思念之情,大兴土木建造了空中花园,但因为这个举动太过劳民伤财,再加上塞米拉米斯本人并没有什么亲和力,没过多少年就被愤怒的巴比伦臣民抓住了一个罪名处以死刑,就算是国王也没有保住她。”   约翰主教说的很慢,似乎在将脑海里的内容整理成句。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那位女士,当时又经历了什么,就没有记载了。”   “你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你给他戴绿帽的水平堪称举世无双。”   “巴比伦王为你付出了一切,而你却这么多年只是苟延残喘。”   神秘人的话语再次在辛西娅耳边响起,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抓到了真相的一角。   重新整理了一下迄今为止得到的信息,她在心底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设想,重新进行了一番推测。   塞米拉米斯当初嫁给巴比伦王并不是出于爱情,这也导致了她在婚后并没有对自己的丈夫保持忠诚,以至于丑行被揭发后,就被愤怒的民众处死,而巴比伦王深深地迷恋着这个冷酷的女人,想尽办法让她化为了巴比伦传说中的女神,苟延残喘至今。   约翰主教说初代教皇在妹妹死后两年创立了圣光教,创立教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势必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筹备和铺垫。   这样看来,塞米拉米斯嫁给巴比伦王和神秘人对她的不屑态度就都得到了解释,作为初代教皇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十二圣徒中有人知道教皇妹妹的丑事也很正常,而初代本人呢,为了妹妹的声誉而掩盖她的丑行也是合情合理的举动。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心底一个冷静的声音对辛西娅说。   联合双方的反应来看,神秘人言语里的不屑很有可能并不是源于蛛后的水性杨花,或许真正的原因在于,她因为水性杨花而毁了初代教皇的计划。   同样的关键点,瓦伦丁也想到了,只听他问约翰主教:“十二圣徒中有谁特别擅长治愈术吗?”   对!治愈术!   辛西娅敲了敲脑袋,觉得脖子上简直就是榆木疙瘩,能够在瞬间治愈严重的外伤,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圣光治愈术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迟钝,毕竟这是一个暗精灵这辈子也享受不了的法术,人们对于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总会反应慢那么几拍。   “光说治愈术的话,十二圣徒都很精通,毕竟那是个受伤如家常便饭的年代,”约翰主教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如果非要选出一个的话,那大概是卢西亚,他的事迹基本都跟治愈能扯上几分关系,只不过嘴巴实在太刻薄了,其他人都称他是刀子嘴豆嘱心。”   “啪!”   化为邪神的塞米拉米斯,说话刻薄的卢西亚,辛西娅脑海中的最后一片拼图也拼上了,只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一时片刻也不敢武断的下定论。   比起辛西娅,瓦伦丁则想的更多一些,他是亲眼目睹过日精灵解放世代守护的封印来击退蛛后的,既然蛛后是初代的亲妹妹,初代又为什么会留下克制她的封印?   再者,蛛后在盘石大殿前的那段发言也很引人深思,她似乎已经忘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全心全意的认为自己真的是出身巴比伦的女神。疑似圣徒卢西亚的神秘人曾向辛西娅指出她是窃取了远古神话中的女神形象,那她如今混乱的表现到底是漫长岁月导致的记忆错乱,还是意味着塞米拉米斯这个存在已经逐渐被神话同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疑似圣徒卢西亚的神秘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降临到了巴勒特的身上,加上他在格里姆记忆里看到的神秘男子,是不是意味着本该早已死去的十二圣徒还活着,并且密切注视着半位面的动态?   无数的疑问一涌而上几乎要将金发修士吞没,他眉头紧锁,试图从中理出一个头绪出来,“最后一个问题,初代教皇冕下真的去世了吗?”   是的,初代教皇,他就是最佳的切入口。综合半位面近期发生的所有反常,背后都或多或少有着初代教皇的影子,蛛后是他的妹妹,圣徒是他的属下,封印是他的后手,就连天命之子的预言都经过了他的背书,似乎每一件事都跟这个两千年前的亡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说初代教皇费了这么大功夫来布局只是为了让吓后人一跳,瓦伦丁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这你可把我问倒了,”约翰主教露出了一个闷闷不乐的表情,这个表情出现在一个古稀老人身上竟难得的表现出了几分孩子气,“圣典里记载了初代教皇冕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归了圣光之海,这到底算死了还是没死呢?”   “那我换了一个问题吧,”瓦伦丁干脆的不再纠缠,“十二圣徒分别埋在哪里?”   这一次约翰主教没有立即回答,他像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完全不知所措,整个人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动摇之色。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将杯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干,“他们在我面前赞赏你的时候,我总是持保留意见,漂亮还聪明能干的孩子很多,我只喜欢最虔诚的那个。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理解先教皇为什么离不开你了。”   “圣典中记载,十二圣徒追随着初代冕下回归了圣光之海,从最早的阿尔邦,到最后离开的卢西亚,我无法给你比这更加具体的答案,”约翰主教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可当这两个问题凑到一起,就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老实说,我有些不太确定这到底算不算惊喜。”   辛西娅觉得这个老头子真的有点太哆嗦了,她讨厌这种吊胃口的感觉。   约翰主教到底多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穿了少女心中的小九九,顿时哑然失笑,“给老人家多一些耐心,我的孩子,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多说几句。”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打算继续绕圈子了。   “我看到了坟墓,整整十三座坟墓,”他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了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埋骨之地。”   瓦伦丁眉毛一挑,立即追问道:“在哪里?”   “它不在未来,不在过去,就在此时,就在此地,”约翰主教意味深长的说道,“它乃审判之所,却长年饱受蒙蔽,它乃信仰之壁,却被谎言淹没,它乃神圣光明之所在,却不见天日……”   辛西娅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又紧紧闭上。圣光教的神职就是这点不好,似乎不打哑谜就不会说话,搞得她不由得阴暗猜测神学院里专门开设了一科谜语课,课上唯一的内容就是教会大家怎么出看似高深莫测的谜语,以期万一失业了还能去坑蒙拐骗。   对于一个没有受过正统精英教育的女孩来说,旁征博引的谜面就足以搞昏她贫乏的大脑,研究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辛西娅一直都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种动脑子的工作还是交给聪明人去挑战吧。   这么想着,她把期许的目光投注到了表哥身上,而瓦伦丁也不负众望,很快就猜出了正确答案。   “审判、淹没、不见天日……阿克萨……?”他喃喃的说道,语气里有一丝没藏好的不可思议,“阿克萨神殿的水下遗迹?”   “没错,就是那里。”约翰主教乐呵呵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好吧,”有些挫败的抹了一把脸,瓦伦丁耸了耸肩,“我想,我们需要一名圣殿骑士团团长,被关在地牢里的那种。” 第13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六步   罗伯特被从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自打格里高利六世的尸体被人悬挂在了火刑架上,他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职场危机之中,饱受教廷内部及外界的指责和猜疑,毕竟保护教皇的安全是圣殿骑士团的头等大事,就算罗伯特想辩解骑士团并未玩忽职守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才好。   束手无策之下,作为圣殿骑士团的团长,罗伯特选择了担起所有的罪责,保全整个圣殿骑士团。   被新任教皇下令押入地牢的时候,哪怕罗伯特一直被瓦伦丁嘲讽为一根筋,他心里也非常明白,之后等待自己的只会是阿克萨神殿下的审判台,而不是灿烂而温暖的阳光。   被押入地牢之后,托平日里好人缘的福,罗伯特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磋磨,教皇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远在凯姆特帝国的瓦伦丁身上也帮了他大忙。   当然了,所谓的人缘好充其量也就是让他在地牢里过得舒服几分,再多就没有了,也导致了被押入地牢后的罗伯特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对外面的情势变化一无所知,任由所有人打成了一团,他还坚定地等待着在永远不会到来的审判上伸冤。   由此可以想象,当一心以为关于自己的审判终于到来的罗伯特被人押出地牢后,看见的却是本该和自己当“难兄难弟”的瓦伦丁时,心底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就瓦伦丁的本心而言,他是绝对不想把这个给他写过情书的二傻子轻易放出来的,反正无论杀害格里高利六世的是谁,拱卫教皇的圣殿骑士团都脱不了干系,如此之大的失职之罪,就算把罗伯特关到死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撇开幸灾乐祸的情绪,瓦伦丁扣押罗伯特也不全是任性妄为,不管怎么说,罗伯特的失职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要是他太轻易就重获自由,未免会给他人留下把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瓦伦丁顾虑的再周全,也没想到蛛后会突袭圣城,而神秘人又横空出世,与初代教皇隐藏的秘密比起来,这点顾虑就不算什么了。   “瞪着我做什么?在地牢里跟老鼠相处久了,见到活人就走不动道?”瓦伦丁嘴角一弯,吐出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刻薄。   “……没有。”不知怎么的,看着阳光下的美貌青年,罗伯特突然有点心虚,平心而论,在少年时期,他还真的看见这个“初恋”就走不动道。   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要是让瓦伦丁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条捡回来的小命大概会彻底交代。   罗伯特闭紧了嘴巴,为了以防万一还抿成了一线。   “……你这家伙,不会在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吧?”他不同寻常的举动召来了青年坏疑。   顶着对方狐疑的目光,罗伯特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局促不安和尴尬,毕竟圣殿骑士团团长把异端审判局裁决长误认为是女孩子还写了清书这种事说出去绝对会成为了轰动性的花边新闻,不光是会被调侃到死,甚至还会被写进书里流传后世……   “日安,罗伯特骑士。”   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男人越来越跑偏的思路,罗伯特那厢刚刚想到了少年时做的蠢事,这边就冒出来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在冲他打招呼。   辛西娅从表哥的身后跳了出来,明明穿着香槟色的骑装,却还故意拎起不存在的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吓得骑士赶紧侧身躲避。   “陛下,别闹。”瓦伦丁淡淡的瞥了少女一眼,假意训斥了一句,引来了后者一连串的笑声。   罗伯特几乎是以惊奇的眼光注视着瓦伦丁与辛西娅互动,他与卡斯蒂利亚的女王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早在她的邀请格里高利六世出席加冕典礼时,他就因为随行保护教皇而与她见了几次,等到她为了解释出兵皮歌王国的事来到圣城,还是他亲自将她领到了教皇的会客室门前。   这么算起来,他和辛西娅已经见了不下五指之数,可这一次照面,依然差点没有认出来。   原因无他,眼前的女王和他印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罗伯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辛西娅,她盛装打扮、礼仪完美,却让人能一眼看出华美表象下的战战兢兢,她就像是一个误闯了成人世界的孩子,只能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可内心却没有半分的底气。   又一个载在了瓦伦丁手上的傀儡,这是她给他留下的初次印象。   这个印象在圣城重逢的时候被打破了,那时候的辛西娅已经习惯了女王的身份,处理各色事物更加游刃有余,不会再轻易露怯,然而内心其实还充满了恐惧和焦虑,只是镀上了一层甜美的外衣。   外强中干,这就是罗伯特对那时的她的评价。   心里的不以为然,带来的当然是言语和行动上的怠慢,就连罗伯特自己都得承认,在与卡斯蒂利亚的女王相处时,自己可真的算不上什么骑士精神,更别谈绅士礼节了。   对于见惯了皇室贵族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而言,那时候的辛西娅也确实没到能令他另眼相待的程度。   而现在呢?   没有华美的裙子,没有名贵的珠宝,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下属,她仅仅是穿着一身男装站在这里,跟他轻松的打了个招呼,娇美的脸庞在日光的照射下少见的有了几分明媚。   人还是那个人,身份还是那个身份,到底是哪里改变了呢?   罗伯特思考了一会儿,有了自己的答案。   是自信。   眼前的少女不再去尽力扮演好一名女王,而是打从心底认可了女王的身份,这便是质的飞跃。   “罗伯特骑士?”见男人久久不回应,辛西娅不解的歪了歪头。   “别管他,八成是看到小姑娘就不会说话了,”瓦伦丁的语气略带调侃,“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内心里一直在骚动着呢。”   “别、胡、说!”罗伯特的额头迸出了一个十字,“我只是没想到会让辛西娅陛下看到这幅不成器的样子,太过震惊罢了!”   这话到说的没错,罗伯特的卖相如今可谓是跌到了谷底,被卸除了所有盔甲和武器的他只穿着一身训练服,原本米黄色的布料上沾染了不知名的污渍,甚至还粘了几根稻草,头发也不再是一丝不苟的板寸,乱糟糟的窝成一团, 就知道很久没有修剪了。   “瞧你这样子,简直跟街边的流浪汉没两样,”嫌弃的一侧脸,瓦伦丁皱了皱眉,“既然出来了就赶快去整理一下,毕竟你被关押和我被下狱都没有被大肆宣传,一会儿上台的时候不要被外人看出来。”   “上台?”罗伯特迷惑的看向青年。   “哦,我都决忘了,我们的团长大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总不能指望你那些脑筋不会转弯的部下懂得给地牢里的你传递消息。”   瓦伦丁站的笔直,说出的话也如利剑一般锋利。   “在你乖乖当囚犯的时候,外面变天了,罗伯特。凯姆特帝国试图囚杀参与盟约大会的各国使节,已经整个投向了蛛后的怀抱,新任教皇阿克辛被前任红衣主教阿列克谢揭发了谋害先教皇格里高利六世的恶行,已经伏诛,他扣在你我头上罪名自然烟消云散。”   “阿克辛死了?”罗伯特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后又恢复了沉稳,“现在的教皇是谁?圣殿骑士团在哪里?”   作为一把利剑,他不需要知道事情的前因,也不需要知道发生的经过,所以罗伯特而言,准确的判断出自己该做什么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圣殿骑士团现在被全部派去维持秩序了,你有一个不错的副团长,考斯特在这方面相当有才能,”瓦伦丁耸了耸肩,“至于教皇嘛……现在没有教皇。”   “……没有教皇?”骑士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很遗憾,经过枢机主教会议讨论,所有人一致同意让巴勒特主教暂代教皇之位,”摊开手,瓦伦丁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会儿你就能看到我们这位临时教皇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或许吧,”叹了口气,罗伯特的肩膀有些向下垮,“说吧,你不会这么好心的放我出来却不求回报,说出你的条件,我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回地牢继续跟老鼠当邻居。”   “放你出来是为了一件正事,罗伯特,”回想起约翰主教的话,瓦伦丁的面色微微凝重,“不过除此之外确实需要你帮我做件事,就当支付了这一次的报酬。”   “其实也很简单,”辛西娅笑眯眯的插了进来,盘起来的银色长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要在弥撒仪式后举行的盟约大会上投一个赞同票就行了。”   “投卡斯蒂利亚的女王辛西娅一世为联盟主席。” 第13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七步   罗伯特思考了片刻后答应了辛西娅提出的交换条件,于他而言,这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瓦伦丁简短的几句话精准的概括了眼下的所有形势,从表面上来看,凯姆特帝国已经与圣光教敌对,他作为凯姆特贵族之子,又是圣殿骑士团团长,毫无疑问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然而,指望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野小子对半路出现的父母和家族有什么深厚情感显然也不合实际,就像罗伯特和安迪的纸糊兄弟情一样, 仅仅是挂在嘴边说说而已。   况且,与圣光教决裂如此大的事清,无论是他还是安迪在事前却没听到只言片语,也不知道是家里面也被蒙在鼓里,还是干脆就直接放弃了他们这两个指望不上的熊孩子。   这样一来,无论是个人意愿还是外部环境,罗伯特都只能以圣殿骑士的姿态战斗下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得到了男人肯定的答复,辛西娅面上不显,其实也暗自松了口气。虽说新组成的联盟会以卡斯蒂利亚为首几乎已成定局,但指望着贵族不去背信弃义未免也太可笑了,哪怕有着同生共死的情谊,这毕竟是涉及到国家和种族的利益,个人意愿何其微不足道,就算是以耿直出名的矮人族,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怎样的出尔反尔也都不足为奇。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辛西娅在与爱德华商议以后,发现圣光教为了安抚民心而举行的弥撒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只要在弥撒上一举奠定地位,之后的一切他们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争取,况且圣城半数以上的人都看到了辛西娅站在施展神迹的巴勒特主教身边,极大地扭转了他们对于暗精灵的不良印象,这对于一直名声不佳的他们来说几乎可以用“声望的巅峰”来形容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圣光教的神职们还对卡斯蒂利亚抱有偏见,爱德华的西北军可还在圣城内驻扎着,修士老爷们就算再怎么对辛西娅不以为然,显然也不会傻到做出把脖子凑到刀锋上的傻事。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势必要抓住它,陛下。”在商议的最后,爱德华用与其说是嘱咐不如说是威胁的口吻总结道,脸上笑得也是一片阳光灿烂,看的辛西娅汗毛倒竖。   如果行动失败的话,他大概会被这位罗瑟尔伯爵直接生吃了吧?   辛西娅有时候发自内心的认为命运女神对自己抱有偏见,先是摊上了一个另有真爱的老爸,又遇上了一个认为国家和责任比爱情重要的命定之人,火上浇油的是最喜欢的表哥还是别人的命定之人,一辈子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命定之人”身上,这到底是多大仇才能搞出这么一个欺负人的设定来。   话虽如此,她不是没有设想过一个完全不同的美好人生,一对相爱并且宠溺她的父母,一个深情不悔、处处以她为先的爱德华,当然还有无所不能,为她摆平一切障碍和麻烦的表哥……   不知道为什么,辛西娅觉得有点恶心。   认清了自己不安分本质的女王认命的放弃了充当骑士小说女主角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在表哥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站到了正在举行弥撒的巴勒特主教身旁,顶着爱德华高压的注视完美的完成了这一次怒刷存在感的任务,也因此,后面的全票当选联盟主席已经完全没有了悬念。   完美的弥撒带来了完美的开局,除了欢欣鼓舞的信徒和基层神职,高层们的心中却并无欢喜,说白了,糟糕的外部形势并没有因为神迹的降临有任何的改变,反而因为蛛后大闹圣城而导致了有生力量的再一次削弱,这对于本来就失去了将近一半地盘和盟友的圣光教更是雪上加霜,如果没有大的改变,被蛛后彻底击破的未来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击退了蛛后的巴勒特主教就成了所有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一瞬间声望甚至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可只要是明眼人都很清楚,最后击退蛛后的“人”,无论他是谁,都不会是“巴勒特”。   被朝不保夕的紧迫感追赶着,探索水下遗迹的计划很决就被提上了日程,仅仅是在弥撒结束的当天晚上,瓦伦丁就把连衣服都没换的表妹带离了温暖的卧室,深秋的夜风在出门的一瞬间就给了少女一个下马威,打了几个哆嗦以后,瞌睡虫就依依不舍得飞离了辛西娅的头顶。   辛西娅还记得上一次在圣城的夜色里行走,同样是前往阿克萨神殿,同样是在表哥的陪同下走向未知,只不过拖那位女士的福,原本会依次点亮的魔法路灯连同平整的路面一同变成了废墟,稍不留意就会摔个大跟头。   暗精灵出色的夜视能力在此时就彰显出了优势,哪怕没有灯光的辅助,辛西娅仍将凹凸不平的路况尽收眼底,可惜她视力到位了,运动神经却拖后腿,在平地上来个侧踢回旋踢还行,让她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废墟里如履平地还真是想多了。   “……奇怪,明明在皇宫遇袭和巴比伦号上的时候,我也是很能打的啊!”在第三次脚下一滑歪倒在表哥身上后,辛西娅一边抓着青年的胳膊稳住身体,一边挫败的抱怨道。   “那叫生死存亡之间的超常发挥,”瓦伦丁轻松的跳上断裂凸起的石板,把手伸向了苦着脸的表妹,“一次两次爆发可不代表着真实水平。”   一向缺乏锻炼的辛西娅吐了吐舌头,顺着对方的力道被带着走,很有自知之明的转移了话题,“这里可被破坏的真严重,也不知道花多久才能恢复原状。”   诚然,神秘人在与蛛后的交锋中巧妙地保护了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可作为双方力量交锋的主战场,道路本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么一场大战下来,圣城就再也没有一条能看的整齐路面了。   “说不定不会有那一天了,”这个回答可以说是非常有瓦伦丁的风格了,他总是理智的有些残酷,“如果我们输了,那位女士会直接把这里夷为平地。”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对我强势安慰、大力安抚吗?”辛西娅卡壳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吐槽来。   “然后就地来一发?”瓦伦丁挑了挑,“我可不太赞同你选地点的品味和特殊爱好。”   吐槽不成反被撩的辛西娅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暗暗发誓再也不在这个不良修士面前嘴贱了。   遗憾的是,这条誓言很决被她亲手打破了。   “快看哪里!”少女眨了眨眼睛,抬手指向近在眼前的高大建筑物。   夜里的阿克萨神殿看上去有些阴森,撇开清冷的月光,照亮神殿墙壁的唯一光源来自于一盏小小的油灯,它并非是最新推出的魔法仿灯,而是一盏,真真正正的煤油灯。   在魔法灯已经被普及的现在,还用煤油灯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只是当小小烛火散发的温暖光芒跃动在罗伯特刚毅的脸上时,辛西娅又觉得煤油灯实在不能跟他更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瓦伦丁嘴上这么说,神情里却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   罗伯特对着辛西娅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头面对瓦伦丁时表情就变成了无奈,“你把我从地牢里拉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扯什么客套话。”   瓦伦丁的回答也很直白:“就是为了恶心恶心你。”   辛西娅觉得异端审判局和圣殿骑士团的关系是不能好了。   深呼吸一口气,罗伯特压下了对着老朋发大吼一声“你是不是有病”的冲动,一如既往的凭借着极大地毅力把话题重新导上了正轨,“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吗?”   “进,为什么不进,”瓦伦丁对着黑洞洞的大门口展颜一笑,“这里可是圣城,眼前的可是圣殿骑士团总部,我作为圣光的信徒想要进去拜祭一下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有什么可打怵的?”   这也是瓦伦丁敢来夜探阿克萨神殿的底气。   对此,罗伯特到有不同的看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了,我们谁也不能保证情况到底有没有变化。”他硬邦邦的回答。   “我总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脑子不会转弯的人,”美貌的青年动作夸张的扶了下额头,“圣殿骑士团在这个鬼神殿里驻扎了两千多年,水下遗迹更是作为审判所被开启了无数次,要是初代教皇真能诈尸,你会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这实在是说的很有道理,圣殿骑士在阿克萨神殿里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无论水下遗迹里到底有什么,起码都是安分守己和无攻击性的,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哪一个挑出来也不会站在圣光教的对立面上,更别说神秘人刚刚帮他们击退了蛛后。   罗伯特皱紧了眉头,“就算初代冕下对我们并无恶意,也不能保证阿克萨神殿里就没有危险。”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听得辛西娅一头雾水,倒是瓦伦丁完美的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于是他戏谑的挑了挑眉,回应道:“你是觉得这是一座为蛛后建造的神庙?”   为蛛后建造的神庙?   辛西娅这才恍然想起,上一次来圣城的时候,瓦伦丁在介绍阿克萨神殿确确实实提到了,这座宏伟的神殿原先属于异教徒,在阴差阳错之下才成为了圣殿骑士的发源地,联系到圣城其实就是古巴比伦,曾经建造神殿的异教徒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按照神秘人的说法,塞米拉米斯是窃取了原始神话后才能成就邪神之名,考虑到塞米拉米斯死后不久,古巴比伦人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加上她本人不得民心,实在很难想象巴比伦人会如此兴师动众的为她建造神殿,那么这座由巴比伦人建造的古老神庙,很可能就是属于那位被她夺走了神话与威名的真正“蛛后”。   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猜测,却也合情合理,让人不得不去考虑其中的真实性。   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罗伯特,辛西娅又把目光投向了表哥,在场的三人之中,唯有他还保持了老神在在的从容。   注意到少女的目光,瓦伦丁长臂一伸,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非常精彩的推理,这对于你而言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吧,罗伯特?”   已经习惯了对方冷嘲热讽的罗伯特更加无奈了,“你的嘴巴就不能积点德吗,瓦伦丁?”   “抱歉,面对蠢货的时候,我总是没太有耐心,”男人说着,把身前的辛西娅往前推了几步,“你说的情况正是我把她带来的原因。”   辛西娅迷茫的往前走了几步,对上了罗伯特同样充满了疑惑的眼神。   “对方不惜大费周章的在我们面前现身,引诱我们去追查他的真实身份,又把我们引到了这里,如果仅仅是为了干掉挥挥手就能解决的我们,那他实在是闲的厉害,”瓦伦丁耸了耸肩,“事实上,无论他引我们进入水下遗迹是为了什么,起码从昨天的表现来看,他想要保护辛西娅,这点毋庸置疑。”   