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一只魔法水母[西幻]》 作者：小琉 　　文案 　　燃灯水母，一种没有攻击性的观赏性水母，因梦幻的外表大多作为贵族的宠物，数量稀少。 　　莫叶就是穿越成这种稀少弱小，只有外形好看的水母。 　　不过幸运的是，她觉醒了近似魔法的能力！ 　　莫叶总结出穿越异世界必经之路: 　　第一步:变强，并活下去。 　　第二步:拥有一定力量后离开深海区，寻找陆地和人类的踪迹。 　　第三步:获取人形外表，并夺得能跨越深海裂隙的人类海盗船，成功进入人类社会！ 　　成功混进人类世界的莫叶，面对一众恐怖如斯的强者，她选择捂好自己的马甲，苟下去！ 　　最终，她发现自己一路上都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本以为魔法师顶点的大佬是个古代学者，到后来发现他就是个玩二重身的！ 　　本以为一路安排自己的神是个阴谋家，后来发现这人就是个自大狂，居然还会自己送货上门！ 　　梦见的升级流大佬，其实是个单纯的老实人，这不是被人骗得什么都没有了吗…… 　　莫叶:嗯，真的很好骗，真香。 　　男主前期只出现于女主的梦中，出场率很低，就是那个好骗的大佬。 　　内容标签：异世大陆 穿越时空 西幻 魔法幻情 　　主角：莫叶 ┃ 配角：神隐的男主苏埃里 ┃ 其它：新预收《穿成天灾的我被天道攻略了》求支持！！ 　　一句话简介：水母小姐的异世界之旅！ 　　立意：绝不屈服于恶势力，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 第1章 水母 　　极深的海底，连光线都无法透过的昏暗之境，这里生存着无数狩猎者，每时每刻都有死亡降临。 　　巨大遍布尖刺的黑色怪鱼悄无声息地接近它的猎物，浑浊突出的巨眼不停转动，它渐渐张开还弥漫血腥味的大嘴，锋利的尖牙猛地向前方咬去！ 　　只要被它撕咬住，就意味着猎物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它的猎物是比较少见的水母，蓝色半透明发着微光的伞盖状水母轻飘飘地浮在水中，伞盖中央燃着橙红的火焰，纤长的触手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在水母周围，还游着同样颜色的小水母，身形粗细还比不过大水母的触手，密集的小水母们寸步不离大水母的触手范围，同样有蓝色的微光，但缺少橙红的火焰，蓝色半透明和海洋接近漆黑的色彩融合。 　　在掠食者的迅猛攻击下，水母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它轻飘飘地浮游，触手连带无形的波动向四周荡去，就像水波漫过怪鱼的身体。 　　下一秒，掠食者和猎物的身份瞬间颠倒。 　　怪鱼僵硬着身体，连思维都停摆，不停转动的鱼眼透出呆滞，水母不紧不慢地将触手缠绕上鱼身，周围小水母们也紧跟着覆盖上去。 　　不多时，怪鱼的身体干枯、灰白、萎缩，下一刻便化为海底遍布的白色灰尘。 　　“这是今天的食物，还有战利品。” 　　虚幻的声音响起，水母在自言自语，她没有其他同伴只能在无尽的时间中和自己对话，缓慢的普通话只有她自己能听懂。 　　战利品是化为灰烬的怪鱼身体中留存的白色水晶，有时候她能在猎物身体中得到这种东西。 　　水母是一名穿越者，在某一日一觉醒来便成了这无尽深海中的一只水母。 　　那时候的她还是在大水母伞盖下偷活的小水母，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每一次被掠食者袭击都会失去至少一半的其他小水母，那只大水母就是通过将自己繁衍出的小水母们丢弃满足掠食者的胃口而存活下来。 　　这种水母并不是通过交/配繁衍的，而是分裂，每一根触手尖端断裂都能分裂出一只小水母，在被袭击后又再次分裂足够的子系，天生的猎物就这样一直苟活着。 　　那段时间昏暗又绝望，每时每刻都害怕下一只死去的小水母会是自己，恐慌压抑地活着，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一名人类，比起其它没有思想的水母她更具备活下去的手段和智慧，她一点点地长大，活下去，有了脱离猎物身份，成为狩猎者的力量。 　　她的名字叫莫叶，曾经是一名普通的工作党，普通的人类。 　　莫叶在海水中飞快游动，小水母们攀附着她的触手防止被遗落，这些水母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和莫叶精神相连的‘躯壳’。 　　它们没有灵魂，没有自我，只是作为莫叶被分离出的一部分裂体。 　　莫叶也猜测过，小水母们只有燃起身体中的橙色火焰，才能真正独立。 　　她当初就是某一日被大水母驱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中出现细小的橙红色火焰，她不再被接纳，作为独立个体离开了大水母。 　　明明她在的时候，大水母和其他小水母不会受到掠食者的捕猎，还能吃到新鲜的食物，她的力量足够保护这个水母团体。 　　她离开后，这群水母又得过上小心翼翼地寻找残骸当做食物，每时每刻被捕食的日子。 　　所以说，水母这种无脑生物是没有危机意识的。 　　莫叶一边暗自吐槽一边游动着，她往海底逐渐往上的海底岩石方向游去，她有着明确目标，便是去往浅海区，找到大陆的方向，和人类的踪迹。 　　这里的掠食者们比深海区那群怪物好对付得多，没有特殊能力只靠强韧身体的鱼类们伤不到莫叶分毫。 　　莫叶的能力是强大到能覆盖小半个深海区的精神力，只是细微的无形波纹便能直接泯灭猎物的灵魂。 　　这一招无比好用，精神力也能做到很多事，并且，莫叶还有最大的金手指。 　　吞噬，被她吃掉的猎物有一定概率会被她夺取能力，虽然概率不算高。还能模仿被吃掉的猎物的外形。连她的小水母们也能被她控制着使用这些能力，不过碍于身形都会被等比例缩小。 　　莫叶现在能变成的样子除了海底各类奇形怪状的鱼和虫子之外，还有一只长着黑色钢铁羽翼的巨大怪鸟，虽然变化后都是本体一样的蓝色。 　　怪鸟极为特殊，是莫叶在深海区捡漏吃掉的白色骨骼残骸，海底掩埋露出半截发出奇异白光的残骸吸引莫叶的注意，或许这只不知怎么死在如同深渊海底的鸟有什么特殊之处，反正在这不久莫叶就获得了能力。 　　第一次使用变形能力化为鸟类的莫叶差点被淹死在深海中，这可以算是她的黑历史了。 　　有这个能力，莫叶定下一个目标，找一具沉在海中的人类尸体，获得化为人类的能力。 　　再回到人类社会中，不管这里是什么样子的世界，反正不会是原世界了，莫叶想要重回大陆，重新成为人类。 　　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人类存在。 　　在漫长分不清时间的旅途中，莫叶终于从看不清光线的深海区游到浅海区，蓝色的海水和她的身体仿佛融为一体，一眼望去就像海水中悬浮着突兀的火焰。 　　这里距离陆地应该不算太远，能被称得上是掠食者的鱼类已经所剩无几，莫叶被一道巨大的海底裂隙挡住去路。 　　海底裂隙足足有一百多米宽，深不见底，下面是浓郁的黑暗。 　　莫叶停驻在裂隙前，她注意到这道裂隙上方没有任何鱼类游动，连微生物和浮尘都看不到，就像生命禁区。 　　并且，她强烈地感觉到危险，来自莫名的感应，让她在目的地前踌躇。 　　她试探着让一只小水母离开触手群，向裂隙方向游去，小水母刚刚进入裂隙范围就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拉下深渊。 　　无法躲避和逃离，莫叶一个激灵立刻放开对小水母的控制，眼睁睁看着小水母极快地沉进裂隙。 　　莫叶沉默了一会，她游出海面，在波涛的海面控制另一只小水母变鸵鸟大小的钢羽怪鸟，既然水下过不去就试试从天上飞过去！ 　　怪鸟被控制着不熟练地扇动翅膀飞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飞去，突然坠落进水中，毫无生息地被拉下去，莫叶感觉到恐怖的吸力从空中硬生生夺走了她的控制。 　　“不行，水下和空中都不能前进，这到底是什么……” 　　莫叶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她不再迟疑，潜下海沿着海底裂隙的边缘游动前行。 　　“既然不能通过，那我就绕开……” 　　沿着海底裂隙，莫叶绕了极远的路程，她分不清时间，但在她估计下这段旅程已经算是能绕大陆板块一圈了，这道裂隙就像遥不可及的天坎，将她阻挡在外。 　　是夜，莫叶沉在海底平躺在素白的沙面上，从水波荡下的扭曲月影并不是皎洁的白，而是特殊的蓝色。 　　她是没有什么办法穿过这道裂隙了，并且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下面是她无法应对的危险，莫叶不由泄气。 　　“我想做回人类啊……”莫叶喃喃到，她低沉又无聊地控制着小水母们排序，在她精神力映射中甩动蓝色的触须跳舞，她这种形态没有视线，只能从精神力中感应到周围环境。 　　这种特殊视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已不再是人类了。 　　寂寞的自娱自乐中，莫叶将游荡得有些远的一只小水母圈回来，这只小水母身体已经燃起了火焰，莫叶明确感应到她和小水母的联系若隐若现，几乎缺少了一半的控制权限，但精神交互的连接并未断掉。 　　这只小水母已经生出思维，成为了独立个体，莫叶现在才明白当初大水母为什么要赶走她了，她和大水母的联系在火焰燃起的时候便断掉，在大水母简单的思维中她已经不是它的分裂体了，而是作为异族的存在。 　　“ma……ma……？” 　　细小的声音从精神力上传递过来，小水母不怎么熟练地用莫叶一遍遍教导的语言通过精神力喊到，它亲昵地游荡在莫叶身边。 　　就像养了只宠物，曾是莫叶分裂体的小水母显露出完全不符合水母品种的学习力和思维。 　　这只小水母的独立可以说是莫叶这辈子遇见的最开心的事了，莫叶给它取了名字，教导它普通话，莫叶终于得到了她可以交流的对象，不用再自言自语。 　　孤独，寒冷，寂静，莫叶在没有同类的海洋中只有深深的孤独感陪伴着她，分不清日夜的深海中没有能理解她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只能为生存下去拼尽全力，她被这个世界隔绝。 　　莫叶隔着厚厚的屏障观测这个世界，只看见食物链无尽厮杀的冷酷表现，她不想被同化成真正的野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变回人类才行。 　　这只小水母的诞生，终于将莫叶从被隔离的孤独感中解救出来。 　　莫叶给它取名泡沫，泡沫的大小外形真的很像蓝色的肥皂泡，莫叶通过自娱自乐的方式，终于将自己几乎自闭的心情挽救回来。 　　和宠物玩耍果然是放松心情的好办法，莫叶暗自鼓气，这道海底裂隙总有办法能过去的，她有的是时间，拥有漫长生命的她有足够的寿命去寻找这个办法！ 　　…… 　　这份期许的办法终于到来，莫叶迎来了她期盼的机会。 　　在这一日，莫叶一如既往地沿着海底裂缝前行，裂缝一如既往的宽阔，无法跨越。 　　莫叶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她的泡沫已经长大了一圈，悠闲地跟着她游走。 　　海面距离这海底并不遥远，光线照亮海底的岩石和沙地，不算大的阴影遮挡了一部分阳光，逐渐扩大。 　　莫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道阴影，大概是什么东西沉下来的影子，或许又是死去的海鸟什么的，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也不稀奇。 　　海鸟的味道可比吃腻了的鱼好多了，莫叶打起精神向那个方向游去，她远远荡去的精神力率先触碰到逐渐沉下的物体。 　　并不是海鸟。 　　莫叶停顿了一下，下一秒激动起来，她迅速游过去伸出触手接住那具柔软的物体。 　　是人类，穿着朴素的女性尸体，有着略显杂乱的金色头发和一张清秀的脸。 　　这是莫叶漫长生命中第一次接触到人类的存在，她用触手裹紧这具身体，确认了女性已经死去。 　　时机不等人，这就是她化形为人类的最佳机会了！ 　　触手猛然收缩，在吞噬能力发动后，女性尸体以极快的速度干枯萎缩，然后化为沙砾。 　　莫叶接住残留的衣物，其中有着漂亮的金色猫眼石珠子，和一把不算好的匕首，包装完好的奇怪药粉，几颗刻着奇怪符文的半透明石头。 　　莫叶将这些作为战利品都放在她巨大的伞盖中，她的身体中有着巨大的特殊空间，能作为简易的储物空间使用，她习惯将获得的战利品好好存放起来。 　　“在这种地方出现人类的尸体，这附近也许会出现其他人类。” 　　莫叶向海面游去，看向远方辽阔的海平面。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中等大小的风帆船出现在莫叶感应范围中。 　　这艘船速度不算太快，却坚定地，如同神迹般跨越了宽广的海底裂缝，向这片海域驶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预收求支持，很快就开写！ 　　《穿成天灾的我被天道攻略了》 　　这是个‘天灾、地难、人祸’横行的世界。 　　穿越到这种超高难度世界的雁归却没拿到主角的剧本，拿的是天灾剧本，活脱脱像是个不受这个世界欢迎的外来入侵物种，顶着不祥之子名头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苟一点的好。 　　这一苟就苟到真从‘不祥’升级成了‘天灾’。 　　这时她的金手指才迟迟上线。 　　那时的雁归刚满十二岁，父母双亡一无所有。 　　天灾之花的枝丫还插在她心口上，金手指的光束从天而降洒了她一脸，她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有机会成为主角的。 　　原世界的天道哭着求她拯救世界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与雨水，漆黑无光的双眸中酝酿出无尽风暴—— 　　“凭什么是我呢？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并还活着的人？凭什么我就得当那唯一的牺牲者，而其他人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享受我创造出的胜利果实？”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名为个人英雄主义的冤大头我是不做的，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让他们也来享受一把拯救世界的痛……” 　　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她坐在天灾之花编织的高高藤网上，天命的光束早已消逝。她俯视那些死而复生茫然又恐惧‘同伴’，终于扯出满意的表情。 　　“这才对嘛……大家一起痛，才算平等。” 　　于是，有别于黑潮、邪灵、异人这三大天灾，名为第四天灾的存在降临于世。他们披起死者的尸骸，不死不灭，远比三大天灾更加黑暗恐怖，天灾之主最初的邪恶宣告也流传于世: 　　【让这个世界感受痛苦！】 　　雁归:“不是啊！我那时还小犯了中二病——！！” 　　随之而来的，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也哭着求她拯救世界，而且手段清奇，雁归一不留神就中了招上了当，她望着某人装无辜的表情，无语凝噎。 　　“有谁还记得我是天灾之主，不是救世主啊！” 　　＃小剧场＃ 　　“天命之子啊，传火吗？” 　　“不传，滚。” 　　“注定拯救世界的命定之人就是——” 　　雁归随手拉过一脸问号的三无少女: 　　“是她。” 　　“雁归，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接过世界的火种登上天帝之位，第二个是让你男朋友登上……” 　　男朋友笑得无奈，轻轻歪头:“龟龟？” 　　“……草(是一种植物)。” 　　不就是拯救世界吗，放着她来，她才是专业的！ 　　男友一脸感动，眼神游离，他的马甲绝不能掉…… 第2章 海盗船 　　海平面上中等大小的风帆船平稳行驶，似乎有一个确切目标，直直地向一个方向行去。 　　显眼无比的黑色风帆布面上，画着血红色巨大单眼，应该是这艘船的标志。 　　灰褐色的船身之上，有穿着古欧洲样式衣物的人存在，为首的男人戴着夸张的黑色阔边帽，黑色杂乱头发和健硕身体，乱哄哄的船员们在他的指挥下逐渐规整起来。 　　莫也不敢将精神力延伸过去探视他们具体在做什么，能穿越恐怖的海底裂隙的船队一定拥有某种强大特殊的能力，或许这艘船上还存在一位强者，她再小心都不为过。 　　虽然她什么都没感觉到，但莫叶还是秉持冷静和慎重。 　　一个字，苟，就完事了。 　　除了船上明显像是海盗的一群人之外，莫叶还注意到其中一位和周围粗犷画风格格不入的人，金色短发的少年年龄不算太大，他自带一股贵族气质，单单站在那里都显得气质干净无比，贵族少年站在船边眺望，他视线的方向直直看望莫叶隐藏的方向。 　　莫叶无比清楚她并未被发现，贵族少年注视的应该是已经被她吞噬了的女性尸身所在方位。 　　莫叶在海水中浮沉，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本体，另一边控制作为子体的小水母们顺着船的边缘攀上，躲避人类的视线潜伏进去。 　　一旦遭遇什么强敌她就立刻放弃控制逃跑，此时潜入的小水母们足足有十几只，莫叶将它们的精神力控制在一米范围，争取不惊动任何一个人类，分散开来一点点地试探前行。 　　其中通过了船员室和船长室，再经过龙骨构建的主要结构点和仓库，从头潜伏试探到尾，她无奈发现这艘船上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强敌的存在。 　　莫叶推翻了她的构思，或许他们能通过海底裂隙范围是有某种特殊物品或者力量，再大胆点想这个海底裂隙只有人类能通过。 　　这些都需要验证，莫叶不再迟疑，精神力荡开漫延至整个船只，下一秒所有人类晕眩倒地，莫叶控制了力道只是将他们震晕过去。 　　小水母们勤劳地从各种地方找出绳索，将人类们牢牢捆住堆放在最大的船员室中，而莫叶也登上这艘船只，在这一刻之后，这艘船就是她的了。 　　那群人类也都是她的俘虏了。 　　莫叶站在船的甲板上伸展蓝色半透明的触手，她试着化为人类的模样。 　　苍白的肢体从水母的伞盖中伸出，纤细的身躯和修长的双臂，骨架娇小的女性身躯展现开来，触手化为长至膝盖的蓝色长发，少女清丽柔弱的面庞上是橙红色的双眸。 　　鲜艳的橙红色眼眸是较为圆润的形状，其中特殊的金色圆圈型瞳孔毫无波澜，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微微抿起的嘴唇也是浅色，蓝色的长发同样带特殊的透明质感，由触手化为的长发同样带触手原本的特质，发尾微微卷曲。 　　极为美丽的人类形象，和不似人类的怪异配色与气质。 　　怪异，只要看见这幅身躯就能感觉到莫名的异类感，这绝对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模样。 　　甲板上的其它小水母们将莫叶环绕，它们安静地等待指示，一只拖着沉重衣物的小水母从某间内室中爬出，莫叶伸手接过宽大的男性白金配色衣服，这身衣服是这艘船中最干净优质的衣服了，很显然它原本属于那位贵族少年。 　　莫叶穿上衣服，用能随意使用只是伪装成长发的触手，将长得拖地的衣服下摆撕掉，露出纤长的脚裸，系上皮质的腰带，她晃晃悠悠地走向船长室的位置，在她行走中本来艰涩的步履稳当起来，她迅速适应了行走。 　　除了待机的小水母们，有着自我意识的泡沫摇晃了下伞盖，它极不自在地在地板上爬行跟上，泡沫注视着化为人类模样的莫叶，水母虚无缥缈由精神力构成的声音轻轻回荡。 　　“妈妈，这个样子，好看。” 　　“好看，我也要和妈妈，一样。” 　　泡沫不懂得人类的感情，就算是精神力幻化的声音也带着平稳毫无波澜的机械感。 　　蓝色的小水母也慢慢生长出人类的身体，不过比起少女模样的莫叶，它的身形更加年幼和娇小，同样苍白清丽的脸和莫叶一模一样，它本来就是属于莫叶的分身，除了形态差异其他和莫叶没有任何差别。 　　莫叶停下脚步，她回头微微皱着眉看向和她一模一样的孩童，她叹了口气，将它的样子进行微调。 　　就算是她的子体，她也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有其他和她一模一样的存在。 　　她应该是特殊的，唯一的。 　　泡沫乖巧地任由莫叶捏脸，清丽苍白的脸逐渐偏向真正的孩童，而不是莫叶等比例缩小的模样，沉静清澈的橙红色眼眸更加圆润，眼角微挑就像在微笑，同样圆润一些的脸庞，小水母被捏成天生带着笑意的模样。 　　“泡沫，去找件衣服穿上吧，然后去盯着那群人类们。” 　　莫叶将粘人的泡沫打发走，她坐在船长室的皮质座椅上，这艘船被她控制着固定在这个位置，防止被风带着飘向未知区域。 　　莫叶翻看被船长精心保存着的羊皮纸书籍，奇怪的弯弯曲曲的字体让她摸不着头脑，这个世界很显然不是她熟悉的原世界了，就算她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低落。 　　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莫叶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她翻出一份有些磨损的地图，就算不认识这里的文字，但图案她还是能看懂的。 　　地图中央是一片大陆的形状，注释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这片大陆周围被不规则黑色线条环绕了整整一圈，莫叶瞬间明白这一圈黑色便是将她阻挡在大陆前的海底裂隙。 　　果然是环绕了一圈，莫叶感叹着，如果没有碰上这艘船只，或许她后面就会傻乎乎地一直绕着兜圈子了。 　　除了这一圈之外，地图上被人手绘了几条复杂的线条，弯曲着通过海底裂隙的位置，绕过被打上红叉的位置，最终到达遥远的几座小岛上。 　　这或许是安全航道什么的，连接的小岛大概就是海盗的秘密基地或者聚集点。 　　另一边，已经披上和莫叶同款白金色外袍的泡沫，小水母光着脚丫站在堆满人类的室外，它停在这里，确切地听见室内传出窸窣的声音。 　　“妈妈，人类们，有两个，醒了哦。” 　　通过相连的精神力，泡沫将话语传递到莫叶精神海中，人类们苏醒的速度都在莫叶的意料当中，她将精神力分出一部分附着到泡沫身体上，这边继续寻找能用上的事物，一边分心听着人类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叽里咕噜——！”船员室中传出略显激动的声音。 　　“什么鬼……”莫叶一怔，不由吐槽。 　　……听不懂，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但不论哪种语言，所代表的指向事物都是不变的，莫叶直接将精神力覆盖上去，在她的精神力中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能强行明白他们所说出的意思。 　　“到底什么情况？奥德你说，是不是又是跟着你潜伏到船上的！？” 　　精神力的翻译中，戴着古怪阔边帽明显是船长的男人对贵族少年喊道，他极力压低声音控制自己的怒气，但看起来如果没被捆住，他下一刻就会冲上去揪住奥德的衣领揍上一拳。 　　名叫奥德的贵族少年苦笑一声，他金色的头发染上尘埃和污迹，整个人狼狈无比，他同样压低声音泄气地回答: 　　“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想出航探险谁也预知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我真是太后悔了，居然选择带上你和你的女仆表子！那表子居然边境这种鬼地方来一次刺杀和投毒，我们的食物应该全都被污染了，海神在上保佑我们能平安回巷吧，我只求我们不被丢下船喂鱼，还能给我留具全尸！” 　　船长，哈莱斯真的后悔，无比后悔。 　　他现在都感觉贴身放在腰部的100金币烫手，如果不是被这100金币晃了眼，他怎么可能带上天真的贵族男孩和他的贴身女仆去进行什么探险游戏呢。 　　如果他不带上这两人，就不会在边境这里遇上女仆背刺贵族主人，还将船上储存的食物都用毒药污染，就算杀了那表子也挽回不了的定局，他们失去了大部分食物，在距离玛西亚海港有足足一周多路程的边境，回程的距离足以拖死他们大半的船员。 　　更糟糕的是，他们现在被捆在这里，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算用迷烟在船只甲板上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吧！ 　　这种力量，哈莱斯只能暗自祈祷别碰上了一名魔法师，就算不是正式的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都别吵了，还是先弄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吧，哈莱斯你用魔眼看一圈试试！”这艘船的副船长，紧接着醒来的艾迪不耐烦地打断这两人的对话，他有些焦虑地丧着脸，他是第三个醒来的人，其他船员都还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哈莱斯‘哼’了一声不再说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回忆魔眼使用时燃起的灼热感，作为魔眼号的船长，这艘船的招牌便是他的左眼，魔眼。 　　透视，监察，解密。 　　他的祖上出过一名正式魔法师，这一能力也是从那位解密魔法师开始一代代遗传下来，这一代的哈莱斯倒是隐姓埋名做了名探险海盗。 　　魔眼开启，血色在哈莱斯眼中漫延，红色的视角下，哈莱斯第一眼便看见停留在他们所在船员室外，娇小的人影。 　　“卧槽……”哈莱斯忍不住地低吼，他都不顾眼睛流出血液，急忙转过头用口型无声示意:门外站着个侏儒！ 　　一直用精神力监视这里的莫叶当然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在他们对话中莫叶也稍微了解了情况。 　　贵族少年带着女仆出海冒险，途中女仆反水刺杀未果接着污染了船上食物，女仆被愤怒的船员们杀死后尸体丢进海中喂鱼，船员们试着分离出还未被污染的生物食物，正当忙乱时，被她一网打尽。 　　戏剧一样的情景，莫叶忍不住眯起眼轻笑一声。 　　在这段时间她已经将船长室搜寻完毕，接下来有可能让她了解这个世界文明进度的线索，应该是贵族少年奥德的房间。 　　不过莫叶放弃了这一选项，从书籍物品上间接的搜寻，不如直接询问她的俘虏们。 　　在船长室莫叶收获了一袋金币和珠宝，和重要的地图，书籍之类她现在还无法看懂，接下来重要的是通过俘虏们正确了解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 　　还得尽快学习这里的语言和文字，这些都得通过俘虏们的贡献，在正式进入大陆前莫叶得学会将自己伪装成人类该有的模样。 　　正好这群人陆续地醒来，其中看着就没文化的船员们没有任何价值，有点价值的就船长哈莱斯和副船长艾迪，有价值的贵族少年奥德其他还没醒的莫叶不做评价。 　　她控制泡沫伸出手，将闭合的船员室门推开，幼童探出头看向被捆住倒在地上的众人，脸上天生笑意蓝发橙红眼眸的孩子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与此同时，醒着的几人脑海中同时响起虚幻的声音，明明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语言，却奇异地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们好啊，我的俘虏们。” 第3章 世界 　　危险！极度危险！ 　　哈莱斯的魔眼只是触及了孩童身体边缘就直接崩溃，大量血液流出，但哈莱斯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魔眼给了他最高等的警报，他每一份细胞都在呼喊危险，快逃跑，赢不了，绝对不能用魔眼去窥视！ 　　他曾经碰见过最强大的人是莱茵的检察官阁下，一名尊号为‘狂风’的正式魔法师，他从这位大人身上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魔眼同样发出危险的信号，却远远不及现在。 　　连直视都做不到，不能反抗，无法反抗，只能逃离！ 　　哈莱斯现在连逃跑都做不到。 　　“您是正式魔法师……不，您应该已经处于正式之上了吧！”哈莱斯颤抖着声音，抢先开口，争取在他的同伴们之前，生怕有人话语粗俗直接惹怒这位大人。 　　正式之上！ 　　艾迪直接瞳孔一缩，本来想开口质问的话语瞬间消失在他嘴边，他紧闭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对于魔法师的无情他深有体会，可能的话他绝对不想和任何一位魔法师打交道！ 　　倒是旁边的奥德知道挺多，他的声音比起粗狂的哈莱斯好听许多，他明显小心翼翼地问到: 　　“阁下是灯级魔法师，还是焰级魔法师……？请问您也是被我的兄长们委托来杀掉我的吗？” 　　说着这话奥德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没有魔法天赋，别说灯级还是焰级了，一个非正式的魔法师都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这个世界果然有一定的危险，魔法师都出来了，难保不会出一个一招灭国的大佬，她自己的话只能勉强算是个对城级别，莫叶暗自记住它们透露出的魔法师资料，坚定了自己还是得苟一点。 　　“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人能使唤我。不要瞎猜了，你们碰上我只是运气差而已，毕竟这艘船已经是我的了，你们也成了我的俘虏。” 　　莫叶的声音直接从他们脑海中响起，她故意没有回答关于魔法师等级的事，任凭他们脑补自己的阶级，毕竟人的脑补能力能自行将她想成各种恐怖级别。 　　关键的是她自己并不清楚这些等级的含义，不愿轻易在俘虏们面前胡乱认下。 　　“不不不，您能留下我们一条命，我们已经万分感激了……！” 　　哈莱斯赶紧奉承到，正式魔法师之上，奥德这个贵族所说的灯级或者焰级，虽然作为一个海盗他并不清楚具体阶级名称，但眼前这位魔眼无法直视的大人肯定是更厉害的那个等级。 　　魔法师的俘虏嘛，只要能活下来，或许能混个法师塔的仆人当当？ 　　正式魔法师的仆人都能被刻印上魔法师的印记，能稍微使用魔法师赋予的魔法之力！ 　　赶紧舔，使劲舔，一位魔法师阁下在大海中保住他们的命绰绰有余，这哪是运气差，简直是运气好到爆！ 　　莫叶不清楚这人在脑补什么，哈莱斯眼神火热激烈到旁边斜躺着的艾迪和奥德都怪异地看着他。 　　“很好，那现在你们将这片大陆的具体情况说一遍，有多少国家，地理分布情况又是怎样的，国家之间的具体情形，这边魔法师的阶级意义，我都要知道。……我来自大海另一边的大陆，需要了解这边的情况。” 　　莫叶虚构了她的来处，隔绝了这片海域的深海区她相信不会有任何人能穿过，深海中除了各种强大弑杀的狩猎者，最危险恐怖的是一只大章鱼。 　　光是身体就将深海区的另一边完全堵住，莫叶现在能轻易包裹下十艘这样中等大小海盗船的庞大水母身躯，还比不上人家一根触手上捕食的孔洞十分之一。 　　有这堪称海神的存在，莫叶毫无压力地胡乱编造被它堵住的海洋的另一边。 　　“另一边的大陆，是英雄岛吗？阁下您是度过了海神的考验，从英雄岛而来吗！？” 　　奥德有些激动地说着，他抬头眼睛闪闪发亮地注视孩童模样的阁下，他从家里跑出来冒险就是为了前往英雄岛！ 　　通过海神的考验，登上英雄们的理想乡，人类之神的神国！ 　　“英雄岛真的存在？”哈莱斯很是惊讶，他也是从小听着英雄岛的传说长大的，但他丝毫不觉得这座神国之岛是真实的，它只存在于孩童们的幻想中，奥德这种人傻钱多想去英雄岛的傻子他骗一个是一个！ 　　这次他本来准备带这个傻子，绕海盗们探索出相对安全的航路晃一圈就归程。 　　鬼知道那边有什么英雄岛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俘虏们。至于我所说的大陆，我并没有义务告知你们它的情况，你们也没资格询问我什么。” 　　莫叶直接加重语气，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这才威慑住了这群俘虏的好奇心。 　　虽然从他们乱晃的神色中莫叶知道他们没少脑补。 　　接下来的问答中，莫叶总算了解了这片大陆的具体情况。 　　这片大陆名为奥兰，相传这是创造这片大陆的神灵之名，其中三大国家相互制衡，和处于他们夹缝中和各种不适宜生存环境的小国。 　　他们所临近的国家就是三大国之一的克里斯顿，边缘大多临近海洋，其中海港众多，在边境内的渔牧生意算是这个国家的重要基础。 　　而莫叶这艘船如果要返航，去往的就是克里斯顿的海港之一，玛西亚海港，当然他们作为海盗船不能明目张胆登录玛西亚，他们的登陆地点是玛西亚周边的海盗私设的黑港口。 　　而其他两个国家，一个是与克里斯顿临近的贝利国，占据大陆最中央的土地，将其他两个国家隔离开来。 　　最后的苏埃里，在大陆的另一边，没有其他两个国家庞大，但地理位置特殊，处于巨大的盆地当中，尤其要说的是苏埃里的国民绝对不被其他国家允许进入他们的境地。 　　苏埃里的国民都是被称为异人的存在，他们生长着各种兽类的肢体，本来是人类的他们仿佛被诅咒，变成半人半兽的存在，所以这个国家的人不被其他纯种人类的国度接纳。 　　魔法师的阶层哈莱斯就知道个正式非正式，还有正式之上。 　　而奥德这个贵族出身知道的显然多得多，同样的正式和非正式魔法师，这里的魔法师是有单一的传承刻印，只有接替了传承刻印才能成为正式魔法师，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非正式的魔法师能使用魔法只能由正式魔法师赐予刻印，作为他们的附庸和学徒，而且每个人能适应的魔法力都不同，传承刻印也就那么多，所以能真正成为正式魔法师的学徒们少之又少。 　　成为正式魔法师后，能够建立法师塔作为传承刻印的承载体，只有通过自己的法师塔才能将魔法刻印赐予给他人，并且法师塔对魔法师的魔法有极大加成，所以每一名正式魔法师第一件事就是先造一座塔！ 　　魔法师的阶层，从非正式到正式，正式之上是灯级，意为点燃了传承刻印第一层的灯火，从这里开始魔法师正式踏入了元素的领域，如果说正式魔法师是完全使用传承刻印的能力，那灯级魔法师就是正式开始属于自己的魔法之途！ 　　灯级魔法师之上是焰级，对自己的魔法更进一步的深刻理解，能够自己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魔法，在这一阶层的魔法师能够改造传承刻印所记录的传承，将自己最优秀的能力替换进去。 　　焰级魔法师之上是为星级，除了魔法外已经能触摸到元素本源的存在，这一阶层所代表的奥德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位星级魔法师，克里斯顿的王室首席魔法师威尔顿阁下，尊号为[时刻]的星级魔法师能使用时间之力，将自己始终保持在最强大的状态，他似乎是不死的，什么攻击都不会对他起效，仿佛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最完美的时刻。 　　接下来的就连奥德都不知道，星级之上到底有没有更高的层次，又或许星级就已经是魔法师的顶点？ 　　反正听见奥德说的那位时刻的魔法师，莫叶绝对不想作死地去试探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牛逼。 　　打又打不死，耗又耗不起，还是躲着点吧，绝对不能浪。 　　在一通的补课下，莫叶也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时其他普通海盗也相继醒来，这艘船一共就十几名海盗，没有文化粗俗的海盗们吵闹起来就像热闹的菜市场。 　　关键是他们的粗话莫叶听着都觉得自己耳朵被污染了，还有人不顾哈莱斯的阻止问候了泡沫的母亲，也就是莫叶本人。 　　将其中几个最跳的挂在船头一根绳索吊在海面上，这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艘船现在是我的了，你们也是我的俘虏。但我现在给你们一次离开的机会，成为我的仆人为我工作，或者选择离开！” 　　莫叶的声音落下，船舱在爬进来的水母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莫叶控制着泡沫的身体示意他们做出选择。 　　一阵窸窣和就算压低声音都很响亮的讨论后，他们开始分成两边做出了选择。 　　一边愿意留下的，就是想要成为魔法师仆人的哈莱斯，和想要跟着英雄岛出来的魔法师探险的奥德，一个想要跟随船长的大胡子海盗，一个不知道该怎么选第一次出航只有十五岁被哈莱斯拉过来的小孩海盗，只有这四人。 　　而不愿意留下的，由副船长艾迪带头的一群人，都表示不愿意作为任何人的仆人，他们是自由勇敢的海盗，他们不怕艰苦和敌人，他们敢和任何恶势力作斗争！ 　　好吧，莫叶沉默了一下，表示同意他们的选择。 　　海盗不管哪个时代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不值得同情和心善，莫叶本人也是从厮杀中生存过来的狠角色，她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这艘船还带有两艘小船，一般作为他们出现意外后的逃生工具，莫叶控制小水母们将这艘船放下去，放在海中。 　　再不顾尖叫求饶怒骂的海盗们挣扎，将他们扔进这两艘小船中，当然，也包括被挂在船头半天的几个出头鸟。 　　“你们，自由了，然后，再见。” 　　泡沫从船的栏杆上望过去，机械般异常的声音直接从他们脑海中响起。 　　莫叶不会控制船的航行，干脆让小水母们下船推动这艘船远离这群被放生还意图爬上来的海盗们。 　　船只飞快离开，副船长艾迪眼睁睁看着魔眼号的离去，他极度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 　　他们在这距离玛西亚海港一周多的边境，没有食物，只凭两艘小船，他们已经预定了死亡的结局！ 　　但不管他们是如何的懊悔，唯一的生机已经远去。 　　同样被放开的四人，面无血色的看着被野蛮放生的海盗们，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未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同时，轻微的脚步声从他们背后响起，这艘船上还有其他人！？ 　　他们转过头，同样蓝色长发橙红的眼眸，面容苍白清丽的少女从船长室中走出，她的面貌明显与那位正式魔法师之上幼童形象的阁下极为相似。 　　“妈妈，泡沫，想你。”幼童形象的泡沫张开嘴，吐露出稚嫩圆润的声音，这不是他们能理解的任何语言。 　　莫叶牵起泡沫的手，向几人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很高兴你们做出正确的选择，我的仆人们。我是你们的主人，名字的话，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夜莺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4章 异人 　　这明显是个假名。 　　不过作为海盗，不管是哈莱斯还是大胡子海盗金斯利，或者说小海盗巴顿，都是用的假名，连奥德这个贵族都懂得在海盗群体中不能使用真名这一点。 　　连接了他们精神海的莫叶自然也感应到这一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未完全了解前，她避免使用自己的真名，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出现一个只要知晓真名就能控制对方的能力者呢。 　　这艘船只剩下四名成员，其中还包括不怎么会做事的奥德。 　　莫叶命令他们升起船帆，准备向陆地行驶，海底裂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障碍，她得仔细询问了几人关于这道裂隙的具体情况。 　　“这道裂隙是保护大陆的一道屏障，相传是由人类之神设下的保护圈，将人类和海洋中的异神隔离开。这里被称为边境，是只有人类能够跨越的隔离带。” 　　奥德解释到，对于异神他表示不清楚到底是指代什么，莫叶倒是回想起海洋中的那只大章鱼，大概就是指的这个吧。 　　只有人类能够跨越，得看条件是不是真的如此苛刻，如果没有半点空子可钻那莫叶这辈子是不能进入大陆了，毕竟她并不是人类。但如果可以钻一点空子，人类能模糊一点规定为‘人形’，她就不会被阻挡在外面。 　　一只推船的小水母被她控制着化为人形，莫叶也没兴趣给它捏脸了，直接控制它用不怎么熟练的游泳姿势向海底裂隙处游去。 　　很近了。 　　莫叶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她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住那道身影，直到它真正跨越。 　　没有被拉下去，没有任何感觉！ 　　小水母化成的孩童缓慢地游过这道障壁，它呛着水勉强扑腾过去，在真正跨越过后又变回蓝色的水母，这时同样没有任何变化，证明莫叶的想法是可行的！ 　　不是非要人类，而是人形！ 　　莫叶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她不再等待，下令到： 　　“起帆吧，向大陆的方向前行。” 　　一共二十多只小水母，被她控制着爬上船的甲板上，以她的身形可以被称为小，其实有半人高的水母们在她的能力下逐渐都化为人形。 　　人类形态比起其他形态需要耗费的能量高得多，但莫叶也不需要它们全部保持住人形，只要通过了边境她就会解除它们的形态，二十多名蓝发深蓝眼眸的孩童乖巧地站立，它们未着寸缕蓝色长发极其巧妙地遮挡住重点部位，不同于莫叶橙红的眼眸，它们还未能点燃火焰，眼睛是和海洋一样的深蓝。 　　哈莱斯赶紧赶忙地升起黑色船帆，又指挥大胡子海盗金斯利观察航向，自己去掌舵转航，只剩四名船员还有一个没什么用处，显然手忙脚乱。 　　“小巴顿去底层船炉守着！” 　　这艘船除了不怎么耗能的风帆，还搭建了小型的船炉，能增加不少船只的速度，小巴顿被指示着去守船炉，哈莱斯紧紧将船舵握紧转向，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开船了有些手生。 　　他百忙当中瞥了一眼尴尬站立在一旁的奥德，轻蔑地嗤笑一声，没用的贵族男孩。 　　奥德不自在地微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在船上他会的东西似乎都排不上用场的样子。 　　所以他注意到，从海洋中攀沿上来的水母们化成人形，这人形明显和新主人夜莺小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旁边的哈莱斯明显也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如果说莫叶先前控制水母们的举动可以说是魔法之力，那控制这群水母化为人类的模样显然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比起没什么文化也没危机意识的哈莱斯，奥德显然知道些什么，当然莫叶知道这都是他脑补出来的。 　　“夜莺小姐是异人吧？”奥德思考了一下，从他脑中的知识中翻找出靠得上的一部分。 　　异人，莫叶从奥德那里听过这个名称，苏埃里的异人，半人半兽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见过异人的，他们要么长着兽耳要么长着尾巴，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那个也不过长了四条鹿腿！而夜莺小姐可没有任何兽化的样子！那群水母……也和异人完全不同吧！”哈莱斯反驳，他从克里斯顿的黑市中也见过被贩卖的异人，不管哪一种都和这种情况搭不上边。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莫叶不反驳也不承认，她用虚幻的声音回问到。 　　“不是普通的异人，而是苏埃里的皇族，我所知道的苏埃里的皇族成员能够化为完整的兽型，这些水母的种族明显是燃灯水母，燃灯水母种群只有一个本体，其他附着本体的水母的都是作为它的□□存在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夜莺小姐您应该能变化为完整的燃灯水母本体吧，而那些都是您的子系……？” 　　奥德越说越觉得惊心，这种情况可能吗，但和夜莺小姐明显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眸水母，夜莺小姐是明显的橙红色眼眸，这种颜色让他直接联想到燃灯水母作为单独个体的火焰，苏埃里的皇族资格，近千年都没人类敢踏进苏埃里的国土，或许那里除了兽类还有海洋类，虫类等等异人？ 　　“……你是在讲鬼故事吗？”一个作为主体，其他的全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哈莱斯觉得他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了，他觉得不可置信，苏埃里的皇族？ 　　他只能默默等着莫叶的回答，同时觉得自己赶不上变化了，这个世界还有这种设定？ 　　莫叶回想了一遍奥德说过的苏埃里异人的资料，和皇族的信息，觉得这个种族意外的可以为她的身份镀上一层外壳，一个假身份。人类的夜莺小姐被发现并不是人类，撕掉那层表皮出现的是苏埃里的异人小姐，而不是深海中未知的异物。 　　这是一层适宜的保护层，莫叶带赞许地声音出现在奥德脑海中： 　　“如果说异人的话，我确实是哦，你猜对了。但关于苏埃里的皇族我并不清楚呢，毕竟我来自另一片大陆，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前去苏埃里一趟。所以奥德，给我详细说一下你所知道的关于苏埃里的情报吧。” 　　莫叶直接承认下来，哈莱斯默默转过头，他输了。不过他还是支起耳朵偷听奥德讲解苏埃里的真正情况，作为一个海盗他可没机会了解这类的秘辛。 　　苏埃里的异人，相传是受到了神战的诅咒由人类生生污染成了半兽的存在，苏埃里之国所建立的巨大盆地便是神战的遗迹，那片深陷的圆形盆地还残留兽神的神力，就是这永不消散的神力带来的诅咒将这里变成人类的禁区。 　　任何踏入这里的人类都会变成被诅咒的存在，长出兽的肢体，没有例外。 　　而诅咒带来的除了兽化的肢体，还有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寿命，兽化范围越大就越强大，甚至在一定程度会诞生特殊的能力与人类的魔法师对应，所以这里的皇族并不是世袭制，而是国家所有能化为完整兽型的子民都会被接入皇室，成为新的皇族成员。 　　但完整兽化是有时限的，所以一旦国王无法再进行完整兽化就得禅位，进行兽王选拔将新的国王选出，具奥德所说苏埃里登位最短的国王只度过了五年，就因为兽化不再完整而下台，而最长久的一位，足足在王位上坐了三百多年。 　　奥德这家伙明显不是普通的贵族，他说出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一个贵族就能知道的。 　　但这里除了没文化的海盗就只有什么都不清楚的莫叶，就算他再怎么出格都没人能借此猜想到他的身份。 　　此时，这艘船已经安全驶过了边境，莫叶将水母们的人形解除，控制水母们下船接着推动船只让它以更快的速度前行，这种简单的指令并不需要莫叶每时每刻地控制，莫叶就像终端，越复杂的行为就得复杂地操作，而简单的行为就只需要下一个命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水母这种生物，离开水太久就会缺水而死，莫叶又准备用异人的身份掩盖自己真实身份，她不准备暴露自己除了水母形态和人形之外的任何形态。 　　这艘船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这种速度大概只用在四天左右就会到达黑港口。 　　这段时间哈莱斯带着金斯利和小巴顿将船舱中被污染的食物清理了一遍，无法食用的扔掉减轻船的负重，剩下的在只有五个人的情况下应该能支持他们安全返航。 　　莫叶接下哈莱斯递过来的夹着肉干的炊饼，这种易保存不怕潮的食物在海盗中深受欢迎，是难得的味道正常的航海食品。剩下味道还算不错的食物都被供给莫叶，就连奥德这个大少爷都只能吃干巴巴的饼皮。 　　人类形态的莫叶有着正常的味觉，她咬了一口外表像是里脊肉饼的炊饼，比较硬的饼对于莫叶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就算是人形她也还保留着水母形态的力量，不过在哈莱斯看来算是美味的食物在莫叶这里就不能看了。 　　她可是从现代过来的，这种干巴巴的饼皮包裹干硬的肉干，如果她真的还是人类的话会被哽住喉咙吞都吞不下去的吧。 　　等到了大陆她可要吃点真正的美食，莫叶一边幻想着终于将这块饼吃光。 　　比较粘人的泡沫被她打发去跟奥德学习大陆的语言和文字，争取能在登上海港前完全学会，当然，这是因为莫叶自己不好意思亲自去学，泡沫学习的同时她也暗搓搓地通过精神海连接跟着练习。 　　她这辈子的记忆力和思维比起人类高了一个维度，人类好几年才能认知的知识她只要听一遍看一遍就可以完全记录，不过短短两天她就能真正开口说话，承自奥德的最正宗克里斯顿语言，泡沫也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了这种新的语言。 　　金斯利曾是这艘船的修理工之一，现在他还担任导航员的兼职，他站在高高的桅杆上观测台中，这个时代没有望远镜这种东西他只能靠肉眼观察船只的方向和距离。 　　为了更好的看清前方他将自己遮了半张脸的络腮胡都挂掉了，他一如往日地观察着，哈莱斯推测就今天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果然，黑色的大陆之影如约而至出现在他眼中。 　　“我看到大陆了船长，我们得去禀报夜莺小姐！”金斯利在观测台往下大喊。 　　“不，夜莺小姐不需要禀报了，她就在那里！”哈莱斯同样大喊回去，他伸手指向船头的方向，示意金斯利看向那里。 　　莫叶坐在船头的栏杆上吹着海风，她比起金斯利更早地看见了大陆，她穿着贵族服饰的外袍，被她抢走了所有衣服的奥德只能捡着被扔下船的海盗们的旧衣服穿穿。 　　她站起身，眺望越来越近的大陆，心中的急切感平静下来，她已经真正触碰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不需要再着急，不需要再彷徨，她已经到了。 　　“大陆，我来了。” 　　莫叶张开嘴，用真实的声音述说。 第5章 渔村 　　由海盗隐秘创建的黑港口处于一处偏僻的峡湾中，这艘船小心的避开玛西亚海港的小型警卫船，从峡湾狭隘的入口驶入。 　　木制的港口平台大概只能容纳四艘船同时停靠，哈莱斯利索的放下夹板，莫叶从船上走下去，通过不算太长的平台踏上洁白的沙地，绕过这个转弯处有一间同样木制的小屋，房门紧闭窗户胡着黑色的蒙布。 　　“这是建立这处私港的海盗互助会们留下的，停靠在这里的海盗船都需要缴费，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我们的船搞破坏。”哈莱斯一边解释一边熟练地在小屋的墙壁上轻轻敲了三下，墙上一块不明显的墙砖被人从里面取掉，这狭窄不通风的小屋里居然有人。 　　哈莱斯递了一块金币进去，向里面的人说了一声：“魔眼号。” 　　没人回应他，里面的人将砖缝重新堵上，哈莱斯已经见怪不怪，他重新直起身，为莫叶带路。 　　后面跟上衣服有些肮脏的奥德，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愁眉苦脸的，这几天穿着这些海盗剩下的衣服他都快要被怪味淹没了，他的鼻子都快没知觉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去玛西亚海港买几身新衣服，痛快的将身上的臭味洗掉！ 　　金斯利将船的夹板收起后急忙跟上来，巴顿这个不大的孩子倒是兴高采烈，前几天发生的事并没有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留下半点阴影，他从沙地上飞快跑过，越过了莫叶和最前方带路的哈莱斯。 　　“抱歉夜莺小姐，小巴顿是太兴奋了，我们现在前往的目的地就是他生活的村庄，海盗们经常在这个渔村停留补给，毕竟我们海盗大多数都是被通缉了的，不能正大光明地进玛西亚！” 　　哈莱斯替巴顿向莫叶道歉，巴顿在这个渔村出生，向往大海的孩子无时无刻不想乘船出海探险，所以他一直缠着哈莱斯想要跟着一起出海。哈莱斯本来不愿意带着一个小孩出海，又经不过这孩子的纠缠，所以这次只是带着贵族男孩出海晃一圈就返程，没有什么危险的航程他便做主带这个孩子去海上跑一圈看看。 　　大海上可不是故事书里说的那么惊险刺激，无数日夜都是同样的景色和不停摇晃的船身，哈莱斯估计这小子这一次出海后就不可能再缠着他了。 　　理想中的波澜壮阔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莫叶听完他的解释后表示并不在意这些，她摇了摇头，视线眺望至远方。 　　泡沫领着一群没有意识的水母在透亮的浅海中游动，它需要给这群水母们寻找一个藏身的地点，防止无法上岸的它们被人类的渔船所捕捉，这是莫叶给它的任务。 　　它找到一处狭窄的洞穴，从丛生的海草群中隐蔽的入口进入，通过水母们无法通过的缝隙，泡沫控制它们化为体型相对较小的鱼类才游了过去，最里面的洞穴倒是比较宽广的，只有入口的光线透进来，这里面昏暗无比。 　　这里大概是某种鱼的洞穴，不过从深海区而来的水母们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天敌，它们被设置了自动攻击的命令，在莫叶离开玛西亚海港前它们就呆在这里，绝不能被人类们发现。 　　“妈妈，任务已经，完成了哦。”泡沫通过精神海向莫叶回复，它飞快离开这个地方，向莫叶所在的陆地游去。 　　莫叶收到泡沫的回复，才将全部注意力移回来。 　　临海的渔村建立灰色的泥土房屋，周围摆放大量的木架，上面挂着一条又一条各种鱼类，和同样晒干的海带。 　　这个临海的国家海盗肆虐，这个渔村敢将珍贵的货物大胆地摆放在外面，他们显然是非常有底气的。这份底气来源于他们的村民，这个渔村大半的村民都是已经退役的老海盗，曾经在大海上极富盛名的海盗们退下后，在这里建立了这个村子，一边和海盗们打交道一边作为真正的渔民平稳生活，这里面少不了海盗互助会的影子。 　　不管这个渔村怎么样都和莫叶无关，她和同行的三位仆人被请进村，住进专门为海盗们留宿的房屋，哈莱斯带着金斯利出门，而她和奥德得到了新的衣服，奥德终于能换下脏污的衣服了，他差点喜极而泣，并让候在门外的渔民带他去洗了个澡。 　　莫叶同样在屋里用木桶洗了个澡，换上由哈莱斯亲自选购的，这渔村最好的一件衣服，一条轻飘飘的绿色布裙，和一双缝纳得齐整的布鞋。 　　还有一件小孩穿的裙子，这是给泡沫准备的，泡沫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来，莫叶寻思着在这里稍微等等它，她坐在床上闭上眼，精神力漫延至整个渔村，这里所有生命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映射在脑海中。 　　渔村边缘的房屋中，巴顿向他的父母讲诉他这一路上的惊险历程，当然，他经过了自己的加工，从贵族少年被女仆刺杀的惊心，到他们发现船上食物被下毒污染的彷徨，中间突然转折到下一刻控制了整艘船的魔法师阁下，他的思路非常流畅，在莫叶看来这孩子都可以去说书了。 　　另一边，渔村中唯一的酒屋，哈莱斯带着金斯利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喝着黄油啤酒，这间酒屋的主人身上带着数道刀疤，显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就这样，我们都成了夜莺小姐的仆人，或许再过不久夜莺小姐建立了法师塔我们也能得到个魔法刻印！”哈莱斯也在夸夸其谈，他对于自己成为了正式魔法师之上的夜莺小姐的仆人这一点感到非常自得，他再猛灌了口酒，明显已经醉了，藏不住话。 　　“艾迪他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海神保佑他们的小船能顺利飘回来吧，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说起艾迪和那十几名海盗，哈莱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只能向海神祈祷了，他们不愿意追随尊贵的夜莺小姐，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你说得对，他们就是太固执不听管制了，能成为正式魔法师阁下的仆人是他们的荣幸，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追随一位魔法师阁下啊！”酒屋的主人状似好脾气地顺着他说话，刀疤脸的男人有转头看向金斯利，他问： 　　“金斯利你呢，要回家看望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金斯利本来闷头喝酒，他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粗人，听见这话他的眼睛从酒杯上移开，闷声回答：“我得先询问夜莺小姐的意思，如果小姐要在玛西亚停留的话我就请假回一趟家里，如果她不停留的话我就跟着船走，毕竟这一趟没有赚多少金币。” 　　“我觉得夜莺小姐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的，毕竟她刚来到这里肯定需要在玛西亚多呆些时日了解这里，你也挺想你家的小胖胖了吧？上次我看见那个小胖子都沉得吓人，这一点随你！”哈莱斯和金斯利胡聊，酒屋的主人向他们点了点头走进内室，非常自然地放下帘子。 　　他不再露出憨厚的笑容，冷下脸面无表情，他从柜子里拿出纸和笔，将夜莺小姐的情报书写上去，书写完毕后将字条卷起塞进细小的竹管中，用力扔出内室大开的窗户外，直接坠入大海中。 　　这人明显是个隐藏在这渔村中的探子，或者说这整个渔村都是为这个组织工作的。 　　海盗互助会，莫叶看着竹管漂流至海边被一个小孩捡起来，小孩将竹管攥紧飞快跑动，这个方位明显是黑港口的方向。 　　莫叶没有阻止，反正她到这个大陆上就不可能永远的隐藏实力，早晚都会暴露，暴露出来强大的力量更是对心怀不轨之徒的威慑，毕竟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 　　她冷眼看着小孩左右看没人，将竹管从黑港口的小屋敲开砖缝，递给了里面的人。 　　精神力下，隐藏在屋中瘦小的男人模样暴露在莫叶眼中，莫叶确认了这封情报是送往海盗互助会，她收回精神力不再关注那里。 　　窗户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莫叶转头望去，泡沫轻巧地从窗户翻进来，光着身子的孩童眨了眨圆润的眼睛，它毫无声息就像一只猫。 　　“妈妈……”泡沫蹭了过来，莫叶揉了揉它蓝色的长发，泡沫像猫一般眯起眼睛，显然非常舒服的样子。 　　“泡沫，将衣服穿好。”莫叶将放在床上的衣服递给泡沫，孩子乖巧地穿上和莫叶同款的裙子，和鞋，两人站在一起面容非常相似，莫叶牵着泡沫的手走出房间。 　　候在门外的女性渔民被吓了一跳，她疑惑地看着泡沫，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冒出来的，不过对于魔法师阁下她不敢质疑什么，女人用有些颤抖带彷徨情绪的声音问到：“尊贵的魔法师阁下，您要出门的话需要我做向导吗？” 　　“不用了，我带着这孩子自己逛逛。”莫叶直接拒绝了她，自己牵着泡沫的手在渔村中闲逛，其中还碰上了洗完澡穿着一身麻布衣服的奥德。 　　“夜莺小姐，我们应该前往玛西亚的，那里是这个国家较为繁盛的城市，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换一身能配得上身份的衣服，尤其是身为魔法师的您！”听见这话莫叶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忍不了这衣服的是他自己才对吧。 　　奥德作为贵族还没穿过这样粗糙的衣服，在船上是没法子，但已经临近了玛西亚他就觉得自己有点无法忍受了，他露出来的脖颈手腕被麻布衣服磨蹭得红肿，皮肤和衣服在几天的不断接触下已经破了皮。 　　当然奥德不是豌豆公主型的，他身上的红肿带点点的疙瘩，这是由过敏引起的，而且肿起来的皮肤没有得到及时救助，他感觉浑身又痒又痛。 　　真可怜啊，莫叶自己就没什么感觉。 　　这个渔村除了可以帮助海盗们补给食物和货物，就没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而莫叶也想早点前往玛西亚，那里有城市级的各种设施，莫叶的主要目标是书店，和能贩卖她储存的收藏品的店铺或者交易行。 　　“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玛西亚。” 　　莫叶回答他，奥德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他向莫叶道谢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已经没心情闲逛了，就躺在床上数着时间希望明天早点到来。 　　夜晚很快降临。 　　一般来说，莫叶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作为人类的莫叶还是躺在有些发硬的床上，泡沫在床上躺不住趁着夜色出去闲玩了，她呼了口气闭上眼睛，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 　　时间流逝中，她呼吸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她的意识逐渐远去。 　　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第6章 兽之梦 　　莫叶知道自己在做梦。 　　虽然水母这种生物不应该有睡眠，也不应该有梦境。 　　她身处于繁茂的森林中，头顶上巨大的树冠将阳光挡住，金色斑点透下，莫叶此时并没有形态，连视觉都是虚无的俯视状态。 　　她的视线中央，作为这个梦境的主角是一只还躲藏在草堆下洞穴中的小兽。 　　狩猎者的幼崽就算没有成年体的教导，也能模糊地知晓该如何捕猎，进食，逃跑。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狩猎者，夜晚，从洞穴中钻出来的狼型小兽身体颜色暗淡和夜色融为一体，它矫健又迅速地在森林中疾驰，捕食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夜晚的狂风将它托起，四周猛然炸开的风将无数树木和未来得及逃跑的动物撕碎。 　　它一日又一日地在这个森林中生活，成长。 　　有着特殊能力的它是这片森林当之无愧的领主，不知过去多久，小兽已经成长为巨大狰狞的巨狼，它不用再遵循夜晚才能狩猎的本能，灰色和白色混杂的毛发就像针尖一般彭开竖起，它在某一时刻忽然想要走出这个森林，去往别的地方。 　　莫叶的视线一直跟着它，看着它和森林另一端的火焰之鸟相遇，两位森林之主进行了厮杀，最终获胜者是浑身焦黑被烧得不清的巨狼，火焰之鸟被咬断脖颈，这片长年燃烧着不灭之火的火焰之地上，烈火终于熄灭，露出黑色的大地。 　　火焰之鸟被巨狼吞噬，那散发淡淡白光的巨鸟让莫叶感到分外熟悉，她当然不认识那只鸟，而是熟悉的白色光芒，和她在深海中吃掉的钢铁巨鸟骸骨上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 　　吃掉火焰之鸟的巨狼继承了火焰的能力，在这片广袤的森林地区，它无所畏惧地奔走着，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阻挡它，从森林去往沙漠，雪地，或者平原，仿佛宿命的相遇，巨狼接连遇上了其他能和它匹敌的野兽，但最终胜利的还是它。 　　浑身包裹狂风和火焰，背上生出虚幻的白色钢铁羽翼，金色的眼睛带着猫科动物才有的竖线，它脚踩冰层踏过撕裂的空间，来到越来越强的预感中预示的最后地点。 　　黑色独眼巨蛇所在的幽暗地下，莫叶就这样看着这只巨狼，在拼尽全力厮杀后，获得最后的胜利。 　　白色的光芒结成茧将巨狼包裹，漫长时光中撕裂茧出来的是已经有了人身，一头灰色和白色混杂的短发，金色野性的瞳孔，男人浑身只有野兽般的气息。 　　由野兽化形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好看，气息也和人类截然不同，男人撕裂开空间，踏步而过，空间的另一边是原本被隔绝和隐藏，但现在已经无法阻止他的，人类的世界。 　　下一刻，这个梦结束。 　　莫叶在最后勉强看见昏暗的地下室，众多被重叠堆放的巨大铁笼，其中一个装着黑色猎豹的铁笼被莫叶注意到，猎豹猛然睁开双眼，幽绿的瞳孔好像和她对视，莫叶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必须要杀死这只猎豹才行…… 　　醒来后的莫叶回想自己奇怪的梦境，就像魔法版动物世界的样子，不过巨狼最后化为人形还进入了人类的世界，让她有点在意。 　　那些野兽死去后身体会浮现白色光芒，莫叶将其和记忆中巨鸟骸骨上冒出的光芒对比，明显是一模一样，梦境中的巨狼每吃掉一只发光的野兽就会继承对方的能力，莫叶联想到自己有一定几率失败的吞噬能力，对比后认为这并不是相同的能力。 　　还有那只被困在铁笼中的豹子，她优秀的视线让她看清了那铁笼上清晰的黑蛇印记。 　　这应该是某个组织的标记，如果以后有机会碰见这个组织，倒是可以试着找到这只让她看见就不由自主想杀掉的猎豹。 　　就算有些在意，但想来想去没什么线索莫叶干脆不再去想。而且现在的她最主要的先融入这个世界，前往玛西亚是重要的第一步。 　　…… 　　一早，集齐了莫叶的四名仆人，她慷慨地准许了金斯利的请假，和要求哈莱斯脱离队伍去将海盗船上的物资储备好作为后路，自己牵着泡沫的小手，带着奥德和充当向导的小巴顿，准备前往玛西亚。 　　“夜莺小姐，如果魔眼号要出航的话务必要通知我啊……”金斯利一步三回头生怕莫叶他们后面自己开船跑了，哈莱斯抽搐着嘴角最后狠狠踹了他的屁股，连声将这傻子骂走。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夜莺小姐。”哈莱斯环抱着他的阔边帽，向莫叶行了个极其不标准而且别扭的礼仪，看得贵族出身的奥德直皱眉头。 　　莫叶无奈地点头示意，哈莱斯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动作在莫叶看来就和金斯利一模一样，他也好意思骂金斯利是傻子。 　　这两个人都差不多啊，都是傻子。 　　莫叶摇了摇头，终于送走这两个傻子了。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对小巴顿说到: 　　“我们出发吧。” 　　只出了一次海什么都没做成的小巴顿自然没有上通缉榜，所以他还能正大光明地进入玛西亚。 　　玛西亚和渔村相隔并不远，翻越一座不算高的山头后，另一边便是玛西亚的领地。 　　作为中世纪风格的玛西亚临海，从高处望去玛西亚的城池开凿了数条贯通大海的渠道，其中都灌满海水，这些海水虽然无法食用但也能稍微养殖一些海洋鱼类和贝类。 　　当然，渠道养殖只是顺带的，它们最重要的是作为玛西亚的检察官，尤菲.玛西亚使用魔法的辅助手段。 　　身为水之魔法师的尤菲被克里斯顿国王赐予玛西亚的姓氏，作为玛西亚这个重要海城的保护者，检察官，这位女士的传承印记拥有最纯粹的水元素倾向，所以在被水包围的城市她几乎可以说是不败的。 　　但如果战斗开始她从海中召唤水源或许太慢，所以她使人将自己的魔法塔周围和整个玛西亚都覆盖满流通的海水，她的魔法能力会在这些海水的加成下大大增强。 　　在山上就能看清尤菲的法师塔，处于玛西亚中央的足足有七层的法师塔在一众最高也只有两层的居民房中显得鹤立鸡群，那里环绕的流水渠道也是最多的，灰黑色的法师塔建立的尖尖的顶层，便是尤菲观测这个城市的地点。 　　而除了这个标志性建筑，玛西亚其他的建筑倒是中规中矩，比起渔村那些泥土造的房屋，这里的房屋倒是用的石头打磨，灰白的石制房屋宽敞又看起来排序整洁，倒是超出了莫叶的心理预期。 　　莫叶想象中的玛西亚，应该是像她原本世界中世纪一样，还未进入工业革命的欧洲除了领主有一栋豪华的城堡，其他人民都是土坯房衣衫简陋，小道上各种肮脏的排泄物，毕竟她所见到人类的着装都是中世纪以前的简朴样式。 　　玛西亚的地形较为平整，靠海的两侧各有较高的山峰，前方是赖以生存的海洋。后方是通往克里斯顿其他城市的大路。 　　一路上莫叶还注意到，这里靠近法师塔的位置大多是商人们的店铺和各种集市，围绕一条圆形的河流后是较为富裕的人民居住之地，更后方是普通人的住房，贫穷的人家都居住在临海的一侧，在这里定居的富豪们更靠近大路。 　　富豪们的房子也与众不同，严实地围着石制围墙，玛西亚的土地掺杂着大量沙土不能建高楼，只有最多只有两层的建筑倒是各有各的特色。 　　正式进入了玛西亚前，莫叶一行人得先经过守卫的盘查。 　　玛西亚的守卫穿着半身的铁制盔甲和遮盖面容的头盔，高耸的城墙下开辟的大门两名守卫在排好的队伍前一个一个识别将要进入玛西亚的商队人的脸，并进行询问和登记。 　　玛西亚不拒绝任何人员的来往，除了被通缉的海盗们，海盗们的画像就贴在城门口的告示牌上。 　　尤菲阁下的管理较为严格，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收受贿赂的情况发生。 　　有着蓝色半透明特殊发色和橙红就像火焰的瞳孔，这一行人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莫叶和泡沫，泡沫还是个孩童，一名守卫上前来询问道：“这位小姐，因为我们玛西亚出台了新规定，需要登记所有进入玛西亚的人民具体的往来情况，请问你们来到玛西亚是要办理什么事务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请对我们小姐尊重一点，夜莺小姐可是一名魔法师阁下，你没资格询问魔法师阁下！”小巴顿显然对玛西亚的守卫没有半点好感，他认识的一名叔叔就是因为想要进入玛西亚被这群守卫们逮住，至今为止他那位叔叔已经被关进玛西亚的监狱两年多了。 　　不过小巴顿最多也不过是嘴上占点便宜，他可不敢真的给夜莺小姐惹麻烦。 　　魔法师阁下！听见这个称呼这名守卫立刻震惊地下意识看向莫叶，又立刻反应过来移开视线，将眼神固定在魔法师阁下的脸部以下以示尊敬，又觉得自己眼睛看向的地方也是不能看的，干脆低下头只注视魔法师阁下的脚尖。 　　这个国家对魔法师非常尊敬，任何一名魔法师都可以成为一座城市的座上宾。 　　“是我失礼了，尊贵的魔法师阁下，您不需要进行登记了，或许您需要我为您通报一下尤菲阁下？”守卫小心翼翼地问到，另一名守卫也明显呆住了，周围排队的人都围观着尊贵的魔法师阁下，甚至有一名穿着华贵富丽堂皇的胖商人想要上前拜见。 　　莫叶不喜欢自己被围观，她向守卫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没关系，玛西亚是个繁华的城市，我会暂时在这里停留。你可以先通报尤菲阁下我的到来，不过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后几日我办完事后会亲自去拜访尤菲阁下的。” 　　说完后，莫叶示意可以离开了，前方挡着路的人群莫名觉得自己一晃神，就不由自主地自行让开了道路，小巴顿机灵地走向前领路，除了莫叶谁也没看见泡沫眼中精神力风暴的电鸣散去。 　　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向莫叶问话的那位守卫轻声咕哝：“这位魔法师阁下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可是魔法师阁下，如果碰上不好说话的或许你就没了，不过能和魔法师阁下说上话，伯恩你简直撞大运了啊！”另一名守卫拍了拍他的肩膀，伯恩又忍不住向后方看了一眼，魔法师阁下一行人已经看不见身影了。 　　“这位魔法师阁下看起来太年轻了，也非常漂亮啊，连孩子都有了！”另一名守卫，名叫桑德里的守卫继续对伯恩说到，偶遇一名魔法师阁下为他带来了跟其他守卫吹嘘的话题，他都想好换班后该怎么和其他人吹嘘这位魔法师阁下的温和宽容了！ 　　听见这话伯恩又不由想起来魔法师阁下手上牵着的和她无比相似的孩子，前面带路的明显是仆人的渔民少年不说，跟着她的还有一名就算穿着普通甚至粗糙的衣服，却还是掩盖不住一身贵族气质的俊美少年。 　　难不成……那是孩子的爸爸？ 　　伯恩脑海中忽然想到这个可能，下一秒他赶紧让这个想法消失，可不能亵渎尊贵的魔法师阁下，这些都不是他该想的事！ 　　接下来到换班的时间，伯恩一边情不自禁地晃神脑补一边工作，他有些迟缓的动作和飘忽的神色，估计这时候混进一个海盗他都可能发现不了吧。 第7章 狮鹫商会 　　另一边，进入玛西亚后，莫叶首先让小巴顿带路去往可以售卖物品换钱的地方，她从魔眼号上缴获的一袋子金币已经还给了哈莱斯让他去置办物资，她现在身上不剩一分钱。 　　不过她的收藏品还有许多好东西可以换钱，比如说在深海区时有一群能使用幻觉迷惑猎物进行捕食的巨大海蚌，它们都因为长年累月生出了圆润的珍珠，莫叶因为强大的精神力并不惧怕幻觉能力，将这些海蚌种群当做自己的养殖场，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收割一波珍珠。 　　这些珍珠都有人类拳头大小，莫叶准备先售卖两颗准备先试探一下物价。 　　一路上玛西亚的居民惊异地注视着莫叶和泡沫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不过这个世界还有魔法师的存在，传承了刻印的魔法师会被刻印的元素倾向影响外貌，他们见多了尤菲阁下海蓝色的发色和瞳色，最多惊奇一下不会多想。 　　而且异于常人的存在大多都是魔法师，他们也不敢多看，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怒了陌生的魔法师阁下，莫叶一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怀疑。 　　莫叶是魔法师的事还没能从城门口传到这里来，不然等待她的就是大半城人民的名为瞻仰实为围观的举动了。 　　一行人走过长长的铺着石板的街道，和架在水流渠道上的石桥。 　　小巴顿领着她和跟着的奥德进了一个比较大的房屋，与其说房屋不如说是礼堂样式的大厅更合适。 　　这座房屋位于玛西亚靠近中心区的地方，比起周围的房屋更大了几圈，椭圆形石刻搭建的奇特造型，门口雕刻了巨大的双头狮鹫印记，和上方突出的平台上，用红色镶嵌精致的长方形木牌刻下鎏金色[狮鹫商会]四字。 　　“狮鹫商会是克里斯顿有名的商会，一般来说这里的售价会比其他小商会低一点，但胜在安全，有传言狮鹫商会是由皇室秘密掌控的！” 　　小巴顿对玛西亚的各种情报很是熟悉，他在前方带路推开狮鹫商会的大门，宽广的精致大厅中，一旁零星摆放整齐的座椅和配套的矮桌，正中央是略显宽大的红色柜台，他指引莫叶和泡沫还有奥德在一旁的皮制座位上休息，自己前去大厅中央柜台处询问。 　　“我们要出售一点东西！”小巴顿向柜台中坐着的女人说到，原本在发呆的女人一个惊醒，她迅速抬头露出职业的微笑，却看见小巴顿因为风吹雨淋晒黑的脸庞，本来带着恭敬的面容瞬间撤下，面无表情略带嘲意地问： 　　“你要卖什么东西？如果说是鱼干之类的我们商会总店不收，你得去海滩渔场排队等着。” 　　这种微妙嫌弃的态度让小巴顿一噎，他也沉下满脸的笑容开始皮笑肉不笑，然后自带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当然不是我卖东西，而是我的主人，一位尊贵的魔法师阁下想要出售一些珍品！”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莫叶都忍不住向那边望去，这个小孩也是经不住挑衅的，不过最先找事的明显不是小巴顿，莫叶也乐于给他撑场子，她的态度是不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毕竟，作为魔法师阁下的仆人被普通人藐视，这是在明目张胆打她的脸了。 　　魔法师阁下！ 　　听见这个称呼女人瞬间从鄙视贫民的状态脱离，她意识到自己出了巨大纰漏，招惹到了绝对得罪不起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莫叶那个方向，最显眼的就是异常蓝发橙红眸的少女和她身旁同样异常颜色的小孩子。 　　少女看起来清丽而柔弱，穿着普通材质并不算好的衣裙，她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却是深沉危险的暗色，女人张了张嘴，背上逐渐浸出冷汗。 　　她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时间开始迟缓，粘稠，无法动弹的女人在接近窒息死亡前才缓过神，她不断颤抖绝望的脸上全是滴落的汗水夹杂恐慌的眼泪，她清楚地知道这是那位魔法师阁下对她的惩罚！ 　　女人大声喘气却被梗住喉咙，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她脑海中飞快晃过无数想要活下去念头，最终她撑着身体从柜台中踉跄走出，趴伏在布满尘土的地上颤抖嘶哑着声音求饶： 　　“非常抱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对您的仆人不敬，尊贵的魔法师阁下请饶我一命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请原谅我！！” 　　良久，她在真正绝望前，听见魔法师用轻柔却让人心生寒意的语气说到： 　　“下不为例哦。” 　　“是……！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宽容……” 　　她身上的滞缓在这一刻才瞬间消失，女人趴在地上感觉到自己劫后余生，她不敢再停留在这里碍魔法师阁下的眼，也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她的思想被恐惧的情绪控制。 　　“阁下请稍等……您……应该由我们的主管亲自招待，我并没有资格接待一位尊贵的魔法师阁下，请稍等一分钟就好……！”女人勉强站起身弯下腰，她在惊恐中等待自己的结局。 　　莫叶在教训了她之后也没有为难她的心思了，她已经得到足以匹配她冒犯行为的惩罚。 　　莫叶点了点头，示意她准许了女人的换人想法，她微笑着回答：“恩，你去吧。” 　　女人如获大赦，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在死亡的边缘弥留了一圈，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小巴顿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脸上挑衅的表情都不由带上疑惑。 　　奥德倒是猜到什么，他同样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女人狼狈的背影，这是精神层面的能力吧。 　　他所知道的精神系魔法师都是杀人于无形的存在，更有一种说法，精神系比起纯元素系，更接近于星级之上的魔法概念。 　　换句话说，精神系魔法师，更具备升格为星级之上的潜力。 　　女人狼狈地进入内室，不久出来的是名微胖一脸谄媚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印双头狮鹫的长衫，男人快步走上前来，半点不敢怠慢贵客。 　　“让您久等了尊贵的魔法师阁下，您叫我韦斯莱就好，我是狮鹫商会在玛西亚的总负责人，您以后再来这里的话都由我亲自接待！”韦斯莱站在那里双手揉搓着，有些紧张但并不妨碍他的语速： 　　“在这之前，我为之前格薇的恶劣举动感到分外抱歉，我代表狮鹫商会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歉意，格薇也会被我们开除掉，您在我们商会购买物品的话，我们会为您永远打上半折！希望能挽回您对我们商会的印象！”半折就能换回一名正式魔法师对商会的好印象，也是稳赚不赔的。 　　听到这里，莫叶‘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满意情绪，她暗想自己作为魔法师真的太好了，待遇好到爆！ 　　“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出售物品的，其他话就免谈了。”莫叶对韦斯莱说到，她的头发轻微颤动一下，谁也不知道她是控制自己的触手从体内空间中将其取出，下一秒两颗圆润发出淡色光泽的珍珠凭空出现在桌上，珍珠有着成人拳头大小，上面莫名环绕浅淡的白色雾气，异香弥漫。 　　看见这一幕，韦斯莱更加恭敬，这显然就是魔法师的伟力。 　　这珍珠居然还有香味，莫叶从海中取得它们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在海洋中她当然是闻不到什么味道的，也看不到只有在空气中才会发散的烟雾。 　　“这是……”韦斯莱似乎被这奇珍惑住，他不顾形象地趴在矮桌前，凑近观看这环绕雾气和异香的珍珠，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居住在克里斯顿主城莱茵的妻子和老母出现在他眼前，不过下一秒韦斯莱脑中一痛，瞬间从幻象中清醒。 　　莫叶当然注意到这大厅弥散开来的雾气和异香让人类们陷入了幻觉，不单单是韦斯莱，奥德这个丝毫不谈自己身世，将自己真名捂得严严实实的贵族甚至在幻象中露出罕见的沉重表情，和一个陌生的名字：“亚历克斯……” 　　小巴顿倒是和真正少年一样，他站在地面上手舞足蹈起来，甚至还大喊着：“不，克兰叔叔！我都说了不能去玛西亚……！” 　　泡沫倒是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它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几个人，它什么问题都没有，作为莫叶分离出来的个体，它和本体一样对幻觉免疫。 　　下一秒，莫叶将陷入幻觉的他们弄醒。 　　莫叶对他们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想卖点东西换钱，管这奥德是什么身份，现在不都成了她的仆人吗。还有小巴顿的叔叔，也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更别说陌生人韦斯莱大叔了。 　　“你看出什么了吗，韦斯莱？”冷酷无情的莫叶用精神力将这几人弄醒，她甚至为了这几个人不再陷入幻觉用精神力将珍珠所在的小范围区域隔离。 　　脱离了幻觉的韦斯莱一呆，他回过神终于明白自己是陷入了幻觉中，这种状况他从未遇到过，但狮鹫商会好像记录过这种东西……他不断回想着终于想起他以前在莱茵的商会库存中看见过这种奇幻珍珠的故事。 　　“我想起来了，让您久等了尊贵的魔法师阁下！这应该是来自海中禁区的迷雾珍珠，我记得这种珍珠的母蚌都是群生，它们能发出幻觉将自己的猎物引诱过去，而被它们孕育出来的珍珠也同样有这种功效……没错，拳头大小的珍珠，上面有幻雾和异香！不过这种东西处于禁区的深处无法被人类采集，前往的人类也大多被大海吞噬，属于无价之宝啊！” 　　韦斯莱越说越激动，他甚至不怕幻觉的影响想要再凑近看看这珍宝，他的语气激昂亢奋：“迷雾珍珠在我们克里斯顿只有唯一的一枚，现在是由尊号为[时刻]的星级魔法师阁下收藏，具记录上说明，这种珍珠的幻觉能力是可以为普通人所用的，只要有魔法师阁下制作的魔导器，就是普通人也能发挥出不亚于正式魔法师的威力！” 　　“这个确实是迷雾珍珠，我以前在莱茵，在威……反正我看见过。” 　　奥德也认出迷雾珍珠，但他差点说漏嘴，下一刻赶紧闭上自己的嘴巴。 　　莫叶瞄了他一眼，都说了，她对奥德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她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座椅的扶手，沉闷的声音打断韦斯莱的激动声音。 　　韦斯莱勉强从激动情绪中清醒，他停下自己对稀世珍宝的解说，迟疑地向莫叶望去。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这两个能卖多少钱。”她显得极为冷酷无情。 　　大厅一片寂静。 第8章 售卖 　　“您，您真的要卖吗？”韦斯莱有些结巴。 　　“这可是稀世珍宝，全世界都没有几颗的东西，您是魔法师，迷雾珍珠对您也应该有帮助的吧……”韦斯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但他显然对于魔法师阁下轻易就将稀世珍宝售卖换取金钱一事，感觉到万分不可思议。 　　甚至他自己都忍不住劝导这位阁下，别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别啰嗦，算钱吧。” 　　莫叶并不缺少这种东西，她的空间中还存放上百颗，所以毫不动容。 　　奥德倒是在一旁看着有些眼红，这种好东西他也想要啊，毕竟比起这个，一个魔导器他还是买得起的。 　　不过迷雾珍珠的价格显然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他再算了算他还剩下多少金币，不到五百金币……好吧，他只能看看。 　　“……好吧，迷雾珍珠是无价之宝，但如果非要算一个价格的话，我这一个小小的玛西亚负责人，没资格为如此贵重的珍品定价。如果您能等待些许时间的话，我会将迷雾珍珠的消息传回在莱茵的总部，他们会很快派专人来和您谈价！” 　　韦斯莱说得尤为恳切，他忍不住伸手擦干脑门上的冷汗，寻思怎么留住这位出售珍宝的魔法师阁下，他苦思一番，做出承诺到：“我们玛西亚的狮鹫商会还有2000金币的库存，我可以先付给您作为定金，这两颗迷雾珍珠肯定是远远不止这个价格的，希望您能保留到我们专人到来！” 　　2000金币……那是多少啊？ 　　不懂这里物价的莫叶想了想，转头询问贵族出身的奥德：“2000金币很多吗？” 　　“算是很多吧，应该。我还在莱茵的时候一年有100金币的零花钱，在莱茵一栋带大花园和钟楼，还有马场葡萄园，主建筑面积有半个皇室宫殿那么大的庄园，我记得售价是1200金币……”奥德也是不怎懂物价的，他只能回想起这座让他印象深刻的庄园价格。 　　100金币的零花钱！ 　　韦斯莱眼神不由变换，这人的家室显然不是普通的贵族级别，能这么有钱的是某位高级魔法师的后代？还是公爵的爱子？或者直接就是皇室中人？ 　　同样惊讶这100金币零花钱的小巴顿不由会想他自己从小的零花钱，他家算是渔村里较为富裕的人家，他一个月能有10铜币的零花钱，10铜币啊，每天1铜币能买个大馅饼……而100金币，是10000银币，是1000000铜币…… 　　不行，他算不出来了！！ 　　而莫叶看来，莱茵周边可以算是一环了，一环内一栋大庄园只需要1200金币，在这远离一环的海边城市一栋房子应该不超过10金币……？ 　　“成交，你可以准备金币了。” 　　莫叶同意下来，她伸出手将手指点上一颗迷雾珍珠的表面，下一秒这颗珍珠化为虚无被莫叶收回到体内的空间中。 　　另一颗被她用精神力与周边分隔以免误伤普通人，她接着说： 　　“我先拿走一颗，另一颗就放在你这里作抵押吧，你不用担心它的迷幻能力，我已经用魔法做了隔离。” 　　“是是，我会小心保管好的。” 　　韦斯莱小心翼翼地将迷雾珍珠抱起来，托着向莫叶弯腰行礼，这才转身回到大厅后的内室。 　　刚刚进入这里的格薇已经从后面的门跑掉了，她不敢面对魔法师阁下，韦斯莱也不追究这人的行为，反正她也被解雇了。 　　韦斯莱小心翼翼地将迷雾珍珠放置在保险柜中，这种保险柜是出自狮鹫商会供奉的正式魔法师之手，除了被授权的负责人，其他人都无法打开和破坏这个保险柜。 　　当然，如果想要强行打开它的也是一名正式魔法师那就不好说了。 　　韦斯莱重新关好保险柜的铁门才松了口气，他又急忙起身走向放置金币的密室，其中一小堆的金币是他昨日已经算好了的2000金币整。 　　他用布袋将这堆金币装好扎紧，提起来想要送出去，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堆放的银币和铜币。 　　魔法师阁下可能会在玛西亚停留，这里的物价比起莱茵，使用银币和铜币应该更方便一些吧…… 　　他又重新找出一个布袋，又装满一袋子银币和铜币混合，最后拖着两个沉重的袋子走出内室。 　　将这两个布袋拖到魔法师阁下的面前，韦斯莱已经累得大喘气，他许久没有搬动过如此沉重的货物了。 　　不过他也不敢多歇息，他向莫叶解释到：“这一袋是2000金币，您可以让您的仆人们清点一下。而这一袋，是我的一点小心意，都是银币和铜币，玛西亚这里除了大买卖，其他的使用银币和铜币更方便。” 　　“清点就不用了，我相信你是不敢欺骗一位魔法师的……” 　　莫叶直接将两袋钱币收起来，她满意的微笑着，又想起自己应该会在这里呆上挺长一段时间，便多问一句： 　　“对了，你们狮鹫商会有房屋售卖吗？” 　　“当然有了，尊贵的阁下。玛西亚的人民如果要出售房屋一般都会在各个商会挂上售房的清单，由商会负责出售并收取一部分费用，而我们狮鹫商会是最出名，最安全的商会，每一个需要卖房的人都不可能漏下我们，可以说我们有全城最多的房屋资源！” 　　听魔法师阁下说到售房，韦斯莱直接明白魔法师阁下想要购买一栋房屋长久居住了，他不留余地狂吹狮鹫商会，意图直接将魔法师阁下拿下！ 　　“而且，您还拥有我们打半折的优惠，我们也还缺您的金币，可以用房屋的价钱直接抵一部分……” 　　商会也顺便做房屋中介的工作啊，莫叶倒是有些意外，狮鹫商会涉及的范围挺大。 　　她在狮鹫商会拥有折扣，也不需要再去其他地方了。 　　“我想找靠近海岸的，周围没什么其他房屋安静点的，够大就行。”莫叶说出她自己的需求，她想象中的是靠海的别墅类型。 　　前世的她可没有享受别墅的待遇，一个工薪阶层能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就算好的了，不过她现在不差钱，买买买！ 　　韦斯莱却有些面露难色，他踌躇了下，还是坦言告知：“非常抱歉，魔法师阁下。临海的地区一般是由贫民们居住的，沿海都是大片的捕鱼场，要是大点的房子的话只有内区才有，玛西亚这里是没有临海的大房子的……” 　　莫叶一愣，居然没有她想要的海景别墅，但购买靠近道路这一边的房屋她有有些看不上，毕竟那一带人来人往全是往来的车队，要说安静的话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或者说，整个玛西亚都没有安静点的住房的。 　　玛西亚这里偶尔也会受到外敌的侵入，不是来自任何人类，而是海洋中的侵害。 　　这种情况下第一受害的便是靠近海边的贫民们，也许贫民用血肉喂饱了海洋怪物它们就会退去。 　　尤菲阁下是就算第一时间赶到也救不回已经死去的民众，所以惜命有点闲钱的民众都会搬到靠近内陆的方向，越向里面越安全。 　　富豪们居住在大路旁，也是因为在灾害中能第一时间逃离，他们是最惜命的存在了。 　　回想起玛西亚这样的情况，莫叶她自己倒是不怕什么海洋中奔涌而出的海怪，她本身就是从深海区厮杀而出的，这种浅海区的灾害完全影响不到她。 　　“如果新建呢，我寻找合适的地方出钱请人帮我建造房屋，需要多长时间和金币？” 　　莫叶想到这个方式，她可以自己画图纸，让人给她建出一栋真正的海边别墅。 　　这里的沙质土地不好建高层，就把地基打深点，不稳固就用上水泥……这里有水泥需要的材料吗，可以先看看。 　　作为穿越者，莫叶当然也有作为中二少女的时候，未成年的少女坚信自己是时代的主角，终有一日会穿越时空。 　　所以她曾经死记硬背了大部分穿越后会大放光彩的资料，其中就有水泥的配方。 　　真的穿越后的莫叶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无比，或许她还能靠这些配方在克里斯顿赚上一大笔钱，成为一个大富豪？ 　　不，她光靠空间里的深海珍宝就能成为有大富豪了。 　　莫叶连自己第一栋别墅的造型都想好了，她觉得白宫的样式就不错。 　　“如果说您要建一栋房屋的话，小型城堡那种类型至少需要十多年，玛西亚那些富豪们那种房屋群的话需要三年多……” 　　韦斯莱委婉地表示他并不看好这个提议，毕竟就是魔法师阁下也不能让一栋房子快速建好。 　　“小型城堡那种需要的工人至少上百名，在玛西亚并不缺工人，只要有铜币会有大批的贫民想来工作，工资的话一人一天30铜币，是个不错的价格！” 　　莫叶点头，如果是普通的人力开挖石头，再打磨搬运回玛西亚，这一流程会浪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城堡直接用水泥和混凝土来建，地基也可以由她自己深夜隐蔽地弄好，运输可以造小型的手推运输车和滑轨吊车，要什么十年，她觉得一年的时间就够了。 　　并且只要工资开高点，伙食弄好点，打工的人一多哪里需要一年，三个月就行。 　　“我觉得十年太久了，三个月就行。”莫叶不由勾勒起嘴角，她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韦斯莱，一副全然认真的神色，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您在开玩笑？？”韦斯莱震惊地瞪大了眼，三个月，就算全城的人包括富豪们的护卫连带他们自己都来干活，还不能偷半点懒，也不可能在三年内完成一栋城堡的建筑啊！ 　　“您可能不清楚流程，工人们需要先开凿岩山的巨石，再打磨成方形，这第一步都需要至少半年……” 　　“我可是魔法师，自然有我自己的手段。你无须多问，先给我……买一套相对安静点的房屋住着吧，我得去准备一些东西，需要开工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莫叶打断围韦斯莱的话语，她丝毫不听韦斯莱的劝告，永远只会按照自己的步伐前行。 　　“准备工作嘛……这附近有铁矿吗？” 　　石灰岩在这种临海地区根本不用担心，粘土有些不好找，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种东西分布广阔应该也不难找。 　　关键是铁矿粉，如果玛西亚有铁矿山的话，就再好不过。 第9章 尤菲 　　在狮鹫商会挂上寻找粘土和石灰岩的任务，莫叶并不着急，她买下的房屋靠近中心的法师塔，和商人集会的中心区域隔着一条宽阔的水渠。 　　这栋房屋面朝着水渠，两层的石制结构其中每层有两居室和一会客室，二楼唯一带阳台的房屋便是莫叶的房间。 　　这房屋只是用来暂时居住，莫叶也说不上喜欢，能住就行。 　　在玛西亚最好的制衣店，莫叶换上由孔雀羽编织的蓝绿色长裙，披上浅色半透明的沙织外袍，她对照试衣镜轻巧转上一圈，层叠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同翻滚的波浪，她很喜欢这种高档服装的效果，满意地付款。 　　这一件可以算得上是镇店之宝的长裙也不过是2金币罢了。 　　