与身在局中难免一叶障目的辛西娅不同,瓦伦丁在蛛后袭城时正好位于盘石大殿,碰巧占据了最佳的观赏区,将蛛后现身到退走的整个过程都尽收眼底,也注意到了附身在巴勒特主教身上的神秘人不同寻常的举动。   无论是在一开始扶住辛西娅的举动,还是后面特意把她圈到了自己的保护罩里,都显示出了他对后者安危非同一般的关心,对比满地死伤的神职,区别对待更是尤为明显。   “对方已经把解决一切谜团的钥匙送到了我们面前,若是再不解风情的大动干戈可就太难看了,”瓦伦丁嘴角一弯,右手搭在辛西娅的肩膀上,语气像与情人私语般温柔,“当然啦,亲爱的,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就把前面这个大个子推出去当挡箭牌,反正他就只有这点用处,千万别客气哦?” 第13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八步   “哒、哒、哒。”   圣殿骑士团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阿克萨神殿难得的空无一人,只有三位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与上一次的深夜拜访相比,这一次的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整个神殿都笼罩在了夜色之中,室内自然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唯二的光源就是罗伯特手里的煤油灯和几片通过天窗洒落进来的月光。   深处在一个空旷而黑暗的封闭空间里,任辛西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禁不住忐忑不安起来,这样的环境总是让她不由得想起童年的卧室,也是这样的安静、这样的寂寥。辛西娅下意识的想去抓表哥的衣角,煤油灯的暖黄色光芒却让她猛然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在场,只能强迫自己把伸出的手改为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试图从冰凉的剑柄里汲取微弱的安全感。   像是注意到了表妹的小动作,瓦伦丁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辛西娅注意到他的皮肤在黑暗里竟然泛着点点亮光,显然是继承自日精灵的血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虽然没有巴勒特主教那么显眼,但也足以与其他种族区别开。他的大拇指轻巧的起开打火机的盖子,犹豫了一下又“啪”的一声合死,似乎脑子里刚刚结束了一场交锋。   在寂静的空间里,周边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紧张情绪放大,罗伯特也注意到了金发修士开合打火机的动作,他思索了一下,问道:“要点燃火把吗?”   作为一座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历史遗迹,阿克萨神殿也跟其他同时代建筑物一样在墙壁上镶嵌着火把槽,出于保护神殿原貌和以防万一的思虑,圣殿骑士团在魔法灯大面积普及后并没有拆去这些凹槽,而是定期更换放到凹槽中沾有燃油的木棍,因此,只要瓦伦丁想,前一刻还阴森空洞的神殿下一秒就能变得明亮温暖。   “不,保持这个状态,”瓦伦丁摇了摇头,“黑暗对我和女王陛下造不成多大的困扰,而你只要有这盏灯就够了。”   辛西娅闻言顿时明白了表哥的意思,他们今晚的探索极其重要,任何的干扰都可能导致关键信息的遗漏,因此再也没有比黑暗更好的幕布来展现周围上演的一切剧目,就在她就握紧了拳头,试图把笼罩而来的过往回忆驱散时,瓦伦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陛下请离我近一些,”他的语气如常,仿佛在说明早吃什么,“我知道这是很无理的请求,但考虑到现在是非常态势,请您务必忍耐一下。”   好好好,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好。   辛西娅几乎是在瓦伦丁话音刚落就瞬间就向内挪了一大步,粘在了瓦伦丁的身侧,哪怕没有紧贴着身体,光是衣服布料的摩擦都让她紧张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来,别说什么幽闭的童年记忆了,满脑子都是跟男神近距离接触的陶陶然。   她过于迅速的动作吓了罗伯特一跳,他刚把诧异的目光投过来,就又被瓦伦丁给截断了注意力,“别东张西望的,作为一名圣殿骑士你难道想让一名女士打头阵吗?”   罗伯特当然不能让辛西娅打头阵,也不能让已经表明要保护辛西娅的瓦伦丁打头阵,否则跟直接让女王打头阵有什么区别,他本来就打算自己来,可让瓦伦丁这么一说就跟贪生怕死一样,自感无比憋屈的圣殿骑士张了张口,他本来就算不上伶牙俐齿,搜肚刮肠也没有想出一句反驳来,只能颓然的闭上了嘴。   分工明确以后,三人的行进速度就快了很多,罗伯特对阿克萨神殿无比熟悉,哪怕是闭着眼也不会迷路,在昏暗的视线中找到通往水下遗迹的密门更是小菜一碟。直到他们顺着雕花石梯走到底,一路上都顺利无比,别说想象中的各种危险和袭击,连只夜里出来觅食的老鼠都没看见。   水下遗迹近在眼前,三人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反而气氛更加凝重了。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圣殿骑士团是如此自律的团体,这种程度的清洁,就算是只收修女的蓝山修道院都自愧不如,令我刮目相看啊。”   瓦伦丁的语调慢悠悠的,听得罗伯特面色铁青,圣殿骑士团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其他的清规戒律都好说,但是你要让一群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每天定时定点洗袜子,那还不如指望教廷啥时候拨款公费买个魔导洗衣机。个人卫生都如此,其他的就更别指望了,如果去他们的宿舍搞个突然袭击,罗伯特都能被里面的味熏个跟头,搞到最后能忍受如此毒气攻击进行内务突查的只剩下了副团长考斯特,也多亏了有他,阿克萨神殿才没有沦为蟑螂和老鼠的大本营。   想到自己那位不苟言笑的副团长,罗伯特心中突然就涌起了无限的感慨,他不是不清楚后者的郁郁不得志和对他的不服气,只是他团长的位置向来能者居之,万万没有因为同情别人就让出去的道理。   “是有什么东西把它们都吓跑了吧?”   清脆的声音将男人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一抬头,属于暗精灵的鲜红眼睛在黑暗里格外明亮,照的他心头一震,连带着嗓子也微微发紧,“这个情况绝对不正常,我们需要提高警惕。”   此刻再往下一层便是水下遗迹,未知总是会带来超额的恐惧,就算下去之后发现水下遗迹只不过是初代教皇跟所有人开的恶劣玩笑,此刻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都不为过。   罗伯特解下了背在身后的盾牌,将刻有鲜红十字架的一面朝外握好,另一只手拔出腰间悬挂的双刃剑,双膝微屈下蹲,一马当先的走向了石梯的尽头。瓦伦丁将辛西娅从身侧推到身前,让她紧跟在骑士的身后,自己则是拔出了双枪,一左一右握紧上膛。   随着三人的前进,交错纵横的水下遗迹再一次展露出了真容,若隐若现的石廊上是倒悬的钟乳石柱,而在石廊的尽头则是宽阔的露天礼堂。   “陛下,请将手给我。”   瓦伦丁说出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这一次,冰冷的湖水没不过辛西娅脚上的马靴,狭窄的石桥和美丽的溶洞也无法带给她梦幻的感受,而空旷的露天礼堂更是勾起了对于上一次审判会的回忆,更别说整座遗迹其实是一处巨大的坟墓,埋葬着初代教皇和他麾下的十二名圣徒。   圣光教可真是破坏气氛的能手。   辛西娅叹了口气,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神职人员都要终身不婚了,以他们这种注孤生的做法,大概也很难找到一个愿意跳进火坑的傻瓜去结婚。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段石桥走的也非常平稳,等到双脚踏上露天礼堂的范畴,唯有紧贴在肌肤上的薄薄水雾方能证明他们曾经走过这么一段水中回廊,辛西娅在瓦伦丁的带领下走进了礼堂,阶梯型的石阶和中央的审判台还维持着上一次的模样,曾经留下的魔法阵痕迹已经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整个礼堂又恢复了从未被人造访过得模样。   “□!”   把举起的沉重盾牌放到干燥的地面上,罗伯特环视四周,神情里有了几分狐疑,“怎么回事?难道是情报有误?”   虽说在进来之前他们就推测此行并不会有危及生命的风险,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危险大小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的问题了!面对如此情况,他难免会产生自己一行人是不是被神秘人给耍了的想法。   “不,没有。”   这一次反驳他的是辛西娅,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脚上的马靴,虽然厚实的皮子将湖水阻档在外,依然有水珠顺着黑色的靴子滑下,在原本干爽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这里太干净了,”她喃喃说道,“一点都不像是在水边。”   罗伯特闻言楞了片刻,回过神来也不管矗立在地上的盾牌了,连忙走到露天礼堂的边缘,蹲下仔细查看它与地下湖相接的部位,就这么一连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眉头已经打成了一个死结。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说道,“不该有的没有,该有的也没有。”   他嘴里说的不该有的自然是指多出来或者不寻常的东西,而该有的,就比较骇人听闻了,只听罗伯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无论是水苔、水渍还是侵蚀的痕迹,这些统统没有,就连台子的边角都没有变圆滑。”   “也就是说,这座水下遗迹没有任何浸泡在水里的痕迹,哪怕它确确实实就浸泡在水里。”瓦伦丁平静的总结道。   这个结论在辛西娅的意料之内,暗精灵的五感之敏锐大概可以算是半位面第一,按理来说,只要是水塘,无论是活水还是死水,她都可以嗅到或轻或重的水腥气,可无论是上一次还是现在,走在湖水之上时,辛西娅都没有闻到一丁点异味,只有粘到身上的水汽和脚下冰冷的触感可以证明湖水的存在,可一走到露天礼堂内,除了她之前粘上的水汽,空气中一片干爽,很本就不像是一个湖心岛应该有的样子。   不光如此,仔细观察水中回廊时也不难发现,整个石廊虽然被湖水没过,桥面和立柱上却没有丝毫青苔的痕迹,哪怕穿着细高跟踩在上面,也不会因附着其上的污渍而滑倒。   该有的没有,就是最大的异常。   每多说一个字,罗伯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也不怪他生气,水下遗迹就在阿克萨神殿的下方,正属于圣殿骑士团管辖的范围,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重要的遗迹上这么大的一个疑点,他们却忽视的厉害。现在看来,一个历经两千年岁月的遗迹,迄今为止却从未出现过任何需要人工修缮的地方,本就是最大的疑点,瓦伦丁不清楚圣殿骑士团的内务,忽视了这些疑点也很正常,可他作为圣殿骑士团的最高负责人,竟然也当了这么久的睁眼瞎。   罗伯特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自初代教皇回归圣光之海以来,这座水下广场作为最高审判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有名的教内审判,回想看看,要是依附在水下遗迹的力量对他们有歹意,只怕教廷早就不知道被一锅端多少次了。   “原来如此,”瓦伦丁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我和罗伯特从小就对遗迹内的异状习以为常了,根本察觉不到不妥,反而是女王陛下对这里并不熟悉,更能看出其中的不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难得被表哥表扬一次的辛西娅闻言不动声色的挺了挺本就波涛汹涌的胸膛。   “可就算知道了其中诡异,对眼下的情形也没有太多帮助啊,”罗伯特说道,“这种奇径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千多年,没道理现在才产生变化,况且教皇时期都是主世界的第一代移民,他们的魔法造诣远超现在,很多法术远超我等的想象,这或许就是为了更好的保存礼堂的措施。”   他的话不无道理,鉴于半位面稀疏的魔法元素,主世界的魔法文明在这里完全行不通,渐渐就演变成了现在极具特色的魔导文明,双方的文明发展可谓是背道而驰,相互无法理解并不是什么奇事,别看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事迹在后事看来如何匪夷所思,都不能忘了他们本身就是被主世界驱逐的弃民,在原世界自然也算不上太过顶尖的人物。   “这有什么,”瓦伦丁轻声笑道,“所有的线索都是为了被找到,所有的谜题都是为了被解开,从古至今无不如此,只要咬准了这一点,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说着,独自走进了露天礼堂。   “假如我有一个想要后人解开的秘密,有一个在生前费尽心机留下的后手,那么为了避免我的后人过于蠢笨,势必不能隐藏的过于隐秘,但也不能轻轻松松谁都能拿到……”   说着他走到了礼堂的中央,把手搭在了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一座方台上,这座石台最初的作用已经不可考证,只不过在第三任教皇宣布将水下遗迹改为审判所后,它就担任起了宣布审判结果的重任,碰巧的是,在场三人都目睹过它最近一次被启用。   “我猜初代冕下布置这里的时候一定在心里默念了我的继任者都是傻瓜,”瓦伦丁有些无奈的拍了拍方台,“讽刺的是,他们还真的都是傻瓜。” 第13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三十九步   放在最中央的台子就是关键,对于这个结论,辛西娅是服气的。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初代教皇对后人智商不寄希望的心灰意冷,然而这一切都在三人围着石台转悠了半天,却怎么也没研究透石台的秘密后化为了全然的尴尬,诚如瓦伦丁所言,更可悲的是──他的后人智商真的足以令人心灰意冷。   初代教皇果然有高瞻远瞩。   “……你确定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这是敢冒大不讳对瓦伦丁提出质疑的罗伯特,然而考虑到他一直以来在猜谜方面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天赋,这点嘟嚷最终也被其余二人光明正大的无视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跳出思维定势来看这件事,”辛西娅突发奇想,“既然初代教皇担心自己的后人找不到秘密所在,那必然不会设下需要用心思考的谜题,我们或许应该走走非常路──比如把这个石台拔起来?”   “有道理,”瓦伦丁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转脸对着状况外的罗伯特盼咐道,“那么就请我们强壮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费力一番了。”   “……哈?”罗伯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哈什么哈,难道你要尊贵的女王陛下亲自动手吗?”瓦伦丁一脸的理所当然。   “为什么不是你来啊?”男人忍不住吐了句槽。   “因为我只是一名娇弱的半精灵,”瓦伦丁瞥了他一眼,说着没有人信的胡话,“这种体力活难道还要指望我这个传教的神父吗?”   这大概就是不要脸的真谛吧。   辛西娅看着表哥振振有词的欺压憋屈的罗伯特骑士,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般无法形容的舒爽感。虽然从未对别人提起,但她一直对当初罗伯特的无理态度耿耿于怀,反正心胸开阔是男性君主的必备美德她这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女王早就预定好了小鸡肚肠的名额。   对辛西娅的报复心态一无所知的罗伯特自然不清楚自重逢以来自己就一直惨遭挤兑的真相,反正自打有了情书乌龙事件,瓦伦丁对他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别说不假辞色,生起气来刻薄的话更是有如连珠炮,再加上他继承了圣殿骑士一脉相传的死脑筋和神经大条,竟楞是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   但就算是粗神经的圣殿骑士,面对金发修士如此过火的睁眼说瞎话也是万万不能忍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能一只手举起黄铜大钟的普通传教神父。”   “我要去告诉巴勒特主教,就说你从来没有去听过他的宣讲会。”   巴勒特主教能一样吗?!你能让枢机主教首领干粗活吗?!哪怕他本人是个力大如牛的日精灵!   抱怨归抱怨,罗伯特一边跟瓦伦丁进行着幼稚的斗嘴,一边站到了石台前,将两只手放到了台子上。这其实也是一种缓解紧张的方式,任谁知道自己即将揭开初代教皇的秘密都会感到兴奋和紧张,这大概就跟一个农夫突然发现祖先在自家房子底下埋了一坛子金币一样,都是被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给砸晕了。   不同的是,农夫的祖先肯定不会在装满金子的坛子里掺一条毒蛇,而初代教皇则很难说是一盏省油的灯。   罗伯特双臂抱住石台,膝盖弯曲,小腿绷直,真的依言试图将石台从中央拔起来。   一个通体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台子会有多重?这个很难说,但无论如何都应该超出了普通人臂力的成熟限度,罗伯特本来想拔不动就装装样子,谁知,全力以赴之下竟然真的将台子颤颤悠悠的抬起了一条缝隙。   “抬、抬起来了!”辛西娅震惊的摀住嘴巴,向后小跳了一步。   她提出要拔台子的提议本来就是无计可施之下的举措,完全是信口胡说,没想到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给蒙对了!   瓦伦丁的反应只会比辛西娅更快,他几乎是在是在石台离地的一瞬间就伸出手去帮罗伯特的忙。有了他的加入,拔台子猛然就变成了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清,几乎是在一瞬间,笨重的大理石审判台就被连根拔起,然后放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石台拔出以后,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出其底部刻有一串文字,但具体的内容还需要经过擦拭才能看清。   “这思路可以说是非常鬼斧神工了。”   辛西娅颇为无语的扶了一下额头,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初代教皇的思路非常缜密,先是用水下遗迹的不同寻常引起他们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在他们心中埋下了谜题并不好解的印象,偏偏又在真出题时用了格外简单粗暴的方式,达到了思路混淆的效果。   这可正好符合了瓦伦丁此前模拟的初代教皇的心态:既不能让人轻易找到,题目又不能太难。   “……老实说,其实初代教皇根本是觉得我们都是智障吧?”辛西娅忍不住吐槽道,“这到底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瓦伦丁摇了摇头,“你觉得他的举动奇怪只是说明了他的布置并不是针对你,当然也不是针对我,他针对的是驻扎在这里的人。”   驻扎在这里的人,自然指的就是圣殿骑士团。于是,两个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缓口气的圣殿骑士团团长,   “罗伯特,”瓦伦丁唤他,“按照你们的惯例,在发现了水下遗迹奇怪的状态后,你们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罗伯特一楞后还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出于谨慎起见,会把整个遗迹都检查一遍吧?如果是非常严重的情况,很可能会进行强行拆除,毕竟这可是在圣城,容不得半点马虎。”   听到了罗伯特的回答,辛西娅彻底明白了过来,初代教皇一开始就是针对圣殿骑士布置的线索,因此当然不会考虑过于高难度的谜题,而阿克萨神殿本来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地盘,针对他们布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搞清楚了这一点,再去感叹初代教皇的高瞻远瞩也没有了实际意义,三人从地下湖取得了清水,洗干净了粘有泥土的石台底部,露出了刻在上面的魔纹。这些蕴含着魔法力量的纹路古怪又美丽,辛西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是主世界的魔法文字,”瓦伦丁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魔纹的来历,“粗略来看,似乎是月亮的意思。”   月亮?   辛西娅迷惑不解的歪了歪头,不过瓦伦丁一眼就认出魔纹的反应倒是解锁了她尘封的记忆,她猛然记起,在瓦伦丁位于卡斯蒂利亚圣罗兰大教堂的房间里,就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填满这种魔纹的魔法阵,现在他能够直接翻译也在情理之中。   “月亮?魔术?女性?”罗伯特若有所思的列举着自己所知的月亮合义,却觉得哪个都不对,“奇怪,难道在这地底还能看到月亮吗?”   “辛西娅。”瓦伦丁突然说道。   “哎?”少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是辛西娅,辛西娅这个名字在精灵语里就是月亮的意思,”瓦伦丁语速飞快的解释道,“我说过,这是初代教皇留给圣殿骑士团的口信,不要去想太过复杂的事情,单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好。”   “月亮,就是一个名字叫做月亮的人,往往都是女性,而会刻在石台的底部,就暗示着这个人应该站在石台摆放的位置。”   “换言之,就是让辛西娅站在这里才能开启初代教皇留下的后手。”   这段发言实在很有冲击力,直接把当事人给吓傻了。   “……你是说,在两千年前,初代教皇就预见了我会出现在这里?”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恐怕是这样。”被一个两千年前的人完全看透行踪的感觉实在太惊悚,瓦伦丁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眼下最冷静的反而成了罗伯特,他看了眼这个,又看了着那个,“要让卡斯蒂利亚的女王陛下站过来试一试吗?”   瓦伦丁闻言下意识的开口就要反驳,却在反应过来后及时遏制了潜意识,他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抬手示意辛西娅过去。   “我的观点是一旦决定了就不能退缩,”他郑重的对辛西娅说道,“或许陛下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子,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为了以防万一,请您牵住我的手。”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辛西娅明白瓦伦丁没有说出口的未尽之意,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便把手放到了青年的掌心,抬起马靴,走到了原本应该是石台的位置。   这实在是很奇怪,她还记得约翰主教带着水晶镜片在石台前研究案情的样子,现在却要站在石台的位置上试图触发圣光教两千年来都没能发现的秘密,怎么想都有点滑稽。   在之前的岁月里,有多少人像约翰主教一样跟这方审判台亲密接触过呢?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隐藏在其中的暗语,就像没有人发现水下遗迹的不妥。这其中的心态其实也很好猜想,对于教廷而言,这里是重要的古代遗迹,多么小心保护都不为过,又怎么会去破坏它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辛西娅在指定的位置站定,面上依旧是一派从容,唯有紧握着表哥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辛西娅。”瓦伦丁说道。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在呼唤她的名字,而是一个开启一切的口令,因为就在瓦伦丁呼唤出她的名字那一刻,原本平静无波的地下湖陡然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罗伯特如临大敌的重新握好了盾牌。   “我猜对了。”   瓦伦丁冷静的说道,又往辛西娅身边挪了挪,然而一道光束从少女的脚底升起,围绕着她的周围画了个圆,升腾的光芒迫使瓦伦丁当机立断的松开了二人相握的手,哪怕晚一秒,说不定二人的胳膊都会被切成两半。   “这是什么?”辛西娅瞪大了眼睛。   “是圣光,”瓦伦丁扭过头,看着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金色的地下湖,声音有些苦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光之海。” 第14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步   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展开是怎么回事?   站在露天礼堂的最中央,看着眼前化为金灿灿光影的地下湖,辛西娅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连一向胸有成竹的瓦伦丁似乎也因眼前超乎意料的发展楞了一下。   初代教皇大概是心中怀揣着新世界的那种人吧。   她如此自我安慰道,然后,木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奇景,不如说,自打进入了阿克萨神殿,就没有一样不出乎意料的,这么一路走下来,其实三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麻木了,说不定等到了晚年,还能凭借着今天的经历写一本《我与初代教皇二三事》或者《论初代教皇脑子有隐疾的可能性》再捞一笔养老金。   也不是她故意要黑这位传奇人物,只不过你看看他办的这些事,完美应证了“神经病人思路广”这句话,结合蛛后的脑回路也不正常这回事,估计这对兄妹的精神状态都令人堪忧。   “但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大概?”   随口胡说八道就切中了初代教皇后手的女王陛下突然对自己的精神健康产生了浓浓的担忧。   “匡!”   罗伯特一个冲锋靠近了站在礼堂最中央的两个人,一把将盾牌立在了地上,与被光柱保护起来的辛西娅不同,他和瓦伦丁可是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浓厚的圣光里,承受着大批湖水圣光化所带来的恐怖,饶是他身为最受圣光眷顾的凯姆特人,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往好处想,在这里施展神术会威力翻倍吧。”单膝跪地躲在盾牌背后,骑士苦中作乐的说道。   “然后?对着初代教皇和圣徒用圣光系神术吗?”瓦伦丁以同样的姿势排在他身后,把之前收起的双枪重新拔了出来,打开了保险,“给他们表演一下亮闪闪的灯泡造型取乐?”   罗伯特的额头迸出了一个十字:“你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安静又乖巧吗?”   瓦伦丁对此的回答是白了他一眼,“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要活在妄想里了。”   辛西娅没空去理会两个大男人幼稚的拌嘴,她的注意力全被沸腾的光湖所吸引了,瓦伦丁方才脱口而出称呼它为“圣光之海”,这个称呼其实并不正确,因为眼前的规模还远远达不到被称之为,“海”的范畴,但密集的光点汇聚成水流的形态,确实与传说中的圣光之海一般无二。   这可能是圣光之海的儿子──圣光之湖吧。   像是被这个冷笑话冻到了,辛西娅默默打了个冷颤。   地下湖的变化并未随着拌嘴和冷笑话而停止,实际上,一切才刚刚开始。整个水下遗迹此刻已经变得名不副实,露出了石桥底下干涸的河床,错综复杂的水下石廊第一次以一目了然的状态显露在世人眼前,孤零零的矗立在湖底。   瓦伦丁注视着眼前的异变,感觉颇为微妙,光化的湖水漂浮在半空中,涌动的光团充斥着宽阔的空间,形成水浪般的波纹,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圣光之湖正在不断的收缩,似乎想要将自己归纳成一个理想的形状。   单纯的力量聚合体会对自己的容貌形体有要求吗?   答案当然是否。   “这股圣光有自己的意识,”他将所思所想说出了口,“恐怕我们中大奖了。”   “什么意思?”罗伯特闻言征住了,“难道它还能开口说话?”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随口猜测,硕大的光团在剎那间里仪缩到了极点,又在下一秒铺展到了极致,只不过再次铺开的光团明显黯淡了不少,更像是被水浸泡后褪色的织布,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整个光湖的中央,他由纯粹的光影构成,五官模糊而耀眼。   然后,他就真的开口说话了。   “命运的长河里总是有着无法控制的巧合和惊奇,维系着奇妙的缘分和因果,”他的声音悠远而空灵,“这其中也包括此时此刻,在这里,与你们的相见。”   瓦伦丁记得这个声音,哪怕对方没有再用奥古斯都的长相,他也认出了眼前的光影就是在格里姆记忆里和自己说话的男人,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感受到睡液带来的丝丝刺痛。   “你是谁?”   “我?”光影轻声笑了,“我是圣光的囚徒,是命运的木偶,是袖手旁观的恶魔,是残酷的时光……”   然而,他并没有能说完自我介绍,并非是被旁人打断,而是他自己突然停了下来,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口气。   “你就不能把喜欢绕圈子说话的臭毛病改改吗?这些又臭又长的排比句令我感到恶心。”   如此暗含轻蔑的语气一出,顿时轮到辛西娅瞪大眼睛了,会用如此口气说话的人她刚刚接触过一个,那就是附在巴勒特主教身上的神秘人。   “你还是如此严苛啊,卢西亚,”光影的口气又换了回来,似乎还像活人一样叹了口气,“排比句就是诗歌的灵魂,也是吟游诗人歌唱中最美妙的部分,我们拚死拚活一辈子,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后世在提起自己时用一连串的排比赞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换了口气讥讽道:“那是你自己,可别带上我。”   