对物价没什么意识的莫叶还向店主量身定制了好几套替换的衣物，魔法师需要的法袍也同样定制了几件，不过服装店购买的只有外表，需要她自己找一名附魔专精的正式魔法师附魔特效。 　　奥德也终于换上了新装，他穿着绸制的宽松蓝白色上衣，一条褐色皮制长裤，腰间束上一条黑色皮带，上面佩戴奥德一直随身携带的白金色长剑。这些衣物质量都是上好，极其耐穿，再搭配一双牛皮长靴。 　　原本穿得就像普通渔民的奥德终于改头换面，这一身搭配他俊俏外表和极其耀眼的金色短发，他站在店内另一面镜子前，浅蓝的眼珠透彻窗外散射的阳光，贵族的矜贵气质让他看起来就像站在辉煌宫殿当中。 　　候在一旁的店员不由看呆，小姑娘染红了脸，一直生活在海边民风大胆淳朴的玛西亚，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耀眼优雅的人！ 　　她忍不住地上前搭话，小姑娘羞答答地向奥德询问到：“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没有，你可以去帮泡沫小姐换一下衣服，她可能不会穿那种礼裙。”奥德指了指一边的换衣间，泡沫进去了许久都未出来，这孩子可能需要些帮助。 　　“你不用来我这边，你侍奉好夜莺小姐和泡沫小姐就行了。” 　　确实，莫叶为泡沫挑选的衣服可不比简单样式的裙装，繁琐的装饰和搭扣泡沫根本分不清该怎么穿上。 　　原本不需要穿衣服的小水母呆呆站在换衣间中，在向妈妈求助和自己自力更生后向妈妈换取表扬中犹豫不决。 　　店员小姐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她有些不甘心幽怨地看了奥德一眼，最终还是在奥德的无视中一步三回头地远离这里。 　　她敲了敲换衣间的门，调整好心情让自己显得不这么沮丧：“泡沫小姐，您还好吗？请问您需要我的服务吗？” 　　泡沫沉默一阵，最终选择了不能让妈妈等太久……她将门掀开一道缝隙，露出半个脑袋轻声让店员小姐进来。 　　小巴顿也换上一身由莫叶赞助的新衣服，渔民气息浓重的孩子穿着深色航海装兴奋无比，他在试衣镜前照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并不断向莫叶表达感谢和赞颂。 　　“非常感谢您，夜莺小姐！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礼物了，我发誓会永远侍奉您！” 　　莫叶满意地收下小巴顿的忠诚，她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笑着向他轻轻点头。 　　她从指缝漏出一点好处便能换取一个人一生的忠诚，虽然大概率只是嘴上说说。 　　但也算得上是划算。 　　不过现在可不是收拢人心的时候，莫叶微微皱眉，若有若无的视线感环绕在她周身，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从她进入玛西亚开始便一直跟随她。 　　能做到这点的，只有那位正式魔法师，检察官兼领主，尤菲阁下了吧。 　　不过莫叶也能理解，领地中进入了一名不知是敌是友的魔法师，尤菲表现得紧张一些也算正常。 　　一名魔法师去往其他领主的地域，最先要做的便是和领主表明自身的立场。 　　莫叶现在也已经算是有些过迟了，但拜访领主穿着太简陋也不行啊，穿着不当的话也算是一种冒犯。 　　所以她先换了些钱，再换一身符合身份的装束，这些应当在尤菲阁下的容忍范围之内。 　　之后便不行了，如果莫叶还不想直接树敌的话，就得在尤菲忍耐度耗尽之前，前往拜访和接受询问。 　　莫叶现在也只能先忍着这股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监视感，毕竟她还不想真的树敌。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名真正的魔法师，自己这西贝货还是求稳一点的好。 　　不过这种直接监视的做法确实过分了。 　　等待不久，泡沫终于换好她的衣物。 　　只见她身着一身白蓝渐变的繁复长裙，长而蓬松的裙摆满是层叠的绢纱，她长至小腿的蓝色长发被白色发带轻轻拢起。 　　精致如人偶的泡沫缓步向莫叶走来，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向莫叶递去。 　　这身宫廷舞会才会穿的正装被莫叶一眼看中，如今泡沫换上了才觉得比她预想中的好得多，这样的泡沫让莫叶联想到自己以前换装的人偶娃娃，她不由笑容渐深。 　　“泡沫穿起来真好看啊，就像……小公主一样。”就像她的人偶一样。 　　泡沫听见莫叶的赞扬也不由微笑起来，她微微弯起橙红色的眼眸，人偶般的女孩瞬间鲜活起来，“妈妈也很好看。” 　　泡沫越来越像人类，她逐渐靠近莫叶（主体），从一眼就能看穿的异物逐渐披上人类的外壳。 　　停下两人的互相恭维，莫叶将金币付给候在一旁的店员小姐，让店家直接将买下的其他衣物送到新买的房屋内。 　　她接下来可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不然惹怒那位尤菲阁下可就不好了。 　　“泡沫，你和奥德还有巴顿一起去购置一些必需品，再熟悉一下玛西亚的环境，有什么事就问巴顿，他对玛西亚很熟悉。” 　　莫叶取出一百枚金币和一些铜币和银币，向一旁的店员购买一份钱袋，装置好后递给泡沫。 　　“我需要去拜访这里的领主，尤菲阁下，你就跟着奥德他们，等我结束拜访，我会来找你们的。” 　　“我知道了，妈妈。”泡沫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但她还是听话地接过钱袋，自己向奥德走过去，乖巧地让奥德牵起她的手。 　　“交给我吧，我会将东西买齐的，夜莺小姐！” 小巴顿向莫叶弯腰行了个不规范的礼仪，他情绪热烈地向莫叶保证，并为奥德和泡沫领路。 　　奥德牵着泡沫的手，他也同样向莫叶保证到：“我会保护好泡沫小姐，也会看好巴顿不让他闯祸的，您安心处理自己的事吧。” 　　“那拜托你们了，奥德……嗯，还有巴顿。”这三人中只有奥德是比较靠谱的，小巴顿容易闯祸，泡沫没有常识。 　　莫叶有了奥德的保证，她才算放下心来。 　　…… 　　尤菲所在的法师塔离这服装店不远。 　　莫叶行过几道水渠，上面架着木制桥梁，她眼前的法师塔通体灰黑色，由大块的砖石搭建，上面还铭刻着数道魔纹，水流波动般的波纹在这法师塔周围隐约浮现。 　　在这里，属于尤菲的隐秘监视终于消失，同时法师塔紧闭的沉重黑色石门伴随着巨响打开，略显深沉的女性嗓音从里传出： 　　“请进吧，魔法师阁下。” 　　这声音一听就像是一名严肃沉稳的女士，莫叶提起裙摆，法师塔中的地面有一层极浅的流水，她踏着这股流水，进入法师塔。 　　法师塔的第一层很宽阔，比起从外面看来更加庞大，这里应该覆盖了空间系的附魔。 　　莫叶视线扫过这一片区域却毫不停留，她随着水流的指引踏上一片绘制金色魔纹的圆形突出地面，这附魔就像电梯一样，将她直接升至最高层，也就是第七层，尤菲所在的层次。 　　入眼的是深色的空间，这里墙壁都是靠着厚重的书柜，上面放满各式书籍，地面铺着浅灰色的地毯中间是巨大的书桌。 　　有着和莫叶发色相近的蓝发，深海般眸色的女士坐在书桌后，她穿着一身古朴的法师袍，上面满是是黑色的附魔。 　　面容端庄优雅，将半长的蓝发高高束起的女士站起身，微微向莫叶点头。 　　“欢迎来到我的法师塔，陌生的魔法师阁下，我是这里的领主，尤菲.玛西亚。” 　　“您好，尤菲阁下，您可以称呼我为夜莺。”莫叶也同样表示友好，她坐在书桌另一边的木制靠背椅上，尤菲从容动作优雅地为她倒了一杯饮料，这是玛西亚流行的刺浆果汁。 　　莫叶喝了一口果汁，味道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她忍不住再喝一口。 　　莫叶放下手中的水杯，率先向尤菲道歉：“我得先向您道歉，尤菲阁下。我原本应该一到玛西亚便拜访您的，但我当时的穿着实在太简陋，并不方便来到您的法师塔。所以我先去换取了些钱财，再更换了着装。” 　　“这算是我的过错。不过您也通过魔法监视了我，我们应该算各有过错，两清了吧？” 　　莫叶先表明了自己并不是故意慢待尤菲这位领主的，也直接点明尤菲的监视行为，按理来说尤菲的举动可以算是更加过分。 　　她再喝了一口果汁，神情满是轻松和惬意，好似刚刚直白了断的话语不是出自她口。 　　都是魔法师，谁也不比谁高贵，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谈话，最好。 　　“如您所说，我也需要向您道歉，夜莺阁下。我动用监视的举动确实冒犯了您，我需要向您作出解释。” 　　尤菲面色不变，还是含着微笑，神情优雅又冷静。 　　“这里是我的领土，我需要保护我的领民们和土地。一名陌生魔法师的到来让我有些过于紧张了，毕竟我也不清楚您到底是敌是友，会不会直接动用魔法损害到这里的居民。我只能采取一点小措施，您能理解我的吧？” 　　“我当然能理解，尤菲阁下。”莫叶暗自咬牙，这人态度强硬又毫不失礼，不过她还算友善。 　　“我还是那句话，就当我们两清了吧。” 　　“当然，如果您是带着善意而来，那我代替玛西亚，欢迎您的到来了。” 　　尤菲表现得寸步不让，她面上神色丝毫不变，向莫叶伸出手，姿态强硬地等待她的选择。 　　和这人说话太有压力了。 　　莫叶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口嫌体直的伸出手握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西泠大大推我的文！！感谢！！ 第10章 契约 　　"您为什么而来呢，夜莺阁下。" 　　尤菲开始她的询问，女性魔法师冷静的评估对面自称为‘夜莺’的魔法师，名字显然是假名，听语音更接近贵族的优雅腔调，但行为举止并不像是受过贵族教育。 　　这位夜莺阁下受到过高等贵族的教导，但没经历贵族的仪态教养，只能初步怀疑她是某位高等贵族暗中培养的魔法师。 　　这种见不得光的隐秘魔法师并算不少见，尤菲感觉不到对方的实力，她的魔力触碰到仿佛深海的漩涡，深不见底。夜莺阁下的实力明显超出她许多，这种等级的魔法师是无法暗中培养出来的，他们走到这种地步所需的资源足以耗尽一位高级贵族的所有财产。 　　尤菲本人已经贴近了灯级魔法师的障壁，接下来只需要感悟，便能突破至焰级。 　　而比她还要强大许多的，只有更强的焰级。 　　不知道尤菲如何脑补自己的强大和等级，莫叶倒是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我来玛西亚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为我想来，我还会在这里居住许久。” 　　“只要您对玛西亚保持善意，您想要居住多久都行。”尤菲继续问到，“那请您继续回答我的问题，您来自什么区域，或者来自其他国家？” 　　“这个我不想回答，我应该可以拒绝回答一些问题吧？”莫叶直接选择拒绝回答自己出身这个问题。 　　一阵沉默，尤菲思考了一会，权益衡量下最终选择妥协。 　　“当然，您有拒绝的权利。” 　　“您所使用的魔法是哪一类，阶级为哪一级？”尤菲继续询问，她的这个问题莫叶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她对上尤菲的眼睛，露出些许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她回答到： 　　“我是精神系魔法师，阶级为‘焰’。” 　　莫叶的精神海经过无数年的锤炼早已深不见底，绝不可能被人窥视到自身的真实实力，她早就向奥德打听到尤菲的阶级，灯级顶端。她想要在玛西亚不受束缚，就需要比玛西亚最强者还要强大。 　　莱茵仅拥有一名星级魔法师，便是那位[时刻]威尔顿阁下。 　　而焰级倒是有三十多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莫叶伪装在其中并不算显眼。 　　尤菲被确定了自身的想法，焰级的魔法师不是她现在能抗衡的，她的态度显然不再那么强硬。 　　她面上溢出浅淡的笑容，随着她轻轻挥手，法师塔中卷起细小的水流拥簇一卷被束好的羊皮卷，尤菲随手接住，并将其展开，放置在莫叶面前请她观看。 　　“我已经确认了您对玛西亚的态度，最后请您签下这份合约，便能正式拥有玛西亚的合法身份了。当然，您是正式魔法师，我以领主的身份授予您玛西亚荣誉勋爵之位。” 　　勋爵，并不等同于克里斯顿的正式爵位，而是区域中有一定特权的特殊职位。勋爵没有领土，也没有配置骑士，只有该区域的政策福利享有优先权，和拜见领主不会被拒绝的权利。 　　可以说，玛西亚所有贵族一般都有勋爵的职位。 　　尤菲显然非常精明，就算将魔法师阁下与普通人区分来开，看似给予了一定的优待，但这份优待又浅显得可怜。 　　莫叶看向这份合约，与其说是合约，不如说是能够制约魔法师的契约。 　　泛黄的羊皮卷被切割得齐整，黑色字体之下铭刻着浅色的魔纹，这份合约同样出自一名正式魔法师之手，只要签订了这份合约便会被上面的合约内容限制住，魔法师也不列外。 　　羊皮卷上，附带魔法之力的字符上书： 　　其一：契约签订者在未经领主允许下不能正式之上的魔法能力。 　　其二：契约签订者在玛西亚不得实施犯罪行为。 　　其三：契约签订者需要遵从玛西亚设定的法规。 　　其四：契约签订者需要约束自身的仆从，不允许纵容仆从触犯法律。 　　其五：契约签订者不允许在玛西亚境内修建法师塔。 　　起六：契约签订者在玛西亚陷入危机，必须施以援手。 　　…… 　　一连串的规则，大多都是用来限制外来魔法师，略显苛刻的条纹在莫叶看来显然不是什么事，她干脆地在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夜莺。 　　她的名字是假的。当然，她还是稍微掩盖了一下，将夜莺转化为：南丁格尔。 　　看起来像是真的，这份契约也没有任何异状，尤菲倒是真的认为这是莫叶的真名了，毕竟契约不可能出错，她将这份契约小心安置好，很是松了口气。 　　这份契约同样出自一名焰级魔法师之手，其上的制约能力连同等级的魔法师都无法挣脱，夜莺阁下也不会例外。签订契约后的正式魔法师对玛西亚不再是潜在威胁，而是危难时刻的助力。 　　尤菲态度真实许多，她看莫叶还挺喜欢这种饮料，大方地将一整壶都递了过去。 　　莫叶并不在意这份契约，她的名字是假的，自己也不是魔法师，对魔法师的制约和她一只水母精有什么关系？ 　　不存在的。 　　各怀心思的两人关系倒是融洽许多，莫叶喝光了尤菲的刺浆果汁，才向她告辞。 　　“不用送啦，尤菲阁下。”莫叶向尤菲请辞，她还是如来时一般，轻轻提起裙摆不让水流将其染湿，地面的水流为她引路。 　　“再见，夜莺阁下，我送您离开。以后也欢迎来我的法师塔做客，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请尽管来法师塔找我。”尤菲控制着水流和魔法法阵，将莫叶传送回法师塔第一层。 　　通过玛西亚遍布的水流，尤菲看着莫叶离去的背影，这样一名高级魔法师来到玛西亚，到底是福是祸呢，她不知道。 　　…… 　　莫叶离开了法师塔，正准备去往玛西亚其他地方转转。 　　她通过和泡沫的精神链接，看见她正抬头，注视一间有些狭小的食品店，应该是食品店吧……里面售卖的只有各种烙饼和黑面包，看起来格外简陋。 　　小巴顿正站在这店前，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张大烙饼，渔民出身的他挺喜欢这种食物，不算硬，味道不错，还便宜。 　　“奥德，你吃吗？”小巴顿填饱了肚子，顺便问站在一旁等他的奥德，当然，他是不敢问泡沫的。泡沫小姐一看漂亮得和周围格格不入，她应该坐在高等餐厅中，吃最好的白面包。 　　小巴顿意识中最好最昂贵的食物便是白面包，松软，甜香。 　　“不用，你吃吧……”奥德直接拒绝，他在海上的时候还能将就一下，上了大陆他才不愿意吃这种粗糙食物呢。他想了想，还是询问被他牵住手，乖巧沉默的泡沫：“泡沫小姐，您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泡沫摇头，她感应到莫叶正在向这个方向靠近，她抬头终于显出一份小高兴的表情，嘴角轻轻提起，浅淡微笑下不那么像虚假的人偶了。她拉了拉奥德的手，示意他看过来。 　　“妈妈过来了，奥德，我们去妈妈那里……” 　　“夜莺小姐过来了吗？” 　　奥德一愣，泡沫是怎么知道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泡沫小姐并不是一位完整的存在，而是等同于夜莺小姐的子体，想到这里他略显复杂地看了泡沫一眼，这个孩子真的拥有自我意识吗，还是全部都由夜莺小姐控制呢。 　　这便是精神系魔法师的伟力，连精神和灵魂都会被控制。 　　他隐下心中的不寒而栗，并不敢将这份心思显露在泡沫面前，或许夜莺小姐就通过泡沫这具□□的眼睛，看到他此时的举动…… 　　确实通过泡沫的眼睛看见奥德这疑惑、僵硬、畏惧、恐慌、再强作镇定的百变神色，莫叶不由一顿，她怎么都猜想不到奥德这浓眉大眼的在脑补些什么。 　　“……巴顿，先别吃了，我们去和夜莺小姐汇合。” 　　通过泡沫的视角，奥德勉强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他催促小巴顿别再啃那张饼了，再让泡沫带路，往莫叶这边走来。 　　“奥德，你知道夜莺小姐在什么地方？”小巴顿边啃烙饼边走，紧跟着奥德的步伐，他有些疑惑地问到。 　　“泡沫小姐知道。”奥德回答。 　　莫叶站在交易区域的水渠旁，一栋木桥边等待两名仆人和泡沫前来和她汇合，她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在这大多黑色褐色金色的人群中极为显眼。 　　“那位，就是伯恩说的魔法师阁下吗？” 　　“看样子应该是的，蓝色的头发和我们尤菲阁下的很像呢！” 　　“她该不会和尤菲阁下是亲戚吧……？” 　　“真好看啊，似乎魔法师阁下都长得好看！” 　　窃窃私语，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传进莫叶的耳中。 　　玛西亚的民风显然很大胆，虽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观一名魔法师阁下，但假装路过多看几眼还是行的。 　　莫叶眼中，两名女孩手挽着手从她面前走过，两人面对前方好似对对面的店铺极为感兴趣，眼睛却斜视着偷瞄莫叶的脸庞。她们已经在这一圈转悠了足足六次，莫叶都明白他们的套路了，假意逛街，实为围观。 　　她左手边不远的店铺，蹲在柜台后只露出半张脸和眼睛偷看她的店长大叔，和身边走了一圈又一圈，人数还在增加的围观群众，连穿着盔甲巡逻的士兵都不由在她面前晃了好几圈。 　　莫叶感觉群众的视线无比显眼，让她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你们能别看了吗，我都能记得你们的脸了……”莫叶叹气。 　　不能打，也不能撵，这都是触犯法规的，就只能劝诫他们了，不然她以后就不用出门了。 　　“再看的话，我就要生气了，魔法师生气的样子你们不会想见到的……” 　　围观群众僵硬一瞬，被发现的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面对莫叶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终于是一哄而散。 　　魔法师阁下生气了，还是跑快点吧！当初尤菲阁下可是冷着脸让他们在冬日寒风里来了趟透心凉呢…… 　　莫叶看见一旁店铺中的大叔还蹲在那里，仿佛自己隐藏得很好。 　　她慢步走过去，在大叔逐渐僵硬的神色中，轻轻敲击他店中的柜台。大叔好似被烫了脚，直接跳起来，连蹦带跳地窜到后台背后去，他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赶忙向莫叶挥手，“我不看了，真的不看了！” 　　莫叶轻哼一声，看了看这家店中的物品，有些昏暗的店铺中全是木制的柜台，上面堆满层层叠叠的浅黄浅灰不等的短皮卷，她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个世界是有纸存在的，但极其昂贵和稀少，用纸制作的书籍只会供奉给贵族和魔法师们。莫叶在尤菲那里看见满墙的纸质书籍，那些纸页大多偏黄，粗糙，这个世界的造纸术落后，而且被权贵掌控，没有丝毫流出。 　　平民是用不起纸的，他们记录书籍是用各类的毛皮制成的皮卷，这家店便是皮卷店。 　　也就是另类的书店。 　　莫叶随手打开一份皮卷，其中手写的字体弯弯扭扭，她一目扫下来，却是写的克里斯顿国家的贵族家族介绍，连这种文书都会被记录下来并售卖，她觉得挺有趣。 　　她合上皮卷，再次看向店主大叔，“这皮卷怎么卖？” 　　“您看上哪一卷，随便拿……”店长大叔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挂上讨好的微笑，一卷皮卷的价格他还是承受得起的，送给魔法师阁下挽回她对自己的坏印象，不亏！ 　　“我全都要了，给我打包吧。” 　　"……？" 　　莫叶将手中皮卷放回去木架上，就等着店长大叔打包了。她看着店长大叔瞬间灰白僵硬的身形，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好心地向他解释到： 　　“动作快点，我会付账的。” 第11章 集会 　　玛西亚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干燥且喧闹。 　　玛西亚的片区名字并不像是王都那样，连一条街道都得取上一个优雅的名字，这里直接简单粗暴地以区域划分。交易区的中心区域；普通居民居住的居住区；靠近平原的安全通道，由富豪和贵族居住的的外区；临近海洋的贫民区。 　　中心区域，便是被众多水渠包围的交易区，每日的清晨便会出售各类新鲜食材，热闹的叫卖声和鲜鱼的腥味，就是这片区域的主调。 　　大多身穿灰色、褐色等耐脏颜色麻布短衣的领民人来人往，买上一条鲜鱼，或者买上几块各类烙饼和黑面包，这是普通人的集会。 　　这种清晨的集会，到来一位明显就不是普通人，贵族模样的姑娘，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身穿繁复的礼裙，打扮得就像身处高雅的宫廷舞会中，小姑娘精致得就像被贵族女眷喜爱的那种等身人偶，她蓝色的长发用丝绸高高束起，手臂上挎着精致的藤篮，和这满地脏污的集会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该来这种地方。 　　每一名看到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这句话。 　　一位贵族女孩……或者说看她奇异的发色和瞳色，一位拥有魔法天赋的贵族女孩，不该来这种地方。 　　这里地上的污水会染脏她白色的宫廷鞋，鱼的腥臭味会覆盖她身上的熏香，渔民们还未换下的脏衣服，会在她行走在人群中时将她干净的裙子一点点蹭脏。 　　人们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都在等待她下一秒转头离开，他们就会直接松了口气，感叹这是一名走错路的迷糊贵族小姑娘啊！ 　　她抬起脚步，却并不是转身的动作，而是直直的踩进集会覆盖污水的地面。 　　甚至她并没有半点迟疑和嫌恶举动，直接向集会内的一个方向走去，她的目标是一个不怎么显眼的摊位，上面摆放数条今早才捕捞上来的活鱼。 　　“这条鱼，怎么卖？” 　　泡沫指向一条黑色鳞片，还活蹦乱跳的大鱼。这是她感应到的这片集会生命力最活跃的一条鱼了，她不知道哪种鱼味道最好，但她知道选择最新鲜的鱼。 　　她一边回想着妈妈告诉她的话，一边生疏地试图和人交谈。 　　要学会，独立自主，才行！ 　　“小孩子还是要学会独立自主才行，我的小泡沫。你知道早上交易区的集会吧？以后购买食材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也不知道那里会卖些什么，但是购买最新鲜的食物总不会出错的。肉，鱼，菜，这些都需要买。记住了吗？” 　　妈妈是这样对她说的，并且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向她微笑。 　　所以，绝对不能让妈妈失望！ 　　泡沫暗自使用控水的能力，将自己干净的鞋底和地面上的污水隔绝，她耐心等待摊主的回答，并直接无视所有其他人奇怪的视线。 　　“啊，不好意思！这条鱼需要100铜币。”摊主回过神，赶忙回答她。 　　他身上不由渗出冷汗来，他刚刚不由地看着这小姑娘入神了，希望没有惹怒这位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小姑娘。 　　“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泡沫直接从藤篮中的钱袋中掏出100枚铜币，递给摊主，没有半点犹疑和不满。 　　这让摊主很是松了口气，他将这条鱼用一种宽大的叶片包裹好，泡沫接过去后将鱼放置在她的藤篮中，看起来很重的一条鱼并没有给她带来半点影响。 　　她提着藤篮，接着寻找其他两种食材，在这集会中，人们会下意识地为她让开道路。 　　虽然还是会有磕磕绊绊，但如同水雾般的水流将她和其他人隔绝，她的裙子永远都是干净的，丝毫不受这脏污环境的影响。 　　她在另一个角落中寻找到了几名妇人正在出售蔬菜，青绿色的不知名长条菜叶。 　　她并不认识蔬菜的种类，但这是妈妈的要求，分辨不清就都买下来吧，反正她并不缺钱。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想了想将这些蔬菜都买下了。玛西亚的蔬菜很贵，这些一共需要3银币，泡沫付银币后回想起莫叶的做法，她向这几名妇人说到：“你们等我一下，帮我将这些菜送到我的住所，可以吗？离这里并不远。” 　　“当然可以，小姐！” 　　她们忙不迭点地点头答应，能够将这些蔬菜都包圆了的大主顾，这点小要求并不算什么。 　　最后只剩下肉这一项。 　　可惜的是，玛西亚的集会并没有肉类出售，这里最多的就是鱼，然后是烙饼，最少的是绿色的蔬菜。 　　对莫叶深信不疑的泡沫，在这集会中用精神力扫了好几圈，都并没有找到莫叶口中的兽肉。她迟疑着，只得向提着菜篮在一旁等待她的妇人询问： 　　“玛西亚没有兽肉出售的吗？” 　　“您是说，从摩布平原上狩猎的那种兽肉吗？”得到泡沫肯定的点头后，这名妇人向她解释，“那种肉可不会出现在这种平民集会，那得是您这样的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您想买兽肉的话，得先向猎人们预定，等他们去摩布平原狩猎回来才能拿到。” 　　“猎人在哪里可以找到？” 　　泡沫一心想买到妈妈想要的兽肉，她并不在意妇人口中隐含兽肉的珍贵性，而是现在就想要去找到猎人，不管是直接购买还是预定，她都想先去试着做完这件事。 　　“猎人们一个月前就出发去往摩布平原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不过也快了，这次的狩猎期好像也太久了，是时候回来了……“妇人连忙向泡沫推销到： 　　“他们的住所就是交易区这边偏南的第2栋房屋，门上面画了一个黑熊头的那个，那是他们的聚集地。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帮您留意着，等他们回来了我就让他们派人来寻您，怎么样？” 　　“可以。”泡沫没有半点迟疑地答应下来，这是最好不过的，等那什么猎人回来就第一时间购买妈妈想要的兽肉。 　　她又想到妈妈的教导，给为她做事的人一点小甜头，她掏出一枚银币递给这名热心妇人： 　　“这是给你的报酬，要好好办事啊。” 　　“是，是！我一定注意，绝对不会耽误您！”这名妇人喜笑颜开，贵族小姐就是出手大方！ 　　旁人没有她那般会说话和机灵劲，只能嫉妒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将银币揣进自己的兜里。 　　泡沫领着为她提着所有食材的几名妇人回到居住的房屋，她送走这几名想要讨好她未果的妇人后，走上二楼的阶梯，推开靠外的一扇门。 　　暖洋洋的阳光下，莫叶躺在床上舒服地睡着懒觉。 　　她打发泡沫出去购买食材，又打发了奥德去买齐所有调料，奥德作为贵族对调料的种类了解还是比平民多的。 　　而她自己？ 　　便是在家里偷懒啦，她并不适应玛西亚的大胆风气，她宁愿躺在床上晒太阳发呆，或者看看皮卷画几笔图纸，也不愿意自己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泡沫有些疑惑莫叶现在的状态，又不敢将她叫醒。 　　她们的种族……应该不需要睡眠的吧？ 　　泡沫静静坐在窗前，低着头，注视着窗台前那盆含苞待放的花苞，等待妈妈的醒来。 　　…… 　　这是战争。 　　这是莫叶的梦境。 　　野兽化身的男人，在辽阔的平原上遭遇了，战争化身的军团。 　　他和庞大的军队隔岸相望。 　　金色长发和湛蓝如天空的眼眸，浑身散发王者气质的俊美男人，骑在白马上，正在军队的最前方。他身上是莫叶熟悉的法师袍，左手持着璀璨的法杖，右手紧握散发金光的宝剑。 　　野兽轻轻歪头，它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战争，杀戮，血腥，死亡。 　　这是它从出身开始便伴随他的气息，这片平原之上是人类的残肢，血色将砂质土地染得深红发黑，它不由开始兴奋起来，鼻腔满溢血味，它看着远方的猎物，迅速疾行而去！ 　　它踏着狂风悄无声息地接近这支军队，冰霜在高空凝结，形成无数不断坠落的尖锐冰锥！火焰顺着它踏过空气的脚步迅速向前延伸，炽烈的火焰之线擦过军队的边缘，竟意图将这支军队直接包围，作为它的狩猎场！ 　　但阻挡它的菱形光辉瞬间折叠、分解，覆盖整片战场，将火焰熄灭，将冰霜融化。 　　年轻的国王使用他没有具体形态，同时闪烁辉光的魔法将这漫天冰焰消融，手中的长剑直接向前挥击直接撞上人形野兽的爪刃，这一击未能给国王造成什么伤害，巨大的重力却是让地面沉陷，土地崩裂。 　　周围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重力挤压破胸膛和心脏，十死□□！ 　　国王愤怒地挥剑反击，只听见每一秒钟都是概念化的元素撞击的爆裂声，空气中不断显现出元素的实体化，狂风，冰霜，火焰，和泥沼，甚至是直接折叠展开的空间裂缝。 　　却又在下一秒被直接抹去。 　　但在莫叶看来野兽开始落入下风，运用元素魔法和自身□□直接攻击的男人，无法对抗明显是精神系的人类国王。 　　它的魔法对国王无效，普通□□的碰撞和国王势均力敌，但它却无法阻止自身受到精神上的伤害，它的动作开始迟缓，精神开始逐渐崩溃。 　　它快要输了。 　　莫叶站在一旁，等待野兽的落幕，这场梦境中她只是旁观者。 　　她就像在看电影，虽然有趣，但不会去深究。 　　一阵剧烈的狂风刮过来，卷起地面上的沙尘和小灌木，形成巨大龙卷风的模样，这凭空出现的龙卷风迅速将还在激战的两人包裹！ 　　这一时刻把握得极好，国王即将杀死这只野兽，全力倾注下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抹消这显然是魔法形成的风暴。 　　龙卷风被驱散后，果然少了那只人形野兽。 　　莫叶忽然就想知道，出场时带着上千人的军队，短短的时间内就只剩自己一人的国王到底是什么心情，可惜她看不到了。 　　她也随着野兽的远离不由自主地离开这片战场。 　　男人并不是自行逃离，它本身就没有逃跑这个念头。 　　它被人救走。 　　身披黑色袍子的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烟，在平原上扎营歇息。他们小心照顾好将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的野兽，细心地为它包扎伤口，有些激动不断地向它说到： 　　“你太厉害了，居然能和戈尔德那个怪物打这么久！” 　　“我们有救了，我们的国家有救了！” 　　“我们救了你，你得回报我们知道吗，有了你，我们就有复国的希望！”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会说话吗……？” 　　“好吧……或许你不会说话。为了方便，还是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你自己有名字吗？” 　　对上野兽毫无人性冰冷的眼神，黑袍人有些尴尬，自己耸了耸肩缓解尴尬，旁边同伴不由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他忍不住说话的欲望，又转头对它说：“既然你不说话，就表明你没有名字。我想好了，我们就用这个名字叫你吧……” 　　“苏埃里。” 第12章 梦境 　　熟悉的黑暗来袭，这片梦境迎来终结。 　　下一秒，莫叶便身处于一片广袤的平原当中，干燥的风席卷起细小的灌木和石子，矮小的灌木丛覆盖一层灰白风沙，顽强坚韧地存活着。 　　这里应该还是玛西亚附近，莫叶从无名渔村走到玛西亚的一段路程中所看见的地貌，和这梦中的地貌极为相近，同样砂质化缺水的土地，同样的生长细长圆叶片的矮灌木。 　　她的视线从这片区域的地貌上移开，转向不算远的一片石林丘陵，占领这片石林的是一群巨大化野猪。 　　比起她记忆中的野猪还要大上好几倍的个头，黑刺鬃毛披身的野猪还长着两架巨大带血的獠牙，身上生长有奇怪的红褐色纹路。整片石林的野猪数量极为庞大，大概上百头的野猪，在石林中最高处，被群猪拥簇着的是处于最中心的野猪王。 　　野猪王的身躯比起其他野猪更是大上几圈，小楼那么高的庞大身躯，身体上的黑刺鬃毛真就如针尖一般根根竖起。它的身体也极为沉重，漫不经心地跨前一步，也带着地面震动一下。莫叶看清它的眼睛是如血般的殷红色，血色的雾气淡淡地环绕在它身上，这只野猪王显然有着特殊能力。 　　野猪王忽然向莫叶这个方向急转头，冰冷的视线直直刺向莫叶，莫叶措不及防间和它对上视线，惊觉心中熟悉的杀意弥漫，上升。她想要杀掉这只野猪，野猪也同样地想要杀掉她。 　　这只野猪……是和上次梦境中的那只黑豹是同样的存在。 　　就好像命运被强行交织在一起，或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它们的情绪，和命运。 　　它们的命运，便是只要遇见，就只能厮杀，直到只存活一个。 　　莫叶冷眼看着这只被强行设定为‘宿敌’的野猪王，暴躁而头脑简单，如果她没有被影响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将这种存在看在眼里的，更别说心生杀意了。 　　野猪王比起擅长潜伏的黑豹，更为暴躁冲动，它第一时间便踏着沉重震撼的步伐，身体上的黑刺鬃毛膨胀竖起，莽撞地向莫叶所在的方向冲刺。明明这个方位在它的视线中只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空地，但它压抑不了心中的杀意，就算什么都没有，它也要撞上几轮才会罢休！ 　　莫叶身形虚幻，在这幻梦中她什么都无法做到，但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她冷眼任由野猪王带领它的野猪群穿过这片空地，同时她的意识向上升起，从俯视的视线看下去。野猪王执着地瞪视这个方向，它昂着头，血腥弑杀的视线紧紧凝视空中，其它野猪茫然地踏步，有些躁动的氛围刚刚扩散，便听见听野猪王一声嚎叫，停息下来。 　　这片巨石林立的丘陵地区，莫叶记下这片地貌。从野猪王和它的猪群追着自己离开丘陵，她看见黑色的人影从石林地下钻出，小心翼翼地从石林连跑带跳地俯冲进平原，向野猪群相反的地方迅速逃离。 　　黑色笼罩莫叶的视线，她终于醒过来，睁开眼是温暖的阳光，和安静坐在窗台上等待的泡沫。 　　…… 　　这是第二次了，这些梦境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按常理来说，莫叶本身是不需要睡眠的，但她却又是真真确确地进入了梦境，这其中没受到什么影响，她是不信的。 　　在第一次做梦时，她还可以当做是偶然。 　　但第二次的梦境，明显能和上一次的梦境上下关联，野兽化为人形穿过空间裂缝，来到另一个空间后和人类军队进行遭遇战，最终落败被神秘人士救走。 　　如同连续剧一样的梦，而且那只人形野兽的新名字，竟和异人之国同名。 　　苏埃里，莫叶暗思这个名字，她倒是认为这个梦境中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了，这是在某一段时间点中真实经历过的历史，或许苏埃里这个国家的诞生和那位同为苏埃里的野兽有关系。 　　毕竟一边是野兽化为的人形，一边是人类化为的半兽，这种异形的能力也算是有共通之处。 　　莫叶在意苏埃里之间的关系，但这显然不是最重要的。 　　让她感觉到危险的却是下一段的梦境，明显被神秘之手操控了命运走向的黑豹和野猪王，这些都奇异地与她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她也在不经意间被安排了……？ 　　不然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她在海洋中的时候并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如果说她是被隐秘操控了的话，就只能是她进入大陆的这段时间中。 　　莫叶回忆起来，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遇见过拥有这种几乎无解力量的强者，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神明、规则、还是拥有她无法理解能力的魔法师？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的收藏品中，混进了特殊物品，这东西让她在不经意间介入了别人的游戏当中，她本人并没有被神秘存在发觉。 　　这只能说是游戏了，控制野兽之间互相厮杀并不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拥有这种等级能力的人也看不上黑豹和野猪王，莫叶自己都看不上这两只。 　　现在最关键的是，她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控制命运走向？ 　　答案是没有。 　　莫叶不管怎么回想，她都认为自己的所有选择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如果她真的被操控了的话，她早就会碰到各种巧合，推动她前往摩布平原去和那只野猪面对面了。 　　这让她松了口气，又产生新的紧迫感。 　　这种奇特的联系让她不由自主地介入那神秘存在的局中，第一次第二次，都没有被发现，但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某一次她就会被注意到，那样无法理解的伟力，一旦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她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需要做点什么，梦境中的苏埃里和名为戈尔德的人类国王都可以算是突破点，摩布平原的野猪也可以让人看住，她最需要的还是让自身再强大一些。 　　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落入任人宰割，连生死命运都被人控制的局面。 　　“……妈妈？” 　　泡沫看见莫叶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却像是在发呆，她凑过来靠近莫叶的脸庞，歪着头轻轻询问。 　　莫叶回过神，她寻思着先将泡沫这孩子打发了，她顺手揉了一把泡沫柔软的蓝发，从床上起身。 　　情况还没有到严重的时候，她现在身处玛西亚，绝不可能和外面的野兽有什么交接，还是暂且求稳一点。 　　“泡沫，奥德回来了吗？” 　　小巴顿已经回到无名渔村帮哈莱斯置办海盗船，他隔几天才会来玛西亚向莫叶汇报哈莱斯和魔眼号的情况，现在留在这里的仆人只剩奥德了。莫叶现在也正想要询问下奥德，看他知不知道苏埃里更深入的情报，还有那位戈尔德的信息。 　　“还没有，妈妈。”泡沫摇了摇头，“还有，妈妈，我没有买到你想要的兽肉，对不起。兽肉需要向猎人预定，我已经安排好了，等那些猎人回到玛西亚，我就第一时间去买回来。” 　　泡沫微微垂下头，她有些紧张惶恐，确还是极力保持自己的情绪，轻声向莫叶说：“我会更加努力，今晚我亲自去摩布平原为您带回一只猎物，不要对我失望啊，妈妈。” 　　“不会的，泡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莫叶再次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看泡沫好似松了口气安心下来的神色，她想了想，还是不能让泡沫去摩布平原，她再向泡沫说到： 　　“泡沫，听我说，你不能离开玛西亚，记住了吗？兽肉的事就交给你所说的猎人们，你绝对不能离开玛西亚。”玛西亚外的摩布平原有那只野猪王的存在，泡沫这个孩子可不能出去冒险。 　　并且，泡沫是莫叶的分身，和她同源的小水母也很有可能被那神秘存在注意到，她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和隐蔽。 　　泡沫一直呆在玛西亚就好，搜集情报这种事，可以让其他人去做。 　　“我知道了，妈妈。” 　　就算不告诉她缘由，泡沫也会乖乖听从莫叶的话语。 　　“真是个乖孩子……”莫叶毫不吝啬夸奖的话语，她顿了顿，还是决定现将泡沫这孩子支开，“泡沫，去一楼帮妈妈等奥德好吗，奥德回来后就让他上来找我，我有事需要问他。” 　　“好，妈妈。” 　　泡沫有些依依不舍，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沉，但她还是听话地起身，向莫叶轻声道别后离开这个房间。莫叶听见泡沫的脚步声远去，再从楼梯上消失。 　　…… 　　支开了泡沫，莫叶现在就准备验证她的猜想。 　　她的蓝色长发在空气中轻轻卷起，凝成一团的蓝色触手悬浮在半空中，在莫叶的控制下不断在靠近地板的空中晃动，每一次晃动就会从虚空中显现出一些物品，这些物品是她从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取出的收藏品。 　　一把匕首和一把长剑，十几颗漂亮的宝石，刻印符文的灰色石头。 　　精致的各种饰品，奇怪的纸包装药粉，和十多身她存放好的换洗衣物。 　　不算多的收藏品，这些都是她离开海洋后收集到的，如果说出了问题的话，就只会是这些东西中的一个了。 　　莫叶注视这些摆放在地板上的收藏品，她调动脑海中的精神力，虚无飘渺的特殊力量将这些物品层层包围起来，精神力一点一点细致且坚定地渗透进去，她不需要亲自动手，在她精神力的渗透下，这些东西无论有什么伪装都不可能起作用。 　　匕首和长剑没有问题，饰物没有问题，漂亮的宝石…… 　　突然，她的精神力仿佛触动了什么，陌生奇怪的波动从一颗宝石内传递过来。 　　找到了，果然！ 　　莫叶精神一震，她收回其他收藏品上的精神力，直接将这颗含有特殊波动的宝石细致分析，只感觉到冷酷的被凝视感，让她只觉汗毛竖起！ 　　这股波动绝对不属于人类！野性，暴动，冷酷，这是属于野兽的精神残余。 　　莫叶的收藏品散落一地，唯一还悬浮在半空中的是一颗金色的猫眼石，她伸出手将猫眼石接住，这颗猫眼石中的能量极为隐蔽，要不是莫叶的精神力能穿透它的表层，绝对无法发觉它的特殊。 　　“这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对了……” 　　莫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反复翻看这颗猫眼石，最终回忆起了这是奥德的那名背刺女仆留下的遗物，在海中的时候被莫叶吞噬了女仆的尸体后，被她当做收藏品收起来了，奥德应该会知道它的一些情报。 　　还是得等奥德啊，奥德真好用。 　　她将其他收藏品收回体内，一个后仰懒散地躺回床上，只要找到了目标，就证明她的猜想是没错的，她只是意外地介入了某个神秘大佬的局，而不是自己被安排了。 　　她无聊地把玩手中这颗猫眼石，停顿一下，突发奇想地伸手将猫眼石对住自己的右眼。 　　这里面能看到什么呢？ 　　莫叶的视线透过猫眼石的黑色竖线，半透明的金色轮框好像有着液体浮动，但还未等她看清，中间的竖线突然裂开扩散，纯黑的瞳孔占据莫叶的视线！与活物对视的惊悚感，被凶兽盯上的绝对压迫感，让莫叶下意识后背发寒，危险预感直接升至最高，瞬间挪移开视线！ 　　待她反应过来这只是猫眼石中残余力量带来的幻影，再转回视线时猫眼石已经恢复原状，好像刚刚的惊悚一幕都是莫叶的幻觉。 　　不对，猫眼石并不是活物…… 　　莫叶心中不禁地发寒，她意识到，是她自己通过这猫眼石的某种特殊联系，和它的主人进行了极为短暂的视觉交互！ 　　这个到底是什么，精神力也分析不出什么，能和某位恐怖存在有极为深刻的联系，莫叶深觉有些棘手，她可不敢将猫眼石再放回体内了，还是找一个盒子装好，放在房间里离自己远一点吧。 第13章 黑狱 　　黑色的湖面，半点波澜都无法荡起的死之湖中延伸出无数条沉重锁链，这黑色锁链上铭刻金色白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地交叠，锁链覆盖了大半空间，只剩最中间的区域还有些许空隙，就像被层层包裹的茧。 　　在这锁链形成的茧中，男人坐在黑湖的正中央，他曲起一条腿，脊背挺直。沉重的锁链将他的身躯牢牢锁住，就算被紧缚在这囚牢当中也没能让他露出半点落魄。 　　他一直闭着眼，微微垂着头颅，他面容是极为俊美，自带一股非人的野性冰冷气质。他双臂垂下并带有奇异的半透明之色，长而乱的灰与白混色头发随意散落，浸泡在黑湖水中，他头上生长一对灰白色的兽耳，身上未作寸缕，并长着一条杂色的尾巴，显然不是人类。 　　他是……苏埃里。 　　被囚禁于此的困兽。 　　苏埃里轻微抖动头顶的耳朵，在这囚禁的岁月中他第一次显露出这样奇特的情绪。 　　他有着躁动地抬起头，紧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右眼中弥散，而他的左眼却是空洞的虚无，随着他睁开双眼，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的左眼只剩空洞的眼眶，但右眼的金色兽瞳还是蕴含不屈的骄傲无畏。 　　“是……火焰。” 　　苏埃里张了张嘴，硬是从喉咙中挤出有些磕磕盼盼的嘶哑声音。 　　上千年的囚禁生涯，让他好不容易学会的人类语言又退化回幼儿水平，但他并不在意，他执着地睁大眼眸，凝视半空中虚无的黑暗。 　　在他的眼中，或者说是失去的左眼中，他看见的并不是厌恶的黑暗之色，而是如同炽烈燃烧的火焰。摇曳的焰色却并不是炙热，而是清凉如同海水的冷意，这股冷意渗入内核，将他从黑暗的坠落感中拖出，原本该在沉睡中迎来终结的苏埃里，在此时睁开了眼。 　　有趣，太有趣了，想要。 　　苏埃里有些遗憾眼中的火焰之色渐渐退去，他的左眼中再次溢满黑暗。 　　但这黑暗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将他拖入沉睡，苏埃里罕见地好心情，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仇敌再次来到这里看到的不是永远沉睡的他，而是再次醒过来，活蹦乱跳的自己。 　　憎恨，震惊，遗憾，扭曲……苏埃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他只是想想戈尔德扭曲的神色，就想要笑出声。 　　不能扑上去杀掉他的话，能看看戈尔德的笑话也是好的。 　　还有他的火焰，在这清醒的时间中，他还能看见那抹漂亮的火焰之色吧？ 　　是橙红色，苏埃有些怔怔地回想着，他微微磕上眼睑，耳朵不自主地抖动着，回忆着不断消逝的海水拂面般冰冷的幻觉。是怎样的呢，透过他遗失的左眼投来注视的存在…… 　　不论如何，那股视线会再次看向黑暗中的他。 　　苏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非常有自信，并随意换了个姿势，甚至极为放松地四肢摊开，平躺在黑湖水面上。 　　等下一次的会面，他绝对能看清，通过他的左眼投来视线的火焰之色，到底是什么。 　　……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夜莺小姐？” 　　奥德坐在莫叶房间中唯一的一张靠背椅上，面对罕见严肃面容的莫叶，有些坐立不安的他实在想不出夜莺小姐如此神态原因，他谨慎地问到。 　　莫叶伸出略显苍白的右手，将手指间轻夹住的猫眼石露给奥德让他看清，她淡淡询问道：“这颗猫眼石，你有印象吗？” 　　奥德一眼便看清这颗猫眼石，他确实熟悉，便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我的女仆，梅娜一直随身携带的传家宝，从我6岁认识她的时候她便带在身上，从未离身过。” 　　“这个居然到了夜莺小姐手里吗？以前梅娜说过，这是她祖上在雪国生活的时候，捡到的从天而降的天外宝石，然后便一直当做传家之宝流传到她这一代……这颗宝石有什么特殊吗？” 　　“没有，只是感兴趣而已。”莫叶敷衍地回答奥德。 　　奥德心知这颗宝石肯定有什么不对劲，不然夜莺小姐不会专门向他询问关于宝石的问题，不过他也不敢明知夜莺小姐不想让他知道，还没眼力见地去追寻什么真相。 　　活着不好么，怎么可能去作死。 　　“关于那个梅娜，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关于她的家世，家人，或者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只知道这颗猫眼石是已经死去的梅娜随身携带的传家宝，莫叶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仔细想想，她有什么特殊的，能成为你的贴身女仆？” 　　奥德一怔，对，他的女仆绝对会经过严格的家世、性格、能力的评估，更别说是从小便侍奉他的贴身女仆了。梅娜的其他家人都还被他家族牢牢控制，以防梅娜被人收买背主，但她还是在海洋航行中毅然向奥德下手。 　　“要说特殊之处的话，我家里每一位成员的贴身仆人，都是拥有魔法天赋的候补，梅娜也同样拥有魔法天赋，只等我以后受封了她就会作为我领地的魔法师，得到家族赐予的传承，成为正式魔法师。”奥德说到这里，面色暗沉下去，他回想起自己和梅娜未来一起管理好封地的约定，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一名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见习魔法师，会被人收买转头刺杀你吗，她明明只要再等上一阵子就可以顺势成为正式魔法师……还是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让她怒而痛下杀手？”就连莫叶都感觉到不对劲，“听你的说法，你的家族应该挺大的，这种贴身的女仆应该会有相应的防背主措施吧？” 　　“……有的，梅娜的家人都还在家族的看管下，不可能出问题。” 　　奥德这话听起来有点像立了flag啊…… 　　“……如果梅娜的家人都被其他势力控制了呢，你所说的家族也并不是上下一心的吧，长辈的偏向，家族资源，甚至是家主之位。只要有一个将你视为威胁，并控制了梅娜的家人威胁她，让她将你除掉，这也是可能的吧。”莫叶大胆地猜想，大家族嘛，各种明争暗斗简直不要太常见。 　　“确实可能，不，应该说视我为眼中钉的人还不少。” 　　奥德沉着脸回答，他内心也认同莫叶这一猜想，如果是……大哥的话，他这样的人绝对会这样做。 　　眼中钉……都到这种严重的程度了，莫叶不由咋舌。 　　不过一名见习魔法师啊，身家都被摸清楚了，也没什么隐藏设定的可能了，从这个梅娜身上可能挖不出什么了。 　　“对了，梅娜的魔法天赋是哪方面的？”莫叶顺口询问。 　　“是沟通魔法，梅娜能够和动物对话。” 　　沟通魔法……？ 　　和动物对话，换句话说梅娜能和兽类沟通？ 　　这种强烈即视感让莫叶不由联想到野兽化人的苏埃里，和□□控命运的黑豹和野猪王，这是巧合，还是人为操控。一直随身携带蕴含兽类能量残留的猫眼石，拥有和兽类沟通的魔法天赋，又或者说，梅娜根本就没有魔法天赋，她的天赋都是这颗猫眼石赐予的…… 　　细思恐极。 　　“梅娜的先辈们，有拥有魔法天赋的人存在吗？”莫叶咬着后牙，她艰难地询问。奥德这家伙的一个女仆情况都这么复杂，更别说奥德自己了。 　　“梅娜家里的魔法天赋都是世代相传的吧……”奥德好似沉浸在回忆中，他心不在焉地回话，“我记得她们家每一代都会出一名沟通魔法天赋的孩子，也可以算是魔法师世家了，可惜他们大多接触不到相近的传承，都只能止步于见习魔法师。” 　　奥德的话语让莫叶更偏向于，梅娜和她的家族都只是伪装的魔法师，是这颗猫眼石让他们获得和见习魔法师差不多的能力，但如果想更进一步，成为正式魔法师？ 　　不可能，魔法传承绝对不可能承认一个伪装成见习魔法师的普通人。 　　梅娜知道这一结果吗？ 　　又或者，她早从得到这颗猫眼石开始，就知道自己绝对走不到最后……所以才毅然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刃，而不是等到她和侍奉的主人上任，才被迫曝光这场自己根本没有魔法天赋的骗局，最后失去一切，背负上被魔法传承拒绝的欺骗者的骂名，狼狈艰辛地活下去。 　　这是场赌博，一边是绝路，一边是只要赌上一场，赢了就能光鲜亮丽永远作为见习魔法师活下去，输了也不过是提前踏进绝路。 　　她到底在脑补什么啊！莫叶都想晃晃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脑海中关于梅娜的假定结局甩出去，不管怎么说，奥德和他的小女仆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吧，想这么多干什么？ 　　不管梅娜是怎么想的，她都已经死去了，她的结局已定。 　　莫叶从梅娜身上已经得不到更多的情报了，关于这颗猫眼石，只能慢慢摸索了。 　　看着已经暗沉得连脸上常带的贵族微笑都笑不出来的奥德，莫叶有些心虚，她扯着奥德硬是回忆了一遍他和他的背刺女仆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拉扯出一场豪门恩仇录。心虚是心虚，愧疚还是有点的，但莫得良心的莫叶，还是不能停下自己的情报收集！ 　　“奥德，先别沮丧，我还有其他问题……” 　　莫叶移开视线，她死死盯着地板，非常坚强地无视奥德震惊忧伤无语的小眼神。 　　“梅娜的事情你可以等下回房间慢慢回想……"莫叶接着说，“我想问你，关于苏埃里的情况，你还知道更具体的吗，或者说和苏埃里同名的存在。” 　　奥德心中的小忧伤就这样被莫叶击碎，他张了张嘴，从伤感情绪中脱离出来的同时还感觉到无比郁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不是她想和自己谈梅娜的吗，把自己的情绪激出来了她就拍拍屁股，直接转移话题，完全不顾其他人的心情！ 　　奥德真的想就直接起身出门转身就走，他不伺候了！作为一个贵族他觉得自己被深刻冒犯了！ 　　不过他不敢，谁让对面坐着的是魔法师呢，他要是真敢那样做，估计等着他的就是魔法攻击全套了，能将大半海盗船员丢下船自生自灭的夜莺小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还是要忍……他在自己不断的心理建设中，逐渐平复下情绪，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开了。魔法师嘛，女人嘛，都是不好惹的存在，两者合起来就是绝对惹不得了。 　　这样想着，他面色平和下来，同样用平稳且平和的声音回答：“我对于苏埃里的情形真的不怎么清楚，我知道的那些还是家族中的一名魔法师告诉我的，没有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正式出场！ 　　来个小剧场庆祝下！ 　　在奥兰大陆上，由最勇敢的国王所建立的最强大的国家，受到另一个世界而来的魔王袭击。 　　国王在和魔王激烈战斗后，他成功地打败魔王，获得最后的胜利！ 　　英勇的国王无法杀死魔王，只能将他囚禁在无法到达的黑狱之中。 　　海洋中的水母公主欢快单纯地生活着，就算海中的国王失去踪迹，也无法影响到她的无忧无虑。 　　某一日，水母公主通过奇异的魔法，窥见黑狱之中，困兽的魔王。 　　魔王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有着一双可爱的兽耳和一条会不由自主摇晃的尾巴！ 　　水母公主对魔王一见钟情，她决定去往大陆，将魔王解救出来！ 　　她会将魔王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并带着他回到海中，她会将魔王好好饲养在海上的岛屿中，给予食物和爱的抚摸…… 　　水母公主披上法师袍，触手挥舞着法杖，她的征途从此开幕！ 第14章 戈尔德 　　“我知道了。” 　　莫叶暗自叹了口气，对于这一结果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什么线索都没有，让她感到分外不虞。 　　就算是奥德是个贵族也不可能知道太多，情报的事还是得找专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名叫戈尔德的人吗？”莫叶已经不抱希望了，不过她还是准备询问一遍。 　　“您说的是哪一位戈尔德……？”奥德沉思了一下，回忆了自己知道的名叫戈尔德的名人，“恕我直言，就只算我们克里斯顿，名叫戈尔德的大人物也是不少的，王国的先代国王就有三位名叫戈尔德的，这个名字很普遍。” 　　这还是个热门名字啊，莫叶觉得有些惊奇，在她看来热门的外国名不外呼是玛丽汤姆安妮等等。 　　“名字叫戈尔德，长相的话很好看，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和很特殊的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眸，是个魔法师，而且会剑术，看起来都很精通。”回想起梦境中的戈尔德率领的一众精锐军团，莫叶还补充到：“应该是一名国王，他的军队看起来很厉害。” 　　“您是说金发蓝眸的戈尔德，还是一名国王？” 　　奥德露出愕然的神情，如果是这一位戈尔德的话，他知道，可以说大陆上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戈尔德。 　　“整个大陆应该没人不知道这位戈尔德.兰登了吧，金发蓝眸的英勇国王，奥兰大陆唯一的英雄，我们都是听他的故事长大的！” 　　奥德提起这位英勇国王也不由面带崇敬，既然夜莺小姐想了解戈尔德的故事，他就缕好思绪开始讲述，关于大英雄史诗的一生。 　　两千多面前，一个边陲小国出生了一位拥有魔法天赋的王子。 　　被取名为戈尔德.兰登的王子，不知从何处获得了极为罕见的精神系魔法传承，他以极快的速度领悟了自己的精神魔法，并同时学习并精通了剑术和武艺，作为那个时代的绝世天才而声名远扬。 　　在戈尔德继承了那个边陲小国的王位后，他以一己之力击败和吞并了周围的几个国家，并用了他未来的二十多年时间，不断地用战争吞并了大陆所有的国家，成为唯一一位统一了大陆的王者。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戈尔德只会被称为最勇猛伟大的国王，而不是英雄。 　　曾经这片大陆被异世的魔兽入侵，它们侵蚀了过半的大陆板块，统一了所有人类国度的戈尔德，决心将本就属于人类的土地夺回。 　　他升起旗帜点燃烽火，亲自率领他的军队和魔兽军团抗争了上百年，其中戈尔德独自全灭魔兽军团的战役足足有十三场。在他的率领下，人类终于击败了魔兽军团，并杀死了他们的王，将残余的魔兽赶出这个世界。 　　他阻止了魔兽们的入侵，拯救了这个大陆。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话，人类早晚会毁灭在魔兽的残酷入侵下。 　　这便是戈尔德被人们称为大英雄的事迹。 　　随着魔兽们的退败，戈尔德也随之隐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当时便和魔兽之王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他因为拯救了大陆的英雄事迹，被神接入神国，获得永生。 　　奥德讲到这里，他顿了顿，对这两个结局感到尤为不满： 　　“戈尔德当时明显已经是星级之上的存在了，星级魔法师已经可以转化为纯粹的能量之体，怎么可能和魔兽之王同归于尽？没有实体的能量之体怎么可能会被人杀掉，这种说法就是接触不到魔法师的平民传出来的……” 　　听着英雄戈尔德的英雄事迹，这位诞生于两千多年前的英雄国王，竟然出现于莫叶的梦中！ 　　虽然他只是作为配角出现，但还是让莫叶产生些许错位感和荒谬感。 　　在奥德的讲述中，虽然有不可避免的夸大和圣人化这位大英雄，但其中的细节还是让莫叶确认了，这位一统大陆的英雄国王戈尔德.兰登，便是自己梦中的年轻国王。 　　和戈尔德激战过的苏埃里，也同样应该是活在两千多年前的古生物了，那自己又为什么会梦到两千多年前的历史？ 　　莫叶不断地猜想着，她手中把玩金色的猫眼石，视线不由注视上去。 　　又或许是这颗猫眼石原本便是苏埃里的遗物，上面含有苏埃里的精神残留，在某种影响同步下，才让她从梦中窥见两千年前的历史…… 　　那另一个梦境呢，也是已经消逝的历史吗？黑豹和野猪王是不是真的存在在这个时代呢？ 　　这还需要莫叶去验证。 　　一切都是假设，但对于戈尔德这个人，她算是了解不少。 　　被全民敬仰的大英雄戈尔德，属于星级之上的魔法师，这种阶级的存在，或许他现在都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不过话说回来，星级魔法师都会转变为能量体质么？单纯的能量是无法被杀死的，连同级的魔法师也不可能做到。 　　奥德这家伙懂得还不少，他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 　　想到这里，莫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在不断讲诉英雄戈尔德伟大事迹的奥德，他是戈尔德的狂热粉丝么，有点烦人啊。 　　既然不想听了，莫叶选择直接打断奥德的滔滔不绝： 　　“行了，奥德，我已经不想听了。”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河拆桥啊……莫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说我买的皮卷里会有戈尔德的故事集么，我会自己看的，辛苦你了。” 　　“……啊，我知道了。” 　　奥德停下口中即将吐出的话语，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太激动了。 　　“嗯，我这里没什么需要问你的了，你可以自便了。”莫叶神情淡然，非常平和自然地开始赶人。 　　“好的，那我告退了，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夜莺小姐。”奥德从靠背椅上起身，向莫叶稍微弯腰行礼，然后才跨步走出门外，再将门轻轻关上。 　　随着奥德的脚步声远去，莫叶将手中的猫眼石随便找了个木盒装上，她抬手将盒子向上扔了扔，猫眼石在里面碰撞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 　　放在哪里好呢…… 　　莫叶在房间中晃了好几圈，才选好藏盒子的地方。 　　她站立在离她最远的木制衣柜前，俯下身，将这个烫手的盒子塞进衣柜最底层的深处。 　　…… 　　莫叶走下楼，她从一楼大厅的长桌上提走奥德买回来的调料。 　　这个世界的吃食简陋单调，平民的调料最多也不过是一撮带苦味的粗盐，这个世界还没出现细盐。 　　而贵族流行的调味香料，在莫叶尝了一遍后，那甜中带腻还有咸苦交加的奇怪口味，让她再也不想尝试这个世界的食物了。 　　她让奥德去买的调料在这个世界最多作为花卉草叶，和药材使用。并不算齐全，但能让她好好吃上一顿还是足够了。 　　作为一名曾经的人类，和吃货国度的子民，莫叶是忍受不了吃那些古怪味道和口感的食物了。她需要好吃的，至少能让她自己满意的食物。 　　她翻看并不全的调料，做大餐是不行的，但炖一锅普通口味的鱼汤还是绰绰有余的。 　　泡沫被她安排去清理那条已经半死不活的鱼。 　　她坐在厨房的矮凳上，一身精致礼裙的孩子非常认真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将黑鱼体内的刺一根根剔出。 　　她神情专注抿着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好似在做什么无比重要的事。 　　“妈妈，清理好了！” 　　泡沫很快将被剔出鱼刺和鱼鳞的干净鱼肉装好拿过来，她撒娇一般，很可爱地向莫叶歪头微笑。 　　然后她非常开心地收获了妈妈的摸头，心满意足地看莫叶动作，并时不时地帮上一些小忙。 　　这个世界没有铁锅，所以还不能做炒菜。 　　莫叶从柜中翻出了一个能煮汤的粗陶罐，这应该是来玛西亚的第一天奥德他们置办的。 　　能煮鱼汤也挺好，不过鱼汤去腥的话需要葱姜，奥德跑上一天硬是没找到莫叶想要的葱姜，莫叶只能再降低点要求，用了玛西亚热卖的啤酒。 　　将啤酒均匀淋在鱼肉上，莫叶将自己买到的调料将鱼肉腌制，并用精神力将它们入味的速度催化，再放入粗陶罐中熬煮。 　　调料不全，但鱼肉的鲜味还是逸散满屋，这种无污染纯天然的鱼肉香气浓重醇厚，莫叶觉得这可以算是她炖汤史上的巅峰了。 　　而泡沫买回来的菜，青绿的菜叶不是莫叶也同样不认识。 　　这种锯齿长叶细茎的叶片带一点轻微的奇怪味道，有点像莫叶记忆中香菜的气味，她干脆将其丢进鱼汤中一起煮了，反正现在她还没有铁锅，也不能炒菜。 　　最后端上桌的便是一罐清香四溢的乳白鱼汤，其中漂浮绿色的青菜，白与绿的配色让莫叶直接想起了珍珠翡翠白玉汤…… 　　虽然有些夸大，但这才是人吃的食物啊！ 　　莫叶喝下一口热汤，熟悉的口感，是记忆中的味道呢。 　　“学会了吗，泡沫？”莫叶向泡沫问到。 　　她是不可能每天都自己下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她又想吃上一些好吃的，就只能自己培养出一个大厨了。 　　在用自己人和招一个厨子之中，她选择了还是用自己的人，毕竟她身上的秘密不少，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周围并不安全，危机四伏。 　　自己人的话，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奥德是个十足的大少爷，这样的事是指望不上他的。只有泡沫这个孩子，乖巧又聪明，只要是自己决定的事，泡沫都会努力地去完成。 　　这件事也一样，泡沫这孩子，可以做到。 　　泡沫微微抬头，她看向莫叶和她同色的橙红色眼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肯定地向莫叶点头：“我已经学会了，妈妈，以后就交给我吧。” 　　“嗯，那就好。”莫叶满意地点头，并丝毫不觉得自己使用童工有什么不对的，“乖孩子，以后也要好好学啊。” 　　泡沫是她的□□，是她的一部分，四舍五入就是她自己在努力工作。 　　这没毛病啊。 　　循着浓郁的香味，奥德也从楼上下来，他隐秘地吞了口唾沫，问到:“这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些药……不，调料做出来的吗？” 　　那些大多是药材，小部分是花草的奇怪调料，居然可以做出这么香的汤！ 　　“是啊，你做得不错呢。”莫叶忙着喝汤，随口问他，“要来喝一碗吗？” 　　“要，我就不客气了，夜莺小姐。”奥德果断应下，他下来就是为了这道香气楼上都闻得见，香得他肚子饥饿不止的鱼汤。 　　他飞快从厨房拿出碗，给自己盛了碗乳白的鱼汤，喝上一口，才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和这碗鱼汤比起来，他以前吃的食物都输了，这才算是真正的食物啊！ 　　三人围坐在长桌前，默契地喝汤，却不知这鱼香味已经传出这房屋，连大街上都可以闻到。 　　“这什么味，好香！”对门开着铁匠铺的赛奇抽了抽鼻子，奇异的香气充盈他的鼻腔，这让他口水四溢的味道直接勾起他的馋虫，肚子开始饥饿不已。 　　他就着这香气，取出自己放置在火炉旁的厚饼，咬上一口，干涩的口感让他直皱眉头，混着鱼香更让他感觉口中的饼让人难以下咽。 　　“怎么这么难吃……” 　　再吃上几口，实在硬吞不下去的赛奇干脆起身走出铺门，他到要看看是哪个做的食物这么香，香得他饼都吃不下去了！ 　　他在街道上，惊奇地发现一条街好多的人都聚集在这里，都是循着这股异香而来！ 　　“赛奇，你也是闻到这香味了吧？”和他相熟的木匠爽朗地向他喊道:“你猜是谁做出的食物这么香啊？” 　　“谁啊……？”赛奇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到，他都准备花些钱去向这人买上一点尝尝了。 　　“那户呢！”木匠向他对门的房屋一指，“是那位新来的魔法师阁下吧，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一时间，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太可惜了。 　　如果只是普通人，他们还能厚着脸皮去看看做的什么，有钱的还可以花些钱买上一点尝尝味，还能推荐对方直接开一家店不是皆大欢喜！ 　　然而不行，对方是魔法师阁下，那就行不通了，他们上门都不敢…… 　　“……我还是回去吃我的饼吧。”赛奇叹了口气，和木匠打了声招呼后，步履沉重背景萧索地回到自己的铁匠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过签啦！！！ 　　原来古月大大连杀我2次，还都是不符合市场，太打击我了！现在云婳大大一次过哈哈哈！！ 　　还有，这章下面一部分不是水，不是水！ 　　是美食分线，到异世界怎么能不发展美食呢！ 　　玛西亚从此就成了我小水母文化入侵的第一发源地啦！！ 第15章 美食计划 　　往后几日，莫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邻里带来了多大的困扰，有多少人闻着她家的鱼汤味道狂流口水，甚至在她们的饭点都已经有人会在附近蹲点…… 　　玛西亚的民风甚是大胆，虽然没人敢直接上门讨教，但装作闲逛在外面闻闻味道还是行的。 　　这一日，一模一样的乳白色鱼汤，泡沫的精神力运用极为精确，她拿了一个座椅到厨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她的面前悬浮的材料，在她无形控制下按照她的想法自动飞入粗陶罐。 　　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便能完美复刻莫叶做出的鱼汤味道。 　　这罐醇香的鱼汤从非常流利地飞上桌面后，泡沫跟随在后面睁大眼睛看向莫叶，前几日她都会得到莫叶的夸奖，今日应该也不会例外。 　　莫叶坐在桌前看着这一罐鱼汤，她闻着这香味，依然香气扑鼻，她却觉得自己再也喝不下了。 　　莫叶暗自叹了口气，她勉强挂起微笑摸了摸泡沫的头，在泡沫欣喜的神情下，闭着气将泡沫殷勤递过来的鱼汤一干而尽。 　　“今天也做的很好呢，辛苦了，泡沫……” 　　泡沫确实做得很好，但问题是莫叶已经不想再喝鱼汤了，她已经喝腻了，一日三餐都是这鱼汤，她真的不行了。 　　奥德和泡沫倒是不挑食，但他们一个是从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一个是没吃过任何食物…… 　　勉强凑合过这一餐，莫叶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想吃肉，想吃菜，想吃铁锅炒出来的炒菜，再也不想用面包当主食了，也不想吃鱼汤了，想吃米饭…… 　　莫叶站起身，在奥德和泡沫疑惑的眼神下，非常有目标性地大步走上前往二楼的台阶，她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想要得到这些，虽然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也有她原本世界差不多的植物，大米和各种能做蔬菜的植物同样存在。 　　但问题在于，克里斯顿是一个平原砂质地貌的国度，大多需要泥土才能种植的植物在这里无法存活，整个克里斯顿的食物大多都是抗旱的简单几种作物。 　　在玛西亚，这简单的几种作物都很难拿到新鲜的，大多都是从王都商队运输过来的面粉，也只能做成各种面包和饼了。 　　原因在于，这里除了玛西亚本身的城市，靠外围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摩布平原。 　　摩布平原中各种野兽出没，除了安全通道的其他地域都常有野兽攻击人类的事件发生，在这里种植能食用的作物，最终结果便是还未长成就会被野兽毁坏吃掉。 　　玛西亚的民生极其依赖莱茵，这里能自供自足的食物也就只有那一海洋的鱼了。 　　莫叶想要的食物，需要从莱茵的商队高价购买，更多她想要的蔬菜还需要出更高的价格，从贝利这个土壤肥沃的森之国运输至莱茵，再从莱茵送到这里。 　　“还是等从贝利过来的商队那里，再买上一些种子吧，我自己试着种种看……”莫叶自言自语。 　　就在临近玛西亚的地域开辟一块地自己种，她一个魔法师可不会怕那群野兽，缺水的话她本身就有水系的能力…… 　　嗯，她的别墅也可以建在一块，虽然现在都还没有她想要的基建材料的消息。 　　莫叶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桌前，桌面覆盖一张暗黄色的皮卷，莫叶手持炭笔在上面绘画出一个半圆型铁锅的模样，和配套的炒勺和铁铲。 　　绘画完毕，她将皮卷卷起来，准备前往她的目的地，玛西亚唯一的铁匠铺。 　　蔬菜还需要等商队的到来，肉也还需要等摩布平原那群猎人的归来。 　　现在她想做的就是将铁锅做出来，鱼汤她是不想吃了，但炒鱼还是可以试试的。 　　她再次下楼，收拾好碗筷的泡沫正在厨房面前，用精神力控制着脏碗和洗碗布相互摩擦，她听见声音探出头，看见莫叶直接往外走，有些疑惑问到:“妈妈，你要去哪里？” 　　“我去一趟对面的铁匠铺，我有东西需要打造。”莫叶边走边回答。 　　听见她并不打算走远，泡沫也收回关注她的视线，如果妈妈要去其他地方，她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莫叶走出大门，铁匠铺离这里不远，只要她走过搭建在这道水渠上的木桥，再走上几步就到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今天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就以这栋房屋为中心点，有些密集的人群第一时间将视线投至她的身上，上百人有些诡异的视线让她觉得极为不对，却有没有半点危险的预感。 　　莫叶抬起头下意识地对上一些人的视线，那些人在和莫叶对上视线的瞬间便移开，莫叶从他们的脸上硬是只看出了诡异无比的神色，或许还有点小心虚？ 　　莫叶直接收回踏出去的那一步，直接将大门关上，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群人交杂在一起，共同的叹气声。 　　一个人叹气的声音很容易被人忽视，但一百多个人的叹气声，却让已经关紧门户的莫叶都能听清。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奥德，你知道门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奥德这几天都会出门，如果这种诡异状况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话，奥德肯定会有什么发现。 　　奥德听见莫叶的问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解释到:“我知道，好几天前他们就会在饭点聚集在我们房屋周围了，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奥德露出有些不忍直视的神色，他抽了抽嘴角，略带尴尬的回答: 　　“他们说，我们的食物太香了，他们忍不住。” 　　一阵沉默。 　　“就为了这个，他们就把我的家包围了……”莫叶同样是觉得尴尬不解的，玛西亚的人真的太热情奔放了，就为了一道菜就能每日守着饭点，来一位魔法师的门前蹲点…… 　　莫叶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她想了想，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道鱼汤的简略版做法写出来，原本做法有一些较为昂贵的材料，她将这些材料去除后，鱼汤的味道肯定会有些差别，但不会太大。 　　然后再将这份菜谱递给奥德，向他嘱咐到:“等一下你将这份菜谱给外面的所有人，随便他们传播吧，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吧。” 　　“夜莺小姐，这样一份菜谱应该会值很多钱的，就这样给他们吗？” 　　奥德话语中觉得有些可惜。 　　“很值钱？能卖上一百金币吗？” 　　“……应该不能吧。” 　　“那不就得了，这点钱我还看不上。” 　　财大气粗的莫叶直接挥了挥手，让奥德去办事了。 　　奥德应了声，打开大门走出去，他向这群人喊道:“我知道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什么，这一次夜莺小姐原谅你们的无礼行为，并仁慈地决定将你们想要的东西赐予你们，不限制你们如何去使用。” 　　他同时举起手中的皮卷，让所有人看见。 　　“这是夜莺小姐创造出的新菜式，鱼汤。” 　　“在这之前，我得警告你们，这种无礼的行为最好不要再犯，你们不想尝试一名魔法师阁下的怒火的。”奥德采取了恩威并重的手段，他皱着眉看了一圈这里的群众，在他们略带后怕的神情下，才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处理得极好。 　　“好了，我该说的也说完了，现在一个一个来记这菜谱，感谢夜莺小姐的仁慈和慷慨吧。” 　　人群迟疑窃窃私语中，终于出了第一个试着来看菜谱的人，他高喊一句:“感谢夜莺小姐！”然后才放松下来，凑到奥德面前看他手中那份菜谱。 　　他的举动给了后面犹豫的那些人一些信心，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围着奥德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不断有人用言语赞美莫叶: 　　“感谢夜莺小姐！” 　　“夜莺小姐真是位大好人！” 　　“夜莺小姐人美心善啊！” 　　从今日开始，玛西亚的每日食物便多了一道炖鱼汤。 　　这出自一名善良魔法师阁下之手的美味食物，很快流传直莱茵，又迅速风靡全国，成为克里斯顿所有国民最喜爱的食物，并还有传至外国的趋势！ 　　在这一众彩虹屁中，莫叶稍稍地转移了阵地，她背离人群跨过那道木桥，来到铁匠铺门前。 　　铁匠铺内锻造炉燃烧得正旺，旁边随意摆放着一柄还未打造好的剑身，在另一侧的木架上还有数把被打造好的兵器和铁质工具。 　　莫叶环绕了一圈，铁匠铺中却空无一人，这铁匠去哪了？ 　　她突然想到，这铁匠该不会也去奥德那里领菜谱了吧，她转过头看向水渠另一边的人山人海，等候在这里许久，才看见铁匠铺的主人笑容满面地向这边走来。 　　“赞美夜莺小姐！”他一边走还一边乐呵呵地喊起来。 　　作为夜莺小姐本人，莫叶本人丝毫不觉得害臊，她对这些彩虹屁充耳不闻。倒是铁匠赛奇看清站在他铁匠铺面前等待的身影，直接被吓了一跳。 　　这位少女有着一头极长的蓝色长发，和橙红如同火焰的眼眸，她面容看起来清丽而柔弱，身穿一身海洋般深蓝色的衣裙，并披着一件灰色短款法师袍。 　　赛奇一看这显眼的配色就直接认出，这就是他刚刚还在赞美的夜莺小姐啊！ 　　“您是夜莺小姐吗，对不起您等久了吧，我刚刚在奥德先生那里领菜谱呢……”赛奇非常给面子地再吹上一句，“真是感谢您的慷慨，我今天终于能吃顿好饭了，夜莺小姐！” 　　莫叶脸上带着微笑，收下了赛奇对她赞美的言语，并轻轻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皮卷递给这位资深铁匠，让他看清上面的图案。 　　“我需要你帮我打造出这些，用铁做成的铁锅。” 　　赛奇认真地看了一遍图纸，这种铁锅的造型还算简单，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可以，我能做出来。不过这样一个铁锅耗材和造价可不少，毕竟这种大小都够我打造两把长剑了……” 　　说到这里，赛奇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刚刚才拿到手的菜谱，便咬咬牙，决定还是给夜莺小姐一些优惠吧，他有些肉痛地说:“如果您真的要打造这个铁锅的话，我就不收您的锻造费了……” 　　“不需要，我并不缺金币。”莫叶直接拒绝了赛奇的优惠，她接着问:“需要多少，不用减少锻造的金币，把全部价格给我吧。” 　　她并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也对别人莫名的示好不感兴趣。 　　“好吧……锻造费用只需要1金币就行了，不过耗材费的话，铁锅和几个小件加起来要50金币，如果最后铁矿石还有剩余，我会再退给您一部分金币。”赛奇给出的价格，对平民来说简直是天价了。 　　莫叶并没有任何犹豫便给出了50金币，这大方的模样让赛奇也松了口气，他连忙收下这金币，并向莫叶说到: 　　“我会优先制作您的铁锅和小件，大概需要5天的时间，您5天后直接来取就是！” 　　“我知道了。”莫叶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5天啊，5天后就能吃到炒菜了。 　　莫叶想到这里，瞬间觉得未来的每日三餐有盼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设定是: 　　这个世界的铁矿脉是被限制的，大矿在国家手里，小矿在贵族手里，身份越高限制就越少，对于平民来说铁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除了有渠道的人是弄不到铁的。这里的铁匠打造的东西也不是卖给普通人的，而是由贵族来收购，铁匠买到铁矿石的价格被贵族烘高，卖价自然就高了。 　　铁是真的不值这个价的，但贵族的铁矿石卖这么贵，他们买回更为昂贵的刀剑铠甲工具的时候，还会为花了更多的金币进行攀比炫耀……平民是用不起铁的，铁匠自己也用不起 　　这个世界有点魔法至上的因数，魔法方面物质被魔法师垄断，大多数资源又被高层垄断，所以科技树是爬不起来的。你可以想象一下，你造个打火机点火，别人举报你侵犯魔法师的权威，就把你火刑了……你捡到一块铁矿石没上交，你就成了藐视贵族威严的叛逆者，要被绞死…… 　　复制我下面回复过一个读者小姐姐的话，防止有人不解！ 　　也谢谢另一位提醒我在作者有话说这里写明设定的小姐姐！ 第16章 商会来人 　　莫叶有些烦恼。 　　烦恼在于，她的情报收集计划陷入骤停，完全没有头绪。 　　她已经吃鱼吃腻了，就算是铁锅煎炒的也吃不下了。 　　进入摩布平原的猎人们还是没有归来，肉食还是遥遥无期。 　　她的金币感觉有点少了，每天都在消耗的金币铜币银币让她有了点危机感。 　　玛西亚，应该说是整个克里斯顿，都是平原砂质地貌，这里能食用的蔬菜类型少得可怜，莫叶也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要想吃素的话，还是得指望贝利国来这里的商队。 　　在这一日，莫叶一时闲暇将自己剩余的钱币倒出来数了一遍，数来数去发现自己还剩下的金币，已经连一千不到的时候，她终于有了点快没钱了的危机意识。 　　莫叶数着自己的金币，有些发愁，觉得连嘴里的烤鱼干，和桌上的炒鱼排都不香了呢。 　　更别说她想要天天吃肉，还想吃从贝利千里迢迢运来的蔬菜了，这些都是耗费金币的大头。 　　从莱茵来的狮鹫商会负责人还没来吗…… 　　“韦斯莱，你们狮鹫商会的负责人还没到吗？”莫叶有了危机感，一有空就去骚扰韦斯莱这个玛西亚的负责人。 　　“快了快了，您再等等！”一连好几天，韦斯莱都只能这样，一边同样期盼莱茵的负责人赶快到来，一边再一次安抚莫叶的情绪。 　　不过今日，他倒是松了口气，因为夜莺阁下的委托终于有了进展，今日这位阁下应该会高兴一些了。夜莺阁下不高兴了，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就是他这个可怜人了。 　　天知道这几天夜莺小姐前来询问他们商会负责人怎么还没到的时候，那浑身不爽的气息，那不高兴的小表情，韦斯莱都害怕这位阁下会不会一怒之下，一个魔法就把他解决了。 　　“夜莺阁下，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了您想要的黏土的所在地。”韦斯莱先于莫叶一步，抢先说出这句话。 　　“你们找到了黏土？”莫叶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情确实开始好转。 　　有了黏土就差石灰岩了，尤菲这个领主就有一座属于她的铁矿脉，莫叶决定到时候去向尤菲买上一些就行了。 　　“是的，我们也带回来一些样本，您可以看看这个黏土的真伪。”韦斯莱从内室取出一袋黏土，让莫叶查看这是不是真的黏土。 　　“确实没错。”莫叶收回搓揉黏土的手，“告诉我详细情报吧，这个委托我已经确认了。” 　　“这个黏土是我们的专人在摩布平原的东边，那片香叶树林边找到的”韦斯莱抽出一份玛西亚的分布地图，并给莫叶画明了具体位置。 　　“这个位置离我们玛西亚不算太远，虽然距离荒芜区有些近，但您是魔法师，应该没什么问题。” 　　荒芜区么，莫叶觉得那只野猪王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处在荒芜区深处。她想到这里不由皱眉，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那只野猪还有可能死在遥远的过去呢。 　　“我知道了，你们要收多少委托费。” 　　“200金币整，夜莺阁下。”韦斯莱笑眯眯地报出价格。 　　这时他就能清楚地看见莫叶原本微笑从容的面容逐渐暗沉下去，她面无表情地看了韦斯莱一眼，这一眼让韦斯莱心里毛毛的，他暗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价格说高了？ 　　确实，莫叶有些肉痛自己剩余不多的金币了，她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向韦斯莱说到: 　　“这200金币，就从你们欠我的金币中扣。” 　　…… 　　这一日，从莱茵而来的狮鹫商会商队终于到来。 　　只见一行商队的马车线路拖得极长，接连跟随足足十多车装载货物的大马车，和每辆马车跟随着十几名护卫人员，浩浩荡荡地开进玛西亚，其中应该就有马车装着莫叶的金币。 　　领头马车上狮鹫商会的刻印更加庞大和耀眼，它们停靠在玛西亚的边缘，韦斯莱收到消息在那里等候。 　　从马车上先走下的是一名鹤发气息和蔼无害的老者，他便是莱茵派遣而来的鉴定师和负责人。 　　韦斯莱对这位老者的态度极为恭敬，他连忙上前伸出双手，准备扶着老者的手臂，还连声问好：“原来前来的是哈金斯大人啊，您一路辛苦了！” 　　哈金斯是狮鹫商会最资深的鉴定师，迷雾珍珠这种稀世珍宝，整个狮鹫商会也只有他有资格前来鉴定真伪，并拍板定案。 　　哈金斯看起来就和普通老者无异，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哈金斯摇了摇头，并拂开韦斯莱伸过来的手，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站回车厢旁，向车厢内喊话到：“夏利阁下，我们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车里还有人，来的不只是哈金斯大人吗？ 　　而且，阁下这个称谓，可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的，车内的另外一人是一名魔法师？ 　　韦斯莱暗思一瞬，他遮遮掩掩地看向车厢门，只见一双戴黑色手套的手将车门推开，浑身神秘气息浓重的男人从门内走出，他的身上被包裹得极为严实，除了脸没露出半点皮肤。 　　他披着及地的法师袍，带着遮挡面容的兜帽，按理说这样的服饰应该还是能让人看清他的长相，但韦斯莱斜着眼，硬是什么都没看清，仿佛虚幻的雾气将他掩盖。 　　在韦斯莱愣神之间，哈金斯这位老人倒是极为利索地上前，他殷勤地扶起夏利的手臂，这动作和刚刚韦斯莱的动作好似一脉相承。 　　韦斯莱也在哈金斯的动作间回过神，才惊觉这是确实一名魔法师！ 　　他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这位阁下的面容。 　　据他所知，狮鹫商会确实是有魔法师的，但那位魔法师是尊号为[青叶]的女性魔法师，他在入职被分配来玛西亚的时候还被[青叶]阁下召见过。 　　那这位魔法师阁下又是什么身份呢？ 　　他同狮鹫商会的负责人哈金斯大人一同前来玛西亚，哈金斯大人还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难道是商会新供奉的魔法师……？ 　　“……那位出售迷雾珍珠的阁下，居住在哪里？” 　　名为夏利的魔法师向韦斯莱询问，他的声音同样带异样的虚幻感，让听见这声音的韦斯莱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好似什么都没想，恍惚间口中自然地吐露出夏利想要的消息:“夜莺阁下，居住在中心区边缘的12号房屋……” 　　“是吗，我知道了。”随着夏利的话语落下，韦斯莱才逐渐恢复了清醒。 　　他刚刚……是被这位阁下用魔法控制了吗？ 　　他一回想起刚刚自己不受控制的举动，浑身忍不住颤抖的同时，背后全是浸出来的冷汗，但他只能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表示出来。 　　“哈金斯，你去玛西亚的商会鉴定迷雾珍珠的真伪吧，我需要先去拜见尤菲阁下。” 　　夏利轻轻转头，看向尤菲所在的法师塔，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语调带轻忽的不紧不慢，他拂开哈金斯的手，抬起脚步向尤菲醒目的法师塔走去。 　　“我们过一会，就在那位夜莺阁下的住所见。” 　　“是，好吧，我知道了……” 　　哈金斯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臂，他面上的无害笑容僵硬了一瞬，感到不虞的同时又不敢对夏利显露半分不满。 　　最后他只能目送夏利的背影，再渐渐收起自己脸上的假笑，没好气地斜了一眼韦斯莱，喝到:“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扶我。” 　　被迁怒的韦斯莱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再次扶着哈金斯的手臂，领着他和众多护卫前往玛西亚的狮鹫商会总部。 　　韦斯莱亲自打开被他封存的保险柜，取出那颗环绕雾气弥漫和异香扑鼻的珍珠来，他将迷雾珍珠小心地递给哈金斯，说到： 　　“哈金斯大人，这就是存放在我这里的迷雾珍珠了，另一颗还在夜莺阁下那里。” 　　哈金斯接过，将迷雾珍珠小心地捧在手上，通过他的敏锐观察，这颗珍珠的外表和记载中的一样，确实没有问题。 　　不过他微微皱起眉头，还是有些怀疑，他问到：“迷雾珍珠不是有迷惑能力吗，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因为夜莺阁下用魔法将这颗迷雾珍珠做了隔离，防止商会中的人受到影响……”听哈金斯起了怀疑之心，韦斯莱赶紧解释到。 　　“是吗？” 　　哈金斯也没说他到底信还是不信，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盒子，巴掌大小的盒子表面有密密麻麻，扭曲的银灰色刻印，韦斯莱一眼便认出这是一个高等级的魔导器。 　　由拥有[控制]之力的魔法师阁下制作的魔导器，能让持有这魔导器的普通人也能使用被记录刻印的魔法。 　　而哈金斯的这个魔导器，便是被刻印了[检测]之力，专供他验证宝物的真伪。 　　哈金斯打开魔导器的盒盖，将迷雾珍珠放置在魔导器上方，随着他轻碰盒底的按钮，蓝色淡光从魔导器中浮起，将迷雾珍珠包裹。 　　下一秒，这蓝光逐渐强盛起来，光芒变为让人睁不开眼的强光，同时颜色转变为如同雾气般的浅白色。 　　哈金斯眯着眼赶紧将迷雾珍珠取出来，他一个老人家的眼睛可受不了这光线。 　　不过他还是呼出了口气，脸上不由带起笑容来，他向韦斯莱说到：“这确实是迷雾珍珠没错了，魔法元素如此活跃，还有代表迷雾元素的雾气表现，你小子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韦斯莱也同样不由松了口气，就算他认为夜莺阁下不会骗他，这也确实应该是真的迷雾珍珠，但现在看到鉴定结果出来，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中高悬的大石头。 　　这才算是尘埃落定。 　　“也辛苦您跑上这一趟了，哈金斯大人。”韦斯莱同样笑容满面，并觉得事不宜迟，现在将买卖完全敲定才算结束。 　　“那我们就前往夜莺阁下那里了？” 　　“行，那我们走吧。”哈金斯点头应到，两人这时倒是显得其乐融融了，都是满脸的笑容，在护卫的保护下向莫叶的住所走去。 第17章 魔法师夏利 　　法师塔中，身穿黑色法师袍的尤菲坐在主位上，她放下手中的书籍，坐在对面是已经取下兜帽，却仍未曾露出面容的神秘魔法师夏利。 　　这位知性沉静的女士倒是罕见地露出些许惊异的神色，她此时面对夏利的态度，比当初面对莫叶的时候谨慎很多。 　　很显然，在她眼里夏利的危险性比莫叶更高，需要更加谨慎提防。 　　她起身拾起精致的茶壶，还是习惯性地为这位不知来意的客人，倒上一杯她喜爱的刺浆果汁，然后才开始问到：“您为什么会来到玛西亚呢，夏利阁下？” 　　她显然认识这位神秘的夏利阁下，并且对夏利在她面前，还掩盖面容的无礼行为没有任何表示。 　　或者说，她不敢有表示。 　　夏利的全名为夏利.道格拉斯，出身不详，但成为尊号为[迷雾]的正式魔法师后，他第一时间便加入了，由众多魔法师组成的真理会。 　　而真理会，大多都是一群不理世事，只追求魔法本源和魔法提升的法痴。 　　他们大多毫无善恶感，并无惧律法的约束，只要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 　　其中夏利因为他追寻更强大的办法，所使出的手段过于激烈，直接被威尔顿阁下评判为‘不知礼法的疯子’。 　　对这位疯子阁下，尤菲觉得自己怎样谨慎和提防，都是不为过的。 　　“不用担心，我只是为那位，夜莺阁下而来。”夏利的话语不紧不慢，同时沉静又温和，完全看不出他有作为疯子的一面。 　　夜莺阁下？ 　　尤菲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夜莺阁下手中有夏利想要的东西，才将他引来？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她原本在莱茵的时候，就听过这位阁下的大名，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 　　比他弱的就强抢，比他强的就用东西换，别人不换的就缠，他还做过靠自己的幻觉能力潜入别人法师塔直接偷的事。 　　他看出尤菲面上升起的疑惑，话语行中仿佛蕴含笑意地解释到，“准确的说，我是为了夜莺阁下手中的迷雾珍珠而来。” 　　“夜莺阁下手中居然有迷雾珍珠……？” 　　尤菲了然，迷雾珍珠这种稀世珍宝所拥有的虚幻能力，对于同为幻觉系的魔法师加成极高，甚至能增进幻觉系魔法师将近一倍的魔法威力。 　　夏利是想要迷雾珍珠的，可惜迷雾珍珠太过稀少和珍贵，这次他得到了新的迷雾珍珠出世的消息，便立马赶到了这里，他对此势在必得。 　　而尤菲回想到她还在莱茵的时候，这位夏利阁下一直想要换取威尔顿阁下手中的那颗迷雾珍珠，就算搭上了夏利的法师塔，也还是一直被无情拒绝。 　　在威尔顿阁下那里夏利没有收获，还连人家的法师塔都找不到位置，他便试图盗取贝利王国作为国宝的另一颗迷雾珍珠。 　　被当场抓抓获后，他因为逃跑未果，还差点被贝利的星级魔法师[真实]阁下当场处死。 　　迷雾珍珠对夏利来说已经是必须要得到的执念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既然您是为了私事而来，那我就不多问了，祝您拿到您想要的迷雾珍珠吧。” 　　尤菲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歧义，毕竟夏利阁下是一位敢单枪匹马闯贝利国王宫的狠人。 　　他应该不是想着杀人夺宝吧……？ 　　“我得提醒您一下，夜莺阁下也是和您同为焰级的魔法师，还是克制幻觉系的精神系，如果您想要动手的话，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 　　或者，夏利阁下根本打不过夜莺阁下也说不定。 　　尤菲想起莫叶那深不见底的精神力，她深刻觉得夏利的胜算并不大。 　　尤菲说到这里，她眼神渐渐沉下去，冷酷的视线毫不退让地看向她对面的夏利，就算对方是比她强大的焰级魔法师，她也同样地吐露出威胁的言语： 　　“并且，这里是玛西亚境内，这里是我的净土。如果您在玛西亚使用魔法攻击他人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就算对方是一名魔法师也一样。” 　　“请放心吧，尤菲阁下，我并没有在玛西亚境内动手的意思。”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想在玛西亚境外动手夺宝？ 　　“面对一位焰级的精神系魔法师，我也不可能用那种粗暴的手段。”夏利叹了口气，他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出了他的想法，“我准备以物换物，我带来了十份魔导器。” 　　“十份魔导器，是不够换取迷雾珍珠的。” 　　难道他做不到杀人夺宝，就想想强买强卖？ 　　不怪尤菲会这么想，因为夏利在莱茵的时候就不算是有钱人，他能拿出十份魔导器已经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除了他那座远在莱茵，一直被他当做换取物的法师塔，便再也拿不出更多的了。 　　“当然，所以我还准备了，一份契约。” 　　说到这份契约，夏利的语气略显阴郁，但只要有这份契约在，迷雾珍珠就绝对会归他所有。 　　这是必须的，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后有价值的东西。 　　夏利并不想向尤菲透露契约的内容，他沉声道:“请不用担心，我并不会用手段逼迫夜莺阁下，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与我交换……” 　　“所以，请给我一份在玛西亚长久居住的限制契约吧，尤菲阁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玛西亚居住很长一段时间。”夏利直视尤菲沉静的眼眸，他不容拒绝地说。 　　…… 　　韦斯莱和哈金斯在屋外等候许久，都未见名叫夏利的魔法师到来。 　　两人面面相窥，韦斯莱首先忍不住，他迟疑地问:“还等吗，哈金斯大人？” 　　再等可就天黑了。 　　“那我们先进去吧，拜访夜莺阁下可不能太晚，反正夏利阁下知道这里的位置，他会自己前来的。” 　　哈金斯做出决定，他一个老人家等了这么久，脚都站软了，说不定夏利阁下就和领主尤菲阁下是老相识，两人还在叙旧呢。 　　“好吧。”韦斯莱向哈金斯点头，上前去敲响大门。 　　沉重的敲击声后，他听见门后传来脚步声，一名金发蓝眸贵族气质难掩的俊美少年开了门，他探出头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是？” 　　“你好，我们是狮鹫商会的，您是夜莺阁下的跟随者吧？请你转告夜莺阁下，我们狮鹫商会王都派来的负责人已经到了，现在前来求见她。” 　　韦斯莱说出自己一行人的来意，他当然认识，这是夜莺阁下的仆人之一，但他可不敢直称对方为下仆，只能尊称一声追随者。 　　站在他身后的哈金斯倒是看着奥德觉得有他些眼熟，这位精明的老者迅速思考，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少年？ 　　他可以肯定是在莱茵见过奥德，但就是想不出什么时候见过，他想来想去，只能认为自己和奥德只有一面之缘，才未能记住对方的身份吧。 　　“你们先进来坐吧，我去找夜莺小姐。”奥德听见他们是狮鹫商会的人，便放他们进屋，同时好心情地向他们说: 　　“你们来了，夜莺小姐会很高兴的，她一直很期待你们的到来！”夜莺小姐确实很期待你们的金币，奥德心中暗想。 　　“这是我们的荣幸。”哈金斯同样笑容满面地回应。 　　“泡沫，帮我给客人倒一杯水，陪客人们坐坐，我去叫夜莺小姐。”奥德向坐在窗前捧着本皮卷的泡沫说了声，便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 　　泡沫这些日子，都在莫叶的嘱托下做一些能让自己独立的事务，和看一些让她自己学会如何思考的书本皮卷。 　　她穿着莫叶喜欢的繁华礼裙，静静注视奥德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才收回视线。 　　她本来想，让奥德陪客人，自己去找妈妈的。 　　不过奥德的动作显然比她的话语更快。 　　泡沫站起身，面上还是一副天然自带微笑的柔软表情，她去往厨房，很快端着一个餐盘，其中放置3杯倒好的甜水。 　　家里的几人都是喜欢喝甜水和果汁的人，所以泡沫直接就倒了3杯，他们常喝的那种兑了昂贵糖块的甜水。 　　“请喝茶。” 　　泡沫将甜水依次放置在韦斯莱和哈金斯面前，两人注意到她手持的餐盘中放置有3个杯子，他们都不在意，小姑娘自己想要喝一杯也说不定。 　　“谢谢。”两人很给面子地端起来喝上一口，然后眼前一亮，用放了糖的甜水来招待客人，夜莺阁下可真是大方。 　　不过这个孩子，看她明显异常的蓝发和橙红眼眸，眼看又是一名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真是让他们两个普通人暗中羡慕。 　　泡沫端起最后一杯甜水，在韦斯莱和哈莱斯的注视下，放置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空位前，她抬眼看向一片空荡的靠背椅，说出了最后一声: 　　“请用茶，客人。” 　　“那里没人吧……？”韦斯莱忍不住问到，他看了看空位，又看了看一脸自然的泡沫小姑娘，他有些怀疑人生，这个小姑娘是在戏弄他们，还是真的看见了他们看不见的人？ 　　泡沫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完成奥德交代她的陪客人们坐坐的任务，她同样态度自然地回答:“那里有另一位客人啊，这位客人。” 　　一阵沉默。 　　一边是看不见且不相信的韦斯莱，一边是信誓旦旦说那里坐着人的泡沫，一边是满脸若有所思好像猜到什么的哈金斯。 　　这是，空气中传出一声虚无的轻笑，在韦斯莱被吓了一跳的惊恐注视下，明明空无一人的座位上，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水杯捧起。 　　看不见的透明人悠闲地喝下一口甜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统一晚上9点更哦，昨天的收藏涨了几个，下午3点的玄学都不带动的！ 　　还有，我终于上新晋第一页啦，终于有曝光了！ 第18章 压制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呢，小姑娘？” 　　看不见的人向泡沫询问到，与此同时看不见的虚幻迷雾溢散在这个房间中，在幻觉魔法的作用下，韦斯莱和哈金斯两个普通人已经眼中空虚，意识全无。 　　泡沫的眼神也虚幻一瞬，下一秒却清醒过来，她微微皱眉，精神力从体内弹出直接将幻觉的影响隔绝。 　　“你想做什么？”泡沫的精神力转换为攻击形态，“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你不是客人吗？如果你再试图用能力影响我的话，我就杀掉你。” 　　泡沫的眼神认真无比，她的精神力转变为她熟悉的触手状，伸展开的无形触手随时都能弹射在对方身上，将对方包裹，吞噬。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小姑娘都成了正式魔法师，真是……”运气真差，他是想这么说的。 　　在泡沫的戒备下，只见那空荡什么都没有的座位上，一点一点浮现出穿着长款法师袍，将自身包裹得极为严实的身影，他身旁环绕虚无的白雾，面容虚幻不清，正是夏利.道格拉斯。 　　又一个计划失效。 　　夏利深感遗憾，他再次觉得自己的运气极差，连突发奇想地想控制一个小孩当做人质，去向那位夜莺阁下换取一颗迷雾珍珠，都能撞见一个成为正式魔法师的小孩子。 　　还是克制他的精神系。 　　他向泡沫安抚性十足地微笑，并解释说:“抱歉，我想和夜莺小姐谈一笔关于迷雾珍珠的交易，现在只是让两个普通人陷入幻觉碍不了事而已。不小心误伤了你，我向你道歉。” 　　如果是莫叶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在狡辩和推脱责任。 　　但泡沫这个孩子成为人类的时间还太短，单纯的她听见夏利的道歉，想了想，还是向夏利轻轻点头，停下自己攻击性的精神力，当然，防护性的隔离屏障还是小心地将她环绕。 　　“我知道了，但你不能再做其他事了，妈妈马上就会过来……” 　　原来这是那位神秘的夜莺小姐的孩子…… 　　夏利将莫叶在他心中的危险程度再提升，精神力的魔法传承本来就是极为稀少的，这位阁下自己是精神系魔法师不说，还给自己的孩子也弄到一个，更别说她现在手中正要出手的两颗迷雾珍珠了。 　　神秘，强大，或许还有什么隐藏背景。 　　夏利真的不信一个普通的，没背景的魔法师，能拿到第二个精神系的魔法传承！ 　　他暗中叹气，可能这次真的要动用那份契约，才能拿到迷雾珍珠了。 　　…… 　　二楼，被奥德通知狮鹫商会的负责人终于到来的莫叶，她已经起身走往楼梯口，突然感觉到什么，在她的视线中虚无的白雾显眼无比，从楼梯口一直向上喷涌。 　　来的人还有一名魔法师？ 　　并且这名魔法师还在她的地盘里使用了魔法，这是想干什么呢…… 　　“奥德，你就不用下去了，就呆在二楼。” 　　“我知道了，夜莺阁下。” 　　奥德一愣，他确实想跟着去看看，不过夜莺小姐都拒绝他的陪同了，还是算了吧…… 　　莫叶拒绝了奥德的陪同，再用精神力将整个二楼都与魔法元素隔绝，同时，她的精神力向下探去。 　　只见白雾弥漫的一楼，韦斯莱和一名陌生的老者双眼无神地坐在靠背椅上，明显是被魔法师控制住了。 　　泡沫倒是好好地坐在另一边座椅上，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而是平和地用精神力将自己简单地包裹住，安静悠然地喝着甜水。 　　而使用这幻觉魔法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名穿着法师袍，头戴兜帽，浑身上下都包裹得极为严实的魔法师了。 　　他也好似没有其他举动了，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浑身都环绕幻觉的白雾，面容上模糊的雾气并不能阻挡莫叶的精神力。 　　在精神力的作用下，莫叶看清了他的脸。 　　有些苍白而瘦削的脸，这人长得极为好看，甚至偏向女性化。他此时面无表情，有些虚幻透明的琥珀色眼眸中透着空茫，额头上还卷下一缕银白色发丝。 　　这种配色让莫叶第一时间便认出，这绝对是一名幻觉系魔法师。 　　这陌生的魔法师和泡沫相顾无言，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莫叶心知肚明，他们都在等自己现身。 　　她收回精神力，直接踏进被幻觉的魔法笼罩的一楼楼梯口，还闲暇地想了想，是要将这魔法破除掉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呢，还是无视掉向对方表达友好呢？ 　　这个还用想吗，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啊。 　　虚无的精神力直接散开，将代表幻觉的魔法覆盖、压制，然后便是无形的触手全面展开吞噬能力，短短一瞬，便将这虚无缥缈的魔法元素全部吞噬！ 　　这是全面压制。 　　莫叶现在就要让对方明白，这里可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莫叶不由嘴角勾起微笑，她穿着在魔法师看来束手束脚的长裙，如同身处于贵族舞会，从楼梯款款而下。 　　就算她看起来柔弱无比，也让夏利心中的危险预感直接升至顶层！ 　　夏利不由抬头转过视线，看向这位柔弱的阁下。她看起来外表鲜丽无害，更像是贵族出身的娇弱贵女，但这副迷惑性的外表之下，却拥有极度危险的未知伟力。 　　他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如同海洋般深邃的精神力压迫在他身上，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就像沉在无尽的深海当中，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 　　夏利知道这只是精神力作用的幻觉，精神系魔法师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能用精神力模拟出其他相近系别的魔法，比如说幻觉系，比如说检测系，还比如说真实系…… 　　他张了张嘴，硬是从喉咙中挤出一句:“对不起……” 　　这道歉的话语落下，无法抵抗的精神力对他的全面压制才逐渐消失掉。 　　这真的是同级的魔法师吗，还是精神系对相近系别的压制性真的有这么恐怖，连反抗都做不到？ 　　夏利险些维持不住自己面容上遮挡的魔法，他咬了咬牙，以相对诚恳的语气再次道歉: 　　“非常抱歉，夜莺阁下。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跟您谈一谈关于迷雾珍珠的交易，所以让狮鹫商会的人先回避一段时间而已……” 　　莫叶不可置否，她也没表示自己是信了还是没信。 　　反正经过她刚刚的反制试探，这人的魔法能力会被自己全面压制，她现在是完全的占据主导地位。 　　旁边因为莫叶破除了这道幻觉魔法，从而醒过来的韦斯莱和哈金斯听见这话，其中哈金斯忍不住插话到:“夏利阁下，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回避的吗，我们商会在莱茵的时候就已经和您谈好条件了吧？” 　　“我现在反悔了，我要单独和夜莺小姐交易迷雾珍珠。”夏利毫不犹豫地回话。 　　哈金斯:？？？ 　　这位老人家险些噎过气去，他愤怒地瞪着夏利，都想要扑上去揍他了！ 　　“关于我的迷雾珍珠，你们谈好了什么？” 　　莫叶感兴趣地问，她挨着泡沫坐下去，等着这两人的回答。 　　哈金斯沉默了，夏利倒是毫不避讳，直白地回答到:“狮鹫商会和我谈好了，只要我加入狮鹫商会，成为他们商会的魔法师，就帮我引荐一位，想要出售迷雾珍珠的魔法师阁下。” 　　“原来如此，然后你跟着他们找到了我，就选择直接反悔了？”狮鹫商会挺能干的嘛，东西都还没买到手，就先找到了一位下家，可惜这位下家的信誉显然不是很好。 　　“狮鹫商会只会帮我引荐，而不是帮我拿到迷雾珍珠，这并不值得我为狮鹫商会效力。”夏利的语调一直不紧不慢，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临阵反悔的举动，从他口中说出却是显得光明正大。 　　“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名为夏利.道格拉斯，是隶属真理会的焰级魔法师，在会中排名第三魔法师，尊号[迷雾]。” 　　焰级魔法师吗…… 　　莫叶暗自估算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她能稳稳地压制对方也不单单是属性的克制，而是自己本身就比他强。 　　有这样一个计量单位做比较，莫叶总算是知道自己的能力在魔法师中，到底处于什么层度了。 　　如果夏利不是焰级垫底的话，那她莫叶的阶级就可以确认为焰级之上，星级之下。 　　还有真理会……是什么？ 　　莫叶思考的期间，狮鹫商会的负责人哈金斯听见夏利向莫叶介绍他自己，他也赶忙起身，自我介绍到:“尊贵的夜莺阁下，我是狮鹫商会的负责人，哈金斯.维奇，这次的交易由我全权负责！” 　　他脸上堆起笑容，寻思先不计较夏利的反悔行为，将迷雾珍珠的交易正式完成要紧。 　　至于夏利，就等他们回了莱茵，请维娜阁下去和他谈谈！ 　　“既然你们都是为了迷雾珍珠而来，就请出价吧，或者你们自己商量着一人购买一颗？”莫叶不管他们想怎么做，她就只等着收钱就行了。 　　“是这样的，我们狮鹫商会经过探讨和周转，将我们所有可以挪动的资金都带过来，应该也就只能买下一颗迷雾珍珠……”哈金斯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我们本来想为您引荐另一位买家，也就是夏利阁下的，他可是对迷雾珍珠势在必得。” 　　可惜，这种两边讨好、收好处的牵线行为因为夏利的不配合，轻易就被破灭。 　　“没关系，夏利阁下不是被你们带来了吗，只要有买家，我不介意我的迷雾珍珠到底是会被谁买走，你们能达成共识也好……” 　　莫叶可不管他们的纠葛，只要自己的交易还能进行，她就无所谓买家的私人恩怨。 　　反正，与她无关。 第19章 契约 　　“我们狮鹫商会，给您最真诚的价格，10万金币。”哈金斯报出狮鹫商会的出价，这确实是他们能出的最高价格了。 　　莫叶不清楚物价，一颗迷雾珍珠的价格到底为多少，这里有一个人应该很了解。 　　“你认为呢，夏利阁下？狮鹫商会给我的价格，应该还算合理吧？”莫叶转而询问对迷雾珍珠势在必得的夏利。 　　她觉得，这位阁下为了他的那份交易能顺利达成，会卖她一个面子，告诉她狮鹫商会的出价到底合不合理。 　　反正夏利和狮鹫商会已经算是闹蹦了。 　　“我认为，迷雾珍珠是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售价多少都不为过。”夏利顿了顿，“不过您需求的是金币的话，10万金币虽然不够迷雾珍珠的售价，但不可能有人能出更多金币的了。” 　　他的意思，是10万金币确实够不上迷雾珍珠的价值，但整个市场除了狮鹫商会的10万金币，不可能有人比他们出得更高了。 　　“我明白了……”莫叶想了想，她原本就是为了金钱才售卖迷雾珍珠的，既然这是最高价了，她也不还价，直接拍版定案:“可以，我接受这个价格。” 　　“感谢您，夜莺阁下，能和您达成这场交易，真是我们的荣幸！那我们就先签好这份契约……” 　　哈金斯从怀中掏出一卷淡黄羊皮纸，他恭敬地将羊皮纸平铺在莫叶面前，又利索地掏出一根漂亮的羽毛笔递过去。 　　莫叶接过这根羽毛笔，她仔细看了一遍契约，觉得没有什么遗漏和漏洞，便干脆提笔签下。 　　这份契约同样出自魔法师之手，具有魔法约束力。 　　莫叶听奥德说过克里斯顿的魔法契约卷轴，都是由莱茵的焰级魔法师[规则]阁下制作的，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买上几份备用。 　　“契约达成……”莫叶将笔和契约羊皮卷推回去，心情挺好地微笑着询问: 　　“你们狮鹫商会，就直接带走我放在你们那里的那一颗吧……那上面有我的魔法限制，我现在可以解开，不过你们有限制迷雾珍珠迷幻能力的办法吗？” 　　他们当然没有。 　　原本狮鹫商会，是想让同为幻觉系的夏利压制迷雾珍珠的迷幻能力，再一同带回莱茵。 　　可惜现在夏利反水了，他们就没有其他限制的方法了。 　　“请不要撤除上面的限制，我们已经失去了限制迷雾珍珠的方法，还是得运回莱茵了再请其他魔法师阁下解除限制……”说到这里，哈金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夏利，他埋怨愤怒的视线犀利无比。 　　他们失去的限制方法显然就是指的夏利。 　　莫叶也忍不住看了夏利一眼，被她看穿的伪装下，夏利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做下这种背刺行为的不是他自己。 　　这人是道德观有问题，还是单纯的脸皮厚啊…… 　　她又转回视线，惦记自己的金币，接着向哈金斯询问:“既然交易已经完成，我的金币什么时候给我？” 　　“我们的马车应该已经到了，就在外面，我们的护卫会帮您搬进来……” 　　“不用了，等下我自己去取，别让玛西亚的其他人看见车里的金币。”莫叶直接拒绝，钱财动人心，她还是隐秘地收到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最为妥当。 　　“我知道了，您放心！”哈金斯了然，他迅速应下。 　　接下来…… 　　“夏利阁下，你的出价是多少呢？” 　　莫叶询问到。 　　既然有了10万金币，那另一颗迷雾珍珠就可卖可不卖了，全看夏利的出价符不符合她的心意了。 　　“哈金斯先生，你和另一位先生不回避一下吗？”夏利并没有立刻回答莫叶，而是转向仍然坐在座子上的哈金斯和韦斯莱，示意他们该回避了。 　　如果不是面前这位夜莺阁下是精神系的话，他早就控制这两个人远离这里了。 　　“我觉得没什么好回避的吧，还是说您想支开我们，想用完全不够价值的东西，骗取夜莺小姐的迷雾珍珠？”哈金斯毫不相让。 　　整个莱茵谁不知道，他夏利所有的财产加起来都不够5万的价值？ 　　又有谁不知道，夏利是个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这一点莫叶也想到了，她刚刚在夏利面前暴露了自己完全不了解迷雾珍珠市价，按照夏利表现出的低下限，他确实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哈金斯先生和韦斯莱先生就留在这里吧，也为我和夏利阁下做场见证。” 　　既然莫叶这个卖家都同意两人留下，夏利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带来了十份魔导器，您应该会感兴趣……”夏利说出他的交换物品，魔导器这种东西虽然制作工艺不难，但也算是有价无市的稀有物品。 　　无他，便是魔导器只能由使用[控制]魔法，或者[创造]魔法的魔法师制作。 　　这两种魔法传承极为稀少，要不是真理会就有一名灯级的[控制]魔法师，夏利也不可能交换到这么多的魔导器。 　　这一次可谓是倾家荡产，他除了远在莱茵的法师塔，连金币都没剩几枚了。 　　“恕我直言，十份魔导器确实非常少见，但论价值连5万金币都到不了……”哈金斯在一旁插话。 　　其实一个魔导器卖上5千金币还是可以的，毕竟有价无市，但夏利这种真理会的核心成员，弄到几个魔导器不是轻轻松松！ 　　“请听我说完……”夏利知道他现在不报出低价是不可能了，他伸手从怀中也掏出一份羊皮卷，这显然又是一份契约。 　　“我的另一份交易物，便是这份契约。不过，请夜莺小姐不要将契约内容告诉其他人……”夏利的眼睛看向凑过来，想要前来看一眼契约内容的哈金斯。 　　他的面色冷下来。 　　就算哈金斯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夏利那道让他脊背发凉的警告视线。 　　夏利是认真的！如果他真敢凑过去的话，等待他的就是一道魔法了，这是警告！ 　　哈金斯的感觉一向灵敏，他不愿去触碰一位魔法师的底线，只能强装镇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莫叶看着夏利递过来的契约，这竟然是一份雇佣契约。 　　也可以说是一份限时的卖身契约。 　　契约的内容是，夏利会为她工作10年，期间会为她完成所有她吩咐的事务，并为她保守所有莫叶要求保守的秘密，这一条持续时间无限。 　　但不能要求夏利去做他无法完成的事务。 　　夏利还贴心地在契约中标注了某些他完成不了的事，比如说去刺杀国王，刺杀某个王子他还是办得到的。 　　又比如说去和克制他的焰级魔法师战斗，如果不是克制他的类型那就没事，比他级别低的随意。 　　而莫叶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那一颗迷雾珍珠。 　　夏利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这份契约，不管是谁，都无法避免地对这份契约心动。 　　莫叶也一样。 　　一位焰级魔法师的十年卖身契啊，十年对一名魔法师来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毕竟魔法师都已经进化为长生种了。 　　但在莫叶看来，十年已经足够她做成很多件事了。 　　她隐藏在暗中，只能让别人去做的事。 　　不过夏利的下限和道德较低，莫叶还是仔细地看了几遍，看有没有能让他钻漏子的地方。 　　所幸，在这份契约上，夏利还是没有做什么手脚。 　　“我同意了，夏利阁下。” 　　莫叶提起羽毛笔，利索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夜莺阁下，您不考虑一下吗……？”韦斯莱作为哈金斯的陪同，他看到现在可不敢相信夏利的人品了。他看着莫叶干净利落的动作，怕她被夏利的手段蒙骗了，有些担忧地问。 　　“不用的，韦斯莱。虽然我不能跟你们细说这份契约，但不论是谁，不管交换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只要是有需求的人，都会对这份契约心动不已。” 　　有需求的人，说的就是莫叶自己了。 　　契约生效后，她将这份契约收至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然后莫叶控制体内，随意取出一颗迷雾珍珠，那上面的雾气在取出的一瞬间就被她隔绝，防止影响到旁边的两个普通人。 　　她将迷雾珍珠递给夏利，自己叫着韦斯莱和哈金斯和她一起去取金币。 　　泡沫看了看，也跟着跑到门边，向外望去，三架马车的车厢很是宽大，谁也不知里面不是什么货物，而是整整三马车的金币！ 　　莫叶不引人注意地上了马车，关闭好车门，只有她一人的车厢中，她的长发聚集卷起，重新变回蓝色透明的触手模样。 　　这触手飞快地动作着，轻巧又迅速地扫过半车厢的金币，每触碰到的金币都会直接消失，被存进莫叶的简易空间中。 　　收完后莫叶很快换上另一架马车，韦斯莱知道她有空间的能力倒是不怎么惊奇，哈金斯看着空荡荡的车厢，震惊得瞪大了眼，暗思夜莺阁下深不可测啊！ 　　…… 　　另一边，夏利并不去凑这份热闹，他仔细观看着这颗得来不易的迷雾珍珠，并用同属幻觉的魔法覆盖上去。 　　他的魔法和迷雾珍珠没有任何排斥地交融，夏利周身被莫叶打击消散的白雾重新弥漫起来，甚至更为浓厚虚无。 　　夏利轻轻挥手，雾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 　　只是一瞬间，他周围的环境变换为无比真实的夕阳下莱茵城墙的边缘，他连墙上的斑驳痕迹都看得清清楚楚，手触碰上去，确实是粗糙磨砺的青石。 　　这便是[幻觉]的魔法，在最后会变为绝对的[真实]。 　　夏利的魔法在迷雾珍珠的加持下，已经极为接近星级的壁垒。 　　就算只是虚假的触摸，也让夏利心中澎湃，同时心生无限遐想。 　　他已经触碰到[真理]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入v啦，谢谢大家的喜欢！ 　　当天一万字更新，这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精力！ 　　我现在就想打死过去的我，叫你不存稿！叫你不存！！ 第20章 哈莱斯的来访 　　玛西亚的夜晚，是一片漆黑的寂静。 　　除了仅有的几位富足人家的房屋里点燃了鱼油灯照明，其他人家都已经睡去。 　　在风中，一阵虚幻的雾气仿佛随着风的方向飘散而去，这种从海面飘来的雾气在玛西亚是比较常见的。 　　风未停，这阵雾气却诡异地停驻在一栋点着鱼油灯的屋前，只听见轻轻地‘咚，咚，咚’的敲门声，很快这扇门被人从内打开。 　　“……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提着精致小巧的提灯，穿着繁复礼裙，就像人偶的小女孩。她向空荡的雾气轻轻问候，并让这雾气涌进屋内。 　　“我来了，泡沫小姐。”雾气中也传出低沉略带沧桑感的，男人的声音。 　　雾气很快在屋内聚集，凝成一个人形，这人形的雾气变化为一名黑发黑眼身形健硕的男人，他穿着厚实的航海服，带着一顶夸张的阔边帽。 　　他是潜入玛西亚的魔眼海盗船船长，哈莱斯。 　　“你来得有些迟了，妈妈还在等你。”泡沫的话语中略带不满，她提着灯，领着哈莱斯去莫叶的房间。 　　“抱歉，要躲过那些监视的水渠，我花掉的时间有些过了……不过下次不会了。”哈莱斯跟着泡沫走上二楼，并向泡沫道歉。 　　泡沫停在二楼最靠外的那道门前，伸手在门上敲击几声，听见门内传出莫叶沉静的回应她:“进来吧。” 　　她才打开这道房门。 　　门内同样点着有些昏暗的鱼油灯，这盏灯被放置在屋里唯一的书桌上，莫叶就坐在书桌前，翻看一份皮卷打发时间。 　　“来了？”莫叶在鱼油灯的映照下，也笑着问出这一句话。 　　哈莱斯心中一凛，他来不及思考，赶忙向莫叶告罪到:“非常抱歉，夜莺小姐！让您等了这么久，这片区域用作监视的水渠太过密集，我花了比预想中还要长的时间才潜行过来。我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莫叶心中满意这名仆人的上道，她的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微笑，并示意哈莱斯坐下。 　　泡沫放下她的那盏提灯，习惯性地坐在窗口的位置上，她从莫叶的书柜中取出一份新的皮卷，一边翻看，一边注意着莫叶的动向。 　　她会把握好每一次，和妈妈靠近的机会！ 　　“哈莱斯，这份魔导器用得还习惯吗？” 　　莫叶要见哈莱斯，就让小巴顿将她新得的一份魔导器带去给哈莱斯，里面放置了迷雾珍珠的魔导器自然能使用幻觉系的魔法。 　　当然，她将这份魔导器做了隔离，谁也不会知道里面放置的是价值连城的迷雾珍珠。 　　“非常好用！非常感谢您，夜莺小姐！” 　　哈莱斯想到他得到的魔导器，飞快地向莫叶表达谢意！ 　　他不就是为了想要和魔法师一样使用魔法，才无比期盼着成为魔法师的仆人吗，莫叶小姐在玛西亚无法建立法师塔，所以不能赐予他刻印，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现在好了，他被赐予了比刻印更好的魔导器！ 　　这份魔导器可不是和刻印一样，只能让人拥有见习魔法师的能力！拥有了魔导器，他能使用的魔法能力，就和真正的魔法师没什么区别了！ 　　再次！感谢夜莺小姐！！ 　　哈莱斯听从莫叶的指示，就坐在另一张靠背椅上，他在莫叶的注视下隐秘地深呼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开始向莫叶做出报告: 　　“夜莺小姐，我们魔眼海盗船已经收集齐了这一次出航需要的物品，现在就差再招一些新船员了，您对您的新船员，有什么要求吗？” 　　魔眼海盗船早已经成了莫叶的所有物了，她想了想，还是得对新船员的人选做出一定的限制。 　　“新的船员不需要召集太多，只要能提供船只的运行就够了。战斗方面的人员可以不要，并且不能要那些作奸犯科的，我记得海盗们有一部分是被迫无奈才犯下罪行的？就选那些人吧。” 　　莫叶可不愿意自己的海盗船上全是一些无恶不作的罪犯。 　　“人员问题倒是其次，如果不召集额外的战斗人员的话，可能没几个人会愿意来我们的海盗船……”哈莱斯很想说得委婉一些。 　　但他确实认为，船员不满员，不带战斗人员，出了边境就是纯粹地去送死吧……没人想找死，这样的配置他自己都不想去。 　　“你召集船员的时候，放出风声，就说每次出航就会有一名正式魔法师随船。”莫叶轻笑一声，她的眼睛看向一旁的泡沫，“我会让泡沫跟你们一起去，海上没有能威胁到她的存在。” 　　“泡沫小姐也一起去吗？那就没问题了。”哈莱斯对泡沫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他认知中泡沫是莫叶的子体，带上泡沫就跟带上夜莺小姐没什么差别。 　　“妈妈？我要去海上吗……？”泡沫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拒绝，还是同意。 　　她不想离开妈妈，但却又怀念让她无比安心的海洋。 　　她在两份抉择中徘徊不定，但莫叶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泡沫，在海洋中，只有你有绝对的能力保护好我的海盗船，别人都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让你去了……你要拒绝我吗？”莫叶心知这个孩子不可能拒绝她。 　　“我知道了，妈妈……” 　　泡沫如她所愿地点了点头，只要船上有泡沫在，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我会将其他小水母的控制权交付给你，泡沫。你就带着它们吧，有他们在。就算遇上海怪你也有能力将它们击退。” 　　莫叶想到自己那群被困在海底洞窟中的小水母，觉得还是有机会将它们带出去遛弯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再进化出一只，和泡沫一样产生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呢。 　　“我知道了，妈妈。”泡沫再次应下，带上那群小水母也好。 　　毕竟单靠她一人的话，面对海洋中的未知狩猎者，也有顾及不上整艘船的可能。 　　既然她已经答应妈妈了，就要做到最好。 　　看见这边商量完毕，哈莱斯从他怀里掏出一份厚重不知什么兽类的皮毛制成的，红褐色的请柬，他将这份请柬递给莫叶，并说到: 　　“还有就是，这份请柬了。这是海盗互助会发来的请柬，邀请我们魔眼海盗船的新主人，去3个月后群海岛上，参加一年一度的海盗集会。” 　　魔眼海盗船只是一艘并不算大的中小型海盗船，上面的船员都没什么出名的大人物，自然也就从未收到过海盗互助会的邀请了。 　　海盗互助会的邀请吗…… 　　莫叶看了看请柬，上面确实写明了邀请魔眼海盗船的新主人，魔法师夜莺阁下。 　　她确实对海盗互助会感兴趣，这个总部隐藏在茫茫迷雾海中的神秘组织。如果可能的话，她还起过取而代之的心思，毕竟海洋是她的主场。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莫叶将请柬收好，她确实应该去看一看，海盗互助会的底蕴了。 　　“我没什么需要报告的事了，夜莺小姐！”哈莱斯说完，他瞄了一眼莫叶，寻思着要不要请辞了。 　　“哈莱斯，你在玛西亚周边生活多年，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下组织？”莫叶倒是不急，哈莱斯做了海盗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些不被王国承认的黑市什么的吧？ 　　“地下组织……？您如果是问的那些多出售违禁物品的地下黑市的话，确实是有的。”哈莱斯顿了顿，“不过地下黑市的入口不在玛西亚这里，而是在靠近黑港那边的海窟中。” 　　“真的有吗……哈莱斯，你将地下黑市的具体位置画给我吧。”莫叶取出一份玛西亚的地图来，递给哈莱斯让他标注出来。 　　哈莱斯用羽毛笔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谨慎地画下一个圆圈，莫叶取回后，看了一遍记住这个位置，将这份地图收好。 　　“我没什么需要问的了，等海盗船要出航的日子，你再来接泡沫吧。”莫叶挥了挥手，示意哈莱斯可以离开了。 　　“好的，夜莺小姐，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出航前我会提前几天让小巴顿来告知一声的！”哈莱斯向莫叶弯腰行了个不怎么规范的礼仪，然后走出这个房间。 　　雾气再度笼罩他的身躯，他化为稀薄的迷雾，趁着夜色和微风离去。 　　…… 　　莫叶再次进入梦境。 　　这梦中的野猪王浑身环绕的红雾愈加浓郁，并扩散得极为遥远，仿佛将整座石林都笼罩住。 　　莫叶在梦中没有身体，她的意识随着风挪移着，并非常注意地不让自己的视线对上野猪王的血色眼睛。 　　这一招还算有效，野猪王这一次并没有发现她，还悠闲地趴在石林平坦的平面上歇息。 　　环绕在它周围其它野猪群的身躯，仿佛也壮硕许多，身上的红褐色纹路也更加鲜艳显眼，同样红色的雾气在上面环绕。 　　它们在野猪王的奇异影响下，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野猪王的变化是连带整个族群都一起异变的么…… 　　莫叶再次试图记住这一片地的形，看能不能从玛西亚的地图上锁定这野猪王的具体位置。 　　上一次她被野猪王影响，才没能记下这片石林地貌的全貌，这次就不一定了，她有很充足的时间，来圈定野猪王的位置。 　　莫叶的意识在石林周围徘徊，静待一阵后，熟悉的浮空感将轻轻她托起，她知道自己将要醒来了。 　　下一刻，她在床上醒来。 　　莫叶再一次梦见野猪王，她坐起身，觉得这场缺少了一部分的梦境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那颗猫眼石确实是有问题的，但没了猫眼石，她失去的是属于两千年前苏埃里的梦境，让她更有危机感的野猪王之梦却还是存在。 　　猫眼石，只带来属于苏埃里已经逝去的时光。 　　而野猪王，莫叶找不到任何的线索，仿佛它的行迹是凭空连接上自己的梦境。 　　又或者，那神秘之手已经将她和野猪王的命运交接在一起？ 　　她现在，还是自由的吗？ 　　莫叶感觉到她好像已经陷入了无法挣脱的网，连自身的命运都被人隐蔽地操控。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现在还没到最紧迫的时候，她还有时间。 　　莫叶皱着眉，她平复了半晌，起身从书柜中取出那份被她收着的玛西亚地图，再将她脑海中记住的野猪王生存着的石林地貌，和地图上细致地对比。 　　最终她在地图上画下一个圆圈。 　　她圈定了，属于摩布平原的荒芜区深处中的一片土地，和她梦境中野猪王生存的地貌惊人地相似。 　　这是她唯一得到的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新预收求支持，很快就开写！ 　　《穿成天灾的我被天道攻略了》 　　这是个‘天灾、地难、人祸’横行的世界。 　　穿越到这种超高难度世界的雁归却没拿到主角的剧本，拿的是天灾剧本，活脱脱像是个不受这个世界欢迎的外来入侵物种，顶着不祥之子名头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苟一点的好。 　　这一苟就苟到真从‘不祥’升级成了‘天灾’。 　　这时她的金手指才迟迟上线。 　　那时的雁归刚满十二岁，父母双亡一无所有。 　　天灾之花的枝丫还插在她心口上，金手指的光束从天而降洒了她一脸，她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有机会成为主角的。 　　原世界的天道哭着求她拯救世界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与雨水，漆黑无光的双眸中酝酿出无尽风暴—— 　　“凭什么是我呢？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并还活着的人？凭什么我就得当那唯一的牺牲者，而其他人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享受我创造出的胜利果实？”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名为个人英雄主义的冤大头我是不做的，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让他们也来享受一把拯救世界的痛……” 　　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她坐在天灾之花编织的高高藤网上，天命的光束早已消逝。她俯视那些死而复生茫然又恐惧‘同伴’，终于扯出满意的表情。 　　“这才对嘛……大家一起痛，才算平等。” 　　于是，有别于黑潮、邪灵、异人这三大天灾，名为第四天灾的存在降临于世。他们披起死者的尸骸，不死不灭，远比三大天灾更加黑暗恐怖，天灾之主最初的邪恶宣告也流传于世: 　　【让这个世界感受痛苦！】 　　雁归:“不是啊！我那时还小犯了中二病——！！” 　　随之而来的，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也哭着求她拯救世界，而且手段清奇，雁归一不留神就中了招上了当，她望着某人装无辜的表情，无语凝噎。 　　“有谁还记得我是天灾之主，不是救世主啊！” 　　＃小剧场＃ 　　“天命之子啊，传火吗？” 　　“不传，滚。” 　　“注定拯救世界的命定之人就是——” 　　雁归随手拉过一脸问号的三无少女: 　　“是她。” 　　“雁归，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接过世界的火种登上天帝之位，第二个是让你男朋友登上……” 　　男朋友笑得无奈，轻轻歪头:“龟龟？” 　　“……草(是一种植物)。” 　　不就是拯救世界吗，放着她来，她才是专业的！ 　　男友一脸感动，眼神游离，他的马甲绝不能掉…… 第21章 基建的开幕 　　莫叶急迫地想要知道野猪王的情报, 但她却不能自己亲自去探查。 　　她要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和隐蔽。 　　所以，夏利这位和她签订了契约，什么都能做的魔法师, 就成了去探查情报的首选。 　　但以夏利的性格来说, 直接让他去探查野猪王所在地的话，很难保证他会不会搞事。 　　就算只是让他去探查情报，但他一去看见真的有一只野猪王出没, 也许就会做出直接将野猪王杀死的举动。 　　莫叶觉得，他真的会这么做…… 　　莫叶不信任夏利, 也信不过他的下限。 　　她想要的只是探查野猪王的真实情报, 然后隐秘地监控它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而不是直接动手杀了它，最后打草惊蛇。 　　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 那神秘存在就有很大可能直接顺藤摸瓜, 找到隐藏在夏利身后的莫叶。 　　所以莫叶还是决定将这一过程掩饰一下，并不直接让夏利去找野猪王, 而是用其他的事务当做掩饰，让夏利自然地靠近那片区域。 　　那弥漫了整片石林, 连空气都被染红的红雾，只要靠近那片石林的周围, 一眼就能看清。 　　莫叶在桌上摊开那张被她记录了许多的地图，看见上面绘画的, 不算远的两个红圈。 　　大的那个便是和梦中的石林地貌高度相似的所在地, 小的那个是她用了200金币买下的黏土所在地。 　　为了掩饰真正的目的，莫叶决定现在就开始她的基建计划。 　　先将材料运送回玛西亚。 　　所以要招收工人，前往目的地挖掘和搬运黏土，再让夏利跟着去护卫民工的安全, 到达了那片临近荒芜区的香叶树林，就肯定能看见被她标注的石林所在地。 　　为防止出现夏利将工人丢下，自己跑去挑战野猪王的意外，莫叶还决定用契约来约束他，让他将工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普通人看见红雾那种阵仗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了吧，被契约束缚的夏利也就只能跟着他们离开，而不是去作死。 　　事不宜迟，莫叶翻出自己用了将近一个月才画好的大型别墅图纸。 　　这份因为缺少材料而暂时搁置的图纸上，白色主调的欧式别墅一共建立了连接在一起的四面墙体，中心是专门空出来的花园位置，和城墙一样围绕别墅的塔形建筑，还有将所有建筑都围绕起来的高大围墙。 　　莫叶还在别墅的右边预留了法师塔的位置，就算她是个假的魔法师，也要建一栋法师塔，只是做做样子她也想要。 　　她可以用不了，但不能没有！ 　　按照这张图纸所需要的耗材她心里有数，但单靠玛西亚这种重物重活全靠人背的做法，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太费人力和时间了。 　　她需要双轮的手推车。 　　现在世界上是有马车的，所以造出一辆手推车还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因为耗材和价格问题，这种手推车并不能被平民接受。 　　不过莫叶自己有钱，也不在乎花钱。 　　如果能减轻工人的负担，大幅度减少运输所耗费的时间，就是值得的。 　　莫叶画出手推车的图纸，去往玛西亚木匠的店铺里，询问他做一辆这样的手推车需要多少钱。 　　木材不同于铁矿。 　　铁矿被王国垄断了绝大多数的矿脉，其他小型铁矿也都被牢牢控制在权贵手中，偶尔流出的铁矿石都可以说是天价。 　　木材是平民阶层所使用的广为流通且最为普遍的耗材，价格虽然不低，但也不是不能承受。 　　“这种结构我熟悉，和马车差不多嘛。不过细节方面还是有一定变化的，做一辆这样的手推车，木材的耗费量和个人精力消耗可不低，这样一辆的话我需要收费20银币……”木匠爱德华仔细看了看图纸，觉得这种手推车虽然很麻烦，但他还是可以做出来，不过价格就比较昂贵了。 　　“可以，我先订购100辆，后续应该还会再加一些。” 　　“……100辆？好吧，我会叫上我的学徒们一起制作的，不过花费的时间可能会很长。”爱德华听见这数量有些愕然，他觉得100辆的手推车就算叫上他的全部学徒，也得耗费很长一段时间。 　　好吧，莫叶忘了这个世界的各种技术极为落后，一辆手推车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和她原来世界的流水线完全不能相比。 　　“那你和你的学徒能做多少做多少，先做着吧……” 　　莫叶付了预付的车款，这个价格对她来说算是非常便宜了。 　　她本来想着等招人，招到多少人就做多少辆推车，她现在可不缺钱了，可惜这个世界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下一步就是去狮鹫商会贴招人的告示了，她觉得，是不是可以通过商会向其他城市的木匠购买手推车，再由商会一同送过来？ 　　没有手推车，工人们从香叶树林到玛西亚往返，一天能走上一趟就不错了。 　　这么慢的速度，莫叶可忍不了，她决定向韦斯莱问问看。 　　商会离这里并不远，莫叶很快进了狮鹫商会的大厅。 　　厅中的柜台里早已经换了一个新员工，褐发的汉娜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她一见到莫叶便有些匆忙地站了起来。 　　“是夜莺阁下啊，您是来找韦斯莱总管的吧？”汉娜显得有些局促，向莫叶有些羞怯地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说到:“您先坐坐吧，我去里面叫总管出来！” 　　这个姑娘比起上一个叫格薇的态度要友好得多，也青涩许多，她表里如一地，就是个柔弱偏内向的小姑娘。 　　她从柜台中出来，向莫叶弯腰行了一个礼，在得到莫叶的许可后，才快步走向内室。 　　“总管，夜莺阁下来了！” 　　韦斯莱原本躺在柔软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听见这话他一个激灵困意瞬间消失，他急忙从躺椅上起来穿上鞋子披上外袍，忙不迭地问: 　　“夜莺阁下在外面等我吗？你这次是第一时间来叫我的对吧？”别怪他这么问，上一次这个姑娘硬是陪着夜莺阁下聊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进来告诉他夜莺阁下到来了…… 　　“没有没有，我这次没忘，第一时间就来叫您了！”汉娜努力摇头，向韦斯莱辩解。 　　韦斯莱走出内室，他好似又胖了一圈，整个人发福不少。 　　“您久等了，夜莺阁下！”韦斯莱殷勤地向莫叶表达他的问候，他搓了搓手，脸上堆满笑容，问到:“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要发布一份招聘，召集工人为我挖掘和运输黏土，包每日三餐，工资为一天1银币。人数的话，我先看看有多少人会来报名吧，我需要至少500人。” 　　莫叶说出她的要求，1银币和三餐这种优渥条件，可能只有莱茵的工人会有这种待遇吧。她不缺钱，并且愿意多花一些，来换取更多的人数和缩短的时间周期。 　　“没有谁能比您更慷慨了，夜莺阁下。”对于这样优渥的条件，韦斯莱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有些委婉地提醒到:“不过挖掘黏土的香叶林太过偏僻了，很可能有野兽出没，您有没有什么防护措施……？” 　　去摩布平原的荒芜区附近干活，可不就是用命去拼吗……如果夜莺阁下能拿出魔法相关的防护手段，那就好说了。 　　“我会让一位正式魔法师陪同的，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莫叶嘴角不由抿出笑意，“那位魔法师你也认识，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夏利阁下。” 　　夏利阁下？ 　　他没有回莱茵么？ 　　韦斯莱强忍住想要询问的欲望，他还记得哈金斯离开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等夏利回到了莱茵就让他好看！ 　　他说让夏利好看，也就是让一向护短的[青叶]维娜阁下，去找夏利阁下的麻烦吧。 　　可惜，人家根本没有回莱茵。 　　“夏利阁下能前往保证安全问题，就太好了，您稍等！”韦斯莱从柜台中抽出一份皮卷，用羽毛笔飞快在上面书写告示。 　　1银币的日薪，包一日三餐，工作内容是挖掘黏土，工作地点是靠近荒芜区的香叶树林，不过有一名魔法师全程陪同，安全有保障。 　　“您要什么时候开工呢？”韦斯莱停下手中的笔，侧头问到。 　　“开工先不急，等我统计了全部人数，准备每人配上一辆手推车……”莫叶回答。 　　韦斯莱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他又惊叹一声:“您真是慷慨！”这样大方的举动，也只有挥金如土的魔法师阁下做得出来了！不不，应该只有夜莺阁下有这种财力了！ 　　“所以，我想问问看，你们狮鹫商会可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委托，替我向克里斯顿所有的木匠购买手推车，然后统一运送到玛西亚来？我可以免费赠送手推车的图纸。”莫叶向韦斯莱询问到，如果狮鹫商会做不到，她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我们狮鹫商会当然可以做到，不过期间的费用可能会很高，毕竟您是想要第一时间就拿到货物的吧？”韦斯莱听着莫叶的要求，他快速算着大概需要的价格，最后得出: 　　“手推车的价格对于您来说并不算什么，贵的是第一时间运输过来需要支付的金钱。我们可以联合其他商会一齐为您配送，我认为2000金币，足够您这一次委托的全部花销了。” 　　2000金币吗？ 　　虽然很多，但也并没有超出莫叶的预算，莫叶不由松了口气。 　　“时间呢，你们多久能送到玛西亚？” 　　“一个月内就可以！不说其他城市，就单单是莱茵的所有木匠和学徒，都有上千人了，他们的制作速度都有保障。” 　　“可以，就按你说的做，等人数统计完毕，你就开始处理手推车的委托吧。”莫叶干净利落地付了金币，准备回去再画一副手推车的图纸给韦斯莱。 　　她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只觉得手推车的困难解决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您放心吧，夜莺阁下！” 　　韦斯莱继续动笔，利索地在告示后面加上:每位工人都配置一辆手推车！ 　　…… 　　这份告示贴出后，引起了全城人的关注！ 　　所有商会的告示牌都处于玛西亚入口的那一边，人来人往的街道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群众，他们都观看狮鹫商会发出的那份告示，人声鼎沸。 　　“戈德里克，这份招聘招挖掘黏土的工人，你去吗？！”有人在人群中向同伴大喊。 　　“我当然要去了！1银币的日薪呢，还包饭，莱茵的工人待遇都比不上这份工作的啊！”名叫戈德里克的精壮男人同样向同伴回喊。 　　“话说回来，黏土是什么啊，没听过啊？” 　　“管他呢，有钱赚还不好！给我1银币的薪酬，别说挖什么黏土了，挖屎我都干！” 　　“你说得真恶心……那我们得赶快了，说不定人数一多人家就不收了呢！” 　　“说得也是，凡事要争先！如果能在主人家那里留个好映像，说不定下一次有活了人家还找我们！” 　　两人合计着，越说越兴奋，一起飞快退出人群向狮鹫商会跑去。 　　做着同样举动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被挤到一旁的两名守卫也好奇地看了一遍告示上的招聘单，伯恩头上的盔甲帽都被挤歪了，他将头盔扶正，有些羡慕地对同伴说:“这工资可真高啊，我都想去了！” 　　“这可是去荒芜区旁边，挺危险的，我们可是为领主阁下工作，用不着去冒这种险！”桑德里摇了摇头，他表示自己非常惜命，还是做一名守卫稳妥。 　　“不是说有魔法师陪同吗，那就没什么危险了吧！玛西亚的魔法师就那么几位，你说陪同的魔法师是不是夜莺阁下啊？”伯恩有些蠢蠢欲动。 　　“……你就别想了，就算你想跟着去，领主阁下也不会放人的，死心吧！”桑德里斜眼看他，他们守卫可都是领主阁下的仆人，也就是追随者。身上都有魔法刻印的，怎么想领主阁下都不会放人的好吗！ 　　“我就想想，想想都不行啊？”伯恩嘴硬地回话。 　　…… 　　海边渔场，简陋木架搭成的晒鱼架是这里的标志，覆盖整片沙滩的晒鱼架上，满是晾晒的各类鱼干。 　　一名穿着简陋的年轻人飞快跑进这片晒鱼场，一边跑还一边高喊:“大伙们，告示那里又有新的活啦！这次可不得了，一天1个银币，还包三餐！要去的就赶快，就怕人满啦！” 　　“真的啊？我去我去！”从一个简陋木板房中钻出来的黑瘦男人第一个响应，他用力挥舞手臂，并赶紧跟上。 　　“这么好啊？” 　　“是不是做什么危险的工作啊，居然给1银币……” 　　海滩边搭建的简易木屋中一个又一个人探出头来，他们都是在海边风吹日晒的黑干瘦模样，七嘴八舌地向这带来消息的人问情况。 　　“大家挺好了，这次是去挖什么黏土，主人家说会给每个人配一辆手推车！地点是去玛西亚东边，摩布平原里那片香叶树林边上，别看这离荒芜区近啊，我们有一名魔法师跟着呢。安全得很！” 　　这名年轻人说到这里，双手一拍，喘不过气来干脆就不说了，他转身往城内跑，还喊道:“你们不去就算了！乌里尔都先去了，我得赶紧过去！” 　　“嗨，别急啊，我去！” 　　“去哪里报名啊？？” 　　“你别跑啊，我们一起去！” 　　“谁知道有没有人数限制啊，我不等你们了！”年轻人带头往他知道的商会位置跑去，他的身后跟着极为庞大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 　　渔民们听见有人数限制，都疯了一般高喊着等我一下！ 　　然后往前冲！ 　　谁也不想自己落下，这种好活他们在玛西亚可是第一次见！ 　　…… 　　浩浩荡荡的全城招工时间，在轰动了整个玛西亚后的第三日后结束。 　　已经变得灰头土脸并且长出了黑眼圈的韦斯莱捧着一份名单，来到莫叶的居所向她展示这次招聘的合格人员记录。 　　他在狮鹫商会中被接连地闹了三天，每天大厅的柜台外都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不只是来应聘的，还有一部分看热闹的也跟着过来扎堆。 　　他和汉娜两个人在柜台里一个又一个人地登记，在后面排着队的人漫长地仿佛没有边际…… 　　这几天他都没睡到安稳觉，连前些日子升职加薪的快乐也在这一波消退不少。 　　“夜莺小姐，我们这次招工合格的人数一共有2150人，您看需要挑选哪些人出来？” 　　莫叶接过名单，她看了一遍记录得密密麻麻的皮卷，有些惊讶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吗？” 　　“当然，您给予的慷慨薪酬和待遇，可是连莱茵都比不上的！不单单是渔民们，就是生活在城区的普通居民，每日最多的收入也不过20铜币罢了！”韦斯莱大力赞叹到，他确实是觉得1银币这个薪酬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高的。 　　“是吗……？” 　　20铜币也太少了吧，1银币的薪酬对她这个新的富豪来说也是少得可怜。 　　莫叶想了想，她觉得挖掘粘土的工作最多也只需要800多人就足够了，再多的也不过是人力浪费罢了，500人是她定的人数下限。 　　她的粘土挖掘工程只需要这么多人挖掘一周的时间，这期间大多时间都是耗费在往来的运输当中。 　　一天最多运输三趟，时间就差不多过了大半。 　　她将时间卡在一周，也不过是需要让夏利在这段时间里，观察荒芜区里石林区域的变化罢了，一周的时间应该可以让她摸清一些野猪王能力变化的轨迹了。 　　只要野猪王真的在那里。 　　不过，如果想要多留一些人，甚至将这些想要来打工的人全部留下，也不是不行。 　　如果将工程期同步开建的话，可以派遣一部分人去将挖地基需要预留的坑洞，再将周围平整一遍，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接着修一条从莫叶的别墅到玛西亚的大路好了。 　　莫叶早就选好了别墅的位置，在远离玛西亚，临近海边的悬崖之上。这里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远可看海景，近可逛沙滩。要是出现什么自己无法抵抗的危险，也可以直接跳入海里逃跑。 　　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或许会出没野兽，但莫叶可不怕，她巴不得来几只野兽让她尝尝味道呢。 　　这个世界的野兽可和她原本世界的动物不一样，这些野兽都是曾经入侵世界的魔兽后代，具有无法控制的嗜杀本能和强力的躯体。还有一小部分就和莫叶梦中的野猪王一样，有类似魔法的奇异能力。 　　就连一只兔子模样的野兽也是比莫叶记忆中的兔子还要大上好几圈，还长着尖锐的牙齿。 　　不过比起它们的凶残，和野兽的凶名相对应的，便是它们的功效了。 　　它们体内含有兽晶，是魔法师附魔、刻印、魔纹，魔导器制作等所需要的材料，甚至魔法师增强自身魔法的各种道具也需要兽晶来传导魔法流通。 　　兽晶属于魔法师的必需品，价值不菲。 　　而野兽的兽肉有强身健体，并延长寿命的功效。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长期食用兽肉，就能增加诞生出有魔法天赋后代的几率。 　　所以兽肉受到贵族的热烈追捧，而兽晶受到魔法师阁下的绝对垄断。 　　以至于猎人这一职业长久不衰。 　　想到这里，莫叶隐秘地咽了口口水。玛西亚的猎人们还没有归来，她还需要再忍忍，可不能因为嘴馋就以身犯险…… 　　不过，或许，可以让夏利去给她打上几只来吃吃看？ 　　反正这人的契约都写明了，只要他能做到的，都可以让他去做。 　　就等这次的粘土挖掘任务结束，间接的探查情报后，就让他去吧…… 　　夏利，新一任的工具人就是你了！ 　　莫叶决定好后，她就先放下这事，接着想该怎么安排好这群待上岗的工人了。 　　“韦斯莱，你们商会还没有找到石灰岩的位置吗？”莫叶问到。 　　只要石灰岩的位置找到了，剩下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剩下的一部分人，分出一半去挖石灰岩，另一半去挖铁矿，再提一部分去做工程队的大厨，这样多出来的人力就可以完全消化掉了。 　　如果可以的话，莫叶还是想将所有工人都留下来的。1银币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平均日薪只有20铜币的平民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工作了，甚至这场工作的薪酬，能让居住在海边渔场的渔民们吃饱穿暖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良心发作了。 　　“其实，我们是找到几处石灰岩的位置的，不过都离玛西亚太远了，有一处甚至在贝利的境内……离玛西亚较近的倒是有一处，不过却是在海中。”韦斯莱摇了摇头，说出他从莱茵得到的消息，可以说整个克里斯顿的石灰岩，离玛西亚都太过遥远。 　　“……海中？” 　　莫叶一怔，如果是在海中的话，她可以一个人去悄悄带回来。她可以变回庞大无比的水母形态，再直接将石灰岩装进简易空间里带回来。 　　“将海中石灰岩的位置卖给我吧，据你说的应该离玛西亚不远？”莫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地轻松起来。 　　虽然解决不了人力问题，但只要找到了石灰岩，她的工程就可以全面开工了，别墅和城堡指日可待！到时候建筑工地的人员就不需要限制了，安排那些剩下的人在工程地制作水泥，也是个办法。 　　“您要买海中的石灰岩位置吗？”韦斯莱有些惊讶，不过他想了想夜莺小姐可是位魔法师，指不定自己就有什么法子呢，“好吧，或许您自己有办法！价格还是200金币，夜莺小姐您稍等，我去取地图！” 　　“这石灰岩的位置在海中，还是比较麻烦的，给我优惠一点怎么样？”莫叶勾起嘴角，突然问了一句。 　　“抱歉，这个可不行！200金币可不是我定的价格，而是维娜阁下亲自定的价，如果您想在这方面优惠的话，需要亲自去莱茵和维娜阁下谈了，我可做不了这个主。”韦斯莱捧着地图过来，他觉得自己直接的拒绝有些失礼，又补充到： 　　“您想想，由一名魔法师阁下亲自出手才搜寻到的情报，寻找范围大到覆盖了半边大陆和部分海域，收费200金币已经算很低了！” 　　“行了行了，我就随便一说。”莫叶斜了他一眼，她叮嘱到:“手推车的委托可得赶快点，多花些金币也没问题！” 　　“您就放心吧，我们这些大商会的专用马车都有速度型的附魔，绝对不会耽误您的事情！”韦斯莱信誓旦旦地承诺到。 　　莫叶对狮鹫商会还是有信心的，便不再询问。 　　她低下头看清地图上的具体位置后，拿着地图便离开。 　　…… 　　莫叶需要做的事情还有挺多，她走过交易区流水渠上架着的木桥，来到尤菲的法师塔前。 　　莫叶现在就是来找尤菲，买上一些她所拥有的那条铁矿脉中，出产的铁矿石。 　　铁矿在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天价了，不过莫叶自己一栋别墅用不了多少铁矿粉，她还是出得起这份金币的。 　　法师塔周围环绕的密集水渠都是尤菲用来监视的媒介，莫叶刚刚走到法师塔沉重的大门前，就听见‘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法师塔地面永远流淌的水流涌动着，拥簇着莫叶走进塔内的附魔法阵中。 　　通过附魔的法阵，莫叶来到尤菲所在的最高层，只见高盘着蓝色头发，身穿灰蓝色法师袍的尤菲坐在主位上，她挺直腰身面色沉静，看起来显得一丝不苟。 　　尤菲这次的态度比莫叶初次到来的时候要好上不少，她沉静知性的面容上牵起浅淡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柔和不少。她向莫叶点头寒暄到：“夜莺阁下，这几日您的动静可不小，连我都略有耳闻，您在告示上开出的薪酬可高到我的护卫都想去试一试呢。” 　　“只不过是我自己不习惯现在居住的那栋房屋，所以想要建一栋我喜欢类型的住所罢了，不过，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应聘。”莫叶回答到，她觉得尤菲对她的态度莫名变好不少，不解的同时，她又觉得尤菲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如果能和她交好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论您是出于何种原因，您的举动都给玛西亚带来了新的生机。我得代表我的子民感谢您，您的这份工作应该能让他们安稳地度过冬季了吧。”尤菲的声音略微柔和，她确实是在为她的子民高兴着。 　　玛西亚的冬季极为寒冷，海面覆盖起厚厚的冰层，天上是持续了整个冬季的鹅毛大雪。 　　这种极端的天气对于一向是缺衣少食的贫民们是灭顶之灾，每年玛西亚贫民的死亡数量居高不下，冻死和饿死的人可以堆放起一个小山堆。 　　但今年或许不同，莫叶提供的这份工作每日有一银币，只要贫民们连续工作一周的时间，就能买得起过冬的衣物。如果他们能工作一个月，就能保证一家人过冬的物资储备。 　　这就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了！ 　　而带来这样转变的人，值得尤菲换一种更友好的姿态去面对。 　　莫叶怔了怔，也突然就明白，尤菲的态度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了。 　　尤菲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常年待在法师塔中，无时无刻观测着玛西亚所有的潜在威胁，并非是出自于她的控制欲。 　　而是她确实是热爱玛西亚的，她确实是喜爱自己的子民的。 　　和常年剥削民众的大多贵族不同，尤菲这样愿意将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贴补子民的领主，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 　　“虽然我的本意是出自私心，不过能为玛西亚带来转机，我感到荣幸。”莫叶非常自然地接上话，她同样弯起嘴角，真诚地向尤菲微笑。 　　这样高洁温柔的人，确实值得她友好相待。 　　“对了，您来我的法师塔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夜莺小姐？”尤菲的笑容有些局促，她抿了抿嘴唇，轻声向莫叶询问到。 　　尤菲并不适应这种友好的氛围，她自从来到玛西亚，大多数的时间就只是呆在法师塔中，以至于她的交际能力除了面对拜访者常用的步步紧逼外，其他的就几乎等同于零了。 　　“我听铁匠铺的赛奇说过，您的手中有一条铁矿脉，所以我想向您购买一些铁矿石。”莫叶也从善如流地顺着尤菲进入正题。 　　这个世界的铁矿脉全部都掌握在王国和贵族手中，要不是尤菲这位玛西亚的领主手中正好拥有铁矿脉，莫叶的基建计划可就难以开场了。 　　尤菲微微一怔，夜莺阁下是为了铁矿石而来？ 　　“我手里确实拥有铁矿脉，不知您购买铁矿石是想用来做些什么？”尤菲又觉得自己的话语带有质问的歧义，她补充一句解释到：“您别误会，王国规定只要购买铁矿石的人，都需要询问这些，并记录在册。” 　　这是必要的询问措施，就算是领主也得定期向王国提交自己领地物资流通的报告，铁矿石在报告中属于重中之重。 　　铁矿石，不外乎是用来打造兵器和铁具。 　　贵族限制铁矿石的流出，也是在限制普通民众手中，能对贵族群体起到威胁的‘武器’。 　　尤菲虽然不觉得莫叶购买铁矿石是想做什么坏事，对于魔法师来说使用铁质物品的装备，还不如拿上一条镶嵌了兽晶的木棍，至少还能提升部分魔力储量。 　　就算魔法师想要自己培养私兵，也更倾向于提供轻便灵活的附魔藤甲，和一个魔法师的传承刻印，再加一条镶嵌了兽晶的打上锋利附魔的木棍……木剑就行。 　　不管是附魔了的藤甲，还是附魔镶嵌兽晶的木剑，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的铁质装备。 　　尤菲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铁器打造技术是极为落后的，兵器长剑在莫叶看来大多都极为脆弱，而被奉为圣剑的几把精良兵器，也不过是用原始打造手段撞了大运才偶然锻造出的。 　　这里的圣剑，应该和莫叶曾拥有过的水果刀差不多锋利？ 　　“既然这是规定，我回答也没关系。我购买铁矿石是因为我手中有一份炼金配方，这份配方里记录的特殊材料能代替搭建房屋的巨石，我想用这配方来修建我的住所，材料里需要用到铁矿粉而已。”莫叶摇了摇头，示意她并没有在意尤菲的询问。 　　她所拥有的水泥配方，在这个世界完全可以算作炼金配方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可以将铁矿石出售给您，不过我手中的铁矿脉只是个小型矿脉，出产量并不多，如果您需要的数量太多，我可能提供不上。”尤菲有些忧心自己的铁矿石供应不上莫叶的需求，这不单单是莫叶自己的问题了，而是和玛西亚的民众生息起到联系。 　　如果夜莺阁下没有买到足够的量，或许她的工期就会缩短不少，甚至直接放弃她的计划……这是尤菲不想看到的。 　　所幸，莫叶直接打消她的顾虑：“我需要的铁矿石并不多，按照赛奇那里的价位，大概……2000金币的就够了。” 　　听见这话，尤菲才松了口气，她笑着说：“赛奇那里的价格是贵族们出货的最高价格了，足足多了一倍。如果在我这里买的话，我只收你1000金币好了。” 　　“如果不需要您帮忙运送的话，是不是还能少一些呢？我想让一些工人去矿山运送回来，不瞒您说，我这里报名的工人太多了，我得另外寻找一些能将他们安顿下来的工作，我觉得运送铁矿石就挺好的。”莫叶想要争取到，让工人们上岗的机会，她相信如此注重子民的尤菲会答应的。 　　“我知道了，那就800金币吧，等开始后我会派我的护卫去带领这一队工人。”尤菲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不过铁矿脉极为紧要，她想了想，还是让拥有她魔法刻印的护卫去领头，顺便进行保护工作。 　　“好，那就说定了，我先将金币给您吧。”莫叶也不含糊，直接就将800金币递给了尤菲，“既然我们说好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尤菲阁下。” 　　莫叶准备离开，她起身后视线轻忽地扫过这法师塔中镶嵌满的书柜，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本就是想和尤菲打好关系的。 　　“尤菲阁下，我可以向您借走一本书吗？我在玛西亚只买到了皮卷，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快就会还回来……”莫叶忽然向尤菲说到借书一事，她确实是眼热尤菲这一屋的藏书已久，可惜这个世界纸制书籍太难得到。 　　她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尤菲拉近关系，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尤菲微微一怔，她一向沉静知性的面容随即绽开浅淡的笑容，她稍稍柔和地回答：“当然可以，多带走几本吧。您也喜欢看书的话，可以随时来我这里，我很欢迎……” 　　莫叶可不是会推辞的人，她大大方方地借走了尤菲好几本书，其中就有她一直眼馋的关于各种魔法相关的书籍。 　　作为一名伪魔法师，莫叶是极度缺乏魔法常识的。这几本书应该是尤菲还是见习魔法师的时候使用的，她借走的时候也不能让尤菲对她的魔法师身份有所怀疑。 　　“这几本魔法常识的书籍，我准备带回去让我家的泡沫看看，我可没有耐心教导小孩子……”莫叶面色自然地对尤菲进行误导。 　　尤菲想到莫叶家中同样有异常色彩的泡沫，没有任何犹疑地向莫叶点头到:“嗯，这几本书是我还在老师那里学习的时候使用的，我还记录了注解，小孩子应该也看得懂。” 　　误导完成。 　　莫叶隐秘地松了口气，她抱着厚厚的一叠书本，向尤菲请辞到：“那我就先走了，这些书我看完就会还回来，谢谢你了，尤菲阁下！” 　　“我叫几个护卫来帮你送过去吧？”尤菲看了看，莫叶怀中那叠不断晃悠的书本堆，她有些担忧地问。 　　“不用了，我可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啊，控制几本书的重量和定位还是很简单的。” 　　莫叶腾出一只手向尤菲挥了挥以作道别，便抱着那一叠书离开法师塔。下一次来到这里，她和尤菲这位领主的关系会更加亲近了吧……？ 　　…… 　　莫叶回到住所，将这些书籍仔细地放好。 　　现在还不是安静看书的时候，她在所有事情开始之前，还有最后一件需要做的事。 　　就是通知那位，明明在其中需要扮演重要角色，却最后才得知自己将要做什么的人。 　　“您的意思，我听懂了……”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场景。 　　这个位置，奥德曾经坐着被莫叶询问各种问题，哈莱斯也坐在这里向莫叶做出他的报告。 　　现在轮到夏利了。 　　夏利坐在房间中的靠背椅上，他对面便是向他提出过分要求的莫叶，他觉得自己太无助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让一名，焰级！魔法师！去保护一群普通人，他是拒绝的，他真的想拒绝。 　　“但是，您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我可是一名焰级魔法师，我应该做的不是这种保护普通人的工作！我可以为您去挑战各种对手或者强大灾兽，可以为您去刺探贵族们的隐秘，就算您让我去刺杀这里的领主尤菲阁下，我也可以做到……” 　　夏利一向不紧不慢的语调渐渐崩坏，他被雾气遮掩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的嘴唇颤抖着，并看着对面的恶人手中嚣张地拿着那张，他亲自准备的契约，觉得自己真的是进了狼窝了。 　　“夜莺小姐，我觉得，我不应该去做这种事！”他再次重申，他，不愿意！。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的，夏利，但是啊……”莫叶向他笑了笑，并扬了扬手中的契约羊皮卷，毫不掩饰她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向他说到： 　　“但是啊，你也可以拒绝的，夏利。你拒绝吧，这样我也可以试试这张契约上的强制效果到底怎么样了，又或者，你不愿意履行契约，就将迷雾珍珠还给我，我们的契约就此作废……” 　　“要好好选啊，夏利。”莫叶脸上的笑意愈显深刻，她此时是明白的，迷雾珍珠已经是夏利无法割舍的珍宝了，他绝对不可能放弃掉让他更上一层的宝物！ 　　所以他只能答应了。 　　用上契约也是答应了，不过就是他主动答应，还是被动答应的区别罢了。 　　反正夏利也反抗不了。 　　不管是她使用契约的强制效果，又或者她强行取回迷雾珍珠。 　　夏利沉默地思考着，他想出各种应对方式又因为无法实施而废弃，原因无他，他打不过夜莺阁下，他的卖身契还在对方手里。 　　似乎他的面前就只有答应，或者不答应，然后被契约强制着答应，这两个选项。 　　“……我知道了，我会做的。”最终，他还是向恶势力妥协。 　　曾经，他还是那个敢于独闯王宫，挑战星级大佬，作天作地什么都敢干的焰级魔法师，莱茵出了名的‘不知礼法的疯子’。 　　现在，他被自己的老大派去做一群普通人的保护者，还是一群最低下的贫民的保护者。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自己明明被收录去了王国最高议会开展工作，最后却被议会老大派去扫大街的强烈落差感。 　　夏利摸了摸怀中的迷雾珍珠，才觉得有了点安慰感。 　　这一切都是为了换取这颗迷雾珍珠，只要它还在这里，就是值得的……吧？ 　　不过，希望这种完全无视他是一名焰级魔法师的，非常低级无趣的派遣，一次就够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第22章 乌里尔 　　玛西亚的城门外, 人声鼎沸，足足有两千多名正式上岗的工人一大早便等候在这里，准备开始第一日的工作。 　　这些工人大多都黝黑而精瘦, 这是常年住在海边风吹日晒才会生出的贫苦样貌, 他们大多都是海边的渔民，也就是被玛西亚城内的人称呼为贫民的下等人。 　　他们长年出海捕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遇上凶猛的海洋怪物而丧命, 从而尸骨无存。而他们捕回来的鱼在渔场处理过后，也会被贵族用极低的价格收走, 贵族阶层对这些贫民的压迫, 连尤菲这个领主也无权干涉。 　　因为整片海滩和渔场, 都是属于那些贵族的土地。 　　贵族们很聪明，他们从国王那里直接得到了这块海滩的所有权, 在那一刻起原本居住在这一块的平民失去了赖以生存土地。 　　贵族们又以他们可以继续居住在这里为条件, 让他们为贵族付出劳作，从这时开始, 渔民的绝大部分收入都被转化为贵族的囊中之物，他们也在时间流逝中从渔民变为了真正的贫民。 　　贫穷, 苦困，麻木。 　　被夺走土地的渔民都已经逝去, 现在生活在海滩上的只有作为后代的贫民们。 　　乌里尔就是一名出生在海滩上的贫民后代，他也是第一批注意到告示牌上这份薪酬优越工作的贫民。 　　他年轻, 有活力, 也有股韧劲和叛逆情绪，他并不愿意像年老的那些贫民一样麻木认命。 　　每日重复着出海、回港、处理鱼肉、被贵族老爷收走产出。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他可过不下去，他宁愿在玛西亚城内找上一些报酬不多的工作, 也不愿意和父母一样出海。 　　鬼知道，下一次出海会不会直接死在海洋之中。 　　“乌里尔，你不懂。如果你不愿意出海，我们也不出海，就会被阿尔杰农大人赶出渔场的，那位贵族老爷可不会手软！” 乌里尔的母亲满目愁容，她对叛逆的儿子这样说过。 　　“我们不能失去这片沙滩，就算这里并不安全，也是唯一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土地了。”渔场的麻木老者对所有叛逆的孩子这样说过。 　　但乌里尔不愿意听，他是渔场这一代的孩子中，最叛逆的一个。 　　他带领着愿意跟随他的人前往玛西亚打零工，永远第一时间关注着告示牌上的各种信息。每日所得到的薪酬虽然不多，但免去了被贵族老爷剥削这一条，存下的铜币竟能勉强够他们的生活所需了。 　　随着乌里尔和他的伙伴们家中情形渐渐好转，一个冬季过去竟然没有冻死饿死哪怕一个孩子，其他观望着他们动作的贫民们也同样动心起来。 　　渐渐地，每一次随他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支持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贫民们还会每日出海捕鱼，再将收获交付给这里的贵族阿尔杰农，但这份需要付出去的收获已经大大减少，没谁会愿意将收获白白交给别人。 　　或许日后的阿尔杰农家族会有所应对吧，但现在的乌里尔什么都不愿去想，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希望。 　　这份薪酬优厚的工作，如果持续时间足够够长，他或许能存够在玛西亚买上一间最小房间的铜币，将户籍落到玛西亚的城内。 　　这样的话，他和家里就能真正脱离贵族的阴影，毕竟他们家只是居住在渔场，而不是卖身给阿尔杰农家族做奴隶。 　　“乌里尔你看！那些工具是不是准备发给我们的啊？”乌里尔被他的同伴扯了一下，他回过神看过去，靠着玛西亚高耸的两边石壁，一堆的手推车和各种木制工具凌乱堆放在那里。 　　“应该是吧，不是说会给我们每人发一辆手推车吗……”乌里尔随意回答，虽然那些手推车怎么看都不够这些人分的。 　　乌里尔和同伴们低声交谈着，他眼尖地看见一名守卫从城内赶来，他就觉得这是要开始工作前的分配，赶忙让其他人收声，自己也闭上嘴巴。 　　果然，那名守卫站在告示栏旁，他深吸一口气，向他们大喊一声:“安静！” 　　听见守卫的喝止声，这群不断交头接耳的新上任工人们才逐渐安静下来。 　　这名守卫便是一向守着玛西亚入口的伯恩，他高声到:“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为尊贵的魔法师，夜莺阁下工作了！你们的工作是为夜莺阁下建造新住所，去挖掘需要的材料！” 　　人群一片哗然，主家居然是一名魔法师么？ 　　“嘿，夜莺阁下不就是不久前，把新菜式免费传给我们的那位吗？”乌里尔听见他旁边站立的精壮男子这样对他的同伴说到。 　　“真是位慷慨善良的魔法师阁下啊！” 　　“赞美夜莺阁下！” 　　这样的赞美言语在人群中不断流通着。 　　“按照夜莺小姐的指令，我需要将你们分成三队，每一队去不同的地方工作！” 　　“我先跟你们说明清楚，夜莺小姐承诺的每人配置一辆手推车，她确实花费了大价钱从其他城市购买到了足够的手推车！不过因为有的城市太远，手推车的运输马车还未抵达玛西亚，所以现在手推车暂时还不能人手一辆！现在这些手推车，会优先分配给较远位置的队伍，后面的时间，阁下会陆续将新送到的手推车分配下去的！” 　　伯恩停下话语，他瞪大眼环视一圈人群，想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人会有异议。 　　没有一个工人对这一点表达不满。 　　对于手推车，这些工人到倒不怎么在意。毕竟1银币的薪酬已经够让他们满意了，不过如果有，那就更好了！ 　　伯恩说了一连串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不过对于夜莺阁下的全部嘱托，他还是不敢怠慢的，毕竟他后面不止夜莺阁下在看着，连领主尤菲阁下都亲自前来巡视了。 　　“我先说明三个工作地点:第一个，是夜莺阁下选择建造住所的位置，在远离玛西亚，摩布平原临近海边的一个山崖上。这里的工作是挖掘建筑所需要的地基，和修建通往玛西亚的道路。不需要担心危险，因为夜莺小姐会前去监工！” 　　“第二个，是由我领路，去领主阁下的铁矿脉那里将矿石运送回来！这里没有来自野兽的危险，不过路途是三个工作地点中最远的一个！” 　　“第三个，就是告示牌让登记的那一个，去往摩布平原荒芜区边缘的香叶树林，挖掘和运输黏土回来，虽然那里比较危险，但同样会有一名魔法师阁下前往护卫！这里比起其他两个选择，显得更危险一点，所以选择去挖掘黏土的工人，夜莺小姐会为你们加上50铜币的薪酬！” 　　“现在，选择吧！想去山崖挖建地基的站左边去，跟着我去运输铁矿的站中间，愿意去挖掘黏土的站右边，赶快动起来！”伯恩喊完莫叶交代的话语，有些苦逼地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快要冒烟了，这一连串的太考验他的记忆力了！ 　　“尤菲阁下，你这个护卫的记忆力真不错呢……”玛西亚城墙内侧，莫叶侧过脸，她心情愉快地对站立在她旁边的尤菲轻声说到。 　　“如果伯恩能听见你夸赞他，会很高兴的，毕竟他很崇拜你。”尤菲眼睛一直注视着城外乱哄哄交换位置的工人们，她同样心情愉快地回答莫叶的问题。 　　“伯恩是我的崇拜者吗？我可以给他签名……” 　　这两位心情愉快的阁下旁边，还站着心情并不愉快，甚至周身散发阴冷气息的夏利阁下。 　　他不想说话，沉默地站在那里。 　　感觉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同样来看热闹的奥德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位神秘的新同伴远一点的好…… 　　他拉着往外露出一个小脑袋的泡沫，选择躲到莫叶和尤菲的另一边。 　　城外，面对三个选择，有的人觉得去矿山最为安全，有的觉得去山崖更临近玛西亚，有的觉得去香叶树林钱更多。 　　“乌里尔，你去哪个地方啊？”有人问他。 　　“还用说，我当然要去钱最多的地方！”乌里尔毫不犹豫地站在右边的位置，询问他的同伴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去了铁矿脉那边。 　　乌里尔才不管他呢，选择和他一起去最危险却收获最多的香叶树林的贫民人数更多，可以说选择这边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贫困的贫民。 　　这边只有三三两两的城区居民，乌里尔可以说是贫民们的领队了，他看三方的人数差距不大，觉得自己这边应该会分到手推车。 　　果然，伯恩将工具发放下去，去往铁矿脉的人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全员配置了手推车。 　　剩下的手推车就是给他们的了，乌里尔将这些手推车两人一辆地分配下去，跟随他的贫民都默认由他作为领导者，其他只有几名的城区居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去往山崖的人群暂时也不需要手推车，他们现在只要有挖掘工具就够了。 　　然后伯恩还给他们一人配置一份干粮，今天是第一天，只能先这么凑合了。他向工人们承诺，等到他们晚上归来就会有真正的工作餐。 　　他听莫叶说过，如果三方人数差距不大的话，她就会从去山崖挖地基的人里，分出一小部分专门做工程队的厨师。 　　反正这里的人大多都会做简单的烤鱼和烙饼，搭配上莫叶提供的佐料和新做法，肯定比他们平时吃的要好。 　　完全分配好后，伯恩直接领着他那一队离开，莫叶视线转向一旁的夏利，示意他可以去了。 　　夏利的周身化为雾气，直接消散一空，然后在乌里尔领着的人群面前重新凝聚。 　　他气息阴冷地，用同样冷漠的声音向工人们说到:“你们跟着我……” 　　莫叶按照原计划，给夏利上了一个契约的强制效果，他在这个效果下只能将保护工人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连他自己的人生安全都在契约的效果下，挪到工人安全的后方。 　　所以他只能按照莫叶的计划来，观察到野猪王的踪迹，然后和普通人一起逃离。 　　他自己也明白，他一直都只有一个选择。 　　夏利妥协地领着这一队工人去往香叶树林的方向。 　　莫叶注视他的背影消失，才带着奥德和泡沫，将去往山崖的最后一队领走。 第23章 香叶树林 　　夏利带着浩浩荡荡的700多人穿行在荒芜平原上, 他勉强认命，在契约的强制下保卫这群工人的安全。 　　他怀中的迷雾珍珠弥漫出雾气和浓郁的香味，在这加成下他所使出的迷雾魔法将整个队伍笼罩, 这浅淡的雾气形成无形的结界, 将外界可能出现的危险完全隔离。 　　在离荒芜区越来越近，野兽的踪迹也逐渐明显起来。 　　甚至有一只血色眼睛獠牙外龅的豹子不经意间接近这片雾气，又在魔法的效果下自然而然地远离这片区域。 　　“……真吓人！” 　　“这些野兽真的进不来呢……” 　　被这只豹子吓得屏气不敢动弹的人群这才又放松下来, 浮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乌里尔，看起来这位魔法师阁下还是能保证我们安全的……”乌里尔伙伴之一的费德向他小声嘀咕, 并用惊叹的目光注视在最前面带路的夏利背影。 　　“那当然, 这边连作为普通人的猎人都敢过来狩猎, 更别说魔法师阁下了！我早就说了有一名魔法师阁下在，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乌里尔手里推着手推车, 心不在焉地回答费德的话。 　　他一直在环视摩布平原的荒野。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有魔法师阁下护航，他有足够的时间看清这片土地的全貌。 　　乌里尔从出生开始就在玛西亚, 这十几年他从来没有走出过玛西亚半步。为了生计奔波，为了安全着想, 他离这片土地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站在玛西亚外的山崖上, 向这个方向眺望罢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可以得到更多, 他可以比那恶心的贵族胖子阿尔杰农更出色。 　　他想有一天能离开玛西亚，去往别的地方，去往莱茵，甚至其他国家。 　　这份稚嫩的野望伴随他的叛逆之心, 一直在萦绕他的内心当中。 　　站在这辽阔的旷野当中，他也莫名心生念想，他扭头对费德说到:“你说，如果我表现得很好的话，能不能成为这位魔法师阁下的仆人？” 　　“……你在开玩笑？乌里尔，这位阁下看起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并且魔法师阁下的仆人你也敢想。真有你的，你还不如就去加入海盗航海呢。”费德毫不犹豫地用言语打击他。 　　“航海就算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海。不过你说的没错……”这位阁下并不是一名好相与的存在。 　　只不过是一个莫名的突发奇想，乌里尔叹了口气，便放弃这个想法。 　　魔法师阁下的仆人身份，也是现在的他望尘莫及的。 　　在路途中，就算遇上迎面而来的野兽，也是有惊无险，这群工人们对夏利的实力更加信任了。 　　看起来这一趟真的没什么危险，那多的50铜币就是赚大了！ 　　赞美……这位不愿说出名字的魔法师阁下！ 　　接近一个多小时的跋涉，夏利凝视前方，他的路线并没有记错。香叶树林已经依稀可见，这种只有四五米高的矮树林旁边，便是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 　　这一片区域被树枝长出白色绒毛的香叶树覆盖，夏利从怀中掏出黏土的图样，转过身将这张图纸递给紧跟着他，已经隐隐作为这个临时团队领导者的乌里尔。 　　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们都得记住，这就是黏土的样子。然后你们在这片香叶树林周边找找，找到就开挖吧。” 　　说完，他自顾自地转头离开，走进香叶树林下方遮挡住太阳的阴影中，他脚下从虚幻的幻影凝实的青翠色藤蔓，编织出一个精致的躺椅，他便躺在藤编躺椅上，任由工人们自己行动了。 　　不过他还是控制着这隔离外界的雾气，将整片香叶树林和周边区域覆盖，毕竟他的任务是保护这群普通人。 　　他无聊地透过香叶树林的微小缝隙，看望偏向荒芜区的方向发呆。 　　荒芜区，是摩布平原最靠内的危险区域。这里强大的野兽不少，甚至在魔法师的群体中，也有这里出没了拥有魔力之兽的传言。 　　夏利原本就想着，有时间就来这里探探险，如果真的出现了传言中的魔力之兽，就用它试验自己的新能力好了。 　　可惜，现在的他就在这荒芜区的边缘，也不能丢下这群普通人，自己去荒芜区。 　　契约的强制约束下，他刚刚生出去荒芜区的想法，又在下一秒被消除。 　　在他发散思维的时候，荒芜区的一个位置，凭空出现些微波动，红色雾气弥漫出来，又在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夏利察觉到这微妙的错位感，视线扫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另一边，已经传阅了这份图纸的工人们分散开来，在香叶树林边仔细搜寻着。当然，他们还是不敢踏出雾气范围的。 　　“我找到黏土了！快来这边！” 　　有一人抬头高喊，其他人连忙往他那边走去，乌里尔俯下身抓起一块白色的黏土，仔细辨认，确定了这些白色碎石块就是他们的目标。 　　“我们把这块区域清理一遍，看看到底有多少黏土可以挖掘！”乌里尔向其他人吩咐到，他自己抡起木制的铲子，率先开始挖掘工作。 　　其他工人也动作起来，几百人的努力下，这块区域的表面泥土很快被挖掘干净，露出下面的白色黏土。 　　这片黏土地的范围很大，从靠近香叶树林的位置，延续到较为靠近荒芜区的交界，不过并没有超出夏利提供的雾气范围。 　　乌里尔暗自松了口气，这里的黏土含量应该够他们挖掘好长一段时日了，一日1银币50铜币的工作，当然是越久越好！ 　　“大伙们开始工作吧，今天争取多运上两趟！” 　　“好！” 　　“加油干吧，听说等会回去有什么……工作餐！” 　　“大伙加油干！” 　　对于乌里尔的发令，大多数和他一同前来的贫民热烈应和，其他三三两两的城区居民也不会傻到这时候去搞事。 　　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不会偷奸耍滑，他们挥舞起铲子，迅速将黏土铲进手推车中，不多时，手推车都被装满。 　　挖掘黏土的工作重点不在挖掘，而是在运输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上。 　　“谁去将那位魔法师阁下叫起来？” 　　围在一起的工人们面面相窥，然后一同望向乌里尔这个领头人。 　　“……好吧，我去喊。”乌里尔无奈的应下，他看向躺在香叶树林阴影下，好像睡着了的夏利，准备走过去叫醒他。 　　他抬起脚步，还没走上几步路，就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人类发出的求救声。 　　乌里尔一顿，他听错了？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乌里尔转头向其他工人问到。 　　“我好像……听到一点？”有一人迟疑地回答，在他之后陆陆续续地，大多数人都表示好像听到了有人求救的声音！ 　　“别说话，我们再听听！”乌里尔让其他人保持安静，从荒芜区吹过来的凉风呼啸声中，他们真正听清了有人用痛苦衰弱的声音在喊叫着: 　　“救救我……我在这里……” 　　声音的来源地，是荒芜区的地域。 　　是有人在求救，要不要去救他？！ 　　乌里尔很快反应过来，他向夏利的方向跑过去，立在他身侧，焦急地向夏利说到:“魔法师阁下，我们听见那边有人在求救，就在荒芜区那边不远的地方！您能帮忙救救那人吗？” 　　“我接受夜莺阁下的委托来保护你们，并不代表其他的人我也要给予保护，也不代表你有资格指使我。听明白的话，就去通知那群工人，我们该回去了。” 　　夏利浑身包裹严实，面容被虚幻的雾气遮掩，乌里尔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却从他从始至终不紧不慢且分外沉静的语气中，听出他的不以为意。 　　是啊，在魔法师的眼中，一条普通人的性命，就如同尘埃一般，毫无价值。 　　乌里尔现在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不由将双拳握紧，沉声问到:“您说的，会保护我们的吧？” 　　他有一个想法，或许能救下那个陌生人。 　　“当然，放心吧。有我在，整个摩布平原不可能有能伤到你们的存在。”夏利等待他去招呼其他工人准备回归，他听见乌里尔的问话，其他人看不见的面容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了他。 　　乌里尔不再应话，他沉默地走向其他工人所在的位置，他们也同样听到夏利的回答，其中费德都走上前来，准备拍拍乌里尔的肩膀，无声安慰他。 　　如果魔法师阁下不愿出手，那他们也没办法了。 　　毕竟，那可是荒芜区！ 　　乌里尔的脚步越走越快，他径直地走过人群，然后飞快加速向前奔跑而去！ 　　乌里尔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便冲出保护着他的雾气，直奔荒芜区中他听到声音的位置。 　　“乌里尔！你不要命了！！” 　　