辛西娅目瞪口呆的看着光影像是两个人对话般的自言自语,眼睛余光扫过身旁的瓦伦丁和罗伯特,自觉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跟圣殿骑士一样蠢。   “啊,都怪你,让我们的客人被冷落了。”   像是这时候才想起还有三个看热闹的在,光影的自言自语总算告一段落。   “真是抱歉,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寂寞,我们总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你是谁?”瓦伦丁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吗?这可真是太失礼了,”光影就像浑然忘掉了之前的插曲一样说道,“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次见面,漂亮的混血精灵,我的名字有很多,不过经常用的只有阿尔邦这一个。”   “哦对了,”阿尔邦随即又补充道,“另一个脾气差的叫做卢西亚,他实在太害羞了,就由我来介绍吧。”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卢西亚恶声恶气的呛道,“要不是我,你根本没机会在这里跟他们三个闲扯!”   阿尔邦、卢西亚。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名字,放在外面大喊一声估计能得到非常高的回头率,然而,当这两个名字跟圣光和初代教皇联系在一起,就会得出不得了的联想。   第一圣徒阿尔邦。   第十二圣徒卢西亚。   他们两个正好是十二圣徒的首与末。   结合约翰主教说这里是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埋骨之地,怎么想也不会有第二种解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伯特小声嘟嚷道。   瓦伦丁明白他的意思,各类典籍和雕像壁画都非常明确的记载了,初代教皇麾下的十二圣徒是真真切切的十二个独立的人,可眼前的阿尔邦和卢西亚也确确实实在共用一个身体,或者说,共用一个形象。   显然,这其中有他们所不了解的隐秘。   “不要拿分内的事情邀功,卢西亚,”阿尔邦的语调依然温和,“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放任塞米拉米斯在圣城里乱来?我可记得你相当讨厌她。”   “那是因为她蠢,少决卢西亚嗤笑一声,“亚伦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可她呢?嫁人之前赌咒发誓,嫁人之后就把兄长和目的忘得一乾二净了!”   “贪恋权势和爱慕虚荣是所有生灵的劣根性,塞米拉米斯如此,你和我也是如此,”阿尔邦实事求是的说,“要是有人愿意写三百首诗歌赞美我,我也一定会爱死他的。”   “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卢西亚冷酷的下了断言。   在听到“亚伦”这个名字时,瓦伦丁的眉毛挑了一下,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亚伦”这个不起眼的名字,正是初代教皇的本名。   “恕我打断一下,阿尔邦阁下,卢西亚阁下,”他顶着罗伯特和辛西娅诧异的目光开口问道,“初代教皇冕下也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当不是想问初代教皇埋没埋在这里这种废话,而是想要知道,初代教皇能否像眼前这两个人一样还拥有清醒的个人意识。   似乎没有想到瓦伦丁会直接提问,光影楞了一下,在经过一场激烈的推诿后,还是由阿尔邦出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在的,他当然在,不光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在,只不过现在清醒的只有我们两个。”   踌躇了一下,瓦伦丁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可以把他唤醒吗?”   “这正是我们将要做的,”这一次迎来的是卢西亚冷冰冰的声音,“感谢圣光,这一天终于来了,这种日子,我可真是过够了。” 第14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一步   嘴上说着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卢西亚却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去唤醒初代教皇,反而控制着光影幻化成的躯体靠近了被围在光柱里的辛西娅,他的速度很快,快的瓦伦丁和罗伯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第二次见面,可爱的小姐,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呢。”等到他开口,说话的人又变成了阿尔邦。   “你……认识我吗?”辛西娅眨了眨眼睛。   “在已经消失的未来,我们是见过一次的,”他说着只有自己和瓦伦丁能明白的话,“不过既然我们的会面改到了这里,那么以后也就不会再见了。”   “这不是好事吗,阿尔邦?”卢西亚讥讽道,“难道你还对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舍吗?”   没有理会同伴的出言不逊,第一圣徒仔细端详着站在光柱内的辛西娅,脸部的光影闪烁,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此刻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不要着急,作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走到这里的天命之子,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揭示在你面前。”   “天命之子”四个字一出,辛西娅陡然紧张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就好像自打蛛后现世后就没有人再记得那个为大陆带来血雨腥风的预言。如今被阿尔邦一语戳破秘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看罗伯特,后者是在场诸人中唯一一个在此之前对这个秘密一无所知的人。   果不其然,罗伯特的表情在瞬间就变了,他似乎吃了一惊,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又像是注意到了他人的视线,难看的面色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如果不是暗精灵视力超群,辛西娅都会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在预言里会统一大陆的帝王出现了,无论是谁,对实际拥有半位面霸权的圣光教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同样注意到罗伯特这一次短暂变脸的人还有瓦伦丁,他嘴角微弯,与同样将目光投注过来的辛西娅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女王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光影身上,“那个所谓的预言是你们搞出来的吗?”   “预言?不不不,”光影摇了摇头,“那则预言确确实实来自于一位伟大的先知,只不过他预言的大陆统一和我们一直等待的,归根结底,都是一件事。”   “啰啰嗦嗦,啰啰嗦嗦,就是说不到重点,”阿尔邦口气一变,又换成了卢西亚,“我都说过了别兜圈子了吧?!你闭嘴!我来说!”   “好了,小鬼,时间紧迫,我只说一遍,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他硬邦邦的对辛西娅说道。   见到是卢西亚给自己解释,辛西娅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不管经过多少培训,都不适应贵族之间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更别说阿尔邦这种充满了诗人浪漫风情的隐喻了,再者卢西亚曾经附在巴勒特主教身上与她接触过,无论如何,一个对自己没有敌意的人总比一个捉摸不透的陌生人来的好。   “我想现在的历史书上都有教,”卢西亚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除了凯姆特人,半位面上所有的种族都是主世界种族大清洗时被迫流亡的移民,当然也包括我们。”   辛西娅点了点头,这节课还是伊恩给她上的呢。   “在刚刚流落到半位面的时候,我们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毕竟次元穿梭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可在劫后余生的狂喜过后,我们逐渐发现了不对。”   “我们出生的主世界,是一个多神信仰、力量体系极高的强力世界,或许出生在半位面的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恐怖的场景──足以毁城灭国的禁咒、一人抵一支军队的战士、与神魔签订契约的召唤师、强横无匹的各类神术……他们当中随便抽出一个,都足以毁灭我们脚下这片脆弱的土地,跟主世界相比,半位面简直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脆弱的不堪一击。”   提起出生的家乡,卢西亚的语气里透出了几分怀念。   “这个脆弱的世界拥有着自己的法则,任何超出限度的力量都会被极度压制,在半位面呆的时间越久,曾经拥有的力量就流失的越多,直到我们当中的魔法师连最基本的火球术都施展困难时,恐慌终于笼罩在了所有移民的头上。   “……还说我绕圈子,你自己还不是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阿尔邦不满的插嘴道。   “闭嘴!这是前情提要, 你这个蹩脚诗人懂什么!”卢西亚冷哼一声,又把第一圣徒压了下去,“为了挽留引以为傲的力量,第一代移民们费劲了心思和努力,可都收效不大,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亚伦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既然我们留不住主世界的力量,那就去侵占本世界的力量吧,”穿着战神殿特有服饰的青年笑着说,“反正这里有那么多邪神,一个个试过去总能找到能用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支强心剂一样给予了颓唐的人们新的活力,无论在哪里,弱肉强食都是永恒的主题。   亚伦本来就是一名祭司,侍奉着代表战争与胜利的战神,可在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神战之后,几大主神相继陨落,主世界被幸存的次等神把控,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次等神最终发起了名为清理血统,实则铲除主神残余信徒的肃清活动。   作为神战的幸存者,亚伦就登上了肃清的黑名单。   比起其他可以称之为乌合之众的移民,曾经侍奉过真神的亚伦无疑对力量的本质有着更深的理解,为了能够更好的掩盖自己的目的,他召集了还残留着大部分力量的移民共十二名,一同创立了之后统治了半位面足足二千多年的圣光教。   “在一开始,圣光教只不过是个幌子,虽然我们十三个人的力量都不相同,但战神本来就是中立的神祇,并不像黑暗和光明那样壁垒分明,亚伦可以给所有人施加神术,竟然就这么一路糊弄过来了。”   卢西亚的声音有着对过往的唏嘘。   “随着我们征讨的邪神越来越多,圣光教的名头也愈来愈响亮,可我们发现,虽然这些邪神的力量表现各不相同,归根结底,却是同一种力量。”   同一种力量?   辛西娅听的懵懵懂懂,瓦伦丁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卢西亚的话语仍在继续,他面不改色的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整个半位面都由这种力量所组成,无论是巫蛊术、魔导力量还有神术,都不过是殊途同归。对于这个发现,所有人欣喜若狂,然而现实却给我们迎头浇了一盘冷水。”   “这股力量,无论它的真身是什么,唯有半位面的原住民才能得到它的垂青,而我们这些外来者,无论如何都无法触摸到这位高岭之花的衣角。”   这听起来就像是……   “……圣光?”辛西娅脱口而出。   唯有原住民才能支配的力量,充斤着世界的各个角落,可不就是圣光吗?   “哈!”卢西亚闻言嗤笑一声,“这只不过是我们这些窃取者为它强行戴上的面具,不然怎么有底气去称霸大陆?”   “卢西亚!”阿尔邦不赞同的低声叫道。   “丑事都做了,干嘛还怕说?”十二圣徒的态度非常冷静,“既然都决定了要拜托别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阿尔邦闻言不再说话,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   向前走了一步,卢西亚贴近了围绕着辛西娅的光柱。   “听好了,圣光并不是神圣的力量,它不分善恶,只是纯粹的力量,是构建半位面的本源。这里的一草一木、流淌的河流、呼吸的空气……全部都是它的作品。”   辛西娅楞了楞,纤细的身体随后因他吐露出的字句而微微颤抖,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没有错过女孩的反应,卢西亚勉强用光影的外形扯出了一个包含残酷意味的笑容,“看样子你已经明白过来了。”   克制不住的倒退一步稳住身形,辛西娅几乎以手足无措的状态向表哥望去,在看到熟悉的人冰蓝色眼眸的时候才觉得稍微镇定了些。   而被辛西娅当作镇定剂的瓦伦丁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卢西亚与辛西娅的交谈并没有避讳他和罗伯特,这也就是意味着他比辛西娅更早意识到了圣徒的潜台词。   在什么情况下,世界才会完全由同一种力量构成?   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时候。   “……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过了好半天,辛西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纺锤,”卢西亚痛快的给出了答案,“主世界曾经爆发过一场神战,导致了无数神祇的陨落,其中也包括命运女神,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她用来编织命运的纺锤会遗落在次元裂缝里,残留的神力还繁衍出了这么一个虚构的世界。”   “半位面,就是主世界的一个仿制品。”   辛西娅的脑海里顿时响起一阵轰呜声。   半位面为什么没有真正的神明?半位面为什么元素合量低微?“圣光”为什么在半位面所向无敌?   答案很简单。   半位面本来就是“圣光”构造的镜花水月。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意识到这个真相后,我们立马就着手试图取得纺锤的控制权,”没有理会少女的异状,卢西亚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但纺锤怎么说也是神器,就算是主世界最顶尖的强者都不一定能驾驭,更何况是我们?”   “但不掌握的后果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力量不断流失,最终变为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普通人,到了那种境地的话,我们这些移民还会有生存的机会吗?”   “不会有的,没有人会关注弱者的痛苦挣扎。”卢西亚的声音果决而沉痛。   “没有就去抢,去掠夺,这是我们唯一的生存方式。”   “命运女神是一位优雅高贵的女性, 宛如咏叹调的叹息中带着一丝苦涩,她心爱的神器也只会承认女性,”阿尔邦的声音代替卢西亚响起“而在我们之中,最符合条件的唯有亚伦的妹妹塞米拉米斯。”   “亚伦从本土邪神的传承方式中得到了灵感,帮助塞米拉米斯窃取了巴比伦女神的地位和力量,试图一举拿下纺锤的控制权。”   说到这里,阿尔邦顿了顿,“这在当时是最好的方法,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异议,除了卢西亚,考虑到他和塞米拉米斯关系一向恶劣,这也没什么稀奇。”   “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塞米拉米斯无论身心都无法承受纺锤的力量,最后的一刻,不光功败垂成,纺锤的控制权也一分为二,一半落在了被力量冲击的性格大变的她手上,另一半则被亚伦拚死夺了过来。”   “夺过来又有什么用?我们终究不符合最基本的性别限定,可那时候的塞米拉米斯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婆娘,不毁灭半位面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指望?”卢西亚不屑的说道,“可如果不维持纺锤的稳定,这个世界就会崩溃消失。”   “所以……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纺锤?”辛西娅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没错。”   阿尔邦和卢西亚的声音重迭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新的声音。   “所谓的圣光之海就是我们的精神集合体,集中十三个的力量才勉强维持住了纺锤的平衡,可就算这种可悲的状态,也即将走到尽头。”   光影的模样越发清晰,最后变成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初次见面,纺锤选定的继任者,”他微微一笑,“我叫做亚伦,是一名战神祭司。” 第142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二步   经过了阿尔邦和卢西亚的铺垫,辛西娅自然清楚“亚伦”这个名字的合义,那代表着一手创建了圣光教这个庞然大物的传奇人物──初代教皇。   圣典里记载初代教皇回归圣光之海的时候已经是暮年,此刻他现身却用的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考虑到圣光之海都是这货折腾出来的幌子,返老还童也就不算什么了。   “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最后走到我面前的会是一名暗精灵,要知道贝德玛当年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相当不赞同,固执的拒绝被这个世界同化,甚至不惜带领族人迁移到大陆的边角,”初代教皇感叹道“应该说真不愧是命运女神的神器吗?哪怕没有主导意识操作,也能编织出如此黑色幽默的命运。”   “暗精灵是极度排外的种族,”辛西娅轻声说道,“请不要用外力来干扰我们的生存方式。”   亚伦闻言不以为杵的笑了,“贝德玛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明明能爽快的承认自己排外,却又满足于封闭的现状,这大概就是你们繁衍生息的诀窍。”   听着来自初代教皇的调侃,辛西娅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最不愿被半位面同化的种族最后却要肩负起这片大陆的未来,命运就是这么滑稽的东西。”   他围着光柱转了一圈,步履分外轻盈。圣典里习惯性的将初代教皇塑造为一个伟大而慈爱的长者,拥有着旁人拍马不及的沉稳,可真正接触起来,不难发现他本人比记载中要活泼的多。   “既然我的苏醒打断了阿尔邦和卢西亚的介绍,那我自然也要肩负起这个责任。他们说到哪里了?哦,说到我的妹妹了……”   亚伦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像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让塞米拉米斯取代巴比伦女神是我一生中最为错误的决定,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可以凭借着纺锤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旁观命运的无常,却无法回到事情的最初,改变我妹妹可悲的宿命。”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辛西娅皱起了眉头。   “在四处打听到巴比伦王的爱好后,我将妹妹带到了他面前,开启了我们的替代计划。”   亚伦开启了自己的回忆。   “在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塞米拉米斯成功的获得了巴比伦王的宠爱,并凭此开始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古代女神的神话传说,可时间久了,我却发现,她正在潜移默化的被神话所改变。”   “塞米拉米斯是由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再也没有人会比我更加了解她,可就算这样,在几年后见到已经成为巴比伦王妃的她时,我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说着,比划了妹妹的身高,似乎在回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   “她一直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周围人对混血儿的态度,也从来不会给我添麻烦……”   “然而再见面的时候,她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心情喜怒不定,享受着男人们为她争斗,甚至还开始怂恿巴比伦王为她铺张浪费,”说到这里,亚伦的语调和神情都很平淡,宛若燃烧之后的灰烬,“等到我发现她开始用酷刑惩罚下人来取乐时,我终于停住了自欺欺人。”   “我的妹妹塞米拉米斯,已经变成了古巴比伦神话里那个放荡而残忍的女神,她想要窃取神话,却最终被神话同化。”   “而我,就是谋杀她的刽子手。”   他闭了闭眼睛。   辛西娅不知道初代教皇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表现太过平静,仿佛所有的痛苦和懊悔都被留在了两千年前的噩梦里。   “然而,到了那一步,已经容不得有半点退缩,让塞米拉米斯掌握了纺锤的话,半位面才是真的完了,为了预防这一天的到来,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准备。”   “在纺锤的控制权一分为二后,我们十三个人夺走了其中一半,将其衍化为圣光之海,迫使因力量冲击而陷入混乱的塞米拉米斯陷入沉睡,而代价就是我们的生命和永远无法再离开圣光之海一步。”   辛西娅抬手摀住了嘴巴,“……所以说,圣城其实是……”   “没错,”亚伦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并不是奇迹之城,只不过是我为自己修葺的坟墓罢了。真正的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在争夺纺锤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只不过是十三个不甘心的冤魂汇聚成的精神体而已。”   大概是一天之中收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辛西娅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理智的思考。   “那么天命之子呢?总不可能是真的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世界大战吧?”   “是选拔,”亚伦干脆的给出了答案,“两千年是我们支撑的极限,一旦圣光之海彻底湮灭,半位面就会因本源力量的失衡彻底崩溃,为了杜绝这个情况,我们开启了纺锤的主人选拔。”   “开启?”   “命运女神的纺锤与其他武器都不一样,能够自行编写命运,并不是只要能力强就可以驾驭,虽然经过我们十三人的献祭而勉强可以接受男性,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拉来凑数,想要找到一个合格的继承者,还是必须经过纺锤的认可才行,不然看塞米拉米斯和我就知道下场如何了。”   这么说着,亚伦将手贴在了包围辛西娅的光柱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你也明白了吧?选拔的时间就在两千年后,所谓的天命之子就是随机选中的参赛者,而纺锤所出的题目就是‘统一半位面’了,但其实也并非达成这个目的不可。”   “纺锤实在是个挑剔的客人,我已经记不清选拔重启了多少次,征服了世界的候选人未必合它心一事无成的也未必没有机会重来,命运女神的宝贝受不得半分委屈,有时候实在是任性的令人头疼。”   “好在,经过了这么多次重来以后,它终于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被人宣告你才是被选中的继承者本来应该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辛西娅却实在无法感到受宠若惊,只听她以一种自己都惊讶的冷静口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是命运的指引?或许只是机缘巧合呢?”   是的,辛西娅自认并没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地方,能够一路寻觅到这里,撞破圣光教最大的秘密,也全部都是靠瓦伦丁出类拔萃的脑子,她自己可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面对她的质疑,亚伦只是微微一笑,“命运是比你能想象的更玄妙的东西,小辛西娅,就像是纺锤借助先知之口开启两千年后的选拔,它永远是不着痕迹,却又合情合理。”   说完之后,他话锋又一转,“况且塞米拉米斯已经苏醒,我们已经无法单方面的回溯命运长河,选拔势必无法重启,换言之,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蛛后为什么会挣破封印苏醒过来,他与阿尔邦也讨论过无数次,从之前布置在各地的封印失灵到多次回溯命运引起的蝴蝶效应,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最后还是卢西亚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不定就是纺锤觉得决战的时机到了呢。”第十二圣徒懒洋洋的说。   深觉有理的初代教皇点了点头,然后在圣城遇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后者踢出去对抗蛛后。   塞米拉米斯在嫁给巴比伦王之前一直在暗恋卢西亚,哪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在面对卢西亚的时候还会因为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的癫狂而瑟缩,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也是亚伦唯一能够确认妹妹还存在的痕迹了。   “我真的很抱歉,”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出,他向辛西娅伸出了手,手臂轻松的穿过了光柱碰触到了少女的身体,“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塞米拉米斯。”   “如果可以的话,请恨我吧。”   话音未落,猛然高涨的圣光就吞没了辛西娅的视线,奇怪的是,在金色包围的四周里,她反而看到了一名正拿看纺锤编织的女性,彩色的丝线经过她的巧手,变成了炫目的织布垂落在地。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辛西娅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编织的女人似乎察觉了她的存在,缓缓抬起了头。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而在现实中,瓦伦丁二人所看到的却是辛西娅被突然化为一团烟雾的初代教皇整个吞没,地下遗迹都被前者溢出的力量照耀成了金色。   “……这难道就是传承?”罗伯特不太确定的说道。   “谁知道呢?”瓦伦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和香烟,动作熟练的点上了一根。   他的举动招来了圣殿骑士诧异的一眼,“我以为你已经戒了。”   “戒掉谈何容易?”瓦伦丁把香烟叼在嘴里,“我只是学会了不在不应该看见的人面前抽。”   罗伯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不应该看见的人”指的是辛西娅,随即皱起了眉头,“……你也太在乎这个表妹了吧,瓦伦丁?”   “怎么?你嫉妒?”瓦伦丁慢悠悠的吐出了一个烟圈。   这句话可把罗伯特给恶心坏了,他的脸甚至在一瞬间不受控制的皱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才舒展开。   “我只是怀疑你今后是否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   说白了,罗伯特和瓦伦丁的关系就是合作医疗的盟友,他有如此担心也很正常,美貌青年对此的回应也仅是简单的耸肩。   他们两个都没有提起有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仿佛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大爆料根本不存在。   “我说,傻大个,咱们认识多久了?”瓦伦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   罗伯特闻言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十八年?十九年?我记不太清了。”   虽说出身于同一个孤儿院,二人之间却并没有多少交集,仅仅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人的程度,不然罗伯特也不会搞错瓦伦丁的性别,来了一出情书乌龙。   “啧,竟然这么久了啊。”瓦伦丁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不爽。   “喂喂喂,这有什么可不满的啊。”罗伯特一脸无语。   “我只是对咱们两个的忍耐力感到惊讶罢了,”瓦伦丁把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踩灭,“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讨厌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好巧,其实我也是。”   罗伯特陷入了沉默。   他和瓦伦丁成长的经历实在太相似了,都是出身高贵却沦落孤儿院,为了不变成贵族床上的玩具而努力,却偏偏,形成了截然相反的人生。   一个加入了圣殿骑士团,前程似锦,光芒万丈,一个成为了最普通的神甫,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每次见到对方都像是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自己,不顺眼的感觉也与日俱增。   只不过,格里高利六世是个相当多疑的上司,他热衷于权衡和试探自己的部下,有了这么一位大爷,异端审判局和圣殿骑士团也只能明面上斗的你死我活,私底下抱团取暖。   可无论合作的多么顺利愉快,也无法改变两个带头人不对付的事实。   “说实话,我只要看到你这幅假惺惺的耿直面具,就恶心的想吐。”瓦伦丁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个加入圣殿骑士团就一飞冲天的人能正直到哪里去?真正正直的人只会像考斯特那样,苦苦熬着资历,被一次又一次的压制,却在终于得偿所愿后愿意为了心中的道义放弃睡手可得的地位。   “……彼此彼此,我也是这么想的。”罗伯特闭了闭眼,提起了自己的盾牌。   这一趟水下遗迹之行牵扯出了太多秘密,他很清楚,双方之间根本不存在最基本的信任,等到辛西娅出来,就是他的死期。   先下手杀了瓦伦丁冲出去,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果让我像你一样出卖尊严的话,我宁肯去死。”   如此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一出,瓦伦丁反而笑了起来。   “那就来呀,看看你和我,今晚谁能走出阿克萨。” 第143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三步   “看见未来的感觉怎么样?”亚伦的声音从辛西娅身后响起。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会当纺织女工?!”少女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卡斯蒂利亚破产了吗?!”   “纺织女工有什么不好?”亚伦一脸正经跟着她胡说八道,“在两千年前我就在圣典里写了对于从业者要一视同仁,可以说是最早的博爱主义了吧?”   他说的好有道理,辛西娅无言以对。只是根植在骨子里的警惕心让她实在不能欢欢喜喜的去接受即将到来的事情。   “别担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亚伦出言安抚道,“你只是要接替我们的位置,并不会像塞米拉米斯那样失去自我。”   “……成为纺锤的主人后,我也能编织他人的命运吗?”辛西娅小声问道。   “不能,”亚伦摇了摇头,“你出生在半位面,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神明,自然也无从知道神器是多么的高不可攀。”   “如果不是半位面的特殊情况,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摸到神器的边角,更何况是拥有一个的名义上的头衔。”   “唯有经神明使用方能称得上是神器,而半位面只是由神器衍生的虚假世界,根本无法承载神明的力量。”   “也就是说,不管是我,还是蛛后,都无法驱使命运的纺锤,对吗?”辛西娅轻咬下嘴唇。   初代教皇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瓜。   “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呢?”她抬头看看他,满眼迷惘。   “为了活下去,小辛西娅,”亚伦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为了让我们这些来自主世界的弃民能昂头挺胸的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   除了凯瑟琳夫人,初代教皇亚伦是第二个对辛西娅说这句话的人。这句话说起来是那么的轻巧,做起来却又是那么的难。   瓦伦丁出卖尊严是为了活下去,辛西娅杀死异母弟弟是为了活下去,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把半位面搅得天翻地覆也是为了活下去。   不知怎么的,盘旋在辛西娅心头的顾虑陡然间烟消云散了。   是啊,半位面上的每个人都在为活下去而痛苦挣扎,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   没有了本源之力的加持,来自主世界的移民就会任人欺凌,没有了人去平衡蛛后,整个半位面都会不复存在。   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辛西娅将散发别到耳后,不可思议的是,拿着纺锤的女人也对她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应该怎么做呢?”她听见自己轻快的声音。   “很简单,走过去,拿起纺锤就可以了,”亚伦也笑了,“但是有一点要注意,有人胜出就意味着选拔赛结束,命运赋予你的不死之身也将消失,你将完完全全变回普通的女孩子,再也不能仗着技能乱来啦。”   虽然有着年轻的外表,但初代教皇毕竟是个长辈,此刻语调轻柔,更像是在教导不听话的孩子。想起以前仗着死不了做的那些事,饶是有充足的理由,辛西娅也克制不住的涨红了脸。   “这是好事,”她喃喃地说,“我可不想变成奥古斯都那个样子。”   “你能这么看得开可真是帮了大忙,”亚伦爽朗的说道,“万一继任者大喊大哭,我们可是会很头疼的。”   “顺利继承你们就不头疼了吗?”辛西娅认真的问道,“摆脱了圣光之海的桎梏,你们要去哪里呢?”   “去哪里了?”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亚伦的眼睛弯了弯,“十三个两千多岁的老头子能去哪里?大概是当继续呆在湖里度过最后的生涯吧。”   “经过了这么多次命运回溯,圣光之海早就撑到了极限,就算顺利的找到了继任者,我们也没有几天可以苟延残喘了,”亚伦的语调温柔又平静,“我们是主世界的人,就算死在他乡也要回归死神的怀抱,我们终于,要回到故乡了啊。”   先是经历了残酷的诸神之战,失去了全身心信仰的神明,被敌人强行驱赶出了主世界,再为了生存而创立圣光教颠覆世界,化为了圣光之海沉睡两千多年,到了即将卸下重担的现在,这位初代教皇身上浮现的并不是尘埃落定后的疲惫,而是落叶即将归根的欣喜,就像他总是固执的自我介绍为“战神祭司”。   “主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辛西娅好奇的问。   “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亚伦的笑容里充满了坏念,“总是打来打去,没有一刻能够像半位面一样享受和平,先是光明和黑暗两个阵营对立,后来又变成创世神与主神对立,但要是从信仰之心来看,又没有比那里更棒的世界了。为了信念而战,本就虽死犹荣。”   “想要活下去算信念吗?”   辛西娅歪了歪头,换来了亚伦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算!怎么不算!记住你体内流淌的血液来自于何方!记住你现在的信念!只要拚命去做过了,怎么样都不算输!”   辛西娅最终还是上前接过了幻影手里的纺锤,抓住纺锤的那一刻非常奇妙,她似乎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又走了一遍人生,只不过这一次的人生里充满了悲哀,光是旁观就忍不住掉泪,偏偏在结束后又想不起任何一个片段。   她感觉到体内被抽走了什么,又被注入了什么,最后只剩下似懂非懂的感触。   失去了神器支撑的亚伦再也无法维持清晰的身姿,变甚至连人形都无法保持,直接缩成了一团跳跃的光点。   辛西娅捧着萎靡不振的光团,郑重的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主世界看看。”   这当然是奢望,接过了命运纺锤的她终其一生无法离开半位面,这句承诺也只能沦为善意的谎言。   光团在她手心跳了跳,似是回应,最终却消散在了淡淡的金色光芒之中。   随着光团的消失,包裹着辛西娅的圣光之海也逐渐恢复了湖水的外形,有序的倾斜进了空荡荡的河床,恢复了最早之前的模样。   辛西娅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露天礼堂的最中间,除了被推倒在一旁的石台,唯有瓦伦丁依然站在原地等着自己。   “表哥?”辛西娅迟疑的叫道。   瓦伦丁闻言一颔首,一脚踢开身旁依稀能看出原形是盾牌的废铁,两三步走到了辛西娅面前,然后抬起少女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   “嗯,幸好没毁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其他地方的安全吗?”什么感动和温情都在这一句下烟消云散了,辛西娅把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啧,你全身上下唯一可以夸赞的只有这张脸了,不关心它还要关心哪里?”瓦伦丁振振有词,目光扫过少女的胸前的波涛汹涌时顿了顿,“哦,勉强把胸部也算上吧。”   辛西娅恨的想抬手打死他,可右手刚刚接触到表哥的身体,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只见她的视野里陡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上面详细的记录了瓦伦丁迄今为止的平生经历,不光如此,全部展示完以后,还贱贱的打上了一个未完待续的标志。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黑字,辛西娅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命运女神的纺锤好像就寄宿在她的右手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明给你关了门,就会再给你留一扇窗吗?   颇为不安的抬起头,辛西娅刚想跟瓦伦丁分享自己的大发现,就又僵住了。   她从很早就知道自家表哥长得非常好看,可她从来没想到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颜值暴击。   瓦伦丁的额发全部被汗水打湿了,身上还有着一股萦绕不去的硝烟昧,可辛西娅就是觉得,汗珠顺着他完美的脸颊曲线滚落进锁骨时,性感的一塌糊涂。   然后她就看到那片黑字突然被打散,墨汁汇聚成了新的一行大字出现在了瓦伦丁的身后。   这行字很简单,只有短短四个单词:   “好帅,想睡。”   辛西娅的脸突然爆红,恨不得把脸埋进手心再也不出来。   “你怎么了?” 如此明显的反应当然逃不过瓦伦丁的眼睛,他抬手放到表妹的额头试了试温,发现她的视线始终聚焦在他身后某处后猛的意识到了什么,“……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辛西娅硬生生的把这句真心话给憋了回去。她移开视线,试图将注意力从羞耻的自白上移开,然后,她就看到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废弃盾牌。   平心而论,以它现在扭曲的姿态,实在很难将它与之前那张做工考究的骑士盾牌联系起来,然而上面正写着“罗伯特的盾牌”六个大字,容不得她认不出来。   再将视线旁移,盾牌不远处是一滩粘在地上的黑色灰烬,辛西娅集中精力,果不其然的在上面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罗伯特·斯特兰奇”的字样,只不过它很快就变成了新的解释──“潜在危险(已排除)”。   很显然,在她与初代教皇共处的这段时间里,倒霉的罗伯特骑士已经回归了圣光之海,并且被人毁尸灭迹,而凶手不言而喻。   辛西娅对瓦伦丁杀罗伯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奇,她早就察觉到了表哥内心对圣殿骑士团团长汹涌的恶意,如今被对方知道了与她性命攸关的秘密,万万没有手下留情的理由。她奇怪的是,为什么碰触表哥还会看到罗伯特的信息,难道说,是因为他是表哥杀的?   这时候,瓦伦丁的声音阴测侧的在她头顶响起,“我再问一遍,辛西娅,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命运的终极。   辛西娅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有些词穷,要怎么解释自己眼睛里看到的奇怪现象?或者要怎么确定从中发现的联系?她突然有些后悔在文学课上不够用功了。   然而瓦伦丁的淫威太重,哪怕自己还没有理清,她依然硬着头皮开了口,反正把文学课从课表上划掉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我……我大概,”她吞了吞口水,果断换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如果我没猜错,命运的纺锤送了我一分大礼……”   一份能在失去不死之身后极大的提高生存率的大礼。 第14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四步   辛西娅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不能继续作死的纺织女工。   虽然自己的时间回溯技能才激活了一年,但她已经非常习惯于去依赖这项能力了,也凭此多次从必死无疑的境况下逃生,而如今,她又变回了身娇体弱的模样,摔一跤都要担心会不会去掉半条命。   “唉。”   少女对着面前的餐盘叹了口气,把旁边给她布菜的小内侍吓了一跳,生怕这位女王陛下对今天的菜色有什么不满。   只不过,要说对菜色不满,也确实有的。   辛西娅拿刀叉切下了一小块仅仅撒了椒盐的水煮蔬菜,一脸痛苦的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进去。   拜托,她又不是野猪人,天天吃的这么清淡是要逼她袭击活人吗?   抱怨归抱怨,辛西娅心里也清楚,如今的圣光教遭受重创,实力大不如前,光是修整街道就牵扯了太多精力,这时候谁也不会花心思在吃喝玩乐上,想跟以前一样吃上新鲜的肉食也只能在梦里了。   瞥了一眼巴勒特专门拨给她的小内侍,后者也仅仅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鲜嫩的堪比火候刚好的小羊排,辛西娅永远不会忘了第一次与他接触时的情形,仅仅是接茶杯时的手指相碰,就成功的在他背后召唤出了密密麻麻的字幕,不光如此,纺锤还饶有兴致的给这名战战兢兢的小男孩下了一个评语──胆小如鼠,包藏祸心。   很好,这就是在警告自己离这只小羊羔远点了。   辛西娅苦逼的想到,自打她有了这个能力后,就充分的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恶意,感觉自己每天都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包围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这种事情她早就很有自觉,但这么直白的显示出来还是让人无比心塞。   当然了,若是仅仅这样她还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的抱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项能力实在是太坑了!   每个人看到生平的机会只有最初接触的那一次,必须身体实打实的碰触才能触发,错过了第一次,之后就算你对他上下其手也除了一巴掌以外什么也得不到,简直就是考验记忆力和反应速度,对学渣有着溢出纸面的不友好。   况且,就算是第一次,她也看不见未来。   假如纺锤能够拟人化的时候,辛西娅觉得她一定在赋予自己能力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纠结,无论是之前的时间回溯还是现在的窥见过去,都是打眼看过去觉得非常牛逼,实际用起来有苦说不出的类型,她都能想象到对方在设计能力时的纠结:   “这个……太强了还打个大头鬼哦。”   “这也太弱鸡了吧,总感觉我不是亲妈。”   “……这么一综合,啊,完美,我真是天才。”   无论有多少抱怨,辛西娅在这些天的磨合之中也对纺锤的特点有了些了解,特别是在每个人都会有的评语方面。   就拿眼前这个小内侍来举例,“胆小如鼠,包藏祸心”这八个字,前四个总结的是他的过去,后四个字暗示的却是未来,完全可以看作是纺锤良心发现后给出的友情提示,估计也是不想让自己新鲜上任的主人没过多久就投入死神的怀抱。   想到这里,辛西娅忍不住回忆起纺锤对爱德华的评价,恨恨的咬了一大口红薯   “为国尽忠”她是没什么异议,但前面那个“昨日旧爱”什么鬼啊!这个纺锤果然是坏掉了吧!   当然,以上所有的分析都不适用于瓦伦丁,后者毕竟是让纺锤给出“好帅,想睡”这等神级评价的男人,怎么能跟前面那些几夫俗子为伍!   连腿都没有还想睡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纺锤,辛西娅咬牙切齿的想到。   匆匆吃了几口,她把餐盘一推,一边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一边示意内侍撤掉菜肴,做出了一幅忧国忧民无心吃饭的矫情样子。   实际上呢,她在等加餐。   果不其然,内侍端着盘子走出去后不久,房间的窗户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队暗精灵有序的翻了进来,哪怕手中托举着东西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打头阵的是爱德华,只见他手脚麻利的走到门口,将一个镶嵌着魔晶的装置放到了门板旁边,轻轻按了一下,就见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将里面和外面隔绝开来。   “隐私保护器,侏儒的最新发明,他对好奇的盯着看的辛西娅解释道,“专门向贵族兜售,推广词是‘让密谋和偷情更加轻松惬意’。 ”   这个推广词真够直白的。   辛西娅嘴角抽了一抽,却莫名觉得这玩意儿一定不会愁销量。   “吉贝姆王国已经完全变成了卡斯蒂利亚的领土,年底的时候您就可以看见他们的税收了。”爱德华紧接着补充道。   辛西娅的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那我的伙食经费要翻倍!”   在看到对面爱德华哭笑不得的表情后,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是纺锤御封的“昨日旧爱”而不是她家亲亲表哥。   “昨日旧爱”个大头鬼啦!根本没爱过好吗!   “咳咳,”清了清嗓子,她回复了端庄的女王形象,“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似笑非笑的瞥了装模作样的辛西娅一眼,爱德华拍手示意一个个装背景板的属下行动起来,于是刚空出来不久的餐桌上又摆上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甚至在暗精灵揭开顶罩的时候,这些菜品还冒着热气。   “在狩猎方面,暗精灵是最棒的。”爱德华站在一系列的肉菜面前对她笑的光芒万丈。   这就是他和莫洛文侯爵那个老古板最大的不同。爱德华虽然对辛西娅也十分严厉,但在不伤大雅的小要求方面却非常大方,甚至会主动满足她一些可以归类为“任性”的要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他的可怕之处。   只要判断了某种举措对卡斯蒂利亚有益,这个男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例如,他正在汇报的这件事:   “弗里恩伯爵让我转告您,托侏儒都是纳税守法好公民的福,本年度的财政收入将极为可观,除了惯例的军费、基础建设费用和陛下的日常开销,他将新列一个支出大项,用来赞助落魄的艺术家。”   “落魄的艺术家?”一听歌剧就犯困,一听诗歌就起鸡皮疙瘩的辛西娅往嘴里塞了一块烤乳猪。   “是的,无论是诗人、音乐家、演员、雕刻家还是歌唱家,不限种族和国籍,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从财政部门领到一笔颇为可观的赞助金,用来帮助他们在艺术创作方面走的更远。”   大概是福至心灵,原本听的懵懵懂懂的辛西娅在爱德华把重点放到“帮助”和“更远”上时,猛然顿语了弗里恩伯爵大笔撒钱的用意。   如今凛冬将至,整个半位面的中部和北部会被寒风和大雪所占领,实在不是一个发动战争的好机会,想必蛛后突袭圣城也是想在最好战机消失之前搏一把,要是能在半位面被冰封之前拿下圣城,她自然就不战而胜。   冬季的来临对蓄势待发的蛛后阵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噩耗,他们本该乘胜追击,却不得不忍耐一个冬天,积累的士气也会逐渐消磨,所谓的夜长梦多就是如此了,辛西娅很怀疑明年开春他们是否会被憋了一个冬季的蛛后统统变成大蜘蛛。   蛛后的噩耗就是圣光阵营的喜讯,一个冬季的喘息时间对于他们至关重要,对于辛西娅和卡斯蒂利亚而言,也尤其如此。   辛西娅现在缺什么?   实力?人脉?军队?金钱?   都不缺,她缺的是名声。   弗里恩伯爵提出的解决方案非常简单粗暴──那就花钱买吧。   拿了赞助金的贫穷艺术家哪怕只有一半会心怀感激,只有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会名传大陆,对他们慷慨解囊的辛西娅都会在半位面声名鹊起,况且暗精灵本就以精美绝伦的工艺品闻名遐迩半位面,在敏感脆弱的艺术家眼里,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者也是他们的同类,拿他们的钱也不会心生抵触。   “从能给您的名声添光加彩来看,那些所谓的艺术家也不是一无是处。”爱德华最后总结道,   用一个冬季打造出一个传奇女王的初步形象,这就是弗里恩伯爵打得如意算盘。   说完了财政,爱德华无视女王正在向一盘烤火鸡进攻,说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圣光教联盟的战斗力不容乐观,陛下,我们几乎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下风。”   辛西娅抬起头示意他说下去。   “印伽商盟的那群商人卫队完全不能指望,侏儒的魔导武器大部分并不能量产投入实战,日精灵王庭自顾不暇,满打满算,能归到战力里来的,只有我们和伽伽格莱山脉还有圣殿骑士团,然而您也知道,圣殿骑士团的团长罗伯特失踪了,据说是在被押入地牢后就遭到了阿克辛的毒手。”爱德华说到这里扬了扬眉毛,看上去有些嘲讽。   当然找不到,他都被烧成灰了。   辛西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不光如此,她还知道圣殿骑士团在最初的愤怒和惊慌之后就接受了考斯特就任团长的事实。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对于一个运营了千年的严密组织而言,离开了谁都照转不误。   也不知道瓦伦丁是怎么运作的,没有人发现罗伯特生前曾与他们二人同行,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还被关在地牢里,因此谋害圣殿骑士团团长的罪名就被扣到了同样死在瓦伦丁手里的阿克辛头上。   “然而这样一来,我们的西北军就不得不成为了主力,我这么说并非是逃避战争,我并不看好巴勒特主教能够再次大发神威与那位女士抗衡,到时候只怕我们会损失严重……”   “我明白,”辛西娅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的子民白白送死。”   她很清楚,初代教皇与蛛后强大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极具实力,而她呢,一步登天的神话是不会出现在现实中的,就算纺锤可以给她注入力量,她这个压根没有底子的普通人大概会瞬间爆炸吧?   这么说来,一个强力的援军就必不可少了。   辛西娅沉吟了一下,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话语滑到了嘴边又有些犹豫。   瓦伦丁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说谎不眨眼的骗子,可他面对辛西娅的时候倒是说过不少实话。   他说自己和罗伯特不是朋友,就真的不是朋友,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哪有朋友见面就极尽挖苦之能事的,又哪有想把朋友关在地牢里关到死的,隐藏在二者勉强和平共处的表象下,是昭然若揭的恶意。   同样的,瓦伦丁也有一个亲口承认的真正朋友,也确确实实是个靠得住的人物。   在天选者游戏结束的现在,无论是辛西娅还是奥古斯都都无一意外的变回了普通人,唯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经受诅咒变成“不死之身”的瘟疫医生,如果能让他加入她这一方,简直是稳赚不赔。   真正让辛西娅犹豫的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的确实力强大,而且还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出身,属于她的臣民,作为援军人选简直不能更合适,可偏偏她还记得,因为娜塔莎的关系,这位大爷对自己是相当看不顺眼。   思忖了片刻,她决定上道双保险。   “让洛克子爵回国,替换两个人过来。”   “谁?”爱德华问道。   “莫洛文侯爵的一对儿女,我的贴身侍女娜塔莎,还有她的亲哥哥克里斯钦。”   挚友和妹妹,总有一个说的话会管用吧? 第145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五步   辛西娅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强力外援瘟疫医生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待在卡斯蒂利亚守着妹妹娜塔莎,而是早就不知不觉中潜入了高度戒严的圣城。   就在她加餐的时候,锡安会位于圣城的秘密据点里,紧张的氛围正在蔓延。   会长奥古斯都的叛变、长老阿列克谢的爆料还有新任教皇阿克辛的死亡都让原本自命不凡的成员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觉醒来就看到圣殿骑士团或者异端审判局冲进卧室。   在这种情况下,比起跟普通修士们待在一起强颜欢笑,他们还是选择了和知情人在一起互相安慰。   “锡安会……算是完了吧。”一个修士眼神的呆滞的看着前方的墙壁,与周围的其他同伴不同,相比较于会被绑上绞刑架,反而是“锡安会”可能会不复存在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更大。   修士的年龄不算大,从教会学校毕业没几年光景,作为一名在学校里被众星捧月的尖子生,真正加入教会任职后的第一步却摔的头破血流──因为过于高傲的性格,他被教区的主教所厌弃,眼睁睁的被其他不如自己的同学超越,骄傲被权势踩的粉碎,而把他从自尊心粉碎的深渊里挽救出来的就是锡安会伸出的橄榄枝。   一个传承两千年的秘密结社,连教皇都会闻之变色的教廷阴影,这样的一个组织却肯定了他的才干这极大地弥补了青年的被打击进尘土的傲气,成为了他教职生涯的救命稻草。自此,他见到那些早早升职的同学不再感到难堪和羞耻,又恢复了在校时的高傲和不屑,甚至还有看淡淡的怜悯。   可现在,这根救命稻草也要折断了。   “我们……”,紧靠着他的修女一脸惶恐不安,“不会被挨个清算吧……?”   “安心啦,小鬼们。”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像是看不过他们自暴自弃的样子,忍不住插了句嘴,他身上穿的带红色条纹的教服代表了其人隶属于枢机院的事实。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个盘根错节的怪物,虽然现在会长没了,长老会也分崩离析,几位高层都下落不明,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大人物可不会像你我一样聚在这里瑟瑟发抖。”   浑然不觉自己在两个年轻人眼里也是个“大人物”的中年人嘴里嚼着烟草。   “况且,现在教廷的主要对手是那个喜欢把人变成昆虫的疯婆娘,咱们锡安会最多算见解不同的其他教派,归根结底,还是共同沐浴圣光的自己人。这时候就急不可耐的对咱们动手,那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他说得起劲,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瞪大眼睛僵立在原地的异状。   “锡安会深深根植于圣光教的内部,历代教皇没有一个能狠下心对我们斩草除根,就是因为这样势必会让教廷元气大伤,而在这个半位面,衰弱就代表着淘汰,没有人敢赌一次刮骨疗毒。”一个新的男声插了进来。   “正是如此!你也是个明白人啊,小哥!”中年人一边称赞,一边回过头,却在看清来人后整个人猛的僵住了,“……瘟疫医生大人?”   没错,这个新加入的聊天者正是刚刚才被他说下落不明的高层之一的瘟疫医生。只见他穿着惯例的一身黑衣,带着标志性的乌嘴面具,手中的银色手杖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日安,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亚历克斯,”瘟疫医生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这大概是圣光送予我的惊喜。”   “不、不,您出现在这里才是真的惊喜,”被称为“亚历克斯”的中年人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身体却微微后仰,表现出他其实非常忌惮眼前的男人,“我的心脏都快因惊喜跳出来了。”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恭维收下了,”瘟疫医生的语调依然不疾不徐,“毕竟这可是出自阿克辛主教最重要的心腹之口。”   没错,这名叫做亚历克斯的男人作为枢机执事领袖,利用多变的手腕左右着整个枢机执事团的想法,是阿克辛最为仰仗的中流砥柱。   “您可别抬举我了,”亚历克斯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年轻时不懂事,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结果把自己推进了火坑。况且,自打我反对格蕾丝小姐那件事的时候,我就不是阿克辛大人最看重的心腹了。”   因为当事人大多已经回归圣光,中年人采用了比较含糊的说法将具体内容一带而过。   指使亲生女儿去引诱另一名神职,如此不光彩的手段要是传出去,对阿克辛本就没剩多少的名誉更是雪上加霜。   嘴上说着后悔莫及,亚历克斯还是维护了自己的老靠山。   而在一旁听了他俩对话的两个年轻人紧张的手足无措,他们连辖区里的主教一年中都见不到几次,更别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瘟疫医生了。   应该说,几个高层里他们在此之前,就没有一个见过的。   没有理会底层成员混杂着紧张好奇的目光,克里斯钦环视了一下四周因他的出现激动起来的人群,“这里就是全部人了吗?”   “这里是愿意来的全部人。”亚历克斯纠正道。   “这就够了。”克里斯钦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最中间的高台上,上面放看一把石制王座,正是原本属于奥古斯都的座位。   他在王座旁边站定,将右手搭在座椅背上,气定神闲的对着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成员们开口:“诸位,能在这里相聚都是命运的指引,也都是圣光的眷顾,我想在场之中已经有人认出了我,亦 或者是我的面具出卖了我。”   “日安,我是瘟疫医生。”   瘟疫医生的出现就像是一支强心针打进了颓唐的众人心窝,瞬间点燃了他们的希望。   “真好啊,我也想要这么强的影响力。”亚历克斯喃喃说道,语气里不无嫉妒。   他加入锡安会无非是为了名利、财富还有认同感三样东西,不然也不会一股脑扎进党争的漩涡,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心满意足。   “就算现在他宣布自己继任会长也不会有人反对吧?明明会长的交替是要经过长老会和其他高层的投票……”   “啪!”   “啊啊啊啊!!!”   “彭!”   他的抱怨没能说完,就见到头顶的天窗突然被一样东西砸破了一个大洞,而这样的东西从天而降, 正砸在了他身上。   亚历克斯在一瞬间觉得自己都要被砸出馅了。   忍过了最锥心的疼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就看到砸在他身上的“东西”穿着紫色的长袍,同样也在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小丑那个该死的混蛋。”紫袍人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预言家?”亚历克斯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说谁混蛋呢,你这个基佬紫?”   又有两个身影紧接着从预言家砸出的洞跳了进来,一个是穿着小丑服、整张脸都被油彩覆盖的男人,另一个则是从头包到脚,面容深深隐藏在宽大斗篷里的女性。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亚历克斯还是根据标志性的装束认出了来人──小丑和女巫。   除开已经叛变了的天选者,据说全部下落不明的锡安会高层竟然在此时此地齐聚了。   “说的就是你啊!我差点摔成两截了啊!你们这些武夫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文职有多脆弱啊!”预言家骂骂咧咧的从被砸的更惨的亚历克斯身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袍子和兜帽,用法杖在地上敲击了几下,正色道,“现场普通成员超过200名,核心成员全到,符合危机程序的条件要求,会长的诞生方式由长老团投票转为公投。”   在场的普通成员都被这一神展开打的措手不及,明明说好了是凑在一起寻找安全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会长选举现场了?   被亚历克斯搭话的青年一开始也一头雾水,可转念一想就兴奋了起来,无论如何,今晚都会成为锡安会历史上的重要转折点,这个组织的存亡兴衰都系于此刻,而如此重要的时刻,他却成为了参与者,光是想想就让他额头出汗。   倒是青年身旁的修女依然是满脸不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今晚躲在房间里默默祈祷,也不想掺合进这种事清里。   不管在场的众人心里怎么想的,会长选举一旦开启就不会轻易结束,只见预言家走上高台,把瘟疫医生往一旁一推:“走开,走开,别碍事。”   瘟疫医生好脾气的退开了一步。   “我知道你们这群人里有长老会的人,为了防止那群老不死听到消息过来捣乱,我们就速战速决吧,”预言家扬了扬手中的法杖,“选举的进程直接进入提名和投票阶段,我提议由瘟疫医生来担任新的会长,由核心成员开始投票。”   说完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预言家,无异议。”   “女巫,无异议。”女巫轻声说道。   “小丑──”拖着不伦不类的长腔,穿着滑稽服饰的男人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无异议。”   “很好,现在核心成员组全票通过,”预言家总结道,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惊讶,“接下来就是普通成员组,现在,对瘟疫医生成为会长有异议的请举手!”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就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不要命的敢举手,遗憾的是,直到预言家等的都不耐烦了,也没有一个胆大的傻瓜出现。   “啧,我还以为能乐上一乐呢,”预言家不满的嘟嚷着,“既然如此,那么我在这里宣布,瘟疫医生成功当选为这一任的锡安会会长,希望明年的今天,这个破组织还能存在吧。”   最后一句话成功引起了核心成员的哄笑声。   亚历克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在他看来,瘟疫医生虽然穿衣品味很特立独行,却是核心成员里最正常的一个,比起神神叨叨的预言家,喜怒无常的女巫还有神秘莫测的小丑,瘟疫医生简直就是最佳人选,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上司雄才大略,而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犯病的神经病。   最普通不过的愿望,对于锡安会来说却是超高难度的奢望。   安静了一会儿,台下突然爆发出了欢呼,显然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无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有人愿意站出来领导他们,就足以这些刚刚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清算的人喜大普奔了。   小丑还是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走到瘟疫医生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夺回自己应有的东西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想高歌一曲?”   “是啊,”瘟疫医生顺着他说道,“激动地都想把变成蜘蛛的莱因哈特拉出来溜溜了。”   “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想让我来坐这个位置,”他抚摸着冰凉的石椅说道,“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奥古斯都那个家伙杀回来,我可是不会顶在前面的哦?”   “就算他杀回来,你也能一只手就对付了,一个普通人而已。”小丑淡淡的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瘟疫医生一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又在下一秒就收回去了,“他不再是……?”   “胜利者出现了,就自然不需要候补者了,”小丑嗤笑一声,“比起以后会乖乖呆在皇宫的奥古斯都,你还是打起精神对付长老团那些老不死吧。”   瘟疫医生闻言苦了一张脸,只不过被面具挡的严严实实,外人难以窥见他的失态,“教廷就不能一口气灭掉他们吗?”   “当然不行,”小丑涂着红色油彩的嘴唇勾勒出了微妙的弧度,“若是没有锡安会,谁还能把这些对教廷不满的内部人员聚集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难道还要让他们四处乱跑惹祸不成?”   瘟疫医生躲在面具后的瞳孔瞬间收缩,“你的意思是,锡安会是……?!”   “嘘──”小丑用食指抵住嘴后,轻轻说道,“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第146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六步   辛西娅最终也没有等到娜塔莎绑着自己的亲哥哥来报到,反而是等到了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这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也是辛西娅登基后的第一场雪。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把自己包裹成球的女王趴在窗边,看着呼出的哈气敷在玻璃上变成白茫茫的雾气,偶尔还会有一两片雪花贴在玻璃外侧展现出其本身鬼斧神工般的瑰丽。   雪下得太大了,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用白色覆盖,披风两侧的白色绒球贴着她的胸膛垂了下来,贴在窗户上,与外面的雪景融为一体。   “这么大的雪,估计是没法来了吧。”她小声嘟嚷道。   如今的半位面正处于自圣光教统一大陆后,两千年来第一次的阵营分立状态,以前布置的传送法阵大多遭到了废弃和破坏,毕竟谁也不想一睁开就看到敌人传送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因此大陆的居民们久违的回到了走路全靠腿的跋山涉水时代,这也意味着,一旦严冬到来,大部分的土地进入冰封期,所有人都不得不面临寸步难行的窘困境地。   “侏儒的魔导工具倒是可以在雪天使用,”瓦伦丁端起冒着热气的红茶喝了一口,“但作为一名圣光教徒,我不得不提醒你,圣光教的立场一直是反对魔导泛滥使用的。”   “知道,知道,”辛西娅拖着长腔回答道,“魔导污染嘛,都是老生常谈了。”   “老生常谈往往意味着正确,”拿起银色的餐刀切下一块芝士蛋糕,瓦伦丁用精美的瓷碟将它装好,“如果你还想看到如此雪景的话,最好控制一下那群发疯的侏儒。”   魔导污染,困扰着半位面最大的环境问题,也是遏制了魔导动力学凌驾于地精工程学的罪魁祸首,指的是由于魔导能量的滥用所引起的一系列环境破坏,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大规模的传染病及生物变异,因此遭到了圣光教为首的一批人的激烈指责。   然而侏儒对自己一族引以为豪的发明十分坚持,再加上魔导工具无论从哪方面都远胜不稳定的地精产物,双方这才各退一步,以“一定范围内的合理使用”换取了魔导动力学的继续发展。   有了这个梁子在,侏儒一族会在一开始站到蛛后一方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这么说,我可从来没见过魔导污染后的土地,”辛西娅“哒哒”的跑回桌子旁边,拉开一张扶手椅坐了上去,翘首以盼的看着表哥切蛋糕,“啊!我要那块最大的!”   “日精灵王庭欢迎你,当初为了向初代教皇示好,他们主动搬进了因魔导污染而寸草不生的荒漠,如果你想要去体验生活的话,我倒是愿意帮你联系一下伊莎贝拉,”瓦伦丁把最小的一块放到了少女面前“如果你想被安迪用碎碎念杀死,就放开了吃吧。”   一听到“红发恶魔”的名字,辛西娅刚刚升起的不满也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飞走了,只能悻悻的拿起叉子对那一小片蛋糕施加“酷刑”。   “不过这场雪倒是很及时,”瓦伦丁并没有动自己的那块,而是端起了红茶,“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开战,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好的喘息之机。”   辛西娅闻言叹了口气,连狼吞虎咽的动作都放慢了,“……老实说,跟那位女士打起来,我们是没有胜算的吧?”   “嗯,没有胜算。”瓦伦丁淡定的回答道。   他太过坦然的回答让少女直接噎住了,猛灌了一大口红茶才冲下去。   “咳咳……咳咳咳……”她猛拍着胸膛,试图让自己顺过气来,“喂喂喂,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很了不得的话啊?”   瓦伦丁嫌弃的给她递上了一块手帕,“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在巴比伦号上的时候,我和克里斯钦与那位女士正面接触过,老实说,她的强大完全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范畴,与她比起来,我们两个都只是不自量力的蝼蚁。”   “可是最后她失败了啊。”辛西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并不是失败,最后是圣殿骑士团赶到,一起牵引圣光之海才将她惊走的,”他纠正道,“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圣殿骑士团引来的力量远远没达到可以威胁她的程度,她却以近乎狼狈的姿态逃跑了,现在想想看,她害怕的未必是那道光柱。”   她害怕的是那道光柱所代表的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   辛西娅一下子就明白了表哥的未尽之意,她不由得想起初代教皇在水下遗迹时古怪的态度。   为什么一个妹妹要害怕自己的哥哥?是震摄于对方的力量还是心虚?   从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态度来看,他们虽然对塞米拉米斯的态度各异,却没有到同仇敌忾或者不死不休的程度,可以说,只要蛛后本人不先动手,双方打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圣光教十三人和塞米拉米斯共同分享着命运纺锤的所有权,在这方面,双方完全平等,蛛后也没有任何理由怵他们。   已经继承了另一半所有权的辛西娅对此很清楚,共享所有权就意味着,双方利用纺锤施加在对方身上的力量全部无效,因为纺锤不可能自己攻击自己的。   打个比方,她现在可以利用纺锤的力量去改写某个人的命运,却无法改写蛛后的命运,相信蛛后那方也是一样。   再想蛛后与卢西亚在圣城里的那一战,卢西亚动用的是圣光之海的力量,也就是自己的精神力,蛛后使用的自然是支撑她将人变成蜘蛛的力量,也就是从巴比伦女神那里窃取的权能,最后的结果是蛛后溃逃,似乎也暗示了她本人的实力不济。   可若是真的实力不济到了这个地步,实力远胜圣徒的初代教皇就能轻易镇压自己的妹妹,更别说他还有十二个帮手,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兜一个两千年的圈子?   当然,这些问题也可以用历史的必然或者说意外、没想到、情况复杂等理由去解释,而辛西娅偏偏心里隐隐有着另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答案。   “蛛后……为什么要不停地寻找情人呢?”她轻声问道。   “在古巴比伦的神话里,他们所崇拜的女神性情放荡,最喜欢看年轻强壮的勇士为了争夺她的宠爱而战斗。为了取说女神,他们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比武大会,”瓦伦丁若有所思的说道,“根据你对我的转述,塞米拉米斯本人的性格似乎相当安静内向,那么这个行为或许可以理解为,是她在被神话同化后做出的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   瓦伦丁打了个响指,“我自认对黑魔法是有点发言权,既然初代教皇说他们是在窃取神话,如果把原本的古巴比伦女神视作一个拥有特定力量的普通人的话,那么在我看来,他们的行为无疑是精神同调。”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无论精神同调还是精神入侵,可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打个比方,我想要窃取瘟疫医生的‘不死之身’的话,由于这种力量不可复制也无法转移,只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这个特定个体拥有的特定能力,并不能简单粗暴的将它从他体内剥夺,那我为了达成目的,就要彻底取代‘瘟疫医生克里斯钦’这个存在。”   他把端着的从茶杯放回了茶盘里,杯底与盘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会先入侵他的精神,获取他所有的人生经历、想法和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彻彻底底的了解和分析这个人,然后,我会完美的按照他的想法、他的经历、他的情感去行动,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 我就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取代他的存在痕迹,但仅仅这样只能说是一个厉害的伪装者,就像阿列克谢所做的那样,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夺取他人能力的地步。”   辛西娅竖起了耳朵。   “因此,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精神同调。”   “让我和他的精神完全同步,忘掉自我,从内而外的变成了‘瘟疫医生克里斯钦’,接收他的命运,完成他应当扮演的角色,直至连命运都承认我才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那么命运所赋予他的能力和使命,自然就变成了我的。”   “到最后,‘我’就是‘瘟疫医生’。”瓦伦丁又打了个响指。   辛西娅震惊了,这完完全全是瓦伦丁才能给出的答案,也完完全全是瓦伦丁才能切入的思路,毕竟在精神世界上,半位面可能没有人比他走的更远了。   收集神话──模仿神话──性格大变,这就是塞米拉米斯为了窃取古巴比伦女神的权柄所做出的努力,最后她也确实得到了神话中女神的能力,毫无疑问,瓦伦丁给出的就是正解。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自我并不会彻底消失,”他话锋一转,“哪怕是本人都没有察觉,但她的潜意识也会影响到表象人格,比如说,克里斯钦是个露水情缘遍布大陆的花花公子,而我取代了他以后,可能也会继续跟女孩调笑,却未必会走到上床这一步。”   顺带着又黑了一把挚友的美貌青年继续说道:“我想,塞米拉米斯也是这个情况。古巴比伦女神并不会对自己的情人忠诚,可据我所知,那位女士虽然有抛弃情人的爱好,但在这方面却是无可指摘的。”   “也就是说,前者是古巴比伦女神的影响,后者才是塞米拉米斯存在的证据?”辛西娅立即领会,“所以那位女士在巴比伦号和圣城里的表现也可以这么解析。”   “古巴比伦女神想要纵情享乐,才有巴比伦号的变化,而塞米拉米斯不想跟兄长敌对,所以才会逃走。同样的,古巴比伦女神想要排除敌人,塞米拉米斯……”   说到这里,辛西娅停住了,她面露犹豫,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看着表哥。   “我……我有一个猜测……”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知道没什么道理啦……”   看到瓦伦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辛西娅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的喊了出来:“我觉得塞米拉米斯喜欢卢西亚!”   令她丧气的是,瓦伦丁对此的反应是又喝了一口红茶,气定神闲的说:“你的理由?”   虽然这个反应比不相信要好多了,但辛西娅还是不满的嘟嚷:“什么嘛,吃惊的样子都没有,突然就不想说了。”   “这有什么可吃惊的?”瓦伦丁挑了挑眉毛,“塞米拉米斯从小跟着初代教皇生活,可以说是生活在男人堆里,有一两个喜欢的异性再正常不过了,而且──”   “她面对卢西亚的时候表现太异常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错嘛,那种情况下还能观察到敌人的情绪反应。”瓦伦丁拍了拍辛西娅的头,称赞了一句。   辛西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只能拿起杯子遮挡了一下,“表哥你才是,明明不在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虽然不在战斗现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看不到现场,”瓦伦丁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位女士在认出卢西亚前后表现的反差太大,想不注意到都难。”   是的,作为一个占据了最佳观战席位的腿部挂件,辛西娅近距离目击了蛛后和卢西亚的战斗,在认出附在巴勒特主教身上的是第十二圣徒卢西亚后,塞米拉米斯在一瞬间进入了惊慌失措和心神不宁的状态,也正是因为距离太近,她第一时间流露出的恐惧才那么真实。   “在不知道她和初代教皇是兄妹时,我觉得这是碰到打不过的死对头时的正常反应,在水下遗迹时,卢西亚鲜明的表现出对她的厌恶的谈话,也进一步加深了我一开始的想法,可到了后面,与初代教皇亚伦的谈话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哎哟!”   辛西娅一边正经的解释,一边偷偷的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最大的那块蛋糕,被发现的瓦伦丁打了一下手。   “亚伦和塞米拉米斯的感情极好,哪怕后者性情大变后应该也没有影响这一点,不然亚伦也不会明知妹妹状况有异,还是任由她继续下去还去试图得到命运纺锤。”   揉了揉手背,辛西娅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能够在所有权一分为二的清况下当机立断的去争抢另一半所有权,这么惊人的反应速度只证明了一件事──塞米拉米斯接触纺锤的时候,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也在场。”   “也就是说,在当时,他们双方还没有决裂。”   “这样一来,那位女士害怕卢西亚就显得很奇怪了,”辛西娅学着表哥的样子耸了耸肩,“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童年阴影啦,积威深重啦这样的原因,但作为一名女性,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因为感情。”   “塞米拉米斯深爱着卢西亚,她非常害怕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如果初代教皇亚伦在此,肯定会对辛西娅仅凭三言两语和一个照面就推断出自己一心想要隐藏的秘密而感到万分惊讶。   “女性的直觉……”瓦伦丁无奈的摊了摊手,“这可真是无法反驳的理由。”   听出了他言下之意里的嘲讽,辛西娅鼓起了双颊,极为不服气的反驳道:“那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我拜访了约翰主教一趟,”瓦伦丁慢条斯理的回答,“无论在什么年代,都不会缺少八卦生存的空间。”   这种微妙的被压了一头,还不得不服气的感觉是什么啊?   信心又一次遭受重击的辛西娅在内心泪流满面。   “塞米拉米斯确实暗恋卢西亚,而且暗恋的人尽皆知,我是指──除了两个当事人外,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茶,瓦伦丁从糖罐里挑出了一颗白色的方糖,“他们甚至还有人开盘赌塞米拉米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告白。”   “这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情节吗?”辛西娅忍不住吐了句槽。   “反正最后是庄家赚的盆满钵满,因为直到最后,塞米拉米斯都没能成功告白。”瓦伦丁总结道。   他们两个在这里讨论这段陈年旧情当然不像两千年前的人那样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更好的去迎击那位女士。   “也就是说,这算是从侧面应证了塞米拉米斯还存在了吧?”辛西娅闻言松了口气,她在这几天里恶补了古巴比伦神话,如果传说中那位任性妄为的女神真的走进了现实,那可真够呛的。   古巴比伦女神是根本不会与他们沟通的,但塞米拉米斯会。   “实事求是的说,能够和平共处就算是胜利,”揉了揉眼睛,辛西娅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屋内的炉火烧的很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室内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撇开那位女士本人不谈,她麾下还有半个半位面呢,光是想到会在战场上与蛮族对冲,我就忍不住的想打哆嗦。”   蛮族,伊恩出身的种族,人人都拥有钢筋铁骨般的体魄和非凡的战斗天赋,他们嘴边长出的镣牙就是凶悍性青的最大体现。   翻遍半位面,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种族像蛮族这样适合正面冲锋了。   哦,如果地行兽能开口说话的话,那第一强大种族的称号就算是蛮族也要拱手相让。   辛西娅被自己苦中作乐的天赋能力给逗笑了。   “干脆我就真的让爱德华把西北军用来伪装商队的地行兽放出来……哎哎哎,”发现瓦伦丁的目光穿过自己投向背后的女王不满的站起来,把手伸到青年面前挥了挥,“你的小可爱在这里呢!”   “……雪融了。”瓦伦丁好半天挤出了这一句。   “什么?”辛西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瓦伦丁猛的站了起来,拨开辛西娅的手臂,迈开步子走到窗边,用手掌抹开玻璃上的雾气,随后笃定的说道:   “雪地,在融化。”   这一次,辛西娅听清了。   她迅速转过身,小跑到瓦伦丁身边,几乎把脸贴到了玻璃上。   此时的大雪已经停了,天空重新放晴,太阳又出现在了蔚蓝的画布上,然后,凭借着精灵优秀的视力,他捕捉到了堆积在房顶上的冰雪消融的画面。   说老实话,冰雪消融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眼前消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辛西娅轻轻的眨了眨眼,原本被完全覆盖的建筑物就露出了红褐色的屋顶,再一眨眼,青色石板路 就出现在了视线里。融化的雪水汇集成河流在道路两旁流淌,原本银装素裹的圣城又展现出了本来面貌。   “温度在急剧上升。”   瓦伦丁说着,动手打开了面前的窗户,微微潮湿的空气吹拂进了燥热的室内,辛西娅额间的汗水被吹干,带来了丝丝凉意,可这也无法掩饰这股风温暖的更像是属于春暖花开的季节,而不是严冬冻彻骨髓的温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辛西娅的脸色有些难看,“是那位女士搞的鬼,她一定是更改了四季变化,将冬天极度缩短,直接将季节提到了春夏,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这边所有权的交替,知道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已经卸任,想要给我们一个致命打击,根本不打算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不,塞米拉米斯一定还拿不准初代教皇他们存不存在,才采用了这种迁回的战术。   瓦伦丁的大脑开始迅速运作,“你能停下这种四季逆转吗?”   辛西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不太可能,不过只要我这边一心想要恢复正常的四季,就可以抵消她接下来的动作,只不过这会是一个慢长的僵持过程。”   “那也要做,”瓦伦丁立即下了决定,“你全神贯注的去抵消那位女士的动作,我会守在这里保护你,那位女士的军队很可能已经整装待发,或者就驻扎在城外,等待着大雪彻底消融的那一刻,一旦让他们得逞,猝不及防之下,圣城根本抵御不住。”   他说的很对,其他种族的军队还没有到,如今的圣城里只有卡斯蒂利亚的西北军和圣殿骑士团,真的跟状态满格的蛛后联军对上,会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   因此,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拖延时间。   “交给我吧。”   辛西娅点了点头,脱下了现在已经显得过厚的斗篷,两三步走回座椅前,整个人窝了进去,右手有金色光点萦绕,双眼开始放空。   随着她的动作,冰雪的消融速度陡然变缓起来,甚至有的地方重新出现了厚实的雪层。   瓦伦丁就像他承诺的那样守在辛西娅的身边,只是他掏出了银色打火机,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名字, 随后点燃了它。   细细的胳膊和腿从打火机方形的身躯里伸了出来,抖动的火苗上甚至出现了类似于眼睛的图案。   他开始对着打火机逐条下命令。   “分别通知克里斯钦、考斯特和罗瑟尔,圣城进入最高等级的警戒状态,让他们把各自的部队都动员起来。”   “通知巴勒特,让他出面组织普通信众和神职。”   “联系所有异端审判局成员,立即放弃正在执行的任务,全速回归圣城抵御外敌入侵,全面战争即将爆发。”   打火机的火焰抖了抖,似乎是对主人的回复,然后它整个就燃烧成了一团火球,凌空而起,对着敞开的窗口冲了出去。   “希望他们能赶得上。”瓦伦丁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想起了阿克萨神殿地下的圣光之海,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残留的力量正沉睡在那里,就算是蛛后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旦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水下遗迹就是再好不过的避难所,可那样也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了,谁会想当丧家之犬啊。”   他嗤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了深渊之火,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枪身上银色的十字架泛起了流光,熟悉的动作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圣罗兰大教堂的房顶,而那时候辛西娅正在皇宫里等待着他的救援。   “就算是把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变成傀儡,我也决不允许功亏一篑”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第14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七步   “风的味道变了。”   高大的蛮族跳下巨石,穿在身上的盔甲和背在身后的斧头因为这个举动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然而简陋的护具盖不住筋肉虬结的身躯,只能用绿色的涂料涂上褐色的皮肤上草草遮盖,倒是他那张粗犷的脸上用红色的颜料画着精致的花纹,连从嘴唇里露出的黄色獠牙也没漏过。   