“你别去了！” 　　“你疯了么！！” 　　所有喊话都被他抛到脑后，他的身体仿佛直接撞上了什么，一个轻微的停顿后，无形碎裂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乌里尔竟处于红黑色的浓雾中，他的沾染上红雾，头脑立刻疼痛起来，眼前同时出现红色的幻影和重叠，不过他的运气不错，和红雾截然不同的白雾再次将他环绕，并保护起来。 　　这时，他的情形才好转起来，并非常清晰地听见那道求救声的具体位置。 　　“真是个麻烦的人啊……”他听见后方的魔法师阁下不耐烦的话语，和其他同伴惊恐的呼叫声。 　　虽然这种突发状况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同时确认了，那位魔法师阁下，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者是夜莺阁下和他的交易或者其他什么。 　　他绝对会保护自己和同伴们的安全！ 　　乌里尔心知自己不会被抛弃掉了，便大着胆子，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摸索而去。 第24章 搞事 　　夏利的反应很快, 从诡异的红雾从荒芜区中凭空出现，他反射性地用魔法将冲进这片红雾的乌里尔保护起来。 　　应该说是，契约的强制效果让他立刻将乌里尔保护起来。 　　他的幻觉魔法在迷雾珍珠的加成后, 所展开的领域能将‘虚假’化为‘真实’。 　　而他能隔绝掉这诡异红雾的魔法, 便是他曾经看见过莱茵尊号为的[拒绝]阁下，那一手将所有伤害和危险都隔离在外的保护魔法。 　　夏利将记忆中见过的，其他魔法师的魔法想象出来, 并赋予‘真实’之力，将其真正地具现化, 并融入他的幻觉之雾中。 　　这便是他在迷雾珍珠的加成下, 勉强触碰到星级边缘, 才获得的新能力。 　　这种红雾只是盘旋在荒芜区中，暂时并未漫延至香叶树林这一边, 夏利试探地用自己的迷雾魔法将红雾同化, 不多时，一部分红雾渐渐转变为夏利可以支配使用的白雾。 　　果然如他所想, 这红雾所蕴含的元素很大一部分是幻觉系，所以才能被他收为己用。 　　而且, 连他都没能察觉到这片红雾的存在。只能说明，红雾的主人很强, 或者这片红雾有着稀有的隐蔽特性。 　　他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夏利一向对能让他变强的存在感兴趣, 不管是获取物品, 还是和强敌战斗。他眼神逐渐热烈起来，被迷雾覆盖的沉静面容也露出些许兴奋垂涎之色。 　　这种被外物吸引的夏利，才可以说是进入了‘不知礼法的疯子’的状态。 　　这应该就是传言中的魔力之兽，才能使出的能力吧？这种幻觉系的红雾覆盖范围庞大, 但也不可能远离自身的主人存在。 　　换句话说，红雾的主人，应该就在这雾气范围中！ 　　夏利飞快思考着，他该如何将这只魔力之兽引过来？ 　　他在契约的强制效果下，不可能丢下这群工人自己行动。所以，如果想要找到这只魔力之兽，就只能想办法让它自己过来了。 　　让它自己过来啊……夏利很快想到一个法子，他调动起幻觉形成的白雾，一点一点将更多红雾同化掉。 　　在他的预想中，如果红雾的幻觉元素损失过大的话，它的主人不可能不过来查看的吧？ 　　他不在乎这群普通人的生命，但是契约带有强制保护他们的束缚力。夏利自己并不觉得，已经临近星级的自己护不住一群普通人，他动起手来便毫无顾忌，只求达成目标。 　　所以，在他的强烈自信下，契约并未出现强制他停下这一举动的措施。 　　另一边，乌里尔在红雾中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片灌木丛中找到了传出求救声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和摩布平原颜色相近的灰黄色藤甲，腰间束着一把看起来就极为昂贵的铁刀和几个铁夹子，他浑身沾满泥土，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乌里尔将他翻过来，简略查看一遍这人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上有着被类似獠牙刺伤的伤口，但很幸运地没有伤到要害。他整个人也瘦弱得脱了型，口唇干裂，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把你带出去！”乌里尔将这人背在背上，往来时的道路摸索着回去。 　　他看见前方出现一大片迅速蔓延的白雾，才觉得松了口气。他并没有走错方向，赶紧背着伤员钻进雾中。 　　穿过这一片看不清前方的白色雾气后，乌里尔终于看到了其他工人的身影，他连忙向那个方向高喊一声:“我回来了，快过来帮忙！” 　　“是乌里尔回来了！”费德听到这声音，赶紧小跑过去，他看见乌里尔背上背着一名陌生人，就知道这就是刚刚呼救的那人了。 　　其他工人也快速围过来，帮乌里尔将他背上的人放下来，待到看清这人的面容后，一名玛西亚城区的工人指着他惊呼一声:“这不是阿塞大叔吗，我记得他和其他猎人到摩布平原狩猎去了！” 　　“戈德里克，你认识他？”另一名城区的工人问他。 　　“当然，我家的位置和阿塞大叔家离得不远。我记得他和其他猎人一起去摩布平原，都已经快三个月了！”名叫戈德里克的精壮男子回答到，“猎人们狩猎的时间一直都是一个多月就会回玛西亚，这一次都快三个月了，大家都说他们是在平原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一同沉默，猎人们确实像是出了意外，毕竟他们在这里，只碰到了受伤且奄奄一息的阿塞。 　　其他猎人不见踪影。 　　“好了，我们先弄点水给他喝吧……” 　　乌里尔的话语打破这沉默的氛围，他拿起随身携带的水袋，将里面的水喂给嘴唇干燥裂开，一看就很长时间未进水的阿塞。 　　“接下来怎么办？”费德习惯性地向乌里尔问到。 　　接下来应该先将阿塞带回玛西亚。乌里尔视线转向站立在一旁，注视着红雾不断被他的魔法同化掉的夏利。 　　“魔法师阁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玛西亚了？”乌里尔向夏利问到。 　　这时候夏利就成了不愿离开的那个人了，他对这红雾的同化已经达到一半多，现在选择离开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属于野兽的残酷魔力正在向这个方向涌动，那只稀有的魔力之兽正在赶来。 　　“我暂时不准备离开。你们也看到了，这片诡异的红雾正在被我逐渐化解掉，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完全清理干净了。”夏利声音平和，他用一种蛊惑般的话语说到:“再等等吧，或许再过一会，你们还能找到其他猎人。如果放任这些红雾的话，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对吧？再等等，我会在这里解决掉它。” 　　他会在这里解决掉红雾的源头。 　　夏利的嘴角勾勒起莫名的微笑，他就是仗着这群普通人感觉不到元素的流动，才毫不顾忌地哄骗他们。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或许会选择慌不择路地逃回玛西亚，那他自己也就不得不跟着离去。 　　他会杜绝这种状况发生。 　　乌里尔环视了一圈确实是在不断被同化红雾，他沉默一瞬，觉得夏利说的也没什么问题。这位魔法师阁下确实正在不断地解决这片红雾，如果他们离开任由红雾扩散的话，或许连玛西亚都会被波及。 　　在这还未完全灾难化时候解决掉这个异常，是正确的决定。 　　“我们再等等吧，就如魔法师阁下说的，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片红雾说不定会飘到玛西亚去，现在能解决掉是最好的。”乌里尔向工人们解释到，他看见大多工人还是面带犹豫之色，再次补充到: 　　“我们现在走了，这片红雾很快就会将香叶树林也覆盖住，那时候我们1银币50铜币的工作就做不了了……” 　　目光短浅看不到未来玛西亚或许会陷入危难，却为了眼前即将得到的金钱，甘愿赴险。 　　乌列尔莫名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所能看到的，完全不同。 　　等待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围已经看不出红雾的颜色了，入眼满是白色的浓厚雾气，除了脚下的土地和旁边的同伴，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好像地震了。”一名工人突然开口。 　　“有一点啊，地面在震动！” 　　“……好像越来越明显了？” 　　乌里尔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越渐明显，还有从远处传来的，沉重之物奔跑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这种感觉不像是地震，而是某种极为庞大的东西向这边靠近的声音！他猛地转头，向夏利高喊一声:“魔法师阁下？！” 　　“安静，别担心，护住你们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这时候，乌里尔确切地听见夏利语气中透露的兴奋感。他的内心逐渐沉下去，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夏利在主导。 　　夏利在兴奋什么，期待什么，乌列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能咬着牙，期盼夏利的话语真的能作数了，毕竟他们在这天灾一般的情景中，除了依靠这位所作所为让他极为不安的魔法师阁下，别无他法！ 　　这时，被地面熟悉的震动惊醒的阿塞，猛地睁开双眼，他挥舞双手想要爬起来夺路而逃，并恐慌无序地大声喊叫:“野猪！野猪又来了！” 　　“冷静点，阿塞大叔！”戈德里克急忙将他的邻居大叔抓住，他身上有伤，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谁知道阿塞看到他更是惊恐，他的眼睛蹦出血丝，喉咙中嘶哑地挤出几句:“不要靠近我！怪物……都是……！” 　　“怪物……”他两眼一翻，硬是被吓得再次晕过去。 　　“……” 　　工人们面面相窥，谁都不清楚阿塞到底遇见了什么，野猪和……怪物？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夏利倒是通过雾气看见了，阿塞口中的野猪。 　　野猪，应该说是野猪群。 　　一群密密麻麻的野猪向这边冲来，它们周身弥漫着红色的雾气，身上长有红褐色的斑纹，口中有着巨大带血丝的獠牙。 　　野猪群的最中央，被它们拥簇着的是一只身影庞大的巨型野猪，它的身躯甚至有小山那么高，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周边的地震。 　　这便是魔力之兽了，拥有类似魔法的能力，一举一动都如同天灾的异兽。 　　夏利微微皱眉，第一反应便是，如果是这种类型的存在，他可能顾不上身后的普通人了。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现在的他不是从前的他了！夏利摸了摸怀中的迷雾珍珠，瞬间镇定下来。 　　他在迷雾珍珠的加成下，可以将看见过的其他魔法师的魔法‘真实’化，对付这种着有巨型头领的群体，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损。 　　他将迷雾珍珠取出，使出了第一个魔法，属于[青叶]维娜阁下的领域，树界。 　　…… 　　莫叶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微微皱起眉，思索一遍，也没想出什么。 　　“夜莺阁下，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向莫叶学着制作石板烤鱼的工人有些惶恐不安，他看见夜莺阁下皱眉，第一时间就是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没有，是我在想其他事。”莫叶回过神来，挂起微笑安抚这名工人。 　　作者有话要说：　　野猪王就是新手村的小boss，我就要让夏利搞事直接刀了它！ 第25章 附魔 　　莫叶领着这群工人翻过玛西亚两边的高地, 再沿着海边的平原一路前行，最终到达她选中的山崖。 　　这片山崖的外形是单独突出的一块，除了唯一能通过去的道路, 其他几个方向都是绝境般的悬崖。 　　这里地势险峻, 易守难攻，下方就是一片白金色的美丽沙滩，异世界也同样出现的椰子树生长在沙滩旁边。 　　如果说在她原来的世界, 这片沙滩漂亮得都可以作为景点了。 　　莫叶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确定将自己的别墅选址在这里。 　　虽然这片山崖也有着缺点, 但这缺点都是可以通过人为手段抹消。 　　玛西亚这一片区的土地都是松散不怎么储水的沙质, 所以房屋建立太高就有崩塌的危险。但莫叶有水泥这一方子, 她决定将这山崖的峭壁上都涂上厚厚一层水泥，防止塌方。 　　地基的话, 就用普通的水泥柱, 莫叶准备给水泥柱打上坚固类型的附魔，甚至准备给别墅的所有房屋和地下的泥土都打上附魔。 　　不过, 现在还不急。 　　莫叶招呼着这群工人，带上工具在她规定的范围挖掘地基需要的坑洞, 再从工人里选出了50人作为工程队的厨师。 　　他们工作吃饭的地点就在这山崖之上，不可能为了一顿饭就跑回玛西亚, 等吃完饭又继续来这里工作。 　　这样太耗费时间了，莫叶干脆将新上任的厨师们做饭的地点就定在这里, 山崖上她专门隔出来的一块空地中。 　　在这里做饭的话, 条件太过简陋，莫叶做不出什么美味来，也幸好这群玛西亚人从来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只要她的佐料得当, 什么食物在工人们看来都美味无比。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铁锅并不能供普通人使用，莫叶便想了个法子，去弄了些宽而薄的石板来，既然吃不起炒菜，石板烧也行。 　　她在来这里前，就让工人们带上她让狮鹫商会准备好的食物原料，十多箱的鲜鱼烙饼面粉，和各种莫叶调制的佐料。 　　“你们，把地面挖出一些洞来，再把这些石板放在洞上面……”莫叶指导厨师们将简易的石板烧平台架好。 　　然后生上火，将石板烧得滚烫后，莫叶再一点一点教他们如何调制石板烧鱼，和烤鱼丸子，还有里面塞入秘制鱼肉的异世界灌饼。 　　这些材料都是工人们平时常见的，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凡的食物居然也能变得这样美味！ 　　鱼肉搭配调制酱的香味，让这群厨子不断吞咽着口水，他们快速将鱼肉翻面，又将面粉混着佐料和鱼肉搓成鱼丸子，被莫叶教导着，用细小的木枝将鱼丸子串起来，插在火堆旁边烤熟。 　　就连那干涩无味的烙饼，在这调料和鱼肉夹馅下也仿佛一起变得美味起来。 　　闻到这香味的不止是新上任的厨子们，在山崖中心挖掘泥土的工人们，也不由在这味道中吞了吞口水。他们觉得，单单是闻到这股香气，就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肚子开始抗议般地‘咕咕’叫。 　　“那个就是说的那什么，工作餐？”一名工人忍不住停下手，抬头往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 　　“应该是吧，好香啊！”另一名工人接过话来，他吞咽着口水，这味道香得他肚子都饿了。 　　有一人开了这头，其他工人也不由交头接耳起来。当然，他们手上的工作是不敢放松的。 　　“闻着这味道我就饿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这么香！” 　　“看那边，是夜莺阁下在教导他们做的吧……夜莺阁下不是还将鱼汤的方子给了我们吗，如果是夜莺阁下的话，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也是正常的吧！” 　　“感谢夜莺阁下的慷慨，我家里现在天天都喝鱼汤！” 　　“现在不是更好，不止鱼汤，还有这么香的食物可以吃！” 　　“赞美夜莺阁下，给了我们如此优厚的薪酬，还为我们准备了如此美味的……那什么，哦……工作餐！” 　　“赞美夜莺阁下……” 　　莫叶抬头望向工人们工作的方向，觉得有些懵。这群人在干什么？一边工作一边吹她的彩虹屁？ 　　她在去喝止他们的彩虹屁和就当没听到中，飞快选择了就当没听到吧，他们也没说错…… 　　她，莫叶！ 　　确实就是一名慷慨的人！ 　　莫叶无视那边的轻微躁动，她非常自信地收下工人们对她的赞扬。 　　她对厨师们的培训已经基本完成，毕竟铁板烧的手法并不难，佐料她也是预先调制好的，这些制作好的食物被小心堆放在箱子中，等着饭点再取出来简单加热，就可以食用。 　　在她教导厨师的时间里，奥德一个人跑到海边去闲逛了，不管他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单纯地想去散步，在莫叶看来都是在闲逛。 　　不过莫叶也不能指望一个贵族大少爷，能做这些粗活。 　　她无视掉奥德，泡沫坐在离山崖较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吹着海风，手中捧着一本珍贵的纸质书籍。 　　上面用黑字写着[魔法全解]四个字。 　　这本魔法书本来就是莫叶以泡沫的名义向尤菲借来的，自然便是由泡沫来看了。 　　通过泡沫的视角同时观看这一本书的莫叶，也同样了解到这个世界，关于魔法师所拥有的魔法全貌。 　　应该说是，正式之下的见习魔法师需要理解的，关于元素的认知。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都拥有魔法传承，关于魔法传承的来源和本质，这本书倒是没什么记载，应该说这个世界都没人能搞懂，魔法传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魔法师将魔法传承作为自己的核心，不断被动地吸纳各种同类元素，这种元素之力会被消耗，也会随着自然逐渐补充，这便是施展魔法的[魔力]。 　　这种本质是自然元素的魔力，具有层次极高的覆盖性，也就是说将这魔法覆盖在普通物品上时，这个物品本身的概念就会改变，转化为与这道赋予的魔法相同。 　　这便是魔法师[附魔]的本质。 　　就如同铁剑和木棍，这两者被附魔了同样一种坚硬附魔，被改变了概念的两者，坚硬程度就会变成一模一样，再也不会有铁和木的本质区别。 　　莫叶就是通过这一点，决定将自己的别墅全部附上代表坚硬的附魔，让水泥的建筑变得比钢铁还要坚固。 　　她在取得这本书的当晚，好奇地试探将自己的精神力附着在一颗宝石上，这一做法原本不该起效，毕竟她并没有能作为核心的魔法传承。 　　但偏偏，她成功了。 　　那颗宝石被附魔了精神影响的附魔，只要携带着它，就能通过言语影响并控制他人。 　　堪称魔法界的催眠术。 　　莫叶用精神力将自己从内到外地观测一遍，也没找到什么和魔法传承类似的存在，最终她也只能将这一发现归类于自己的金手指了。 　　既然人类的魔法她能施展出来，那属于魔法师的法师塔她也大概率能使用。 　　这是意外之喜了，她的马甲因为更接近魔法师，再次厚实了几份，自身的能力也因为能够使用人类的魔法，被大大增强。 　　回想到这里，莫叶不由觉得心情极好。 　　她的手腕上套着银质的手链，上面串着青色刻满附魔的宝石，这便是她那夜做出的的成果了。上面不仅刻有精神影响，还有着幻觉、视觉误导、精神爆发等，不但有幻觉系附魔，还有可以被精神系模拟的，其他系附魔。 　　莫叶属于精神系，天生便能模拟一些其他系别的能力，属于坚硬的能力也不例外，这种能力出自精神防护自带的坚硬属性。 　　她在看着泡沫那本魔法书的同时，在山崖的土地上刻下一个又一个坚硬附魔，银白如同流动液体的附魔从她指尖溢出，又沉入大地深处，将这一块突出的悬崖固化得比金属还要坚硬。 　　莫叶在完成今日份的最后一个附魔后，抬头望望天色，觉得也该到饭点了。 　　去往铁矿脉的那一队工人因为距离最远，所以一天只能赶上晚饭，而去往香叶树林挖掘黏土的一队，应该可以赶上这第一顿午饭。 　　“都先停手吧，把午饭吃了再继续。”莫叶叫停工人们。 　　听见她的话语，工人们恍若听闻天籁，共同欢呼一声便冲向简易厨房所在的空地。他们争先恐后地围成一团，然后看不下去的莫叶教他们排好队伍，才维持住了秩序。 　　他们每人领了一个粗陶碗，一碗烧鱼两根鱼丸串两个灌饼，足以让工人们吃饱了。 　　“真好吃啊！” 　　“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 　　“如果能天天吃到这种工作餐，不给我发工资都行！” 　　工人们对美味的赞叹络绎不绝，莫叶吃着烤鱼丸，和泡沫坐在同一个巨石上，远远眺望山崖唯一的通路远处。 　　她很轻易地就看到，去挖掘黏土的工人们和夏利，已经拖着长长的队伍归来。 　　他们周边环绕着保护的白雾，莫叶很满意夏利没有给她搞事。随着队伍的越渐靠近，她问到莫名的血腥味从队伍的方向飘来。 　　这血腥味怎么回事……？ 　　夏利不可能护不住普通人，契约的约束力也不可能让他有半点放任工人们受伤的念头。 　　并且，这股血腥味太过浓重，简直不像人类血液的味道了，而是像……野兽的冷血。 　　莫叶不由皱起眉头，她的精神力直接穿透夏利的幻觉之雾，探清被雾气笼罩的范围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一眼，莫叶便浑身僵硬起来，眼眸不由地瞪大，极为不可置信！ 　　她看到工人们推着的手推车中装载的并不是黏土，而是装满了几百个手推车的，满满的兽肉。 　　这些兽肉表面生长着黑色鬃毛，前面覆盖莫叶极为熟悉的黑褐色纹路。 　　莫叶一眼就认出，这是属于那只被她忌惮不已的，野猪王的一部分残躯。 　　夏利，你可真行啊……这都能搞事？！ 　　你TM到底对野猪干了些什么！！ 　　莫叶罕见地想要爆粗口，她死死的皱着眉，后悔起来，深觉这是自己走过的，最臭的一步棋！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奇想的加更！ 　　夹子能冲高一点吗？！ 第26章 终结 　　夏利的树界, 是完全模仿了维娜的风格。 　　毕竟他幻想出的幻象和本源越像，用‘真实’能力具现化出来的就会和本体越相近。 　　从迷雾中汹涌地喷射而出的荆棘枝条不断向前延伸，钢铁质感的利刺如同锋利的刀刃, 荆棘以很快的速度攀伸至空中, 所形成的由荆棘织成的网，在白色雾气的掩饰下飞速向既定的猎物无声包裹而去。 　　这片荆棘编织的网，覆盖了广阔的天空, 大野猪的庞大身躯和这漫天的荆棘网相比，似乎也小上了许多。 　　这种静悄悄地, 无声的狩猎, 模仿了夏利认知中, 维娜的丛林暗杀者风格。 　　他的雾气范围，都在他的视线当中, 他看见大野猪明显地停下脚步, 它周围的野猪群开始躁动起来，夏利瞬间明白, 这是一只有着危险预感能力的魔力之兽。 　　既然被察觉到了，就干脆不做什么掩饰了。 　　夏利控制着制造幻觉的雾气, 直接向野猪群的方向席卷过去，带强烈至幻效果的雾气惊动了那只大野猪, 却未能让它受到影响。 　　其它小野猪倒没它那种抵御幻觉的能力，纷纷倒下, 陷入幻觉的沉睡当中。 　　夏利这一手可以说是先解决了这只大野猪的护卫, 但也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地面震动的晃动越来越强烈，站在夏利身后的普通人已经站不稳身体了。 　　工人们趴伏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却看不清造成这天灾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什么存在，他们只觉得自己身处于天灾之下, 竟与渺小的蚂蚁并无区别。 　　弱小无力，连自己的生命都只能受制于他人。 　　乌里尔抬头看向能左右他命运的魔法师阁下，和随时都能轻易夺走他的生命，像碾碎一粒尘埃般简单的天灾。他心怀深刻的无力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弱者。 　　夏利可没兴趣知道一群普通人的心理活动，他的眼睛透过雾气，看见大野猪向着他的方向发出死亡冲锋，它野蛮的动作踩死不少原本处于它脚下陷入幻觉的小野猪。 　　大野猪的身体之上不断有红雾散开，却又在下一刻被夏利的白色雾气同化掉。 　　与其说是同化，不如说是同类元素中，强大的一方覆盖了弱小的一方。 　　它是在做无用功，可惜一只没有思维的野兽意识不到这一点。 　　夏利已经布好陷阱，展开天罗地网，就等着这只无脑的野兽自投罗网了。 　　他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蕴含诡异的兴奋感。他都差不多想好要怎么使用这只野猪体内，那块幻觉系的兽晶了。 　　据他的试探，这只野猪的实力最多也不过是到达焰级的程度。 　　就是块头太大了，还免疫了他的幻觉魔法。 　　作为一个幻觉系魔法师，幻觉的能力失去作用的话，他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了。 　　当然，要是他还没有真实化的能力，他也不可能傻到，去和一个免疫幻觉的魔力之兽硬碰硬。 　　大野猪的冲刺速度越来越快，夏利知道，到收网的时候了。 　　大野猪这速度极快且无法及时收力的死亡冲锋，就这样直接地撞击在被隐藏在雾中的荆棘网上！ 　　这张荆棘网在夏利的控制下，无声息地将大野猪所在的区域围成一个圆，待到包围圈结成，荆棘网割裂大野猪骨肉的一瞬间，便直接缩成一团包裹上去！ 　　快速收紧，绞碎！ 　　随着刺耳的骨头被切断挤碎的声音，和大野猪最后尖锐哀嚎的一声，便迎来终结。 　　“结束了。” 　　夏利愉悦地看着大野猪被分成块状的残驱，觉得这趟的收获意外地不错。 　　本来只是一场保护普通人的低等任务，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赚大了！ 　　可惜，那些小野猪竟然只是这只大野猪的能力幻化出来的。现在大野猪被荆棘网猎杀死去，小野猪们也就化为红色的雾气，消散于空气当中。 　　不然他的收获还要多上一些。 　　“那个人，让那些工人们将黏土卸了，把这只大野猪的残骸给我装回去。” 　　在乌里尔看来，夏利表现得非常地平静，他的语调听起来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变化，连那一丝诡异的兴奋也消失不见。 　　仿佛他击杀了足以被称为天灾的巨兽，也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周围环绕的白雾已经开始散开，恢复到来时那种半遮半掩的薄雾状态，香叶树林之外，荒芜区的范围之中，乌里尔这才看见夏利所说的大野猪是什么。 　　属于野猪的残骸堆积在大地上，那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巨大，虽然已经被割裂成无数块肉块，但那侥幸没被割裂的巨大野猪头颅，足足有玛西亚最大的房子那么大…… 　　这就是造成地震的原因！ 　　刚刚他们是被这只无比庞大的野猪攻击了！见到这庞然大物的残驱，工人们才感觉到无比地后怕，如果魔法师大人没有击败这只怪兽，他们绝对会没命的！ 　　“好，好的！我们这就去！” 　　“您稍等，尊贵的魔法师阁下！” 　　工人们争先恐后地去将装载了许久的黏土倒掉，再将空出来的手推车推到野猪肉块的范围里，用这些血肉将手推车填满。 　　不过就算用上全部的手推车，也无法将剩余的肉全部装上，这只大野猪的身躯实在太为庞大。 　　想带又不能全部带走，不带又觉得太过浪费，这可是兽肉，一块兽都能卖上几十金币的天价呢！ 　　“魔法师阁下，这些剩下的兽肉怎么办？”在其他工人催促的视线下，乌里尔叹了口气，代表工人们向夏利问到。 　　“先堆放在一起吧，我还会将这里用魔法隐秘起来，多跑几趟就是了。”夏利不以为意，他从大野猪的脑袋中，找到那颗代表幻觉元素的半透明兽晶，将其取出后小心存放起来。 　　“好，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乌里尔点了点头，他有些沉默地犹豫一瞬，再次开口问到:“魔法师阁下，我们能去找一找其他猎人吗……？” 　　听见这话，夏利微微皱眉，说实话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一群普通人而已，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也不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不过，这里的一摊事还需要这群普通人来做，稍微给点好处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还有这人…… 　　夏利不经意间视线扫过乌里尔，这个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的贫民。刚刚乌里尔的举动可以说是间接地利用了他，虽然这人不知道自己是被契约束缚了，才不得不出手保护他，但夏利就是觉得不开心。 　　可惜他现在被契约束缚，不能给他一点小教训。不过等这场任务结束……呵呵。 　　乌里尔莫名觉得后背一凉，他敏锐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魔法师阁下，只见这位阁下的面容上仍然是幻雾缭绕的魔法伪装，他什么都无法看出来。 　　或许是他感觉出错了……但乌里尔自己也知道，他刚才的行为举动对一位说一不二的魔法师阁下来来说是极为冒犯的。但他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明明他有机会去拯救！就算是现在可能面对魔法师阁下的报复，他也不后悔。 　　“整片荒芜区太大了，想要找到几个普通人，很难……”夏利不紧不慢的语调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乌里尔听见他的话感到沉默而失望，但整片荒芜区确实太过辽阔，就算是魔法师也不可能做到大海捞针这种事的吧。 　　“不过，如果你救回来的那个人知道些什么的话，就简单许多了。”夏利语调一转，“如果他有线索的话，我不介意顺手帮忙寻找。但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花大力气去寻找一群和我不相干的普通人，明白么？” 　　乌里尔原本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听见夏利这话顿时觉得喜出望外，他迅速回答：“我明白了，感谢您，魔法师阁下！您稍等一会，我现在就去询问阿塞知道些什么！” 　　他向夏利弯腰行礼后，快步走到工人们聚集的位置，在平躺的阿塞大叔身旁蹲下身，想要用尽浑身解数将阿塞弄醒。 　　“阿塞大叔，你快醒醒！”和阿塞相识的戈德里克也听见乌里尔和魔法师阁下的对话，他也同样蹲在阿塞旁边。眼看着乌里尔一瓢水泼下去没用，都准备撸袖子上耳光了，他赶紧用力摇晃阿塞的身体，再不醒可就得挨打了！ 　　在他们的动作下，阿塞终于悠悠转醒，他的神色涣散地睁开双眼，入眼的不只有正午的阳光，还有在自己身旁围了密密麻麻的几圈人，吓得瞪大眼又想爬起来逃跑了！ 　　“离我远点！你们这群怪物！！”他尖叫着，挥舞双手想要挣脱什么。 　　“你冷静点啊，阿塞大叔！”就在他旁边的戈德里克看他状态不对劲，赶紧将抓住他的双手将他压制住，同时反应过来的其他人也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阿塞这名伤员就这样被好几双手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冷静点，这里没有什么怪物，我们都是玛西亚的人！”戈德里克不断对阿塞劝说到，“你看看我，我是你家隔壁的戈德里克啊！” 　　阿塞动弹不得地贴在地面上颤抖着，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又被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抓住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预想当中的来自怪物的伤害。 　　但他等待半天，什么预想当中的伤害都没感受到。 　　他又同时听见戈德里克焦急的声音，在这熟悉亲切的声音下，他的恐慌之情渐渐消除掉一些，他鼓起勇气再次睁开眼，环视一周身旁的人类。他们都穿着玛西亚普遍的麻布衣，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些怪物一样冷酷恶劣，关键是戈德里克这个孩子，他看起来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 　　难道……他真的逃离了那古怪红雾，和雾中的怪物么？！ 　　“你……真的是戈德里克？不是怪物？” 　　阿塞张了张嘴，向戈德里克轻声询问，他原本麻木的眼中浮起些许希望的神色。 第27章 回程 　　“当然是我了, 我是戈德里克！阿塞大叔，你们猎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戈德里克安抚性地回答。 　　“……我终于逃出来了！”阿塞热泪盈眶，他现在才敢放松下来, 周围你不是满目的红雾, 紧随他的不是人形的怪物。他在戈德里克这个邻居的安抚下，才渐渐平缓下来，开始讲诉他和其他猎人的遭遇。 　　两个月前, 他和其他猎人们整装待发，前往摩布平原狩猎。 　　猎人这项工作危险无比, 但收获也极其丰厚, 随着队伍出行的一共二十几名猎人, 他们的目标是在荒芜区边缘徘徊，不敢深入地在险境边缘小心翼翼地开展狩猎。 　　在阿塞的回忆下, 前几日的狩猎风平浪静, 甚至没有出现过哪怕一只大型野兽。但在有一天荒芜区边缘出现了一只算得上是大型野兽的野猪，还是极为少见的单独出现, 他们便追踪这只野猪，想要在它的前进轨迹下布下陷阱, 将其捕获。 　　一切的噩梦都是由这只野猪开始的，猎人们明明是追着那只野猪在荒芜区边缘绕圈子, 他们可不敢真的跑到荒芜区深处，但不知何时, 他们一回神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辽阔石林的地下洞穴中。 　　惊慌失措的猎人们身处这诡异的洞穴, 急忙想要逃离，他们开始摸索着接近洞穴的入口，在入口处，他们竟看见洞外聚集着好几百只野猪, 身上有着红褐色怪异纹路的野猪全部都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们！ 　　如果他们想要逃跑，就会有野猪直接攻击想要逃跑的那人，被野猪群那尖锐的獠牙伤到的人无一不是发起高烧伤口感染而死，无比害怕的其他猎人便不敢再逃跑，只靠洞穴中清晨的露水和蘑菇草叶为食。 　　只要他们乖乖呆在洞穴中，野猪便不会随意攻击他们。直到有一天，野猪群中的一只野猪身上莫名冒出诡异的红色雾气，这股雾气将整片洞穴填满，猎人们开始在这雾气中遭遇到那群披着人皮的怪物！ 　　从红雾中浮现的怪物，有的长着阿塞熟悉的脸，有的是陌生人的脸，但无一不是地狱爬出的魔鬼！他们随意地拉伸躯体，将自己拉扯成怪物的模样，还用极度恶劣的手段折磨这群可怜的猎人。 　　洞穴内是红雾和怪物，洞穴外是虎视眈眈的野猪群。 　　他们还发现野猪中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大野猪，那只大野猪会残忍地食用属于它同族的小野猪，在它进食后身体升腾而起的红雾，会变化为被它食用的小野猪的模样。 　　这片红雾一日又一日地迅速扩散，大野猪的身躯也越来越庞大，猎人们逐渐绝望，认为他们再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在猎人们绝望之际，不知因为什么，野猪群离开了这片石林，随着它们的挪动红雾和怪物也逐渐远去。 　　猎人们乘着这个机会逃离了石林之下的地底洞穴，但逃走不久，那股红雾竟居然随着他们的方向延伸过来，他们没能躲开这红雾，剩下的猎人们在红雾中迷失了方向，不知失散去往了何方，还有雪上加霜的人形怪物再次出现！ 　　据阿塞所说，他在这片红雾中已经一个人过了整整七天时间，他的腹部是在逃离人形怪物时被那怪物划伤的，他此时的精神无比萎靡，在连续食用了工人们带来的干粮和水，整个人才逐渐缓了过来。 　　“事情就是这样……”阿塞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口齿模糊地诉说着，他们猎人在这一段时间中经历了什么。 　　身为普通人的工人们就算听见他讲完全过程，也大多不清楚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夏利却听明白了，那股红雾的效果不外乎是幻觉，猎人们在地底洞穴中遇见的人形怪物，不过是由幻觉制造出的幻影罢了。 　　同为幻觉系的夏利也知道，能力达到焰级水准的魔力之兽，它的幻觉能力能做到什么。 　　不过就是，只要被伤害的那个人认为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那原本属于幻影的伤害就会真正显现在现实中。 　　野兽在升格为魔力之兽时，本质就会受到一定的转变，或许这一只就是需要吸收人类恐惧绝望的情绪才能增强能量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夏利也不会对此事下足定论，到他也不需要去太过深究。 　　反正大野猪已经死去了，它的兽晶也归自己所有。 　　一只已经死去的野兽，除了它的残留之物，其他的夏利并不放在眼里。 　　不过，他和乌里尔想要问到的消息也已经有了结果，剩下的十几名猎人都在荒芜区中失散，那里面的有的野兽甚至有可能不比这大野猪弱上多少。 　　夏利是没那个闲工夫陪一群普通人翻遍荒芜区的，他直接用言语拒绝到:“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会为了一群普通人，去翻遍荒芜区的。那个叫乌里尔的，组织一下工人，我们准备回程。” 　　“……是，我知道了。”乌里尔显得有些失落，他一个普通的贫民，无法左右一名尊贵的魔法师阁下。而他自己也没有任何能力能做到救助那些猎人，连求助他人都没资格…… 　　“我们准备回程吧，戈德里克你就背阿塞大叔吧。”乌里尔率先推起一辆手推车，准备离开。 　　其他工人们也沉默着，相继推起手推车，或者直接抗走一块野猪肉，跟随着乌里尔动作。对于无法得到救助的其他猎人，他们虽然同情，但也做不了什么。 　　“不能再等等吗，格力沙和奥利弗他们，是在最后才和我失散的，或许他们就在附近……”被戈德里克背在背上的阿塞也听明白，其他猎人同伴都被放弃了，他蠕动了嘴唇，近似哀求般地向他们说到。 　　没人回答他，大多数人都沉默地移开视线，不敢对上阿塞的眼神。 　　“阿塞大叔，你知道的，这里可是荒芜区，我们做不到在这里停留……”戈德里克背着阿塞，他只能如此劝解了。 　　阿塞的视线转至身披法师袍，一看就神秘无比的魔法师阁下，他鼓起勇气，向夏利求助到:“魔法师阁下，请您帮助我们……” 　　“我拒绝。”夏利直接了断地打断阿塞的请求，他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没心情帮一群普通人。 　　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夏利因为契约的缘故束手束脚，他觉得，如果能给夜莺阁下添点小麻烦的话，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当然，大的麻烦他是不敢的。 　　毕竟自己的人身自由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但搞点小动作，应该还在夜莺阁下的容忍范围内。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给莫叶找了个大的麻烦的夏利，转头用温和的语气向满面愁容的阿塞说到:“寻人并不是我的强项，不过，你可以回到玛西亚后向夜莺阁下求助啊……” 　　“你可能不知道吧，夜莺阁下是一位慷慨善良的女士，并且她是一名精神系的魔法师，只是简单的寻人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反正剩下的那群猎人已经在荒芜区待了七天，再多待上一天，也不算什么。”夏利暗笑着，他不止是言语上的诱导，还有暗暗施加的幻觉魔法。 　　其他被契约保护起来的工人他是动不了，但这个半途出来的猎人，他却可以随意给他施加暗示，让他确实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对……您说的对，我得去求求那位夜莺阁下，听您说，她应当是一位善良无比的魔法师阁下……”阿塞如同梦魇一般呢语几句，然后恍若初醒般，“多谢您的指点，尊贵的魔法师阁下！” 　　“去向夜莺阁下求助吗……阿塞大叔，我也一起去吧！”戈德里克听见他们的对话，没有被暗示的他却也得出相同的结论: 　　“夜莺阁下确实是一位仁慈的阁下，她教会了我们制作鲜美的鱼汤，给予我们优厚的薪酬，从来不会呵斥我们普通人。如果是她的话，或许真的会帮助我们！” 　　“对对，如果是夜莺阁下的话，只是去祈求一番，就算不行也不用害怕被惩罚！” 　　“夜莺阁下无比仁慈，我还看见过她给玛西亚的小孩子发糖呢！” 　　“如果是夜莺阁下的话……”乌里尔却觉得去向夜莺阁下求助真的可行，“我也一起去吧，只要还有一点机会，就不能放弃。” 　　“那我也一起去吧，夜莺阁下应该不是会惩罚贫民的人……”费德听乌里尔愿意一起去向夜莺阁下请求，他也毫不迟疑地选择跟随。 　　毕竟是去向人美善良的夜莺阁下祈求，如果他们要求助的对象是旁边这位魔法师阁下的话，或许他们跪地求到死，都不可能打动得了他。 　　“我也跟着去吧，或许那些猎人还有活着的。” 　　“那我也……” 　　七嘴八舌下总算决定好了，一部分工人也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到玛西亚试着向夜莺阁下求助。 　　毕竟祈求对象是夜莺阁下，玛西亚的普通人心目中最温和善良的魔法师阁下！尤菲阁下都不如夜莺阁下平易近人！ 　　还有一部分工人并不愿意跟他们去麻烦一名魔法师阁下，反正失踪的猎人他们也并不认识。不愿意为了陌生人去冒险，这也是人之常情。 　　夏利在一边旁观，竟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来是想暗中控制一人去给夜莺阁下添点小堵，却不曾想这么多人竟自发地愿意去向夜莺阁下求助。 　　他可没想到夜莺阁下在这群贫民心中，有着如此高大上的形象。善良仁慈慷慨，这是所有人对夜莺阁下的映像，这可让夏利暗自称奇了。 　　这是夜莺阁下的真实面目，还是假象？ 　　夏利有些好奇，他只需要等待这次事件的结果，就能得知真相了。 　　是拒绝，还是同意。 　　夏利随即让队伍加快速度，他可是迫不及待了。 　　这他们走的条路线并不是回玛西亚的道路，而是由夏利直接领导着，往莫叶选择修建别墅的山崖方向前进。 　　夏利透过迷雾向远处眺望，他远远看见山崖上炊烟升起。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第28章 同源之疑 　　莫叶吹着清凉的海风, 手中的烤鱼丸也已经凉透。她眼看着黏土队离山崖越来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随着风飘散过来，她面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利直接碰上了野猪王？野猪王就这么被夏利干掉了？ 　　她现在……还算安全的吗？ 　　她心中有千种疑问, 冰凉的视线扫过浑身包裹在法师袍中的夏利, 只有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了。 　　毕竟野猪王已经死了，现在残驱都被工人们运了回来，一切都不可挽回。 　　但她还有退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急。就算自己被那神秘存在发现，一有什么不对劲, 她也能躲回海里。 　　在海中是她的领域, 有本事就到深海区去找她。 　　莫叶收敛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伪装回原本面带微笑的模样, 这时才觉得自己已经勉强能用正常的态度面对夏利了。 　　随着这一条长长的队伍已经到达山崖脚下, 夏利也停下幻觉的魔法，他带领着工人们走过唯一的道路, 来到莫叶面前。 　　“夜莺阁下，按照您的嘱咐, 您的工人们都已安全归来。”夏利动作优雅地向莫叶行礼，他在平时的状态还是比较内敛的, 神秘的魔法师用虚幻的嗓音向莫叶解释到: 　　“虽然这一趟，工人们没有将您想要的黏土带回来, 但这些兽肉的价值应当比黏土高得多。” 　　嗯, 对，对，确实高。 　　莫叶很想就这样敷衍他两句，但不行。 　　她的视线看向工人们的方向, 其中戈德里克这个壮汉背上背着一个伤员，很是显眼。 　　莫叶并不认识所有的工人，但她却看出来阿塞身上的藤甲和腰间挎着的铁刀和铁夹子，这可不是工人能用得起的。 　　“你们先将这位先生送去包扎伤口吧，我应该带了些紧急处理伤口的药物……”莫叶向工人们说到，她准备先将这群人支走，再询问夏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也先去吃午饭吧……”莫叶装作自然地将工人们赶去吃午饭。 　　被赶去吃饭的工人们中间却是有几个踌躇一番，戈德里克不断地看向莫叶，欲言又止。被戈德里克背在背上的阿塞更是想要下来，直接去向莫叶求助。 　　“我们听夜莺阁下的，先去给阿塞大叔包扎下伤口，其他人先去吃饭吧……”乌里尔示意他们还是先离开，走远后才向他们小声解释到，“夜莺阁下应该是有事情，需要单独和那位魔法师阁下交谈。我们先避让吧，等一会再来祈求夜莺阁下的帮助……” 　　“乌里尔说的对，我们再等等，别在这时候惹怒了阁下……”戈德里克也接话到，他眉头微皱，还不断用话语安慰背上的阿塞，背着他向莫叶所说的药物存放的位置走去。 　　“……我知道了，就听你们的吧。”阿塞叹息着回答。 　　莫叶当然是听到了他们自以为小声的话语，这群人有什么需要求她的？ 　　她垂下眼眸，只当做没听到。她现在没心情管这些闲事，不论如何，还是自己的事情要紧。 　　莫叶收回视线，一脸若无其事地向夏利询问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夏利早已想好说词，在他的讲述下，莫叶也逐渐明白他们遭遇了什么。 　　据夏利所说，他们到达香叶树林后，工人们从荒芜区的位置听见呼救声，名为乌里尔的工人私自冲出他的防护进了荒芜区的领域，想要去救那名呼救的人。 　　荒芜区整片区域都被魔力之兽封锁了，但乌里尔的闯入打破了这层幻觉屏障，露出里面的红色魔力之雾，和外形是野猪的魔力之兽。 　　然后他们直接受到魔力之兽的攻击，在夏利的极力反击下，他成功保护了工人，并击杀了这只魔力之兽，在魔力之雾中迷失的阿塞也得到救赎。 　　魔力之兽，就是莫叶梦境中的那只野猪王。莫叶也从尤菲那里借到的魔法书中，得知了魔力之兽这一概念，不至于听不懂夏利口中的术语。 　　以上，是由夏利亲口所说，至于是真是假，或者几成真假，莫叶也可以再询问一遍跟着夏利的工人们。 　　如果真如夏利所说，那便是无妄之灾。 　　她前些日子的梦境中，红雾还没有蔓延到荒芜区的边缘，以至于她放松了警惕，计划只做到了夏利必须保护工人这一步。 　　谁也想不到，就这一次，野猪王的红雾就已经扩张到了工程队挖掘黏土的香叶树林边缘。 　　她先前并没有对夏利露出半点风声，现在夏利自己直接碰到了野猪王，并击杀了它，莫叶也不可能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评判。 　　难道要她对夏利说，他的自保行为是不对的？他猎杀稀有的魔力之兽也是不允许的？ 　　她再怎么自我，也做不出这种事。 　　莫叶现在只觉得憋屈，她勉强微笑着向夏利说到:“你也去吃饭吧，我没什么需要询问的了。” 　　这场事件的关键点在于，她对野猪王的能力增长速度预估失误，以至于后面的全盘计划都直接崩盘。 　　夏利是有一定的责任，或许他的话语中有一部分是谎言，但终究他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将工人们全部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其他的，夏利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可以做的事。他只是狩猎了一只，所有魔法师都不可能放弃的魔力之兽。 　　“我知道了，那我先告辞了，夜莺阁下。”夏利被雾气遮掩的面容上，满是终于蒙混过关了的，胜利般的微笑。 　　“对了，夜莺阁下，按照契约，我选择可以付出一些代价，自行选择放弃一份任务。如果我将所有兽肉的一半交付给您，我可以选择放弃掉这一份，保护贫民的任务吗？” 　　夏利选择交付出一半的兽肉，也不过是他并不是逞口舌之欲的人，而且兽肉对魔法师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现在根本不想保护那群工人，而是想将这段时间，用来磨合那块幻觉系兽晶。 　　莫叶回想一下契约的内容，确实是有这么一条。 　　她沉默一瞬，兽肉她确实一直想要，更别说是野猪的兽肉了。反正现在野猪王都被杀了，尸体都被运到她面前了，该被发现的早就被发现了。 　　“好，我答应了。”莫叶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吃肉不好吗！夏利不愿意去保护工人，她就亲自去。 　　她想亲自去荒芜区，探查一遍。 　　还有……就算知道夏利不是故意捣乱的，莫叶也觉得看他不爽。既然他不愿意去保护挖掘黏土的工人，那就来这里山崖区护卫吧……呵呵。 　　“那我们就说定了，夜莺阁下。” 　　夏利微笑着离去，并不知道莫叶正想着怎么让他不痛快。 　　莫叶看着夏利的背影，心情沉重。她忽然想到能不能对这些野猪王的残驱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莫叶的视线转移至这几百车的兽肉上去，这些显然不是野猪王的全部身躯，零散的肉块被莫叶用精神力扫过，无形的精神力最终停留在一块不起眼的肉块上。 　　莫叶小心地用精神力将这块兽肉包裹，这块兽肉，应该是野猪王心脏的一部分。 　　在这兽肉其中，莫叶发现这块心脏中心存在一团白色的光辉，这种闪烁着微光的光团让莫叶莫名地感觉到熟悉。 　　精神力的微妙试探下，一个不觉，那道光团竟飞快地融入莫叶的精神力中！就如同水滴落入海洋，短短一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发生了什么？！ 　　莫叶反应过来后已经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团和她的精神力融为一体！她直接沉下脸，刚刚的那道光团到底是什么！ 　　是神秘存在留在野猪王身上的控制器？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自投罗网了？！ 　　不，冷静！她应该见过这东西才对，不然不可能会有熟悉的感觉！ 　　莫叶极力地回想下，终于想到了，这份光团不就和梦境中苏埃里曾遇见的，死去后发出白光的野兽尸体一模一样吗！ 　　还能与这联想到的，便是莫叶曾经在深海中遇见的那具钢铁怪鸟的骸骨。 　　这种融合了什么能量的感觉，应该没错了！莫叶几乎可以断定这份光团，和钢铁怪鸟骸骨上的白光出自同源！ 　　苏埃里，钢铁怪鸟，野猪王。 　　都是兽类的他们肯定有什么联系……莫叶不断猜想，现阶段她了解的实在太少，而她现在又有可能已经被那位神秘存在发现。 　　或许…… 　　她该拾起苏埃里的梦境了，将那颗猫眼石带回到身边，她或许能在梦境中得知真相。 　　苏埃里和神秘存在，绝对有着某种联系。 　　…… 　　“妈妈……？”莫叶身后传来声音，她回过头去，是抱着书本穿着礼裙的泡沫。 　　“妈妈，我感觉到，你很不开心……出什么事了吗？”泡沫轻声问到。她没有说的是，不止是现在，还有很多天以前到现在，妈妈的情绪一直忽上忽下。 　　她和妈妈的联系正在逐渐减弱，现在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对方的些微情绪。 　　但她还是很担心。 　　“没事的，泡沫。”莫叶向泡沫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并不准备向这个孩子述说她的困境。 　　她的手放置在泡沫蓝色的长发上，觉得手感微妙地有些不对劲。她微微一顿，轻声问到，“泡沫，好像最近你都是束着头发呢……” 　　“……嗯，我喜欢把头发扎起来。”泡沫一愣，她这样回答。 　　确实，这段时间泡沫都是用白色的绸缎将蓝发束起，蓝发在她身后聚集然后垂至腰间。 　　莫叶却感觉到泡沫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将手放下，不再多问。她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在和泡沫的对话中，自己的情绪也平缓了许多。 　　“泡沫，能帮我去把奥德叫回来吗，都已经到饭点了。”莫叶突然转过话题，向泡沫问到。 　　“嗯，我知道了，妈妈。”泡沫这孩子一如既往地听话，她温顺地应下，提起裙摆向沙滩的位置走去。 　　莫叶突然有点感慨，这孩子也已经长大了。 第29章 成长之秘 　　“这, 这些都是兽肉？！” 　　吃完美味无比的午饭，准备继续工作的山崖挖掘地基的工人们，陆陆续续从挂了布帘遮挡风沙的简易厨房走出来。 　　他们一出布帘做成的门, 入眼便是凌乱堆放在外面空地上的手推车, 和上面堆放得满满的兽肉。 　　“这是去香叶树林挖掘粘土的队伍带回来的吗……”有人略显呆滞地喃喃到。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玛西亚的猎人们都不可能带回这么多的兽肉！胆子挺大的工人们围了上去，当然, 他们还是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些昂贵的兽肉的。 　　“这些兽肉，应该都是出自一只野兽身上的肉块, 摩布平原有这么大只的野兽吗！”在厨房干活的梅勒放下工作, 也凑上前来围观, 他在仔细地观察后，得出这个结论。 　　“那该有多大一只啊！” 　　“跟着粘土队去的魔法师阁下真是厉害！” 　　“这些兽肉可值不少金币吧……” 　　他们很感兴趣地议论纷纷, 围着这些兽肉, 在这里谈论了许久，才遇上归来的泡沫和奥德。 　　工人们话语一停, 在这两人的共同注视下莫名有些心虚。他们不该在这里停留的，觉得还是赶紧去工作吧, 然后讪讪地一哄而散。 　　奥德觉得这些工人见到他们扭头就跑的举动莫名其妙，但他也懒得去深究。 　　他视线收回后, 第一眼便看见手推车上的兽肉，他对这些兽肉也挺感兴趣！ 　　奥德伸手去摸了摸兽肉上粗糙的黑刺鬃毛, 和鬃毛上红褐色的纹路。他皱眉思索一阵, 然后终于想到这中野兽到底是什么。他开口道：“这应该是一只魔力之兽……” 　　“泡沫，你知道魔力之兽吗？” 　　他转头询问泡沫，如果这孩子不清楚的话，自己倒是可以给她科普一下！ 　　“我知道, 我听见夏利和妈妈说了，这确实是一只魔力之兽。”泡沫对比丝毫不感兴趣，她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回答。 　　“好吧，那我们去吃饭吧，我确实有些饿了……”奥德收回触摸兽肉的手，他从刚才在沙滩上就一直觉得，泡沫这孩子的状态可有些不对劲。 　　他忍不住试探着又问到：“泡沫，你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泡沫直接拒绝他的邀约，略显沉默的转身离开。 　　她再次回到她一直呆着的巨石上面，翻开手中一直环抱的魔法之书，将其摊开平放在膝盖上，似乎想要继续看下去。 　　泡沫面前的这个方向，正对着辽阔的大海。奥德望过去，不知道泡沫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看海。 　　泡沫背着他无声地拒绝和他交流，奥德也没什么办法。 　　他叹了口气，深觉小孩子心思可真复杂。他转过身准备离开，去往简易食堂的区域食用午饭，挪移开来的视线却好像瞄到什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泡沫蓝色的长发中，最中央隐藏的一缕发丝，好似在轻轻颤动。 　　但他再回过头，定眼仔细一看，却又是幻觉，泡沫那头被束缚起来的长发，没有半点动静地垂下。 　　泡沫也好像感觉到什么。她沉默着，慢慢转过头，用极深沉的眼神和奥德对视。 　　泡沫给奥德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乖巧听话，绝对顺从着夜莺小姐的，和她同步得好似一模一样的孩子。 　　是夜莺阁下的子体，夜莺阁下分隔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但她现在的眼神，却已经和夜莺阁下极为不同。 　　这深沉如海中风暴的眼神，与夜莺阁下平日中清澈沉静的眼神没有丝毫相似。 　　她一直隐藏得极深的自我，在这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奥德，你看到了什么？”泡沫平淡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但奥德却从中真切地感觉到，她言语中的警告意味。 　　“……什么都没有，泡沫小姐。”奥德迅速收回视线的同时，非常顺从地回答出泡沫想要的话语。 　　如果他有什么异动的话，或许已经进入他脑海中的精神触须，会瞬间将他杀死也说不定。 　　泡沫的精神触须是非常强硬且显眼的，它明晃晃地停留在那里以作威胁，如同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恩，那就好。”泡沫听见这让她满意的话语，她也同样收回视线，再次面相海洋的方向。 　　她垂下眼眸翻动一页手中的书页，用极其平淡无波的语气，好似自言自语地，“如果让我知道，你去找妈妈说些什么的话，我就杀掉你……” 　　“就算妈妈阻拦，我也可以做到。” 　　奥德脚步一顿，他听出了泡沫话语中的认真，他没有回答，直接快步离开这片区域，去往人群中后他才觉得自己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确实不准备去向夜莺小姐告密，毕竟他根本什么都没弄清楚，现在的泡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博。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不怎么重要的仆人罢了。如果泡沫真的想要杀掉他，夜莺小姐未必会选择护住他。 　　毕竟，她和泡沫曾经是一个主体。 　　泡沫的视线一直是飘忽的，她注视着大海的方向，沉默无语，仿佛已经化为海边的雕像。 　　…… 　　莫叶现在，身处于被布帘围起来的休息区中。 　　这里一片区域都被莫叶指挥着工人，用布围了起来当做简易休息区。毕竟她不想在搭建！过程中，一直吹着海风和风沙，顶着头顶上的烈日监工。 　　她站在房屋靠门的位置，有些无奈。她的面前是跪成一团的二十几名工人，最前方跪着的是他们带回来的那名陌生伤员。 　　“请夜莺阁下帮帮我们，我们去往摩布平原的猎人们肯定还有存活的人……”阿塞趴伏在最前方的地面上，他大声哀求着，“求求您了，只有您能救他们了……！” 　　“至少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莫叶从来到这里，想要从工人们口中再询问一遍，关于他们遭遇的事件过程。她还未说上两句话，这些人便互看了两眼，‘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高呼求救。 　　莫叶也知道这些人有求于她，她按捺住心中翻涌出的不耐烦，准备细细询问。她现在的心情可不算好，一连串的事件发生，还得管这些普通人的闲事。 　　姑且先听听吧，看他们能说些什么。 　　“是，是！我名叫阿塞，是玛西亚的猎人……”阿塞磕磕绊绊地，讲述他们一群猎人的悲惨遭遇。 　　莫叶从他的话语中听明白了，这群人都遭遇了那只野猪王的袭击，或者说是诱捕。他们苟活了接近一个月，才艰难地熬到夏利将野猪王解决。 　　这位名叫阿塞的猎人，因为逃亡的方向靠近工人们所在的区域，从而被他们救助。而逃往其他方向失散的猎人们，都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现在不知生死，音讯全无。 　　阿塞现在向莫叶求助，便是因为他听从夏利这名神秘强大的魔法师阁下所说，相信身为精神系魔法师的她，才有能力帮助和救治那些失联的猎人们。 　　好吧，她确实有这个能力。并且她确实是要去现场看上一看的，这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阿塞和那些猎人相处多年，他为了猎人们来向我求助，我可以理解……”莫叶轻轻看向阿塞身后，那二十几名同样向她求救的工人们，觉得有些奇怪，她询问到，“你们呢？你们和那些猎人非亲非故，为什么会为了他们出头？” 　　“我家里离猎人们所居住的地方不远，可以说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能袖手旁观……”戈德里克不敢抬头，他将额头抵在地面，强装镇定地回答。 　　莫叶仗着他们头朝下，摸着下巴毫无形象地轻轻点头，这个是邻居，来帮忙求助也是正常。 　　“非常抱歉，夜莺阁下。我们和猎人们确实非亲非故，但他们遇险，我们知晓了就无法再旁观下去，我们认为，来向您求助就能帮助他们！能帮上一点忙也是好的，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乌里尔也同样额头抵着地面，他的声音倒是平稳许多。 　　这应该是个典型的好人，放着需要帮助的人不管，晚上就睡不着的那种……吧？ 　　“我，我是跟着乌里尔来的，猎人们也确实很可怜，我们来向您求助的话，成功了就皆大欢喜，不成功也没什么……”费德的话语虽然有些打愣，但他比起前两位圆滑得多，他还有些狡猾地恭维到:“听说您是一位慷慨仁慈的阁下，应该不会为了这个为难我们吧……” 　　这是个随大流的人，但也不缺善良本质，嗯，说话也很圆滑。 　　“您是一名非常善良的魔法师阁下，我还见过您给小孩子给过糖呢……我们来帮忙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猎人们可能还有活着的，不能放着不管……” 　　“能帮就帮吧，我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人数多一点的话，看起来诚恳一些……？” 　　大多都是跟风来帮忙的呢，不过都是些好人。莫叶隐秘地用精神力探查着他们的思维，在他们回话时的监视下，意外的，都没有说谎的人呢。 　　她确实是有心帮忙，但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下来，太不符合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了。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她的逼格就不保了，估计以后大片大片的，对她失去敬畏之心的平民都会来麻烦她。 　　她不可能就这样答应，这群平民的诉求。 　　“嗯，你们的祈求我都明白了……”莫叶飞速想好措辞，她先是拒绝到，“但是，我是一名魔法师……就算那些猎人再可怜，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就如你们所说，我不会惩罚你们。但你们这什么都不付出，只是祈求，简单的跪拜哭诉就想请动一名魔法师吗？” 　　“我拒绝你们的祈求，因为你们付不起邀请我的代价……或者你们可以找到，付得起这份代价的人？” 　　莫叶的话语意有所指。 　　她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去请动尤菲。 　　尤菲这位玛西亚地领主，绝对不会对失联的猎人们袖手旁观，而尤菲本身又没有大范围的搜查能力，她就只能来找莫叶帮忙。 　　卖尤菲一个面子，让她一个魔法师欠自己一个人情，总比收获一群毫无作用的普通人，同样毫无作用的恭维好。 　　不过，这群人好像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静默无言。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向领主阁下求助吗？”双方都没有说话，较为聪明的乌里尔好似想到什么，他略带迟疑地问到。 　　“就是这样，没错。想要请动我的话，就让尤菲亲自来吧……”莫叶脸上常带的微笑逐渐变为平静冷淡的神色，她的语调也逐渐冷了起来，“我可是魔法师啊，就算是我，也会因为平民的逾越而生气的啊！” 　　魔法师阁下隐含的不耐烦和怒火，如同无形暗流般，流淌在她的精神力中，就算只是被动无意识地溢出，也让这些普通人有一种无法喘气的窒息感。 　　乌里尔意识到，夜莺阁下就如她的话语所说，真的生气了！ 　　“请见谅……我们这就离开去请示领主阁下！”他觉得呼吸被控制，喉咙挣扎着溢出这段话语。但他也不敢有任何举动，趴伏在地面肢体开始打颤。 　　因为这股莫名的怒火而被牵连的其他工人们也开始颤声哀呼，莫叶皱起眉，还是放开这无形的精神压迫。 　　她也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精神太过紧绷了，这一连串的事件让她的心情忽上忽下，从未变好过。 　　“等等……”莫叶叫住连忙想要离开的众人，她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找他们是想要干什么，“告诉我，你们去挖掘黏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详细点。” 　　“是……”工人们又互看一眼，乌里尔这个明面上领头的再次被推了出来，他赶紧组织语言向情绪不佳，好像随时就会爆发的夜莺阁下详细解说。 　　莫叶从他的解说中，了解到了第二个，关于此次事件的版本。 　　这一个版本中，夏利的所作所为在她这个魔法师看来，就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了。 　　莫叶细细思索了一遍，终于想明白了，夏利一开始是用语言忽悠住了这群普通人，不让他们乱跑扰乱他的施法，自己再亲自动手将野猪王逼过来，然后干脆杀掉。 　　夏利这一系列骚操作流畅无比，不愧是‘疯子’阁下。 　　莫叶倒是呵呵了，如果说夏利所说的第一个版本，他可以说是无辜的，被动的，只是被自己迁怒的可怜人。 　　这工人们口中的第二个版本，他就是强行将野猪王从遥远的远方吊过来，并完全不顾身后那些需要保护的，被他的言语迷惑的普通人，绝对需要为这次事件付一部分责任的人。 　　好了，知道了这些，本来因为心情不爽想要坑夏利一把，所以隐隐作痛的良心…… 　　完全不痛了呢！ 　　“你们可以离开了，记得动作快点，或许尤菲还能赶上，工人们第三次前往香叶树林呢……”莫叶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工人们一天要跑三趟来回，只要速度快，今天之内，应该就能将其他还活着的猎人们救回来。 　　“等等……”莫叶又想起什么，她再次叫到。 　　听见她这一句熟悉的叫停声，走在最前面的工人又收回已经跨出去的脚步，他们无奈地重新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莫叶。 　　莫叶赶紧补充到:“你们都是需要工作的工人吧，我这次给你们放一次假，不管你们向尤菲祈求结果如何，你们都要在第三次出发之前回来。如果晚了的话，今天的薪酬可就没了……” 　　“是，非常感谢您的宽容！” 　　“谢谢您，夜莺阁下！” 　　“我还以为今天的薪酬没了……！” 　　“感谢您……！” 　　恭维的话语不断从工人们口中说出，他们简直喜出望外，原本他们以为这次回了玛西亚薪酬可就拿不到了，或许还会被解雇呢！ 　　其中一部分工人都有些迟疑，要不要放弃算了，毕竟他们只是好心来帮帮忙，而不是为了帮一些陌生人，把自己大好的工作都搞丢了！ 　　莫叶当然不可能让一个伤员，自己孤零零地走回玛西亚了。这么远的路程，就算可以沿着海边的路线躲避摩布平原的野兽，却也还是不安全。 　　“那我们告退了，夜莺阁下！”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再被叫回去。 　　布帘外，他们相窥无言，然后相继离开这片山崖，戈德里克再次背上阿塞这名伤员，他们往沙滩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吧……夜莺阁下说的对，只是普通人的我们确实没资格向她求助。”乌里尔率先用话语打破这无言的僵局。 　　他认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夜莺阁下平日中的温和形象影响了，才会认为一名尊贵的魔法师阁下，会接受他们普通人的求助，并帮助他们。 　　但现在经历过阁下的怒火洗礼后，他才察觉到自己逾越的态度。 　　魔法师阁下是尊贵的，不允许任何逾越和冒犯。他们平民上前搭话都可以算是一种冒犯，更别说向魔法师阁下讨要什么了，此乃大不敬！ 　　他们所谓的祈求之意，在付不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就是一种极为不敬的讨要行为了！ 　　“夜莺阁下的脾气确实很好……”又有一人忍不住说到，这种情况下魔法师可以直接处死他们了吧。 　　“是我们在夜莺阁下面前，太得意忘形了吧……”因为在玛西亚的时候，夜莺阁下的表现太过平易近人，他们才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 　　魔法师们对平民来说，太过遥不可及。 　　而这一位进入他们生活区的魔法师阁下，又是如此的仁慈善良，和一向趾高气昂的贵族大不相同。他们在潜意识中，没能将夜莺阁下与其他魔法师联系在一起。 　　这也是一种错误。 　　“还是快走吧，我们以后要一直记住……” 　　绝对不能对魔法师阁下，再做出如此逾越而冒犯的举动了。 　　他们顶着正午的太阳，沿着沙滩这条相对安全的路线，飞快地往玛西亚的方向前行。 　　…… 　　莫叶是想坑夏利一把的。 　　她在对原本想要离开这里，回去玛西亚的夏利呵呵一声，说了一句: 　　“既然你说了，愿意用一半的兽肉，换取不用继续保护挖掘黏土的工人们的这份任务，我答应了。那你就留在这里，保护这块山崖区域吧。” 　　对于夏利这隐形的罪魁祸首，莫叶是绝对不想简单的就放过他，她看见夏利被遮掩的面容上，笑容逐渐消失的经典表情，觉得他不开心了，那自己心情就好多了。 　　“您是在说笑……？”夏利皱起眉头，他也有些不耐了，他觉得自己付出了一半的兽肉，就换来这个结果？ 　　他是被愚弄了，这世界上还没有人敢…… 　　“我已经向工人们打听清楚了……” 　　莫叶的语气慢悠悠的。 　　夏利逐渐危险起来的气息和神色不由一滞。 　　“我听他们说，你好像很会说话啊？” 　　夏利身上的气息消减下去。 　　“你击杀野猪王的魔法，也很厉害……” 　　夏利原本挑起挑衅意味的嘴角直接平复下去，他有些心虚地正了正神色。 　　“你还会劝导他们，来向我这个仁慈慷慨的魔法师，求助……？” 　　“我知道了，这里就交给我吧……”夏利飞快答应下来，他看了看莫叶脸上若有若无的危险微笑，原本逐渐旺盛的气焰已经完全消失。 　　看来这次已经东窗事发，他还是认命了，按照夜莺阁下的要求去做吧……不然自己对她的了解，肯定还会从其他方面加倍地折腾他。 　　“呵呵，那就拜托你了……” 　　莫叶安排完成，她已经将这山崖的规划都设置好了，工人们只要按照她规定的内容，一直做下去就好。泡沫和奥德也会帮她看着这些工人，她自己并不需要亲自待在这里。 　　她召集了去往香叶树林挖掘粘土的工人们，向他们开口到: 　　“从现在起，就由我带领你们去荒芜区边缘挖掘黏土了，原本保护你们的那位魔法师夏利阁下，则会留在山崖这边。” 　　工人们一听这消息，倒是显得高兴得多，在他们看来，比起那位神秘却危险的魔法师夏利阁下，肯定还是夜莺阁下更好啊！ 　　他们的情绪高涨起来，上午那一段路程和突发事件可是让他们心力交瘁，如果再来一次，他们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玛西亚。他们才知道名字的那位夏利阁下，一看就是不愿和他们打交道，连保护他们都有些不情不愿的。 　　在夏利阁下的保护下，他们也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好不好！ 　　不过，现在换成夜莺阁下了可就没这些隐患了，他们在这些时日里也稍微知道点这位阁下的性格，那可是比另一位魔法师阁下要好得多！想到这里，工人们推着手推车，也觉得有干劲起来。 　　“那我们就出发吧……” 　　莫叶挥别了坐在巨石上，捧着书本一直注视她的泡沫，和站在门口看见她挥手的动作，也迅速举起手做道别的奥德。 　　夏利一直待在用布帘围起来的休息室中，他估计是不愿意出来了，白色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将整片山崖的外围笼罩住。莫叶和工人们穿过这片魔法的雾气，往香叶树林的方向前行。 　　莫叶用来作为保护的魔法，和夏利白雾状的幻觉魔法不同，她的精神力是无形的，直接粗暴地将远处的各种野兽驱逐，这是她所设下的第一层保险。 　　然后她再用精神力控制着，将周围的空间进行悄无声息的扭曲，这种被扭曲的情况下，不可能会有生物能突破这层扭曲的空间壁，这是第二层保险。 　　莫叶还准备设下第三层保险。 　　她的精神力开始凝结，第三层保险，是直接作用于工人们身上的障眼法。 　　她调动精神力的瞬间，突然冒出一股难以被忽视的窥视感将她笼罩！ 　　她本来凝结的精神力直接错乱消散掉，这股窥视感如影随形，她却不敢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莫叶觉得自己的身躯开始僵硬，她面上微笑也直接因为这窥视而停顿一瞬，又飞快地恢复自然的模样。 　　这陌生又浩瀚的窥视感，居高临下，仿佛是从至高无垦的天际垂下的视线，是无上神明的无情垂眸。 　　无法反抗，不能抗拒！ 　　莫叶强烈的预感正在发出警报，她却连用精神探查这窥视感的来源，都不敢去做。 　　她勉强保持着神色的不变，顺着刚才的举动，再次凝结自己的精神力。自然而然地，精神力铺开继续设下那第三层保险。 　　这窥视感的来源，毫无疑问就是她一直警惕着的神秘存在了！ 　　不可能有错，这种无形的伟力，是她现在还未能接触到的领域。 　　她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让这看向她的神秘存在，发现她已经察觉到不对！ 　　她小心伪装着…… 　　为神明扮演起，水母的戏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7000字，因为我觉得这一章剧情也没推动多少，干脆就一起发了，我尽力了…… 　　关于泡沫，我说她的属性是女王……你们信吗？ 　　泡沫肯定会独立的，还会和莫叶分别。但她不可能背叛莫叶，她会永远是莫叶的乖女儿！ 　　下一章，传说中的神秘存在出场，一整章都是…… 第30章 神 　　处于云端之上被群星环绕的界域, 被无数浓郁到显现出色彩的元素拥簇着的，是神明的殿堂。 　　白色玉石搭建的神殿，屹立在这块悬空于无尽云层中的大陆最高处。 　　它被秀丽的山脉和溪流环绕, 周围盛放的花朵绚丽之色被永远留存在最美的时刻。无害的小动物在这溪流边栖息生存着, 飞舞的蝴蝶轻轻贴上无形的结界荡起点点波澜，又轻飘飘从结界上飞起，在花丛中翩飞。 　　这里的景致都是极为完美的, 空中漂浮的各色光团是元素极致浓缩的化身，神的居所理应是这种模样吧。 　　被结界笼罩起来的神殿中, 跨过同样洁白的玉石地板和白雾缭绕般的细纱。 　　高居于巨大神座之上的神明有着一头极长如同太阳的金色长发, 这长发沿着神的身躯和神座, 垂落至纤尘不染的地板之上。 　　神明微微垂下头颅，他的面容也是极为俊美的, 好似打了柔光般没有丝毫的瑕疵, 神性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周身。 　　神明穿着他还是人类时便习惯穿着的长款法师袍，白色打底的法师袍绣着金丝的纹路, 纹路显现的是金色的繁茂之树。 　　他头顶上戴着纯金打造镶嵌着昂贵红宝石的冠冕，身旁两侧漂浮着一把黄金铸成刻印了无数神明级附魔的圣剑, 和一柄白银之色神秘气息环绕的法杖。 　　神明微磕着眼，好似在歇息, 又似陷入了沉睡。 　　这里的一切都是寂静的。 　　无声息的神殿中，突兀地传出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并不算大的的声音却将神明惊醒。 　　他睁开双眼, 显露出一双如同天空般湛蓝眼眸，其中是冰冷如寒冰的神色。 　　“又一个……”神明低喃着，他视线看至前方，轻轻移动放置在膝上的手指, 一面巨大的银白色镜面悬空出现在他面前。 　　这面镜中显现的不是神明的身形，而是如同浩瀚星空般的景色，其中漂浮着散发白色光芒的纯白宝石。 　　一共足有10颗完整的宝石中，仍然散发着浅白色光芒，明亮而耀眼的宝石一共8颗，剩下的两颗已经黯淡碎裂。 　　“差不多有一百年了，除了那只孔雀，这才再一次地，出现了另一名百兽之心的适格者……” 　　神明略微无奈地叹息，这种选拔的成功率实在太低，无比广袤的大陆上，能遇到其他待选者的几率低得可怜。 　　这场选拔的规则是，只有吞噬掉另一枚百兽之心，待选者才会成为正式的适格者，只有吞噬掉将近一半的百兽之心，适格者才能真正的拥有选拔资格。 　　如果他是真正的兽神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干预这一过程，可惜他并不是。 　　所以只能通过信徒们间接干涉的他，足足等待了一百年，才等来了另一名适格者。 　　当年那只孔雀在他当年的信徒们的疏忽下，摆脱了他的控制，不知道躲藏去了哪里。 　　现在的这一位新上任的适格者，可不能再让他脱离预定的命运轨迹了。还好他之前让教会寻找到了一部分百兽之心待选者的踪迹，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将这位适格者暗中引导过去。 　　“这一名适格者，又是只什么野兽呢？”神明对适格者的种类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得知道，并下达相应的神谕。 　　神明抬起眼眸，看向银白的镜面，他用手指隔空轻触那颗，因为吞噬了另一枚百兽之心，而被捕捉到踪迹的白色宝石。 　　这颗宝石的浅白色光芒闪烁几下，便逐渐从镜中扩散开来。 　　白光笼罩的镜面中浮现出广袤的平原风貌，神明倒是认出了这是摩布平原的某一处，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对摩布平原的地理环境还算熟悉。 　　镜中的人类工人们，推着神明不怎么了解的木制手推车，结成队伍热闹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这个方向被神明辨认出来，是前往摩布平原深处，无人领域的方向。 　　带领他们的领队是一名身穿短款只到达腰间的深蓝色法师袍，袍下却穿着行动方便的纱质长裙的女性魔法师。 　　她有着一头极长至膝盖的蓝色长发，和如同火焰般色彩的橙红色眼眸，这位面容看起来苍白而柔弱，清丽得不像有什么威胁力的少女，却是神明此次的目标。 　　少女使用精神力的手法，在神明看来浅显而稚嫩，但他的注意点可不在这方面。 　　“这一次的野兽已经拥有人类形态了？这可就有些……”不妙了啊…… 　　神明微微皱起眉，已经获得人类形态，看样子还拥有一定的智慧，这样一名已经潜入了人群，拥有一定智慧的非人存在，比起那只一开始单纯简单的孔雀，可难对付得多。 　　他看着这名适格者少女，觉得有点不对劲。少女的这种气息，并不像是野兽特有的冷酷气息。好像更加平静，比起平原和森林，更像海洋涌动的浪潮。 　　神明的精神力开始流动起来，他如天空般的湛蓝眼眸泛起浅淡的金色光芒，这是他的没能力，真实之眼。 　　他的真实之眼直接透过适格者少女属于人类的表象，看清她到底是什么存在…… 　　神明看清后泛着金芒的瞳孔直接轻微一缩，他显得有些不可置信，这可不是什么野兽啊……！ 　　出现在他被金色笼罩的视觉当中的，是一只巨大的蓝色半透明，伞盖中央燃起一抹橙红色火焰的，漂浮在虚空中的水母。 　　这只水母外形非常漂亮，也和她的人类形态较为相似，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柔弱得就像贵族小姐饲养的宠物。 　　神明直接认出这是一只稀有的燃灯水母，他小的时候也曾经饲养过一只。 　　虽然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兽类。 　　神明眨了眨眼，他还是不由沉思了一阵…… 　　水母应该是水生物吧，怎么想都和兽族这一种类搭不上边…… 　　怎么想这只水母都该是海神的眷属吧？ 　　一只水母，成了百兽之心的适格者…… 　　这种状况他可从未遇见过，不过比起被百兽之心选中的野兽，这样一只意料之外的水生物适格者，似乎更加符合他的预想。 　　这只水母更加适合自己的计划。 　　神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情绪，他需要扶持上位的，可不能是一个完全偏向兽类的…… 　　兽神啊！ 　　如果是一只水母的话，就不会出现更偏向兽类的情况了。而且因为它的种族，兽神的权柄会更加缺失，无法得到完全的神格传承。 　　他原本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可是将自己的传承之种也强行融入了百兽之心中。 　　这样的话被选出的兽类，不经意地就会被人类的世界吸引，偏向人类的新任兽神，也就不可能得到完全的兽神权柄。 　　这只水母，已经算是偏向人类了。 　　反正海里的鱼也上不了岸，占用不到人类的生存空间，它是成为兽神的最佳选择！ 　　只要将这只最合适的水母推上位，人类就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只苟延残喘的败犬，也是时候…… 　　该完全陨落了。 　　神明思索着，运用神力下达了一条神谕。 　　…… 　　莱茵，人类之神教廷。 　　人类之神是独属于人类这一种族的神明，在他的庇佑下，人类才能有惊无险地度过漫长的岁月。 　　人类之神的殿堂被称为教廷，教廷的建筑会屹立在每一个国家王都的重要部位，和王室居住的宫殿贴近，以便保护王室的安全。 　　莱茵，这座克里斯顿的主城也不例外。 　　教廷位于王室的巨大宫殿旁，同样庞大的教廷主体是白色的，和什么颜色都有的王室宫殿形成鲜明对比。 　　教廷的白色主建筑上，绘制着金色的巨树纹路，这是人类之神的标志。 　　这里来来往往的神职人员，都披着一身极具特色的白袍，白袍背后带着金色巨树刻印的标志。 　　这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神职人员，穿过教廷前方长长的阶梯，进入到主殿当中。 　　他有着一头浅栗色的卷发，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庞，气息毫不起眼的他悄无声息地绕过所有人，在主殿里行走了许久，才进入教廷的一所偏殿中。 　　殿中的装饰摆件和教廷的色彩并不相符，这里的一切都极具奢华之色。 　　一名少女坐在精致镶着金边的豪华长桌旁，她靠着丝绒的柔软座椅，捧着一杯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珠叶茶。 　　她看见来人，轻轻一笑。手指将金色的发丝撩起别在耳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是极为散漫且充满诱惑。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的眼眸是非常有特色的浅蓝色，虽然面带着闲适的笑意，透彻的眸中却满含深色的冷意。 　　“王女殿下，我从主殿那里的线人处得知，神……下达了一份神谕。”栗发的神职人员简短地回话。 　　“神谕吗？我记得最后一次神谕的记录是二十年前……”王女神情认真起来，她收敛自己的闲散微笑，沉声询问到，“有探查清楚神谕的具体内容吗？” 　　“非常抱歉，这份神谕直接由教皇大人接收，他并没有透露出来，只是召集了其他殿的负责神官前去商讨。” 　　“没有消息吗，没关系……既然教皇大人召集了神官们，就代表他们会派遣一定的神职人员去处理这份神谕。” 　　“按照常例，全部神官都参与的会议，肯定会选择大量的神职人员出行……”王女思索着，她很快下达命令: 　　“伊利斯，这一次，你要进入出行的人员派遣名单，然后将详细情报带回给我。” 　　“是，王女殿下。” 　　伊利斯半跪下去，恭敬地领命。 　　百年来的第一次神谕啊，或许会给她带来些许转机，能让她成为获胜者的转机。 　　王女的视线看向教廷主殿的方向，她挥手示意伊利斯离开。自己则恢复身处于这教廷中，名为王室被选中的圣女，实为吉祥物摆设的，应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一点私设，因为这个世界的神一共有三个，人族兽族和海洋种族， 　　我想了想如果单单把一些种族分出去不管也不行，所以重新规定一下: 　　人类为一个种族。 　　陆地上与人类争夺生存空间的其他种族，算一个种族。也就是把鸟和兽还有虫都归类于兽族了，也不能说是野兽吧。反正除了人，都归兽神管。 　　海洋中生活的不管是鱼还是海虫都是海族。 　　就在这本书里是这种情况，就当我私设！ 第31章 神谕 　　人类之神的教廷, 主殿中，汇集而来的神官们有序地站立在殿堂下方，对殿堂之上崇高的神像行礼。 　　他们手中都持有神明赐下的神书, 身披只有掌管副殿的神官才能穿上的各色祭衣, 这些经过神明信仰考验的神官，都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一共七名神官，有三名身处于此。其余四名因为轮换去镇守克里斯顿其他地区的分殿, 而错失了这次关于神谕的会议。 　　“此次我召见你们的原因，你们都该清楚了。”站在殿堂阶梯之上, 立于神像左侧的教皇向神官们说到, “我将在此公布吾神的神谕, 请向神祷告吧，吾神的神官们。” 　　公布神谕之前向神虔诚的祷告, 若怀有异心, 便会在神谕颁布过程中受到神的惩戒。 　　教皇身穿着白色纹着金色繁复刻印的祭衣，他看起来有已经年过半百, 但还依稀可见他年轻时候的俊美容貌。他双手十指相抵，微微闭上双眼, 垂下头颅将额头与十指指尖轻轻贴靠，引领着神官们, 诵念出神圣的祷词。 　　礼毕，教皇再次睁开眼, 露出他苍色如同凛冬般的眼眸, 他启唇到： 　　“吾神的神谕，他说：找到摩布平原附近的精神系魔法师，将其引导去往白石谷。” 　　神官们听见这个地理名称，神色同时一凛。 　　白石谷这个地方, 是需要从莱茵的圣罗兰区出发，绕着摩布平原的荒芜区边缘前行，就算骑乘马车也要赶上整整半个月路程的无人区域。 　　这一块区域的地形是凹陷的盆地，如果要说这里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神明颁布下神谕的话，就是在二十年前，教廷在白石谷寻找到一只魔力之兽的踪迹。但因为当时神的神谕，他们并没有选择将这只魔力之兽处理掉，而是将其封存，或者说是圈起来放养。 　　这次神的神谕，是想让那名神谕中的精神系魔法师，来获取那只魔力之兽？ 　　魔力之兽啊，那可是极其稀有，所有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存在。 　　魔力之兽的兽晶与普通野兽的兽晶不同，魔力之兽的兽晶已经完全可以称为魔晶了。 　　与古时的魔兽没什么区别的天灾之兽，所孕育出的魔晶，能直接将拥有它的魔法师魔法能力增幅到将近一倍，如果运气极好，还是元素同源，那便是极其恐怖的增幅了！ 　　能让一名焰级魔法师直接达到焰级顶端的障壁，能让一名临近突破的焰级魔法师感悟到星级才能得到的魔法。 　　更有传言，魔晶才是焰级魔法师突破星级的必需之物！ 　　神明的这一条神谕，可是让教廷，将一件稀世珍宝拱手让人了啊。 　　“神的意愿便是我们的意愿……” 　　灰色长卷发琥珀色眼眸的宽容女士出列，她身穿银灰色的祭衣，手中环抱古朴的神书，这名看起来无比温柔慈爱的女士，向教皇启唇轻语到: 　　“吾神的决定必有他的用意，那位精神系魔法师能得到神的指引，便是我们的同胞……” 　　“我也认可宽容女士的意思，既然吾神在神谕中明确表明了，我们需要指引那名精神系魔法师……” 　　银白色短发和翠绿色眼眸，俊美清冽如同骑士般的正义先生也出列，他身着银蓝色的祭衣，向教皇提议到，“那在这之前，我们就需要将那名魔法师，容纳进我们教廷。” 　　教廷的神官们都已经摈弃了原本的名字，以神明喜爱的七美德为名，同时与教廷的七座副殿相对应。 　　教皇轻轻点头，他嘴角扬起淡然微笑，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神明的神谕，让他们将教廷拥有的珍宝拱手让给他人，那这个获利者需要加入他们教廷，为教廷效力，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 　　毕竟获利者是一名魔法师，这件珍宝是一只魔力之兽，怎么想都是教廷亏了，对方赚了。 　　“你们的意愿我也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吾神，为了教廷。”教皇做下抉择，他沉声到，“将那名精神系魔法师收入教廷麾下，再按照神的神谕，将引导前往白石谷，我以教皇的名义下达任务——” 　　他的视线看向下方的三位神官，觉得有些难选啊。 　　要是诚实那小子还在教廷，就好办得多。可惜，现在教廷留守的三名神官，正义同时兼职了王室的圣骑士长，不能离开莱茵。宽容的能力更偏向于辅助和治疗，让她外派去任务的话，恐怕密塔的人会针对她去进行埋伏。 　　剩下的一个……教皇看向穿着黑色的祭衣，微微垂下头不言不语，好似在发呆的沉默少女。这位新上任的节制女士，能力出众信仰虔诚，就是性格太闷，派她去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招揽对方吧…… 　　“为表我们对那位魔法师的重视，我决定派遣一名神官前去向其传教接引，务必要让那位魔法师成为吾神的信徒……”教皇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他暗自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多派几个说话好听的神职人员和节制一起去吧，只需要节制撑场子的话…… 　　“节制，这件任务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要辜负吾神对你的期望。” 　　“节制女士新上任，或许不懂得如何向人传教，要不还是我去吧……”宽容女士微蹙着眉，她看了看沉默的节制少女，觉得这位少女看起来也不是能言善道的类型，她有些不忍心地向教皇请示。 　　“你暂时不能离开教廷，宽容，密塔一直对我们教廷虎视眈眈。只有你，在面对密塔的魔法师的时候，没有反抗的能力。”教皇宽慰她道，“别担心，我会召集一些低阶的神职人员和节制一起去的，她只需要保护好同伴的安全，传教工作可以交给其他神职人员。” 　　“我明白，教皇大人。”节制略显沉默地向教皇应下，她无视宽容女士担忧的目光，这位年龄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小上许多的少女，倒是没有什么苦恼的表现。 　　既然她本人都已经应下，那其他人再怎么忧心都没什么用了。 　　“那就交给你了，节制。”教皇的视线从节制少女身上移开，转向宽容女士，“选择随行神职人员的任务，就交给你吧，宽容。务必在今天之内选出人选来，争取尽早出发。” 　　“是，教皇大人。”节制少女和宽容女士同声应下。 　　会议结束，三位神官离开主殿，分别沿着各自的副殿回廊离去。 　　一日后，被选中的节制少女坐上前往玛西亚的马车，和她同行的成员共有五人，不多不少，恰好在她能完全保护住的能力范围内。 　　赶着马车的，是随行神职人员中阶级较低的一位少年。 　　有着一头栗色卷发的少年气息极为清澈，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和节制少女差不多大。 　　“节制大人，我们大概需要赶上十天的路程，就能到达玛西亚了。”他向马车厢内喊话到，“不过我听说，玛西亚的那位领主是出自密塔的魔法师，我们需不需要防备对方下暗手？” 　　“应该不用吧……我们可是正大光明地前往玛西亚的，就算密塔要下手，也不敢如此大胆，在自己的领地开战。”马车厢内传出另一位神职人员的回话。 　　这一次出行的成员除了节制少女，其他的都是健谈之人，就算成员们大多都未见过面，也同样聊得热火朝天，没有半点陌生人交流的尴尬感。 　　马车厢内，节制少女穿着耐脏的黑色祭衣，其他人试着向她搭话，她也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过去，看得这人心底发凉，再也不敢随意向她搭话了。 　　她一直注视着窗户外面的景色，沉默无言，和马车厢内热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马车晃晃悠悠地，非常平和地，沿着摩布平原的安全通道楼梯往玛西亚驶去。 　　…… 　　莫叶此时已经到了需要挖掘黏土的香叶树林。 　　这里被一圈半透明的白雾笼罩着，这是夏利固定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兽肉不被其他野兽吃掉的魔法。 　　白雾的内里除了一堆，被卸下然后堆放在一旁的黏土，便是大量还未被带走的新鲜兽肉。 　　野猪王的硕大猪头堆放在兽肉的中央，莫叶仔细看了看这个猪头并用精神力探查无果，然后绕过这堆兽肉，走向白雾笼罩的边缘靠近荒芜区的方向。 　　那股无法抵抗的窥视感还未散去，莫叶拿出毕生的演技，才没有在这神秘存在的窥视下露出异样。 　　不过时间一久，莫叶也就觉得有些麻木了，她顶着这窥视感也觉得无所谓了。 　　不就是看看吗，大佬你随意吧…… 　　工人们已经自发热火朝天地开始清理那些剩余的兽肉，他们很快将兽肉堆放在手推车中，弥漫出的血腥味浓重无比，他们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干劲十足。 　　看他们非常有干劲的样子，莫叶觉得自己也该开始做事了。 　　她来这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看野猪王的葬身之地，也就是这堆兽肉中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现在她已经确认了自己被神秘存在发现，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窥视中，直到现在这种让她感觉到极为不安窥视感都还一直萦绕不去，这第一条需要做的事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野猪王死都已经死了，野猪王心脏中的奇怪光团她也已经被动融合了，这里剩余的兽肉和她的精神力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应。 　　她还是不要在已经被对方窥视的情况下，去做一些可能会激怒对方的事……能使用这种无法抗拒之伟力的存在，不是现在的她能抗衡的，莫叶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所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寻找那群倒霉猎人的踪迹。 　　莫叶首先非常确定，尤菲这个十分负责的领主会为了失踪的猎人们出头，寻求自己的帮助。 　　所以救援这件事，宜早不宜晚。越早寻找到他们，猎人们的存活率就会越高。 　　每过了一段时间，失踪的猎人们死亡的危险就越大，莫叶并不是能冷眼旁观他人死亡的存在，所以她决定现在就想办法，将剩余的猎人带回来。 第32章 救援行动 　　“你们在这里等候, 这段时间不要打扰我，我现在要将失踪的猎人们带回来。”莫叶向工人们嘱咐道。 　　“我们知道了，不会有人打扰您的！”工人们听见这话手中一停, 连忙回答。 　　莫叶得到回应, 便不再理会这群好奇她会如何将失踪的猎人们找回来，从而不断地斜望这边，还自以为动作隐蔽的工人们。 　　她闭上双眼调动虚幻的精神海, 精神力开始铺开。 　　自从上了大陆，莫叶就再也没有如此大范围地使用精神力了。 　　她的精神力扩散出去, 如同无形的网, 她的注视从空中俯视而下, 将摩布平原的所有都揽入视线。 　　摩布平原确实庞大，但还是比不过深海区的海域辽阔, 莫叶的精神力堪堪将摩布平原的全境覆盖住。 　　莫叶使用从上空往下的上帝视角, 观测她的精神力能触及的地方，她第一看清了克里斯顿这个国家, 处于摩布平原边缘的各个城市。 　　摩布平原的占据了五分之一的克里斯顿国土，海岸线这边临靠摩布平原的, 除了临海的玛西亚和贝利亚两个大型的海港，便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渔村和小海港。 　　大陆内侧和摩布平原临靠的便是莱茵这个主城, 和数十个大小城市，呈现弯月状将摩布平原包围。 　　莫叶的精神力已经能触及莱茵, 她看见莱茵装备精良的守卫, 值守着穿插摩布平原通向其他城市的安全通道。一辆辆的马车从安全通道驶出，驶往其他城市。 　　她看见，莱茵主城中的民众熙熙攘攘，克里斯顿的繁华首都中, 人民较为矜持优雅的语调和举动，与玛西亚的大胆民风显得不同。 　　她将投向在莱茵的注意力收回，转向荒芜区中的各个地域。 　　荒芜区中那些遍地游走的野兽，与莫叶记忆中的动物们外形还是有些相似的。 　　不同的是，这里的野兽体型更加庞大，更具有攻击性和野性，还有一部分有着类似魔法的能力。 　　莫叶看见，身躯健硕的赤眼金钱豹潜伏在灌木丛中，在它前方不远处的溪流旁，长着奇怪独角的长颈鹿毫无察觉，悠闲地俯下长颈喝着溪水。 　　一群速度快如闪电的兔子飞速疾行，作为它们猎物的斑马措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群小型凶手咬穿脖颈。 　　地下深洞探出头颅的鼹鼠偷偷张望，几只脆弱的蝴蝶慢慢翩飞在它头顶上，蝴蝶们的双翼散落下无色鳞粉，鼹鼠来不及躲避，只是沾染上零星半点，便直接暴毙而亡！ 　　天空盘旋俯冲而下的黑鹰，地面奔逃并控制飞沙反杀独狼的羚羊。 　　灌木丛中的金钱豹瞄准时机飞扑而出，踏着风暴迅速袭向猎物！ 　　独角长颈鹿受惊跃起，直接被撕咬下一块血肉，它顺着金钱豹凶猛的力道坠入溪流中，化为溪流中的水流的一部分，逃离金钱豹的捕杀。 　　这便是荒芜区，凶猛野兽们厮杀的狩猎场，人类的禁地。 　　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域中，猎人们还能活着，也算是用尽这一生的好运了。 　　莫叶的重点搜查范围是各种能躲藏的位置，地下、树上、泥潭、洞窟…… 　　她的精神力扫过一大片的刺灌丛，她在这片刺灌丛下方，毫不起眼的小洞口中，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一名还活着的猎人。 　　莫叶精神一振，从精神力中她看见这名猎人身上的装备已经磨损不堪，整个人疲惫无力的蜷缩在地洞中，他身上只有被划伤的小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名黑发猎人非常的顽强，他伸出满是划痕的手，用刀具尽量安静地磨下一块刺灌丛根茎，似乎准备就将这个当做晚餐了。 　　他的眼中满是疲惫之色，身体也虚弱不堪，但还在艰难的求生，仍未放弃。 　　先将他带出来吧…… 　　莫叶心想着，寻思该怎么将他带出来呢？ 　　她数了数自己的能力，除了常用的精神力外，她更多的是属于水系的能力，毕竟海洋中出现最多的特殊能力就是控水，再多一点就是控冰。 　　然后是通过吞噬得到的变化之力，坚硬这个是来自海中的蚌壳，雷电是来自那只巨型电鳗…… 　　啊，不行…… 　　莫叶很遗憾的，没找到能将人直接移出来的能力。 　　不过莫叶也有其他的办法，她非常简单粗暴地，用精神力控制住那只还在溪流旁徘徊不去的金钱豹，想让它作为交通工具将人托运出来。 　　金钱豹被莫叶控制着，使出风暴的能力将自己托起，向那片刺灌丛的方向疾行。 　　“喂，你还好么……？”同时，莫叶通过精神力，隔空向黑发猎人问话。 　　…… 　　黑发猎人，也就是名叫奥利弗的猎人，他数着日子，自己在这个狭小洞穴中已经躲藏了三天左右。 　　他和同伴失散后，便在这里紧急挖出洞穴躲藏进去，躲避着外面荒芜区的凶恶野兽，和再次漫延过来的红雾，还有那些雾中的怪物。 　　幸好这个洞穴的地势较低，洞口也被他临时封闭得极为狭隘，那诡异的红雾只能停留在洞口外，始终无法涌入这里。 　　直到今天，第三天。 　　一直紧随他的诡异红雾莫名散去，洞外的光线再次明亮，引人向往。他却听着洞外不间断的兽吼，不敢爬出这个洞穴。 　　这里可是荒芜区…… 　　奥利弗的陷阱夹子早在逃亡时便丢失了，手里的刀具也磨损不堪，外面的野兽们听声音距离这片刺灌丛不算太远……别说出去了，他连大一点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出去是死路，但一直呆在这洞穴中，也逃不过死亡结局。 　　他没有食物，只能靠着刺灌丛的根茎补充水分和饥饿感，但只靠这根茎带来的一点饱腹感，也撑不了太久。 　　奥利弗知道，他现在需要食物，需要水源。他并不想死，如果可以的话，只要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可能性，他都会坚持下去。 　　他嘴里咀嚼着根茎，带着苦涩味道的汁液被他吞咽下去，他不断思考着该如何逃离这里。 　　没有任何人能拯救他，他只是个普通人，家里人付不起让别人来救他的代价，他只能选择自救。 　　奥利弗有些麻木地思考着，突然，好似一位少女的声音靠近他的耳畔，向他轻轻问到：“喂，你还好么……？” 　　奥利弗可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身体一个抖动差点从地洞中挤出去，他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感觉心脏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跳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停顿许久，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了，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刚刚声音是他的是幻觉？ 　　他在地洞中蜷缩着不好动弹，又不敢探头去看外面的情形，刚刚的声音像是直接从耳畔边传出的…… 　　他的四周可都是厚实的土层啊。 　　奥利弗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太差，都已经幻听了…… 　　不过，在他强烈怀疑人生的时间点，少女的声音再次从他耳畔响起：“你是玛西亚的猎人吗？” 　　奥利弗转动眼珠，扫视一眼四周黑黢黢的土层，这是第二次了，应该不是幻听了吧……？ 　　“你是谁？”奥利弗压低声音，忍不住轻声回话。 　　“如果你是玛西亚的猎人没错的话，我就是来拯救你的人……”他听见这位少女用平缓无波的语气，说出代表救赎的话语。 　　奥利弗听见少女述说的这句话，他愣了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人要来救他？！他想明白后立刻激动起来，忙不迭地连声回答: 　　“我是！我是玛西亚的猎人！” 　　奥利弗张了张嘴，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请救救我！我确实是玛西亚的猎人，我可以付出我的所有，只要您拯救我！” 　　不管是谁，不管要他做什么都行，只要将他救出去！ 　　“很好，现在，你可以从洞穴里出来了，外面没有危险。”拯救者如此述说。 　　奥利弗咬着牙关，手脚并用地从洞穴里艰难爬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快要崩溃，但他强忍着，他更想活下去！ 　　“从刺灌丛里爬出去，外面没有危险。” 　　刺灌丛的尖锐利刺不断划伤他的身体，但他还是忍着身上的伤痛，从密密麻麻缠绕着的刺灌丛里钻出。 　　奥利弗久违的见到光亮，他觉得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条件反射地眯上双眼。 　　同时他的耳畔传来野兽呼吸的沉重声音…… 　　这个声音……不会吧，不会吧？ 　　奥利弗听见这声音，身体僵硬无比，他这是被骗了？他心怀恐惧地睁开双眼，不断祈祷自己绝对是听错了！ 　　然而，映入他视线中的，确实是一只极为靠近他的猛兽。站在他前方的是一只身形巨大并浑身长满黑色圆斑，双眼赤红血腥味浓重无比的金钱豹！ 　　“这只金钱豹没有危险……现在，你坐在它的背上，我会控制它将你送出荒芜区。” 　　奥利弗被吓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他浑身僵硬完全得动弹不得，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命丧豹口了！ 　　听见这一段话他才缓过这口气来，他小心地挪动步伐，确定了这只金钱豹真的不会攻击他，才将用有气无力的气声回答:“我知道了……” 　　说不怕是假的，他强忍着从骨髓中溢出的恐惧，手脚并用地试图爬上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金钱豹背部。 　　奥利弗颤抖着，接连因为脱力而摔下去，直到第三次，他才比较安稳地趴伏在金钱豹的背部。 　　“抱紧它的脖颈，不要摔下来。” 　　奥利弗赶紧按照神秘拯救者的指示，抱紧了金钱豹的脖颈，试图将自己固定住。 　　莫叶一直注视着奥利弗，她看着奥利弗有气无力的动作，觉得单靠他自己是不行的，在金钱豹的奔跑中，他绝对会因为没有抱紧，从而摔下来直接摔死的吧。 　　她使用精神力，强制地将奥利弗固定在金钱豹的背部，才觉得万无一失了。 　　她控制着金钱豹背负着奥利弗全力奔跑起来，这只金钱豹的速度极快，本身也拥有控制风的能力。莫叶觉得，从它出发的刺灌丛方向到自己所在的香叶树林，大概也就需要十多分钟吧。 　　在救助奥利弗的期间，莫叶精神力一心二用地，相继找到了另外几名还存活着的猎人。 　　在莫叶看来，这群猎人们的活命手段真是各显神通。 　　躲在刺灌丛地下洞穴躲藏的奥利弗，可比不上那位爬上巨树树冠，在那巨树已经开始腐朽的树干处，用钝刀硬是刨出个藏身树洞的猎人！ 　　这位猎人还将自己身上涂满了驱逐野兽的鸟粪，正在攀爬那棵巨树准备自己寻找出路，可算是让莫叶开了眼界！ 　　还有通过泥潭跑到泥潭中央小独岛上的猎人，不过这位猎人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他倒霉的被野兽们发现，现在就在那小独岛上瑟瑟发抖！ 　　要不是中间有泥潭的隔绝，他早就被虎视眈眈的野兽们拆吞入腹了吧！ 　　还有一位猎人因为迷路，重新跑回了野猪王所在石林，不过他幸运地躲开了野猪王和猪群的迁徙，靠着野猪王残留的气味镇压其他野兽，在地下洞窟中活了下来。 　　更别说，一位同样跑错方向，离玛西亚这个方向越来越远，极为深入荒芜区的中心地区，慌乱之下躲在一片悬崖之下的突出平台苟活，最后发现自己爬不上去了的倒霉鬼。 　　最后一位，他慌不择路闯进了群狼居住的大型洞窟，还倒霉的撞上归家的狼群们，然后他扛着狼群咬上几口，逃进洞窟内部的狭窄缝隙中苟延残喘。 　　这名猎人身受咬伤，却都不是致命的伤害，并且伤口暂时没有发炎。 　　他的生命力无比顽强，前几日饿着肚子滴水未沾，群狼因为身形太过庞大而进不了这缝隙，他逮着一只贪玩钻进缝隙的幼狼，这才填饱了肚子。 　　也因为他这举动，现在两边都是不死不休了！狼群也不去狩猎了，就在缝隙外面堵着他，要么你死在里面，要么你死在外面！ 　　莫叶一共只搜寻到这六位还存活的猎人。 　　荒芜区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危险，在这里碰上野兽，几乎都是必死的局面，就算是经验十足的猎人们，踏入荒芜区也是将近团灭的结局。 　　莫叶叹气，她现在要尽快地，将剩下的这几人全部带出荒芜区，不然再等上一阵，就又该出现损失了。 　　被狼群堵住的猎人身上的伤口撑不了多久了，被困在悬崖下突出平台的猎人也快要饿死了。 　　莫叶通过精神力，向这些苦苦支撑的猎人们，传递了代表救赎的话语: 　　“你是玛西亚的猎人吗，我是来救你的……” 　　“请放心，它没有危险……然后，抓紧，我会控制它，将你带出荒芜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一天的时间写上十章的典型…… 　　明天还有一章，然后结束救援线，该送泡沫出海了！ 第33章 救援行动.二 　　摩布平原, 荒芜区，巨树之森。 　　这一片被瑞亚称为巨树之森的地方，生长着十多棵通天巨树。 　　这些巨树相聚遥远, 但庞大的树冠从树干二十多米高的地方便开始铺开, 将这一片辽阔的土地，遮掩成完全照射不进阳光的阴影晦暗之地。 　　瑞亚在和其他猎人失散后，慌不择路地逃到这片阴暗的森林, 他已经分不清方向和自己所处的位置。 　　为了活命，他选择爬上一棵已经开始枯萎的巨树, 在这棵树上挖掘出树洞以供自己藏身。 　　这棵处于巨树之森内部的巨树极为高耸, 瑞亚躲藏在较高的高度, 一片辽阔树冠下的阴影处，暂时得到喘息的余地。 　　但他不能歇息太久, 歇息片刻, 他便打起精神开始寻找能保证他活下去的必需品。 　　藏身处，食物, 水源，最好还有能驱逐野兽的东西！ 　　好吧, 最后这一项可以祛除。 　　这几日，瑞亚已经攀爬这颗巨树, 到了诡异红雾够不到的绝对高度。 　　此时的他身上涂满黑漆漆恶臭的鸟粪，这是他在这棵树树冠阴影中发现的巨大鸟巢中找到的。那个鸟巢已经被废弃, 应该是主人觉得这棵树已经枯萎不再适合居住, 便搬到其他巨树上了吧。 　　瑞亚也见过栖息在这片巨树之森中的黑鹰，那只黑鹰身影巨大，双翼展开足足遮挡住了大片的巨树之森，它腾飞而起, 双翼卷起的风暴差点将瑞亚从巨树的树冠中掀飞！ 　　幸好那时候瑞亚已经未雨绸缪地浑身涂上鸟粪，将自己的人类气息遮掩起来，不然他是绝对躲不过这只巨鸟的猎杀！ 　　此时，瑞亚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他眺望着远方的原野，试图寻找到逃离荒芜区的道路。 　　他只看到满目的黄绿之色，黄绿之色的原野地形都是相似的，和如同蚂蚁大小的野兽们在黄绿间穿梭，他并未在这些野兽组成的交互网中，寻找到合适的逃离路线。 　　他的位置离熟悉的荒芜区边缘太远，他所能看到的都是陌生的景色，他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瑞亚都快要绝望了，他这几日吃着巨树的树叶，喝着清晨的露水过活，他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或许选择一个舒服点的死法也不错？ 　　瑞亚想过，从这树上跳下去一了百了，这么高的高度，死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这样毫无痛苦的死去。 　　在他绝望之际，莫叶找到了他。 　　“你是玛西亚的猎人吗？”瑞亚垂着头坐在树干上，正准备来个信仰之跃，突然，他的耳畔响起少女询问的声音。 　　“我是来救你的人……”莫叶通过精神力，向他说到。 　　“你是来救我的……？”瑞亚呆滞地重复着，他双手已经撑在树干上，就准备一个用力就重开了。 　　听见这话瑞亚赶紧松开双手力道，翻覆到树干中央去，既然有人来救他，那他还自杀个啥？ 　　“您是来救我的？！谢谢您，快来救救我吧！”瑞亚飞快祈求到，他有了活命的希望顿时激动得要命！要不是这树干不怎么稳妥，他都要来一个跪下磕头的感谢动作了！ 　　瑞亚这是在极高的树上，也不能让他先爬下这棵树再接他离开，莫叶便临近找到一只巨鸟用精神力控制住。 　　这只巨鸟有着极为庞大的身躯，漆黑的宽阔鸟背足以乘坐一百名乘客。此时正在狩猎的巨鸟动作一僵，被控制着迅速转向，扇动翅膀卷起风暴，向巨树之森所在的方向飞去。 　　“你在那里等候，我会控制一只巨鸟去接你，你看到了那只巨鸟不要太惊慌……”莫叶看他身处于高空的树干上，也不敢像吓唬奥利弗一样吓他，生怕他一个动作就翻下去摔死了。 　　巨鸟距离瑞亚越来越近，巨树之森的树冠群被狂风刮得‘哗哗——’作响，莫叶又觉得这风暴似乎有些过于猛烈，别没把人吓到摔死，反倒是被鸟车附带的风暴刮下去了！ 　　“你还是把树干抱住吧，别摔下去了。”莫叶开口叮嘱。 　　她看见瑞亚俯下身将树干抱紧后，又用精神力将他的身形固定一圈，才觉得稳了。 　　巨鸟从空中俯冲而下，风暴将这一片的树冠刮得翻了个面，无数枝干树叶脱离主体被风卷着飞扬远去。 　　瑞亚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风稍微小了些，他才勉强眯起双眼，认出这只巨鸟便是他相处好几日的邻居，居住在巨树之森的那只黑鹰！ 　　“你跳到它的背上去，我们得赶快了，还得去接其他人呢。”莫叶看他傻傻的抱着树干不动弹，便开口催促他。 　　“好吧……”瑞亚松开双手，他观察到黑鹰就处于他的下方，这高度应该不会摔伤，现在的风暴也还不算太大。他咬了咬牙直接翻身下去，摔到黑鹰宽阔的鸟背上。 　　黑鹰的背部光滑无比，黑色的羽毛也是反射着弧光极为光亮，莫叶直接将这片区域用精神力做了道隔离，防止风暴将没有固定物的猎人们卷下去。 　　“坐好，准备离开了。”莫叶通知瑞亚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控制着黑鹰长啸一声向天际飞去！ 　　瑞亚本能地卧倒，准备抓点什么将自己固定住，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并没有吹到丝毫风暴，这一片区域平和安稳。 　　他试着站起身，黑鹰明明在高速飞行，他却好像站在平稳的地面上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种神奇的力量，应该是一名魔法师阁下吧？ 　　瑞亚坐在黑鹰的鸟背上，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一名魔法师阁下为何会来救援他们猎人？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被这位伟大的阁下拯救了，从这一刻起，他瑞亚的这条命就属于这位阁下了！ 　　莫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脑补的，她和黑鹰很快到了第二个区域，一片凌绝的悬崖。 　　身处于这片悬崖之下突出平台的猎人，已经断水断粮好几日，他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情况危急！ 　　莫叶用精神力将他固定在平台上，控制着黑鹰向这片平台靠拢，然后抓住平台边缘停下扇动的双翼。 　　瑞亚一眼便看到平台之上昏迷了的同伴，他大惊到:“那是怀特！怀特你还好吗？！” 　　“很不好，去将他带过来。” 　　瑞亚翻身下去，快步走向怀特，将情况危急的同伴连拖带拽的拖上鸟背，莫叶没有停留，再次控制黑鹰飞往下一个目的地。 　　狼群聚集地，围住那道缝隙的狼群被莫叶驱散，这里面极为强悍生吃狼崽的猎人右腿受伤无法动弹，还是瑞亚钻进这道缝隙才将浑身是伤的老伙计救出来。 　　“……尊敬的阁下，我能问问，我们一行猎人有几个人……活下来了？”瑞亚一边看护着昏迷状态的怀特，一边给受伤猎人处理伤口，他情绪低沉地问到。 　　“还在荒芜区的只剩下六人，已经被救出去的一人……”二十几个人，最后只剩下七人活了下来。 　　瑞亚沉默了，只剩下七人吗…… 　　猎人确实是一项高危的工作，但如同这样差点全军覆没，在玛西亚过去的猎人史上，也是极为少见的。 　　“多谢您了，如果您没有来救我们，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荒芜区。”瑞亚叹息着。 　　已经死去的猎人们，最后也不过是别人话谈中的时运不济，运气极差的人。 　　但他们的家人还在等待他们回去。 　　瑞亚都不知道他们还活着的猎人们回到了玛西亚，该如何面对死去的猎人们，他们家人满含期翼的目光了。 　　这场狩猎付出的代价太大，大到他们承受不了这份代价的苦楚，和绵长的阵痛。 　　他不想再做猎人了。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瑞亚陷入低沉的情绪中，莫叶和她的黑鹰相继去往了石林，泥潭，接到了所有还存活着的猎人，往归途的方向飞来。 　　还活着的猎人们，除了骑着金钱豹已经到达香叶树林的奥利弗，还有坐着黑鹰的五人。巨树之森的瑞亚，悬崖之下的怀特，泥潭的伯利特，狼洞的艾斯比，跑回石林的科林。 　　一共六人，全部救出。 　　莫叶做完全部需要做的事后，回过神才发觉，来自神秘存在的窥视感，已经不知何时便消失不见。 　　没有了那股被窥视难以忍受的感觉，莫叶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她安抚了被金钱豹和巨大黑鹰吓到的工人们，并控制着这两只猛兽卸下乘客，让它们回到荒芜区深处，才放开对它们的控制。 　　黑鹰的双眼重新亮起神色，它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呆愣一瞬，这是哪里？它怎么跑这里来了？ 　　想不出为什么的黑鹰展翅高飞，它从高空眺望到远处巨树组成的树海，它找到方向飞快往巨树之森飞去。 　　金钱豹和它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一张豹脸露出怀疑人生的神色，它不是在溪流边蹲那只长颈鹿吗？它这是在那里？它怎么到这里来了？ 　　两只凶兽离去，工人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非常热心地上前将猎人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拿出自己的干粮和水袋，递给明显虚弱不堪的猎人们。 　　“谢谢，谢谢！”猎人中精神还算良好的瑞亚接过工人们递过来的食物和水，他将水喂给还在昏迷状态的怀特，嘴中连声道谢。 　　其他几名猎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这才缓过了这口气！ 　　“来几个人将他们背上，我们准备回程了，他们的情况撑不了多久。”莫叶向工人们下达命令，她看着最严重的艾斯比，他的伤口没有经过良好的处理，有很大的几率发炎。 　　这个世界伤口发炎带来的炎症，可是致命的，这里没有消炎药，没有青霉素。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地叹气，“我们先回玛西亚，他们需要医生……” 　　“是！”工人们连忙回答。 　　他们有的推动手推车，有的背起猎人们，背起瑞亚的工人忍不住向他抱怨:“兄弟，你身上真的太臭了，这什么味啊……” 　　什么味？ 　　瑞亚苦笑，他身上是鸟粪的味道…… 　　莫叶带领他们一行人，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回到玛西亚，工人队伍拖着长长的尾巴，穿行了小半个摩布平原，终于到达了玛西亚的城门。 　　莫叶第一眼便看见，停留在玛西亚城门外，一脸沉色的尤菲，和跟随她身后的乌里尔他们。 　　尤菲身穿长款的法师袍，蓝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高盘起来，她原本沉静知性的神色意外地阴郁起来。 　　看来她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莫叶觉得，尤菲应该是预想得到她会提前将猎人们救回来，并且会第一时间赶回到玛西亚，所以才会前来城门口等候她的队伍。 　　毕竟，她刻意给尤菲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好人的形象。 　　尤菲这位尽责的领主看到她莫叶带领的队伍，不顾形象地快步迎了上来，她第一时间看向被数名工人们背着的猎人们，看清了存活的人数后，有些怔然地问到: 　　“只有他们几个吗？只剩了六人吗？” 　　“抱歉，尤菲阁下，确实只有他们存活了下来……” 　　莫叶第一次看见尤菲如此失态的模样。 　　在莫叶看来，尤菲一直都是从容沉静且不动声色的，但现在的她面上有遮掩不住的哀痛和愧色，整个人从领主的角色脱离出来。 　　她是真心为猎人们的死去感到悲伤，并认为是因为自己失职，没有早日发现猎人们迟迟不归的不对劲，才导致他们的死去，为此觉得愧疚不已。 　　尤菲真的将玛西亚的子民放在心上，当做她必须要背负的责任对待。 　　“先让他们去医治吧，尤菲阁下……”莫叶忍不住开口劝导，“不论如何，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先将活着的猎人们治好，给其他猎人的家属发上一份抚恤金，您再稍微关照一点，让他们的家人过得好一点吧……” 　　“嗯，我知道的。”尤菲看向莫叶，她将沉痛的情绪收敛，将自己伪装回那个不动声色的领主，她声音沉静地说到，“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带他们去医治。这一次真的，多谢您的帮助了，夜莺阁下。” 　　“没事的，都是举手之劳。”莫叶浅笑着摇头，露出一副从容淡然的态度。 　　没事……才怪。 　　她的所作所为，最开始不过是简单的自己想要救人而已。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想让尤菲欠下她一份人情，最好再增进一些和尤菲的友谊，与玛西亚的领主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您客气了……” 　　尤菲唤出玛西亚城门口守城的护卫队，让他们将这六名猎人送去玛西亚的医馆进行救治，她也准备跟着去往医馆，了解猎人们的具体状况。 　　临走前，尤菲向莫叶露出罕见的，有些局促的微笑，声音略带柔和地说到: 　　“我欠您一份人情，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第34章 再见，泡沫。 　　深蓝色的海洋, 深夜银白的月光倒映在海面上，这是片远离陆地的水域。 　　水域的暗流汹涌地冲刷着水下暗礁，巨大的冲击力度直接卷起路过的小鱼将其震晕, 但莫叶无视这股暗流, 她轻轻推动半透明的纤长触手，轻易地从暗流中心穿过。 　　只见光线暗沉的海底，一只巨大的蓝色半透明水母伸展着触手, 不断向前推进。她的目的地，便是这片能瞬间摧毁所有船帜的暗流中心点。 　　她所购买的石灰岩所在地。 　　莫叶趁着夜晚独自前来挖掘石灰岩, 准备装进自己的简易空间, 再连夜带回山崖建造别墅的地方。 　　这些时日, 铁矿和黏土的挖掘运输工作已经完成，要制造水泥就差这石灰岩了。 　　莫叶浮在海底的水流中, 通过精神力一点一点地, 探查隐藏在海底泥层之下的石灰岩。 　　她确定了位置，挥动着看似脆弱的半透明触手, 将海底的泥层直接撞碎挪开，海水因为她的动作浑浊起来。 　　但她的水母形态并没有视觉存在, 只通过精神力辩明位置的她，非常准确地从浑浊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海中, 挖掘出一块又一块的石灰岩。 　　良久，莫叶将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塞得满满的, 她才舞动触手, 再次穿过汹涌的暗流，向海边游去。 　　靠近海岸的地方，莫叶由巨大的燃灯水母转化为人类的形态，她从海中走向沙滩。 　　这一片区域没有任何人迹, 莫叶放心地将自己脱下的衣物放置在这片沙滩上，穿好舒适的清凉裙装后，她才慢悠悠地走向离这里不远的悬崖方向。 　　踩着银白清亮的月色，莫叶将石灰岩从简易空间中放出，与铁矿石和黏土堆相邻存放。 　　她做完今夜全部的工作后，并不准备回到她在玛西亚的住所，而是转身坐上山崖上最大的一块岩石上面。 　　“还要躲吗？”莫叶转过头，向别墅圈定的地基阴影处喊话，但她等待半天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她有些无奈，“我看到你了，出来吧，泡沫。” 　　瘦弱的人影在阴影中晃了晃，她踌躇一番，才提起裙摆走出那片阴影。 　　泡沫穿着可以遮盖脚背的黑白长裙，上面点缀着莫叶亲自设计的蝴蝶结，她蓝色长发上戴着小巧的贝雷帽。在银白月光的映射下，她整个人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而不是真人。 　　泡沫轻轻提起裙摆防止被泥土弄脏，虽然她一直用精神力将两者隔绝，就算在地上打滚，泥土也不可能沾染到她身上。 　　“妈妈……”泡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乖巧，她向莫叶的方向走去，踏着月色，悄无声息地坐在莫叶的旁边。 　　“妈妈，我不想离开你。” 　　泡沫抬起头来看向莫叶，神色非常认真地向她述说。 　　“妈妈，我不想和哈莱斯他们出海。” 　　泡沫向她深爱的妈妈述说着，她的抉择。 　　泡沫已经想了许久。 　　她不是人类，就算再努力，她也不能和莫叶一样完全地融入人类社会中。她心知自己绝对，不可能从水母变成人类。 　　水母理应生活在海洋中，这是她的天性和本能。 　　每时每刻她都能听到到海洋的呼唤，她总会不经意地望向海洋的方向，她清楚地听见，海洋的声音。 　　她也想回去啊…… 　　但，妈妈呢……？ 　　泡沫犹豫了。 　　她的妈妈喜欢人类，喜欢待在陆地上，喜欢属于人类的食物和住所，喜欢待在人群中。 　　泡沫还清楚地记得，妈妈在海洋中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和海洋格格不入的，有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妈妈是不可能再回到海洋中了。 　　泡沫非常的明白，所以她一直徘徊着。 　　她怀念海洋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妈妈，只有妈妈是最重要的啊！ 　　“妈妈，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所以，泡沫决定，放弃那片梦中的海洋。 　　“……不行哦。” 　　泡沫的妈妈，这样拒绝了她。 　　“妈妈……？”泡沫有些惶恐不安，她看向妈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被赶走，她恐惧着。 　　这是燃灯水母的天性，已经拥有独立意识的小水母都会被母亲驱赶远离，泡沫和妈妈的精神连接越来越微弱，她将被赶走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不行哦，泡沫。”莫叶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她还是不容拒绝地向泡沫说到，“我需要你去保护好我的船，和我的船员们，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你已经长大了，泡沫，我需要你。” 　　需要……么？ 　　“……我知道了。” 　　泡沫微微垂下头，用夜色掩盖自己有些晦暗的神色，妈妈说了，她是需要自己，而不是想将自己撵走…… 　　只要不被妈妈抛弃掉，她什么都可以做。 　　她启唇轻声到:“我会保护好的，妈妈。” 　　“嗯，真是个乖孩子。”莫叶摸着泡沫的长发，赞扬到。 　　泡沫挨着莫叶，他们两人坐在这块岩石上，吹着海风赏着月光，直到弯月沉落，太阳升起。 　　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这块山崖之上。 　　天亮了。 　　“走吧，趁着时间还早，我把你送到哈莱斯那里。” 　　莫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她向泡沫伸出手。 　　泡沫轻轻握住妈妈的手，她已经恢复了往常一样乖巧的模样，安静顺从地跟随莫叶的步伐，往无名渔村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个无名的小渔村，其实是海盗们隐秘的据点，莫叶牵着泡沫的手，在渔村入口处碰见早起啃着烙饼的小巴顿。 　　“夜莺小姐！还有泡沫小姐！”小巴顿急忙吞下口中的饼，并向她们招手到，“早上好！船长还没起床呢，夜莺小姐和泡沫小姐两位可以先吃点早饭！” 　　“早饭就不用了……”莫叶坚决拒绝小巴顿所说的，用烙饼当早餐的提议，她对这种干巴巴没什么味道的食物深恶痛绝！ 　　“如果不想吃烙饼的话。其实可以去利弗大叔的店里吃鱼汤和新出的石板烤鱼的！”说到鱼汤和烤鱼，小巴顿这个未成年孩子馋得双眼发亮，“我听利弗大叔说过，他可是专门去向夜莺小姐您的工程队厨师梅勒大叔学来的！当然，这些都是夜莺小姐您慷慨传授的！” 　　“这里也有鱼汤和烤鱼？”莫叶当即决定去这利弗大叔的店里尝尝鱼汤和烤鱼的味道，应该还会有鱼丸子和灌饼吧！ 　　莫叶并没有限制厨师们向他人传授新菜式的行为，所以这些出自她手的新菜式，很快在这个国家流传开来。 　　莫叶并不缺金币，她对这些菜式的传播广远表示喜闻乐见。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无论自己去到哪里，都能吃上这些熟悉的美食！ 　　小巴顿嘴里的利弗大叔，在渔村中央位置开着一间不算大的食品铺。 　　这有点阴暗的铺中，整齐摆放了几张矮桌和矮凳供客人使用，因为天才刚亮，店里除了忙碌的店长，便别无他人。 　　“夜莺小姐和泡沫小姐，你们坐就是了！想要吃什么？我去跟利弗大叔说！”小巴顿非常伶俐，他自然地将自己带入仆人的角色，压低声音询问莫叶和泡沫的意愿。 　　“我的话，一碗鱼汤一块烤鱼，再来两串鱼丸子。”莫叶很快选好她要吃的食物，然后转头看向，泡沫轻声问到，:“泡沫，你要什么？” 　　“……一碗鱼汤就好。”泡沫原本什么不想吃的，她所储存的能量很充足。但既然妈妈问起来了，她就还是吃上一点吧。 　　“好，那就这些吧……”莫叶转头看向小巴顿，她慷慨地对他说，“就这些了，小巴顿你去吧。你想吃点什么的话，就直接点吧，我会一起付账的。” 　　“多谢您的慷慨，夜莺小姐！”小巴顿喜出望外，他非常欢乐地从关闭的后厨木门挤进去，向里面忙碌着的利弗大叔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小巴顿端着一块和餐盘很像的长木板从后厨出来，这块木板上面平放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鱼汤，和一盘烤得泛黄焦香的烤鱼，还有一盘放置两串鱼香十足的鱼丸子！ 　　“夜莺小姐，利弗大叔一听客人是您，都不敢出后厨了！他居然说，他不敢见尊贵慷慨的魔法师阁下！”小巴顿将这话说得惹人发笑。 　　莫叶也不过是笑了笑，这位利弗大叔并没有请示过她，便向厨师梅勒学习了这些新菜式。虽然她并不禁止新菜式的传播，但利弗大叔碰上了正主，可不就是心里发虚吗。 　　通过精神力，莫叶都能看到后厨木门背后，趴着门缝偷偷往门外探视的胖厨师，他面上的神情心虚又气短。 　　小巴顿又进了后厨给自己拿了一些食物，等到他们吃饱喝足，这位利弗大叔都不敢踏出后厨半步。 　　他躲在后厨里连饭钱都不敢收，生怕魔法师阁下看他不爽就给他一魔法！这些饭钱，还是小巴顿硬是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吃完早饭，门扉外太阳已经高升。 　　三人去往哈莱斯在渔村的住所，这位海盗船长已经在他的屋前空地中，谨慎抖擞地召集好新的船员，一切整装待发。 　　魔眼号的新船员一共有十二人，他们都穿着莫叶特别定做的崭新深蓝色航海服，昂首挺胸地站在空地上，看起来和其他海盗船参差不齐的乱像极为不同。 　　与其说是凶恶海盗，不所说，他们的精神气貌和莫叶记忆中海军的模样更为相似。 　　莫叶在一旁观看许久，满意地点头，这才是她想要的船员嘛，她可不想自己的船员是一群大胡子无恶不作的暴徒。 　　虽然有一部分船员的悬赏，还贴在玛西亚城门的告示栏上，但更多的是没有不良记录，只是想要出海探险的热血少年。 　　也不知道哈莱斯是怎么找到这几个菜鸟航海家的。 　　“夜莺小姐！”哈莱斯本来挺着神气十足的船长派头，他转眼看到莫叶一行人的到来，立刻毫无形象地殷勤迎上去，他略带讨好意味地问到，“您看这些新船员，您还满意吗？” 　　新船员们看见船长这种态度，立刻想到了魔眼海盗船招人时的宣言，魔眼海盗船的主人可是一名魔法师阁下！出航时也会有魔法师阁下护航！ 　　“夜莺阁下好！”他们连忙跟着船长向尊贵的魔法师阁下问好，金斯利这个许久未见的大胡子也混在新船员里面，殷勤无比。 　　“我很满意，你做的不错，哈莱斯。”莫叶点头回答。 　　“那就好，您满意就好！”哈莱斯松了口气，满意就好！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准备准时出航，便开口到“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航了，泡沫小姐不需要带些什么吗？” 　　哈莱斯看着两手空空的莫叶和泡沫，又转过头看向跟随着的小巴顿，他手上也什么都没拿，很显然泡沫没有带上她的行李。 　　“当然有了，再等等吧……”莫叶当然给泡沫准备了行李，只不过昨晚她们没有回玛西亚，现在自然就不会带着了。 　　反正，会有人将行李送过来的。 　　不是吧…… 　　哈莱斯也好像想到什么，他脸色变得怪异，嘴角殷勤的笑容也逐渐僵硬，他忍不住开口问到:“夜莺小姐，奥德那个大少爷……也准备跟着去吗？” 　　“你说呢？”莫叶丢给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奥德原本就是为了出海寻找传说中的英雄岛，才离家出走，来到这千里之外的玛西亚登上海盗船。 　　他第一次的航海还未半程，就因为女仆背刺只能遗憾返航。 　　现在好不容易再次有了出海的机会，这一次还有作为魔法师的泡沫护航，没什么危险，他怎么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哈莱斯郁闷无比，好吧，反正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奥德上次可把他坑惨了，要不是他们幸运地遇上了夜莺小姐，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不管哈莱斯如何的看奥德不顺眼，觉得奥德会拖累一船人的运气，大少爷在船上什么用都没有，他都没资格阻止奥德登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德从无名渔村入口走近，拖着两个硕大行李箱的奥德向他们招手，并很快小跑过来。 　　奥德面上带着愉快的笑意，向哈莱斯微笑说到，“好久不见，哈莱斯，这一次出航也要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哈莱斯回他一个虚假的笑容，并隐蔽地白了他一眼。 　　奥德倒是不在意他的举动，他的表情愉快无比，就算对着哈莱斯僵硬的笑容也毫无变化，他转向莫叶和泡沫，“夜莺小姐早上好，泡沫小姐也早上好……我将泡沫小姐你的行李带过来了。” 　　“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一行人从渔村的另一边离开，走过长长的沙滩，穿过略显狭窄的山崖缝隙，来到海盗互助会管理的黑港口，魔眼号海盗船便停泊在这里。 　　新船员们有些生疏地放下海盗船的夹板，登上海盗船的哈莱斯和金斯利两人，将魔眼号的黑色旗帜高高挂起。 　　奥德跟着登上船，自顾自的将自己的行李，放置在他上一次居住的房间中。 　　“泡沫，去吧。”莫叶轻声催促泡沫。 　　泡沫牵着她的细嫩手指轻微地颤抖，幼童般的泡沫再次垂下头，她沉默地放开牵住莫叶的手指，将手指收拢，捏紧，藏回自己宽大的袖中。 　　她头也不回地，提起自己长长的裙摆，顺着夹板登上海盗船。 　　莫叶看着泡沫的背影，罕见地觉得有些惘然若失，泡沫这个孩子也长大了，也是时候让她离开了。 　　泡沫不属于陆地，她的未来只有辽阔无际的海洋。 　　莫叶舍不得，但也觉得释然。 　　随着魔眼海盗船缓慢离港，速度从缓慢逐渐升速，向辽阔的海洋方向驶去。 　　莫叶看着这艘船越来越远，船身也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她视线中。 　　“再见，泡沫。”莫叶轻轻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了，我的泡沫。 　　你的未来在蔚蓝的大海。 　　我会为我心爱的公主，戴上冠冕。 第35章 深蓝.一 　　魔眼号海盗船, 正在蔚蓝的大海中航行。 　　船长哈莱斯戴着他那顶夸张的黑色阔边帽，快步穿行在船舱之间，他一边走动, 一边叫住途经过他身旁的船员, 并询问到:“你们看到泡沫小姐去哪里了吗？” 　　“没有，船长，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船舱内打扫, 一直没有看到过泡沫小姐！”被他拉住的船员，是负责船舱杂事的艾尔曼,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细想了一遍, 很肯定地回答。 　　“好吧……”哈莱斯皱着眉头, 松开拉住艾尔曼的手，转向他人。 　　“金斯利, 你看到泡沫小姐了吗？” 　　“没有啊？” 　　“阿伦, 你今天有看到过泡沫小姐吗？” 　　“船长，我在甲板上待了一整天了, 没有看到过泡沫小姐。” 　　他又不断在船舱和甲板上徘徊，不停地询问着其他人, 可惜他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见到过失踪的泡沫小姐。 　　今天一早, 又或许是更早的昨晚，泡沫小姐就从魔眼海盗船上神秘失踪了！ 　　没有人看见过她走出房间, 也没有人见过她在船中的任何地方出现, 但哈莱斯去过她的房间寻找过，她的房间中空无一人！ 　　泡沫小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哈莱斯觉得很是恼火，这活生生的小孩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他踏着急如风火的步伐，尖锐的眼睛一眼便看见倚靠在甲板栏杆上, 悠闲地吹着海风的奥德。 　　不看到奥德还好，这一看到他这副悠闲的模样，哈莱斯就觉得更恼火了！ 　　他都急成这样了，这大少爷还一副轻松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奥德！”哈莱斯大声喊叫一声，他快步向奥德走去，面上是怒气冲冲的神色，看起来心情非常不爽，一副要撸起袖子揍人的模样。 　　奥德听见这声吼叫，转过头看向他，哈莱斯这副凶恶的表情也将他吓了一跳，他寻思着这几天自己也没招惹哈莱斯啊！ 　　“哈莱斯，有什么事吗……？”奥德赶紧问到，他不着痕迹地从靠着的栏杆起身，换了个攻防兼备的姿势，防止哈莱斯真的发疯暴起打人。 　　“你看到泡沫小姐了吗？！”哈莱斯忍着怒气，他向奥德没好气地询问，“泡沫小姐都失踪了，你还在这里偷懒！” 　　失踪……？泡沫小姐失踪了？ 　　他可不信泡沫小姐这种级别的存在，会莫名奇妙的失踪不见。 　　“你怎么知道泡沫小姐失踪了？”奥德反问到。 　　“哈？你这问的什么狗屎问题？”哈莱斯爆了句粗口，他不耐烦地瞪着奥德，还是向他解释到: 　　“从昨晚起到现在，所有船员，没有一个人看见泡沫小姐出过房间，她今天的食物也一点都没动过！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去泡沫小姐的房间找她，房间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她就这样凭空失踪了！！” 　　“所以你私自进了泡沫小姐的房间？” 　　“这是重点吗？！泡沫小姐失踪了！这才是重点！” 　　“恕我直言，泡沫小姐是个非常有领地意识的孩子，她在玛西亚的房间除了夜莺小姐，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入。”奥德的眼神略带怜悯，他有些不忍心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所以，你完了哈莱斯，泡沫小姐绝对会惩罚你的……” 　　奥德这几日冷眼旁观魔眼海盗船的人，他们似乎并不了解泡沫小姐隐藏的性格，对她也是表面上的恭敬。 　　就因为泡沫小姐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平日看起来也是沉默而乖巧，所以就算她贵为魔法师阁下，船中的船员也不经意地，用敷衍的态度应付她。 　　但泡沫小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啊。 　　在奥德看来，泡沫小姐甚至比夜莺小姐更难应付，虽然她在夜莺小姐面前伪装得很好，但只要触碰到她的底线，她骨子里的残酷本质就会显露出来。 　　泡沫小姐比夜莺小姐，更加不像人类。 　　“哈莱斯，泡沫小姐是一名尊贵魔法师阁下，并不是一名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想要做什么，根本不需要通知你。” 　　奥德拍了拍哈莱斯的肩膀，最后向他提示一句:“你不是有祖传的魔眼吗，我建议你用魔眼看看海底，泡沫小姐不在房间里的话，应该会在海里。” 　　奥德言尽于此，说完这些话，他也没有吹海风的悠闲了，便不再理会哈莱斯，自顾自地回到船舱内自己的房中。 　　哈莱斯呆愣半晌，说实话，他听到奥德的这番话还真的有点心虚，在他看来泡沫小姐确实还是个小孩子，是比不过夜莺小姐的。 　　他压抑住内心的不自然情绪，奥德不是说泡沫小姐会在海里吗，那他就看看…… 　　哈莱斯打开魔眼，红色从他的眼眸中迅速蔓延，血红色的视角中，哈莱斯透视过海盗船的船身，看见船下海水中游动一群巨大的红色半透明水母。 　　当然，这红色是他的魔眼附带的颜色，水母们原本的颜色哈莱斯也见过，是如同海水般的清澈透蓝。 　　大水母们慢悠悠地随着船的方向浮游，分散开来形成不规则的圆状，隐隐地将整艘海盗船围护起来。 　　他从被映照成红色的海水和水母群体中，看见最中央的那只大水母轻飘飘的伞盖上，躺着的身影，不正是他寻找的泡沫小姐吗！ 　　哈莱斯直接松了口气，泡沫小姐不是真的失踪了就好！ 　　海底，躺在一只大水母柔软伞盖上的泡沫忽地睁开眼，她橙红色的眼眸满是冷酷的漠然，她用这种不似人类的眼神直接对上哈莱斯窥视的魔眼！ 　　哈莱斯闷哼一声，他捂住眼睛，鲜红的血液从他被精神穿刺的双眼中溢出，这一幕可真熟悉！ 　　当初他第一次碰见夜莺小姐和泡沫小姐，好像也是这样被泡沫小姐反击伤了魔眼！ 　　这一受伤，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无法使用魔眼了。 　　哈莱斯飞快用袖子擦干自己脸上的血液，还好，魔眼受伤不会影响到他普通状态下的双眼，只要他关闭魔眼，伤痛就会立刻停止。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到泡沫小姐那双不似人类的冷漠双眸，莫名地有一种深邃的惧意从他内心升起，扎根。 　　泡沫小姐，根本不像是人类…… 　　泡沫被哈莱斯的无礼窥视冒犯到，她从深邃的海底浮出，大水母将她高高托出水面。 　　她用蓝色的头发分出一缕，缠绕到甲板的栏杆上，并轻盈地通过这一缕发丝的借力，从水中跃上甲板。她白色的圆头舞鞋落在甲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你刚刚，用你的双眼窥视了我，哈莱斯。” 　　泡沫从海中上来，她身上一如既往的繁复礼裙却没有半点染湿，此时她注视着哈莱斯，一字一句地向他说到，“你是妈妈的仆人，我不会挖掉你的眼睛。” 　　“泡沫小姐，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您在船上失去了踪迹，我实在找不到您的所在之处，所以才动用了魔眼寻找您，我并非是想要窥视您！”哈莱斯背后直冒冷汗，他慌忙解释到。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的解释没能打动泡沫小姐，那泡沫小姐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你认为我失踪了……？”泡沫若有所思的低语，她用精神力探寻哈莱斯脑海中的思想，不多时便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她抬起眼眸，微微冷笑到:“所以，你敢私自进我的房间？” 　　完蛋…… 　　哈莱斯脑海里直接闪过这两个大字！ 　　“我说了，你是妈妈的仆人，所以我不会让你的身体受到损害……”泡沫头上化为蓝色长发的触手轻轻颤动，她的神情更加漠然。 　　“就让你反思吧，船长。” 　　…… 　　魔眼海盗船的甲板上，仅剩的几名船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噤声。 　　他们在这里工作着，或搬运着甲板上堆叠的杂物，或拿着扫帚清理甲板，一直在这一带不停地晃悠着，眼神自以为隐蔽地不断瞄向那个方向。 　　魔眼海盗船的船长，威严的哈莱斯船长，此时被一根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生无可恋地被悬挂在船头的栏杆外。 　　他在这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吹着海风，赏着海景，有些燥热的海风将他的黑发和衣物吹得凌乱无比，他一直戴着的阔边帽已经被这扑面而来的海风吹走，不知道飞往哪里去了。 　　他脚下是踩不到实物的悬空，海盗船不断前行激起的冰凉浪花不时地溅在他身上，有时还有鱼类从水中跃出试图啃咬他的脚底板。 　　泡沫小姐确实没有对他动手，只是将他悬挂在这船头，让他自己反思。 　　这惩罚对于冒犯了魔法师的普通人来说，确实挺轻。 　　但他可是魔眼号的船长，他现在已经威信全无…… 　　不过还好，还有人陪着他，他并不是最惨的一个…… 　　哈莱侧头斯看了看身旁一起被绳索吊起来的一众船员们，他觉得自己的处境至少比他们要好上一些，他在这不断的自我安慰下，他竟感觉自己好受多了。 　　至少他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呵呵。 　　这一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船员们，相继地前来为哈莱斯这位船长求情。 　　面对义正言辞的新船员们，还是和妈妈没什么关联，最多不过算是的妈妈的仆人的下属……对于这样的一群新船员，泡沫可没什么容忍之情。 　　他们不比哈莱斯，哈莱斯是妈妈的仆人，泡沫不会动他。他们的话，分量太轻，泡沫最多看在妈妈的面子上 ，留他们一命。 　　“泡沫小姐，还是将船长放下来吧，那可是船长，不能让船长在新船员面前失去威信……”这样悄悄向泡沫劝导的金斯利，因为他也勉强算是妈妈的仆人，虽然并不被重视，但泡沫还是对他手下留情。 　　他现在和他的船长哈莱斯一起，被悬挂在船头外，陪他一起吹着海风，赏着海景。 　　“泡沫小姐，船长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才会进您入的房间，他是不得已的！您这样做未免太伤人心！”对于这样苦口婆心的热心新船员阿伦，泡沫的表情毫无变化。 　　只是简单的求情的话，他的行为并不至于被处死。于是，他被泡沫控制着，亲手脱下全身衣物，光溜溜地用复杂的手法将自己挂在船头，享受覆盖全身的日光浴。 　　这样的处罚让一小部分船员犹豫了，毕竟他们也是要脸的。 　　不过，更多的船员认为这种级别的惩罚，阻挡不了他们去为船长求情的决心！ 　　就算哈莱斯已经在船头苦逼大喊，不需要他们求情了，他们也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热血青年不惧强权！ 　　恶势力.泡沫:呵呵。 　　于是，接下来前来求情的几位，都被泡沫控制着，自己动手扒光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并用扭曲无比的姿势将自己吊起来，和他们的船长哈莱斯一起吹海风，晒日光浴！ 　　“泡沫小姐，那可是船长！船长可是夜莺阁下的仆人，您并没有资格惩罚他！”试着换一种角度，说出这种理直气壮，大言不惭话语作死的船员，已经被泡沫丢下船喂鱼。 　　在这位作死的船员之后，再也没有船员敢前来挑战泡沫越来越少的耐心了。 　　虽然他们也就剩两三个幸免于难的船员了。 　　小姑娘模样的泡沫，面带微笑眸光沉沉的坐在甲板的栏杆上，她的视线只是稍微的扫过，就让剩下的船员噤声不语。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连大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泡沫小姐的惩罚越来越严重，最后的那一个，可是真的被扔下船了！ 　　他们想讨好船长，所以试着向泡沫小姐求求情。 　　但也不想为了求情，把自己的命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在铺垫泡沫的海洋线前奏，不是在水！ 　　深蓝的前奏有三章，不会太长的，毕竟主线还是在莫叶这边！ 第36章 深蓝.二 　　小巴顿很机灵, 也很敏锐。 　　他敢向夜莺小姐讨好卖乖，却不敢向看起来比他更小一些的泡沫小姐求情。 　　他顶着烈日，只是一边做着自己的工作, 一边如同看热闹一般, 看一群作死的新船员去撩虎须。 　　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注视这一场闹剧。 　　小巴顿现在已经无比清楚，这艘船的第一领导者, 已经不是船长哈莱斯了。 　　而是作为最强者的泡沫小姐。 　　他认为泡沫小姐这场无法反抗的立威，已经足够镇住海盗船的所有船员们了。 　　结局已定, 哈莱斯船长毫无还手之力嘛。 　　小巴顿装作大人模样一般叹了口气, 他再次看向大海的方向。 　　就这随意的一眼, 他便直接看到处于他们海盗船的后方，一艘陌生的海盗船正向这边驶来！ 　　“泡沫小姐, 有一艘海盗船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近！”小巴顿觉得不对劲, 他急忙大喊预警！ 　　他手扶着瞭望台的栏杆，身体前倾并睁大眼, 试图看清楚那艘海盗船旗帜上的标志。那艘海盗船的船帆之上，白色的船帆画着的是, 张着巨口露出獠牙的漆黑之兽！ 　　在那黑兽血色弥漫的口中，闪电的标志被硬生生咬碎成两截, 这是黑兽海盗船的标志！ 　　“是黑兽海盗船！！” 　　“我知道。” 　　泡沫当然知道。 　　这艘船早已经盯上了魔眼号，从一天前起, 他们便一直遥遥的坠在魔眼号后面。他们估计是为了保险起见, 所以准备在靠近边境，猎物无法逃跑的死地下手。 　　泡沫一开始便发现了他们，她只是冷漠地等待，冷眼看着, 自以为自己是狩猎者的猎物，愚蠢的自投罗网罢了。 　　黑兽海盗船的船长，有着一脸非常典型的，遮住大半张脸的大胡子。他此刻站在船首的位置，往魔眼海盗船的方向眺望。 　　他看清魔眼号上的状况，甲板上零零散散地只有几个人，而船头…… 　　那些是什么？挂着的裸人？！ 　　他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怀疑人生地询问旁边的副手:“我没看错吧，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被绑在船头那里，还不穿衣服？！” 　　“船长，我也看到了！不管怎么样，他们海盗船一共才十几个船员，现在大多都被绑起来了，连老天都在帮助我们呀！”黑兽号的副手回应到，他眼中难忍贪婪之色。 　　这艘船上的大多数海盗都和他一样，露出贪婪狂热神情，站位更靠前的先锋手们更是露出嗜血兴奋的神情！ 　　“哈哈，说的也是！这艘海盗船，将会变成另一个黑兽海盗船！伙计们，我们上！！” 　　大胡子船长用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一声令下，黑兽海盗船的船身，以一往无前的强硬姿态，硬生生撞进泡沫的狩猎网！ 　　他们不知道，处于海洋之下，静悄悄的狩猎者们正翘首以待。 　　…… 　　奥德早就听到甲板上的喧闹声，他藏在船舱内的阴暗处，看了好一阵子的热闹。 　　一切去他所想，哈莱斯和他的船员们触碰到了泡沫小姐的底线，所以受到了惩罚。 　　因为哈莱斯是夜莺小姐的仆人，这艘海盗船是夜莺小姐的船，所以泡沫小姐并没有对他们下狠手。 　　当然，如果有船员非要找死，泡沫小姐也很乐意成全对方。 　　那个作死被扔下船的船员，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不过，这种脱光别人衣服作为惩罚的做法…… 　　奥德还是可以理解的…… 　　泡沫小姐并不是人类，她应该只知道脱掉衣服吊起来，也是一种人类的惩罚方式。 　　或许对她来说，光着身子才是正常的？ 　　毕竟一只水母不需要穿衣服…… 　　还是得教导泡沫小姐，一些属于人类的常识啊，她想要生活在人群中的话，至少得将自己伪装得更像人类才行。 　　除非，她已经不需要再回到陆地上，回到人类的群体中了。 　　奥热闹也看够了，奥德从船舱中走出来，他也听到小巴顿刚刚的喊叫声。 　　黑兽海盗船啊…… 　　他微笑着向泡沫点了点头，并越过她，站在海盗船的甲板边缘，扶着栏杆往船的后方望去。 　　确实有一艘大型海盗船，正在逐渐加速往这边冲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前行的方向没有半点偏移，就是魔眼海盗船没错了。 　　那艘海盗船目测的大小，足以顶两个魔眼号海盗船了，白色的船帆上漆黑的黑兽醒目无比。 　　奥德出海前，购买了一份渔村出售的海盗指南，上面记录了大部分海盗船的情报。他从怀中掏出皮卷，一页一页地翻找着。 　　“黑兽海盗船啊，找到了……这艘海盗船在海洋中凶名远扬，他们一直在边境内区的海域徘徊，袭击其他出航的海盗船，并将海盗船占为己有。”奥德手中捏着皮卷，念出海盗指南上的情报。 　　奥德看那张情报上，还着重标注了，只要碰上了黑兽海盗船就只有拼死一搏，因为黑兽海盗船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泡沫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奥德侧头询问泡沫。 　　奥德他对泡沫小姐的实力很有信心，一艘普通人组成的海盗船，对泡沫小姐这名魔法师起不到威胁。 　　他只想知道，泡沫小姐想要如何对付敌人。 　　泡沫有些疑惑地看了奥德一眼，她不明白奥德为什么会问这种，根本不需要多想的问题。 　　她开口到:“连船带人，一起绞碎。” 　　泡沫的回答分外冷酷，且简单粗暴。 　　她已经控制了海下隐藏的水母群，就等黑兽海盗船进入水母们攻击范围，就让和海盗船差不多大小的水母们，直接将他们，连船带人一起绞碎！ 　　直接简单粗暴的毁灭敌人吗……“有点浪费啊，那艘船……” 　　奥德看了看黑兽海盗船，那比魔眼海盗船大上整整一圈的船身，他有些舍不得，便开口向泡沫提议到: 　　“泡沫小姐，能不能换一种方法呢？比如说将人绞碎，船留下。黑兽海盗船可比哈莱斯的魔眼海盗船好得多……” 　　“你说什么鬼话呢！我的魔眼号是最好的！！”挂在船头的哈莱斯听见他这话，气急败坏地向奥德怒吼。 　　他看不见后面追来的黑兽海盗船，但他还是听得见奥德说话的声音！他对奥德话语中贬低自己的魔眼号，并抬高黑兽号的行为感到尤为不满！ 　　“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吧？”泡沫轻轻皱眉，并反问到。 　　她并不理解，明明能直接平推，却只能收着力道小心翼翼。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细致地将船中的人类清理掉，只为了将船保留完整的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样您就能得到一艘只属于您自己的海盗船了！”奥德表情非常真挚，他极力忽悠到，“魔眼号是夜莺小姐的船，上面的船员也是属于夜莺小姐的。” 　　“如果您拥有了一艘属于自己的海盗船，或许能让夜莺小姐对您刮目相看。” 　　奥德说着这忽悠话，觉得自己良心有点痛。其实，是他自己想要一艘新船…… 　　哈莱斯和他可是极为不对付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自己成为一艘船的领导者，而不是只是一位处处受人限制的船客。 　　当然，泡沫小姐绝对是船长，他只要混上副手的位置就满足了！ 　　“能得到妈妈的夸奖吗……？”泡沫有些意动，她看向奥德，示意他可以接着说下去。 　　“还有更重要的，如果您能得到完好的海盗船，说不定能帮上夜莺小姐的忙……”奥德看着距离这里越来越近的黑兽号，只能暂时停下忽悠，赶忙到: 　　“您还是先处理黑兽号吧，如果可以的话，除了海盗船，投降的船员您也可以先控制住，而不是直接清理干净……事后我会向您说明理由的，这都是为了夜莺小姐！” 　　这也不算是全然的假话。 　　奥德虽然出于私心想要一艘海盗船，但他话口中中能帮到夜莺小姐的理由，也是充足的。 　　“我知道了，这样就能帮上妈妈的忙，对吧……”泡沫果断放弃原来简单粗暴的计划，只要是为了妈妈，她接受奥德的提议。 　　话语落下，他们所在的魔眼海盗船，已经和黑兽海盗船越来越近。 　　奥德都能看清黑兽号上，那个一脸大胡子很么都看不清楚的船长，和他的船员们正在嚣张地大笑，他们遥遥地用手指向这边，神情中满是扭曲的贪婪残忍！ 　　“看呐！这艘船甲板上居然只有一个小白脸，和一个小鬼！你们的船长在哪里？不会吓得尿裤子不敢出来了吧！” 　　“不会连他们的船长，都在船头挂着的那群傻子里面吧？！” 　　“这艘船是来搞笑的吗，都在船头喂鱼吗！哈哈哈哈！！” 　　小白脸奥德嘴角微笑一僵，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泡沫小姐的神色。 　　被叫做小鬼的泡沫，此刻连嘴角的微笑都变得冷凝起来，她望向黑兽号那边的眼神，残酷至极。 　　好吧，这群人完了。 　　“船长，我们怎么办？” 　　金斯利悬在半空中，这阵仗吓得他心脏都扑通扑通的狂跳，他听着满天的污言秽语，赶紧扭头询问他旁边的哈莱斯。 　　还能怎么办？ 　　哈莱斯咬牙切齿，他吹着海风，听着黑兽号上传过来的嘲笑言语，他左右都是光着身子瑟瑟发抖的船员，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简直恼火至极！ 　　他是没胆子埋怨泡沫小姐的，这该死的黑兽海盗船！ 　　哈莱斯干脆扭头，向旁边光着身子脸色难看至极，吹着海风的新船员们喊到:“伙计们，给我骂回去！骂得越脏越好，越响越好！我们这边可是有泡沫小姐，一名魔法师阁下！根本不用怕他们！” 　　“明白了，船长！(消音)黑兽！” 　　“让这群(消音)的(消音)，知道我们魔眼海盗船的厉害！” 　　“(消音)(消音)！” 　　“(消音)！(消音)没见过日光浴吗！一群(消音)！” 　　魔眼海盗船这边，悬挂在船头的船员们早就憋屈至极，他们迫不及待地回敬一连串的，只能被消音的脏话反击回去。 　　黑兽号也丝毫不落下风，两艘船都没什么文化的粗俗海盗，用消音的污言秽语互相攻击着，范围从对方的母亲骂到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他们骂得真恶心！”奥德这贵族出身的少年，听见这些污言秽语脸色都变了，这些海盗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海上由海盗互助会发布的规定，在两艘海盗船互相攻击之前，双方的船员和船长，需要进行并不怎么友好的交谈。 　　虽然这规定，是为了增加弱小一方的存活率才设置的，但更多的时候，是双方开战前先来一波人身攻击热热身。 　　“船长，他们好像说，他们船里有一名魔法师！”黑兽号副手有些担忧，他心中总有股不详的预感。他忍不住转头，向黑兽号的船长说到。 　　“如果他们有魔法师的话，我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他们对骂？” 　　黑兽号船长冷笑一声，他当然一眼就看见，对面船上泡沫那醒目的异常颜色，他轻蔑一声:“对方那个小鬼看起来倒像个魔法师的样子，不过小鬼终究是小鬼！以她的年龄，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魔法！” 　　“好了，热身结时间束了。伙计们，我们开工吧！！” 　　黑兽号船长露出狞笑，他大喊着指挥着他的船员们，并抽出腰间别着的铁剑！ 　　黑兽号的先锋手们也同样疯叫着，满脸的兴奋扭曲嗜血，他们迫不及待地往魔眼号栏杆放下连接两艘船的甲板！ 　　“泡沫小姐？”奥德轻声询问。 　　“就如他说的，热身时间结束。既然在海上，就按照海盗的规定来吧……” 　　泡沫轻轻抬起稚嫩的右手，她的眼眸虚无空洞一瞬，动作随意无比。 　　随着她将手轻轻挥下！ 　　精神力形成的无形触手，在虚无缥缈的精神领域荡起层层波纹，将黑兽号全部活着的生命覆盖！ 　　这是群体范围的精神震荡！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正铺完连接两艘船甲板，挥刀呐喊往这边冲击的黑兽号先锋手们，和领头狂笑黑兽号的船长和副手，还有全部落后于他们的黑兽号普通船员…… 　　都受到来自泡沫的精神震荡，瞬间白眼一翻，意识全无！ 　　一瞬间，黑兽海盗船，全灭。 　　泡沫是莫叶的子体，她也同样拥有和莫叶一样的精神系能力。 　　只不过她对精神能力的控制，比起莫叶来说要粗暴得多。这一次需要收敛力度控制，不能将人直接弄死，泡沫还是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力度。 　　“这些人都需要留着吗？”泡沫轻声询问奥德。 　　她微微皱眉，觉得这些人可不是符合妈妈要求的船员……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船长和副手不能留，船员里的冲锋手也不能留，其他的需要再看看……”奥德果断地回答。 　　“您不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吗，剩下的普通船员您可以询问一遍，他们愿不愿意为您所用，不愿意的，就直接杀掉吧。” 　　刚刚迫不及待想要冲过来厮杀的那些冲锋手们，都是无恶不作的恶徒。可以说被黑兽海盗船全灭的那些海盗船中，绝大多数船员都是死在他们这群疯子手里！ 　　其他普通海盗还有收服的可能性，但这些冲锋手，绝对不能留。 　　“在这之前，你先跟我说清楚，让我留下他们的理由吧……你说过可以帮到妈妈。” 　　泡沫没有立刻动手，她对奥德所说的可以帮到妈妈，所以需要留下这群海盗的理由，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一章，因为上一章看起来太像水了，我过意不去……上章铺垫，这章进入主调，泡沫的深蓝线！ 　　就三章，泡沫也会成为海洋的女王啊！ 第37章 深蓝.三 　　泡沫用精神力将自己和奥德与外界隔离, 奥德所说的话语关系到妈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知道了，那我就从我观察到的情况说起……夜莺小姐在这段时间里, 一直都因为某种缘由情绪起伏不定。畏惧, 焦虑，谨慎，强装镇定。她在隐约防备畏惧着什么……您也感觉得到吧？” 　　奥德这段时间里, 确实看出莫叶平静的伪装下，仿佛身处于极度危险境地的不安情绪。 　　他不清楚这份足以威胁到夜莺小姐, 并令她警戒不安的危险来自何处, 但他却想试着从另一个方面, 去缓解威胁到夜莺小姐的这份危险。 　　“我知道，我的确感觉到了, 妈妈在害怕着什么……”泡沫沉默一阵, 她看了看奥德，还是迟疑地点头回答。 　　她当然能感觉到, 她和妈妈曾经是一体的……就算这份相连的感应越来越微弱，她和妈妈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也仍然能感应到, 从妈妈那里传递过来的，隐约恐慌不安的情绪。 　　妈妈在害怕着什么。 　　“那就没错了, 我并没有感觉出错。这也就代表，夜莺小姐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或者说, 她很可能, 正处于某种危机当中。’” 　　奥德不断思索着，解析着。 　　“我们无法得知夜莺小姐所面临的危机来自何处，她也肯定不会告诉我们……不过，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稍微能猜上一点。夜莺小姐的危险处境，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后台罢了。” 　　“后台……？”泡沫沉下眼眸，她轻声重复一遍奥德的话语，妈妈真的需要这个吗……？ 　　“对，夜莺小姐缺少的，就是一个强势可靠的后台！她来到奥兰大陆不过半年多吧？又一直只在玛西亚的周边活动，她不可能有机会招惹到，连焰级魔法师都应对不了的存在。” 　　比起焰级魔法师更高阶层的，整个克里斯顿就只有莱茵的威尔顿阁下了，这位唯一的星级魔法师，并不是会使用暗招的人。 　　奥德估计，针对夜莺小姐的，应该是拥有多名焰级魔法师的，一整个神秘组织。 　　可惜的是，他曾经还在莱茵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关注过各种魔法师的组织，所以现在他猜不出所以然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补方向完全错误的奥德，拉着泡沫一起，在错误的脑补道路上一路狂奔！ 　　“那问题来了，这份危机为什么会找上她，而不是别人？要论魔法师阶级，夏利阁下也是焰级魔法师。不过他背后有真理会，想要对付他就得和整个真理会为敌。” 　　“要论地位，尤菲阁下是玛西亚的领主，也同样是一名魔法师。可是要对她出手，就得同时应对如日中天的密塔！” 　　“只有夜莺小姐，没有后台背景，没有靠得住的帮手，夜莺小姐还拿出过迷雾珍珠这样的稀世珍宝。” 　　“这已经足以让某些人眼热了，想要对付夜莺小姐的话，可比对付另外两名有后台的魔法师容易得多，他们最后可以得到的战利品，也丰厚得多。” 　　“妈妈的处境这么艰难吗……” 　　泡沫面色沉郁，她紧紧捏住隐藏在荷叶袖下的手指，她想要为妈妈做点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我要怎么做，奥德？” 　　“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您可以成长为，能保护和支撑夜莺小姐的，那个后台！” 　　奥德觉得自己的思路非常流畅，他绝对没有想错，他的方向是正确的，这个做法一定能帮助到夜莺小姐！ 　　这一过程中，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海盗船，一举两得！ 　　奥德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现在完全不痛了！ 　　“我们第一步要做的，是收复所有的海盗船，并取代海盗互助会，成为新的，统一海洋势力的那个组织！”奥德趁热打铁，他忽悠到: 　　“以您的能力来说，这一点应该不难办到。海盗互助会的总部就在海洋的岛屿中，镇守总部的魔法师不可能是您的对手，您在海洋中，是无敌的存在。” 　　更别说，还能加上那群凶残的大水母！ 　　夜莺小姐也能随时附着在泡沫小姐身上，这是十拿九稳的事。 　　奥德依稀记得，自己听亚历克斯说过，海盗互助会镇守总部的魔法师，只是个水系的灯级魔法师罢了。 　　泡沫小姐不可能会输。 　　“我们先从第一步做起吧，泡沫小姐……先收复黑兽海盗船，作为起点！”奥德不由笑了笑，他说起这个眼睛闪闪发亮，他连后续情节都安排妥当了！ 　　男人的征途嘛，不就是海盗船开局，然后统一海洋，最后登上海洋中的英雄岛吗！ 　　只要能统一海洋所有的海盗船，在海洋之中组建自己的势力，取代独木难支的海盗互助会…… 　　然后在海上找到较大的岛屿，收养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迁徙一部分大陆的贫民作为根基，培养属于自己的士兵和见习魔法师。 　　这计划虽然看起来比较危险，但也不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在海洋中，建立属于人类的国国度…… 　　奥德的眼眸沉下些许，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这一步的话，就代表，他确实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将泡沫小姐送上海洋的王座吗。 　　这一切，都是夜莺小姐所需要的，后盾。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抉择。 　　“……你说得很好，奥德，我接受了。” 　　泡沫看向奥德，她面容沉静，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命运。 　　不单单是为了帮上妈妈的忙，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如果按照奥德的计划做下去的话，妈妈就不可能抛弃她了。 　　她和妈妈，会因为这个计划，永远密切地联系在一起。 　　现在是第一步。 　　泡沫轻轻越过两艘船之间的空隙，落在黑兽号的栏杆上。她运用精神力，直接毁灭了黑奥德所说的，黑兽号船长副手先锋手们的精神海。 　　他们在昏迷中，直接死去。 　　紧接着，她展开无形的精神触手，探入黑兽海盗那些船普通船员的精神海中，无声地监视着所有海盗们的思想。 　　她轻轻刺激海盗们的精神海，逼迫他们醒过来。 　　黑兽海盗船的船员们这才悠悠转醒，他们迷糊一瞬，条件反射地想要从甲板上爬起来，却被无形的伟力牢牢压制在甲板上，动弹不得！ 　　这一诡异的情况让他们惊恐无比，他们又下意识地想要喊叫出声，张开了嘴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口！ 　　完了！这次碰到硬茬子了！ 　　这小海盗船，还真的有一位魔法师啊！ 　　瞬间悔不当初的黑兽号船员们，艰难贴在甲板上挪动眼珠，又瞄见处于他们正前方的船长和副手，还有那群凶残的先锋手们，他们连半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好吧，这一看就知道，他们死了。 　　黑兽海盗船的战斗人员全军覆没，这些普通船员瞬间没了指望，他们心生绝望，惶恐不安。 　　他们见多了被黑兽海盗船团灭的其他海盗，现在轮到自己，就更加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了！ 　　泡沫轻巧地跃下栏杆，走到他们面前，最前方的那名海盗只能看清泡沫白色干净的舞鞋，他觉得死亡的气息已经将自己笼罩，看这情形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他绝望着，用心声不断祈祷着，他听见头顶传来幼童一般清甜的声音，幼童模样的魔法师阁下对他们展示出唯一一条生路: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服从于我，成为我的船员。第二个，你们可以拒绝，然后去死。” 　　“好了，选择吧，俘虏们。”魔法师的语调平淡又冷酷。 　　“我答应，不要杀我！” 　　“我，我也是！” 　　“我还不想死，我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离泡沫最近的海盗船员甚至吼出了撕心裂肺的感觉来，他不用死了，他愿意！ 　　黑兽海盗船的船员们显然对黑兽没什么忠诚度，他们争先恐后地答应下来，他们比起其他海盗，更加惧怕死亡的到来！ 　　泡沫用精神力细细地感应了一遍，将其中还打算假意加入的一部分清除掉。 　　这一部分海盗刚刚还绝处逢生般的，跟着其他海盗们一起大喊，并暗想着假意投诚。反正这名魔法师阁下不过是个小孩子，八成看不出什么！ 　　他们中，或许有人只是想想罢了。 　　但就因为这一瞬间的想法，他们就被夺去生命，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几名海盗的死去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泡沫清点了剩下的海盗人数，一共还剩32人。 　　这些剩下的，都是自愿成为她船员的海盗了。 　　不过，她还需要点防止背叛的保险。 　　泡沫隐蔽地，在这些改换门庭的船员们的脑海中，留下精神种子以作监视和防备。 　　如果他们有背叛自己的行为，或者想法，这一枚早先植入的精神种子，就会直接泯灭掉对方的精神海。 　　她办完这件事，就让这群惶恐不安的船员从甲板上爬起来。 　　“泡沫小姐，我们应该先将黑兽号的仓库清点一遍，这件事不能让他们自己去做，叫哈莱斯他们来吧。”奥德凑近泡沫身边，他轻声提示到。 　　仓库的清点不能拖太久，不然按照海盗们的节操，他相信过不了多久黑兽号的仓库就会被偷走大半，剩下一点来敷衍新的船长。 　　“你们将这些尸体清理掉，而你们，去将哈莱斯他们拉回来……就是魔眼号船头挂着的那些，让他们过来。”泡沫随便分指一些船员，吩咐下去。 　　哈莱斯他们被挂在船头，看不见后方的他们只能听听声响，按照这声响，显然黑兽号的船员已经被泡沫小姐俘虏了！ 　　“你们刚刚不是骂得挺爽吗？接着骂啊！”哈莱斯对将他从悬空的船头拉上来的黑兽号船员嚣张地挑衅，他身旁一同被拉上来的魔眼号船员也哄然大笑，并相继嘲讽！ 　　黑兽号船员敢怒不敢言，谁叫他们只是刚投诚的俘虏呢。 　　他们强忍着怒火，咬牙到:“你们还不把衣服穿上，魔法师阁下有事找你们！” 　　“哼，现在先放过你们！”落下一句狠话，哈莱斯便赶紧带着船员们穿上衣服，匆忙地往泡沫所在的黑兽号小跑过去。 　　“我们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的！” 　　“哈莱斯，让你的船员去将我的新船里，所有的物资都清点一遍。” 　　“好的，泡沫小姐，我们马上去办！” 　　哈莱斯带着船员们，和看见下方事件平息才敢从瞭望塔上下来的小巴顿，一行人雄气昂昂地钻进黑兽号的储物仓，将里面的满满的货物全都翻出来！ 　　“这是什么……船帆？” 　　泡沫捡起被哈莱斯他们堆在甲板上的，一面白色的巨大横幅，她有些好奇地将其抖动展开后，这面横幅将整个黑兽号的甲板都覆盖了一大半。 　　“大人，这是黑兽号的传统……每夺取一艘海盗船，就立刻将那艘海盗船的船帆换成黑兽号的船帆……由我们一名精通画技的船员现场绘制，就是上面画一个黑兽，嘴里咬碎被夺走的海盗船的标志……这种的。”一名黑兽号船员小心翼翼地，又有些刻意讨好般的回答。 　　“这个倒是可以有……泡沫小姐，我们也需要一个固定的图案，作为组织的标志。”奥德看着这副空白的船帆，他们有了新船，就需要一个新标志，这才是踏出的第一步！ 　　“嗯，那就做吧。”泡沫不可置否的点头。 　　“你们那个会画画的船员还活着吗？”奥德转头问那个答话的船员。 　　“当，当然！他可不敢违抗大人，他也不敢杀人，他是个懦弱的家伙！”这名船员弯着腰回答到，他有些慌忙的扭头大喊:“艾克，喂艾克？快过来，大人找你！” 　　名叫艾克的船员正在拖动甲板上的尸体，他听见这名船员的喊叫，赶紧跑过来。 　　他的外形有点艺术工作者的不修边幅，他面上是杂乱的灰色胡须，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整个人气息懦弱内向。 　　“大，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懦弱沉郁的。 　　奥德也不在意，反正也只是需要他过来画画而已。他询问泡沫到:“泡沫小姐，您想画什么样的标志？” 　　“燃灯水母……艾克，在这张船帆上，按照我的要求，给我画一只燃灯水母。”泡沫心想，她和妈妈就是燃灯水母啊，用这个作为标志最合适不过了。 　　奥德了然，燃灯水母确实可以作为泡沫小姐的标志，也同样可以代表夜莺小姐。 　　“……艾克，你见过燃灯水母吗？”唯一的问题是，如果艾克根本不知道燃灯水母长什么样子，那就有些麻烦了。 　　“是，是，我见过的……我可以，大人，我立刻就画……”艾克声音颤抖着应下。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画笔和染料，这盘染料的大小，足足有人的手臂那么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放进怀里的。 　　奥德甚至觉得，这人将这盘染料放在怀里，或许还可以阻挡别人的捅刀。 　　艾克本人看起来懦弱无比，但他执笔的手很稳，画技也同样精湛。奥德都有些疑惑，这种大师级绘技的人物，怎么沦落到当海盗这么惨的下场？ 　　“这只水母画的不错，不过里面的火焰再画大一圈，这个太小了！颜色也要深一点，要像燃烧火焰一样的颜色……”泡沫化身为挑剔的甲方，她不断要求艾克修改着，以求这只画像上的水母，更靠近妈妈水母的形象。 　　“燃灯水母的火焰没这么大，也没这么亮啊，我亲眼见过，最多不过是鱼油灯那种亮度啊……”怎么可能和燃烧的火焰一样……？艾克弱弱的反驳。 　　“我觉得，就是这样，我说了算。” 　　好吧，老大说了算。 　　艾克放弃和她争论，他妥协地按照泡沫的想法去绘制这只燃灯水母。 　　这张新船帆很快制成，上面绘画着一只活灵活现，仿佛游动的蓝色半透明燃灯水母，这只水母的伞盖中，橙红色的内核仿佛燃烧的火焰。 　　“把黑兽号的船帆换掉。” 　　泡沫命人将燃灯水母标志的船帆悬挂起来，原来的黑兽号船帆被她撕碎扔进海里，随着浪潮飘散得无影无踪。 　　既然有了新船帆，有了新标志，这艘船也该有个新名字。 　　泡沫莫名有了觉悟，她不由看向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洋，这永远涌动的浪潮，是她无比熟悉和眷念的。 　　她最终以熟悉的海洋的色彩，为她的船取名。 　　“就叫……深蓝号吧。” 　　泡沫沉默一阵，她看着忙碌的海盗船员们，和自己的深蓝号，这些都是她的基石啊。 　　“我听说，海盗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代称，绝对不会以真名出航，因为真名暴露的话，就有可能会连累到陆地上的家人……” 　　泡沫突然想起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她转头询问奥德:“奥德，你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算一半真的吧……”奥德沉默一阵，他还是回答了泡沫的询问。 　　“那就是假的啊……”泡沫低头思索一阵，她非常郑重地，做下自己的决定:“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我不想让这个名字，在海盗中流传。” 　　泡沫微微闭起眼，她似乎在犹豫。 　　当她再次睁开眼，她眼中的犹豫和迷茫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有坚定和沉静。 　　“所以，在海上的话，就称呼我为，‘深蓝’吧。” 　　她的船名为深蓝，她未来的组织也会是深蓝。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名为，深蓝。 　　“奥德，将我的这份决定，传达给所有人吧。我不希望在海洋中，有人能叫出我真名。” 　　泡沫做下决定。 　　在海洋中，没有泡沫，只有深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公主， 　　她穿上铠甲， 　　她举起旗帜， 　　她戴上冠冕， 　　她登上王座， 　　她想要守护。 第38章 等待 　　莫叶莫名打了个喷嚏。 　　按常理来说, 她只是一只水母，根本就没有打喷嚏这个生理功能。 　　难道是有人暗暗地在骂她？ 　　(远在海洋航行的深蓝号船长泡沫，今日第无数次默念:为了妈妈, 要更加努力。为了妈妈, 要做到最好才行！一定要帮到妈妈才行！啊，我好想妈妈……) 　　“怎么了，夜莺阁下？是生病了吗？” 　　尤菲起身给莫叶重新沏了一杯热茶, 送到她的手中让她喝一口缓解咳嗽，然后才坐回去, 关切地询问到。 　　“没有, 只是意外……”莫叶喝下这一杯特制的热茶, 里面略带苦涩回甘的口感，尤菲应该是在这里面, 添加了止咳的药粉。 　　真是细心啊…… 　　不过, 尤菲的经济状况已经这么差了么，连10金币一支的炼金药剂都用不起了呢。 　　也难怪, 尤菲本来就是平民出身，现在成为领主后, 也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剥削民众。所以她的经济状况，最多也就勉强维持法师塔的运转, 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 　　这一次猎人们的失踪事件后，她大概把大部分的积蓄, 都分发给了死去猎人们的家属, 作为抚恤金。 　　还活着的猎人们治疗也需要花费，这一部分花费尤菲也都自己出了，那位生吃狼崽的猎人伤口发炎感染，救命的炼金药剂也是尤菲向商会购买的。 　　这样一算, 尤菲连她喜爱的刺浆果汁都喝不起了…… 　　真可怜啊，尤菲。 　　她现在就在尤菲的法师塔中，美名其曰是过来回归还尤菲的书籍，实则是为了和尤菲增进友谊。 　　顺便，来询问一些事宜罢了。 　　“那七名猎人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狩猎？”莫叶放下水杯，她这次来就是想询问猎人们，是否还愿意去狩猎，她想要预定一部分兽晶。 　　兽晶这东西，一般都被魔法师垄断，想从其他城市购买难度较大，运送过程也没有足够的保障。她想要兽晶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向猎人们预定。 　　莫叶估计，尤菲大概也买不起下一次狩猎的兽晶了，她这个时候买上一部分兽晶，应该不会损害到尤菲的利益。 　　“他们已经不准备当猎人了。”尤菲垂下眼睑，有些抱歉的轻声回答。 　　“哎，为什么？”莫叶下意识地问出口。 　　她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询问尤菲。还能有什么呢，大概就是猎人们有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了吧。 　　怕死，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了……”莫叶微微叹气，她现在需要兽晶，就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法师塔。 　　她的别墅位置已经脱离了玛西亚的范围，属于摩布平原的边缘区域，所以她是可以建造属于自己的法师塔的。 　　莫叶之前不知道自己可以使用人类的魔法，所以对法师塔兴致缺缺。现在知道了，那建造法师塔就是刻不容缓的事了，毕竟法师塔对魔法师的加成将近整整一倍！ 　　既然玛西亚已经没有猎人了，那就只能通过狮鹫商会向其他城市购买了，这个价格肯定会高上许多，她拿到手的时间也会延长。 　　就算是狮鹫商会，也只能先向猎人预定，而不是直接购买。 　　“嗯，是比较可惜……”尤菲也跟着叹气，她向莫叶说了说她的想法，“等他们的伤完全好了，我准备安排他们进玛西亚的护卫队。薪酬方面，虽然不比不过他们当猎人的时候，但至少能维持他们的家庭运转吧。” 　　尤菲的护卫队，虽然薪酬比普通的玛西亚居民高上一些，但完全比不上他们当猎人时的暴利吧，毕竟是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 　　不过，尤菲还承担得起这多出七人的工资吗…… 　　莫叶隐蔽地扫了一眼尤菲这个办公的房间，尤菲喜欢的刺浆果汁茶包没了，办公常用的纸张换成了最便宜的那种皮卷，不知为何缺了一个角的茶壶也没有当即换掉…… 　　从这些小细节，莫叶轻易地能看出，尤菲的经济状况已经窘迫到了一定的程度。 　　下一次法师塔所需要的兽晶，她还拿得出来吗……？ 　　“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吧，我的居所需要几名有一定能力的护卫，薪酬不是问题。”莫叶向尤菲提议到，反正她也确实需要招一些下人，猎人们身经百战，是护卫的绝佳人选。 　　这样也能稍稍帮到尤菲，让她不至于太过窘迫。 　　“真的吗？”尤菲惊喜地微微睁大眼，她沉静温和的面容荡起浅笑来，“那就太好了，您那里的待遇，应该比在玛西亚担任护卫要好得多，我会向猎人们转达的。” 　　“放心吧，我会好好安顿他们的。”莫叶同样微笑着向尤菲承诺。 　　她暗自叹了口气，既然她这次到访的目的没有达成，那就只有再等等了。 　　虽然时间紧迫，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尤菲阁下，我还要再借走几本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请随意吧。” 　　尤菲对朋友的态度确实没的说，她放缓了原本严谨沉静的语调，温柔浅淡的声音，就像微微荡起的湖波。 　　她始终注视着莫叶，知性的面容上是全然的柔软之色。。 　　莫叶起身，从尤菲的藏书上随意挑选了几本，她将书籍包好，然后向尤菲请辞。 　　“那我就先离开了，尤菲阁下。” 　　“我送你……” 　　莫叶并没有拒绝，她和尤菲并排着走出这间法师塔中，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不过作为尤菲的朋友，莫叶倒是受到了尤菲的特殊对待。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经过直接连接法师塔一层和顶层的附魔刻印，而是被尤菲引领着，从顶层开始，一层一层地沿着盘旋的木制阶梯，得以窥见这座法师塔内部的全貌。 　　尤菲的法师塔，有着各式各样的房间，比如说这一间:按照顺序堆放了数颗兽晶，地板绘画着杂乱，由纯粹魔力绘制的刻印，这是整座法师塔的核心。 　　又比如说，堆放着各种杂物的杂物间，种植着满屋花草的房间，桌面上铺满各种纸张，上面书写了密密麻麻的房间。 　　还有一个空荡的房间，中间放置着一个木制靠背椅，这张靠背椅上放置一个小巧的，穿着极为普通的麻布衣，一头黑色长发的木制人偶。 　　这场景，看起来有些诡异啊。 　　“那个人偶，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尤菲有点慌张，她看了看木偶，飞快地向莫叶解释到。 　　在她们从盘旋楼梯准备离开这一层的时候，莫叶转过头，她分明感觉到，从木偶身上传来让她极其不愉快的窥视感。 　　对于窥视感这种东西，她都快有PTSD了，她现在就觉得后背发毛，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精神紧绷！ 　　好在，这只木偶并不像神秘存在一样，总是猝不及防地就来看你一眼，戳你一下，将她吓得使出了毕生的演技，才没有当场崩溃！ 　　这只木偶的窥视范围，只有它的视线范围内。 　　已经下到一层，莫叶并没有向尤菲表明什么，尤菲是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她自己也应该清楚那个木偶是什么存在，不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 　　“快回去吧，送到这里就行了！”莫叶抽出一只手向尤菲挥了挥，示意尤菲不用再送了，这里就够了。 　　她看着尤菲的背影消失在法师塔后，才转身离开，将书籍放置在玛西亚的住所后，前往山崖的方向。 　　…… 　　山崖这边少了奥德和泡沫，就只有夏利能天天呆在这里，用魔法驱赶被人的味道吸引过来的野兽了。 　　莫叶沿着山崖外，被工人们修整了一遍的道路，从唯一通向山崖的道路进入建筑区。 　　莫叶早就将水泥的配方交给这些工人，让他们自己学着配置水泥用于修建房屋，这一次她的做法是严禁这些工人，将配方交付给其他人。 　　这些工人们自己是没有钱财来烧制水泥的，不过他们也有可能会将这配方贱卖给贵族。 　　莫叶深知人的本性，所以，除了口头上的严禁之外，她还给每一个工人，都植入了精神种子，这才是她真正的预防手段。 　　想要背叛她，就要付出最严重的代价。 　　“夜莺阁下，您来了！”离这里距离较近的乌里尔迎了上来，他赶紧用围在脖颈上的汗布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爽整洁一点，不能碍到夜莺阁下的眼！ 　　他是这里劳作的工人们自行推选出来的领头，在莫叶看来也就是这片工地的工头。 　　“嗯，我来看看。”莫叶巡视了建筑区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乌里尔这个人还是比较严谨可靠的，至少这片已经搭建起的第一层墙面，和她详细规划的建筑图相差无几。 　　“做得很好，这些墙面都符合我的预期了，应该没什么差距，可以接着制造封顶了，你们没问题吧？”莫叶向乌里尔询问。 　　接下来的封顶后，便是第三层，第四层。她的建筑图最高便是四层了，然后便是最复杂的顶部，莫叶有些担心他们的手艺做不到这些。 　　“请放心吧，因为您的炼金材料，我们搭建楼房的难度很低，比起我们用青石搭建的简单多了。”乌里尔试图打消莫叶的疑虑，他接着解释到，“玛西亚的房屋，大多都是我们搭建的，我们对这一行其实已经很熟练了。” 　　一直带领着同胞在玛西亚到处打工的乌里尔，当然也经常接到建造房屋的工作。 　　玛西亚的房屋建造可不像夜莺小姐这里一样的简便，他们需要从遥远的石山将巨石拖回来，再打磨成型，然后再一块一块地镶嵌严实，最难的就是封顶。 　　夜莺阁下这里的建造工作，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较为简单的一类了。 　　莫叶听见他的话语，稍稍放下心，至少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出过岔子。 　　巡视完毕后，莫叶挥手让乌里尔继续去工作，她自己沿着建筑区的边缘，更靠近悬崖的一方，这里有一片被白雾环绕，拒绝工人们进入的区域。 　　这里是夏利，特意分隔出来的领地。 　　穿过这片白雾，出现的是一个半敞开的板房，这是按照夏利的要求，由工人们第一时间用水泥为他建造出的，简陋无比，但还是能遮挡风雨烈日的。 　　