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一声闷雷。   青草香气变淡了,冰雪的味道再一次浓郁了起来,围绕在巨石旁边还有其他满足,他们大都拥有者强健的体魄和各式各样的纹身,前者暗示着他们本身强大的实力,后者则代表着他们来自于不同的部族。   “看样子计划并不像我们设想的那么顺利。”一位女性蛮族说道,她脸上画着蓝色的图案,并不像男性同族那样拥有锋利的獠牙,但比起其他种族的女性来说。还是尤为健美。   “管他呢!?”另一个个子稍矮却格外健壮的蛮族闻言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无论奏效不奏效!最后还都是用拳头说话!”   “我有时候真的是羡慕你的单细胞,”先前开口的女性难掩讽刺的瞥了他一眼,“这里可不是极北冰原,我们要面对的也不再是同族,他们可不会跟你讲勇士的奠严那一套。”   “你这个婆娘说什么!”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冷眼旁观的其他蛮族也顿时激动了起来,纷纷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显然女性蛮族戳中了他们心中的逆鳞。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哪怕被其他人用暗含威胁的目光包围,女性蛮族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害怕,她冷冷的说道,“难道这些天的遭遇还没能让你们被肌肉充斥的脑袋清醒过来?”   这句话更是进一步惹恼了以矮壮男人为首的蛮族们,然而她的背后同样站着几个强力的战士,并不害怕对方的威胁,在最初不甘示弱的瞪视后,双方甚至开始互相推攘。   “好了!你们是打算在战争来临前还来一场内乱吗?!”眼看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从巨石上跳下来的高大蛮族怒喝了一声,“统统都给我闭嘴!!”   被呵斥的蛮族们继续互相怒目而视,但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显然发言人的地位颇高。   “霜狼!”他用近乎警告的语气对女性蛮族说道,“我知道你愿意并非如此,但战士的尊严不容半点玷污。”   “是,大族长。”被称为“霜狼”的女性蛮族收回了自己的咄咄逼人,怪怪的低头认错。   “还有蛮熊!”他又转头看向矮壮蛮族,恶狠狠的说道:“霜狼说的对,你怎么就不能用用你的脑子!这里可不是极北冰原!”   “这不是有大族长嘛。”蛮熊摸了摸后脑勺,凶悍的脸一时间竟看上去有些憨厚。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偃旗息鼓的蛮熊,大族长又着了霜狼一眼让她不要再挑事,才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离开了家乡,就算是我,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自知理亏的蛮熊面露羞愧,倒是霜狼用一种颇为后悔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有时候会想,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归顺那位女士,毕竟她可不是一位仁慈的女神。”   周围的蛮族听了这句话,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老实说,蛮族在蛛后联盟里的地位实在微妙,他们粗犷的外表注定了得不到蛛后的偏爱,也因此逃过了像妖精一族一样被全员蛛化沦为怪物的结局,然而,有得必有失,在这个以蛛后的宠爱深浅为立足根基的联盟里,蛮族的立场就极为尴尬了,若不是实力强劲,说不得会沦落的和倒霉的地精一族一样边缘化。   “我知道你们都这么想过,我也知道你们也都偷偷埋冤过我的决定,”大族长沉声说道,“但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与其等到那位女士胜利了以后再来折磨报复我们的不识相,不如放手一搏。”   霜狼问:“若是最后是圣光教胜利了呢?”   “圣光教?”大族长冷哼一声,“因为不受圣光眷顾,我们一族起世世代代被困守在荒凉贫瘠的极北冰原,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将蛮族驱赶到北部荒原的罪魁祸首就是初代教皇,也因此,他们对圣光教恨之入骨。   “难不成我们还要跟暗精灵那群软骨头一样去舔教皇鞋上的泥土?”   “啪!啪!啪!”   大族长的话音未落,鼓掌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只矮小的地精穿着不伦不类的华服,原本深褐色还泛点绿的脸被抹的惨白,嘴唇倒是红艳艳的,看起来像极了宫廷中专门逗人发笑的小丑。   “真不愧是蛮族的大族长,这一席话是多么的明事理啊!”他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真该录下来给那些在暗地里腹诽女神的小火们看看!”   “死矮子!你竟然敢偷听!”   蛮熊立即就要上前,被一旁的霜狼拉住獠牙拽了回来。   “偷听?真是难听的说法,”地精傲慢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奉命来喊大族长去参会罢了。”   拿不准对方到底听到了多少,大族长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   “怎么回事?”   “芙拉大人说女神有重要的旨意降下,所有人都要去神殿集合。”地精用夸张的长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芙拉,妖精的族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蛛化的妖精,或许就算疯狂如蛛后也想要一个拥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传声筒吧。   想到这里,蛮族大族长又看了看眼前滑稽的地精,与蛮族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尊严不同,更加不得宠爱的地精一族再三权衡后,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由于半位面的强国大多集中在东部,这群大陆西部的地精的生存状况本就远逊自己在东部的同族,不然也不会轻易就叛变到了蛛后的阵营里。   遗憾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新主人对地精工程学兴趣缺缺,反而更欣赏死对头侏儒的魔导动力学。在赖以为生的手艺无法再依靠后,他们选择成为了其他种族的仆人。   “反正伺候人这种事我们一直都在做。”   这些地精如是说道,自然而然的扮演起了阿谀谄媚的丑角。   “既然是来叫我的,那就走吧。”大族长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地精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刚才对他出言不逊的蛮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目送大首领跟着地精的身影离开,霜狼松开了蛮熊的獠牙,对他说:“你这头蠢货又给族长惹祸了,说不知道那群小矮子记仇还狠毒,偏偏又跟妖精一族走的近,以咱们的处境可得罪不起他们。”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蛮熊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我族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汉子!怎么能对这种狐假虎威的小人低头!”   “你当他们愿意这样?”霜狼冷笑,“别看他们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心里指不定有多窝火呢。就是因此才越发不能得罪,否则他们一定会把郁气往你身上发泄。”   “大族长忍辱负重着那些人的脸色就是为了带我们一族离开极北冰原,若是你因为你的冲动导致功亏一篑,我看你要怎么谢罪。”   蛮熊哪里是受气的性格,下意识就像反驳她的话,却阴差阳错的想起了因为扛不住寒夜而天折的小女儿,一时间嗓子眼竟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北部荒原贫瘠又寒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天阳光,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新生儿的天折率高的吓人,可以说是熬不熬得过去全看运气。   蛮族并没有所谓的皇族或者贵族,向来信奉能者居之,因此蛮熊身为自己部族的首领,家里同样一贫如洗,连多给女儿裹一层兽皮都做不到。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就算女儿能度过那个夜晚,也无法适应之后无数个寒夜,极北冰原从来不会为弱者掉眼泪。   可是这种日子,他过够了,他们都过够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记得……那个杂种在给圣光教当狗?”他哑着嗓子问道。   “你说伊恩?”霜狼挑起了眉,“这么叫自己的亲侄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他啊。”   “那不是废话吗!身为蛮族,却对自己的仇人摇尾巴摇的欢,我们一族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蛮熊情绪激动的喊道。   “因为比起我们来说,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凯姆特人,大概是因为母方的凯姆特血统浓厚?”霜狼舔了舔嘴唇,“不过,这么一想,果然还是觉得很不爽呢。”   “如果在战场上见到,就是杀了他。” 第148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八步   芙拉所选定的开会场所十分好找,正处于凯姆特帝国与圣城的交界处,本就是凯姆特的一座哨塔,对于早就在边境集结的联军来讲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蛮族大族长跟在地精身后踏入哨塔的大门,顺着盘旋的楼梯拾级而上,就看到在顶部的房间里,早就有人在等候了。   平心而论,大族长到的绝对不算迟,蛮族本就生活在极北冰原,这一次也是直接穿过凯姆特帝国到达的集结点,本身就在凯姆特这代段的国界线上扎营,比起其他国家还需要赶路的国家不知道便利了多少,可就算这样,单论速度,他也比不过东道主凯姆特帝国和会议的发起人芙拉。   哨塔顶部的房间是为了值班哨兵休息而建造的。还连通着外面的嘹望台,面积自然算不上宽敞。   大族长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了六个人,身材高大的他一进屋,更是瞬间让空间显得更加狭小。   “你来了。”   单从外表来看,人们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外表娴静的年轻女子就是妖精一族的带头人,芙拉的美丽并不像其他同族一样艳丽到出咄逼人的程度,而是更加文静内敛。只是身后站着的两名蛛化妖精早已昭示了她的真实身份。   看到大族长走进房间,芙拉率先向他打不个招呼,完全无视了比他更先一步踏入房间的地精。   “到的够早啊,大族长阁下。”   接过话把儿的是一名黑发黑眼的青年,他霸占了整个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身后站着一名戴眼镜的男子,正将稍显锐利的目光投过来。   “奥古斯都陛下。”大族长用千巴巴的语气应了一声,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也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在蛮族被驱赶到了极北之后,负责监视和防守他们的就是凯姆特帝国,在这两千年来,双方爆发的冲突和摩擦数不胜数,说是世仇也不为过,就算是现在转换了阵营和角色,敌对和仇视的心理无法在一朝一夕就扭转过来。   “态度真冷淡,我可是会伤心的啊,两千年的敌入握手言和的重要时刻,本来以为会更热泪盈眶呢,”嘴上这么说着,奥古斯都的表情倒是跟语调一样轻浮,“开心一点嘛、族长大人,毕竟你现在脚下踩着的可是温暖的土地哦?”   感动没有,大族长此刻倒是很像揍他。   站在奥古斯都背后的宰相贝尔兰格斯推了推眼镜,“陛下,请谨言慎行。”   “只是友好的玩笑,贝尔兰格斯,”奥古斯都笑吟吟的说道,“如果是克里斯多夫的话,才不会这么古板呢。”   “所以才是由我陪您来,而不是克里斯多夫,”贝尔兰格斯本为所动,“我们需要坚固的同盟关系,而不是把同盟气个半死或者搞大他同盟的肚子。”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不愧是我选的宰相。”奥古斯都点了点头。   蛮族大族长看着这对装疯卖傻的主仆,设哼了一声。   “好了,我是找你们来开会的,不是让你们来展示幽默天分的。”芙拉打断了凯姆特主仆二人的对话,她身后的两只蛛化妖精正威胁似的张大布满黄色粘液的口器,看上去恶心又可怖。   “我以为我们的休息时间还很长呢。”靠在座椅上撑着头,奥古斯都意有所指。   “不,我们三个到场就足够了,”美丽的妖精用淡色的薄唇吐露出冷酷的话语,“反正那些人本来就是添头,之后等他们到了,我会转告会议结果的。”   奥古斯都闻言耸了耸肩,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今早,女神降下了她的意旨,”实际身份相当于蛛后大神官的芙拉说道,“虽然遭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拦,但我们依然要按照计划发起攻击,圣城现在孤立无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万万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阻拦?”贝尔格兰斯重复道,“我无意冒犯,美丽的芙拉族长,您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阻拦吗?”   “是气候,”芙拉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神在改变气候的时候遭到了圣城方的阻拦,不过这只不过是蝼蚁不自量力的狂妄之举而已,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的愚昧的,只需要我们将计划稍作调整,调换一下两波冲锋的次序,就可以轻易打破他们的谋算。”   “也就是说,你是在要求我的部族顶着积雪冲进圣城的严密防护网里?!”大族长愤怒的问。   “我以为蛮族不会在乎这点小雪。”芙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身后的两个族人更是有靠近他的意思。   “我们可以不在乎冰雪!但不能不在乎暗精灵!”高大的蛮族吼道,“圣城里有全编制的暗精灵西北军!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贝吉姆王国是怎么在一日内陷落的!”   “就算是暗精灵也无法承受蛮族的全线冲锋。”   “那我们一族也会死伤惨重!”   蛮族如小山般的健壮身躯向妖精迈出了一步,手指毫不留情的指着她的鼻尖。   “原本的计划是由女神破开冰雪,由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组建成第一波冲锋,等他们与敌方胶着后,再由我们发起第二波冲锋,彻底撕开圣城的防线,他们人手不足,必然会陷入下风,可现在呢?冰雪并没有完全消失,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没有实力在冰雪中作战,就要我们去送死吗?”   “这是女神的意思,大族长,”芙拉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你要违逆女神吗?”   “哈!”蛮族嘲讽一笑,“到底是女神的意思还是你这个毒妇的意思?”   “当然是女神的意思,”芙拉不为所动,“今晚,战斗必须如时打响,如果延误了战机,就需要大族长你亲自去领教女神的怒火了。”   “你!”   “好了!好了吵什么,”奥古斯都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二人,“大敌在前呢,咱们可别窝里反。”   “大族长阁下,”他扭头看向愤怒的蛮族,“女神的旨意是不容忽视的,当然,我并不是说让你们去送死,蛮族是我们最强大的底牌、怎么能够轻易使用呢?”   “我的建议嘛,是维持原来的计划不变,”他又看向了芙拉,“既然能够出手阻拦女神,圣城此刻肯定也猜出了我们的打算,肯定会想最大限度的消磨掉我们的战力,第一波冲锋时必然要面对他们最厉害的精锐,如果派出蛮族反而正中他们下怀,不如还是让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段话说的冷酷至极,却让原本冷硬的芙拉陷入了沉思,在蛛后联盟里,一切都以蛛后的喜好为最高标准,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实力弱小,为了得到更好的生存空间,他们绞尽脑汁讨好蛛后,竟真的得到了几分宠爱,然而,作为女神的亲信,芙拉也同样明白,比起取乐的小丑,那位喜怒不定的女神其实更看重实力。   大族长其实没猜错,将蛮族和他们冲锋次序调换是她在自作主张,奥古斯都的话就像是给她敲了一个警钟,让她突然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其实已经有些过线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向女神进言,但最终还是以女神的意志为唯一信仰,”软化了口气,芙拉对着奥古斯都点了点头,等她看向大族长的时候,又恢复了冷硬的态度,“至于你,你和你的一族怯战的无耻言行我也会如实禀报的。”   会谈不欢而散。   蛮族大族长咬着牙走出了哨塔,攒成拳头的手指表明了他内心的愤怒,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正巧被跟在后面的奥古斯都看了个正着,于是身后拍了拍蛮族的胳膊。“别总是板着这么可怕的脸啊,好运气会被吓走哦。”   听到黑发青年吊儿郎当的话语,蛮族用大毅力把涌到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方才,多谢了,奥古斯都陛“不用谢,不用谢,虽然以前打的你死我活,但现在可都是一个沟槽里的战友了,况且底牌怎么能随便消耗掉呢?”奥古斯都摆了摆手。   “战友?”大族长嘲讽的笑了笑,“恐怕明天陛下就看不到我们这群粗鲁的蛮人了。”   “你是在担心会遭到女神的惩罚?”奥古斯都玩味的看着他,“放心吧,那位女士并不是气量这么小的存在,何祝,她恐怕现在根本就没法分心,与其担心那位女士,我看你更应该提防的是那群狐假虎威的妖精。”   “这个联盟中的大部分人,包括你的部族和我的国家,都是因为忍受不了圣光大老爷的压榨和管束才投奔到了那位女士的麾下,那群妖精可不一样,他们本就走投无路,甚至不惜全民都被蛛化也要拥有力量,简直就是一群失去了理智的疯狗。”   奥古斯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贝尔兰格斯递过来的斗篷穿上。   “但是啊,大族长阁下,你可不要忘了人和疯狗的差别,贵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世世代代在冰原挣扎求生的可悲命运,而不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信仰,去争夺什么一统大陆。”   “请回去准备吧,今晚去打头阵的依然会是自由联盟和中立三国。”   说完,他绕过陷入沉思的大族长,大步走出了哨塔大门。   等到他们走的足够远了,贝尔兰格斯忍尔住问道,“您觉得他能听进去吗,陛下?”   “要是听不进去可就麻烦了,”奥古斯都摸了摸下巴,“我大概能猜到瓦伦丁这家伙要干什么,到时候要是真的让蛮族上了,就要轮到我们哭了。”   “您跟那位异端审判局的裁决长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吧,不要表现的你们很熟一样。”宰相吐了句槽“不,我们很熟哦,”奥古斯都竖起食指摇了摇,“我们可是认识了十五年的老熟人了。”   “您大概是忘了他上次在御花园里暴揍了您一顿吧!”贝尔格兰斯又去推了推眼镜。   “毕竟我绑架了他家的小女王嘛,就像是有人冲进你家绑走了你老婆,怎么想也咽不下这口气把?”沉吟了一下,黑发青年展现了自己通情达理的一面,“唔……感觉就算被揍也是理所当然的呢。”   “恕我直言,陛下,”年轻的丞相露出了一副心累的表情,“估计是没有人敢冲进我家绑走我老婆的。”   全凯姆特都知道,丞相贝尔兰格斯家里有只母老虎。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贝尔,”奥古斯都摆了摆手,“无论如何,对我们这些投机者而言,大陆维持现状才是最有利的。”   “忍受不了圣光教的压迫和统治,可又不想真的跟那个疯女人一条道走到黑,就要维持一个危险的平衡。”   他说着,两只手比划了一个跷跷板的样子。   “那位女士与圣光,圣光与那位女士,无论哪方都不能胜出,哪方也不能落败,永远维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这样所有人才能喘上一口气啊。”   “话是这么说,但您觉得对面那些人,会跟您心有灵犀吗?”丞相对着圣城方向点了点下巴。   “别人嘛,我不知道……”奥古斯都拖着长腔,“可瓦伦丁嘛,肯定跟我一个想法,因为一一我们是真爱来着哈哈哈。”   人看着被自己把自己逗的乐尔可支的皇帝陛下,贝尔兰格斯叹了口气。   “都说了别对敌人亲密的喊教名了,陛下,他上次还炸了您的皇城,到现在财政大臣还拿着赤字报表哭呢,您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你们很熟啊。”   “唔……因为我们认识了十五年?”   “陛下,别说梦话。” 第14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九步   在蛛后一方各怀鬼胎的时候,奥古斯都嘴里的“真爱”瓦伦丁正在兢兢业业的画图。   画笔、颜料,还有被抹的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乍看之下,他与普通的画家设什么区别,可随着一袋袋的魔晶石还有各色稀奇古怪的材料被碾成粉末倒进桶里搅拌成新的颜料,这幅画作的奇特之处也显示出来了。   除开颜料的成分古怪,另一个将它与普通画作分别开的就是即将承载它的“画布”一一圣城。   瓦伦丁铺开了手里的底稿,上面并没有描绘着风景和人物。取而代之的,则是复杂到炫目的魔法阵。   “这里的准绳向左偏了1度。”   他对正在调整准绳的圣殿骑士说道,而后者也难得没有表现出敌对情绪,而是从善如流的进行了调整。   此刻有无数修士修女正四处奔走,一座以中轴线的中心为定点,涵盖了整个圣城的巨型魔法阵在他们手下初具雏形。   检查完了这里,他立马扭头走向下一个地点,魔法阵的严谨特性让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容不得半点差池。   “首领,女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从一条不知名小巷子钻出来的格里佛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速,“巴勒特主教正守着陛下。”   “很好,从现在到攻击结束,他都不要再动了,”瓦伦丁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传令下午,在天黑之前,魔法阵必须完成。”   格里佛皱了皱头,“这大概有些难,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   “人手不够就去暗精灵那里借,爱德华·罗瑟尔会卖我这个面子的,”瓦伦丁冷静的指挥着,“发动你的歌队,去看看有没有愿意加入我们的信徒,当然,如果让奸细混进来了,我就把你扔到战场的最前方去承受敌人的攻击。”   格里佛一听这话就苦了一张胖脸,他拍了拍自己凸出的肚子,“好吧,好吧,谁叫你是首领,你说了算。”   等到格里佛离开,另一道黑影也偷偷的来到了瓦伦丁的身侧。   “来的好,克里斯钦,”金发青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需要你拦住冲锋的蛮族。”   “你就不能假装被吓到吗?”克里斯钦不满的说道,此刻他脱下了瘟疫医生的行头,反而穿上了与瓦伦丁身上的黑色修士服类似的衣服,托这身打扮的服,他才能大摇大摆的穿过周围忙碌的人群,靠近这位最高指挥官。   “如果你能一个人拦下所有的蛮族,到时候你想看什么表情都随你。”瓦伦丁用炭笔在图纸上做了一个新标记。   没法接话的瘟疫医生只好假装好奇的东张西望,“这可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你到底想干嘛?”   “人手严重不足,所以我打算向对面借点从。”瓦伦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第一次正眼看向克里斯钦,后者这才发现,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各有一个魔法阵在熠熠生辉,而且正和他们现在在地上绘制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不想问你具体打算怎么‘借人’,我知道你也不会回答,”克里斯钦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可你这种‘火力全开’的状态能维持多久?我可不想拼死拼活打到一半发现你晕倒了。”   瓦伦丁闻言笑了,他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别担心,这次跟卡斯蒂利亚皇宫那次可不一样,补给要多少就有多少。”   克里斯钦决定识相的不去问“补给”到底指的什么。   开玩笑,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了,少知道点东西还能诚轻心理负担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换个话题,“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向对面‘借兵’说不定他们一开场就派蛮族来了,直接省了我的力气。”   瓦伦丁却摇了摇头,‘如果对面没有奥古斯都的话,我有八成把握他们会在第一波派蛮族来冲锋,可现在,只要奥古斯都脑子役糊涂,他就会拦下其他人犯傻。’“也就是说,我们会借到‘杂兵’咯?”克里斯钦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可不太划算啊。”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净赚的买卖,”瓦伦丁对此倒是很看得开,“祝且,我们并不是要用手中的这点兵力去跟对方一诀雌雄,而是只要撑到援军到达就行了父”   “也是,严冬已经来临,那位女士不可能一直无限度的透支季节,这一次拿不下的话,就算再不甘心,她也只能收手了。”   克里斯钦抄着手站在一旁,看着瓦伦丁核对图纸。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与她对抗,但显然这种程度也奈何不了那位女士,一旦冰封的季节过去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假如碰巧她也奈何不了你或者是你依仗的那位……那么,我恐怕半位面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分裂僵持期。”   “那不是正好吗?”瓦伦丁抬腿走向下一个地点。   “什么?”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得不到珍惜,”他抬头看向天空,因为过于灿烂的阳光而微微眯着眼睛,“只有吃足了苦头,才学会后悔莫及,人都这样,无一例外。”   目送老朋友的的背影,克里斯钦同样抬头向上看去,那里正一半飘雪,一半艳阳,光与暗的交界线撕裂了整个天空,就像是预示着大陆未来数年的走向。   半位面已经和平太久了,圣光教用信仰统一了这里,又用压迫分裂了这里,而现在,无数人正因为旧日的主人被推翻而欢欣鼓舞,他们绝不会容许自己再度回到曾经的生活中,哪怕他们给自己选的新主子也绝非仁慈的化身。   半位面的分裂,就算是初代教皇复生,也无法阻挡。   或许在经历了数也数不清的冲突和战争之后,人们会厌倦永无止境的纷争,并且开始审视自身曾经的选择,那时候,才是统一时机真正降临的时刻。   “瓦伦丁那家伙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辣啊,不过,我也不差,”克里斯钦自嘲的一笑,“说不定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呢,在遥远的未来。”   在所有人紧赶慢赶之下,魔法阵终于在天色将暗时完工,满地的狼藉还来不及收拾,所有人就又投入了紧张的布防之中。   在位于磐石大殿的房间里,考斯特正在向巴勒特主教进行汇报。   “圣殿骑士团,已经就位。”   “卡斯蒂利亚的西北军已经就位。”   “约翰主教以及其他红衣主教分别率领神职人员组成了支援部队。”   “后勤组及医疗组已经全员就位……”   原本安静的听着汇报的日精灵突然抬手,示意眼前的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停了下来。   “考斯特,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教廷?”他提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在我十岁的时候,主教大人,”考斯特一脸严肃的回答,“当时的圣殿骑士团正好去我的家乡选拔候补骑士,我作为骑士侍从被挑选入内,无比光荣。”   “那岂不是快要三十年了?”巴勒特用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三十年啊,骑士的黄金年龄几乎都过了,竟然刚刚成为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教廷欠你良多啊。”   “主教大人?”考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座大殿,这个教廷,都腐朽至极,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是不情楚,”巴勒特站起身,几步走到了窗前,“耿直真诚皆被嘲弄,忠诚在义被弃之如敝履,这座奇迹之城下掩埋着斑斑血迹,涌动着名为罪恶的暗流。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用阴谋成就荣光,用污秽堆砌圣洁,披着假仁假义的外衣高声赞颂着光明和美好。”   他望着窗外一片狼藉的城市,语调低沉,“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地方,还有任何坚守的必要吗?”   