“夏利，还在忙呢？”莫叶凑过半敞开的简陋窗户，笑眯眯地，向里面坐在木桌前的夏利询问到。 　　夏利面前的木桌上放置一颗足足有手掌大小的半透明兽晶，这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线的兽晶就是属于野猪王的那颗。 　　他手中执着炭笔，在皮卷上绘画复杂的线条，在最后一个弯曲线条绘制完毕后，他将兽晶注入自己的魔力，这股魔力通过兽晶的传导，附着在皮卷上绘画出的线条上。 　　这一张代表幻觉之雾的附魔，制作成功。 　　夏利这才停下手中的笔，并抬眼看向莫叶，他问到:“找我有事吗？” 　　“没有，我就是来看看。”莫叶脸上的微笑丝毫没有变化。 　　好吧……夏利暗自咬牙，他握笔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随即又泄气地松开。 　　他妥协地不再搭理莫叶了，反正他也算是了解这人的性格了，太过自我，绝不听从别人的话语，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看到夏利不高兴的样子，莫叶就觉得自己心情好上许多。果然，人与人之间，有对比才会有满足感！ 　　欺负完夏利，莫叶也就完成今日的巡视。 　　她在山崖这里蹭了一顿美味的晚饭，吃了一份厨艺大涨的厨师们专门为她准备的新菜式，只有她和夏利吃得起的碳烤野猪肉和猪肉丸子，这才填满了想要尝遍美食的肚子。 　　山崖这边的悬崖外，莫叶让人用绳索悬挂着满满的野猪肉，这些都是莫叶用盐腌制了的风干肉块，不这样做的话，这野猪肉很快就会腐败发臭。 　　这些猪肉都用于她在山崖这边的食物，家里的大厨泡沫去了海洋，她要是想吃点好吃的，就只有在山崖这边的厨房吃了。 　　鱼肉她是吃够了，兽肉才是真香！ 　　吃饱喝足，莫叶也准备回程，进行今日的必做任务了。 　　她现在每日必做的，就是晚上睡觉闭眼，盼望着睡眠。下午午睡闭眼，盼望着睡眠。 　　可惜，关于苏埃里梦境的到来，实在太过随机。反正从她取回猫眼石的那一日起，到已经接近一个多月的今天，就从来没被带入过梦境中。 　　随机啊，她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啊。 　　“啊啊，苏埃里，今晚来找我吧……？” 　　莫叶一边怨念地低喃着，一边随手轻轻抛起手中的猫眼石，又接住，再次抛起…… 　　这枚猫眼石在莫叶的手指间游走，不断被抛起落下，在耀眼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出轻微折射的闪烁光芒。 第39章 第三次梦境 　　莫叶此时躺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是高悬的银白弯月，玛西亚一片寂静，只有海风吹过的呼啸声。 　　她闭着眼, 一如既往地默默祈祷着:“苏埃里, 今晚来找我吧……” 　　她放置在胸前交互的双手中，正捧着那颗轻微闪烁的猫眼石。等到她今夜的祈祷完毕，然后才安心地将思维放空, 等待着。 　　今夜，是如往常一样的一夜清醒无眠呢, 还是运气爆棚的, 迎来苏埃里的梦境眷顾呢？ 　　她也没办法啊。 　　神秘存在时不时的窥视感, 已经让她患上了PTSD……这些时日她可是神经衰弱，恨不得自己躲起来, 躲到神秘存在找不到的地方去！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 莫叶一直苟在玛西亚不出去，在这临海的位置, 她不管是逃跑还是反抗，都也比较方便。 　　神秘存在时不时地显灵窥视一圈, 但也暂时没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和影响，除了让她患上了神经衰弱这件事。 　　虽然现在自己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 但谁也不知道这神秘存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 　　又或者, 他现在已经隐秘的出手了, 只是自己不知道？ 　　莫叶赌不起，也等不起。 　　所以她想要主动出击，如果能占据先手的话就最好不过，她现在可是连神秘存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神秘存在是人类吗？还是非人类？又或者是神？是魔鬼？ 　　莫叶能抓住的线索, 就只有属于苏埃里的梦境。在这个梦境中她或许能得知点什么，反正她现在是能确定，苏埃里和这个神秘存在有很大的关联。 　　至于这个神秘存在，或许就是苏埃里本人这种问题，莫叶确实想过。 　　梦中的苏埃里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存在，他一看就是那种简单粗暴，单凭野兽本能行事的非人存在。 　　也有一种可能，苏埃里在他的未来，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长为了一个会用阴谋诡计的存在？ 　　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这一切，都能在苏埃里的梦境中得到答案。 　　闭上眼的莫叶，在度过了小半个难熬的夜晚后，终于依稀感觉到，许久没有遇见的黑暗如同幕布将她笼罩，她下一刻便陷入深度沉睡后的熟悉坠落感中。 　　终于成功了……！ 　　莫叶顿时心中一喜，她一直在坠落，好似坠落到黑暗洞窟的最底端。在这黑暗幕布褪去后，一望无际的荒原景象映入她的视线当中。 　　这片荒原有着满地的枯黄之色，树木是枯萎般的昏黄，草地是被烈日灼烧过的焦黄。 　　莫叶看见，这片满目枯黄的平原之境，平坦的土地上搭建起了几个极为简陋的布棚。 　　不时有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从这几个布棚中进进出出，有的去离这里不远的一条清澈小溪旁舀水，有的在布棚外的空地搭起简易的木架，试图生起火堆。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应该只能跟在苏埃里的身旁，被动地观看属于他的命运，但这一次不同，她的视线中没有苏埃里。 　　苏埃里呢……？ 　　莫叶将视线放在那几个布棚上，苏埃里应该就在那里面吧？ 　　她还记得，上一次的梦境中，苏埃里是被这群黑袍人从战场上救走的。没有意外的话，苏埃里会和他们待在一起，现在应该还是身受重伤的姿态。 　　莫叶没有犹豫，想要去往布棚的方向，她下意识地走出第一步。 　　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又收回迈出的脚步，停顿在原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等等！她现在怎么可能有脚？！ 　　莫叶便突然意识到，她在这梦境中不是没有形体的虚无形态吗，怎么可能迈出脚步？ 　　她现在有脚吗……？ 　　她低下头，入眼不是她原本预想到的，什么都看不见的虚无，而是仿佛没有任何重量漂浮在空中的，类似于人类的躯体。 　　这副躯体并非属于人类。 　　不管是身躯，还是发丝，都带着蓝色半透明的色泽，在阳光下就像漂浮着的泡沫。 　　莫叶试着挑起一缕发丝，透过这同样透明的发丝，她能清楚地看见发丝下方土地上的枯败杂草。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她的身上穿着同样半透明的衣裙，这是一条颜色更为深邃如同海水的深蓝色水母裙，宽大的圆扇型半透明衣袖遮盖住手腕，如同水母伞盖的裙子下摆恰好落在膝盖的位置，轻轻漂浮着。 　　裙子圆形的下摆散落着数不清的纤细丝絮，这些丝絮在空气中飘舞着，浮动着，如同活物…… 　　这一身的衣裙诡异又绮丽，附着着莫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 　　这种形态的莫叶，似乎，能做到更多。 　　她若有所思地，控制着裙摆下的丝絮蔓延开来，丝絮在空气中飘舞着，向她传达着远处空间崩裂的波动感，野兽互相厮杀的血腥和疯狂欲望，她无法跨越的无形领域…… 　　“暂时只能这样了，我的养料还不够……”所以，它还无法真正的出生。 　　它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种子]。 　　某种虚幻如同婴儿的声音，向莫叶传达它的意愿。 　　“还不够，还不够，我想要出生啊，为什么……？”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属于我们的，就被[异神]偷走了……” 　　这颗只能出现在梦境中的种子，向它的主人抱怨着:“太晚啦，您的运气也太差啦，所以，我才没能出生啊……” 　　莫叶不明所以，她试探这问到:“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种子又是什么？” 　　种子没有回应她的话语，它好似疲累了一般，声音逐渐虚弱减轻，只留下一句莫名的警告:“要小心啊，远离海洋，小心[异神]……” 　　如同海潮一般的虚幻回响渐渐消失。 　　什么鬼？ 　　莫叶瞬间觉得有些头痛，前有神秘存在虎视眈眈，后面又来莫名其妙的‘小心海洋’。 　　她在大陆上危机四伏，现在连回海洋里避难都不安全了？能说清楚一点吗？到底什么情况？异神又是什么鬼？ 　　这TM还怎么玩？ 　　前有狼后有虎，干脆躺平等死算了…… 　　莫叶在心底抱怨几声，然后憋了一口闷气地向布棚内飘去。 　　等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就算是垂死挣扎，也好过认命等死！ 　　莫叶从第三个布棚内，找到了重伤在身无法动弹，被人安置在简陋木板做成的床上养伤的苏埃里。 　　此时的苏埃里浑身都被涂满黑褐色的奇怪药膏，就连他那张好看的脸，也被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 　　他此时平躺在木板上动弹不得，他在与戈尔德的一战中，大部分的骨头都崩裂开来，所幸他的自愈能力极强，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便能恢复完好。 　　而他旁边，脱下戴在头上的黑袍兜帽，有着一头绵羊似的金色卷发的少年，坐在用碎布铺着的石块上，高声朗读他手中捧着的破旧皮卷中的内容。 　　这位少年极度顽强，他无视苏埃里望向他的杀人视线，用他换声期嘶哑的嗓音念着皮卷上书写的，教导幼童学习认字的内容。 　　连进入这间布棚的莫叶都吓了一跳，少年的声音实在难听，也不知道苏埃里这段日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这位自来熟且神经大条的少年，敏锐察觉了苏埃里那和野兽没什么两样的心智，他当仁不让地接下了教化苏埃里的任务！ 　　苏埃里极其不配合的态度并没有浇灭他的热情，他放下皮卷，用手指指向自己，向苏埃里说到:“我是，亚尔林，来跟我念，亚尔林！” 　　奈何苏埃里并不理他，还用冰冷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扑过去撕咬他的喉咙。 　　亚尔林并不气馁，他脸上的灿烂笑容毫无变化，他又将手指的方向指向苏埃里的位置，他教导着说:“苏埃里，你是，苏埃里！” 　　这画面简直了…… 　　莫叶眨了眨眼，这一次在苏埃里这里，应该得不到多少线索了，接下来的时间中，应该是这名少年对苏埃里的漫长教化吧。 　　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莫叶转身离开这间布棚，她眺望远方，她通过裙摆丝絮感应到的，空间崩裂的方向。 　　既然她已经不用被动地和苏埃里待在一起，现在她就可以趁着时间差，去往这个她感应到不对的方向查看。 　　反正待在苏埃里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这两千年前的梦境中，远离梦境主人苏埃里的方向，到底会有什么？ 　　莫叶此时的姿态速度极快，裙摆上的丝絮以最大范围扩散开来，在丝絮极为庞大覆盖的范围中，空气竟然变化成如同流水般的水之领域。 　　在这由空气转化的水域中，莫叶飞快向前方游去，她的发丝化为出手的形状，在空气的水域中掀起暗流，如同火箭喷射一般将莫叶推动到极远的方向！ 　　莫叶漂浮在高空中，飞快地穿过这片枯黄的平原，在平原更深入的地方，是无数血液将土地都染成深红色的战场。 　　这里，是苏埃里和戈尔德大战的战场！ 　　这片战场的边缘，一道空间崩裂的裂痕正在逐渐扩大，按照这个速度，或许这道裂缝最终会将整片平原都覆盖吞没也说不定！ 　　莫叶注视着这道裂缝，她认出了这个位置，这里是苏埃里离开另一个世界亲手撕裂的通道，这个裂缝形成的通道并没有愈合，而是不断地崩裂，不断地扩张！ 　　从通道中隐约传来野兽的嘶吼声，和不断蔓延的浓郁血腥味，莫叶等待着，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这道裂缝就会扩大到，延伸出那个地下洞窟的程度……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终于等到了，从裂缝中爬出来的巨兽。 　　这只巨大的黑犬仰天咆哮，与此同时，它身后裂缝所连接的另一个世界，接收到这只黑犬的咆哮声后，不断躁动的声响越来越近！ 　　第一只凶兽探出脑袋，第二只，第三只…… 　　一望无际的，由无数凶残之兽组成的兽群，从裂缝通道，源源不断地入侵了这个世界！ 　　它们好似在狂欢，兽群震天的吼叫声，在这一刻响彻这个平原！ 　　也在这一刻，莫叶被熟悉的黑暗包裹，这一次的梦境结束。 　　这场两千年前的惊天巨变，应该就是记录中的魔兽入侵了吧。 　　魔兽入侵这个世界，占据的一半的大陆。百年中，人类不断地和魔兽争斗，厮杀，最终英雄戈尔德和他的军队，将魔兽驱逐出了这个世界，人类再次迎来和平。 　　魔兽之变，原来是苏埃里的锅啊…… 　　…… 　　这是第二个梦境，也就是受到神秘存在影响的梦境。 　　莫叶此时漂浮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中，这片处于盆地中的森林，到处都是绿色的植物，花朵遍地绽放，树木之间缠绕无数翠绿的藤蔓，鸟儿站在藤蔓上鸣叫。 　　这里的景色无比优美，如同仙境。 　　莫叶第一时间寻找这次梦境的主角，很快，她便在巨树和藤蔓之间的阴影处，找到了这次梦境的中心。 　　一只娇小可爱的松鼠蹲在它的小树洞中，悄无声息地啃食着一枚坚果。 　　小松鼠看起来极为无害，要不是莫叶从它的身上，感应到那股熟悉的厮杀之意，她都不可能认出，一只无害的小松鼠会是这次梦境的主角。 　　不过，这个世界真的会有无害的动物存在吗？莫叶无声息地观察着这只松鼠，她小心试探着，和松鼠对上视线。 　　小巧可爱，无害的小松鼠似乎呆呆的，它爪子上捧着的坚果掉了下去，它也毫无反应。 　　接着，它蹦蹦跳跳地从树洞中出来，然后它做了一个莫叶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从极高的巨树树干上一跃而下！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小巧松鼠的身躯像奥特曼那样极速膨大，它的身形逐渐巨大到比那些足有几十米高的巨树还要高大。 　　巨大的魔王松鼠对着莫叶所在的方向，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泰山压顶！ 　　莫叶简直目瞪口呆，她现在半透明的身影和巨大松鼠的庞大身躯重重叠在一起，她视线之内都是一片漆黑。 　　与之同时，她内心之中的杀意无限蔓延开来…… 　　莫叶咬牙忍耐着，忍受着这只松鼠不断地挪动身躯，所造成的巨大声响。 　　她也试着离开过这片和大松鼠重叠的区域，不过这只松鼠的感应太过敏锐，她每转换一个位置，就会迎来大松鼠的又一次泰山压顶。 　　她被大松鼠锁定了。 　　直到最后她离开这个梦境，她都没能摆脱掉这只松鼠魔王…… 　　莫叶终于从床上醒来，她睁开透露出仍然残留杀意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起身，暗自怨念着。 　　那只该死的松鼠，有本事别让她碰见！ 　　反正野猪王也杀了，神秘存在也招惹了，再多杀一只该死的松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全程伏笔，女主真的腹背受敌啊，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男主也有点可怜，真的惨啊，只有短短的几段，出场次数还没NPC工人们多…… 　　我发誓，玛西亚篇完结之前，我！绝对会让莫叶和苏埃里正式见上面！不是做梦那种！ 第40章 疯狂的海神 　　海洋之底, 最深的渊之海域中，这里的环境漆黑如夜，海水是如墨般的粘稠液体, 汹涌的暗流不断窜动, 卷起海底沉积的泥浆。 　　这里的环境极度恶劣，连最凶猛的掠食者都无法在这里生存。 　　这里是海洋中的禁地，是海神沉睡的地方。 　　曾经, 陷入疯狂的海神毁灭了大半的海域，它在自我毁灭的边缘徘徊, 污染的种子从它身上传递给它所有的子民。 　　在最后, 它沉睡于最深的海渊之底。 　　就算沉睡着, 它的身躯也庞大到将海洋的另一边堵得严严实实，沉睡的海神从疯狂中暂时脱离, 海洋避免了被完全毁掉的结局。 　　海神的身躯已经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泥浆和海砂, 只见这层淤积的泥浆之下，金色的光芒突然亮起。 　　这如同探照灯的金光, 将漆黑如夜的海水照亮，然后第二道金光也亮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第三道，第四道…… 　　上万道金光同时亮起, 这最深的渊底不管是黑色的海水还是黑色的岩璧，此时都被镀上一层让人睁不开眼的耀眼金色光辉！ 　　海底传来震动, 地震般的响动越来越大, 最后铺天盖地的巨响，连带着从海水中伸出无数根通天‘支柱’！ 　　黑色的柱体上满是巨大海底洞窟般的空洞，里面遍布同样黑色的软触，这哪是什么柱子, 分明是某位生物的触手！ 　　无形的威慑从这里极速散开，从海渊传达到深海区，从深海区一路传播着，最终被无法跨越的边境阻挡。 　　被这股威慑之力覆盖的海洋中所有鱼类，都不由地转向那个方向，它们呆滞地，连游动都一起停下。 　　它们在，觐见它们的神。 　　从海渊震动的源头苏醒的，是身形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延伸的触手和身躯将海洋的两侧生生阻隔开来，作为深海中最恐怖存在的那只深海章鱼。 　　也就是，海神。 　　它漆黑滑腻身躯上，上万只金色的瞳孔睁开，它的身体内部发出嘈杂尖锐的声响，好似在激烈地争吵什么，又好似在诅咒什么。 　　海神不该醒来。 　　它还无法从疯狂中脱离，如果它不想亲手毁灭自己神格根基的话，它就最好再次沉睡，等待或许会到来的转机。 　　疯狂的海神已经无法理性思考，它被莫名的强烈威胁预感所惊醒，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是那个绝对不能触碰的‘被选中的存在’啊。 　　它不见了！它从海中消失了！它死了吗？它不能死！它的海洋之心并没有转给其他存在…… 　　它还活着！它去哪里了？ 　　海神疯狂中残留的一丝理性，让它当即做下决定，必须将它找回来！如果是它的话，它的海洋之心能让自己摆脱疯狂吗？那份威胁感是它孵化的预兆吧？它果然是特殊的！可以吧？可以吧！ 　　但是……但是什么？但是，神会…… 　　神，不就是自己吗？！ 　　找到它，将它带回来！然后吞噬掉它！ 　　被疯狂占据的海神，失去了唯一的理性，它的意识循着海洋之心孵化的气息，一直追寻到被阻隔的海之边境。 　　在那边吗？在人类的领域吗？在戈尔德的领地吗？ 　　海神尖锐的声音响彻整片深海区，它愤怒的触手搅动海域，造成无数的海洋风暴。 　　它发泄完自己的愤怒，海神将自己的身躯沉回海渊之底，从海平面插入云层的无数触手也一根一根地缩回来，只剩下最后一根。 　　这一根触手‘啪’地一声断裂开来。 　　海神带着它的疯狂再次陷入沉睡，等待着它想要的猎物，等待它的孩子，它分离出来的种子，将那份海洋之心带回来。 　　分裂只是暂时的，这枚种子的力量足以通过边境…… 　　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黑色触手渐渐蠕动起来，它从断裂口长出新的头颅，其他较小的触手也很快生长齐全。 　　它遵循主体的意愿，转向大陆所在的方向，金色的眼瞳从它头颅上裂开，赤色的浪潮从它身躯中涌出，逐渐覆盖这片海域。 　　它朝着既定的大陆方向游去，身边席卷着这场天灾般的赤潮！ 　　…… 　　深蓝号。 　　泡沫坐在深蓝号甲板的栏杆上，她背对着海洋，她的面前前是向她报告深蓝号今日事宜的船员林纳斯。 　　接受每日的报告，并做下相应的指示，管理好每一位船员，不让他们出任何岔子，这已经是她每日都需要做的工作了。 　　据奥德所说，要成为一个组织的首领，就必须要学会处理这些事务，她现在就需要从深蓝号做起，一点一点养成良好的习惯。 　　泡沫听完林纳斯的报告，平静地向他下达指令:“今天船员的工作不变，让林奇去将船底再加固一遍，明天一早进入风暴区。今日的航行路线我做了一定的改变，这是航海图，你拿去交给舵手。” 　　“是，船长。”林纳斯不是个多话的人，他接过这张被详细规划的航海图，点头离去。 　　终于处理完工作，泡沫不由叹了口气，她确实已经开始习惯了。 　　她已经是一名称职的船长了。 　　泡沫从栏杆上跳下，她提起裙摆，准备回到自己的船长室，再复核一遍明日进入风暴区的航行路线。 　　其实，她早就通过被她控制的水母们，去往风暴区的位置，摸清了的海图的路线。 　　但风暴区变化无常，海底的暗流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她这一船的船员都只是普通人，还是谨慎一些地好。 　　在风暴区的深处，有她想要的‘大陆’。 　　刚走上两步，泡沫脚步一顿，她感觉到什么。 　　从海洋极远的最深处，传来莫名的恐怖威严气息，这股威压想让她臣服，让她跪拜…… 　　这股威压来自……海洋的神明！ 　　泡沫微微皱起眉，她可没有臣服任何存在的想法。这股气息确实让她觉得莫名颤栗，但是，却也不是无法忍受的程度。 　　不对劲……这是什么……？ 　　泡沫使用的精神力往海洋中探寻而去，能让她受到影响的精神威慑，海洋中的其他生物，也应该会受到更深的影响。 　　她从精神力的范围中，看到海中所有的鱼类，都朝着威压扩散而来的方向，停滞不动，向神明回应臣服之意。 　　泡沫自己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并不算严重。 　　而她带着领的，属于妈妈的大水母们，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它们在海洋中悠闲地游动，并捕食几只不知为何停滞不动的猎物。 　　妈妈不会受到影响么……？ 　　而她自己会受到了影响，应该是由于自己，已经快要和妈妈完全断开联系了吧。 　　泡沫沉默地转过头看向船员们，这群人类似乎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她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船员们也受到影响，那就麻烦了。 　　这股威压逐渐散去，泡沫觉得那股被压制着要她臣服的伟力，也同时消失不见。 　　海洋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景象，但泡沫已经从海洋的微妙变化中察觉到，海洋在未来的某日，会发生某种巨变。 　　如同天灾般的巨变！ 　　现在的海洋，海水的味道逐渐染上极淡的腥味，海中也恢复了原有状态的所有海鱼开始躁动不安，并不约而同地互相厮杀起来。 　　这只是前奏，后续会如何，泡沫并不清楚。 　　明日就是进入风暴区的时日，等到风暴区的探索完毕，将她想要得到的‘大陆’带回，就带着船员们，只在边境周围活动吧。 　　到时候一旦时机不对，就带着船员们回到大陆避难，这场天灾的到来应该不会太快，它还需要一定时间的酝酿。 　　她还有时间。 　　…… 　　海洋的异变莫叶并不知晓，此时的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将那颗猫眼石捏住，缓慢凑向自己的眼眶。 　　她刚刚从梦境中醒来，再次看向这颗猫眼石时，才惊觉，这颗猫眼石到底是什么！ 　　梦中的苏埃里，长着一张就算是莫叶这种挑剔至极的人，也觉得极为好看的帅脸。他的面容带着冰冷兽性的残酷，就算化为人类的模样也掩饰不了他的异常。 　　比如说，他有着若隐若现的，从唇齿露出的尖锐虎牙；他在战场上，不经意地就会如同狩猎的野兽般，嘴角挑起兴奋残忍，不似人类的僵硬微笑。 　　比如说，只要他睁开双眼，他那双折射着璀璨光辉的金色瞳孔，就会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那双活着时，会随着苏埃里的动作细细收缩，散发着光辉的金色猫眼瞳孔，正如莫叶手上的这颗猫眼石！ 　　两者间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这颗猫眼石，已经死去。 　　莫叶此时要做的，就是再次通过精神力，将自己的精神海，和苏埃里死去的眼眸所连接的另一端，再次相连！ 　　她此时已经腹背受敌，有一个随时可能将对她不利的神秘存在，现在又多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海洋异神。 　　她在梦境中听到的虚幻之语，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值不值得新任？ 　　如果大陆并不安全，海洋也同样危险起来，那她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所有能够抓住的线索和生路，就算是让她和自己觉得极度危险的，猫眼石另一侧的那位存在，进行精神链接。 　　虽然危险，但值得她去赌上一把。 　　毕竟再危险的程度，也比不过拥有无上伟力，如同神明般的神秘存在，和已经冠上神之名的异神了吧？ 　　而且，猫眼石的对面，有极大可能是苏埃里。 　　这是危险的试探，但也有机会获得丰厚的回馈，苏埃里那里，会有关于神秘存在的线索，值得莫叶去冒险一次！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精神海延伸出如同触手般的精神力，直接渗入这颗猫眼石。 　　她按照上一次的进度，在精神力入侵到达某种程度后，她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被猛兽盯上的强烈危险预感！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选择脱身离去，而是咬着牙，硬顶着这股让她浑身骨头都打颤的，冰冷残酷的气息！ 　　莫叶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她死死地盯着这颗猫眼石，看着它金色的晶体中黑色竖线猛然扩开，液体开始在金黑色的瞳孔中流转，这颗猫眼石活了过来！ 　　莫叶瞬间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对方当做猎物锁定，她在和某种猛兽进行生死之间的对视！ 　　她的精神力已经深入到一定程度，但还未探及这场精神链接的最底端，她的精神力还无法完全触及对方所在的领域。 　　不过，就现阶段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算暂时无法与对方进行精神海之间的相见，但这个距离对莫叶自己来说，是一段安全的距离。 　　如果对方突然发难，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更何况，这个距离恰到好处。 　　“你……是谁？” 　　莫叶从两者相连的精神链接中，听见对面传递过来有些艰涩的，嘶哑的男性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莫名其妙的被审核了，我改了一点，希望这章发出了文案也通过了…… 第41章 苏埃里 　　黑狱之中, 苏埃里平躺在黑湖之上，黑色的水面浸没他灰白混色的长发，锁链将他固定在巨型茧中。 　　他睁着他那双闪烁辉光的冷酷金色竖眸, 直直地注视漆黑一片的黑狱顶部。黑狱最上方铺满了黑暗与至高的暗淡星辉, 那里是苏埃里无法触及的，黑狱的出口之一。 　　时间流逝许久，他都没有半分动作。 　　沉重的锁链对他的束缚, 还没到让他动弹不得的地步，所以从沉眠中苏醒过来的他, 果断地改变原本席地而坐的姿态, 换了一个最为放松的平躺姿势来。 　　他望着黑狱顶部, 那星星点点的，仅有的一点不属于黑暗的其他色彩, 怔然发呆。 　　在这种半点声音也无法响起, 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地方，他除了发呆, 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试着逃脱？他几百年前就尝试过无数次。 　　结果显而易见，因为逃离的举动增加了更多的能量消耗, 将自己耗到直接陷入沉睡，差点就再也没能苏醒过来。 　　苏埃里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对抗戈尔德了。 　　他已经自身难保，死去的他依附着兽神的神格, 才能保持自己的灵魂不灭, 继续苟延残喘…… 　　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崩溃的姿态，可真难看啊！ 　　苏埃里不由勾起带着嘲意的冰冷微笑，虽然这种姿态确实不怎么好看，但他也没有直接放弃, 成全戈尔德的意思。 　　只要他还在这里活着一天，戈尔德就会寝食难安一天，他只要一直一直活下去，戈尔德的筹谋就会一直得不到成果。 　　新的兽神，永远都不会诞生。 　　适格者的百兽之心融合到一定程度后，作为兽神，苏埃里就能间接通过神格影响到对方。 　　更甚者，借助那位被戈尔德选中的适格者的肉身重生，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这是他的后手。 　　这是苏埃里在这黑狱之中待了上千年，才稍稍地学会了的，一点筹谋的手段。 　　这个所谓的后手，也不过是他在黑狱里呆着无聊，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神格自带的信息，才得以知晓。 　　就算成为了神明，他的思维还是维持着野兽般的简单粗暴，就算学会了如同人类一样智慧地思考，他也做不到复杂的运筹帷幄。 　　就算有了人形，他的本质也从未变过。 　　苏埃里原本还在继续发呆，他看着黑狱之上的黯淡星辉，模糊的白色光点轻轻地闪烁着，那细小的白色中莫名地冒出红色微光。 　　苏埃里一怔，他视线中的红色瞬间扩大，将黑狱天穹之上的星辉覆盖，橙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将他的视线笼罩！ 　　这是……！ 　　这是，他的火焰啊！ 　　苏埃里感觉到火焰猛烈地燃烧着，却并没有给他带来灼热的感觉，而是如同海水一般清凉，这个感觉，是他想要的火焰没错了！ 　　通过他遗失的那枚左眼，火焰所带来的某种精神力，勉强和身处于黑狱中的他连接。这股精神力竟然能通过神国的防御，入侵到人类之神的神国核心点…… 　　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真的连接上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对面可是他心心念念的，火焰啊！ 　　苏埃里冰冷的面容上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注视着满目的橙红色火焰色彩，灰白的兽耳不自觉地轻轻抖动起来。他心情很好，情绪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 　　他用几百年来从未使用过，已经逐渐遗忘的人类语言，向对面询问到: 　　“你……是谁？” 　　他的声音极为磕磕绊绊，带着艰涩的嘶哑，他忽然有点担心，他的声音会不会把好不容易连接上的火焰吓跑？！ 　　另一边，莫叶忍耐着极为不舒服的，精神力快速流逝的感觉，或许是距离太过遥远，又或许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 　　她的精神力流速，远高于她平时使用的速度，这样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可以的话，能速战速决问出关键的信息，是最好不过了！ 　　“你可以叫我，夜莺。”莫叶首先回答对面的问题，然后她迅速询问，截断对方的话语，试图将主导权留在自己这一方:“您是苏埃里吗……？” 　　按照她的猜想，对面多半是苏埃里。 　　苏埃里一怔，他的火焰知道他吗？他在这里被困了两千多年，世上知道他存在的生物少之又少。 　　话说回来，火焰的名字叫夜莺啊……他记得，这好像是一种鸟的名字？ 　　“我是，苏埃里。”他话语嘶哑，沉浸在黑湖中的尾巴轻轻摇晃，他直接承认下来。 　　“苏埃里大人，我是通过一颗金色的猫眼石连接到您的，这应该是您的眼睛？”莫叶将自己的语调放软，在进入正题之前，还是得对苏埃里恭维一点。 　　这位是两千多年前的古生物，姿态放尊敬一点，总不会出错。 　　“是我，遗失的左眼吧……”完全不知道自己逐渐地失去了话语权，只能被动回答的苏埃里，还觉得夜莺说的话中，那些属于人类之间的莫名称谓，可真奇怪啊。 　　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他的毛发都要僵掉了！ 　　“苏埃里大人，我此次没经过您的允许，就使用您遗失的左眼链接上您的精神海，抱歉，请原谅我的冒犯之举……”莫叶努力思索着她该如何转入正题，对面的苏埃里好像并不是无法沟通的性格。 　　总感觉，有些意外地好说话。 　　“我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是因为有事务想向您求证，请您帮助我，为我解惑吧！”莫叶心一横，直接开口询问到。 　　她现在精神力消耗已经达到的四分之一，此时还得忍受那股兽性的压制，她坚持不了太久了。 　　“……你能别用，那些绕来绕去的，称谓么？”苏埃里忍不住皱眉。 　　“我知道了……” 　　属于野兽的苏埃里，不习惯人类之间的敬称么？ 　　他此时躺在黑湖之上，紧闭着双眼，环绕他周身的海洋气息，让他好似躺在海水组成的浪潮中。他的心情很好，久违的海水浴，和满目漂亮的火焰。 　　苏埃里的神色仍旧冰冷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她灰白的兽耳愉快地按照规律抖动着，对于野兽来说，这便是心情愉快的表现了。 　　“问吧……”苏埃里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真的是梦境中那位苏埃里……？ 　　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莫叶回想起梦境中那只冰冷残酷的人形野兽，怎么也无法和对面那位好说话至极的苏埃里对上号。 　　又或者说，两千多年的时光流逝，将苏埃里改造成了另一副模样？ 　　“我想询问，如同天灾的野兽死后，身体中会含有一种白色发光的光团，其中蕴含着某种力量，这是什么？”莫叶冷静地询问到，不管苏埃里到底变成什么样，都和她无关。 　　莫叶极为清醒，她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你遇上，那个了……？” 　　苏埃里猛地睁开眼，对啊……夜莺，确实是一种鸟的名字。他的火焰如果是夜莺的话，确实有可能遇上拥有百兽之心的存在。 　　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补错误的苏埃里，他低垂下眼眸沉默一阵，连不经意地摇晃起来的尾巴都停滞下来。 　　他还是准备开口回答莫叶的问题。 　　就算获得了百兽之心，想要遇上其他待选者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 　　整个奥兰大陆太过辽阔，最多也只能有十个百兽之心的待选者，他的火焰，他的夜莺鸟只需要注意一些，躲开其他待选者就够了。 　　“那是百兽之心，是属于兽神选拔的种子。获得了两枚，就能成为正式的适格者，获得了五枚，就可以选择进行兽神传承的试炼。不过百兽之心获得的越多，通过试炼的成功率就越高。” 　　苏埃里逐渐找回了他的说话能力，虽然他的声音还是嘶哑无比，到现在已经能说出完整的一整句话了。 　　“你得到了百兽之心的话，就需要注意其他待选者了，除了这一点会有一定的危险，好处就是，百兽之心对兽族的加成很高。” 　　或者说，百兽之心对兽族，代表了突破桎梏的‘钥匙’。 　　百兽之心……兽神选拔……？ 　　莫叶不由沉思。 　　但是，她只是一只水母啊……？ 　　海洋生物也能成为兽神的适格者么？ 　　百兽之心和那个神秘存在有密切的关联，苏埃里也和对方有密切的关联，苏埃里，也有嫌疑…… 　　莫叶有些犹豫，要不要询问关于神秘存在的线索，已经改变了的苏埃里也有一定的嫌疑， 　　不过，要说打草惊蛇的话，就算苏埃里真的是那个神秘存在，能和对方交流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困境的方法。 　　反正她现在无路可退。 　　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在我得到百兽之心后，出现了一个用我无法理解的神秘伟力窥视我的存在，您知道，那是什么吗？”莫叶一咬牙，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 　　神秘存在，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遇上了……” 　　苏埃里猛地从黑湖中坐起身，被他的动作牵动的锁链将他束缚在原地，他眉头紧缩，金色的竖瞳闪过残酷愤怒的神色。 　　难道是，他的夜莺鸟运气太差，只是拿到一枚百兽之心，就撞上了被戈尔德植入了人类之心的那一颗？ 　　一共只有十枚百兽之心，戈尔德植入人类之心以作干预和监视的，最多不过四枚。戈尔德不会傻到送出五枚人类之心的，他可不想被继任者踢下人类之神的神位！ 　　“那是来自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监视。”苏埃里只能强忍着愤怒，向他的夜莺鸟叮嘱着，关于他所知道的信息。 　　“人类之神想要插手兽神的传承，所以他将自己的人类之心，融入了兽神传承的百兽之心中。他可以通过被做了手脚的百兽之心，干预和监视那只被选中的兽族……” 　　“干预，是什么干预……？”莫叶已经知道了监视这一功能，但这个干预…… 　　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融入了人类之心，会让兽族渐渐地偏向人类的一方。”苏埃里说出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连撕碎戈尔德的心都有了！ 　　莫叶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这个干涉，她都是偏向人类的一方的。换句话说，就算她不偏向于人类，也不可能偏向兽族。 　　此时，莫叶的精神力已经几乎见底，这个链接也开始不稳定起来，精神的不断波动渐渐扰乱她的思维能力，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询问了她最在意的两个问题，所得到的答案极为惊人！ 　　教廷的人类之神，人类这个种族的保护神，莫叶也从各种皮卷上得知过，不过这位人类之神居然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大英雄，英勇的国王戈尔德！ 　　而且，就是戈尔德这个人类之神，一直在窥视着她！ 　　戈尔德就是那个神秘存在！ 　　这个结果实在太过惊人，莫叶忽然想到，知道这一切的苏埃里，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难道…… 　　“苏埃里，你就是……兽神？” 　　戈尔德这位英勇国王会成为人类之神的话，作为莫叶梦境中心的苏埃里，为什么不能成为兽神呢？ 　　两千年前互为仇敌的的人类和野兽，分别成为了人类之神和兽神，这让莫叶不由地想到，命运论一说。 　　命运早已注定。 　　戈尔德注定会成为人类之神，苏埃里被定下的命运，又是什么？ 　　可惜，莫叶还未听到苏埃里的回话，精神链接便彻底断开。 　　她的精神力已经微弱到，连金色猫眼石本身所带的兽性威压都无法抵御的地步，被野兽紧迫视线锁定的，强烈的危险预感让她的手指不由一抖，直接将手中的猫眼石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海开始泛起延绵不断的疼痛感，这是她精神枯竭带来的后遗症，这股疼痛会伴随着她，直到精神力恢复完全才会结束。 　　莫叶撑起发软颤抖的身体，去将地板上闪烁的猫眼石捡回来。 　　此时窗外已经阳光渐盛。 　　另一边，黑狱。 　　“我是……啊，断掉了。”苏埃里感觉到精神海中的链接突然断裂掉，他停下口中话语。 　　他的夜莺鸟，有没有听到他最后的话呢？ 　　他看向黑湖永无波澜的湖水，罕见地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躺回黑湖之上，再次闭上双眼。 　　他从记忆中仿佛还能看见那极为美丽的火焰色彩，那抹橙红之色，依旧徘徊在他精神海之中。 　　按照精神链接断开的速度，和最后那段如同震动的精神波动，他的夜莺鸟精神力已经撑不住了吧。 　　那大概率，她没能听到自己最后的答复。 　　不过，这应该，也不难猜吧？ 第42章 教廷的到来 　　莫叶盘腿坐在床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颗猫眼石，她眼神虚无空洞，正在极力思考着。 　　这一次通过猫眼石, 也就是苏埃里遗失的眼珠, 进行的精神链接非常成功，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线索。 　　关于神秘存在的信息，和野猪王身体中白色光团的信息。 　　神秘存在居然是苏埃里梦境中出场的英勇国王戈尔德, 他在两千多年的时光中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并在大陆上创建了属于他自己的宗教, 也就是教廷。 　　她之所以会被盯上, 不过是因为她吸收了野猪王的那枚百兽之心, 也就是兽神传承的种子。 　　而那枚百兽之心早就被戈尔德动了手脚，植入了他所掌控的人类之心, 通过这颗所谓的人类之心, 戈尔德才能准确的监控到她。 　　那是不是只要想办法排除掉这颗人类之心，或者想办法将它吞噬掉, 化为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脱离被戈尔德一直监视的局面, 脱离他设立的棋盘呢？ 　　戈尔德是神明，这代表现在的莫叶, 并没有能力直接反抗他的所有谋算。 　　但也并非无路可走，这种神明亲自下棋的局面, 对莫叶来说也有一定的好处。 　　因为神明, 大概无法直接对身处于奥兰大陆上的莫叶出手。 　　至少之前的两千多年，戈尔德从大陆上失去踪迹之后的所有时间，整个奥兰大陆都没有什么神明现身的神迹传言。 　　仅有的神迹，都是通过教廷传播出来的。 　　只有教廷的神官能沐浴神的荣光, 接受神的赐予，在死后被神接引去他的神国。在莫叶看来，也只有信仰着戈尔德的教廷人员，才能通过信仰之力还是别的什么，和神国中的神明产生联系。 　　如果戈尔德这个人类之神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他也没什么可能亲自出现在奥兰大陆，而是通过教廷的人，来影响，或者说引导她。 　　比如说，她一直呆在玛西亚哪里都不去，时间拖得太久，大概戈尔德就会沉不住气，派遣教廷的人，将她引到其他百兽之心持有者所在的位置吧。 　　也有可能是将其他百兽之心持有者引到玛西亚来？ 　　反正这一点对莫叶来说，是一种好消息。 　　只要不是戈尔德这个神明亲自前来，只是教廷的来人，对她来说并不是无法对抗的，或许她的实力，比教廷的所有人都强大。 　　戈尔德只能做到窥视而已，其他的影响不了莫叶。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自己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莫叶便大大地松了口气，前一段时间她可是草木皆兵啊，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感可把她吓坏了…… 　　现在大陆对她来说应该更为安全，只要梦境中那个声音没有骗她。 　　她还有一些疑惑未解，但已经不需要太过忧心了，等精神海中的精神力恢复完全了，就再去撸苏埃里的羊毛吧，总觉得…… 　　苏埃里很好说话的样子，意外地好应付呢，他骨子里简单粗暴的兽性，让他很容易陷入别人的节奏中。 　　莫叶停下整合情报的思索，她从床上起身，动作稍稍大了一点便浑身疼痛得要命。 　　她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和精神海传出的强烈晕眩感，将自身保持在面色自然嘴角微笑浅淡，不会被他人看出自己身体不适的伪装。 　　不能将自己的虚弱显露在外。 　　莫叶微笑着，动作轻松地换上一身颜色绮丽的长裙，步履轻盈地，踏出她在玛西亚的住所，对周围热情地向她打招呼的玛西亚居民露出微笑点头，挥手和他们道别，一边向山崖的方向前行。 　　她的每日巡查任务还未开始，今天的话，乌里尔他们应该能将别墅的二层砌好了吧？ 　　她不知道，她离开玛西亚不久，教廷前来传教的人员，也同时抵达玛西亚的城门。 　　…… 　　玛西亚的城门外，留守的护卫们一如既往地对来往的行人进行登记。 　　玛西亚最近的时间段，出城的城民人数较少，大多数的青壮年都去夜莺阁下的山崖工作了，毕竟那里薪酬优厚，待遇也好。 　　现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来自其他城市的外来商队，或者旅人。 　　今日城门值班的是桑德里，他指挥着一队商队的车马往玛西亚设立的，离城门不远的马厩那边去。 　　自己看着车队远去，便低下头，赶紧往手中的皮卷上记录好这一队商队的信息，头也不抬地向下一队外乡人问到: 　　“玛西亚来往都需要登记，请说清楚自己的姓名，来自何处，为什么会到玛西亚来？” 　　在桑德里面前停下的有好几个人，应该是一起前来玛西亚的，这一对人其中一位上前一步，用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沉闷语气向他说到: 　　“你应该没资格记录我们的信息，我们要见玛西亚的领主。” 　　桑德里一愣，他抬起头来一看，站立在他面前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被围在最中央，隐隐作为头领的是一名穿着破损的黑色外袍，有着少见黑发黑眸的少女。 　　这名黑色的少女面容清秀，气质却冰冷无比，她垂着眼眸，似乎什么都无法映入她的眼中。 　　这位少女除了与常人不同的冰冷气质之外，更让桑德里注意的，是她手中捧着一本巨大的书籍。 　　这是一本褐色的外皮包裹着，上面绘制着繁复的金色纹路，只是简单地看上一眼，就让桑德里有些头晕。上面纹路组成一棵金色繁茂的巨树，这是教廷的标志。 　　而和他说话的，是站立在少女旁边，穿着同样破损脏污的白色外袍，面色难看，眉头紧锁的金发男子。 　　桑德里一眼就认出，这一行人身上穿着的，是代表着教廷的神职人员，所穿的白袍，虽然这白袍现在已经脏污不堪。 　　就是不知道这白袍后面，是不是真的刻有金色巨树的刻印了。 　　少女手持教廷标志的书籍，其他人身穿教廷的白袍，这一行人确实是教廷的人，既然是教廷的人，确实就不是他能应对的。 　　桑德里又不留痕迹地瞄了一眼，在一行白袍人中穿着黑衣极为显眼的黑色少女，她作为头领，身份地位肯定比其他普通的神职人员要高，而且她手中持有的书籍…… 　　桑德里作为尤菲的仆人，他也曾听过，教廷的高层所拥有的标志，便是身上与众不同的祭衣，和手中由神明赐予的神书。 　　“你们是教廷的人？”桑德里询问到。 　　“当然！”那名代表队伍说话的金发男子直接承认下来。 　　“那你们请在一旁等候吧，我去请示领主阁下，这段时间请不要擅自进入玛西亚。”桑德里向他点了点头，让另一名守卫来代他的班，并简单地监视这群教廷的来人。 　　他需要亲自去向尤菲阁下报告。 　　教廷和密塔一向不和，也不知道这一群教廷的人来玛西亚，到底是想干什么？ 　　作为密塔出身的玛西亚领主尤菲阁下，和他们显然不是一路人，桑德里怀着警惕的心思，飞快向尤菲的法师塔跑去。 　　被晾在城门口的教廷人员面色更加难看，但他们看了看明目张胆地盯着他们的守卫，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不经允许，便闯进玛西亚。 　　“真不愧是密塔魔法师的仆人，和他的主人一样目中无人……”金发男子，也就是名为明斯克的年长神职人员愤愤地和同伴抱怨到，他激愤的话语得到同伴们的一致认同。 　　“反正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密塔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在玛西亚对我们动手，这里可是禁止使用魔法的……”另一名身受轻伤手臂明显断裂的神职人员，他的语气中带着同样的疲惫和愤恨。 　　“密塔可越来越不把我们教廷放在眼里了，这一路上我们可算是受够了！”伊利斯毫不显眼地混在队伍里，他也跟着同伴们，接上一句仇视密塔的话语。 　　同样狼狈不堪的节制少女，并没有像同伴们一样抱怨着什么，却也一样地厌恶着教廷。她面无表情垂下眼眸，周身的冰冷气息更加严寒。 　　他们这一路可算是受够了。 　　他们驾着马车，从安全通道上行驶还不到一天，当晚就受到密塔派出的魔法师的袭击！ 　　来者也可以算是教廷的老熟人了，尊号名为[千影]的焰级魔法师，这位从不显露面容的魔法师最擅长黑夜中的杀戮，绕是作为御前神官的节制大人，对她的暗影魔法也没有有效的克制方法！ 　　不过作为人类之神的神官，节制大人也同样可以使用防御类神术，外加她擅长的感知能力，才勉强护住了其他神职人员，就这样拖时间和[千影]耗到天亮，才逼退了只会在夜晚出没的[千影]。 　　这还只是开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是夜晚，他们便频繁地受到来自[千影]的各种袭击，在一次次的袭击中，他们的马车被毁掉，几匹马也被[千影]用暗影魔法杀死。 　　来自夜晚的接连不断的袭击，让他们疲于应对，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干脆离开了安全通道，沿着摩布平原边缘摸索前行，消失在密塔的视线中，才摆脱掉了密塔的杀手[千影]！ 　　直到今日，距离他们从莱茵出发的时间点，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他们经过漫长的荒野求生，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玛西亚！ 　　但是…… 　　“我们这一次任务，足足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名精神系魔法师……还在玛西亚么？”神职人员中，除了节制少女外，仅有的一名女性阿夏犹豫地说出她的顾虑。 　　一时间，几名神职人员只能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话。 　　确实，他们的任务，是向摩布平原附近的精神系魔法师传教，教廷给他们的坐标显示，这名魔法师的位置极为接近玛西亚，所以他们的目标也同样定为玛西亚。 　　连接摩布平原的安全通道，除了几座城市的出入口外，其他地方都使用魔法做了一定的限制，禁止任何生物通过。 　　这限制魔法师也不例外。 　　只要他们一直沿着安全通道前行，就一定能碰到那名魔法师！ 　　但关键是，他们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敢踏上安全通道啊，鬼知道那名魔法师会不会已经从安全通道离开玛西亚了？！ 　　“应该不会吧……” 　　“我们是按照吾神的意志前来玛西亚的，神会保佑我们的……” 　　“赞美吾神，希望我们这次能顺利找到那名精神系魔法师……” 　　神职人员们通过向神祈祷，勉强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他们一旦存过了玛西亚的这次机会，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那名魔法师的踪迹了。 　　就相当于任务失败了。 　　往常的任务失败并没有多少惩罚，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神亲自下达的神谕。 　　神的神谕，绝不能因为他们而失败！ 　　他们面色不显，内心焦灼地等待着，终于等来桑德里对他们的回复。 第43章 教廷的目标 　　“领主阁下请你们过去。”桑德里向他们传达了尤菲的回应, 他走在最前方为教廷的一众人带路。 　　“那些水渠……”明斯克看着玛西亚内部越往前走越密集的水渠，他带着有些疑惑地询问自己的其他同伴。 　　其他人不清楚这些水渠的作用，但身为神官的节制少女, 感知型的她却一眼看出水渠中蕴含的魔法, 她轻声回答： 　　“是监视。” 　　玛西亚城内的所有水渠，全是这位领主监视的手段。 　　他们沉默下来，也就是说, 他们此时就被那位玛西亚的领主监视着！ 　　他们被桑德里带到尤菲的法师塔前，桑德里微微向法师塔行礼, 然后才转身向教廷的众人说到:“请进吧, 领主阁下正等着你们。” 　　节制少女率先迈开步伐, 走进这座法师塔中，同时, 她手中的神书上金色巨树纹路如同流动的水银, 隐隐的神树刻印在她脖颈上浮现，她在这一刻给自己和同伴们都附上了防护的神术。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法师塔中的水流一直在涌动着，不断聚集起不易察觉的漩涡和暗流, 这是来自尤菲的防备。 　　水流卷动他们的脚步，将他们推到法师塔中附魔法阵的位置, 通过这道传送的附魔法阵，他们终于到达了尤菲所在的顶层。 　　这一阶层的灰黑色地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流水, 足以将人的脚背覆盖住, 尤菲完全没有遮掩她防备的心思。 　　她一向沉静知性的面容在此时显得有些冷漠沉郁，这位领主的眉头微皱，看向教廷众人的目光便是并不欢迎他们的冷凝之色。 　　尤菲坐在她的主位上，她的视线第一眼, 便是看见这一行不受欢迎的客人中，与众不同的黑袍少女。 　　身穿祭衣的纯黑少女，手持着人类之神的神书…… 　　这位就是教廷新任的[节制]了吧。 　　“请坐吧，来自教廷的……御前神官。”尤菲的语调略带冷意，她沉声向教廷的新任神官说到。 　　她面前的长桌对面，只摆放了一张靠背椅。当然就只需要让身份不同的御前神官坐下了，其他的普通神职人员就没这个待遇了，全都站着吧。 　　节制少女上前动作利落地坐上那张靠背椅，她的面容和视线同样冰冷，其他的神职人员们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隐隐地将她围在中央。 　　“不用多问了，我们不会说明我们的来意，将契约给我们签署吧。”节制少女很少见地，一次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的视线不偏不倚，直直地看向尤菲，其中是毫不相让的敌意。 　　一时间，法师塔内的气氛极为冷凝。 　　确实，按照规定，只要外来之人能签下那张契约，确保对方不会在玛西亚乱来，并会在玛西亚危急时刻出手相助，其他方面并不是必须要告知领主的。 　　他们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但尤菲信不过他们，他们可是教廷的人。 　　她在密塔还是见习魔法师时，一直受到老师的教导，便是教廷的人都是密塔魔法师的敌对者，绝对不可信。 　　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对教廷之人心生好感，更别说付出信任。 　　“但是，我也有询问的权利吧？”尤菲不愿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她也同样带着敌意，用言语驳斥到。 　　“这是克里斯顿的规则，您是，玛西亚的领主吧？”节制少女的语调带着冰冷和嘲意。 　　你，不止是密塔的魔法师，也同样是克里斯顿的领主吧……？ 　　密塔的法则，不能凌驾于克里斯顿的规则之上吧？ 　　“……我当然是，玛西亚的领主。” 　　尤菲面色冷然，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猛然捏紧。她不可能承认节制少女话语中的含义，就算在她心中，确实是密塔的法则更加重要。 　　她控制水流从身后的书柜中卷来一份契约，她将这份契约放置在节制少女的桌前，微微抬起眼眸，用冰冷的视线看向她，沉声到：“请签署吧，教廷的御前神官。” 　　尤菲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违反克里斯顿的规定，所以她现在只能取出这份契约，同意了这群教廷的人进入她的玛西亚。 　　但是……玛西亚是她的领地。 　　她会每时每刻地，注视这群不请自来，不受欢迎的客人，直到他们离开玛西亚！ 　　节制少女执起长桌上的炭笔，她在契约的上方签署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这张契约往桌旁一推，并将手中的炭笔递给身后的其他神职人员。 　　待到他们都在契约上签署了名字，尤菲收回了这张契约，毫不客气地逐客：“既然契约已经签署，你们可以离开了。” 　　教廷的一行人巴不得离开密塔魔法师的法师塔，在这里他们的安全可得不到保障。 　　节制少女起身，看都不看尤菲这位领主，便带领着其他神职人员，头也不回地通过法师塔中的附魔法阵离开。 　　尤菲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同样从主位上起身，她踏着法师塔内永远涌动的水流，顺着法师塔中心盘旋而下的阶梯，到达法师塔中央的某一阶层。 　　这一间并不起眼的房间没有窗户，内里的环境虽然宽阔却阴暗潮湿，极为空荡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着孤零零的一张靠背椅，这张靠背椅上放置着一个做工粗糙的人偶娃娃。 　　穿着白色简陋麻布袍，有着杂乱漆黑长发的人偶娃娃，忽然动了动，它慢慢抬起用粗糙布料编织成的圆脸，用炭笔粗陋画出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望向身处于门前的尤菲。 　　“老师，教廷的人来到了玛西亚……”尤菲对着这个无比诡异的人偶，姿态恭敬地叙述。 　　“我知道。”人偶传出孩童一般的声音，它好似叹了口气，用苦恼的语调接着说到，“密塔也知道，只是没人想到了，他们的目标会是玛西亚。” 　　“连密塔都不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来到玛西亚么……”尤菲听闻连密塔都不清楚他们的来意，她不由地面露忧色。 　　“[千影]试图在安全通道袭击他们，可惜没能成功，后来他们远离了安全通道中属于密塔的监视点，他们消失在密塔的视线中。直到现在，他们才再次出现在玛西亚。”人偶用它孩童般的语调，说出让尤菲骇然的话语来，“我们只知道，他们是为了一条神谕而来。” 　　“神谕……”尤菲面露些许的震惊之色，“教廷的神再次显现了么……他们的目标，在玛西亚？” 　　这来自人类唯一神明的神谕，人类之神的目标，竟然在她的玛西亚么？ 　　“这就是你需要注意的了，尤菲，这是来自密塔的指令。你必须查明那群教廷的人带来的神谕，到底是什么……一旦有了结果，就尽快上报。”人偶向尤菲下达了来自密塔的命令。 　　“是，老师。”尤菲毫不犹豫地应下，她面色沉静地向她的老师请辞，“那我就先离开了，老师，我现在就去做扩大监视魔法的准备……” 　　如果想要时时刻刻都监视着教廷的人，单靠玛西亚环绕的水渠还不够，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看见覆盖魔力的水渠还不会远离。 　　她曾听闻，教廷新上任的[节制]是一名较为稀少的感知型神术者，感知到魔力的流动对她来说没有半点难度。 　　她还需要更大范围的水流，用来运作监视魔法。 　　“恩，你去吧。”人偶应声同意到。 　　“如果可以的话，第一时间破坏他们完成神谕……” 　　“是，我知道了，老师。” 　　尤菲点头向老师行了一个礼，她退出这个阴暗的房间，沿着盘旋的阶梯往上一层，去往她设置为法师塔核心的那个房间。 　　在这个房间内，遍地都是她用魔力绘制出的灰白色附魔。 　　这些看似杂乱无序的线条，每一根都延伸出来，尤菲的魔力将其连接在房间内摆放的数颗兽晶之上，用兽晶中蕴含的元素维持着法师塔的运转。 　　尤菲是最纯粹的水系魔法师，在法师塔中所获得的尊号为[源水]。 　　只要有水存在，只要她的魔力仍未枯竭，她就能靠着源源不断的水源，做到任何她想做到的事。 　　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灯级的魔法师。 　　她是密塔，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天才。 　　尤菲手执起笔来，她控制着的魔力融入这根特制的炭笔中，然后在法师塔核心的杂乱线条附魔中再次添加了一些笔画。 　　她非常专注地绘制这些新的魔法附魔，依靠法师塔的魔法加成，她能做到将玛西亚旁边的海洋之水引来……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并不需要诵念魔法，也不需要为某个魔法命名，更不需要使用什么魔法文字。 　　尤菲只需要将魔力的洪流，按照元素活跃的方向绘制，她体内的魔法传承会替她沟通这些元素，往她想要做到的方向流动。 　　这是拥有魔法传承的她能够做到的。 　　良久，她终于绘制完成，再将几颗兽晶放置在新的附魔中，元素最活跃的位置。 　　杂乱线条组成的附魔法阵开始自行涌动，它们蜿蜒着连接上兽晶，散发出细微的光芒。 　　附魔法阵开始启动，尤菲本人也闭上双眼，她站立在法阵中，作为连接法师塔和附魔法阵的‘桥梁’，不断地输送魔法之力。 　　水之元素在尤菲和附魔法阵的双重控制下，肉眼看不见的元素不断地往天空之上漂浮而去，在玛西亚外，海洋源源不断的水流，也同样化为白色的雾气升上高空。 　　最终，玛西亚的天空之上，开始聚起阴沉不断翻滚的乌云…… 　　玛西亚很快下起了蕴含尤菲魔法的雨。 　　在这无处不在的魔力雨水之下，玛西亚再无逃离她监视的空挡。 　　尤菲站在法阵中央，她闭着眼使用魔法在水触及的地方搜寻着，从蕴含魔力的雨水覆盖的范围中，她终于找到了教廷一行人的位置。 　　他们正身处于玛西亚最好的服装店中，换掉了身上的破损衣物，躲雨的同时，教廷神职人员中长相较为俊美金发的明斯克，正在向女店员打听着什么。 　　“……最近玛西亚，有没有新来的魔法师阁下呢？”明斯克此时完全发挥了自己的外貌优势，他好似随意搭话一般，笑眯眯地向女店员询问到。 　　“要说新来的魔法师阁下的话，应该就是来自莱茵的那位夏利阁下了吧？”被男色晃花了眼，女店员有些晕乎，顺从地回答他的问题。 　　明斯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他和其他的教廷神职人员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夏利这位魔法师他们在莱茵也听闻过，他的魔法元素为幻觉，这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难道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尤菲也同样微微一愣，他们在寻找玛西亚新来的魔法师？ 　　她瞬间想清楚这群人的目标，绝对不会是曾在莱茵活跃的夏利阁下，而是出身背景皆为神秘的夜莺阁下！ 　　人类之神的神谕，与夜莺阁下有关……？ 　　必须赶紧通知夜莺阁下才行！ 　　尤菲没有半点犹豫，她伸手抚上手背上那枚颜色暗淡毫不显眼的蓝色刻印，这是她的法师塔衍生出的魔法刻印。 　　通过这个刻印中连接的魔力，她可以随时联系上被她赐予刻印的仆人们。 　　“伯恩，听从我的命令。你现在立刻赶往夜莺阁下所在的山崖，去通知她，有教廷的人从莱茵赶来，他们的目标是她。”尤菲沉声下达着指令。 　　从玛西亚到山崖的路途，她的护卫中也只有在夜莺阁下那里帮上了几天忙的伯恩，更为熟悉了。 　　她在得知神谕指向的目标后，第一反应便是赶在教廷的神职人员和神官前面，尽快地将消息带给夜莺阁下。 　　希望这份情报，能帮到她吧…… 　　夜莺阁下应该知道，她是密塔出身，与教廷敌对。 　　如果是夜莺阁下的话，她知道了教廷的目标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也不会对教廷的招揽或者引诱有所动摇。 　　对这一点，尤菲有足够信心！ 　　在玛西亚突如其来的小雨中巡逻的护卫伯恩感觉到魔法刻印的异动，他不由一怔。 　　他的脑海中随即响起尤菲所下达的指令，听清其中的内容后，他一向爽朗的面容神情一肃，低声回应到： 　　“是，尤菲阁下，我立刻就去！” 　　他顶着延绵不断的雨水，飞奔到玛西亚供护卫们使用的马厩，并牵走一匹快马，飞快地骑上去并驱使着马匹奔跑起来！ 　　伯恩骑着快马越过玛西亚的城门，他来不及回应看守城门的桑德里的询问声，径直地往山崖的方向奔去！ 第44章 莫叶的打算 　　莫叶坐在山崖之上靠近悬崖的巨石上, 她吹着有些燥热的海风，始终注视着海洋的方向，怔怔地出神。 　　她的眼神虚无空洞, 侧坐在巨石上, 脊背挺直，双手不自然缩进宽大的衣袖中。 　　她似乎在看海，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其实不然, 她只是在发呆。 　　莫叶一直忍受着精神海不断传来的阵痛，和强烈的眩晕感, 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复杂的事务。 　　她想要掩盖自己此时的虚弱, 便只能将自己伪装成正在沉思的模样。 　　莫叶这种看似深沉的伪装, 还唬住了不少想要接近她的人。 　　已经将别墅的二层全部搭建完成，想要上前来向她邀功的工人们, 看见她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一副无法从沉思中脱离的样子。 　　他们面面相窥地迟疑了一阵，还是选择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夜莺阁下, 或许夜莺阁下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这样良久。 　　不止从何时起，海洋的方向升腾起由无形的水元素组成的白色雾气, 莫叶原本虚无的眼神瞬间一凝，她从这些升上高空的白色雾气中, 察觉到了莫名的魔力流动。 　　这些涌动的魔力元素，来自玛西亚。 　　“是尤菲……在做什么？”莫叶看向玛西亚的方向, 轻轻低喃。 　　在玛西亚, 能调动如此浓厚的水之元素的存在，只有尤菲这个水系魔法师。 　　“是某种附魔法阵的效果……”夏利语调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他若有所思地向莫叶说到。 　　一向只会待在他在山崖内专属区域的夏利，也同样感应到这些莫名的流动的魔力。 　　他走出那间被他使用幻觉之雾遮掩住的简陋水泥房, 伫立在莫叶身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魔力元素，最终会是什么形态。 　　莫叶并没有搭理他，她微微沉下眼眸，无声注视着属于尤菲的魔力，席卷起那些无形元素，它们在云层之上聚合着…… 　　原本蔚蓝的天空很快阴沉下来，乌云覆盖了蓝天，玛西亚的上空被厚重的阴霾遮盖。 　　整个玛西亚的范围，都下起了蒙蒙细雨。 　　这些雨水也同样蕴含着尤菲的魔力，每一滴，都可以作为尤菲的‘眼睛’。 　　“尤菲想要监控着什么……” 　　那应该是，尤菲单靠玛西亚遍布的水渠，也无法完全掌控的存在。 　　莫叶面容上伪装的浅淡微笑也逐渐收起，她不由有些担忧尤菲和玛西亚此时的状况了，玛西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她现在的状态，也很难回去应援。 　　偏偏是这个时候…… 　　让夏利回去帮忙？ 　　不，不行…… 　　莫叶脑海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她便非常理智地，直接否定这个念头的可行性。 　　如果夏利此时离开了山崖，留在山崖的这群工人，就会失去了他们应有的□□。 　　她现在的状况已经差到，连支起精神力的防护罩都很勉强，她现在，无法做好保护工人的工作。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夏利，你留在这里，我需要回玛西亚去看看。”莫叶起身，她轻轻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语气淡然地向夏利说到。 　　夏利不能离开这里，她就只能自己回玛西亚了。 　　她对玛西亚现在的状况，实在放心不下。 　　简单的精神攻击她还是能使用的，只是需要忍耐精神海的反噬…… 　　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可以果断逃走。 　　反正，玛西亚临近大海，如果真的是她应对不了的存在，她就转身逃进海中躲藏起来，直到自己的精神力完全恢复，再回去报复。 　　虽然海中也有某种危险，但她毕竟是只水母，在海洋中有着绝对主场的优势。 　　在海洋中，她有信心逃离一切危险。 　　如果那个[异神]真的是神明级别的存在，那它应该也和戈尔德一样，无法直接对她出手，只能借助它自己的眷属。 　　如果[异神]并不是神明，那她在海洋中，未必会比它弱上多少。 　　海洋中的莫叶，是深海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我知道了。”夏利点头回应，他对莫叶的这一决定，没有任何的意见。 　　夏利对回到玛西亚帮忙这一件事，没有半点兴趣，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既然夜莺阁下自己愿意前去帮忙，那他也乐于遵从她的意愿。 　　莫叶挥别了夏利，她沿着山崖唯一的通路离去，踏着素白的沙滩，向玛西亚行去。 　　直到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她稳健的脚步逐渐凌乱，莫叶在沙滩边缘站立了许久，才平复了自己已然晕眩的视觉。 　　在她的面前，是笼罩玛西亚的雨。 　　只要踏进这雨水的范围，就等于踏进了尤菲的视线之中，她就只能将自己伪装成，最好的状态。 　　她不能将自己的虚弱，显露在尤菲的面前，更不能显露在未知存在的面前。 　　莫叶微微闭上双眼，她需要一定时间的调整，将自己的精神海中残余的精神力，转换为便于攻击的形态。 　　延绵不断的雨声击打着万物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她听着这些声音，仿佛有某种杂音，混入了这场雨落的交响曲。 　　“哒哒哒——” 　　这种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她确实没有听错。 　　这是……马蹄的声音。 　　莫叶睁开双眼，她微微眯起眼眸，看向延绵不断的雨中，骑着快马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是身衣服……是玛西亚的护卫！ 　　“夜莺阁下！” 　　骑着快马淋着雨水的伯恩在莫叶身旁停下，他敏捷地翻身下马，不等自己气顺，便气喘吁吁向莫叶说到:“奉尤菲阁下的命令，我来向您传达她的话语……” 　　“你说。”莫叶向他轻轻点头，她已经认出伯恩了，这是尤菲的护卫。 　　“尤菲阁下让我告知您，有教廷的人来到了玛西亚……”伯恩憋着气说完这一句话，才大喘了一口气，整个人缓了过来。 　　伯恩接着说到: 　　“他们的目标是您。” 　　教廷……来人了？！ 　　并且，直接将将她视为目标…… 　　莫叶听见伯恩带来的话语，她皱起眉头，教廷的来人，太快了。 　　除非，她融合了野猪王的那枚人类之心后不久，人类之神戈尔德，就直接向他的教廷下达了指向她的指令。 　　从莱茵到玛西亚的路程需要多久，莫叶也有一定的预测……只能是，她暴露自身没多久，神秘存在，也就是戈尔德就已经开始向她出手！ 　　她从一开始，就是戈尔德重视的那颗棋子！ 　　“我知道了，你回去转告尤菲……”莫叶看向伯恩，她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还是先将自己保护好要紧。 　　在自己的虚弱状态下，她选择暂时避开教廷的锋芒。尤菲那边，教廷的人应该不敢对她这个领主出手。 　　“我暂时不会回玛西亚了，如果可以的话，山崖还请尤菲阁下帮我看护一阵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去做的，让夏利去就行，我会和他沟通好的。” 　　“是，我知道了！”伯恩赶紧应下。 　　“半个月……最多只需要半个月，我就会回到玛西亚，你转告尤菲阁下，让她至少坚持半个月！” 　　半个月，应该足够她的精神力恢复完成了，这个时间段，泡沫他们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全胜状态的自己，不需要再回避教廷的人。 　　“是……”伯恩忍不住抬眼瞄了莫叶一眼，他听这话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难道……因为找不到作为目标的夜莺阁下，教廷的人会丧心病狂地向尤菲阁下出手？ 　　所以夜莺阁下才会专门让他嘱咐尤菲阁下，让她至少坚持半个月……？ 　　这半个月，夜莺阁下要去做什么需要隐蔽的事务，用于针对教廷的那群人？ 　　伯恩越想越觉得细思恐极，他不停地脑补着，直到莫叶向正在发呆的他说到:“你可以回去了，去禀告尤菲阁下吧。” 　　他此时才从脑洞中惊醒过来，连忙回道:“是，我知道了，夜莺阁下，我这就回去……” 　　莫叶不再理会其他，自己转身离去，她得先回去山崖，向夏利和乌里尔嘱咐一些事务，以免自己离开后山崖的进度停滞不前。 　　她需要嘱咐的事务很简单，便是让乌里尔按照他自己划下的进度来，不需要再等自己去验收了，才开始做下一步。 　　玛西亚的工人们非常优秀，乌里尔也是一个很好的工头，只要将后续大致规定好，他们就能做得很好。 　　还有必须的耗材费和餐费，莫叶将往后需要的金币都交给乌里尔，让他自己决定该怎么做吧。 　　对于夏利，就更简单了。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守在山崖这边，其他事务都不需要他去做，莫叶给他多加的一条指令，便是如果尤菲那边有需要，他必须去帮忙。 　　莫叶无视了夏利瞬间黑沉下去的脸色，反正他也无法拒绝。 　　她很快再次离开山崖，去寻找恢复期间，能让她藏身的地点。 　　她已经有了决定。 　　莫叶向无名渔村所在的方向走去，不过她并未进入到渔村中，而是绕开这个海盗聚集的村落，她的行踪，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她沿着这个方向，越过了无名渔村，又越过了海盗互助会的黑港口，来到一处海边的悬崖位置。 　　她顺着这个悬崖下到最底处，海水不断起浮的悬崖峭壁之上，一个黑黢黢的海边洞窟出现在她面前。 　　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地下黑市的入口。 　　莫叶很早之前就想来这地下黑市逛逛，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她都没能来到这里。 　　不过这一次，因为需要躲避教廷的人，她想要在地下黑市中暂时藏身，这里位置隐蔽，除了玛西亚周边猖狂的海盗，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 　　尤菲这个领主或许知道，不过她可不会好心地告诉教廷的人。 　　莫叶踩着湿滑的石面，往洞窟深处走去，这里的环境阴暗无比，不断滴落的水滴将她的裙摆溅湿。 　　她面色不变，沿着漆黑的道路，终于进入了地下黑市真正的区域。 　　一片明亮的光线照射过来，莫叶不由眯了眯眼。 　　地下黑市的入口，一直守在洞窟出口边缘的老者习惯性地挂起祥和笑容，他听见洞窟中传来不断接近的脚步声，连人都未看清，便迫不及待地向来人殷勤地说到:“大人，请问您需要向导吗……？” 　　直到来人彻底从洞窟中走出来。 　　来人一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女，她穿着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海色长裙，她拥有一头极为显眼怪异的蓝色长发，和如同火焰的色彩，却显得虚无空洞的眼眸…… 　　这种配色，看起来真眼熟…… 　　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第45章 黑市暗道 　　莱纳是地下黑市的守门人兼引路人。 　　他从青年时期就被派遣来到这里, 直到现在自己已经垂老，都没能得到离开这地下黑市的调令。 　　他始终地下黑市中来来往往的恶人、海盗、投机者。年复一年地，挂上一如既往殷勤的笑容, 向新来的客人们, 询问他们需不需要一名指引他们的向导？ 　　当然，需要给他一些小费！ 　　莱纳还很会看菜下碟，如果来人是凶恶之人, 他就老老实实地告知他们正确的位置，毕竟他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如果来人一看便是奸滑之人, 他也就会同样地奸滑起来, 将这些人骗进地下黑市中的某些暗坑中, 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如果来人是强者呢？ 　　莱纳微微弯起脊背，做出恭顺至极的姿态来, 他颤声到:“尊贵的魔法师阁下, 欢迎您来到地下黑市……您或许需要一个向导？” 　　蓝色长发，橙红色眼眸的少女。 　　他当然知道, 因为这位出身神秘的魔法师阁下的资料，已经传遍了各个势力。 　　她的资料上被着重标注的, 便是她是一名实力强大无法预估的焰级魔法师，还是特殊的精神系。 　　她的身世背景不详, 却不难看出她背后家族的深不可测，毕竟她连迷雾珍珠这种稀世珍宝, 都能拿出来售卖。 　　这份资料最后还注明上了, 她很有钱，并很花钱如流水。 　　现在居住在玛西亚，以后大概也会长留玛西亚的，自称为夜莺阁下, 却一看就是假名的魔法师。 　　现在又为什么会来到地下黑市呢？ 　　莫叶扫视这名姿态恭顺的老者一眼，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地下黑市这种黑色的组织，肯定会有相应的情报收集部门，甚至他们自己都有出售情报的业务。 　　她移过视线，环视这地下黑市入口处一周，这洞窟的出口，是一个天然的漏斗型小山谷。天空明亮耀眼的阳光能够直直地照射进这里，照亮了各个角落。 　　四周的崖壁上长满玛西亚常见的矮灌木，地面覆盖青绿的草地，一片盎然，生机勃勃，看起来，与地下黑市这个名称并不相符。 　　这里应该只是最外围的入口，真正的地下黑市主场，是山谷背阴处那块石壁之下的某条小道后面。 　　莫叶抬眼，看见守着入口的老者身后，山谷背阴处的那块突出石壁下方，数十条曲折看不清内里的小路延伸到山谷之后，大概真正通往地下黑市的道路，只有其中的一条。 　　其他的，不是暗道，就是陷阱。 　　“我要去地下黑市里能让人居住的地方，能让我隐蔽的前去吗？”莫叶特意地在‘隐蔽’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她看向这名看似随和的老者，神情中威胁意味浓重。 　　“是……”莱纳点头哈腰地，非常迅速地应下。 　　他对这种要求并不陌生，偶尔也会有不愿显露自己行踪的人，或者在躲避着什么的人向他提出这种要求。 　　通常情况下，这种要求他都会额外收费。 　　不过他此时是面对一名强者，他是不敢这样放肆的，不然他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很难说。 　　“您请往这边走，我亲自带您去吧！” 　　莱纳先向莫叶弯着腰鞠躬，忙不迭地请她往他选择的这条道路走。 　　他从接近十多条的小道中，选出最边缘的一条，他一边从这小道穿过，一边殷勤招呼着莫叶，向她解释一遍地下黑市的入口状况。 　　地下黑市的入口只有两条是真实的，一条直接通往地下黑市的主场，一条属于隐秘的通道，通往地下黑市最后方，也就是能躲过所有的人群，直接通向任何位置的暗道。 　　而其他虚假的小道，一部分是断路无法通过，一部分直接通往绝路。 　　通往黑市的真确道路，是最两侧的小道。 　　莫叶紧跟着莱纳，沿着这条小道穿过山谷狭隘的过道，然后路程似乎一直再往下，直到穿进满是岩层的地下暗道。 　　按照莱纳来说，这一条是避开人群的暗道的话，另外一边就是直通地下黑市的通道了。 　　下一次再来这里，可以试试走另一边。 　　“您请往这边走！”莱纳一边招呼着，一边点起一盏鱼油灯，“您小心脚下，地面有些湿滑……” 　　莫叶跟着他，不断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她注意到四周都是岩层的地下通道中，不断有其他小道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方。 　　他们走动了许久，莱纳才在一条不显眼的小道入口停下，他眯起眼将鱼油灯凑近这条小道边上的岩石，似乎在查看什么，不过多时，他吁了口气，道: 　　“就是这里了，魔法师阁下。这里是我们地下黑市自己的旅店，安保能力和保密都是最好的！” 　　“您请跟我来吧，我先带您住进一间屋子，其他的会有专人来向您提供服务的！”莱纳一边踏上这条小道，一边补充道，“当然，我会事先和他们说清楚，对您的行踪需要绝对的保密！” 　　“嗯，很好。”莫叶向他轻轻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满意微笑。 　　莫叶跟着他走动，她跨过这条小道时，顺便瞄了一眼岩石上属于地下黑市的标记，只这一眼，便让她瞳孔一缩，心神巨震！ 　　昏暗的岩石上，绘画着一条弯曲的黑蛇！ 　　这个黑蛇形状的印记，竟然是地下黑市的标记！ 　　莫叶的面色自然，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她早在不断的伪装中学会了精湛的演技。 　　既然确认了这个印记是属于地下黑市，那就好办了。 　　现在还不能急，恢复实力才是最优先的。 　　他们通过了这条隐蔽的小道，终于来到能照射进的巨大峡谷中。 　　这里比起入口处的小山谷更加庞大宽阔，长条型的峡谷下方，不断有人的声音传来。 　　莫叶所处的位置，是这条峡谷崖壁上方的一个断层，从这里望下去，能清晰的看见下面地下黑市的主场。 　　她跟着莱纳一边沿着这条断层走动着，一边不断看向下方地下黑市主场，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这里似乎什么都有在售卖，莱茵最流行的服饰、刻有奇异符文的石块、热气腾腾的食物、各种铁质用具、兽晶…… 　　甚至有活着的野兽被装在笼子里售卖！ 　　那个笼子可真眼熟啊，纯黑色铁质的牢笼，上面刻着黑蛇印记…… 　　和她梦境中见到过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魔法师阁下！这栋屋子，可是整个地下黑市最隐蔽的房屋了！”莱纳殷勤讨好的声音，将莫叶飘远的思想唤回。 　　她回过神，莱纳给她准备的房屋处于断崖之上，这周围除了通向这里的小道，没有任何其他的道路。 　　这座房屋在这里显得孤零零的，周围都是悬崖峭壁，确实十分隐蔽。 　　“很好，我很满意。”莫叶稍稍观察了一下屋内的环境，这栋屋子还是很干净的，也挺宽敞，比起她在莱茵的房屋也差不了多少。 　　“我要在这里居住半个月的时间，需要多少？”她向莱纳问到。 　　“这个嘛……”莱纳的表情稍稍纠结一瞬，他回答到，“这里一天收费需要100银币，一共1500银币……” 　　莫叶直接递给他一枚金币，干脆地说到:“不用找了，其他的算小费。” 　　怎么想都不会有人随身携带一千多枚银币……那几乎可以算是大型包袱了。 　　这个世界的货币兑换也太畸形了，还是她原来世界的纸币好啊，简单好算又轻便，如果还能有个银行更好。 　　莱纳应该是给她少算钱了吧，一般来说为了方便，他们地下黑市怎么着都会将价格升到1金币，不过她并不需要莱纳的优惠。 　　有钱，就是任性。 　　莱纳收下这一枚金币，脸上殷勤至极的笑容瞬间真实不少，果然，情报上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夜莺阁下是个有钱人，还挺大方！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现在就去通知地下黑市的负责人，让他派专人来为您服务，您好好休息吧！”莱纳向莫叶鞠了个躬，请辞到。 　　“你去吧，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那个专人也一样。”莫叶向他挥挥手，传达自己的意愿后，自己转身走进屋内。 　　“是，我知道了……”莱纳一怔，他条件反射地直接回应，等他反应过来，便赶紧向莫叶喊到，“您什么时候需要专人的服务，就将屋内的白贴放到小道上就行！” 　　“嗯，你可以走了……”房屋内传出莫叶赶人的声音。 　　她平躺在屋内的床上，静待莱纳离开后，才轻轻闭上眼，试着平复一直困扰她的晕眩感和痛楚。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就准备苟在这里，直到自己恢复如初了。 　　她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放置了不少食物，这空间虽然没有保鲜功能，但存放一些能放置许久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食物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与其让一个充当眼线，并且敌我不明的专人在眼前晃悠，不如将这一块封闭起来，直到自己恢复完好。 　　下一刻，莫叶勉强使用出一个小型的精神防护罩，将这一块断崖区域完全笼罩起来，和外部隔绝。 　　如果从防护罩之外看向里面的话，就只能看到空荡的断崖。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屋，没有人影，只有平坦空荡的岩石。 　　…… 　　七天后。 　　这层精神防护罩从内部碎裂，莫叶步履轻盈神态轻松地从屋内走出。 　　她的精神海还未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一半左右的精神力，一直折磨她的强烈晕眩感和痛楚已经完全消失。 　　可以说，她除了不是全盛状态之外，已经算是物质层面上的恢复完好了。 　　她现在就从防护罩中出来，便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和自己精神相连的自己的小水母们，逐渐接近自己的精神感应。 　　魔眼号已经返航，她的小水母们也跟着回来了。 　　她准备去接泡沫，给那个孩子一个惊喜！ 第46章 深蓝号返航 　　蔚蓝的大海之上, 深蓝号正在悠悠地向大路方向航行。 　　泡沫一如既往地倚坐在甲板船头的栏杆上，她穿着繁复华丽的白色礼裙，极长的蓝色长发用白色绸带高高束起, 裙摆和发尾随意散落在甲板上, 却不染尘埃。 　　她眺望着远方的海天一色，站立在她身旁的是成功成当上了深蓝号副手的奥德。 　　“马上就要到达边境了，船长……”奥德仔细观察了前方海域的位置, 他向泡沫询问到，“我们的‘大陆’, 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没关系, 就暂时安放在这里吧。它并不会随着海浪和海风飘走, 如果带到边境内部，很难躲过克里斯顿安置在玛西亚的眼线。”泡沫轻声回答奥德, 她停顿了一下, 还是接着说到，“等我们回大陆购置好补给, 就直接出海吧，不需要多做停留。” 　　“我以为, 您会在大陆上多停留一些时日呢。”毕竟夜莺小姐，就在大陆上。 　　“这一次不行……海盗互助会一年一度的集会, 马上就要开场了。你说过，这会是我们的机会。”泡沫眸色沉郁, 她绝对不会错过这一次的集会。 　　这最后一次的集会。 　　这一次的集会, 是能让她将所有零散分布在海洋中的大海盗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也是她将海盗互助会总部直接清理掉，在所有海洋势力和海盗船们的面前，立威的最好的时机。 　　从这之后, 海盗互助会这个在海洋中横行十几年的组织，就该消失在海洋中了。 　　“恩，这次的集会，是我们唯一能一次性碰上所有大型海盗船的好机会，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奥德也很认同泡沫的这番话语，他轻轻点头，又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继续问到，“夜莺小姐的话，应该会和魔眼号一起去参加集会的吧？” 　　“……我会劝妈妈，留在大陆上。” 　　“为什么？” 　　“海洋中只要有我就够了，妈妈还是喜欢呆在大陆上。并且……海盗互助会很快就要消失在大海中了，这种即将迎来灭亡的组织，并不值得妈妈亲自前去。” 　　“……” 　　说谎。 　　奥德敏锐地察觉到泡沫话语中的言不由衷，他轻微地看了一眼泡沫，泡沫小姐在隐瞒着什么？她是想瞒着夜莺小姐，她在海洋上的动作？还是什么？ 　　泡沫从栏杆上轻巧地跳下，她不再理会露出若有所思神情的奥德，提起席地的裙摆，转身向深蓝号后方的尾部甲板走去。 　　妈妈只需要安全地呆在大陆上就够了。 　　海洋中弥漫的血腥味已经越来越重，赤色的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袭向大陆的方向，现在的海洋已经不再安全。 　　只有大陆之上，无法被赤潮覆盖的地方，才是相对安全的领域。 　　泡沫并不认为自己应付不了这诡异无比的海洋之灾。 　　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要将妈妈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会对妈妈造成威胁的存在，她都会替妈妈解决掉…… 　　就算妈妈或许并不需要她的保护，她也要去做。 　　泡沫跨过深蓝号尾部甲板的栏杆，她跃入海洋的浪花之中，一只身形庞大色泽瑰丽的蓝色半透明水母浮出海面，将她轻轻托起。 　　她踩在这只水母半透明如同果冻的伞盖之上，控制着它绕过紧跟在深蓝号后面的魔眼号，来到更后方的，她的‘大陆’所在的位置。 　　这所谓的‘大陆’，其实是一座中型大小的海岛。 　　跟随着深蓝号和魔眼号两艘海盗船，一同往边境所在的方向漂流的海岛之上，有着弯月形的叠峦山峰，其中绿树成荫，清泉水从山峰汇成溪流，流入山峰之下平坦的土地中。 　　海岛上除了险峻的山峰以外，平坦肥沃的土地范围极为广阔，一眼看去，足足有三四个玛西亚的大小。这座海岛上淡水资源丰富，野果林地遍布整座岛屿，上面稍微对人类有点威胁的野兽，都已经被泡沫清理干净。 　　如果在这海岛之上居住的话，足足可以住下一个小国的全部子民。 　　这座海岛，属于泡沫的大陆，就是她准备好的，一座可移动的根据地。 　　曾经，她和妈妈在海洋中到处漂流的漫长时光里，便进入过被雷电风暴覆盖，人类无法通行的海洋风暴区。 　　在风暴区最中央的位置，存在这样一座岛屿。 　　漂浮在海洋之中，一只早已死去的深海巨龟遗留下的龟壳，在海洋长年累月的漂流冲刷之下，不知何时它的龟壳上覆盖了厚厚的泥土层，长出了各种属于陆地的植物和树木。 　　或许是某次它与陆地接壤，又或许是被海鸟带回却逃出生天的猎物，它厚重龟壳之上的岛屿出现了各种野兽，属于兽类的生机在海岛上显现。 　　海岛上有着水源，有着土地，沉重无比的龟壳反常地永远漂浮在海面之上。 　　泡沫并不清楚这只深海乌龟，到底在它的龟壳上遗留下了什么特殊的能力，但并不妨碍她将这块海岛从风暴区带出来，并据为己有。 　　泡沫和大水母靠近这块可移动的岛屿，她微微闭上双眼，使用精神力控制住海洋下方紧紧贴在大陆的龟壳上，不断推动它随着海浪向前挪移的其他几十只大水母。 　　这些每一只都有一艘大型船只大小的大水母们，纷纷停下它们用伞盖顶住大陆的动作，它们随着泡沫的意愿游走，一小部分大水母游进海水下面大陆的巨型龟壳内部，在泡沫回到大陆的时间段，它们就需要呆在这龟壳中。 　　只要不离开龟壳的范围，就随它们本能地狩猎了。 　　它们的职责是守好这座岛屿。 　　这巨龟遗留的壳中有两侧开口，无数海水从这开口中灌进去，龟壳内部空旷无比，小半是海水大半是空气，入口大小正好可以供大型船只穿过停泊进去，可以算是大陆之下隐蔽的港口。 　　安置好这一部分用来护卫大水母，泡沫率领着其他大部分的大水母们，回到自己的深蓝号上。 　　事情已经全部办完，她向掌舵的舵手下令到： 　　“回航吧。” 　　“是，船长！”舵手大声回应到。 　　深蓝号的船帆被阵阵海风吹得鼓起，迎着这场顺风，深蓝号开始向大陆的方向航行。 　　一直跟随着深蓝号的魔眼号也同样扬起船帆，船长哈莱斯面色郁闷地站在甲板上，他都不知道回到陆地上，该怎么面对夜莺小姐了。 　　他只是带着泡沫小姐出海一趟，泡沫小姐就摇身一变成了另一艘海盗船的船长，她的那艘深蓝号可比他的魔眼号大多了…… 　　就这样回去的话，夜莺小姐会不会觉得他实在是没用，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于是就收回赐予给他的魔导器？ 　　他现在已经连奥德那家伙都比不上了，奥德还混上了深蓝号的副手呢…… 　　唉，希望夜莺小姐能原谅他的无用吧。 　　他比不过泡沫小姐是正常的，毕竟泡沫小姐是一名魔法师阁下。他比不过奥德也挺正常，毕竟奥德是一名见多识广的贵族，他不过是一个普通没见识的海盗船长罢了…… 　　哈莱斯想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一个普通人怎么比？ 　　他真的比不过啊。 　　两艘船在海洋中，一前一后接连穿过隔绝了其他种族的边境。 　　其中在海洋中游动的大水母们，也被泡沫控制着化为人形穿过边境的海底裂隙，等通过了边境之后，再变回原本属于水母的形态。 　　…… 　　他们向着大陆的方向，航行了进一个星期，终于能遥遥地看见大陆的轮廓。 　　深蓝号和魔眼号相继绕过玛西亚的海港，去往更加隐蔽的黑港口。 　　他们穿过较为狭隘的峡湾，船只逐渐停泊在黑港口的木制平台边缘。 　　深蓝号的船员们熟练地放下木制的夹板，泡沫率先通过这简陋的阶梯，下到黑港口的木制平台上。 　　她提着裙摆向前走动，走过长长的木质平台，走到素白的沙滩上去。 　　奥德和其他船员们也相继跟上，魔眼号同样停泊在港口的另一边，船长哈莱斯失去了他喜爱的夸张造型阔边帽，只能露着杂乱的头发和粗犷的脸庞，率着他的魔眼号船员们跟着泡沫行动。 　　待到他们路过黑港口通向出口的弯道，那栋属于海盗互助会，门窗紧闭的小屋时，奥德非常有眼色地自己上去将那块活砖敲开，将两艘船需要付的金币都递进去，一边向屋内隐藏的人说到： 　　“魔眼号和深蓝号……深蓝号就是原本的黑兽号，这艘海盗船现在已经属于我们的船长了。” 　　听见他的话语，屋内准备接过这两枚金币的手一顿，有些黯哑迟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们的船长是……？” 　　“我们的船长代号就是‘深蓝’，这艘船就是以她的代号命名的。” 　　“原本的黑兽号船长呢？” 　　“他死了……和他的副手，还有他的那群冲锋手一起，死在海洋中了。” 　　奥德刻意地将这情报传递给隐藏在屋内的探子，他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条消息就会传到海盗互助会的总部去了。 　　“我知道你们海盗互助会，马上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集会了，我想我们深蓝号应该有资格参加吧？”这就是奥德的计划，先得到海盗互助会的邀请，再去往他们的总部将他们一网打尽，虽然不需要邀请他们也能去…… 　　但有了他们的邀请函，至少在开场的时间段，他们不会受到海盗互助会，和其他海盗们的攻击。 　　他还准备等到集会的后半段，等海盗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再请泡沫小姐出手，在所有的海盗势力面前立威呢。 　　“……当然，我们会尽快将邀请函送过来，你们能留个地址吗？”屋内的人略微迟疑一会，还是应下奥德的要求。 　　“你交给魔眼号的哈莱斯船长就好，我们深蓝号会和他的魔眼号一起行动。” 　　“好的，我们最晚明天，会将集会的邀请函送到哈莱斯船长那里……”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奥德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他转过身准备离开，却看见站在他身后的，皮笑肉不笑的哈莱斯。 　　“看在我帮你付了这次费用的面子上，就帮我这个忙吧，哈莱斯。”奥德神情自若，微笑着向哈莱斯说到。 　　“哼，说得好像我付不起一金币似的……”哈莱斯向他冷哼一声，不过他也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奥德，你带着船员们，和哈莱斯一起去将货物寄售出去……”泡沫面色淡淡地站立在一旁，她看奥德的事情已经办完，现在还有闲心和哈莱斯斗嘴，便干脆将事物都交给他去办。 　　奥德面色一苦，他本来还想回玛西亚好好玩两天呢…… 　　“我知道了，船长……”他面容愁苦地应下。 　　船上的货物确实需要尽快售卖出去，泡沫小姐不去的话，就只能他这个副手去做了。 　　还要准备下一次航行的必需品和补给，这些原本属于黑兽号的船员，暂时还不能太过信任他们，新的船员也需要招募一些。 　　这些应该都需要他去办了。 　　而且要赶上海盗互助会的集会，时间还是挺紧迫的。 　　这一次或许没时间招聘新船员了，只是将从海洋中得到的货物卖出去，再将必须的补给购买回来，剩余的时间就不多了。 　　泡沫向愁眉苦脸的奥德轻轻点头，身为深蓝号的副手，这些事务理应他去办。 　　她随即转身离开黑港口的沙滩，向无名渔村所在的方向前去，她要穿过无名渔村，去往另一边的玛西亚。 　　在她再次出航之前，她想要先回去玛西亚一趟，去和妈妈见上一面。 　　她要将妈妈留在陆地上，她要……保护好妈妈。 　　泡沫提着裙摆，穿过狭隘的隐蔽山谷裂缝，她的脚下踏着大片干净素白的沙滩，前路逐渐开阔起来。 　　在海洋与沙滩相交接的方向，靠近悬崖边缘的阴影处，泡沫察觉到有一个人影站立在那里，不知停留了多久。 　　那道人影浑身披着黑色的及地长袍，她的面容被黑袍的兜帽完全遮掩住，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如同海水般清凉的气息。 　　她的身形很纤细，身高不算太高，泡沫一眼便认出，她是一名女性。 　　那位神秘女性的视线，似乎穿过她面前的黑色兜帽，直直地看向泡沫这边。一种带着些微凉意，让泡沫觉得无比熟悉目光，将她笼罩。 　　泡沫定定地注视着这道黑色的人影，抬起脚步向她走过去。 　　“妈妈……” 　　泡沫没有半分迟疑，轻声向她的妈妈喊出声。 第47章 泡沫的决定 　　既然决定了要去接泡沫, 莫叶就想着，先将预先的准备做好。 　　属于海盗互助会的黑港口，比较接近海盗聚集的无名渔村, 那片区域常常会有人经过, 或者是从黑港口出来鬼鬼祟祟的海盗，或者是偷偷摸摸地去往黑港口准备登船的海盗。 　　那里是海盗的领域。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海盗们一向藏不住话，只要被他们看到了, 那自己的行踪可就藏不住了。 　　她现在实力还未恢复完全，暂时还不想暴露在教廷的视线中, 所以需要一定的伪装。 　　莫叶想了想, 又返回到屋内, 将木桌上显眼的白贴拿出来，按照莱纳所说的放置在通往断崖的小道上, 她静静地等待着那位专人的到来。 　　这片属于峡谷中极高位置的断崖, 无法被下方地下黑市主场的人流窥视到，能够注意到这边情况的, 只有通往这里唯一的入口，那条暗道之中。 　　莫叶抬眼向暗道所在的方向看去, 果然，一名穿着简陋的人快步向她这边跑来, 这名专人长着一张见过就忘的路人脸，姿态恭敬地向她询问到：“尊贵的魔法师阁下,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找一件能将全身遮住的衣袍, 有兜帽，连面部一起遮挡住的那种。”莫叶向他吩咐到。 　　“好的，您稍等！”专人毫不犹豫地应下，并恭顺地向她弯腰行了个礼, 然后才转身飞快离开，消失在暗道之中。 　　不过多时，路人脸的专人便捧着一件漆黑之色的长袍回来，他双手捧举起这件长袍，微微垂着头将它递给莫叶，并说到：“这是您要的长袍，阁下。” 　　莫叶接过这件长袍，并在空中一扬，将其抖开查看。 　　这件漆黑颜色长袍的色彩看起来极具神秘之色，并且下摆很长足以将莫叶的脚面覆盖住，她将黑袍穿在身上，并伸手给自己戴上略显宽大的黑色兜帽，这兜帽完全可以将她的整张面容，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虽然，戴上这兜帽，她就完全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了，眼前一片漆黑。 　　“我很满意。”莫叶很满意这黑衣人一般的效果，她随口道出满意的言语，并轻轻向专人点头。不过她的举动，完全被宽大的兜帽遮挡住，任谁都看不出，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动作。 　　她并不需要非得用眼睛看路，她的精神力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所以这件略显夸张的黑袍，还是很符合她的要求的。 　　莫叶非常大方地随手递了一枚金币，给这位服务态度很好的专人。这件黑袍显然不值这么多钱，但她财大气粗，就当是花钱卖服务了，她漫不经心地向这位专人说到：“其他的就当小费了。” 　　专人面上的表情明显空白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接过这枚金币，并弯腰鞠躬道谢到：“多谢您的慷慨，魔法师阁下。”他的姿态显得更加恭顺，连弯腰鞠躬的角度都明显压下去许多。 　　“恩……我有事需要去办，你可以离开了。”既然她需要的伪装已经到手，莫叶便直接开口赶人了。她抬起步伐走上两步，又觉得自己的话语好像有哪里不对，便再开口补充到，“我需要离开地下黑市，我们可能顺路……” 　　“那我为您带路吧，阁下。”专人迅速开口说到。 　　“不需要，我自己记得路。”莫叶一边拒绝他的同路，一边绕开他站立的位置，向暗道的方向走去。 　　专人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跟在莫叶的后面，同样向暗道的方向走过去。 　　这位魔法师阁下对普通人的态度意外地很好，而且确实如传言中所说的一样，她非常的慷慨，仁慈。但她仍然是一名超脱了世俗的魔法师，她的意愿是绝对的。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只要遵从她的意愿就好了。 　　专人只跟着莫叶进入了暗道中，他的路线并不是出口所在的方向，他停留在暗道入口边缘，注视着莫叶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暗道的拐角处，这才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莫叶通过阴暗漫长的暗道，走过地下黑市入口的那个小山谷，她并不理会守着入口的莱纳迟疑探究的目光，很快从小山谷通往海岸的幽暗洞窟走了出去。 　　她的脚下是涌进洞窟中的海水，这个海边洞窟的位置，离海盗互助会的黑港口不算太远。 　　她踏着不断冲刷过来的海水，和素白的沙滩，微微提起黑袍的下摆不让它被海水沾湿，她最终停留在能一眼看见黑港口入口的，海边悬崖下方的背阴处。 　　这个背阴的位置遮住了午后晒得人发晕的阳光，不断从海洋之上吹过来的海风，带来了徐徐的凉意。 　　莫叶在那里等待了许久，才等来了一如既往的，穿着繁复绚丽的白色礼裙，扎着精致发带漂亮得如同人偶的泡沫。 　　泡沫提着她的裙摆，从黑港口的出口缓步走出，莫叶可以确定，泡沫已经注意到了停留在这边的自己。 　　她能认出自己吗……？ 　　莫叶隐藏在黑袍兜帽下的嘴角不由轻轻弯起，她看着泡沫毫不犹豫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或许……泡沫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吧。 　　“妈妈……”泡沫轻声向她喊道。 　　“怎么认出我的……？”莫叶一边带笑意地问到，一边向前走动几步，举止自然地向泡沫伸出了手。 　　“因为你是妈妈啊，我不会认错的……”泡沫露出些许羞怯的微笑来，她轻声向莫叶回答，同样非常自然地，用自己略显幼小的手轻轻握住莫叶的手指。 　　“妈妈是特意来接我的吗？”泡沫装作不经意地问到，她用期待的眼神，微微向莫叶那边瞄去。 　　“是啊，我准备给你一个惊喜。”莫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直接承认到。同时，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黑港口的入口，除了泡沫好像就没有其他人出来了…… 　　“奥德和哈莱斯他们呢？”她有些疑惑地向泡沫询问。 　　泡沫听见她的问话，眼神条件反射地微微一暗，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并不是在船上面对船员们，而是在妈妈面前。 　　“因为这次出航的收获很丰富，他们和其他船员们在整理船上的货物……”她迅速恢复自己在妈妈面前温柔的模样，嘴角翘起柔软的笑容，并轻声回答。 　　“是这样么……”莫叶并没有多想。 　　在她看来，奥德他们就算回了无名渔村，回了玛西亚，也不可能给教廷的人带去什么线索。先不说他们敢不敢背叛她，就算他们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地，敢去向教廷告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主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除了地下黑市的寥寥几人，和现在就在她面前的泡沫外，没有人知道她的位置。 　　“泡沫，要不要去我那里呢？”既然已经接到了泡沫，莫叶就准备回到地下黑市中了，她开口向泡沫邀请到，“我现在暂时离开了玛西亚，住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背叛的可能，只有泡沫不会。 　　所以，莫叶并不在意将自己的藏身点暴露给泡沫，她对此非常自信，她如同信任自己一样，信任着泡沫。 　　“恩，我想去……不过，为什么要离开玛西亚，妈妈？”泡沫有些疑惑，她非常清楚妈妈很喜欢玛西亚这个人类的城市。 　　妈妈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离开玛西亚？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莫叶牵着泡沫的手，和她一起走在沙滩上，往地下黑市的方向走去。她向泡沫述说到，“玛西亚来了人类之神教廷的人员，他们的目标是我。” 　　莫叶的话语十份简略，她并不准备将详细的情况告诉泡沫。这个孩子只需要知道，属于人类之神的教廷人员，是不可信的一方，可以算作敌人……就够了。 　　这是场属于神明的棋局，她并不想将泡沫拉下水。 　　“人类之神的教廷……盯上您了……？”泡沫不由喃喃到。 　　她瞬间想到奥德曾经所说的，意图针对妈妈的神秘组织，想要将妈妈逼到绝处的幕后黑手…… 　　就是教廷！ 　　泡沫微微垂下头，她的眼中满是阴沉至极的杀意，任何想要威胁到妈妈的存在，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就算是教廷也一样。 　　她瞬间做好决定，她在出航去往海盗互助会总部之前，会先回到玛西亚一趟，去试探一番教廷人员的深浅…… 　　如果他们的实力是自己无法对抗的，那就将妈妈带离大陆一起出海，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到陆地上占领一定的领地给妈妈…… 　　海上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也并不是无法对抗的，她能做到保护好妈妈。 　　但如果，他们的实力自己可以对付的话…… 　　就全部杀掉。 　　一个不留，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将所有教廷派遣来的人员全部杀掉，吞噬殆尽，让他们畏惧在玛西亚横行，敌视着教廷的‘深蓝’。 　　她不准备将妈妈牵扯进来，这次针对教廷的，只会是深蓝。 　　莫叶并不知道泡沫所想，她牵着泡沫的小手走到海边洞窟的入口处，在这洞口前，她笑着对泡沫说：“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在这里面哦。” 　　“这里是地下黑市的入口吧？”泡沫抬起头，她的面色自然，没有在妈妈面前露出丝毫不妥的表情。 　　她从她的船员们口中，得知过地下黑市的位置。 　　“你知道啊，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莫叶显得有点失落。 　　“恩，我从海盗船员们那里听说过……”泡沫看着妈妈有些失落的模样，她选择轻轻拉了拉莫叶的手指，并说到，“如果可以的话，能带我一起在地下黑市里逛逛吗，妈妈？” 　　“恩，可以啊。”莫叶点头回应，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黑袍，和遮住面容的兜帽，低下头和泡沫商量到：“要不要也换上一件掩饰身份的黑袍呢，泡沫？” 　　“都听妈妈的。”泡沫抬起头看向妈妈，认真地回答。 　　她弯起嘴角，很自然地，露出妈妈喜欢的纯粹笑容。 　　“那就买上一身好了……在地下黑市中，还是将自己的真实面貌掩盖起来比较好。” 　　莫叶牵着泡沫的手，穿过幽暗不断涌动潮水的海边洞窟，来到被守门人莱纳守住的小山谷位置。 　　莱纳一如既往地守在地下黑市入口的位置，他向来人露出下意识的殷勤笑容来，他看见进来的是刚刚无视他的那名黑袍人，她的手中还牵着一位……蓝发橙眸的小女孩！ 　　这个配色……真眼熟啊…… 　　“您是魔法师阁下吧……？” 　　莱纳苍老的面庞不自然地抽搐一下，他有些迟疑地猜测到。 　　作者有话要说：　　莫叶:我要苟住，要暂时躲着点…… 　　泡沫:披上马甲就是干，我和教廷总得死一个！！ 　　莫叶:？？？ 第48章 地下黑市 　　莫叶牵着泡沫向地下黑市的暗道走去, 她路过莱纳身边，漫不经心地向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确实是自己。 　　她们穿过暗道, 通过刻有黑蛇印记的小道, 沿着峡谷岩壁上的断层，去往莫叶断崖之上居住的房屋中。 　　“我暂时住在这里。”莫叶带着泡沫走进屋内，这屋中客厅并不算太宽敞, 她让泡沫坐在木桌旁的木椅上，并向泡沫说到, “泡沫, 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去取你需要穿上的那件黑袍，马上就回来。” 　　“好的, 妈妈……”泡沫乖巧地坐在木椅上, 双手放在膝盖位置如同一个听话的小学生。她微微抬起头，向莫叶露出柔和的微笑。 　　莫叶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将放置在木桌上的白贴再次拿起来，缓步走出房屋, 将白贴放置在通往暗道的小道上，等着隐藏在暗道中的专人过来。 　　不过多时, 有着一张路人脸的专人从暗道中赶了过来，他张了张嘴准备开口问好, 不过莫叶不等他的问话, 便直接打断他即将说出的话语，向他说到：“再去给我取一件这样的黑袍来，要适合小孩子穿的。” 　　专人一愣，他原本准备恭顺示好的言语, 被莫叶的话茬所堵住，直接哽在喉中。他迅速弯下脊背，头朝着地面，姿态恭敬地回答：“是，阁下，您稍等。”说完，他便直起身飞奔回到暗道之中。 　　不过多时，专人便捧着一件略小的黑袍，从暗道的入口小跑到莫叶跟前。他微微弯腰双手将黑袍奉上，并说到：“阁下，这是您要的黑袍，大小应该适合小孩的身形。” 　　莫叶伸手接过这一件黑袍，轻轻将其抖开，同样漆黑之色的黑袍比起她身上所穿的明显要小上几号。专人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小孩子的身形款式。 　　也不知道地下黑市为什么为存着这样的货物。 　　“很好，这件黑袍应该差不多……”莫叶觉得黑袍的大小应该符合泡沫的身形，她微微点头并看向专人，露出些许满意的微笑来，“需要多少银币？先说好，我可不会再付一次小费的。” 　　“一共10银币，阁下。”专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件黑袍的款式，确实能遮挡住人的大部分外貌体型，很符合将它制造出来之人的本意。不过材质明显粗糙偏差，10银币的价格不算便宜，但也没有超出莫叶估算的价格太多。 　　莫叶动作随意地将10枚银币递给专人，并向他询问到：“我想要去地下黑市的主场去逛逛，有没有什么近路可走？” 　　她可不想绕远路先走着去莱纳守住的小山谷，然后再从小山谷走上大半天的时间，去地下黑市的主场。这样太麻烦了，地下黑市的暗道中，肯定是有供他们的人通行的近路。 　　“有的，这片断崖后方，便有直通向下方主场的道路。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为您带路。” 　　“那就好，你在这里等我一阵。” 　　莫叶让专人在屋外等候，她自己转身走进屋内关上房门，看向乖巧地坐在木椅上等待着她的泡沫。她将手中的黑袍展开，轻笑着对泡沫说到：“过来，泡沫，我帮你穿上。” 　　泡沫从木椅上站起身，她伸展开双手，任由妈妈将黑袍套在她的身上。 　　待到莫叶微微弯下腰伸手将她身前的系带束紧，给她戴上宽大的黑色兜帽将面容遮挡住，她听见妈妈的声音带着轻柔的愉悦，并摸了摸她的头，“好了，这样的泡沫也很可爱啊。” 　　“谢谢妈妈，我很喜欢。”泡沫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容上，伪装出的天真神情逐渐消失。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用虚假的，柔软的声音向妈妈说到。 　　“那我们可以走了，一起去逛地下黑市吧……”莫叶牵起泡沫被黑袍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手，她看了看泡沫被完全挡住的视线，向她询问到，“穿成这样，泡沫能感应到前面的环境吗？” 　　“可以的，妈妈，我不需要用眼睛，也可以看到。” 　　“那就好……” 　　莫叶牵着泡沫，一大一小两个穿着严实黑袍的人走出房门，她向等候在门外的专人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带路吧。” 　　“是，阁下，请跟我来吧。”专人极为普通的面容神情不显，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瞄向泡沫，这个小孩子模样的人……应该就是黑市的情报中所说的，夜莺阁下的孩子了吧。 　　他走在最前面领着路，通过悬崖峭壁上的断层再次进入地下黑市的暗道中，不过这一次他们需要走的方向是另一边，更加深入岩层的黑暗洞窟中，一排排向下攀沿的岩石阶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专人手中点燃一盏昏黄的鱼油灯，他率先走下这复杂的阶梯，沿着阶梯最中央的那一条不断往下行去，莫叶和泡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的精神力透过这些阶梯，延伸到尽头所在的位置。 　　他们所走的这一条阶梯，是直通往黑市主场中，一间不显眼的草药店铺后门。 　　其他的几条阶梯…… 　　有几条通往更远处黑市主场的其他位置，有几条通往其他安置在断层之上的房屋，不过这几座房屋所处的位置，都没有莫叶的那一座隐蔽。 　　一条特殊的阶梯延伸至岩层最深处黑暗的房间，一名身穿着法师袍，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坐在里面，他正聚精会神地凝视面前的水盆，似乎在窥视着什么。 　　这玛西亚的地下黑市居然还会有魔法师镇守……？ 　　不，不对…… 　　这位少年只是一名非正式的魔法师。 　　他还没有获得魔法传承，只能使用由正式魔法师赐下的刻印，稍稍地使用魔法，现在的他，只是比起魔法师们原本属于普通人的仆人们，更具有元素亲和力罢了。 　　莫叶探明了他的底细便收回精神力的覆盖，这名见习魔法师少年还在盯着他的水盆，没有半分察觉。 　　她现在的精神海还未恢复完全，所以精神力覆盖的范围有限，只有现在这种自己深入了地下黑市的内部，才能有机会，将地下黑市中所有的地域探查完全。 　　最终，她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在寻找的目的地，属于一条不起眼的阶梯最末端。昏暗的地下室中兽吼的声音不断起伏着，堆叠起来的众多装载了野兽的铁质牢笼栏杆上，刻有地下黑市特有的黑蛇印记。 　　这些牢笼中装了各种类型的野兽，小如凶猛长着獠牙的肉食兔子，和摩布平原较为常见的钻地鼹鼠，大如凶神恶煞的姿态狰狞的巨熊……它们都被莫名的力量困在牢笼中，无法生出逃离这里的力气。 　　很可惜，这些野兽中，没有莫叶想要找到的目标。 　　没有那只消失已久的黑豹。 　　或许那只黑豹已经被人宰杀了，被取了兽晶吃了兽肉，所以才会从她的梦境中消失不见，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又或许它被运送往其他距离玛西亚遥远的地方，因为距离过远，所以它和莫叶梦境的联系已然断开。 　　不论结果如何，莫叶都再次失去了黑豹的线索。 　　她忍不住轻轻叹气，本来还以为找到了已经死去的野猪王之外的，另一条能探查到戈尔德棋局的线索呢。 　　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莫叶收回扩散出去的精神力，在她探查的这一段时间内，他们已经走到这条阶梯的底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镶嵌进岩层的木门。 　　专人将这道木门打开，转身向莫叶和泡沫解释到：“就是这里了，阁下你们从这道门出去，通过这间属于黑市自己的草药铺，就是地下黑市的主场中了。” 　　“恩，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莫叶牵着泡沫，通过了后门隐藏着暗道的简陋草药铺，守店的老者听见后门传来的声响，只是抬眼看了看从后面走出的身穿黑袍的两人，什么话都未说，又垂下头打起瞌睡来。 　　出了草药铺的门，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喧闹起来，这长蛇型处于地下的的峡谷中，零星的简陋店铺都是属于地下黑市自己的，其他私人的买卖都是自己随便扯一块布料垫上，将货物放置在布上售卖。 　　这里人来人往的，大多都是长相粗犷的海盗，少部分的人也同莫叶和泡沫一般将自身完全包裹住，不露出半点身形，她们此时黑袍加身的样子在人群中并不算太显眼。 　　“想买些什么吗，泡沫？”莫叶随意环视一圈地下黑市私人售卖的货物，没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她便侧头询问泡沫。 　　泡沫被遮挡住的面向，直直地看向远方的一间店铺中，莫叶随着她看去的方向望去，那间看起来略大的店铺，显然就是地下黑市用来售卖野兽的店铺。 　　泡沫在看店铺中摆放的一个大型水缸，那个看起来灰扑扑的水缸里面，浮游着一只颜色绚丽半透明的蓝色水母。 　　“我想去看看，妈妈。”泡沫望着那个方向，她对那只弱小的同族起了一点兴趣。 　　“那就去看看吧……”莫叶随声应到。 　　她也同样看了看那间店铺中被牢笼困住的野兽，这些野兽显然是被地下黑市精心挑选出来的，较弱的种类。 　　她想要去试探一番，地下黑市的那些野兽最终会被运去哪里，如果能得到那只黑豹的线索就最好不过了。她的运气不算好，但以那只黑豹的实力，不管怎么看，它都不像是弱小到任人宰杀的存在。 　　只要想想野猪王，它可是能被称为魔力之兽的存在。 　　和它同源的黑豹再怎么样，也不会弱小到，轻易地被人类捕捉到，轻易地被杀掉。 　　莫叶不由回想到，她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梦见黑豹的情景，它在牢笼里悠闲地甩着尾巴，可是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另一章还是晚上9点，完结掉黑市的剧情，我蹭蹭中午的玄学…… 第49章 黑豹的踪迹 　　他们来到这出售野兽的店铺前, 昂贵的兽肉和兽晶都不是普通的海盗消费得起的，所以这块区域并没有什么人影，守店的店主悠闲地躺在一张藤椅上, 正在呼呼大睡。 　　他都不需要清醒着睁开眼盯着货物, 反正也没人能将巨大的铁笼子，连带里面的野兽一起偷走，地下黑市特制的铁笼有着能导致野兽虚弱的魔法附魔, 他也不担心笼内的野兽出什么差错。 　　泡沫双手扶住水缸的边缘，她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水缸中不断游动的小型燃灯水母, 这是被人类俘获的, 她弱小的同胞啊。 　　大概只有她的手掌那么大的燃灯水母, 似乎感应到了同伴的气息，晃晃悠悠地摆动着脆弱无比的触手, 向泡沫的方向游过来。 　　燃灯水母这种典型的海洋冷血生物, 它们会无情地驱赶自己逐渐独立的子体，以保证自己在族群中的唯一性；也会将自己的分裂体作为填饱狩猎者的饵食, 自己在不断地分裂中求得苟活。 　　它们也会因为感觉到自己处于危险的环境中，而靠近其他同类抱团取暖。 　　这只燃灯水母, 便是想和同类挤在一起，一起瑟瑟发抖吧。 　　“真可怜……”泡沫居高临下地, 向这只同胞低语到。 　　她并没有拯救这只弱小的燃灯水母的想法，她只是看见了不管是在大陆上还是在海洋中, 都极少见到的同类, 突然有些感兴趣，便过来看看而已。 　　它是同胞不错……但果然，只有妈妈才会是泡沫的同类。 　　她和弱小到只配被当做食物的燃灯水母，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泡沫对这只还在不断扒拉水缸边缘, 向她伸出纤细触手的燃灯水母失去了兴趣，她回转过身，看向妈妈所在的方向。 　　莫叶正在这间店铺的内部，轻轻用手指抚摸铁笼上无形的附魔，这种无色的附魔代表的魔法为[虚弱]，将装载在其中的野兽虚弱化。这位为地下黑市工作的魔法师，应该是一名[诅咒]系的魔法师吧，至少也是一名灯级魔法师。 　　地下黑市的底蕴深不可测，莫叶收回附着在铁笼上的手指。 　　她转向泡沫的方向，看见她已经不再对那只燃灯水母感兴趣了，并注视着她所在的位置，不由嘴角含笑到，“要不要将那只燃灯水母买下来呢？” 　　“不要，妈妈。”泡沫向她走来，并摇头道，“我不需要那种软弱的……” 　　她的声音逐渐轻微到近乎消失，但莫叶已经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 　　泡沫，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同胞。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 　　莫叶也同样没有将其他的燃灯水母，当做自己同族的意思，比起水母这种海洋生物，她更偏向于自己依然属于人类。 　　“那就等我一下吧，泡沫。”莫叶摸了摸泡沫的头，让她在一旁稍微等待，她的视线转向躺在藤椅上呼呼大睡的店主，继续说到，“我有点事想要问他……” 　　莫叶走上前去，并不准备动手将这位店主叫醒，如果她明目张胆地向地下黑市的人探究他们货物流通的情报，地下黑市就可能不再欢迎她的到来了。 　　她使用精神力探入店主的精神海中，普通人的精神海不会对她这位精神系魔法师有半点防备，她轻易地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和对方的意识连接起来，达到操控对方意识的能力。 　　莫叶将这位店主的意识微微唤醒，她轻声询问到：“地下黑市捕捉到的野兽，会被运送到什么地方去……？” 　　精神已经被莫叶完全控制的店主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说到：“我们这里的野兽，小型还不能孕育出兽晶的，就留在地下黑市这里售卖。大一点的会运到莱茵饲养起来，等到兽晶结成就售卖给那些贵族……” 　　是莱茵啊…… 　　这答案并没有出乎莫叶的意料，莱茵是克里斯顿的王城，那里是权利与财富汇集的地方，货物被运送到莱茵再出售，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按他的话语，地下黑市居然有魔法师，能直接探查到野兽体内形成的兽晶吗？ 　　虽然这一点，身为精神系魔法师的自己也同样做得到。 　　那只黑豹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兽类，它还未形成兽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它是被地下黑市运输到了莱茵。 　　莫叶突然想到，她梦境主角的选择，是不是有一定的规律？ 　　她第一次梦到的是地下黑市中的黑豹，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盘踞在摩布平原荒芜区的野猪王，第四次则是身处于某个盆地森林的松鼠。 　　她很快有了一点想法。 　　也许，她的第一次梦境，黑豹还身处地下黑市的牢笼中，它的位置就处于离玛西亚不远不近的地底大峡谷中，它那时距离莫叶最近。 　　而第二次和第三次梦境，黑豹被地下黑市的人运送去往了莱茵，它和自己的距离不断拉开，距离莫叶最近的百兽之心持有者，便从黑豹换成了荒芜区的野猪王。 　　等到野猪王死后，黑豹已经身处于无比遥远的莱茵都城，除去了野猪王，距离她最近的便是那只能变身的松鼠。它离莫叶的距离，肯定比从玛西亚到摩布平原的荒芜区更远，但又不超过玛西亚到莱茵的距离。 　　这种预设的可能性不低。 　　只需要她自己亲自去往莱茵一趟，就能得到结果。 　　莫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放开对店主的精神控制，任由他再次陷入沉眠。 　　“我已经办完事了，我们接着去逛黑市吧，泡沫。”莫叶转向泡沫，似乎她刚刚得知的情报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向泡沫伸出手来。 　　“好，妈妈。”泡沫轻声应到，并牵上莫叶的手。 　　他们两人离开这间售卖野兽的店铺，在人声鼎沸的地下黑市主场逛了起来，其间大多是莫叶选择性地购买了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泡沫对人类售卖的物品并没有什么想法，她只要能和妈妈呆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差不多到夕阳落下的时间，天空暗沉下去，地下黑市的人流也逐渐散去，莫叶一只手中把玩着几颗由零散的海盗售卖的兽晶，另一只手则牵着泡沫的小手。 　　她带着泡沫回到断崖之上的房屋中，看着窗外的夜色，对准备离开的泡沫说到：“要不要留在这里啊，现在的天色太晚了。” 　　泡沫的动作一顿，如果是以往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妈妈的话语吧，毕竟她很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 　　“不行啊，妈妈，我已经和奥德他们约好了，晚上和他们商量下次出航的事务……”泡沫脱下身上宽大得有些沉重的黑袍，她看向莫叶，想到自己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她问到，“妈妈，马上就是海盗互助会的集会了，你会去吗？” 　　莫叶犹豫一瞬，开口道：“抱歉，我不准备……” 　　“我不希望你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话来。 　　一片沉默。 　　“妈妈，你本来就不准备去的吗？”沉默的氛围里，泡沫抬起头看向她的妈妈，她略微松了口气。 　　“海洋中有着某种危险的存在，我不愿意去冒险。”莫叶的话语显得含糊其辞。 　　她忌惮着海洋中存在的[异神]，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会再进入海洋中。泡沫这孩子的出海航行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她们两人现在的联系，已经完全断开了。 　　泡沫现在的气息，和她的气息显得格外不同。 　　[异神]的目标只是她而已。 　　“妈妈不去也好，海洋确实有危险……”泡沫现在完全放下心来。 　　她听着莫叶的话语，便直接想到了海洋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随之而来的，是从极深的海域往大陆的方向蔓延过来的，赤潮之灾。 　　妈妈一直呆在大陆上就好。 　　海洋诞生的怪物无法入侵到大陆之上，妈妈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就帮我和哈莱斯说一声吧，泡沫，我不准备去这次的集会了……”莫叶想到自己好像已经答应了哈莱斯，她向泡沫嘱咐到。 　　“好，我会和哈莱斯一起去的，妈妈。”泡沫将手中的黑袍折叠起来，和妈妈的黑袍放置在一起，她准备离开了。 　　“我走了哦，妈妈。”泡沫向莫叶挥了挥手，踏进无尽的夜色中。 　　“好，注意安全。”就算知道泡沫直接继承了她的能力，不会输于任何一名焰级魔法师，但她在莫叶眼中，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啊。 　　泡沫没有回应，在夜色的笼罩下，她面容上的纯真微笑沉寂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踏着夜色和漫天浓滚的乌云，精神力将她的身形笼罩，如同看不见的存在一般。她没有惊动任何地下黑市的守卫，便直接从地下黑市中出去。 　　她对妈妈说谎了，她并没有和奥德他们约好啊。 　　泡沫循着素白的沙滩和海浪，沿着海边无形的道路向前方行去，她的速度在精神力的加持下显得极快，她的脚尖并未触及到沙滩，整个人如同低空飞行般，从海岸线飞速掠过。 　　她越过了妈妈的别墅，现在这里已经在建造第三层的墙壁了，水泥的原料堆放在山崖的角落处，山崖中心零散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众多的手推车。 　　她还在继续前进，前方是延绵不断的夜间细雨，整个玛西亚都被笼罩在这雨水之中，雨水中蕴含的些微魔力被泡沫敏锐地察觉到，这是玛西亚的那位领主的魔力。 　　尤菲这位领主应该不会阻拦自己，密塔和教廷本来便是敌人。 　　泡沫没有半分迟疑得踏入这场夜雨中，她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尤菲发觉，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位领主。 　　最终，她停留在玛西亚的城墙之上，眺望着玛西亚城内的一切。 　　她要趁着这无边深沉的夜色，找到教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玛西亚的剧情终于要开始收尾了…… 第50章 长夜.一 　　玛西亚的雨夜, 雨声将城内所有的声响都遮掩下去。 　　泡沫站在玛西亚寂静的城墙上，她周身弥漫起精神力形成的无形波动，她微微闭上双眼, 用最集中的注意力调动自己的精神海。 　　在夜色中, 她长至膝盖的蓝色长发渐渐变为原本的半透明海洋之色，由发丝聚合在一起的触手在玛西亚冰凉的海风中不断挥舞，她精神海中的精神力从触手的顶端喷涌而出, 瞬间扩散到玛西亚的大部分区域。 　　她的每一根触手都可以作为精神力的传播装置和接收器，扩散出去的精神力每触及到一个活物, 相应的信息就会被触手接受, 从而传回她的精神海中。 　　泡沫耐心地在玛西亚的居民房中, 一个又一个沉睡的普通居民中间，寻找那些教廷人员的踪迹。 　　她的精神非常集中, 顾不上玛西亚连夜的雨水将她浑身淋湿。她的繁复礼裙裙摆吸浸了雨水, 沉重垂下拖在城墙泥泞的地面，沾染上颜色极深的黑泥色污迹。 　　靠近安全通道的宜居地区……没有。 　　主道水渠外的主城区……没有。 　　较为接近领主法师塔的交易区……没有。 　　泡沫的精神力比起莫叶的来说, 要更加地粗暴且极具攻击性，就算她现在将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她也唯独控制不住精神力中蕴含的，深海狩猎者的气息。 　　如同被海底深渊中爬出的怪物盯上的, 让人脊背发凉的气息。 　　居住在玛西亚中的魔法师，发现她的, 可不止尤菲一个人。 　　…… 　　空荡阴暗的房间中, 端坐在一张简易木椅上，一直呆在法师塔安置的核心房间连接附魔法阵的尤菲，通过漫天的雨水，注意到泡沫此时的异常表现。 　　她睁开双眼, 面露疑惑之色。 　　“这是夜莺阁下的孩子吧，她想要做什么……？” 　　尤菲也同样感应到了……从站立在城墙之上不断淋浸着冰凉的雨水，闭着双眼的女孩身上喷涌而出的庞大精神力。 　　她从来不知道，夜莺阁下家的小孩子，在这么年幼的年龄，居然也成为了一名正式的魔法师。 　　这样一名未签订玛西亚的契约，没有任何约束的正式魔法师，想在玛西亚做些什么？ 　　尤菲的第一反应就是，泡沫这孩子现在想要针对的，是教廷。 　　毕竟教廷的人这些天明目张胆地，在玛西亚打听夜莺阁下的消息，虽然他们没什么进展。 　　但是，教廷的目标终究是夜莺阁下。 　　夜莺阁下签订了契约，所以无法在玛西亚的范围内对教廷的人动手，但一直隐藏着自己魔法师身份的泡沫不同，她在玛西亚没有任何约束。 　　如果她在这时候对教廷的人出手，教廷的那群人都在玛西亚和平契约的约束下，根本无法还击，除非他们能在泡沫精神力的围捕下逃出玛西亚。 　　这或许是夜莺阁下所想的计划吧。 　　尤菲决定只要泡沫不损害到玛西亚本身，她就暂时对泡沫的行为视而不见。 　　她自己作为玛西亚的领主，同样也在契约的束缚下不能对教廷的人出手，而且，如果他们在玛西亚的境内遇见危险，作为领主的自己必须出手相助。 　　希望这位泡沫阁下，能再隐蔽一点，一击即中！ 　　她可不想帮助教廷的人啊。 　　“我帮这位年幼的小阁下，一点小忙吧……”尤菲微微挑起唇角。 　　在她的意念下，玛西亚漫天雨水中附着的水之魔力，隐蔽无声地覆盖在泡沫的精神力表层，这层魔力如同水流般的气息，逐渐将泡沫的精神力原本的狩猎者气息遮掩住。 　　这些时日，教廷的那位节制小姐，应该也极为熟悉她的魔力气息了吧。 　　希望这种熟悉的魔力元素，能让她放下应有的防备。 　　就在玛西亚长夜的安眠中，安静无息地死去吧。 　　…… 　　坐在书桌前，不断绘画着什么的男人执着炭笔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放下手中的炭笔并站起身，走到窗台的位置，用一双琥珀色近乎透明的眼眸，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法师袍，随意披散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黑夜中的他没有像往常一般用魔法将自己的面容遮挡起来。他向窗户外面探出头去，一张极为好看的，甚至偏女性化的脸上，露出些许饶有兴致的微笑来。 　　这股精神力的感觉……是泡沫小姐啊。 　　她想做什么？ 　　她想对教廷的人……做什么？ 　　教廷的人员曾到山崖的位置寻找过夜莺阁下，因为没有在工人们那里得到任何线索，所以也纠缠过他一阵子。他们或许认为身为魔法师的他，会知道夜莺阁下到底在哪里。 　　可惜的是，夜莺阁下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教廷的目标一目了然，便是夜莺阁下。 　　他们一直在玛西亚和周边的摩布平原搜寻着夜莺阁下的踪迹，从来时的那日起到今日，都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看来教廷对夜莺阁下是势在必得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为了夜莺阁下本身而来，还是为了她背后的神秘背景，又或者……是她出售了迷雾珍珠这种稀世珍宝，让某些阴影背后的存在眼热了。 　　所以，泡沫在玛西亚如此大范围地使用精神力，连尤菲这位领主都不顾，只有可能是在搜寻教廷的那群人吧。 　　是报复呢……就是不知道泡沫的这一举动，是出自她自己的本意，还是夜莺阁下的授意了。 　　夏利已经完成了对幻觉系兽晶的完全掌控。 　　他来到玛西亚后，先是拥有了迷雾珍珠这种加成极高的珍宝，又获得了幻觉系兽晶这种同样有着极高加成，甚至能配合同源的魔法师，直接感悟到更高层次魔法的元素结晶。 　　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就帮上一点忙吧……” 　　夏利看着窗外的阴雨夜色，他的身形虚幻一瞬，轻轻低喃的语调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就帮泡沫小姐，将那位唯一有能力的节制小姐，拖住吧。” 　　他并不惧怕教廷的威慑，他现在正缺少能实验新能力的试验品。 　　那位教廷的节制小姐本身便是稀少的感知型，幻觉系的能力对于她来说，要么很快会被她用能力识破；要么她那引以为豪的感知能力，会将她错误地引导至幻觉最深层的，意识深渊之中。 　　如果深入到意识深渊之底的话，就再也出不来了。 　　夏利微微眨了眨眼，他面上的玩味微笑逐渐浅淡下来。他什么举动都没有，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将桌上的炭笔拾起，继续绘制着他未完成的作品。 　　与此同时，摩布平原临近玛西亚的杂乱砂石地界，在这尤菲的魔力之雨无法触及的地方，另一名夏利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中。 　　“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受到玛西亚的契约束缚吧。” 　　夏利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透出水波折射般的光芒，一块无色半透明，有人的手掌大小的兽晶静静悬浮在他身侧，一颗弥漫出白色雾气和异香的珍珠绕着他进行不规则的旋转。 　　他伸出右手，只是简单地，朝虚空中轻轻一握。 　　“抓到了……” 　　他漂亮得如同女性的面容上，显现出些许兴奋的神情来。 　　这是属于莱茵‘不知礼法的疯子’的表情！ 　　在他构建的迷梦之城中，有着满身的伤痕，被所有人视作不详存在的，黑发黑眼的女孩之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睁开双眼。 　　她一向冰冷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迷茫的神色。 　　甚至还有一丝无法控制的畏惧，在她心底迅速蔓延…… 　　…… 　　泡沫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出手帮助了她。 　　她在使用着精神力不地搜寻中，终于找到了教廷的人居住的房屋。 　　那是更靠近沙滩位置的房屋，极为不显眼的位置孤零零的单独建立着的房屋中，几名教廷的神职人员正在沉沉入睡。 　　这栋房屋最大的那一间房间，是由一名黑发黑眼的少女居住的。她紧闭着双眼平躺在简陋的床上，双手很规矩地交叉放置在自己的腹上，她的着装和其他神职人员不同，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泡沫原本准备优先对她出手的，但她身上突然腾升而起的白色雾气将她的精神力阻挡，夏利的声音凭空出现在她耳畔：“请暂时不要对她出手啊，泡沫小姐。” 　　“她的能力是稀有的感知型，如果惊动了她，您就不得不同时应对她和领主尤菲阁下了……” 　　“我知道了，我会先去解决掉其他人。”泡沫沉声应到。 　　泡沫并不在意夏利为何会选择出手帮忙，她毫不犹豫地转移目标，并询问夏利道:“教廷的其他人中，有能力者吗？” 　　对于夏利这名魔法师，在泡沫的认知中他是妈妈的下属，也和自己共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应该是可信的。 　　“有一名少年是非正式的见习魔法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教廷的，但他肯定对教廷有所隐瞒……”夏利虚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在山崖的时候，缠着他的那群教廷的神职人员中，竟然有一名隐藏着的见习魔法师。明明教廷是拒绝有魔法天赋的人加入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我知道了……”泡沫得到了她想知道的，随口敷衍他一句，便不再回应他。 　　除了那位见习魔法师之外，其他的神职人员都只是普通人罢了，那名或许隐藏着什么的见习魔法师，也不被泡沫放在眼里。 　　泡沫的精神力细致地侵入到他们精神海中，他们正在夜色和雨声中安眠，泡沫的举动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和反抗。 　　他们供奉的的神明，也对他们此时的险境无动于衷。 　　泡沫原本还有些忌惮那位眷顾着教廷的人类之神，不过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那位神明也没有对他的信徒伸出援手呢。 　　她便不再谨慎地试探，直接全力出手！ 　　躺在不同房间简陋床上的神职人员们，从黑夜的沉眠中苏醒，睁开那双无神的双眼！ 　　他们双眼空茫神情呆滞，动作机械地从床上起身，并随意套好身上的衣物，踩着赤脚分别从自己的房间走出。 　　这些穿着凌乱白袍的神职人员们，动作迟缓机械地在客厅排着队伍。 　　走在最前方的，有着一头金发面容俊美的神职人员，他伸手打开这栋房屋的木门，面无表情神色空茫地，赤脚踏进地面淤积的泥水中。 　　他们肢体动作僵硬地踏出屋门，踏进地面淤积的冰冷雨水，顶着玛西亚长夜的寒冷夜雨和海风，消失在黑夜的雾霾中。 第51章 长夜.二 　　伊利斯迷迷糊糊地睁开无神迷茫的双眼, 他看了看昏暗的卧室，条件反射地望向窗外，天还没亮。 　　他依稀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 只能依稀看清房间内物品的轮廓。 　　他从简陋的床上坐起身, 胡乱给自己套上教廷的白袍，连鞋都不穿，就这样赤着脚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自己这幅样子也太邋遢了, 这样根本不能出门的吧？ 　　他沉默着用心声向自己抱怨道。 　　如果不是在做梦，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出门的, 就算是在梦中也太不对劲了吧？为什么不把鞋穿好？至少该穿鞋吧？ 　　这地板可真硌脚啊, 也太冰了…… 　　他现在出门是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 他需要给王女殿下传递消息…… 　　这一次教廷人类之神的神谕，他们需要执行的任务可能会失败了, 他们无法找到那名精神系魔法师, 玛西亚传闻中的夜莺阁下。 　　或许那位阁下早就离开了玛西亚，去往了其他城市也说不定。 　　教廷的节制大人和其他的神职人员, 仍然不打算放弃，执着地逗留在玛西亚, 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不对，在梦里不可能联系上王女殿下的吧……？ 　　伊利斯走出自己的房门, 他迷茫地往前望去，这间房屋客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中, 他隐约看见其他神职人员的轮廓, 他们同样衣着凌乱，静静地停留在简陋的客厅中。 　　他们是在等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要挂上平日里用来伪装的，腼腆清澈的笑容，但他又想到到自己是在做梦啊, 现在不需要费力气地向他们微笑。 　　所以，他将自己脸上的微笑卸下，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伊利斯无法控制地走在教廷人员队伍的最后方，他看见最前方有着一头耀眼金发，在黑暗中也最为显眼的明斯克，他动作僵硬地走去打开大门，一脚踏进玛西亚延绵不绝的雨水中。 　　门外是深沉的黑夜，夜晚虚无飘渺的雾气弥漫在玛西亚的街道之中，将所有建筑都遮掩起来。 　　明斯克只是往雨水淤积的前方黑夜中走上几步，整个人都消失在雾霾中。 　　接下来，教廷的神职人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门外，他们的动作是同样地僵硬，都接连被雾霾淹没了身影。 　　最后轮到伊利斯。 　　不能在梦中寻找真实和规则，他们的举动就算再莫名其妙，在梦里也是正常的……吧？ 　　伊利斯不知道这个梦境中，他们和自己大晚上的出门要去做什么。 　　他也没心思去细想，反正只是在做梦。 　　或许是去雨中漫步，或许是去和那位神秘的夜莺阁下喝茶。 　　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教廷所有人心心念念的，那位神谕的主角夜莺阁下，或许在梦中能见上对方一面呢？ 　　虽然只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被玛西亚人民爱戴着的夜莺阁下，收服了莱茵的疯子的夜莺阁下，被称为慷慨仁慈温柔，完全不像是一名魔法师的夜莺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是这玛西亚的雨水太冰冷了，蕴含水之魔法师魔力的雨水，携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这是那位领主阁下的气息。 　　伊利斯淋着雨水，不由打了个寒碜。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海风拂面带来的刺骨凉意让他不断地发抖，他都听得见自己牙齿打颤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赤着的脚也浸泡在冰冷的淤积泥水中，在不断地往前行走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已经开始无力颤抖，到逐渐失去知觉。 　　真的太冷了，在梦里也能这么冷的吗…… 　　他这个梦境，真的，有点真实啊…… 　　雨点不断地滴落，他身上的白袍被雨水淋湿透彻。雨落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膜，像是从遥远的位置传来虚幻的声响，一点都不真实。 　　伊利斯大脑迷糊手脚发软地继续往前行走着，他看不清被浓雾遮挡住的前方。 　　在走过玛西亚最外围的大水渠架着的木桥时，他没能察觉到脚底出现一个凹凸不平的水坑。 　　他的脚步踩中了水坑的边缘偏斜的位置，一个踉跄，整个人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重重摔进能将人半身淹没的水坑中！ 　　被冰冷刺骨的雨水淹没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趴伏在水坑中的身体，感受到真实的冰冷刺痛感，他浑身上下都开始麻木刺痛！ 　　他的身体、脑袋都狠狠得撞击在水坑的底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将他从迷蒙中惊醒！ 　　怎么回事？！ 　　伊利斯从迷蒙中彻底清醒过来，他狼狈不堪地从水坑中爬出来，瞪大眼略显惊慌地看向四周暗沉的黑夜景色，和无边无际的雾气！ 　　他的耳畔连绵不绝的雨声终于清晰起来，手臂上隐藏的半透明刻印，发出阵阵警告的刺痛感。他捂住手臂的位置，浑身的酸软剧痛告诉他，他并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 　　他是……被人控制了！ 　　如果不是他本身便是属于[控制]的见习魔法师，他或许连迷蒙的半睡半醒都不会拥有，就会和其他神职人员一样，半点知觉都不会存在！ 　　他孤零零地站立在雨夜中，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自己被雨水所迷的视线清晰起来。 　　热腾腾的液体从他的额头上流出，他却顾不得了，他拖死酸软的双腿向前走上几步，才看清黑夜与雾色中隐藏的，是黑黢黢的玛西亚城墙边缘。 　　只差一点，他就走出了玛西亚的都城范围…… 　　前方的黑暗，城墙之上看不见的阴影中，传来重物被拖动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连雨声都不能将这诡异的声响遮掩完全。 　　伊利斯听着这声音觉得浑身发毛，他拖着酸软无比的双腿又忍不住后退几步，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和诡异的白雾，再次将前方的一切遮挡住。 　　他突然想起，在他的前方，还有其他教廷的神职人员啊！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那些神职人员……他们还活着吗？ 　　节制大人……为什么节制大人没有发觉到他们的异状？ 　　他真的很想直接转身就逃，可惜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支撑他完成奔跑这种剧烈的运动。 　　伊利斯死死地瞪大眼，听见有重物从城墙上落下的沉闷声响，他眼前的白雾终于散去，并诡异地环绕在他的周围，形成圆形的包围圈。 　　雾色散去，夜晚的城墙依稀可见轮廓。 　　他看见黑暗无比的城墙下方，极深的暗影处，伸出一只略显透明惨白色的手来。 　　这只手的主人从阴影处走出，竟是一名看起来年龄很小的柔弱女孩子！ 　　女孩的模样看起来柔弱又无害，她身上穿着的湿漉漉繁复白色礼裙，裙子的下摆已经沾染上肮脏的淤泥和雨水。 　　她有着一头色泽绚丽，带半透明质感的蓝色长发，和一双就算是在黑夜中，也无比显眼仿佛是在发着光芒的橙红色双眸。 　　“哒，哒，哒——” 　　这是女孩的昂贵礼鞋踏上地面的声音。 　　还有什么东西在地面拖拽的声音，听声响似乎离他极近。 　　伊利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离他越来越近。黑夜从她身上褪去，她那头诡异却美丽的蓝色长发尾端，束缚着一名穿着白袍，早已失去意识的神职人员。 　　“格瑞亚……” 　　伊利斯一眼认出这位神职人员的模样，他心中一沉，心知其他神职人员恐怕凶多吉少了。 　　名为格瑞亚的神职人员没有任何回应，他双腿拖拽在地面淤积的淤泥中，赤着的脚流出暗沉的鲜血。 　　他的身体穿出细微不易察觉的，被雨声覆盖的碎裂声响。 　　格瑞亚在女孩的头发束缚下，双眼紧闭气息全无，他周身的皮肤开始碎裂，并撒落下灰色的尘埃。 　　一点一点融入地面的雨水中，很快便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不过多时，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莫名诡异的力量下化为灰烬，飘散在玛西亚的雨夜和海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就剩你了……” 　　伊利斯听见女孩用冰冷残酷的语调，这样对他说到。 　　他的血液好似瞬间凝结。 　　下一刻，他被某种力量直接压制住，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连用来呼吸的喉咙都被扼制住，他开始陷入窒息。 　　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向他逼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你留在最后吗？”女孩的声音显得清润又冰冷，她并不急着动手，似乎想要先和他谈谈。 　　“……为什么？”伊利斯艰难地看向女孩，他从自己即将窒息的喉咙中，挤出他的疑惑。 　　“你是一名见习魔法师，对吧？” 　　泡沫原本脱离的精神力再次将他笼罩，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他的精神海。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一种系别的魔法师，竟然对她的精神控制有一定的豁免。 　　按常理来说，就算是拥有刻印的见习魔法师，也不可能从她的精神控制中逃脱，但这人偏偏做到了。 　　“教廷的神职人员们，是人类之神的忠实信奉者，想要用他们的口里得知教廷的情报，难于登天……”泡沫一点一点诱导着。 　　她的精神力隐蔽地探查着伊利斯的思维，只要他的大脑有一丝潜意识地进行回想，她就能瞬间得到那一部分的情报。 　　她沉下眼眸，直接向他问到：“作为一名见习魔法师，你应该对教廷没有多少忠诚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混进去的……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吧，教廷到底想做什么？” 　　原来这女孩是为了教廷的神谕来的…… 　　伊利斯这时才感觉到，压制自己喉咙呼吸的力量被撤销掉。他开始大口地喘气，忍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才再次抬眼看向泡沫。 　　他不由苦笑着说到：“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打算放过我吧？” 　　泡沫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她确实没打算放过教廷的人。 　　她只不过是想在最后，从这位不怎么虔诚的神职人员口中，得到他们为什么想要对付妈妈的情报罢了。 　　她已经知道一点了，教廷的神谕啊…… 　　那个人类之神，为什么下达和妈妈有关的神谕……？ 　　她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果然，你的确不打算放过我……为了活命，我也要拿出保命的本事啊。”伊利斯停下嘴边的苦笑，他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似乎是要出什么绝招了。 　　“你能做到什么？”泡沫的精神力还扩散在周围，她可什么都没感应到啊。 　　夏利用来帮忙隔绝魔力之雨的幻觉之雾，也还未曾散去。 　　他能做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剧情是连贯的，所以今日双更。 　　另一更仍然是晚上9点，我中午蹭一蹭玄学！ 第52章 长夜.三 　　“这位阁下, 我可以将你想要的情报给你，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或许，我们可以联手对付教廷！”伊利斯的语气真挚无比。 　　他在争取活命的同时, 甚至想要拉拢这位实力强劲的阁下, 如果她能为王女殿下所用，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们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 　　“就凭你一个见习魔法师？”泡沫面无表情。 　　他的保命技能就这个？ 　　她已经从这人的精神海中得知了他的心思, 他想要以对付教廷为由，拉拢她去为那什么, 王女殿下所用。 　　不可能的, 如果她非要要为谁所用的话, 那个人也只能是妈妈。 　　“不只是我，还有我背后的主人……”伊利斯在即将说出他背后之人时还是犹豫一瞬,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已经被泡沫完全窥视。 　　他一咬牙, 还是开口道： 　　“我背后的主人，是克里斯顿的三王女, 格丽斯.克里斯顿殿下。” 　　“三王女……？” 　　泡沫对克里斯顿王国的势力分布，和某些人物的情报完全没有相应的知识。就算奥德临时给她补了一段时间的课, 他课业的着重点，也大多都放在沿海的这一片区域。 　　等回去了, 再去问问奥德吧。 　　“三王女为什么想要对付教廷？”泡沫突然起了点兴趣，她随即问到。 　　教廷敢向妈妈出手, 就得付出代价。 　　单单处理掉来到玛西亚的教廷人员还不够, 如果能将整个教廷都连根拔起地摧毁掉，让他们消失在尘埃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那位下达了目标为妈妈的神谕，身处于无法触及到的神国, 隐藏在暗中人类之神。她现在没办法对付他，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要试着去做。 　　……且先听听，他的说法吧。 　　如果能和这位敌视教廷的三王女达成一定的共识，再加上眼前这位伪信徒在教廷内部传递情报的话，只要时机成熟，推翻教廷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没了教廷，人类之神就会失去传播信仰的途径，这样一点一点地削弱他的实力…… 　　神明的本质来自于他的信徒不断的祈祷，信徒们的信仰之力是神明力量的源泉，这是奥兰大陆对他们的人类之神所做出的解析。 　　只要有机会，就值得她去做，反正失败的风险并不大。 　　一旦失败，首先要遭殃的肯定是眼前的伪信徒，他会受到神明的惩戒吧，毕竟他在神前向神明祈祷过。 　　然后是身处莱茵近在咫尺的三王女，对于她来说教廷的威胁更大，她需要应付的是教廷倾巢而出的反击。 　　至于她自己，完全有时间退回到海洋中，教廷的人不可能追击到茫茫大海中，那是她的主场。 　　人类之神也拿她没办法，她记得奥德说过，神明的神迹只会出现在教廷中，只会显现在他的信徒身上。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只看敌视教廷的密塔坚挺了这么多年，教廷也没办法对密塔做什么吗？这些年教廷可以说是被密塔压着打，教廷的神也帮不了他们。 　　只要再小心一点，不能将妈妈拖进来…… 　　“三王女殿下是王室派遣去教廷的这一任圣女，同样也是被教廷掌控的……质子。”伊利斯心知这位阁下已经有同意联手的迹象了，他赶紧乘胜追击到： 　　“您应该也知道，克里斯顿王室对教廷和密塔两大组织的制衡手段吧？” 　　“他们阻止不了这两大组织的迅速扩张和掌握权利，又不敢放任他们游离于国家法规之外。所以国王做下决定，他将自己的三王女送到了教廷，再将四王子送到了密塔。” 　　“这是王室对教廷和密塔的示好和拉拢行为，也同样以两位身份尊贵的质子为代价，王室和他们分别签署了秘密的契约。” 　　“但作为被放弃的质子，三王女殿下本人其实并不甘心。现在王国的继承人选只有身为二王子的克劳伦斯，大王子亚历克斯在一年前的刺杀中失去了下肢的知觉，已经没有继承王位的希望。四王子奥德修斯身处密塔，已经行踪不明好几年。” 　　“要继位的希望，三王女殿下的成功率也并不算低，毕竟那位二王子是一位性格暴烈的人，并不适合成为国王……” 　　泡沫听了伊利斯口中，属于三王女的野望，她皱着眉，忍不住插话到：“就算三王女继位，又和我对付教廷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份承诺，阁下。” 　　伊利斯继续努力地画着大饼，他神色无比真挚地说到：“只要三王女殿下登上王位，我们就会倾尽一国之力对付教廷，这是王女殿下的意志，也是我们对您的承诺。” 　　“只要您能帮助三王女殿下，事成后我们还会授予您无上的爵位和封地！” 　　泡沫沉默一瞬，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对付教廷和那个人类之神，就牵扯出了深陷教廷的三王女想要登位的计划。 　　要和对方联手将教廷摧毁掉，就得先将对方的三王女扶持上王位。 　　想想都好难啊…… 　　不……还是毁灭教廷，拉下神明更难吧？ 　　不过，如果对方真的信守承诺，那她想要毁掉教廷，并泯灭人类之神信仰者的计划，就有很大的可能实现。 　　对于一个国王来说，封锁国民的信仰不过是一纸告示书的事。 　　“泡沫小姐……”夏利的声音突然从她耳畔响起，他也同样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并听见了伊利斯画饼的话语。 　　他开口到:“恕我直言，三王女现在可什么都没有，她本人都还被困在教廷无法行动。” 　　“就算您想要对三王女雪中送炭，但关键点在于，这位见习魔法师如何能代表远在莱茵的三王女，对您进行承诺呢？” 　　“你说得有道理……”泡沫回应着夏利。 　　伊利斯听见这位阁下的话语，以为她是在肯定自己的话语和承诺，不由面露些微的喜色来。 　　“就算我答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只是一份可有可无的投资罢了……”泡沫如同自言自语般，回答了夏利，也回答了伊利斯。 　　如果成功，她就能直接摧毁掉威胁妈妈的存在，让哪位人类之神的信仰从克里斯顿绝迹。 　　如果失败，她也能退回海洋中，以自己的组织势力为基底，如同原计划般，成为妈妈最坚实的后盾。 　　不管哪样她都不亏，只要伊利斯没有开口欺骗她。 　　不过，她的精神力仍然连接着伊利斯的精神海，她自然可以分辨，伊利斯有没有说谎。 　　她看向伊利斯，思考一番后才做下决定，并向他说到：“我需要三王女的亲自承诺，并需要拿到她的魔法契约，作为保证。” 　　“三王女殿下的亲自承诺没有问题，不过魔法契约……”伊利斯咬了咬牙，王女殿下身处教廷，要偷渡进去一张魔法契约，简直难于登天。 　　但他还是坚定下来，他如同破釜沉舟般，并向泡沫承诺到:“请耐心等待一些时日，我们会尽快将魔法契约送过来的……” 　　“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夏利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他对现在的状况觉得饶有趣味。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戏剧的时候啊。 　　“你们需要赶快了，那位节制小姐已经脱离了我的幻境。”夏利的语调不紧不慢，他悠闲地说到，“如果您不赶紧离开玛西亚的话，或许就得同时应对节制小姐，和被契约强制过来帮忙的尤菲阁下了……” 　　“啊，她们已经往这边赶过来了。” 　　“不过，没想到啊，教廷新任的[节制]，居然是一位异信徒，人类之神真可怜……”夏利的话语显得意味不明。 　　泡沫犹豫一瞬。 　　如果只是应对那位教廷的节制小姐，她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但是，如果要同时应对领主尤菲的话…… 　　她的身份或许就保不住了，尤菲可是认识她的，这样会牵扯到妈妈身上的！ 　　“我需要先离开了，那位教廷的节制小姐已经脱困了，正在赶过来，玛西亚的领主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泡沫决定还是先撤退，她对伊利斯说到。 　　“如果他们询问你，杀害你同伴的凶手的情报，你就告诉他们……是来自海洋的[深蓝]号的主人。” 　　“如果他们质疑你，为什么你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你就告诉他们，这是[深蓝]对教廷的通告……你只是恰好被选中，成为了传话的那个人。” 　　再过不到几天，他们就会去往海盗互助会的岛屿，教廷的人就算想来找她麻烦，也不可能追到海洋中。 　　再过不了多久，深蓝的名字将响彻海域。 　　现在只是预告。 　　不过还是没能解决掉妈妈的困境啊，她还是太弱了。不说人类之神这位神明，单单只是他的爪牙人类之神教廷，她现在都无法对抗。 　　她还需要更强大，和庞大到，能对抗教廷的组织！ 　　“我知道的，阁下，您放心吧。面对节制大人和教廷的后续问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伊利斯听见节制大人正往这边赶来，他面色一凛，赶紧从自己沾染了暗色血液的头发中，扯下几根发丝递过去。 　　他略显急迫地解释到：“请保留好这些头发，我的魔法天赋是[控制]，只要您身上携带有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就能通过它联系上您！” 　　泡沫接过这几根褐色卷曲的发丝，她抬眼最后问道:“现在能告诉我，神谕的全部内容了吗？” 　　“原来您知道我们是为了神谕而来啊……”伊利斯叹了口气，话语急促地补充到:“当然……按照节制大人所说，我们需要将身处玛西亚的一位精神系魔法师招入教廷，这是她对我们告知的内容。” 　　“这肯定不是神谕的全部，神明的神谕一向只有简短的寥寥几字，除此之外的内容，只能是教廷的高层自己补充的。再具体一些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底层的神职人员能知道的了……” 　　“我知道了……” 　　泡沫向他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感觉到自己精神力边缘，已经探到黑发黑眸的教廷节制少女飞速赶来的身影！ 　　来不及多说了！ 　　她仓促地收回扩散出去的精神力，自己转身飞快向着摩布平原的方向，消失在玛西亚延绵不断的夜雨中。 　　环绕在他们周围遮挡了一切的幻觉之雾，也同样地迅速褪去，消失在夜色中。 　　伊利斯身体麻木僵硬，泡沫控制着他的身体，也同样支撑着他的精神力，随着她本人的离去而被撤走。 　　他双腿便直接一软，一屁股坐进地面冰冷刺骨的水坑中，溅起泥水将他的脸上身上都覆盖了一层泥垢。 　　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冷静地动用自己[控制]的能力，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心态，调整为无懈可击的惊慌失措上。 　　他身上残余的力气逐渐消失，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这场要命的危机过去后，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的双眼视线逐渐黑暗下去，眼前被雨水和血水泥水混合得模糊不清。 　　如果他在这雨夜中昏睡过去，或许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在这偏僻城墙下发现他的尸体吧？ 　　但他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他的‘队友’似乎马上就到。 　　终于，他从黑暗的长夜中，看见远方隐约可见的，向这边疾驰而来的身影。 　　伊利斯的嘴角微微挑起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一抹微笑转瞬即逝。他看着节制大人披着黑色祭衣，一头黑色的长发仿佛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的身影越来越近，伊利斯自己干脆利落地仰躺进水坑中，翻着白眼终于晕了过去。 第53章 长夜.四 　　花之都, 永远绽放着花海的芙罗拉。 　　芙罗拉位于克里斯顿与贝利相交的国界边缘，这里的气候是罕见地四季如春，无数花海中盛放的花朵灿烂如同繁星。 　　生活在芙罗拉的人们没有任何忧愁, 他们的生活所需完全能自给自足, 比起克里斯顿的其他城市，这里平静安宁得就像是被神眷顾的伊甸园。 　　被神眷顾的芙罗拉，是克里斯顿这个国家中, 人类之神信仰最集中的地域。 　　没有之一。 　　这里的每一位居民都是神的虔诚信仰者，他们习惯每日不断地向伟大的人类之神祈祷, 感谢他的慈悲, 感谢他赐予人类食物、土地、和生命。 　　哪怕神明, 从未向他们投下哪怕一瞬间的注视。 　　薇罗尼卡是一名普通的芙罗拉女孩，她居住在长年盛开各类鲜花的花海边缘, 她的母亲是长年在花海劳作的花农。 　　在花海最边缘, 靠近森林的草地位置，这里有一间新建的小小草棚, 这是她和妈妈被赶出芙罗拉主城后，两人重新建立的屋子。 　　也幸好这片花海是属于教廷的领地, 她的妈妈和其祖上都是教廷历代雇用的花农。 　　只要教廷设立在芙罗拉的神官大人，没有发话将妈妈从花海赶走, 那芙罗拉的人就只敢将她们赶出主城。 　　而不是一鼓作气地将她们驱逐出芙罗拉，甚至以邪恶之子的名义, 将她捆绑上火刑架。 　　完成一日的劳作后, 薇罗尼卡习惯在花海最中央的位置稍作歇息。 　　她闭上自己漆黑色泽，被誉为不详的双眼，一头同样不详的黑发凌乱地散在花丛中的草地花枝上。 　　在这被茂盛带刺的花丛遮掩的位置，她看不到其他人的冷眼敌视, 也看不见妈妈不经意显露出的怨愤情绪，这里只有扑鼻的花香和清爽的微风。 　　只有躺在花海中，她才能感觉到宁静。 　　薇罗尼卡在好似无尽的花海环绕中，陷入宁静的安眠。 　　等到她再次睁开那双黑色冰冷的双眸，那双稚嫩的眼眸中，原本还残留的天真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黑发黑眸年龄不大的女孩从花海中起身，她的眸中不断显现惊疑的神情。 　　她看向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恐慌回忆，她的面容上浮现出按耐不住的畏惧…… 　　薇罗尼卡…… 　　不……教廷的节制很快从惊惧的情绪中脱离，她平静下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被某位魔法师拉入了幻境之中。 　　这位向她出手的魔法师，很大的可能便是现在还停留在玛西亚的[迷雾]，莱茵著名的疯子夏利阁下。 　　“夏利阁下，你现在对我出手，是想和教廷为敌吗？”节制用冰冷的视线向着蔚蓝的天空，问出这一句话来。得到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没有人回应她。 　　这也是正常的，既然已经动了手，就干脆不留余地的做到最后。如果现在动手的人是她自己的话，她也不会对瓮中被捉的那只鳖手下留情。 　　节制果断放弃和夏利谈判的心思，她能依稀感觉到，自己放昨晚置在枕头边的神书，断断续续传递过来的力量。她需要将自己和神书的联系，再次紧密连接起来。 　　教廷的神官原本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所拥有的不下于密塔魔法师的力量，不过是因为自己对神的虔诚得到了神的认可，被神赐予了能使用神术的专属神书。 　　神官的力量来源，来自那本神明赐予的神书。 　　她双手手指相抵，将额头垂下轻轻靠在指尖上，微微闭上双眼，姿态虔诚地祈祷着: 　　“大陆唯一的守护者，引领人类前行的先驱者，伟大的人类之神啊……您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眷顾，请您投下您的目光，为您的神官指引道路。” 　　良久，节制睁开双眼，她放下相抵的双手，漆黑的瞳孔中是满目的默然。 　　神明一如既往地并未回应她。 　　不过离她极近由神赐予的神书，接收到了她这份祈祷传递过去的神术力，神书中蕴含的神术之力开始自行活跃，这份活跃的能量直接影响到陷入幻境的她。 　　她和神书的联系再次紧密起来。 　　她的感知随着体内神术力的充盈，再次发挥了作用，她睁开的双眼中，周围无比真实的环境开始弥漫白色的雾气，不管是颜色绚丽多彩的花朵，还是蔚蓝的天空和白云。 　　这代表它们，都只是虚假的幻觉之雾。 　　只是能看见并没有什么用处。 　　节制所获得的神术力是[同步]，虽然平时表现出来的能力是感知，但其能力的本质，是将自己神术力笼罩的范围中所有事物，都化为如同她本身肢体的一部分。 　　她能感觉到花海中的花朵轻轻绽放的颤动，和掉落的叶片落在土地上的细微声响，土地里面爬行的昆虫蚂蚁，天空飞翔的飞鸟，现在都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场幻境是她经历过的最真实的幻境，但也并非无法脱离，幻境都会有一个最重要的阵点，只要破坏了这个阵点，幻境就会直接破碎。 　　在节制的感知中，幻境中的阵点一共有七个，其中应该只有一个是真正的阵点。 　　离她最近的一个幻境阵点，是在不远处的位置。 　　节制向那个方向走去，她对这一片的环境很熟悉，绕过花海中复杂的田坎小路，她已经能感知到，幻境阵点最精确的位置。 　　“薇罗尼卡，你又去哪里偷懒了！”薇罗尼卡的妈妈是一位被生活所困，满脸衰老气色的女人，她有着一头普通的褐色头发，和普通的灰眸，这一点和薇罗尼卡完全不同。 　　她站在草棚前的位置，生气地向薇罗尼卡快步走去，并伸出手想要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她这个周身不详的女儿，是她生活不幸的根源，如果没有薇罗尼卡的话，她就不会被赶出芙罗拉，她的丈夫就不会离开她！ 　　节制看着非常显眼的，周身都不断弥散出白雾的阵眼，她四周的土地开始震动。 　　薇罗尼卡的妈妈惊叫一声，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还未等她从开始地震的地面爬起来，一根从土地中突然刺出的地刺，直接贯穿了她的整个腹部！ 　　她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地看向站立在她面前的节制，她的嘴中不断涌出血液，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 　　死亡啊，有时候就是离人如此之近。 　　“薇罗尼卡，这里不对劲……”薇罗尼卡的妈妈在受到重创后，她的生命气息迅速衰败下去，她奄奄一息地，执着地用无神的双眼看向节制。 　　她步入死亡的前一秒，还在用细微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向她的女儿薇罗尼卡喊到:“快跑，薇罗尼卡……” 　　她死去了，死在自己新搭的草棚前。 　　“这一个阵点是假的。”节制满脸冰冷的漠然。 　　对于自己许久未见的妈妈，她给节制留下的最后映像，也只有她在将自己交付给教廷的人员时，那满面红光迫不及待的兴奋表情。 　　她的女儿薇罗尼卡，并不是芙罗拉居民所说的不详存在，而是受到神明眷顾的眷属！ 　　而她自己，也可以靠着女儿受到教廷的优待，能住进教廷划分的，神职人员家属的专属区域，过上富足悠闲的生活了！ 　　节制当时已经拥有了力量，对她妈妈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幻境，有破绽是在所难免的。 　　她的妈妈可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这一个节点是错误的，节制便不再停留，她无视崩溃毁灭的花海，和崩裂翻涌的大地，向着下一个离她最近的阵点所在位置走去。 　　…… 　　花海的位置离芙罗拉的主城并不算远，在主城外偏僻被树林包围的空地上，无数人群围在那里，他们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古怪的气氛让人心生不安。 　　节制停留在人群外围，她从人群聚集的中心位置，看见了幼年的自己。 　　那个只有十多岁的孩子在最前方的空地中心，周围都是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人群，她和其他面目愁苦的几人站在一起，如同被吓破胆的鹌鹑，瑟瑟发抖。 　　“这一些人，就是不详的异端！”领头的芙罗拉居民伸手指向他们，他面露狂热的神色，宣告被捕捉而来的异端之人罪行: 　　“夏格兰.尤力，公开对神明不敬；杰克.爱得森，盗窃了教廷的物品，这是神无法容忍的恶行；彼得……” 　　“……薇罗尼卡.艾迪洛，天生的不详之子！以上，就是我们此次审判的异端！” 　　这场审判，是芙罗拉的所有居民，对神明表达出自己虔诚信仰的方式，将所有不服从于他们的异端，处以火刑的方式！ 　　不过在节制的记忆中，这场意图取悦神明的审判，最终没能完成它的目标。 　　这场审判除了让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获得终身阴影外，什么目标都未能达成。 　　“我不服！就算我盗窃了，你们也没有权利将我打成异端！”眼看自己要被捆上火刑架了，犯了偷盗罪的杰克大声喊到.“只有克里斯顿的法律能审判我，你们没资格！除了法律，也就只有神明有权利亲自判明我的罪行！你们并不能代表神！” 　　周围鸦雀无声。 　　他们都不敢说，自己可以代表神明的意志。 　　“我要向神明祈祷，只有他能判定我是否有罪，如果我有罪，请赐天罚于我身！” 　　这就是转折点。 　　当初的节制，跟着一群大人们忐忑不安地向神祈祷，表明自己的罪行。 　　人类之神当然没有那个闲心去管一群凡人的罪业，既然神都没有判明他们有罪，芙罗拉的居民就更没有理由将他们打为异端，处以火刑了。 　　幻境的剧情已经到了最高点，偷盗罪的杰克已经闭眼向神明祈祷着，他祈祷完毕后，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一痛。 　　他茫然地睁开眼，自己的视觉越来越靠近地面，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在面前，近在咫尺！ 　　不，这就是神明的神罚吗……？ 　　他的头颅落在地面，沾染上地面的灰尘。 　　其他芙罗拉的居民也在同一时刻，被空中无形的空气之刃撕裂了脖颈，他们同样地面目茫然，带着所有的不解和不甘，永远倒在这片沾染了无数异端血液的土地上。 　　只有节制一人站立着，她垂下眼眸，大片断首的尸体，流淌成小溪的鲜红血液蔓延至她的脚边。 　　这里围着的人太多了，她分不清到底到底哪一个会是幻境的阵点，所以，她选择全部都清除掉，包括那个幻觉形成的自己。 　　这是第二次，她再次杀死了这群狂信者。 　　他们是芙罗拉人心不稳的源头，只要是被他们认为是异端的存在，都会被带到这里进行所谓的审判。 　　如果说是异端的话，被神明的御前神官亲自处刑的他们，才是芙罗拉最名副其实的异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两更，因为是连续的，另一更还是晚上九点。 　　我不是在水！真的！！ 　　节制小姐姐不是炮灰，真的！ 　　在薇罗尼卡的幻境中，其实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我需要通过这场幻境，从夏利那里传递给莫叶，这里的剧情是必走的，省略不了的！ 　　这一章先走剧情，下一章就是我需要传达的信息了！ 　　很重要的信息，真的，关乎到女主的未来！ 　　今天两章，明天最后一章收尾，就结束了长夜的篇章。 　　然后视线转回女主那边，这么长几章女主都不出场，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还想写泡沫和王女的契约签订……果然还是简略过吧，毕竟这文的主角是莫叶，而不是泡沫QAQ 第54章 长夜.五 　　可惜的是, 这里也不是真正的阵点。 　　还剩下五个…… 　　对于夏利所设置的幻境内容，节制很清楚，这些应该都是凭借她印象深刻的记忆形成的。 　　节制的感知中, 其他的五个阵点位置分别处于芙罗拉的各个地方, 离这里有远有近，近的就在主城的范围内，选的甚至能到芙罗拉边缘的神山。 　　这些位置, 都是节制的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不管是她和妈妈的新家, 还是她被带去进行异端审判…… 　　或者, 那位异信徒被处以火刑的现场。 　　节制的视线看向芙罗拉的都城, 那里永远都是花繁锦簇，居民们没有任何的忧愁, 一日又一日地赞颂着伟大的神明, 他们在最中心的广场建立了神明的神像，和布施用的小广场。 　　但是芙罗拉的民众都没什么穷人, 他们布施的饭食很少会有人去领取，小广场便闲置下来。 　　所以……在某一日, 这个小广场被狂热信徒们征用，他们将其改造成了全新的火刑场！ 　　这里的位置是最近的, 节制虽然略显犹豫，但她还是提起脚步, 向着都城内走去。 　　芙罗拉的都城内到处都种植着各类鲜花, 这里的空气都是各种花香混合的味道，节制向中心广场的位置走去，她身旁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目标也同样是中心广场。 　　果然……是那件事的记忆。 　　节制随着人流, 进入了周围生长着无数花朵的大广场，最中央的位置是巨大的神明雕像，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双手手指相抵，垂下额头进行祈祷。 　　待到他们向神明祷告完毕，所有人都去往了小广场的位置，那里设立了新的火刑架，这是专门为那位该死的异信徒设立的，今日，便是他的处刑时间。 　　被架上了火刑架捆绑严实的男人，长着一脸如同触须的怪异胡子，他的头发也是莫名地卷曲，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他浑身上下都是极深见骨的伤痕，破损不堪的衣物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受到了极其严酷的刑法，但他本人却不断地发出怪异恐怖的笑声。就算他被绑在了火刑架上，也没有显露半点的畏惧。 　　节制艰难地穿过人群，她不会被这些幻境中的人发觉，但她本人还是有实体的，人群对她的阻碍也显得极为真实。 　　她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找到了十五岁时的自己。 　　黑发黑眸的薇罗尼卡面容上还带着稚嫩的气息，她扒着阴暗的墙角，缩成一团希望自己不被人发现，她偷看这一场异端的审判，眸中满是畏惧不已的神情。 　　节制也有一定的想法，幻境的阵点或许就是她熟悉的人……比如说花海位置的阵点是妈妈，林中空地位置的阵点是自己。 　　那这里的阵点，或许就是眼前十五岁的自己。 　　现在就是验证她想法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十五岁的薇罗尼卡，那也可以再找其他人，横竖她都不亏。 　　不过…… 　　节制暂时没有向薇罗尼卡动手，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高台上，火刑架上绑着的男人。 　　她站立在阴暗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 　　一名狂热信徒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他赞颂着神明，并将男人脚下的木材堆点燃！ 　　浇灌了鱼油的木材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男人在火海中被烧灼得浑身漆黑，但他并没有发出信徒们期待的惨叫声，而是声音极其嘶哑疯狂地大笑着！ 　　“赞颂我的神！！创造世界的主啊，所有存在的唯一之神啊，最尊贵的群星之主啊！我赞美您！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他死去为止，他都未能停下疯狂的大笑！ 　　等到烈火烧尽，他漆黑的尸体从火刑架上摔下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的黑色流水。这些诡异的黑水弥漫起诡异难闻的恶臭，似乎是腐臭的海鱼，带着海洋特有的咸腥味。 　　“这个疯子！居然信仰其他不存在的异神！” 　　“世上唯一的神明只有人类之神！从来都没有其他的神明！” 　　“人类之神创造了我们的世界，并选择成为了只属于人类的神明！这是教廷的圣典中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芙罗拉的居民们瞬间吵杂起来，他们在广场上愤怒地谩骂那位已经死去的异信徒，甚至有人极度愤怒地冲过去上脚猛踹他的尸体，就算被恶臭无比的黑水溅了一身也不停脚。 　　他居然敢亵渎伟大尊贵的人类之神！ 　　节制冷眼看着这些愚昧却虔诚的人，其实只要本身的阶级够高，就知道圣典中传颂的人类之神事迹，大多都是虚构的。 　　在王室最古老的记载中，创造了大陆的神明名为奥兰，也是这片大陆的名字。奥兰神在创造了大陆后便陷入沉睡，人类之神便是继承了奥兰神的位置，成为了大陆的唯一神。 　　至于创造了世界的那位神明……反正不是人类之神。 　　节制已经看完了这一幕戏剧，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伸出手将手指交叉。这一动作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在这一过程中，她完成了无声的祷告，对她的神进行祈祷。 　　她果断地对十五岁的薇罗尼卡动手，无声无形的空气之刃割断了少女的脖颈，她还未感觉到疼痛，便睁大了眼睛死在这芙罗拉的阴暗角落中。 　　“这一个也不是……” 　　节制感知到幻境的阵点更加清晰，它们在不断地跳动中，如同闪烁的星星，她有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略微焦躁起来。 　　她思索着下一步该去哪个位置，这些阵点的位置比起将近的芙罗拉都城，都显得格外遥远。 　　不知是她的错觉，又或者是幻境的运行出现了一丝差错，她的感知能力瞬间辨明了离这里最远的神山位置，那一个阵点出现了一瞬间的差异！ 　　她没有感觉错！ 　　神山那边的阵点，和其他阵点有着本质性的差别！ 　　节制没有多想，她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她顺手在芙罗拉的马厩中偷了一匹骏马，骑着这匹马，她以极快的速度赶往神山所在的位置！ 　　待到节制终于到达了神山，她将马匹随意放走，自己则沿着神山崎岖的山路，深入这片被芙罗拉居民神化了的深山。 　　她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沿着什么方向行走的。 　　节制穿过了神山外围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越过了神山内部燃烧的漆黑大地，到达了真正的神山位置。 　　真正的神山，只是一个不算大，毫不起眼的小山罢了。 　　芙罗拉的居民向着神山朝圣，但他们到达了燃烧的漆黑大地，就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了神山脚下，他们虔诚跪拜后就会满意地离去。 　　节制顺着藤蔓和细枝，爬上了神山的最高处，沿着这里隐藏的深坑下到最底端的位置，她终于找到了停留在真月池畔，十七岁时的自己。 　　她没有任何等待和迟疑，周围腾飞而起的岩石块，直接将双眸无神的十七岁薇罗尼卡掩埋掉，骨骼被砸碎的牙酸声音响起，大量的鲜血从岩石堆中溢出。 　　十七岁的薇罗尼卡，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死在这片自己寻找已久的圣地边缘。 　　没有……不是！ 　　再次找错地方的节制还没来得及细思阵点的异常，她突然发现自己感知中的所有阵点，都直接凭空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真可惜啊，节制小姐……” 　　节制的耳畔突然响起这样的话语。 　　这个声音……是夏利.道格拉斯！ 　　“……你到底什么意思？”节制沉声问到。 　　她回想起她记住的阵点位置，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就算夏利将这些阵点隐藏起来，她也能凭借着记忆寻找过去…… 　　“我只是可惜，你的感知能力最终将你误导到这种程度，你已经无法离开了，节制小姐。” 　　夏利看了好一出戏剧，他的语调带着愉悦，他状似好心地解释到:“我的幻境，和其他魔法师的幻境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一点就是，我的幻境中根本没有阵点存在。” 　　“没有阵点？” 　　教廷的记载中，所有幻觉系魔法师的幻觉形成都会有阵点，没有任何例外，除非…… 　　“你已经突破了焰级……？”这是节制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元素本质限制的方法。 　　但这有可能吗……？ 　　克里斯顿数百年来，都只有唯一的一名星级魔法师，夏利的年龄才多大？怎么可能在二十几岁的年龄，就成为了星级？！ 　　“不是，我只是借助了某些外力，强行感悟到了星级才能拥有的魔法啊……”夏利略显悠闲，反正这位节制小姐没可能逃出他的幻境了，他言归正传到： 　　“我就告诉你吧，节制小姐。我的幻境只要触及的范围越大，陷入的程度就越深，你现在的位置，离意识的深渊之底只有一步之遥。从你踏进这场幻境，并对第一个虚假的阵点动手时，就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节制没有回答他。 　　节制此时的面容冰冷暗沉得吓人，她在不断地思索着，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运用？ 　　