圣殿骑士挺拔的身躯微微僵硬,这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话语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依然是圣光的信徒,”巴勒特没有回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骑士的异状,“直至现在,直至此刻,我依然记得第一次沐浴圣光时的感动,它是生命之源,是创世之基,是这世间唯一值得信仰的至理。”   日精灵转过身,白色的不挑遮盖了他的表情,“过了今夜,新时代即将来临,考斯特。是破而后立,建立一个新的理想国,还是彻底泯灭,变为疯狂女神的战利品,我们正踩在命运的交叉口。”   “那么我问你,你愿意为这个腐烂的教廷献出生命吗?哪怕它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眷恋和挽救?”   “我愿意,主教大人,”考斯特的眼眶微微湿润,“此身将忠诚于圣光,直至彻底毁灭的那一刻。”   “那么,”巴勒特主教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愿你武运昌隆。”骑士恭敬的行了一礼,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我永远无法理解你们。”   一道女声在恢复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原本像洋娃娃般坐在扶手椅上的辛西娅缓缓睁开了眼睛,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窗边的日精灵。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值得敬佩,有时候又觉得你们疯狂至极。”   “所以我们才被称为狂信徒,”巴勒特微微一笑,对着少女招了招手,“过来,辛西娅。”   迟疑了几秒,少女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双腿发麻,走起路来也有些跌跌撞撞,但她还是顺利的走到了主教的身边,将手搭到了对方的胳膊上。   一连串的黑色文字从她眼前滑过,里面的内容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初代教皇曾在宣讲时说过,遇到一个美好事物时,我们总喜欢撕开、扯裂其曼妙的外表,赤裸裸的展示出其掩盖的不堪与丑陋,从中汲取无法言喻的心灵慰藉。这就是《圣典》上记载的‘撕裂罪’,它是生灵无法抹去的劣根性,源自于我们对于完美的嫉恨和仇视,是人性的原罪之一。”   巴勒特轻柔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而今晚,我们将撕裂半位面的和平假象,将永无满足的贪婪、自私自利的丑陋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战争的方式。”   “我们将犯下撕裂重罪。”   辛西娅不解的看向巴勒特,丝毫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或许她永远无法习惯这些神职兜圈子的说法方式。   迎击敌人,怎么会是罪孽?   她正陷入思索,一股寒意却像是利刃,猛地扎进迷思之中,迫使她回过神来。   “……来了。”辛西娅说道,她扭头看向窗外,与此同时,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战斗开始了。   还没等她说出第二句话,巴勒特突然将少女抱了起来,他踹开了房门,大步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路向上,竟直接爬到了磐石大殿的屋顶。   飘落的雪花融化在了辛西娅的鼻尖,凌例的赛风夹裹着炎淡的硝烟味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被日精灵放到了房瓦上,倾斜的坡度让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对方的胳膊。   “请看那里,陛下。”巴勒特突然使用了敬语,右手放到少女的后脑勺,强迫她看向正前方。   辛西娅此前从不知道,圣城竟然还有视野这么好的位置,从这里她能清楚地看到爆炸引起的灰色烟雾和在城市边缘疯狂向内突进的人潮,但除了一开始的爆炸,他们丝毫也没有受到阻拦,就这么轻易的突破了最前方的防线。   然后,在磐石大殿前的空地上,她看见了瓦伦丁。   他穿着初见时的黑色制服,银色的花纹在夜风里随着衣摆翻滚,他似乎是在抽烟,手指尖有着明明暗暗的火光。   自打被安迪提醒过以后,瓦伦丁就再也没有在辛西娅面前抽过,哪怕明知道时机不对,她几近着迷的看着青年的姿势,几乎忘却了提醒他敌人即将到来的事情。   蛛后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全部进入了圣城。而瓦伦丁扔掉了烟蒂在尤带着火光的烟蒂接触到地面的那一霎那,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一个覆盖整个圣城的魔法阵在瞬间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姿。深入其内的先遣部队瞬间被黑光吞役,再出现时,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让他们陷入了停滞之虫。   辛西娅的大部分精神依然在与蛛后进行着漫长的拉锯战,这让她的反应前所未有的迟钝起来,就算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无比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然后,她就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这些呆立的敌方先遣部队突然集体向后转、鱼贯的退出了圣光教的地界,在城市的边缘汇集,然后,他们直接迎上了正在发起冲锋的第二部队。   这是无比惨烈的碰撞,暗精灵优秀的夜视能力确保了她清晰的将双方冲突的画面尽收眼底。   先遺部队猛然像疯了一样扑向自己原本的同伴,他们瘦弱的身体在强壮的蛮族面前不堪一击,然而他们却有着蛮族无法媲美的癫狂。   腿折了就用胳膊爬,下半身被斩断就用牙咬,隶属于蛛后的部队在完全变成了最坚定的圣光信走,组成了圣城最坚不可摧的防线。   辛西娅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可怖画面,突然感觉肩头一痛,她茫然的一扭头,看到巴勒特的手像铁钳一样钳制住了自己的肩膀,而他本人,则面色凝重的望向斜下方。   顺着巴勒特的目光看去,少女看到一小队蛛后先遣部队正慢慢靠近磐石大殿,他们同样姿态僵诡异的维持着一个接一个的队形,依欢走到了位于法阵正中央的瓦论才面前,也不见后者做了什硬,么,这些士兵就像是撒了气的气球,渐渐变得干瘪,辛西娅甚至能看到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变成了皮包骨的一层黏膜。   变成了干尸的士兵倒下了,跌落在魔法阵中被化为粉未,而下一个立马就替补上。   与前线爆发的战斗相比,磐石大殿前发生的一切显得安静而有序,安静、有序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辛西娅僵立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窥破了表哥的一个大秘密,而更可怕的是,明明精神上已经对眼前的一幕害怕到了浑身发抖的地步,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扭头去看巴勒特的反应!   她竟然在害怕瓦伦丁的秘密被暴露。   察觉到了女王隐隐带着敌视的目光,精灵主教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的儿子正在犯下重罪,陛下。”   “请您赦免他。” 第15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五十步   辛西娅整个人都僵硬了,虽然她早就对瓦伦丁和巴勒特的关系多有猜测,但听到当事人直接承认的冲击还是相当大的,特别是在对方头顶上还挂着“教父”头衔的时候。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接触巴勒特主教时看到他和玛丽姑妈的情史时就坦然以对了,毕竟那也是不同意义上的尴尬。   “……我不太懂,”她艰难的将注意为从表哥转移到日精灵的身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勒特在战争打响的第一刻就将她从室内带到了这里,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她目睹这个画面。   “这个大陆没有人不知道那个预言,辛西娅,”巴勒特一边回答,一边将女王带回了室内,“事到如今,如果我再猜不出你的身份,那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重新关上,两个力站在隐秘的拐角处,墙壁上陈旧的挂灯在脸上打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你或许确实有足够的资质和运气,”日精灵冷静的说道,“但作为一个君王,空有资质和运气是不行的,你必须要清楚自已身上的重担和决定的重量。而在这方面,再也没有直面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更有效的教学方式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辛西娅微微提高了声调,“你知道的吧?表哥他……”   “我不知道!”巴勒特斩钉截铁的说道,“在真正的看到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不可能对他要做的事一无所知,”辛西娅的态度同样坚决,“这是表哥的秘密,他绝对不会希望我看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勒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非常简单,“因为我是他的父亲,也是你的教父,辛西娅。”   “诚然,我在你们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作为一个引导性的角色出现,你们也未必需要我这样一个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但当你们碰到一起的时候,我无法视继续保持沉默。”   辛西娅茫然的看着他,在她之前度过的岁月里,饱受非议和忽视,偶尔有指点也夹杂着嘲弄和讽刺,从来有没有一个男性长辈站出来语重心长的教导过她,以至于她现在有些手足无措了。   巴勒特的话语还在继续,“你和瓦伦下已经变成了命运共同体,你真的清楚自己会跟他绑在一起多久吗?”   “我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相当清楚他有着怎样的魔力,”他温柔的往视着她,“你现在被他弄得目眩神迷,对于他冷酷自私的举动、令人发指的手段视若无睹,可以后呢?等热情褪去,爱情被磨淡,你还能忍受这样一个犹如恶魔般的男人吗?”   日精灵的尾音一如既往的勾人,辛西娅觉得表哥能拥有如此魔性,作为父亲的巴勒特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与其在日后闹得不可收拾,我宁肯你们在一开始就看清对方,”主教说到,抬手磨呵着白色的蒙眼布,其后是交错的疤痕,“这算是一个过来人的思告吧。”   辛西娅闭了闭眼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巴勒特愣了一下。   “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辛西娅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勾勒出一个笑容,“如果说表哥就是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么与深渊为伍的我,又好的到哪里去呢?”   “其实走到了这一步,我和他,都已经没有退路,”她闭上了眼睛,“因为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爱情本身就是一场飞蛾扑火。”   辛西娅与巴勒特进行了一次心灵剖析,而战斗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消失,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激烈了起来。   瓦伦丁控制的先遣部队毕竟是敌方抛出来的熄灰,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靠着悍不畏死拖住了蛮族的脚步后却并没有坚持太久,很快,那些高大的北方战士就将倒戈的同伴碾成了肉泥,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啊,我讨厌这个工作,看起来就很疼。”   克里斯钦此时已经戴上了标志性的鸟嘴面具,他站在圣城入口处的塔楼上。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老规矩,”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糖果。单手剥开五颜六色的糖纸,将糖块抛进了嘴里,“你先来,我再上。”   站在他身边的姐诺丝闻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是一位绅士说的话吗?”   “我可不是绅士,只是区区一介瘟疫医生罢了,”克里斯钦毫无心理负担的推脱道,“况且,我是真的不太喜欢你那些小可爱们。”   发出了一声嗤笑,妲诺丝到自己没再说什么,她摘下兜帽,露出原本属于格蕾丝的水蓝色长发和眼睛,无论如何,这是张属于锡安会女巫的脸。   深紫色的诡秘花纹沿着女子白皙的皮肤一路上爬,很快就占领了衣物没有覆盖的手腕、脖子还有脸庞,蔓藤纹样在占领全身后迅速结出花苞,而花苞又在霎那间绽放,等到全身的花朵盛开后,原本的纤细女子也变成了一团黑雾说是黑雾并不确切,毕竟没有哪里的黑雾还会持续不断的发出嗡嗡声。   “啊哈,对面有蜘蛛皇后,我们有蛊虫公主,完全没有输嘛!”克里斯钦贱兮兮的喝了声彩,换来了蛊虫群一声特别响亮的“嗡!”   姐诺丝警告意味的围着瘟疫医生飞了一圈,蛊虫群又在这个眨眼间壮大了几十倍,直到每一只挥舞着翅膀的黑色甲虫都由原本的拇指盖大变成了一人高,才氛势汹汹的飞向了来者不善的蛮族。   “上吧!女巫!”克里斯钦喊道,“对面的老女人曾经调戏过瓦伦丁!给她点颜色看看!”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她性格大变以后这招还有没有用。”   “妲诺丝还能维持冷静,格蕾丝停了准得疯。”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之前没有才点存在感的预言家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球,毫无仪态可言的蹲坐在塔楼顶上。   “我说,像我这种文职人员就不用上战场不吧?”   “不,”克里斯钦伶酷的拒绝了他,“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看别人陪我倒霉。”   “看到哪里情势不好就扔魔导炸弹,反正我和女巫也死不了。”   说着他从塔楼上一跃而下,瞬间分为了千万道黑影,扑进了胶着的战场。   随着瘟疫医生的加入,原本潜伏在城内的圣殿骑士团和西北军倾巢而出,驻守在围墙上严阵以待,每一个暗精灵都取下了身后的弓箭,只不过他们瞄准的对象并不是已经有了对手的蛮族,而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蛛化妖精和凯姆特斥候。   从表面上看,圣城一方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可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道开胃菜,虎视眈眈的凯姆特大军还没有出动,守城的一方早已做好了巷战的最坏打算。   “如果能维持这个局势,就撑的过今晚。”。   回到了屋内的巴勒特主教给辛西娅倒了一杯热茶,后者的身体一向跟健壮挂不上钩,被他拉着吹了不短时间的寒风,若是不及时把寒气驱逐出去,恐怕就没人帮他们顶住那位女士了。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被推倒了少女面前,亲西娅把自己用披风裹成了一个球,扭头看向窗外又开始纷飞的雪花,忍不住对着自己的手哈气,不知道为什么,来自于蛛后的干扰越来越弱,已经到了快要完全恢复的地步了。   或许是已经放弃了再做无用功了吧?   她不确定的想着,伸手去摸茶杯,茶水散发的热量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充满了吸引力,就连平日里并不太喜欢的苦涩茶汤在此刻看来也散发着别样的响起。斟满了的茶杯略沉,她端起来有些吃力,有些晃悠的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整个人就震了一震,滚烫的茶水溅到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上,烫的她下意识往回一缩,茶杯没有拿稳,直接摔到了桌子上,茶水瞬间洒了出来。   “不对!”   辛西娅顾不上一桌狼藉,猛地站了起来,跑到了彩窗旁边,抓住把手将整扇窗户都推开,没有了遮挡的寒风涌进了温暖的房间,她顾不上袭来的寒冷,眺望着天际的阴影。   “她不是放弃了……而是没有耐性了!”   他明明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明明好不容易才避免了上一世的悲惨结局,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在此刻画上休止符?无论是他还是锡安会都命中注定会被毁灭?   绝望到了极致,不甘到了极致,格里姆反而冷静了下来,抬头确定蛛后还没有完全降临后,他脱下了外衣,将之铺到地上,然后将脚边堆积成山的魔导炸弹往上面扫,包成了一个最大程度的包袱。   瘟疫医生这一次洗劫了圣城所有的存货,格里姆得到的魔导炸弹数量就算比不上凯姆特帝国这等土豪,也足够把整个圣城炸上天。   包不进包袱里的炸弹,他就用尽办法塞进衣兜、挂在身上,如此之多的魔导炸弹的分量并不轻,更别说还要抱满满一包袱,放在平日里,格里姆早就累趴了,而此刻,他却浑然感觉不到。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都说半位面没有真神,那么就算是蛛后,也会被炸弹炸飞吧?   在锡安会,格里姆木是最能打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个,甚至于,他连最忠诚的名号都不一定能排的上,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个普通人。但再也没有人,比他这个普通人更清楚在面对比自己更强者时,该如何绝地反击。   “我这辈子好像都是在试图报复强者啊,这可真糟糕,会显得我很菜啊。”他喃喃说道,抱起了包裹,向后退一段距离。   头顶的蛛后还在不紧不慢的降临,雕像的高度逐渐降低,再有几米就要降落到塔楼顶端,丝毫没有在意这里早已被人占领一一她从来不会在意蝼蚁的动向,而格里姆已经完成了助跑的最后一跃。   只见他以前所未有的惊人弹跳力高高跃起,直接撞上了正在下降的雕像。   “哈喽,女神,我叫格里姆。”   他的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然后引爆了所有炸弹。   她指着塔楼上空的一抹阴云,扭头对着满脸凝重的巴勒特喊道。   “她打算亲自下场了!”   辛西娅的预告非常准确,可惜实在是太晚了,起码正蹲在塔楼顶部的格里姆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位冒牌预言家,今天可不是一个顺溜的日子,毕竟他这辈子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跟那群战斗力怪物不同,身娇体弱易推倒,一不注意就会被送去见死神,可偏偏如此脆弱的他还要任劳任怨的蹲在塔楼顶部为自家新上任的会长做炮火支援,忠心耿耿简直感天动地。   刚抹了一把存在的泪水,格里姆抬头,就看到一大片乌云正在自己的头顶汇聚,骤起的狂风和奔涌的云流都表明了来者不善,而当云层消退,露出里面晶莹浩白的女神像时,青年更是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愣住了。   现在,半位面估计没有人认不出蛛后的模样了。   握紧了手里的魔导炸弹,灰发娃娃脸的青年舔了舔嘴唇,觉得嘴里发苦,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为什么蛛后偏偏选择在他所在这片塔楼现身?   或许除了蛛后本人,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爱人再怎么猜测,也只能算格里姆运气不好。然而格里姆很清楚,上辈子,他就是在据守这座塔楼时被暗精灵俘虏的,两次合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次包含恶意的戏弄。   感受着越来越沉重的威压,本该闭目等死格里姆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极为微弱的不甘,真的只有一点点,却在瞬间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变成了燎原大火。   恐怖的魔导力量在圣城上空爆开,狂暴的元素在眨眼间就推毁了周围的所有建筑物,过于强大的力量甚至撕裂了空间,留下了一个像是咧嘴微笑一样的裂缝。   圣城乃至周围都因爆炸陷入了地动山摇,在场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站稳的人,离得近的倒霉蛋更是瞬间就被卷入能量漩涡化为了粉末,崩坏的元素席卷了整片地域,飞扬的尘土覆盖住了天空,包裹住了陷入恐慌的人们。   瓦伦丁在格里姆起跳时就察觉到了后者的意图,他顾不上继续维持魔法阵,瞅准了辛西娅所在的房间跃起,直接跳进了敞开的窗口,凭借着前冲余势把呆愣的少女罩在了身求。   “趴下!”   旁边的巴勒特同样反应迅速,他直接将四方桌提起,上前一步罩在了二人身上,脚下一错也滑进了桌底,紧接着就是恐怖的震动、轰鸣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辛西娅两只耳朵在接触到轰鸣的瞬间失了聪,过强的分贝让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闭着眼紧紧抓住表哥的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停了下来,沙女试探着睁开眼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淋了一头一脸的沙土,准确来说,磐石大殿似乎除了内部一片狼籍外,根本没有半点倒塌的意思。   她看见巴勒特移开头顶的桌子,被表哥一把拉起来,还看见这两个人开始交谈,却过了好久才费力听清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初代教皇在建造圣城时听从了先知的建议,给每个重要建筑都施加了稳固的咒语……”   “……预言了大陆会被统一的那个……”   虽然二人的声音在她听来细小如蚊蝇哼叫,但辛西娅感觉到自己的听力在逐渐恢复。   那个极有远见的先知葬在哪里?她要去献花。   扶着表哥站稳了,辛西娅惊魂未定的跑了拍胸口,对了!   她拍了一下头。   蛛后呢?!被炸死了吗?!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向塔楼方向,就看到元素漩涡的最中心,悬停着一句洁白的雕像,只不过比起最初时的完美无瑕,此刻的它浑身遍布裂纹,甚至还有细小的石屑在往下掉。破碎的雕像艰难的在乱流中维持着平衡,似乎稍一不小心就会被时空裂缝所吞役。   辛西娅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冥冥中与蛛后塞米拉米斯的联系,片刻后失望的握紧了拳头。   蛛后确实受了重伤,伤到了自顾不暇的程度,却离死亡还有很远。 第15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五十一步   格里姆最终还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蛛后身受重伤,恰巧日精灵王庭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她在摆脱了元素漩涡后就立即带领残余的部队撤退,而在这位女神下令撤退之前,凯姆特帝国的军队就离开了最前线。   被誉为奇迹之城的圣城被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毁了一大半,霸道的元素漩涡占据了半个城市,预计要在一个月后才会完全消散。好在蛛后撤退后,季节就恢复了原样,起码在春天来临之前,人们还能看到几分重建的希望。   瓦伦丁在一片狼籍的战场上找到了被炸成几块的克里斯钦和妲诺丝,幸好这两个家伙一个是不死之身,一个是活死人。把身体找全后拼吧拼吧,再休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据说这就是祸害遗千年。   可惜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爱德华率领的西北军还好,没有人比暗精灵更懂得战场上的保命之法,然而爆炸发生的太突然。   无论怎么规避都无可避免的产生了伤亡。   圣殿骑士团的情况则更糟,多人战死,斗数身受重伤不说,团长考斯特还在爆炸中被一颗小石子击中了左眼,彻底变成了独眼龙。不过,贴心的巴勒特主教及时出面,用如沐春风的态度抚慰了这群耿直骑士饱受创伤的心灵,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精神奕奕的组织巡逻了。   继日精灵王庭的援军之后,矮人和半兽人组成的联军也赶到了,在印伽商盟带来了物资和一整支侏儒、地精混编的修理队后,所有人都卷起袖子加入了重建和布防的工作中,忙的不可开交。   不光如此,原本被派出去的异端审判官全员回归了。伊恩一碰面就塞了辛西娅一嘴糖,听到蛮族参战后也炎定的像自己压根就没有满足血统;安迪一上来就拉着艾伯特给辛西娅量尺寸,嚷嚷着要给她做几套最新流行款,半点也没提起他那个突然失踪的大哥;埃梅特和妲诺丝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美妆,似乎有说不完的新话题,最后被伊莎贝拉揪着耳朵带走了……   至此,异端审判局终于完整的状态出现在了辛西娅面前,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那个舍下了卡斯蒂利亚御厨身份去追求梦想的厨子大叔格里佛竟然也是瓦伦丁手下的审判官。   “我发誓,如果不是裁决长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您的。”厨子大叔泪眼汪汪的说道。   然后他收到了自家首领的白眼。   再然后,在从辛西娅礼貌却不失尴尬的笑容里得知她已经有了更合心意的厨师后,厨子大叔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会把那个趁虚而入的侏儒杀了煮汤。   女王窝在表哥的怀里瑟瑟发抖。   说到瓦伦丁,这场战役最大的收获是,凭借着战斗中惊人的表现和指挥力,他的人气和支持率像井喷一样一路狂飙,别说是重回异端审判局裁诀长的位置。不少人直接看好他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完全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位大爷使用到底是不是黑魔法。   反正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才是猫生贏家。   对此,顶着“暂代教皇”名头的巴勒特主教特别不矜持的表示自己虚位以待,完全不想在这一大群猪队友的身上再多浪费一分钟。   而辛西娅对于自己有可能成为“史上最年轻教皇”的神秘情人这件事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激动和兴奋。   这位优雅高贵的女王矜持的表示如此中二玛丽苏的设定完全满足了她沉寂已久的少女心,毕竟哪个十六岁的女孩不想当传奇小说的女主角呢?   如此天真的想法自然遭到了知情人士无情的嘲笑。   作为知情人士的领头羊,克里斯钦笑的直不起腰。   彼时锡安会与圣光教的关系因为他们参战加格里姆的牺牲得到了极大的缓和,他其至能在大白天穿着瘟疫医生那套奇怪的行头大摇大摆的逛街,同样受益的还有姐诺丝,她现在迷上了一人分饰两角,每天出门时都在女巫和审判官两套造型中举棋不定。   这对狗男女丧心病狂的对女生的少女心进行了全方位立体无死角的嘲笑,直到亲西娅威胁前者要向娜塔莎告状,又用狗粮噎死了后者才得以摆脱他们的纠缠。   “你们这是嫉妒。”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转头就跑到表哥那里狠狠的告了他们的黑状。   当然,放松之余还要做正事。   圣光盟约大会在无限延期后终于得以顺利举行。在经历了七天七夜的讨论之后,参会的所有种族破天荒的决定融合成一个国家,凝聚所有人的力量来抵御蛛后的入侵,在爱德华表现了一把暗精灵的破坏力后,还没活够的其他种族一致同意并入卡斯蒂利亚。   就这样,辛西娅成为了整个东部联盟的女王,瞬间将卡斯蒂利亚的国土扩张了几百倍。   “没有约束的权力导致毁灭,没有天敌的种族走向消亡,捞不到世界共主,当东部女王也很酷。”辛西娅事后对瓦伦丁如此说道。   会议最终决定将整个卡斯蒂利亚王城搬到圣城的旁边,以便女王更好的统治自己广阔的领土,这可忙坏了远在卡斯蒂利亚的洛克子爵、弗里恩伯爵和娜塔莎,倒是凯瑟琳夫人每天都趾高气昂的跑去莫洛文侯爵府上对这个死老头进行精神打击。   除此之外,盟约大会决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在原本塔楼的位置树立起有关格里姆的纪念碑,毕竟没有他最后舍生的一炸,说不好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变成了蜘蛛。然而,或许是被粉碎的太彻底,人们始终没有搜寻到格里姆的尸体,最后也只能摆放一个雕像作为纪念。   辛西娅对此嗤之以鼻,别说格里姆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一座離像,光是雕像矗立的效果就很一言难尽。   在元素遊涡散去以后,空间裂缝依然留在了那里,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愈合,这时候在下面摆放格里姆的雕像,怎么看都像是头顶有张血盆大口要吃了他,画面美得难以言喻。   这边的人们想尽办法要纪念挽救了局势的英雄,时空裂缝的另一头,格里姆在草地上睁开了眼睛。   刚苏醒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毕竟要是你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去炸了蛛后,醒来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被十三个拥有闪亮目光的大汉围观,也会跟他一样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我……这是在哪里?”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言一出,十三个大汉瞬间散开,就像他例刚问的是“我饿了,能吃个人吗?”。   最后还是看起来像领头人的青年站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答道:“这里是巴比伦国的郊区,我们是路过的旅人,看到你躺在这里才想着找你问个路。”   巴比伦国?是我想的那个巴比伦国吗?   格里姆顿时傻眼了。   “请问你是巴比伦人吗?我们想拜见巴比伦王,却不小心迷路了。”领头的青年又说道。   格里姆站起身,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四周,整片区域绿草茵茵,却依稀能看出熟悉的地貌。   这里的地形和地势都与圣城外围惊人的相似。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不要露怯”,格里姆拿出当歌队队长时的状态,用略带怀疑的目光扫过了眼前这群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见巴比伦王?”   格里姆多年磨砺的演技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领头的青年不疑有他的回答:“啊,我们竟然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真是太失礼了!”   “初次见面。我叫亚伦,是一名传教士,”他笑的一脸灿烂,从身后拎出来一个绑着麻花辫的漂亮少女,“这是我妹妹塞米拉米斯。”   紧接着,亚伦又指着其余十三名青年挨个介绍,从阿尔邦说到卢西亚,可以说是各个类型皆囊括,完全可以满足收集癖的强迫症。   格里姆一脸木然的听着熟悉的名字一个个从青年的嘴里蹦出来,觉得这大概是死神的恶作剧。   “传教士?”   亚伦兴奋的回答,“是啊!我们刚刚创立了一个宗教!虽然现在才十四个入!但我坚信,迟早有一天,整个大陆都会有我们的教徒!我的故事将流传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那么你呢?”亚伦对他笑着说,我能否有幸知道你的姓名?   冷静,格里姆,锡安会的男人不能输。   催眠自己一百遍,格里姆板着脸,拿出了当初忽悠奥古斯都时的高人风范,对着尚还青涩的初代教皇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叫格里姆,是一名先知。” 第152章 番外一 一枚金币   “欢迎来到卡斯蒂利亚!”   半兽人女守卫将通行证交还给冒险者,热情的说道。   她的原型似乎是罕有的卡利斯琴毛绒兔,两只大耳朵一抖一抖的,让入非常想捏一捏。   “谢谢。”   冒险者克制住伸手的冲动。接过了通行证。   这句欢迎语她一路走来已经听到了耳朵长茧子的程度,无论在哪个城市,人们总会一遍又一遍的提起来,仿佛他们所居住的城镇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对自己国家认同度高到如此地步的地方,冒险者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个国家确实异常繁华,表明了统治者在治理国家方面确实相当有一手。   顺利的通过关卡,冒险者的脚步却顿才顿,又来了,这种被必窥视的感觉,自打踏入卡斯蒂利亚就时常出现,然而对方至今什么也没做,搞得她也不能二话不说神上去就揍人家。   算了吧,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对自身的实力相当自信的冒险者漫不经心的想到。   卡斯蒂利亚的皇城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踏入内城后,冒险者唯一的想法,如此精致华美的城市也只能在精灵手中实现了,可对于他们这些漂泊者而言,想要了解一座城市的最快捷场所,依然是城市的灵魂一一酒馆。   哪个地方都有白天就开始扎堆喝酒的酒鬼,卡斯蒂利亚也不能免俗,因此当冒险者随便推开一家酒馆大门时,毫不意外的看到里面并不冷清。   “欢迎来到卡斯蒂利亚!”   酒馆老板娘热情的招呼道,冒险者觉得大概这句话在他们这里就等于是“欢迎观临”吧?   “来点三明治,还是来点新酿的朗姆酒?”老板娘问在吧台坐下的冒险者。   冒险者简洁的回答,都来点。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另一桌酒鬼们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为了女王!”   “为了女王!”   几个酒鬼醉醺醺的碰杯。   “唔……”其中一个打了个酒嗝,把自己的杯子重新倒满,“我听说,我们伟大的女王最近找回了约书亚亲王家的小公生。”   “……不小工掉时空裂缝的那个?”另一个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提起话题的酒鬼狂点头,“当时都觉得活不了了,没想到小公主还能找回来。”   对对对!   冒险者若有所思,约书亚亲王是辛西娅女王唯一的儿子,那么他们嘴里的找回来的小公主应该就是指的约书亚亲王的女儿了。   “来!您的三明治!您的朗姆酒!”老板娘把准备好的食物放到了冒险者的面前,“您别在意他们这群闲人,成天就知道关注女王家的八卦。”   冒险者咬了一口三明治。   听起来你倒是不怎么关心啊。   “辛西娅陛下已经统治这片土地近五百年啦,”老板娘开始擦拭酒杯,“从我爷爷小的时候,女王陛下就是那副样子,现在我都长大了,女王陛下还是那副样子,同样身为女性,我一边觉得陛下真是漂亮的过火,一边又觉得有点嫉妒呢。”   “可就算是这样,被别人天天盯着自己的家事,辛西娅陛卞也是会烦恼的吧?”老板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又给冒险者倒了一杯酒,“对于我而言,有空去八卦别人的家事,还不如多看几眼教皇冕下的照片呢。”   “教皇?”   在冒险者的家乡,教皇无一例外都是老态龙钟的老头子,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爱好。   “不是吧!”或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老板娘惊呼了一声,随即像意识到什么,特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瓦伦丁冕下,你不会……是那边过来的吧?”   老板娘嘴里的“那边”指的是邪神蛛后统治的松散联盟,与卡斯蒂利亚敌对,只是近几年关系稍有缓解,才让她没有第一反应就呼唤巡逻警卫,冒险者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关窍,笑着喝了一口酒,“不,我是异世界来的。”   此言一出极大的缓和了气氛,老板娘只以为冒险者在跟她开玩笑,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就算是‘那边’的也无所谓,”她眨了眨眼睛,“这些年大家都打累了,如果不是那位女神压着,什么时候变成一家也不足为奇,毕竟,只要你来过这里,谁能不爱卡斯蒂利亚和辛西娅女王呢?”   冒险者点头表示赞同。   得到了肯定的老板娘顿时谈性大发,从吧台里拿出了一大摞剪贴报,递到了冒险者面前。后者接过报纸,发现上面无一例外是一名男性的照片。   “怎么样!这就是现任教皇瓦伦下冕下是不是非同一般的美男子!”老板娘兴奋的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圣光教那群老古板甚至为了他修改了教皇的任期!就因为没有人想在看习惯了他以后去看那些糟老头子!”   平心而论,就算冒险者看惯了俊男美女,家里也有个帅哥成天晃悠,也不得不承认报纸上的男人令人目眩神迷。   这颜值高的有点吓人啊。   “又来了!又来了!玛莎!”   酒鬼们开始起哄。   “瓦伦丁冕下的疯狂爱慕者玛莎!”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女人不是他的爱慕者!”   “给老娘滚!”老板娘泼辣的回击,“然而教皇冕下唯一的绯闻对象还是女王陛下!”   这句话引起了酒馆所有人的哄笑声。   “哼!”老板娘一把抓起自己的宝贝简报,气呼呼的转过身去。   用完了餐点的冒险者掏出铜币放到了餐盘旁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溢满欢笑的小酒馆。刚一踏上街道,她就被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团团围住,银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还有高挑的身材,都是暗精灵的特征。   “薇薇安阁下,是吗?”为首的暗精灵说道,“辛西娅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叫破了真名的冒险者不慌不忙的“嗯”一声,也不管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老神在在的跟在暗精灵护卫身后溜达。   冒险者不是没有去过皇宫,但被护卫一路开道送到皇宫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她感到很新奇,也觉得很方便,毕竟这个世界与她魔法文明文高度发展的家乡不同,四处都有着魔导制品的痕迹,比起锻炼自身,人们更加习惯于使用各类工具,而他们的工具也是多种多样,令人目不暇接,让初来乍到的她吃了不少苦头。   卡斯蒂利亚的皇宫就跟他们的城市一样,充满了精灵精益求精的风格,精致到了极致,简直可以被划归到艺术品的行列,在那里,冒险者第一次见到辛西娅女王真人。   当看到王座上那个带着金红色王冠的美丽女人时,冒险者不得不赞同酒馆老板娘的说法:辛西娅女王真的是漂亮的过火。   女王有着垂落到胸前的银色长卷发和红宝石般的眼睛,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薇薇安,”女王微微一笑,仪态高贵,“或许你愿意称呼我一声曾外祖母?”   叫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妙龄女子为曾外祖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明知道她已经活了几百年,饶是冒险者自认脸皮厚无敌,也憋了半天只能转移话题,“您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女王并没有纠缠于称呼问题,“外面都是怎么传我的?无忧无虑快乐的像只百灵鸟?”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种的人,薇薇安,”她微笑道,“特别是对于皇族而言。”   冒险者点了点头,对女王原本扁平的印象在这几句交谈后陡然立体了起来。   “不光是如此,”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打个直球,“我是说,关于你右手里的神器……”   打一见到真人,薇薇安就注意到了,自己这位曾外祖母的右手寄宿着一样神器,并不完整,更像是被人一分为二后的残片。   “这便是我寻找你的原因,薇薇安。”   女王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冒险者发现她并不像其他精灵那样高挑。   “这个世界是由神器支撑的,一半控制权在我手里,一半却属于对面的女士,二者无论哪一方死亡,都将引来半位面的崩溃。”   “而唯一的解诀方法,就是在杀死她以后继承她的权柄。”   美丽的精灵闭上了眼睛,“在我刚登基的时候,那位女士对我而言是无法逾越的高山,而现在,我已经具备了攀登的能力,却怎么也不敢去尝试。”   “你或许从你母亲那里听说过,那位女士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半位面人,而是来自于主世界,”女王娓娓道来,“说来惭愧,如何杀死她,杀死她以后又该如何继承权柄,我毫无头绪。”   “魔法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可惜,连小火球都发不出的我们,不得其门而入。”   冒险者理解的点点头,这就像是要药剂师去打铁一样,就算把所有步骤都写出来;也打造不出神器,这跟能力的高低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更何祝,半位面连指导理论都没有。   维持着神器和持有神器的蛛后都来自于主世界,并不会因为半位面盛行魔导科技而改变,主世界的东西,自然要用主世界的方法去解诀。   “五百年前,人们已经厌倦了和平。野心家与阴谋家辈出五百年后,人们又厌倦了斗争,想要恢复故事里的和平,”女王的语气温柔却坚决,“这个就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时机,而我,决不允许自己错过。”   “所以你通过母亲找到了我?”冒险者冷静的间。   “你是主世界最负盛名的剑圣,太陆贤者的唯一弟子,”女玉一步步走下王座,站到了冒险者的面前,银色的长裙拖曳在地,“杀死蛛后,再夺走神器,对你而言,易如反掌。”   注视着女王鲜红的眼睛,冒险者在内心为对方的精准眼光鼓掌。   杀人越货,她确实是个行家。   “我是一名自由佣兵,”冒险者说道,“你打算花多少钱雇用我呢?”   “我国库里的所有东西。”女王坦然回答。   冒险者咂舌,“这可真是大方。”   “我说过,五百年前,这片大陆野心家辈出,”女王笑了,神情中有一种只属于少女的天真,“我正好也是出生在五百年前,而我的耐心,一向很好。”   于是,冒险者也笑了。   “我喜欢野心家,曾外祖母,”她的手扶上了腰间的佩剑,“给我一枚金币,我去宰了那位女神。”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亲情价。”   公历2898年,统治了半位面西部整整五百年的邪神蛛后被来自于异世界的冒险者在众目睽睽下击杀,她美丽的头颅被直接斩断,献血喷溅了近侍一身一脸,结束了自己可悲又疯狂的一生。   在她死后,教皇瓦伦丁出面,恢复了蛛后的真名,通过枢机院的一致表决,将这个被邪灵占据了身心的可怜人埋葬在了兄长的身边。   与此同时,卡斯蒂利亚菲式出兵西部,失去了蛛后这座靠山的联盟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最后在凯姆特帝国的带领下,除开彻底堕落的妖精一族,全员投降。而吸纳了黑暗种族的圣光教,又一次重回了巅峰。   公历2900年,半位面正式统一,而完成了这项壮举的辛西娅一世,也被人们称之为一一奇迹女王。 第153章 番外二人人都爱约书亚   约书亚的父亲是谁是一个全世界都在保守的秘密。   这个全世界,也包括约书亚自己。   作为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唯一的子嗣,他自小就被盖上了“继承入”的金戳,哪怕女王的配偶那一栏是一片空白,也没有人会挥舞着《继承法》来找他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知道他父亲是谁,而且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千方百计的去阻拦别人说出这个秘密。   原因也很简单,他的父亲站在神权的最顶端。而他的母亲,则是皇权的化身。   这也是约书亚第一次感受到权势的魅力。   然而,大人们在他面前三缄其口并不代表着他们家的孩子嘴巴上也有个把门的,小孩子们一起嬉戏的时候总会蹦出来那么一两回“童言无忌”。   虽然并不怎么往心里去,但时间长了,约书亚也觉得奇怪起来,都能让所有人当睁眼瞎了,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结婚?   有问题就要解决,这是约书亚小王子的人生信条,于是他哒哒哒的跑去拿这个问题问了母亲。   彼时的辛西娅女王正在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听到自家儿子的提问时,戴耳环的手顿住了。   “过来,约书亚。”   她冲儿子招了招手。   约书亚小王子哒哒哒的跑过去,被母亲一把捧住了脸,关切的问:“亲爱的,是不是我当初生你的时候磕到了你的脑袋,你忍了这么多年都没告诉我?”   你是在拐着弯骂我傻吗,老妈?   辛西娅女王放开了儿子的脸,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梳妆台上。   “我是卡斯蒂利亚的女王,约书亚。”她语重心长的说。   约书亚小王子点点头,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   “那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觉得我作为半位面最强盛国家的女王,还需要像一个普通贵族小姐一样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属品木算圆满?”   第一击。   “你也知道,你父亲是我的表哥。我的王位继承自我的姑妈,他本来就拥有比我更高的继承顺位,如果他和我结婚,那么这个国家的第二继承人就没有你什么事了,小鬼。”   第二击。   “或许也不必在意这个顺位?反正我和表哥都不是普通的半精灵,你估计也没有继位的那一天?”   第三击。   “不过不要紧,亲爱的,”戴好了耳环的女王转过身抚摸着约书亚的小脸蛋,“你长得这么像表哥,这么会长,就算脑子不太好,我也爱你。”   说完,她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口。   致命一击!   被坏心眼的母亲欺负的泪眼汪汪的约书亚小王子哒哒哒的跑走了。   发觉自己在老妈这里打不开突破口,他决定去老爸那里碰碰运气,由于他的存在就是教皇冕下不守戒律的实证,圣城里的其他大佬对他的态度都是眼不见为净,约书亚自然也不能随意出入圣城,就算偶尔去了,也只有伊恩和安迪陪他玩。   因此没法打扰父亲工作的小王子是挑某次共进晚餐后发难的。   左看右看,确认恶魔般的母亲不在,约书亚小王子哒哒哒的跑到父亲面前。壮着胆子一一他实在是很害怕一一把问过母亲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当你要问什么,”瓦伦丁合上了书页,“吃晚饭时就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与辛西娅不同,瓦伦丁认真的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这件事,有一半原因在我,一半原因在你母亲。”   “现在的卡斯蒂利亚和圣光教其实是一个相依存的关系,因为君权和神权的高度结合,而达到了一个非常稳定的状态,二者缺一不可,”他的手指敲击着书脊,“君权,不用说,是你母亲,而神权,就是我了。”   “遗憾的是,圣光教的神职人员是必须终身不婚的,虽说拥有孩子和情人的神职一抓一大把,但假如连身为教皇的我都无法维持表面上的戒律的话,那必然会引起信仰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约书亚对灯发誓,在此之前,父亲从过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么多字,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这是你的原因,那母亲的呢?”他睁大眼睛问道。   “啊,这就涉及到我们的夫妻相处之道了,”瓦伦丁思索了一下,“如果我和你母亲结婚,我就会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干涉卡斯蒂利亚的内政,这一点辛西娅可受不了,这里是她的自留地,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动摇自己的权威。”   “正巧我对卡斯蒂利亚也没什么兴趣,于是我们就有了明确的范围划分,我不干涉卡斯蒂利亚,她不去管圣光教,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和平相处有时候需要各退一步,在这方面我们两个人做的都不错。   还是个豆丁的约书亚小王子听的似懂非懂,眼睛都快被绕成了蚊香。   “听不懂?”瓦伦丁温柔的问道。   约书亚点了点头。   瓦伦丁笑得更温柔了,“没事,我们再生一个聪明的继承王位好了。”   致命一击X2!   约书亚小王子哭唧唧的哒哒哒跑走了。   跑着跑着,就撞上了辛西娅女王的首席侍女娜塔莎。   “怎么了?王子殿下?”娜塔莎把小王子扶正,用衣袖为他擦了擦眼泪。   约书亚抽抽嗒嗒的把瓦伦丁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所以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娜塔莎笑了:“就是他和女王是政治联姻的意思呀。”   “??!!”   哪怕才5岁,“政治联姻”这个词约书亚还是听过的,他顿时就懵了,都忘了继续哭。   “政、政治联姻?”他眨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两个人为了利益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感情。”娜塔莎“贴心”的解释道。   “我、我父母是政治、联姻?”眼泪迅速聚集在约书亚的眼眶。   “对啊,”娜塔莎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啊。”   “哇!我最讨厌娜塔莎了!”   约书亚猛的哭了出来,一把推开侍女长跑了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哭了个晕天黑地,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们都嫌弃他傻一定是也对他没有感情了,他就要变成没人要的孩子了。   然而,哭归哭,日子还要继续过,约书亚顶着核桃大的眼睛一觉醒来,还是要继续认命的去上晨练课。   王子的待遇一定是最好的,所以约书亚的武技老师并不是某个侍卫,而是统领着卡斯蒂利亚最强军队的爱德华伯爵,顺便还配备了莫洛文侯爵的长子克里斯钦作为医疗人员。   等到约书亚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走进练武场的时候,两个人都被小王子红肿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哎哟,我的王子殿下,”爱德华蹲在了他面前,“你这个样子要是被人误会了我揍了你可怎么办。”   “他就是哭肿了,玲敷一下就好。”克里斯钦谈定的说过。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的哄着丧心欲绝的小王子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这样啊,你是因为女王和那个谁谁谁是政治联姻而伤心啊。”在说到“谁谁谁”的时候爱德华的音调像是牙疼。   “我、我以为爸爸妈妈不结婚也要生下我是真爱,结果,结果他们……”   约书亚说着说着又要哭,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只犬手落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抬眼看去,正是一脸担忧的爱德华。   “别哭了,约书亚殿下,”爱德华轻声说道,“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成人的世界比你想象中复杂的多。”   然后他话锋一转,笑的阳光。“不过娜塔莎确实没骗你,你父母确实是政治联姻,因为女王陛下和我,才是真爱啊。”   晴天霹雳!   约书亚这回是真的吓坏了,他呆呆的看着一脸坦然的爱德华,猛的回过神哒哒哒跑走了。   “你干嘛要欺负小孩子。”围观了全程的克里斯钦对爱德华发出了谴责。   爱德华冷哼了一声,“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欺负,难道还指望我去关怀爱护吗?”   “风度!你的风度呢!”克里斯钦痛心疾首。   “跟我扯什么风度,”爱德华嗤之以鼻,“明明是你妹妹挑的头,别想把自己择出去,跟我一起当坏人吧!”   三观都被颠覆了的约书亚失魂落魄的游荡在诺大的皇宫,半天术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   于是,他就去吃饭了。   约书亚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旦回到了平日的生活节奏里,会被转移了注意力,等到他再次想起来,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   重新变得失魂落魄的小王子在侍女的照看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路过女王的寝室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约书亚也到了胡思乱想的年纪了呢,”凭借着精灵优秀的听力,辛西娅女王的声音传进了小王子的耳朵,“谁说什么他都信,傻乎乎的。”   “应该是作业布置的少了,”瓦伦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跟他的家庭教师说,从明天开始,课程翻倍。”   晴、晴天霹雳! 第154章 番外三经年   “对于我们这种人,爱情本就是飞蛾扑火。”   辛西娅曾经在巴勒特对她发出警告的时候说了这句话,但她其实撒了谎,因为当时的她,既不爱表哥,也不打算当飞蛾。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从十五岁到十六岁,她一直生活在动荡不安和如履薄冰之中,从一个毫无根基、连自己的皇宫都掌控不了的女王,走到整个半位面东部的统治者,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优秀和英明,而是因为她永远在顺应局势。   权衡利弊,再做出最优选择,自打在那个夜晚被表哥从被窝里拉出来,她就一直在重复这一件事,凭此走到了令天,而且将会一直走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爱情太难了。   因为种族天性的缘故,精灵的爱情总是不可避免的带着偏执和盲目,而这个结果,无论是辛西娅还是瓦伦丁都赌不起。   如果顺应天性,辛西娅应该义无反顾的爱上爱德华,而瓦伦丁估计也早就跟格蕾丝喜结连理。   老实说,如果连命定之人那种灵魂伴侣般的悸动都能视若无睹,那么对其他人的心动怎么样也能泰然处之。   拒绝命定之人是她对命运发出的最大嘲讽,怎么也不会转过头就自打嘴巴。   辛西娅不爱瓦伦丁,就像瓦伦丁也不爱她,因为他们心中,永远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表哥说的对,从骨子里,他们就是一类人。   然而瓦伦丁这个人,本身就像是毒药,散发着甜蜜的气息,用美丽迷人的外表包裹着夺人性命的毒素。   也正是他,三言两语挑起了辛西娅的野心。   一句“在地狱里称王”,彻底改变了少女的命运,看透了她隐藏在怯懦外表下对权势的隐隐渴望,在她的心底种下了野心的火种,并且亲手将其变为了熊熊烈焰,这便是瓦伦丁的魔力。   从那一刻起,辛西娅变成了野心的囚徒,瓦伦丁的同伴。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绑在了一起。   然而,暴露自己的野心是愚蠢的举动,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什么,那么你离得到它也越来越远。   暗精灵不需要一个精明外露的王者。玛丽女王及历代短命的先王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就要另辟蹊径。   对此,安迪功不可没。   “我认识的暗精灵,不是杀伐果断就是精明过入,”红发修士在给她上课时说,“我不太懂你们啊,不会审美疲劳吗?”   辛西娅不得不承认,他说出了重点。   暗精灵的种族特色太鲜明,走到了极致的,恰恰正是瓦伦丁。   用自己的睿智和气场去折服表哥?   连梦里都不会有这么滑稽的剧情。   而凯瑟琳夫人的当头棒喝,更是坚定了她的决心。   永远不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自此,这句话就成为了辛西娅的人生信条。   于是她成为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女王,美丽、脆弱甜美,毫无威胁却坚韧无比,也成为了卡斯蒂利亚历史上最长久和稳定的国王。   或许,也会是最后一任。   当女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在你的国土翻了无数倍以后。   辛西娅不得不含泪取消了下午茶,因为她的一整个白天都要拿来应付大臣们永无止境的汇报和堆积成山的公文。   令她倍感欣慰的是,瓦伦丁也没好到哪里去。   圣光教的状况可以说比卡斯蒂利亚糟糕了数百倍,这也意味着瓦伦丁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去整顿这个腐朽的庞然大物。   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会每天准时在晚餐时分出现,为此甚至在教皇的办公室和女王的寝室里分别布置了秘密传送阵。   等到辛西娅已经习惯了每天翘首以盼表哥从传送阵中出现,也习惯了和对方讨论晚餐的菜单,她才恍然发现,两个人已经组成了一个家庭。   一个,她和他都没有感受过的,温馨却有些特殊的家庭。   在认真思索了一下午,并且灌了自己一杯红酒壮胆以后,她决定去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一一睡了表哥。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辛西娅深知跟瓦伦丁搞什么欲拒还迎、挑逗诱惑都是自取其辱,于是她在就寝时间直接推开了表哥房间的大门,诚恳的对他说:“我想和你一起为帝国的未来奋斗。”   “哦,”老司机瓦伦丁谈定的反问,“你想用什么姿势奋斗?”   辛西娅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事后她坚诀认为是喝酒上头。   当然,他们也不要总是这么亲密无间的,起码在谈判桌上就不是。   卡斯蒂利亚和圣光教维持着坚固的对外同盟,但这并不妨碍这对同盟在内部摩擦的时候争的唾沫横飞。   而一旦出现了严重矛盾,女王和教皇各自带领着本派大佬坐下来谈谈就是必定会上演的戏码。   在谈判桌上,辛西娅只想掐死对面这条阴险狠毒的毒蛇,完全记不起两个人还一起起床吃的早饭。   可一旦离开了谈判桌,两个人又可以说说笑笑,聊一聊平常的琐事,公私分明的令人惊叹。   有时候,她心血来潮,也会抱着表哥的腰不放,嘟嘟囔囔的说喜欢他,硬缠着他陪自己,折勝的后者只能轻拍她的头说“知道了,知道了”才能顺利脱身。   等到约书亚出生,这孩子长相酷似父亲,却有着跟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性格好的惊人,谁看了都想逗一逗。   于是,辛西娅和瓦伦丁的日常里又多了一条,那就是欺负自家傻儿子,经常把约书亚搞的怀疑人生,曾经一度坚信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管别人怎么劝说都不听。   时间就这样流逝,直到后来辛西娅只要微微一抬头,瓦伦丁就会自然而然的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这就足够她眉开眼笑。   我对你,永远比喜欢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我知道你也是这样。 本书由 霎紫明嫣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