答案是，没有。 　　她的所有知识都来自教廷，教廷中的藏书库中，并没有记载遇到这一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其他的御前神官估计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能力诡异的对手。 　　她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单靠她自己的话，是无法逃出去的。 　　“我可以离开这里……”她轻声低喃到。 　　“不可能的啊，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我想把你放出去，也是没可能的。”夏利对她的言语，表示了自己的不认可。 　　“我可以离开这里的。”节制的眼神坚定起来，她看向毫无波澜的真月池，可惜这里只是幻觉形成的伪物罢了，而不是真正连接神之境的通道。 　　她不再理会夏利，自己开始了逃离前的准备。 　　她面向真月池所在的方向，将自己的双手手指交叉，并闭上自己的双眼，这只是个意味不明的简单动作。 　　她轻轻启唇，向她的神明祈祷： 　　“创造世界的造物主，所有生灵的唯一之神，来自遥远星空的群星之主……赞美我的神，请您对您的眷属，赐予慈悲。” 　　随着她祈祷的话语落下，在夏利看来坚不可摧的幻境，就连星级魔法师威尔顿阁下亲自前来体验，都有机会将他永远留在幻觉中的幻境之源，如同脆弱的玻璃，在一瞬间便直接崩溃碎裂！ 　　这是何等的伟力……！ 　　“真厉害啊，节制小姐……”幻觉崩溃的最后，夏利还是饶有趣味地问到，“不过，你的祈祷似乎有哪里不对……？” 　　下一刻，节制的意识突破了幻境，她从昏暗无比的卧室睁开双眼！ 　　在漆黑的夜晚中，她原本同样漆黑的双眸，竟呈现出如同灯火般透亮的金色！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这祈祷有诡秘那味了…… 　　这发光的金眸有黄金瞳那味了…… 第55章 长夜.终 　　节制像是在忍耐什么, 她皱紧眉头，冰冷的清秀面容上神情更加地空洞。 　　她那双在黑夜中发出光芒的金色眼眸，瞳孔是如同蛇类的竖瞳。只是单纯的被注视, 都会让人从心底里生出, 头皮发麻的异样感。 　　她伸手将放置在枕头便的神书揽入怀中，整个人在床上蜷缩起来，她紧闭上双眼, 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恢复正常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节制终于再次睁开双眼, 她从床上坐起来, 那双异常的金眸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漆黑色泽, 这让她轻微地松了口气。 　　“这次的时间又延长了……”她低喃到。 　　每一次向神祈祷，她都会向堕落的边缘再前进一步。 　　她被衣物遮挡的下方, 皮肤和衣服被身体渗出来的黑色液体黏在一起, 黏糊糊恶心的感觉并不好受。这些从她身体内渗出的黑色粘液，带着死鱼般的恶臭味, 和她记忆中那名异信徒最后的惨状没什么两样。 　　只要再来几次，她就会变成和对方一样的存在, 成为唯一神真正的眷属。 　　以成为蛇型怪物的形式。 　　节制先从床上起身，去往简陋狭隘的浴室将自己身上的黑色粘液冲洗干净, 她站在巨大盛满水的木桶下，搓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她的感知能力随着自己和神书重新连接上, 再次被动地展开。 　　在她能力的影响下, 这栋房屋也如同她肢体的一部分，她第一时间便感知到，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域中，睡在其他几个房间的其他神职人员们, 都凭空从屋中失去踪影！ 　　她搓揉自己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节制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无比冰冷漠然。就算自己的同伴诡异地消失不见，有很大的可能都遭遇到不测，她都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 　　她将自己全身都清洗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沾了恶臭液体的脏衣服都泡进水里，然后才披上自己黑色的祭衣，准备行动。 　　她走出这栋房屋的大门，进入了漆黑的夜色，去营救那些神职人员。 　　门外是玛西亚延绵不断的夜雨，节制踏着积满雨水的道路，她神情冰冷地顶着这场雨，快速向玛西亚城墙的方向行去。 　　在她的感知中，属于玛西亚靠近摩布平原的城墙位置，那一片被诡异的白雾环绕，那些无法窥探的幻觉之雾上，满是将她拖入幻境中疯子夏利的气息。 　　那一片区域被夏利用魔法特意遮挡住，在节制的感知中显得异常显眼。 　　在前行的过程中，她果断激发了玛西亚和平契约的效果，强制要求玛西亚的尤菲领主前来帮忙。 　　现在敌我情况不明，就只算只有一个如今不知深浅的夏利，她都无法抵抗对方的幻觉，更别说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了！ 　　现在并不是绝境的时候，她不会浪费自己保留人性的机会，如果对方的实力是自己无法抵抗的，她会抛果断下其他人逃走。 　　果然，比起人性来，现在她更偏向于不属于人类的绝对理性。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向神祈祷。 　　…… 　　法师塔中微微闭着眼，不断感知雨水中魔力窥视着整座城市的尤菲，她收到契约带来的强制缚力，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的遗憾之情。 　　她还以为，夏利阁下突然出手帮忙将教廷的节制困在了环境中，只要夜莺阁下家的泡沫可以直接将幻境中的节制抹杀，或者节制直接深陷幻境无法脱离，此事便不会有什么差池了。 　　谁也想不到，那位看起来年龄不大，实力应该在教廷的七美德神官中属于末尾的节制，居然有能力挣脱焰级魔法师组建的幻境。 　　她从木椅上起身，披上自己的长款法师袍，通过法师塔中的附魔阵法，直接从这法师塔的核心位置，传送到塔前延绵的夜雨中。 　　这漫天的雨水无法在她的法师袍上留下半点痕迹，尤菲按照契约强制的要求，沿着夜色中玛西亚的水渠，往临近摩布平原的那段城墙位置走去。 　　只希望她前去的这一段时间里，夜莺阁下家的泡沫，能赶紧离开吧…… 　　只要泡沫没有真正和教廷的节制碰上面，她就能想办法，将泡沫袭击教廷人员的所有痕迹抹去…… 　　尤菲刻意地放缓自己的脚步，为泡沫的逃离留下较充裕的时间。 　　她在路途中，注意到夜色中属于夏利的白雾开始逐渐散去，她就明白夏利应该已经通知了，被他的幻觉之雾遮挡住的泡沫。 　　她轻轻松了口气，夏利招惹了教廷会如何应对，她其实并不在意。对方可是比她强上许多的焰级魔法师，还轮不到她一个灯级魔法师，去操心他的安危。 　　只要夜莺阁下家的孩子能安全离开，不留下任何后患，她就能稍稍放心了。 　　她放缓脚步就像是在欣赏玛西亚的雨中夜景，如同午夜悠闲散步的极慢动作中，和后面距离更远，速度却极快的节制撞了个正着！ 　　“我们再加快一点速度吧，玛西亚的领主。”节制看向尤菲的目光冰冷，不含一点温度，她看着尤菲的慢动作，直接开口到。 　　“不需要你多言，教廷的节制。”尤菲同样用能冻死人的眼神回敬回去。 　　她注意到节制已经将自己的左手，覆盖在右手手背上契约刻印的位置上，她心知如果自己再不作为，对方就要使用契约的强制效果了。 　　她按压自己内心的不虞，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和节制一起摸着黑漆漆的夜路，顶着漫天的夜雨，飞快往目的地行去。 　　玛西亚城墙位置用来遮挡的白雾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看来泡沫已经脱离了玛西亚，尤菲不由隐蔽地松了口气。 　　她知性冰冷的面容上浮显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直到她看到黑夜之中的城墙下，破损地面形成的水坑中，那个躺在其中失去知觉的狼狈身影。 　　是幸存者……？ 　　怎么可能？泡沫没有斩草除根吗？ 　　还是说……她故意留下一个教廷幸存者，想要做些什么？ 　　尤菲冷眼看着节制上前将泡在水坑里不知多久，狼狈不堪的神职人员捞出来，那名神职人员满脸是黑沉的血块，双目紧闭已经气若游丝，看起来活不了多久。 　　节制翻开手中的褐色书皮的神书，使用了其中一页由教廷的[治愈者]宽容女士记录在其中应急的神术，白色的淡光落在昏迷的伊利斯身上。不多时，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逐渐愈合。 　　“头部受创，身上肋骨断裂三根……”节制受到神术的反馈，她轻声喃到，这些伤口并不是致命伤。 　　其他的神职人员都已经失去踪迹，她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信息，他们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只有伊利斯还好好地，身上没有致命伤，对方应该是对他留手了……为什么？ 　　“没有致命伤……？” 　　尤菲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泡沫是故意将这名神职人员留下的，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们都不知道伊利斯身上的伤，完全是自己没踩稳摔成这样的，能将自己摔断三根肋骨，他的运气也是极差。 　　伊利斯悠悠转醒，他身上的剧烈伤痛已经完全平复，平躺在地面上淋着雨，他使用能力将自己的面部表情维持在毫无破绽的惊恐无措上。 　　他面对的可是感知能力极强的节制大人，在她的面前，自己连内心的思维波动都要时刻注意不能出现丝毫破绽。 　　“到底发生了什么，伊利斯。”节制居高临下地向他询问到。 　　伊利斯咳嗽几声，才从地面爬起来，他声音嘶哑带颤音地回答：“节制大人，我们被人控制着来到了这里，其他的神职人员都已经被对方杀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我不记得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记得，他让我带一句话给教廷……杀害他们的是海洋上[深蓝]的主人，这是[深蓝]给教廷的通告……” 　　看来伊利斯能够活下来，只是因为对方需要一个活着传话的人。他们教廷的敌人不只有夏利那个疯子，确实还有另外的，不知深浅的存在。 　　深蓝么…… 　　“我知道了，等我们回到教廷，你再将详细情形报告给教皇大人吧。”节制心知自己连夏利都无法对抗，更别说再加上一个所谓的[深蓝]了，她当机立断地说到，“伊利斯，我们准备离开玛西亚，这次的任务确认失败。” 　　“是，节制大人。”伊利斯神情失落地回答，他隐秘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面对和节制一样的感知型，他的能力就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毕竟他的刻印可是…… 　　“你们要离开玛西亚了？那太好了！我就不多送了，慢走，一路小心啊。”尤菲听见他们确定了任务失败，已经准备离开自己的领地，心情开始转好。 　　她慢悠悠微笑起来，虚伪地祝他们一路平安。 　　“走吧，伊利斯。” 　　节制不愿搭理尤菲的言语，她冷漠地转头离开。 　　…… 　　“就这样离开了么，教廷的节制啊……” 　　在卧室中绘画着什么的夏利放下手中的炭笔，他还以为那位节制小姐会先到他这里找他的麻烦呢。 　　不过对方的反应也不能算错误的，只要她回到教廷将事件的因果报上去，估计教廷就会将他视为敌对，派遣人来处理他了吧？ 　　不过，教廷的神官们除了有唯一神庇护的节制小姐，应该不会有人，有能力将他怎么样。 　　“教廷中的神官，居然有一名异信徒，她到底是怎么混过向人类之神祈祷的那一关啊？”夏利沉思着，他听说过，教廷的神职人员成为神官前向神的祈祷，是将自己的所有思维、记忆都摊开给神查阅。 　　节制小姐这样一位异信徒，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过不了神的那一关，她祈祷第一句向神的祷言时，就该挨上神的神罚了。 　　难道是那位唯一神，群星之主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将节制小姐的异常掩盖过去了？ 　　唯一之神啊…… 　　“创造世界的造物主啊……”夏利感兴趣地低语出第一句祷言，他拖长的语调瞬间卡在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力量截断。 　　他停滞在那里。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想什么？我应该是在……” 　　他迟疑一瞬，重新拿起放置在桌上的炭笔，继续自己的绘画。他是在绘画这一副复杂无比的附魔，刚刚应该是不经意间，就出神发呆了吧。 　　靠近这张木桌的窗外，玛西亚漫长的长夜已经褪去，延绵了一周都未停歇的小雨，终于迎来了雨停的时候。 　　朝阳逐渐升起，晨曦洒落。 　　夏利看向窗外的清晨，他那双眸色奇特，琥珀色半透明色泽的眼眸中，不时闪过异常的金色。 　　他毫无察觉。 第56章 回到玛西亚 　　莫叶在地下黑市隐藏踪迹的第十三天, 她的精神海终于恢复完全。 　　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通过精神力，观察玛西亚中教的人员的具体状况了。 　　不知道自家的泡沫从海洋返航的当天晚上, 就跑去玛西亚袭击了那群教廷人员, 还将对方大部分成员都干掉了的莫叶，她通过精神力将整个玛西亚寻找了一遍又一遍，硬是没找到一个穿着教廷显眼白袍的人。 　　她稍微顿了顿, 有些疑惑不解。 　　难道教廷的人出门了？ 　　于是，她又将自己的精神力能覆盖住的摩布平原一部分地域, 也同样寻找了一遍, 得到的结果还是没有, 没有任何教廷人员的身影。 　　玛西亚，没有。 　　摩布平原, 没有。 　　教廷的这群人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毕竟无论怎么寻找, 都不可能找到她所在的位置，她当初离开玛西亚的时候精神海将近枯竭, 但也还是能勉强挤出一点精神力，将自身的气息和存在隐藏起来。 　　这种可能性不低, 而且算是她预想的所有结果中较好的一种了，教廷的人员主动退去, 这一结果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唯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就是让她莫名生出了一种,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她明明严阵以待, 已经准备好面对教廷的人了，他们却在这节骨眼上撤退了。 　　算了，他们自己离开了就行了。 　　既然玛西亚已经没有了让她忌惮的教廷人员，莫叶就准备回去了。 　　她收拾好自己这些天无聊, 所以逛街的时候在地下黑市购买的杂物，将它们随意存放在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步履轻盈心情轻松地离开了地下黑市。 　　地下黑市的出口洞窟位于海边，顺着海边的沙滩走向玛西亚，莫叶还能顺路去自己的别墅建筑区看看。 　　她通过去往山崖的唯一道路，这里已经被工人们用水泥铺成了干净平整的大道，看起来和她记忆中的公路颜色没什么区别。建筑区中属于她的别墅，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建完了第三层，现在正在堆砌第四层。 　　看来不需要多长时间，别墅就会正式完工了。 　　“是夜莺阁下！您回来了！” 　　正在辛勤劳作的工人们眼尖地看到许久未见的莫叶，他们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过他们现在也不能放下手中的工作，也不敢真的跑去打扰夜莺阁下，只能远远地不断抬头看向莫叶，眼中满是崇敬的情绪。 　　莫叶向他们挥了挥手，面上挂着如往常一般的微笑，等这里领头的乌里尔上前来，向她报告完这十几日的细致报告，她才离开这片工人工作的区域，去往夏利的专属区域。 　　这一片靠近悬崖的区域，原本应该是围着缭绕的幻觉之雾，其中隐藏着夏利的水泥样板房。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的悬崖没有简陋的水泥房，也没有本应呆在这里的夏利。 　　莫叶从空荡的悬崖，能清晰看见下方无际的蔚蓝海洋，和与之相连的苍蓝天际。 　　就算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精神力形成的无形视觉中，她清晰地在原地，看见了夏利的幻觉之雾和水泥房。 　　这是夏利的新能力吗，真厉害啊…… 　　她凭借真实的精神力视觉，顺利走进了夏利已经无形的幻觉之雾中，在普通人看来，便是她凭空地消失在空气中。 　　幻觉之雾形成的幻境中，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突兀地显现在莫叶面前，她能闻到花香的味道，和低矮的花丛枝叶扫过自己脚裸的微痒感觉。 　　这里有着翩飞的各类蝴蝶，土地中爬行着昆虫和蚂蚁，从远处拂过的微风都是温柔而真实的。 　　这场幻境，和真实无异。 　　“好久不见，夜莺阁下。”空气中凭空出现夏利不紧不慢的声音。 　　他的身影在花海中显现出来，他还是穿着一身将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袍子，只不过一直被他戴在头上的兜帽被他取下，他那一头极为梦幻的银白色长发发尾渐变为无色透明，连接遥远的虚空之中。 　　他也没有在这幻境中遮挡自己姣好女性化的苍白面容，他略显柔和地微微笑着，向莫叶询问到：“您觉得，我搭建的这场幻境如何？” 　　“……这里应该是真实世界的投影，只要你愿意的话，就能以将这里毁掉的方式，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的真实，对吧？”莫叶的精神力已经感应到，夏利用来输送魔法的银白发丝，通往那虚空之中直接将真实的花海，和这片幻境连接起来。 　　“就是这样，可惜这种程度的幻境，还是无法阻止您的出入吧？”夏利好似叹了口气，可他面上的微笑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就像闲谈般，随意地说到，“这片幻境的真实位置，是克里斯顿的芙罗拉，那里长年盛开着繁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建议您可以去那里一趟……” 　　“你有些不对劲，夏利。”莫叶微微皱起眉。 　　在夏利说出让她去一趟芙罗拉这段话语的时候，她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 　　那是海洋般的气息，一道深沉如同深渊的威压转瞬即逝。 　　但在这股气息……比起人类之神戈尔德让人不适的窥视感，或者和苏埃里精神连接所受到压迫感，这股更加威严神性，无法逾越的气息中，莫叶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的危险预感。 　　这一点很奇怪，这股气息并不没有让她觉得排斥。 　　是安全的，不会受到伤害…… 　　很奇怪。 　　“没有哦，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夏利有些奇怪地看了莫叶一眼，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语，“您现在准备回到玛西亚了吗？毕竟教廷来玛西亚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两个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莱茵了，真可怜。” 　　他说到教廷之人可怜的时候，嘴角微微抿出莫名的笑意。 　　不知是在可怜死去的教廷神职人员们，还是可怜灰溜溜回去莱茵的两人，毕竟他们连神谕这种最重要的任务都会失败，回去后惩罚怕是少不了的。 　　“……他们的人是怎么死的？”莫叶恍然，原来是教廷的人损失惨重，所以他们只能离开玛西亚。 　　“您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没什么，他们是招惹到了海洋上的某一位势力，对他们动手的神秘人自称为[深蓝]号的主人，我以为您应该知道点什么，毕竟……”夏利嘴角的笑容更加深刻，他如同看戏一般，选择不将真相告知给眼前的夜莺阁下。 　　原来她家的泡沫小姐，是自己自作主张地对教廷动手啊。 　　那么选择和莱茵的那位三王女联手的[深蓝]，也就只是泡沫小姐，而不包含夜莺阁下了。就是不知道夜莺阁下，她知不知道泡沫小姐就是那位[深蓝]了。 　　真有趣啊，他悠闲地观望起来。 　　“原来是这样……”莫叶并没有多想。 　　教廷的人在玛西亚招惹了海上的某位神秘人，所以他们被对方杀掉了大半的神职人员，剩下的两名仓皇逃离……这也是符合逻辑的吧。 　　于是，她便放下心来。 　　教廷的人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样强大，一个海洋中的神秘人就能让他们损失大半的人手，如果他们下次还敢来玛西亚，自己应该也不需要再躲藏了。 　　估计以自己的实力，对付他们也没什么困难，只要他们的来人还是和这次的神职人员一样，实力差距不大。 　　莫叶完全没想到那位神秘人[深蓝]是自家的泡沫，她完全放下压在心中的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从夏利这里得知了教廷人员离开玛西亚的‘真相’，她便没有再多的思虑，和夏利告别，准备启程回玛西亚了。她原本就是来这里看看别墅的具体情况，能在夏利这里得到些情报，算是意外之喜。 　　“多谢你的情报，夏利，我要回玛西亚了。”莫叶在离开前，还是再次提醒他一次，“我并没有骗你，你的状况确实有些不对劲，随便你信不信了……” 　　她落下这样一句让夏利觉得莫名奇妙的话语，自己毫无负担地离开山崖。 　　夏利不由想深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里出了问题，毕竟夜莺阁下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可惜他脑海中细思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便在下一刻凭空泯灭，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我确定我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他看着幻境中莫叶消失的位置，非常自信地低语到。 　　莫叶沿着沙滩回到玛西亚，她先去法师塔中拜访了一趟尤菲，感谢她这次对自己的帮助，尤菲则微笑着应下。两人相谈甚欢，虽然不知为何，她看着尤菲面上的笑容，总觉得她的微笑别有深意，不过尤菲到最后，也没有对她说些什么。 　　在尤菲看来，自己已经理解了夜莺阁下的想法和作为。 　　夜莺阁下对她的道谢举动，就是她默认了是自己指挥着泡沫，前来袭击了身处玛西亚的教廷成员。她在对自己悄悄帮助泡沫隐藏身份，将所有的锅都栽在所谓的[深蓝]头上，表达谢意。 　　这是不能明说的默契。 　　但真实情况是，莫叶清清白白，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的可怜又无辜，明明是泡沫搞出来的事，但在尤菲的眼中，这个锅全由她背了。 　　拜别了尤菲后，莫叶回到了玛西亚自己的房屋。 　　她在这房屋中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早已习惯呆在自己房间中躺在床上的感觉。 　　现在玛西亚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已经快要进入冬季，在正式进入冬季后整个玛西亚都会被寒冰飞雪覆盖，海洋靠近沙滩的水源都会覆盖一层较厚的冰层。 　　在冬季到来之前，她应该可以住进自己别墅中，住进新的豪华套间里，烤着暖和的篝火喝着热汤，这样的生活才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闭上双眼，在对未来的期许中，陷入下一场属于苏埃里的梦境。 　　…… 　　真可惜啊…… 　　未来的她，未能等到玛西亚的冬季。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加速，赶快把玛西亚结束了，下一章梦境结束就开始收尾了！ 第57章 第四次梦境 　　或许是因为莫叶与苏埃里精神连接了一次, 她这一次的梦境到来得意外地早。 　　她漂浮在被灼日烧焦的荒芜平原半空中，半透明色泽的身躯没有半点重量，水母裙摆上纤细的丝絮飘飘荡荡地延伸出去, 她从空气中感应到了浓重兽血和人血混合的味道。 　　它们在寻找着什么, 莫叶从无形的感应中得到这一情报。 　　这些浩浩荡荡能占据小半平原的兽群，意外地没有相互厮杀，它们在向……苏埃里所在的这个方位, 摸索过来。 　　但可惜的是，它们与苏埃里之间相隔的不只有距离, 还有人类的国度和军队。 　　这一支军队属于戈尔德旗下, 他们穿着精良的装备留守在这一片平原区域, 他们也同样受到指令四散搜寻着漏网之鱼，所以带着苏埃里的黑袍人们, 不时就会往另一个方位迁徙。 　　兽群想要来到被军队分隔的这片区域, 就得和那群人类正面相撞，它们或许会赢, 但也会因此和人类结下死仇，不死不休, 人类最强的国王戈尔德不会放任它们占据平原…… 　　这就是魔兽之乱的开篇…… 　　莫叶将视线从远方兽群所在的方向收回，她不再注意它们的动向, 自己飘进苏埃里所在的布棚中。 　　在这段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苏埃里因为自身优秀的恢复能力, 身体上的伤已经恢复大半。他此时冰冷着一张脸, 用凶狠的兽性目光死死瞪着依然坚韧地坐在旁边，锲而不舍的想要教导他的金发少年亚尔林。 　　莫叶看着就觉得这一情景有些好笑，苏埃里明显是不耐烦好似话唠的亚尔林，但他应该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没有直接向对方发起攻击，就算是野兽也不会对救助自己的存在恩将仇报。 　　他只是用能杀人的目光想要将对方吓退，但可惜的是，这一做法并没有任何用处。 　　“……滚。”苏埃里硬是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一个字。 　　居然真的学会了？ 　　莫叶微微挑眉，她漂浮在苏埃里的面前，看着裹着和亚尔林差不多黑袍，看起来已经和人类差不多的苏埃里。或许他就是在这时候，在神秘的亚尔林引导下，学会了如同人类一般行事，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她用猫眼石连接未来的苏埃里，那时的他说话虽然有些不自然，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话语有什么不对。 　　“你居然会说话了？我们再加把劲，争取将日常对话都学会了，你可以的苏埃里！”亚尔林惊喜地睁大眼，他的热情无比高涨起来，毕竟他的教导对象苏埃里真的从他这里学会了语言！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也是进步嘛！ 　　苏埃里应该已经能听懂亚尔林所说的话了，反正他的面部表情更加紧绷，甚至有向狰狞的方向发展，他的喉咙已经发出野兽警惕的呼噜声，尖锐的虎牙都微微溢出嘴唇，以示威胁。 　　莫叶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埃里的学习生涯，他从坚决地不服从到最后只能维持自己冰冷外表的默认，再到自己已经可以沉默地吐露几句人类的语言，来表明自己的意愿，其中亚尔林这位坚持不懈神经大条的少年，简直功不可没。 　　她看见亚尔林从布棚里出来，便被其他黑袍的人拉到苏埃里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向亚尔林询问到：“殿下，那个野蛮人现在的态度如何？” 　　他们话语中的野蛮人便是苏埃里了。 　　不会说话不会穿衣，行为举止和野兽没什么两样的苏埃里，在他们的眼中不就是不通教化的野蛮人吗。 　　“你们放心吧，苏埃里现在已经学会了语言，他和我的关系已经逐渐拉近……他会帮助我们的，相信我！”亚尔林笑得灿烂，他灰金色的眸中天然得毫无阴霾，好似自己的话语没有任何问题。 　　他确实坚信着自己所说的一切，都会如同他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不管是已经被他掌握的苏埃里，还是他的复国计划，还是他向戈尔德复仇的谋划。 　　看来亚尔林也并不是完全像他外表那样阳光天真，他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谋略，在他的计划中能和戈尔德对抗的苏埃里，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所以他能忍受苏埃里的冷眼，和他无形散发的威压对自己的压迫。结果如他所想，苏埃里已经对他放下了戒心，苏埃里已经能顺着他的意愿行事了。 　　亚尔林面上的灿烂微笑更加清澈，他安抚了一遍这些旧国的遗臣，然后再次回去布棚中，按照他的方式引领着苏埃里。 　　莫叶跟随着他同样回到布棚中，苏埃里坐在布棚中铺着麻布的地面上，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即将进入这间布棚，便非常警惕地将视线转向布棚简易的布帘门方向，直到他看见进来的是亚尔林，才放下自己的警惕之心。 　　苏埃里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亚尔林驯化了。 　　他放下自己的警惕，将信任交付给看似光明的权谋者。野兽不会将自己脆弱的部位显露给主人，但他已经默认对方抚摸毛皮的动作。 　　只可惜，这位主人只想着将野兽牵上斗兽场，让他成为自己所向披靡的利刃。这把利刃最后会挥向主人的仇敌，就算他们两败俱伤，利刃就此碎裂。 　　莫叶看着苏埃里从野兽逐渐披上了人类的表象，他学会了穿衣服，学会了如何制作简陋的食物，学会了应对亚尔林的问话，学会了承担这只亡国队伍的守夜任务。 　　苏埃里的神情永远是冰冷的，他坐在黑夜的空地上，面前是营地燃烧着的篝火，篝火的火光将他俊美的面庞映照得镀上了一层光芒。 　　今日是他守夜。 　　这两千年前的夜空之上，有着璀璨的繁星，莫叶安然地坐在他旁边，苏埃里盯着篝火中跳动的火光发呆，莫叶抬起头看向无比绚丽的星海，也同样在发呆。 　　“……我从上次和你连接的时候就有点察觉到了，你是不是傻啊，苏埃里？”莫叶突然回过神，她看向旁边的苏埃里，对他进行了一次人身攻击，反正他听不到。 　　“人类可是很复杂的，我都能预想得到，你和亚尔林的关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了……” 　　莫叶看苏埃里这只野兽还是挺顺眼的，他的性格简单好懂，只要将他驯服了，他就会变得非常听话。 　　就像一只看起来凶猛，不会撒娇也拒绝抚摸，却不自觉就会向主人摇尾的狼犬。 　　“真可怜啊，苏埃里……不过你最后都能成神了，这里的一点困境，应该阻碍不到你吧？”她顿了顿，想起上次精神连接对面好说话的苏埃里，又忍不住喃喃到，“好像两千年后，都已经成神了的你，也没有什么心眼啊，还是和现在一样。” 　　能坚持两千多年不改变自己的本质，也只有苏埃里这个野兽能做到了。 　　“……我要离开了，下次再见吧，苏埃里。” 　　莫叶感觉自己即将离开的预感，她轻声向两千年前的苏埃里告别，再看了一眼已经极为接近苏埃里的，浩浩荡荡的兽群所在的方向。 　　那个方向弥漫过来的浓重血腥味，连营地的普通人类都能嗅到。 　　它们越过了漫长的人类战线，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莫叶轻轻飘向空中，便被熟悉的黑暗包裹起来。 　　…… 　　第二场梦境的主角，是莫叶预料之中的松鼠大魔王。 　　这只看似可爱小巧的松鼠，再遇上危险时，就会变成将整片森林压垮的松鼠大魔王。 　　莫叶这次可不愿意再去招惹它了，这一片原本如同世外仙境的地下森林，经过了上一次松鼠发飙的几回合泰山压顶，已经塌陷了将近一半的区域。无数的树木林荫被连根折断，但断掉的树桩上又逐渐长出新的绿芽，大自然的生机在其上显现。 　　她飘浮在空中，让自己身上水母裙摆垂下的无数纤细丝絮，在四周收集各类信息，这些半透明的丝絮慢悠悠插进无形的虚空中，它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轻易让莫叶感知到这一块区域所处的位置。 　　这块盆地的一侧竟与摩布平原相连接，它处于摩布平原荒芜区的另一边，几乎和玛西亚隔着荒芜区遥遥相望。 　　从这里到玛西亚的距离，是比从莱茵到玛西亚的距离要近上许多的。 　　莫叶对于第二场梦境是由距离限制的观点，并没有被推翻，但也没有其他证据来验证观点的真假。不过，她现在掌握了除了野猪王之外，另一只百兽之心持有者的具体位置。 　　这是极好的消息，她往极高的高空上飘去，居高临下地看向下方的森林盆地，被无数古树遮掩在其中的盆地边缘，是奇怪的白色岩石层。 　　这些岩层的颜色更加接近白玉的纯白之色，不过它们也只有颜色显得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普通的岩石而已。 　　莫叶在空中漂浮了许久，这段时间中，她已经摸清了如何从玛西亚的摩布平原找到道路来到这里，她再次被黑暗包裹。 　　她苏醒过来，躺在床上呆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玛西亚，而不是还身在地下黑市的断崖之上。 　　玛西亚已经转凉的天气吹拂过阵阵凉风，她推开窗户吹着这股从海洋过来的凉风，看着玛西亚人来人往热闹的集市，思索着接下来她要做些什么。 　　她需要再次连接上苏埃里的精神海，询问他该如何将人类之心剔除……但是现在的她才刚经过精神海枯竭的痛楚，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这一条需要暂时缓缓。 　　山崖那边有夏利做护卫，还有一个挺能干的乌里尔在，也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等着别墅建成就行了。 　　人类之神和他的教廷，她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可能自己跑去教廷的主场自投罗网，人类之神戈尔德她现在也是对付不了的。 　　反正教廷的人不可能全部跑来玛西亚找她的麻烦，只要来的人不算多，她应该都能应付。 　　对了……泡沫不是要再次出航了么，她和哈莱斯他们要去赶上海盗互助会的集会，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他们已经快要出发了吧。 　　莫叶当即决定，去海盗互助会的黑港口给泡沫送行！ 　　…… 　　这是莫叶送走泡沫的第十日。 　　隐藏在海洋神秘岛屿之上的海盗互助会集会，应该已经开幕；莫叶建立在山崖的别墅也即将完工，玛西亚寒冷的冬季将要到来。 　　距离大陆有将近一周航程的海洋边境，那道隔绝了所有异族无法跨越的深海裂隙，赤红色的浪潮从边境之外的海域，不断地往边境内涌动。 　　边境能够阻挡活着的异族，但阻止不了海洋之水的流动。 　　隐藏在赤潮之下无数的海怪翻涌着，它们拥簇着无比庞大的黑色触手群，像是拥戴自己的国王！ 　　这团由黑色滑腻触手组成的海怪，也同样被拦截在边境之外。 　　它伸出被自己包裹在无数触手群中央的，比起其他属于自己的触手，更要庞大惊骇好几倍的，由海神分裂遗留的下的肢体，这根属于海神触手被它控制着，一点一点试探着往边境宽阔的裂隙过去。 　　它并没有被拖进深海裂隙，那根触手触碰到的位置传来轻微的，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 　　边境被海神的力量，暂时开辟了一个裂口。 　　赤潮下的海怪们兴奋地在赤红色的海水中翻涌着，它们迅速钻进这道在逐渐自我修复的裂口中，拥簇着身形庞大恐怖的触手怪，进入了边境的内部！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浩浩荡荡地往大陆游去！ 第58章 赤潮.一 　　你知道灾难前的征兆吗？ 　　玛西亚原本清澈的海水如同被煮沸一样地不停翻涌, 海底的沙尘泥浆被搅动起来，将这一片区域搅得浑浊不堪。 　　海洋中的鱼类争先恐后地跃上沙滩，它们晒在阳光下就快要成了新鲜的鱼干, 但只要有人接近这些看起来已经死去的鱼, 它们就会无比凶狠地抛开死亡伪装，从沙滩上弹起来想要撕咬下人类接近的手掌。 　　出海捕鱼的渔民受到陷入疯狂的海鱼群攻击，他们的木船大多被长有利齿的鱼群凿穿底部, 只要落入水中就会瞬间被鱼群撕裂分食，十几人的血液将那一片海域染得猩红。 　　渔民们只有一小部分死里逃生, 他们不顾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被利齿鱼类撕咬的伤口, 以最快的速度将海洋的异变告知给玛西亚的护卫, 让他们尽快将这件事报告给领主阁下。 　　他们这些只活下来几人的幸存者，已经陷入了劫后余生的恍惚状态, 海洋上的情景快要将他们吓疯了。 　　他们发着抖回到自己的家中, 一路上经过临近海洋的沙滩，他们不时望向海洋的方向, 满目都是惊恐绝望之色。 　　这就是天灾了吧？ 　　一旦出现了海洋之灾，居住在临近海洋沙滩位置的他们…… 　　他们这些世世代代只能留在沙滩这里的贫民, 是注定的牺牲者，是用来填饱海怪肚子的食物。 　　海洋的血腥味浓重起来。 　　不安的氛围席卷了玛西亚, 所有的居民都知道海洋已经开始异变，贵族们乘坐车马离开玛西亚去往其他城市避难, 有能力离开玛西亚去往内陆的居民都已经离开。 　　狮鹫商会的韦斯莱离开前, 还想要邀请莫叶一同乘坐狮鹫商会的马车去往莱茵，但她并不准备离开玛西亚。 　　而剩下的人，只有没有能力离开玛西亚家境贫困的居民们，和所有陷入恐慌更加不被允许逃离的沙滩贫民。 　　莫叶也同样关注着海洋的这一异变, 这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海洋就莫名出现了诡异的异变。 　　翻涌着的海水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这些血腥味有人类之血的味道，和大量海鱼之血的味道。 　　还有一种奇怪的，让她觉得恶心不已的恶臭味。 　　原本她的别墅即将完工，可是工人们现在都人心惶惶，做什么都不在状态，她便只能让他们回家休息了，等到这次海洋之灾过去了再回来复工。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 　　就算是她原来的世界，也没有海啸天灾即将登陆，还让工人们在海啸来临前仍然辛勤工作的道理吧？ 　　“夜莺阁下，你不打算离开玛西亚吗？”同样停留在玛西亚境内的夏利，他站在莫叶的身旁眺望海洋的方向，他不断观测着异变的海洋，并微笑着向她问到。 　　“你不是也没有离开吗……？”莫叶随口反问一句回去，她微微沉下眼脸，轻声叹气到，“我可不能离开啊，我的房屋还没完工呢。我不准备让属于我的东西，毁在所谓的海洋之灾上。” 　　“我的话，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应对海洋之灾，如果应付不了我就会撤退，我可没兴趣和玛西亚共存亡。”夏利语调不紧不慢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吗，这确实是你的风格呢……”莫叶轻轻点头，她对夏利的决定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准备使用契约，强行将他留在玛西亚抵御海洋之灾。 　　夏利也有选择优先保护自己性命的权利。 　　她的话…… 　　会选择留在玛西亚，一直保护玛西亚到最后一刻的吧。 　　玛西亚城内，有她在奥兰大陆上的第一个家，她的第二个家，也在玛西亚这座城市的边缘即将建成。莫叶很喜欢玛西亚，所以这一次，她不会有所保留，她会用出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好玛西亚。 　　“夜莺阁下，夏利阁下，领主阁下邀请你们去她那里一趟，她有紧急的要事需要和你们商量！”接到尤菲指令的护卫伯恩一直在寻找他们，他远远看见莫叶和夏利两人停留在海边观测着海洋的情况，便赶紧小跑过来向他们俩报告。 　　“恩，我们这就去。”莫叶收回自己看向海洋的视线，她应到。 　　她率先向尤菲的法师塔行去，夏利则跟在她的身后。他们进入了尤菲的法师塔后，等候在法师塔中的尤菲站起身，并没有过多地向他们寒暄，而是直接将一份魔导器递给他们。 　　“夜莺阁下，夏利阁下，这是我们玛西亚派遣去往边境区域巡逻的，已经失去联系的军船传递回来的信息。”尤菲面色严肃地向他们解释到。 　　她从接收到这份信息后第一时间，便将停留在玛西亚的两名焰级魔法师请来，因为这场海洋之灾，已经不是她这个级别可以应对的了。 　　莫叶启动这份魔导器，只听见里面前奏是人类的惨叫声，和仿佛骨骼被生生捏碎让人牙酸的声响，有人大喘着粗气，用绝望颤抖的语调向船上的另一份魔导器说到：“是红色的洋流，整片海洋都变成了赤红色，海洋里到处都是海怪……！” 　　最后，船只被挤压破碎的爆炸般声响，将他最后的话语掩盖，魔导器内传出沉闷的如同巨物喘息的声音，这条信息就此结束。 　　莫叶这种外来人士听不出这条信息的含义，但玛西亚的领主，同样密塔出身的尤菲，和真理会出身夏利，一听便知魔导器中到底传递了什么样的信息。 　　“是[赤潮]吧……？”夏利抬起眼眸，嘴角的微笑开始收敛，他开口询问到。 　　“从边境之外，往大陆的方向席卷而来的赤红色洋流，和洋流之下仿佛无尽的海怪群……按照这一条信息来看，这一次的海洋之灾确实是[赤潮]没错。”尤菲轻轻点头，她眉头一直紧皱着，面容上满是忧愁不安的神情。 　　“等等，能给我解释一下，赤潮是什么吗……？”莫叶面上的微笑有些勉强起来，她真的听不懂啊……她稍稍犹豫一瞬，还是打断了尤菲和夏利的谈话。 　　好像这里的魔法师们，就只有她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呢…… 　　夏利听见她的问话，微微侧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对她的疑问感到不解。在他看来，这明明是魔法师阶层普遍流通的的知识啊。 　　“您不知道吗……抱歉，夜莺阁下。您以前应该居住在内陆吧，所以对海洋之灾没什么了解。” 　　尤菲比起夏利这个直男型学霸要温柔得多，她语气沉静地向莫叶解释到：“赤潮是每隔几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超大型海灾，并且它是属于所有海洋之灾中，危险程度最严重一项的灾害……赤潮会使它经过的海域中所有鱼类异变成凶猛的海怪，这些海怪组成的怪潮，会将沿路所有的存在都摧毁掉，不论是生物还是建筑……” 　　“赤潮带来的所有海怪，都会诞生出强大的特殊能力，它们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相当于，我们需要直接面对近乎几十万的，正式魔法师等级的攻击……” 　　尤菲话语艰难，她只是一名灯级魔法师，如果要守住玛西亚，应该只能凭借夜莺阁下和夏利阁下……但她也不愿用谎言将夜莺阁下强留在玛西亚。 　　如果夜莺阁下想要离去的话，她不会阻拦。 　　“听起来很难应对啊……”莫叶想了想，又问道，“莱茵那边，会派魔法师前来支援吗？” 　　“来不及的……以往赤潮来临的速度，从边境的海洋到达玛西亚，最多只需要半天的时间，今夜应该就会抵达……”尤菲叹气到，“而莱茵派遣前来支援的魔法师，最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玛西亚。” 　　也就是说没有支援，有点难办啊。 　　但也并不是无法抵抗赤潮的…… 　　如果只是海怪群的围攻，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威胁。 　　“尤菲阁下，既然赤潮今夜就会抵达玛西亚，那我们需要先将还停留在玛西亚的居民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才行……”莫叶思索着，她很快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将居民们直接安置在摩布平原怎么样，只要远离了海洋靠向内陆，赤潮带来的海怪们，应该无法在一直停留在大陆上的吧？” 　　“但是摩布平原的野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威胁，我们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去保护他们……”尤菲有些犹豫不决地回答。 　　“让他们暂时呆在安全通道中吧，反正这种特殊时期，除了前来玛西亚支援的魔法师们，也不会有其他人使用安全通道了，就算将通道完全堵住也没什么大问题。” 　　“安置在安全通道吗？应该可以……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安排他们离开玛西亚，暂居在安全通道中。待到赤潮过后，我会亲自去向王室请罪的。”尤菲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便直接答应下来。 　　现在时间太过仓促，简直是在与时间赛跑。 　　“……既然你们已经聊完了，我就先向您说明清楚我的态度吧，尤菲阁下。”夏利看她们已经将居民的安置谈妥，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信息了，便开口直接向尤菲说到。 　　“您请说吧，夏利阁下。”尤菲眸色沉静地看向他。 　　“我会暂时留在玛西亚抵御赤潮，不过如果有我应对不了的存在，我会直接撤退……这一点，您没有意见吧？” 　　“当然，我以玛西亚领主的名义，感谢您的慷慨相助。”尤菲由衷感谢到。在她看来夏利阁下愿意留在玛西亚帮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赤潮的海怪群应该都只有普通正式魔法师的实力，威胁不到夏利阁下。 　　“既然我们达成共识，我就先离开了……等到赤潮来临的时候，我会前来帮忙的。”夏利和尤菲达成共识，便不再停留，他向尤菲轻轻点头道别，然后起身离开尤菲的法师塔。 　　“……既然夏利已经走了，那我们准备去将居民们撤离出玛西亚吧，然后还需要清理一遍临近海滩的防线。”莫叶也起身，她看见法师塔窗外的太阳已经开始西下，时间很紧迫啊。 　　“恩，玛西亚的居民们由我的护卫们去通知吧，我会让护卫们护送他们去往安全通道的……我的话，我会留在法师塔中一直监控赤潮的动向。”尤菲向莫叶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她一向将玛西亚看得极重，所以海洋之灾即将到来的时，她这个领主承受的压力应该是最大的。 　　“那我们晚上见，尤菲阁下，我先去做些事先的准备。”莫叶转身离去前，她将自己的神色调整到自然轻松的模样，向尤菲承诺到：“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尤菲阁下，我会守着玛西亚到最后的。不过是区区海怪群罢了，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存在。” 　　“恩，我相信您，夜莺阁下……我们会保护好玛西亚。”尤菲感觉到安慰，她不由微笑起来，轻声回应到。 　　莫叶告别了尤菲，她离开了尤菲的法师塔后，便准备去往山崖一趟。 　　她需要为接下来的海洋之灾做一些准备。 　　赤潮之灾所覆盖的范围极广，大半个克里斯顿的沿海区域都是赤潮海怪的登陆地点，除了玛西亚外，还有贝利亚这个属于克里斯顿的另一个大型港口岌岌可危。 　　玛西亚两侧建立的各类小渔村他们是没有精力去拯救了，如果渔民们能聪明点自己去到安全通道，还能保住自己一命。 　　莫叶最后的准备，是强行催化一批由她的触手分裂出来的水母，这些水母每一只大小都能抵得上一艘大型风帆船。她将这些足足有二十几只的新生水母们，放置在山崖外的海洋中，让它们守护好山崖的建筑不被海怪破坏。 　　山崖的区域没有生命鲜活的气味，海怪们嗅不到血液的味道便不会对这边多加注意，而且这里停留的水母们，对于普通海怪来说也是它们的天敌。 　　庞大得和鲸鱼有的一拼的水母，吃它们跟玩一样。 　　赤潮的海怪们袭击的目标，应当会更集中在玛西亚这边，这里人类居住的气息还未褪去，它们嗅到了味道，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城中，并破坏一切阻挡它们的存在。 　　所以莫叶本人，会留在玛西亚的主城。 　　等到莫叶安置完水母们，她回到玛西亚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夜色中的玛西亚无比寂静，城中的居民们都已经由护卫们带着离开。 　　沙滩区渔场中的贫民也已经离开，莫叶来到这块素白又寂静的沙滩，她注意到月色下的海洋，原本应该深蓝的海水染上了血液般猩红的色泽，海中不断翻涌着的海水中传出鱼类鳞片摩擦的刺耳声响，和滑腻粘稠的粘液粘连又撕开的声音。 　　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赤潮终于来临。 第59章 赤潮.二 　　此时是夜晚, 银白的月亮高悬在夜空中，海洋中神秘的岛屿上燃起点点灯火，照亮了岛屿上被深红浸染的土地。 　　有一人提着鱼油灯在沙滩边缘快步行走着, 他不断跨过脚下海怪堆砌的尸体, 和零星人类被啃食凄惨的尸体，向正在清点伤亡状况的海盗们喊道：“你们赶快点，清点完毕了我们就要去新的岛屿了！深蓝船长可没那个耐心等你们！” 　　“我们很快的, 马上就好，别丢下我们！”正在搬动一具尸体的海盗船长赶紧抬头回到, 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瞄向海洋中赤红的海水, 又在下一刻害怕地收回视线。 　　待到他们终于将自己海盗船的伤亡清点完毕, 再将海盗们的尸身随地掩埋掉，才停下动作, 赶紧往海岸边停留的浮岛位置跑去, 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被他们丢下了。 　　浮岛隔着海岸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他们就只能乘坐自己的海盗船过去了, 在这无比寂静的猩红海洋中，还能嗅到让人反胃的血腥味, 所有还活着的海盗们，都不愿回想他们被海洋之灾袭击时的惨状。 　　海盗互助会总部的建筑被海怪们瞬间摧毁, 守岛的雷系正式魔法师很快败落并被分食掉，海盗互助会好似在一瞬间就分崩离析, 所有人都成了海怪们的饵食！ 　　要不是实力强大深不可测的深蓝船长将他们护住了…… 　　想到这里, 这名海盗船长不由打了个寒噤。 　　就算……就算他们为了活下去选择成为深蓝船长的部下，也总比直接死在这里的好！ 　　只要仔细想想的话，为深蓝船长工作也不比为海盗互助会卖命差啊，至少人家深蓝船长实力强在海洋中护得住他们, 人也长得也好看，还有一座可以在海洋里到处跑的浮岛！ 　　就是没有海盗互助会在岸上的各种布置和暗哨，不过深蓝号的副手也给了他们承诺，很快就会将海盗互助会在岸上的布置替换掉，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从海盗互助会的岛屿驶向浮岛大陆的海盗船，足足有二十多艘，现在全都归属于泡沫麾下，可以说，他们这次的计划大获成功。 　　再将这些海盗船安置进浮岛大陆下龟壳的内海中，各个海盗船长和海盗们登上了这座浮岛，等候在岛屿间由深蓝号和魔眼号船员们临时搭建起来的水泥房中，准备听从泡沫的命令。 　　泡沫站在浮岛的边缘，她注视着赤潮涌动的方向，那个方位是大陆的位置。她并没有将赤潮泯灭，而是将岛屿上剩余的人群保护起来，等待赤潮的海怪群穿过这一片区域。 　　“奥德，那个存在往大陆的方向去了，那个方向正对着玛西亚……我要回去保护妈妈。”泡沫语调低沉地说到。 　　那个潜伏在赤潮之下的存在是她无法应对的，只是精神力不经意地窥见，就差点让她直接精神力崩溃。它的最终目的地是大陆的话，妈妈居住在临海的玛西亚，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只要想到妈妈会有危险，她就想立刻回到妈妈身边去！ 　　“如果你现在离开，所有的计划都会崩盘……您是想将那些海盗船丢在这赤潮余波中，还是带着他们一起去追赤潮的主流？”奥德叹了口气，他向泡沫解释到，“再来一次赤潮袭击的话，他们会死的，我们也会死。除了你，其他所有的普通人都会死在赤潮中。” 　　“夜莺阁下是个很聪明的人，就算碰上赤潮她也能直接离开玛西亚，你所说的赤潮下强大存在，应该没有长时间呆在大陆上的能力，它影响不到夜莺阁下。”奥德顿了顿，他看向泡沫沉默幽暗的眼眸，还是说出劝导她的话语： 　　“夜莺阁下并不需要你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那些海盗船的势力整合并收为己用，再趁着赤潮对海岸的毁灭性打击，将海盗互助会剩下的势力全部替换掉……只有这样，你才能从根本上帮到夜莺阁下。” 　　泡沫不得不承认奥德说的才是对的。 　　她现在赶回玛西亚，也无法帮到妈妈什么忙，现在最重要的是那群海盗们，他们的势力才是组织的基石，才是未来能帮助到妈妈的根本。 　　“……我知道了，回去吧。” 　　泡沫闭了闭眼，她隐藏下眸中的暗色，转身向海盗们等候的水泥房屋位置走去。 　　奥德动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对于泡沫能够听从他的劝导，他还是松了口气的。他还担心，泡沫会不管不顾地要跑回大陆呢…… 　　不过多时，这座浮岛大陆开始缓缓移动，它向着与赤潮背离的海域飘浮而去，速度逐渐加快。赤潮余波之下，是被泡沫控制着推动岛屿的水母们。 　　…… 　　银白的月光下，同样素白的沙滩和深色赤红的浪潮形成鲜明的对比，红与白的交汇间，莫叶站立在沙滩更后方玛西亚城墙下的位置，这里离海边有一小段的距离，能让她免于被海洋中潜伏的海怪偷袭。 　　她已经能清晰地听见赤潮中海怪发出的声音，坚甲相撞，或者粘液相粘，让人生理性反胃的声音。 　　这一块沙滩属于贫民们居住的渔场，夏利则负责玛西亚港口那边，尤菲这位灯级魔法师还是比较脆的，她不敢将自身暴露在海怪群中，便留在自己的法师塔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莫叶伸出苍白的右手，她在空气中轻轻一挥！ 　　由庞大精神力组成的无形漩涡，瞬间将这片海域中的一部分海怪绞碎，这种与空间有关的操作能无视海怪们的鳞甲，直接作用于它们的身体内部！ 　　她的抢先攻击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赤潮瞬间暴动起来，无数的海怪从赤潮中跳出、爬出、飞出！ 　　冲上岸的海怪们身上都覆盖有坚硬无比的鳞片，和不断滴落在沙滩上的粘液，他们有的长出粗壮覆盖鳞片的腿部，有的生出光滑粘稠的翅膀。 　　这群往莫叶这边袭来的恶心鱼头双眼曝出，咧着尖利惨白还带着血丝的尖牙，向她示威恐吓！ 　　与它们恐怖外表相对比的，是它们的特殊能力！ 　　不断有水波、冰箭、钢铁冲刺等攻击向莫叶袭来，但这些攻击都被她早已准备好的精神防护墙轻松抵挡。 　　更甚者有一只海怪能潜伏进黑夜的阴影中，它想要悄悄地接近这只气味古怪的猎物，可惜就算在阴影中，它也没能绕过无死角的精神防护。 　　在这第一时间段里登岸的海怪足足有上万只，莫叶的精神力如同坚不可摧的城墙将它们拦在玛西亚之外！ 　　无数的海怪被精神力直接捏爆，又有更多的海怪补上前面的空缺，锲而不舍地撞击在精神防护上。 　　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的海怪们发出刺耳尖利的声响，一时间里，就算是莫叶这个非人类也不由被影响到，头脑发昏精神力不稳。 　　如果在这里的是人类的话，或许早就在这声响中耳膜破裂精神失控了吧。 　　她咬了咬牙，直接将自己长长的蓝发转化为触手的形态，在这种半人类的姿态下，她可以选择将自己的一部分转换为水母的模式。 　　比如说，水母是没有听觉的！ 　　摒弃了属于人类的弱点，莫叶的气焰瞬间暴涨，她如同割草一般地用精神力收割着海怪们的生命，反正这里精神防护建成的围墙无法跨域，只有正式魔法师等级的攻击也奈何不了她的精神防护。 　　海怪们一茬一茬地被收割，如同被割断的麦子，同时又有更多的海怪从赤潮中涌出，想要侵入莫叶身后的玛西亚！ 　　莫叶现在都有闲心分出部分精神力，去偷看夏利那边的情况了。这不看不知道，夏利站立在玛西亚港口入口的位置，他身边是仿佛无尽头的绚丽花海，而他面前的港口，已经幻化为炙热流淌的岩浆湖！ 　　海怪们被夏利的幻觉影响，纷纷奋勇一跃地跳进岩浆湖中，在幻觉中瞬间被岩浆汽化！ 　　而且，在莫叶的精神力视觉中，夏利的形态明显是虚幻的。 　　他居然弄了一个幻觉□□来抵挡赤潮…… 　　“论装逼，感觉我已经输了呢……”莫叶有些不甘心地轻喃到，她的精神力是最强大的能力不错，但就是输在没有任何形态，打起架来就像和空气尬舞一样。 　　在莫叶分神的时间中，第一波海怪的浪潮逐渐结束。 　　再也没有海怪冲出赤潮袭向她了。 　　在她的视线中，只剩下沙滩上堆积成山的海怪尸体。密密麻麻深色的海怪尸体将沙滩和赤潮表面完全覆盖，从沙滩流淌过来的黑红绿相交的海怪血液，将她的鞋底弄脏。 　　剩下的海怪们重新潜伏在海浪之下，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招，莫叶控制着精神力迅速追上去痛打落水狗！ 　　莫叶无情收割着仿佛无尽的海怪生命，在赤潮海怪群包围的中央位置，她的精神力直接触及到，某种和海怪的气息截然不同的存在…… 　　莫叶微微一愣，她的精神力被莫名的力量反弹回来！ 　　她反射性地看向夜色下不断喷涌的赤潮海流，只见夜空银白的月光下，一个巨大金黄色的单眼从海怪群的中央冒出，直直地看向她！ 　　“这是什么……？”她的精神力无效……？ 　　不，不是无效！ 　　而是直接被这只金色巨眼的表面滑开，就像撞上光滑的弧形，力道都被直接卸掉然后被滑走—— 　　莫叶谨慎地将自己身旁设下一重又一重的防护，而巨大的金色巨眼从赤潮中慢慢钻出，它没有向沙滩的方向前行，而是一直往上延伸，直到它巨大的身形漂浮在半空中！ 　　它的身躯是一团包裹扭曲在一起的黑色触手，最中央的外部拥簇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珠，无数的触手不断扭曲蠕动着，只是简单的看见就能让人精神崩溃！ 　　莫叶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冰冷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从天空俯视下来的视线疯狂而残酷 ，这让她感觉到被盯上的毛骨悚然。 　　“找到你了。” 　　莫叶的精神海中突然出现异常刺耳的声音，这并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直接通过某种共知的能力，强行让她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她猛地抬起头，同样死死地看向黑夜中恐怖的触手怪！ 　　“我，找到你了，海洋之心的种子……” 　　触手怪将这段话传递给莫叶，它微微伸展开自己身上残绕的无数触手，露出被它包裹在最中央的那根，属于海神的肢体。 　　海神的触手，缓慢又不容反抗地向莫叶伸过去，这根触手的顶端只是轻轻触碰到莫叶前方设立的精神防护墙，这道防护便如被触碰到的脆弱肥皂泡，瞬间泯灭在空气中！ 第60章 赤潮.三 　　海神的触手轻松破坏掉莫叶的第一层精神防护, 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每被破坏掉一层精神力的防护墙，莫叶的精神海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但她不敢停留在这里, 她的精神力对这只触手怪没有作用, 但对自己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莫叶在精神力的环绕下漂浮起来，她下意识地以极快的速度往一旁高空中挪移，躲过了那根伸向她的触手！ 　　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便听见耳畔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烟尘四起！那根看起来速度不快的触手在泯灭最后一道防护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膨胀向前方撞去, 便造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玛西亚的城墙被巨大的触手直接撞出极大的破口, 这一根触手将城墙破口到玛西亚内城居民区这段距离的建筑完全摧毁！ 　　轰鸣声还未停歇，这根触手在城中不断扫荡, 竟在极短的时间内, 将玛西亚临近海岸的所有建筑摧毁将近一半！ 　　莫叶只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加快速度飞往更高的高空, 不断躲避着触手怪连续的追击，人类形态的她, 抵挡不了这只天灾级海怪的一击！ 　　…… 　　在她被触手怪逼退后，赤潮中的海怪们沸腾起来, 它们不断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密密麻麻地通过损坏的城墙裂口, 往玛西亚内城冲去！一时间内, 便有足足上万只海怪如同潮水般涌进了玛西亚！ 　　玛西亚内密密麻麻的水渠中流水浮动，尤菲在法师塔中操控着流水，在玛西亚的空气中形成无数细小的水针。这些水针一根又一根地刺进海怪的身体中，尤菲通过这些蕴含了她魔力的水针, 将海怪体内的液体同质化。 　　所有被她的水针同质化的海怪，都瞬间被体内开始搅动的水流生生撑爆！ 　　但是，她应对不了那只如同天灾的海怪。 　　法师塔内，尤菲站立在核心附魔阵法内，她通过水流试图攻击或者同化那只单凭一根触手就将玛西亚内毁掉一半的海怪，但是完全无效，她的水之魔法无法对它起效！ 　　“这到底是什么？以往赤潮的记录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存在……”尤菲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她的魔法单是拦截到处破坏的海怪们，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种层次啊……不只是灵魂之兽，应该是更加强大的天灾之兽吧。”穿着简陋白袍的人偶趴在法师塔的窗台上，她那对炭笔绘成的黑眼睛时刻关注着窗外的一切，她向尤菲提议到： 　　“尤菲，要不我们先撤退吧？反正那些海怪也追不远，等到玛西亚的增援来了我们再回来……” 　　“不行啊，老师……我不能放这玛西亚不管！” 　　尤菲忍受着魔力抽空的痛楚，她咬牙坚持着，大颗的冷汗从她额头溢出，滴落在地面的阵法中。 　　“我必须保护好玛西亚，这是我一直的信念，我成为魔法师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我不能再离开玛西亚了。” 　　“现在的你是不行的，尤菲。只是灯级的你是应对不了这种场面的，如果你坚持的话，等待你的结局便是被那只天灾之兽吞噬殆尽……”人偶的声音是孩童般的清澈，“或者，你可以变得更强大一点，你已经到达了瓶颈，对吧？” 　　“要么突破，要么死掉……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做得到吧，尤菲？” 　　人偶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如同浪潮的海怪们从裂口处不断涌进，它们即将到达尤菲法师塔下的时候，人偶以为这位优秀到能被称为天才的学生也将陨落的时候…… 　　它终于感觉到法师塔中的魔法元素开始异变起来。 　　人偶发出轻快的笑声来：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尤菲！” 　　魔法传承在魔法师的精神海中，一开始是什么都没有的光点，在经过提炼魔力和解析魔法传承的过程中，光点会逐渐变大，转变为在精神海中燃烧的摇曳灯火。 　　再然后，摇曳的灯火突破了魔法传承的第一层限制，变为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时候—— 　　玛西亚的空气忽然泛起细微的水波，黑夜中水流涌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没有形态的空气也化为淡淡的蓝色。 　　海怪们原本在玛西亚中肆意地奔跑和破坏，它们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处于海洋中，一只又一只地抬起脑袋望向天空，蓝色的海洋暗流向它们卷来。它们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渐渐地越浮越高，就像被某种无法抵抗的洋流卷起。 　　在空气的海洋中，海怪们没有任何挣扎，它们伸展肢体游动着，逐渐被转化为水流的一部分。它们的肢体和鳞片都融入无形的水流中，直到存在完全消弭。 　　寂静的，不动声色的温水煮青蛙。延伸出去的广阔海洋，将所有存在都同化为水流的一部分。 　　这便是尤菲突破了界限，所掌控的水之领域。 　　…… 　　莫叶漂浮在夜空中毫不显眼，她身旁的空气也被转化为无形的海洋，在这海洋中不管是人类还是水生物，都会被水之魔法师掌控。 　　这就是焰级魔法师，才能领悟到的[领域]啊。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尤菲便临阵突破成为了焰级，在她第一次激发领域，水之元素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尤菲应该能应对那些普通的海怪。 　　莫叶再次向旁边一晃，躲开触手怪的挥舞过来的触手，她倒是躲开了，但下方的玛西亚建筑便直接承受了这猛烈的一击，无数建筑和来不及躲开的普通海怪，都在这一击中成了细碎的碎石和肉饼。 　　这只触手怪的目标应该就是她了，莫叶倒是想将它的注意力吸引住，但关键是它的身形和力量都太过庞大，只是随意一击对玛西亚造成的伤害都是毁灭性的。 　　莫叶的精神力对它不起作用，其他的能力也试探过同样无效。可以说，人类形态的她没有反抗的可能。 　　“您能对付它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撤退了……”她的耳畔响起夏利虚幻的声音。 　　“你不需要撤退的吧，反正玛西亚的你只是个幻象，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莫叶一边躲过触手怪的触手攻击，一边抽空回答他，“我还有底牌没用呢，不能再让它这样破坏下去了……” 　　“足以战胜天灾之兽的底牌么……真有趣啊，那我就再留一阵子吧，这样的存在，就算是我也无法对抗呢。”夏利轻轻笑起来，停留在玛西亚港口的他回首，饶有兴致地看向夜空中不断躲避的莫叶，和在低空徘徊穷追不舍的天灾之兽。 　　天灾之兽的每一次攻击，都会给玛西亚造成大量的伤害，夜莺阁下真的能阻止它么？ 　　有趣，那么…… 　　他就再搭把手，将普通的海怪清场吧。 　　属于夏利的花海迅速扩散延伸出去，带着芬芳花香的无尽花海绽放在玛西亚的城区，和淡蓝泛起水波的空气交融，所有踏入花海的海怪都怔怔地停下步伐，要么被看似脆弱的花枝缠绕吸成干尸，要么融入无形的水波中融化消弭。 　　一时间，玛西亚和沙滩的海怪都被夏利和尤菲联手控制住！ 　　“战场已经清理出来了哦，夜莺阁下。”夏利的神情略微兴奋起来，他的嘴角不由翘起，以一种新奇的眼光注视着战场中央，作为主角的莫叶和天灾之兽。 　　法师塔中的尤菲注意到夏利将海怪隔离开来的举动，在被隔离出来的战场中央，是在空中飞舞躲避的夜莺阁下和天灾之兽，她有些不解地喃喃到：“夏利阁下想做什么？明明夜莺阁下……无法应对那只天灾之兽的吧？” 　　她想要帮忙，却拿天灾之兽无计可施。 　　真是无力啊。 　　莫叶现在身处于玛西亚临近海岸的位置，她不能将战场再带进玛西亚一步了。如果再延伸一点的话，或许这次战斗会将她在玛西亚的房屋毁坏的吧…… 　　这个方位虽然离赤潮根源太近，但她也没别的选择了。 　　她的所有能力对这只天灾之兽没有任何效果，属于人类的她无法和天灾之兽对抗，但如果恢复水母状态的话，她并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她的能力是吞噬，只要被她的触手缠绕住的位置，就会被她的能力夺取一切，不管是生机还是能力。 　　夺取能力的话只是有一定的几率成功，但生机不同，只要沾上她的吞噬能力，那一部分生机就会立刻被她吸收，或者用来治愈自己的伤痛，或者用来强化自己的力量。 　　这是堪称BUG的能力。 　　只要不能将她瞬间杀死，那她的吞噬能力，就会不断地从敌人身上吸取生机将自身治愈并获得强化，按游戏术语来说，也就是[吸血]和[吸攻]。 　　莫叶停在极高的夜空之中，她不再躲避触手怪伸过来的触手，并用自己的狩猎者本能，将下方低空飞行的触手怪锁定。 　　她那一头极长的蓝发忽然在夜色中发出蓝色荧光，发丝合并在一起形成看似纤细的蓝色半透明触手，这些触手不断延伸出去，漂浮在水之领域的海洋中。 　　与之同时，莫叶身上显得苍白的皮肤也同样泛起蓝色荧光，她很快从人类的形态脱离出来，身形改变拉长，逐渐扩大—— 　　最后出现在玛西亚夜空中的，不再是名为夜莺的人类魔法师，而是一只身形只有触手怪四分之一大小的蓝色燃灯水母！ 　　悬浮在空中外形梦幻美丽的燃灯水母晃悠悠地，向下方伸出无数纤细的半透明触手，她像是迎合一般，这些纤细的蓝色触手非常顺从地，和触手怪挥舞过来的黑色触手碰撞在一起。 　　果然，这只外形脆弱不堪的燃灯水母力度完全不及触手怪，她的纤细柔弱的触手被黑色触手捕捉住，整个水母伞盖都失去平衡渐渐倾斜下去。 　　她被触手怪硬生生地拉下天空！ 　　燃灯水母好似已经被狩猎者完全控制住，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被触手怪的黑色触手缠绕，被吞进触手群的内部。渐渐地，浅蓝色透明的液体，从缠绕起来的球形触手团中不断滴落。 　　这是燃灯水母体内蕴含的□□，也就是血液。 　　“……完全不是对手啊，夜莺阁下。”夏利看着这压倒性的战斗，他的微笑逐渐消失，显得尤为失望。 　　虽然夜莺阁下并不是人类这一点，让他惊讶的同时并极为感兴趣，但燃灯水母和那只触手怪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太大了，完全没看头呢。 　　燃灯水母，并不是擅长战斗的种类啊…… 　　感觉还不如夜莺阁下的人类形态厉害呢。 　　“和天灾之兽正面对抗我没有任何胜算，但是只是用幻术将夜莺阁下偷出来的话，应该能做到……”夏利叹了口气，他准备使用幻术救援被完全压制的夜莺阁下，他的花海延伸出去没多久，便被他直接停下。 　　他眯了眯眼，看着显露出诡异场景的战场中心，原本失望的情绪逐渐消失，他平淡无波澜的神情弥漫出异样的兴奋，他的情绪波动，甚至超过了自己作为莱茵疯子时的状态！ 　　“这个是……不愧是夜莺阁下啊！” 　　尤菲怔怔地看着玛西亚临岸的夜空中，缠绕成一团的天灾之兽，夜莺阁下就被包裹在那里面，不知生死。 　　她新生的领域明明将那块区域笼罩，但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夜莺阁下并不是人类么……”她垂下眼眸，轻喃到。 　　夜莺阁下那副姿态，是燃灯水母吧……？ 　　“看起来是异人吧，来自苏埃里的异人。”人偶趴在窗前，那双黑黢黢的豆豆眼注视着和天灾之兽缠绕在一起的异人。 　　它的语调显得怪异，让尤菲突然心生不安。 　　“天灾之兽，和伪装成人类的异人啊……两败俱伤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第二更还是晚上9点，结束全是战斗的赤潮篇。 　　玛西亚篇章即将落幕。 第61章 赤潮.终 　　莫叶被生生从天上扯下来的时候, 没有半点慌张。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力量完全比不过触手怪，只要和对方正面碰上就是被碾压的结果。但她的能力发动又需要直接触碰, 所以她也做好了被对方压制的准备。 　　就如现在这样, 她被触手怪死死缠住，由黑色触手组成的狰狞牢笼没有半点挣脱的余地。触手怪的触手凶猛地撕开自己水母的伞盖，将自己纤细无力的触手直接扯断吞噬, 淡色的血液不断流出，滴落在玛西亚的土地中。 　　但没关系, 这样的攻击并不足以直接将她杀掉。 　　既然无法一击将她杀掉, 那这些伤害对她来说便起不到什么作用。 　　曾经她在深海区被一只巨鲨狩猎, 她无法逃离直接被巨鲨撕咬成无数的碎片，但最终, 赢的人还是她。 　　就算极其惨烈地被撕裂成了碎片, 她也没有立即死去，只要她还有意识存在, 吞噬能力就会发挥作用。巨鲨的口腔和利齿接触到她伞盖残留的碎片，便直接成为了被她吞噬掉的一员。 　　现在, 这只触手怪也不例外。 　　单轮攻击力的话，触手怪或许还比不上当年那只作为深海区霸主的巨鲨, 现在的莫叶比起曾经的自己已经成长太多了，不论是自身的能力, 还是躯体的坚韧程度。 　　触手怪最中央的那根特殊触手刺进莫叶的水母伞盖中, 触手不断粗暴搅动着，似乎想要在其中搜寻到什么。 　　但很快，它凶猛残暴的动作逐渐缓慢起来，触手怪触碰到莫叶身躯的触手出现了莫名的萎缩, 灰白的颜色逐渐覆盖在它的触手上，这些从黑色覆盖粘液转化为干枯萎缩的灰白触手，开始崩裂，化为灰烬，一点点地飘散在玛西亚的夜空中，落到玛西亚建筑的残壁上。 　　莫叶被撕裂成将近两份的水母身躯，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合拢重叠，短短的一瞬间便完全恢复，她正在不断地吸食着触手怪的生机，用来将自己治愈和强化。 　　她的这一举动直接惹恼了触手怪，无数扭曲触手包裹的金色眼珠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来，它化为灰烬的触手断口瞬间长出新的触手，并逐渐生出细密的黑色鳞片和金色光辉。 　　这些被附加了特殊能力的触手，再次将燃灯水母的庞大身躯撕裂，但还是无法在一瞬间将她杀掉。 　　一切都是徒劳。 　　玛西亚的夜空中，无数的灰烬和淡蓝色液体从缠绕成一团的触手群中散落，这场无声的厮杀持续时间并不长。 　　触手怪已经有退缩的倾向，它的大部分触手都被莫叶的能力吞噬掉，只剩下零星几根新生的触手，触手怪体内残余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它的再生能力。 　　它被触手环绕的金色眼珠也被覆盖上一层灰白色，这是作为它核心的一部分，触手怪在这场厮杀中，从占据绝对的优势逐渐化为劣势的一方，并且胜利的天平还在不断倾斜。 　　莫叶的身影从触手的包裹中显现出来，她仍然是完好无缺的状态，身形庞大的燃灯水母转守为攻，她看似纤细的触手将触手怪剩下的身躯紧紧环绕着，就算被扯断也没关系，更多新生的触手也不断环绕上去…… 　　触手怪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它本能地想要逃离死亡的结局，，它那只染上灰白之色的眼珠再次发出微弱的金光，这是它最后残留的能量了！ 　　处于玛西亚被摧毁的建筑区中，如同浪潮般的海怪们竟同时发出尖利的嘶吼声，这种附带精神攻击的声音在极为庞大的海怪群体叠加后，竟发挥出了不下于莫叶最强精神攻击的威力！ 　　法师塔中的尤菲瞬间喷出一口血来，她的双耳溢出大量的鲜血，黑暗将她笼罩。她直接被这道强横的组合精神攻击命中，瞬间晕厥在法师塔的核心阵法中！ 　　一直趴在窗台的人偶也被这道精神攻击强行扭断了联系，变为真正的普通人偶。莱茵密塔中，身形瘦小的人偶遭受到这一段从玛西亚传递过来的精神攻击，瞬间抽搐着倒在地上，它的挣扎将桌面上无数人偶零件撞倒在地！ 　　玛西亚港口临近内城的城墙外，属于夏利的幻影如同肥皂泡瞬间破碎，无尽的花海化为漫天的烟尘。他的本体停留在摩布平原的一处，夏利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嘴角溢出的血液抹去，他受到的伤害也不低！ 　　这一招对普通的魔法师来说是绝杀技，但对莫叶来说效果不大，毕竟她的精神海比起人类来说要庞大无数倍，她在海洋中生活的无数年，使她的精神力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 　　如果她还是人类形态的话，或许会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只没有听觉和痛觉的燃灯水母。 　　莫叶注意到没有了尤菲和夏利的剿灭牵制，处于玛西亚的海怪们没有了束缚，便开始大范围的毁坏城内的建筑。一栋栋房屋被海怪们如同大闹般拆毁，各种居民留下的物品被它们拖出来撕碎玩耍，它们似乎还盯上了尤菲的法师塔！ 　　她触手下的触手怪已经奄奄一息，用去了最后的逃命手段后它便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灰白和萎缩已将将它的大部□□躯覆盖，那只金色的巨大眼睛化为玛西亚漫天的灰烬。 　　身形庞大到足以将玛西亚城区大半覆盖的触手怪，它的身躯化为漫天的灰烬洒落而下，玛西亚所有的建筑都覆盖上厚厚一层白霜，海怪们黑色的躯体也被染上纯白的白烬。 　　莫叶居高临下地看向玛西亚中的海怪们，她的躯体延伸出无数的触手伸到玛西亚的街道上，所有海怪只要触碰到她的触手，便会瞬间化为白色的灰烬。 　　她的身形在扩大，逐渐扩展到能轻松将玛西亚覆盖的身形，密密麻麻的触手垂下在玛西亚的街道上，就像大榕树垂下的无数枝条，有些扎根进玛西亚的土地中，有些晃晃悠悠地悬挂在半空中，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这是她从触手怪身上得到的新能力，形态变化。 　　在这一刻，莫叶能够自由地将自己的身形变大或者变小，虽然有一定的体型限制，但也足够她守护住玛西亚的全境了。 　　夏利的本体向着玛西亚前行，他在摩布平原与玛西亚的交界处，看见玛西亚的夜空高处，这只庞大得能足足覆盖掉一座大型城市的燃灯水母，她漂浮在空中，如同在海洋中沉浮，垂下的触手将整座玛西亚牢牢护住。 　　从赤潮中喷涌而出的无数海怪撞上她的触手，便瞬间化为白色的灰烬，给玛西亚添上一抹纯白的色泽。 　　“真不愧是夜莺阁下啊，这种姿态……真美啊！”夏利面容上的兴奋增添上了一抹狂热的神情，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并一直昂着头，欣赏夜莺阁下这堪称最强，也是最美的姿态！ 　　一直只会执着于力量的疯子，眼中第一次映照出了其他的色彩！ 　　玛西亚的夜色褪去，清晨的太阳照射下第一缕阳光。 　　赤红色的赤潮将整片临岸海域都变为血液般的赤红色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莫叶还不怎么注意，现在太阳升起光线明亮起来，身处于玛西亚高处的莫叶，才看见远方沿岸的建筑已经被完全摧毁。 　　但她的别墅区在水母群的保护下幸免于难，这让她很是松了口气。 　　赤潮的情况一切都如她所想，大部分的海怪都被吸引到玛西亚这边，山崖区的海怪数量并不多，她的水母们完全能将自投罗网的食物吞噬殆尽。 　　…… 　　法师塔中昏厥过去的尤菲逐渐苏醒，她迷茫地环绕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还处于法师塔的核心房间中，她捂住剧烈疼痛的头颅，稍稍回神回忆一下自己在做什么来着…… 　　对，好像是赤潮…… 　　赤潮……和袭击玛西亚的海怪！ 　　尤菲回忆起自己昏迷前，正在抵抗海怪的袭击，她是受到了海怪群的精神攻击才昏厥了过去！她反应过来，立刻从刻满附魔的地面爬起来，飞快跑向法师塔的窗户，连不小心将老师的载体推到在地也顾不上了！ 　　玛西亚现在怎么样了？！ 　　按照那种程度的精神攻击，就算是夜莺阁下和夏利阁下，也抵抗不了的吧……她的内心冰凉一片。 　　尤菲从窗户探出头去，她焦急地看向窗外的玛西亚。 　　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密密麻麻将整个玛西亚笼罩的，从空中垂下的，蓝色半透明的纤细触手。这些触手随着玛西亚的海风微微晃动，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质感就像莱茵流行的水晶挂帘。 　　她顿时一怔，在这些触手覆盖的范围中没有任何海怪存在的迹象，只有在触手之外，沙滩相连的赤潮中才有海怪们不断涌出的身影，它们飞蛾扑火般，直直地撞上这些看起来柔弱纤细的梦幻触手，在一瞬间便化为堆积满地的白色灰烬。 　　玛西亚的所有位置，不管是被毁掉的建筑，还是完好无缺的建筑，都同样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灰烬，看起来如同玛西亚的冬季提前到来，满目的纯白。 　　尤菲抬起头，望向玛西亚极高的天空之上，这些触手连接的尽头，是一只巨大到能将整个玛西亚覆盖的燃灯水母，这是夜莺阁下啊。 　　她本应该警惕起来的，赤潮的危机还未过去。 　　但她确实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夜莺阁下，看起来应该不需要我出手了呢。”尤菲抬着头向漂浮在高空中的燃灯水母说到，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在犯傻，这么远的距离夜莺阁下怎么可能听得到啊。 　　“不需要，玛西亚我会保护好的。”尤菲的脑海中出现由精神力直接传递过来的话语，莫叶向她说到，“你的精神海已经出现了裂缝，还是不要使用魔法了，等精神海修复吧。” 　　“好，那就交给您了。”尤菲并没有拒绝，她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柔和微笑，一向沉稳警惕的魔法师在她的友人面前完全放松下来，她倚靠着窗台，闭上双眼全力修复自己的精神海，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她信任的人。 　　玛西亚的阳光转向正午，又逐渐西下，夜色再次降临。 　　覆盖大片海域的赤潮中不断涌上岸，冲向玛西亚的海怪们的数量逐渐开始零落起来，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玛西亚抵御战后，海怪的群体终于只剩下最后的余波。 　　在第二个清晨到来后，赤潮终于结束。 　　赤红色如同血液的潮水还未褪去，但其中隐藏的海怪已经被莫叶完全清理掉。 　　这场毁掉克里斯顿沿海防线的海洋之灾，在玛西亚清晨的晨曦照耀下，最终落下帷幕。 第62章 人类之神的注视 　　人类之神的神国, 活化的元素与辉光环绕的殿堂之中，神明闭上他那双天空般湛蓝的双眸，在他的神座上陷入沉眠。 　　在这封闭的神国之中, 神明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 　　毕竟神国中什么都没有, 就算他能用能力幻化出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但也都是假象。 　　神明自己能清晰地认识到，眼前鲜美的食物是幻觉, 手中摇晃的琉璃杯是虚假之物，身旁坐着的满目笑意的华服女子, 是属于过去的幻影。 　　他曾经在万众瞩目中成了神明, 本以为世上已经没有能约束他的存在, 他的王国将永垂不朽，他的后人将成为神的代言人永享富贵, 他的种族将成为大陆上唯一的主人。 　　但事实是, 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困在华美牢笼中的一员, 他现在的处境，和现在正身处于黑狱中的兽神苏埃里, 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的王国在这两千多年的时间中经历了数次分崩离析，现在奥兰大陆上的新国度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旧国之影, 他的兰登化为历史的尘埃，只留下在史书上的一段记录。 　　他的后人大多死于一次又一次的王国政变和外敌来袭, 现在还活在世上的经过数千年的颠沛流离, 都已经不清楚自己是兰登的后代，早已成为了新国忠实的子民，泯然众人。 　　他的族群……人类就算占领了这片奥兰大陆，但也无法将兽族从这世界上完全驱逐出去。更别说另一个由兽族主导的世界, 那片大陆的人类数量更为稀少，艰难地在夹缝中生存的人类，连他们的神明都不知晓。 　　人类和奥兰大陆的神明，曾经英勇的戈尔德，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他在那次成功夺取了兽神本源的权谋之后，便再也无法踏出这片牢笼般的神国，无法将自己的子民带出水生火热的兽之世界，无法回应自己信徒危难时的祈祷。 　　就算由狂信徒祈祷形成最精粹的信仰之力，也无法每次都能成功连接上他的精神海。 　　而本该在谋划中死去的苏埃里，就算神躯消逝同时失去了兽神的本源，也依旧能凭借兽神的神格保持自身的灵魂不灭，依然苟活在他的黑狱之中。 　　胜者和败者，所获得的结局，似乎都是一样的。 　　在戈尔德的谋划中，他想要从源头上解决人类的心腹大患，让引领兽族的兽神就此陨落，推上一名从精神上偏向人类的兽神，将兽族完全变为人类的附庸，而不是人类的威胁。 　　他的谋划成功了，虽然搭上了自己和另一名合谋者。 　　他心知，只要与人类之神互相权衡的兽神再次获得新生，世界对他的禁制就会解除。 　　他只差最后一步，漫长的困境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神明在沉睡中等待着转机，在漫长的等待和错失中，终于迎来了他想要的那名适格者。 　　…… 　　神明微微睁开双眸，他再次从沉眠中醒来。 　　他在沉睡中感应到，自己曾经设立在海洋中，将人类与海洋中的海神子民隔离开来的法阵，被破坏出了一道裂口。这道裂口神力流失造成的异常，促使他从睡梦中苏醒。 　　戈尔德从遥远神力的感应中，感知到突破了他设立在海洋中的法阵的，是一只浑身弥漫海神的气息的海怪。这只海怪身上携带着海神的神力，它通过神力的碰撞破坏了法阵的一角，成功潜入到法阵的内部，带领他的部族往人类的大陆游去。 　　“海神想要做什么……？” 　　戈尔德默默注视着那片红色的赤潮，从自己的神力感应中消失，他心知这场赤潮一旦登陆，便会对人类的海岸线造成极为严重的损毁，和沉重的人员伤亡。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按照这场赤潮离去的速度，就算他将预警的信息传递给自己的教廷，也完全来不及做什么有效的应对，这场起源于海神的天灾，只能由人类自己扛过去。 　　戈尔德轻声叹气，他凝视着辉光的神殿穹顶沉默一阵，在长久的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将这份信息传递给自己的信徒们，哪怕这份信息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通过精神海，拉开自己和信徒们由信仰之力连接起来的通道，无形的信仰通道另一边是他最虔诚的信徒，教廷的教皇。 　　他还未将天灾的信息传递过去，便接收到来自教皇的一条祈祷，这条祈祷应该在信仰通道中停留不算太久，弥漫的金色信仰之力还未开始衰竭。 　　戈尔德用精神力将其激发，映射在他精神海中的景象，是教皇跪于阴暗的祈祷室中，他面色发白颤抖着声音祈祷： 　　“吾神，请原谅我们的无能，我们未能在摩布平原，找到您的神谕中预示的那位精神系魔法师，我们未能完成您颁发的神谕……” 　　戈尔德：“……？” 　　戈尔德平静无波澜的神情险些破功，他皱着眉凝视这份教皇祈祷的影像，并用神力召唤出他用来监控人类之心的银镜，在银镜中飞快选择了那一枚散发着浅白色光芒的宝石，显现在镜中的，仍然是有着一头海蓝色长发橙红色眼眸的少女。 　　少女所处的位置是临近沙滩的石坎上，戈尔德仔细观察了适格者周围的景象，少女身前是血液之色的赤潮，身后是摩布平原独有的的砂质土地。 　　他可以确定这里的地貌是摩布平原没错。 　　戈尔德又转眼看了看祈祷影像中因为未能完成神谕自内心责不已，几乎想将自己关进惩罚室的教皇。 　　他寻思，这一代的教廷有些不行啊…… 　　他只能无声叹着气，将上次神谕中的精神系魔法师，仍然停留在摩布平原的信息，再次传给教廷的教皇。 　　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除了教廷的人，他也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了。 　　戈尔德确认到教皇收到他这条信息后，才将这场来自于海神的天灾信息，通过新的神谕传递过去。随后他关掉信仰之力连接的通道，觉得事态的发展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 　　他坐在神座上思索良久，只觉得自己心情沉郁，他最后面无表情地起身，拖着长长的法师袍后摆，向神殿后深入地下的长廊走去。 　　既然自己心情不好，那就去看看死敌现在的凄惨模样，只要看到苏埃里过得不好，那他的心情就会好转，这是符合逻辑的。 　　顺便去和苏埃里介绍他的后辈，下一任兽神吧…… 　　…… 　　在这条长廊的尽头，是通往黑狱的阵法。 　　戈尔德踏进这片连通神国下方黑狱的阵法，消失在金色的光芒中，然后凭空出现在被无数锁链围住的黑狱中。 　　他踏着无尽的漆黑湖面，向被牢牢锁在黑狱最中心，正朝着他如同野兽般发出威胁性声音的苏埃里，不由挑起浅淡的讽刺微笑，问到： 　　“好久不见，苏埃里，你还活着啊。” 　　果然，只要看到苏埃里现在的凄惨模样，他就会心情好转。 　　苏埃里面色微微狰狞起来，他金色的兽眸竖成一条直线，用野兽般的凶恶目光死死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戈尔德。 　　但他这一次，压抑住了自己扑上去撕咬对方的强烈欲望，他现在的状况绝对无法挣脱黑狱，所有无用的行为都只不过会让戈尔德这家伙更加嚣张罢了！ 　　“这次不准备扑上来咬我了吗？”戈尔德继续神情淡然地挑衅。 　　他乐于看见仇敌狼狈中发疯的样子，身处绝境的恶犬，什么都做不到的无能狂吠，只会让人发笑。 　　“戈尔德，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埃里强忍着厌恶的情绪，他又好似想到什么，抬起那只金色的兽眸，用嘲讽的语气向戈尔德沉声到: 　　“啊，我想到了……你看到我现在还活着，还清醒着，很失望吧？” 　　“确实很失望，明明上次我来到这里时，你已经陷入了沉眠。”戈尔德的微笑浅淡些许，但他并未因为苏埃里的嘲讽生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毕竟，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向苏埃里宣告，他苟延残喘的生命，已经开始计时了。 　　“不过，我这次来黑狱并不是为了查探你的状况，这只是附带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继任者已经出现了……”戈尔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因为锁链压迫最多只能坐在黑湖上，矮他一头的苏埃里，他轻笑着问到： 　　“苏埃里，你想看看那个孩子吗？那是个非常特别的适格者呢。” 　　“不管你找来了什么样的适格者，最终都只会成为我重获新生的肉身罢了！”苏埃里嗤笑着反驳到，他在获得了神格中的传承后，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后继者。 　　“这是一个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戈尔德摇了摇头，他并不在意苏埃里话语中的含义，苏埃里此时残留的神力，能不能激活神格中的重生功能，都还两说。 　　他也会为新的继任者增添上一层保险。 　　他轻轻挥手将巨大的银镜召唤出来，用精神力触动了镜中的那枚散发淡淡白色光芒的宝石，镜中逐渐虚幻，显现出玛西亚的夜色。 　　镜中出现的却不是往常少女的模样，而是庞大到能覆盖住一整座大型城市的水母。 　　这只水母浑身都是通透如同水晶的蓝色半透明，庞大的伞盖中燃烧着橙红色的火焰，自然垂落的触手在海风中微微晃荡，这奇异的景象显得极为梦幻绚丽。 　　“这就是我挑选出的适格者了，苏埃里，你认为这个孩子怎么样？”戈尔德好似随意地询问。 　　他注视着镜中的水母将人类的城市牢牢护在自己的触手下，赤潮中不断涌出数不尽的海怪，它们如同飞蛾扑火般撞上水母纤细的触手，却只能在下一刻化为白色的灰烬。 　　白色的灰烬，将整座城市染成冬日积雪的纯白。 　　戈尔德显得更加满意了，他选中的这位适格者，在自己的种群和人类中，竟选择站在人类这一方。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她果然是最合适的！ 　　“水母……？” 　　苏埃里也同样看向银镜中身形庞大的燃灯水母，他莫名觉得这只水母似乎有些熟悉，但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 　　他随即放下这份莫名的熟悉感，向戈尔德大声嘲笑到： 　　“你是没睡醒吗，还是终于疯了？你去找兽神传承的适格者，找来一只水生的水母？！” 　　“所以，这个孩子是特殊的，她确实融合了百兽之心啊。不属于兽类的兽神，再合适不过了，不是么？” 　　戈尔德始终注视着镜中站在人类一方的燃灯水母，他只想让苏埃里看到他的继任者，是如何站在人类这一方的。 　　他看到赤潮的天灾终于结束，燃灯水母在玛西亚毁坏的街道上化为人类的形态，有着一头蓝色长发和橙红色眼眸，看似清丽柔弱的少女，和法师塔中走出的人类魔法师相视一笑，她们俩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他看到少女站立在玛西亚自己的房屋前，搜寻了一遍房屋的内外结构是否无损，她将房屋中被震动慌乱的物品收拾齐整，然后才躺在自己的床上，格外放松地闭上双眼。 　　他看到在摩布平原的安全通道，呆了一天两夜的逃难民众们，他们被护卫们领回玛西亚，不约而同地将少女围起来热烈欢呼，感谢夜莺阁下保护了玛西亚和大家，少女也似乎被民众的情绪感染，不由露出真实的微笑。 　　他看到不少房屋被毁坏的贫民们，在自己家的残壁前露出愁苦绝望的神情，少女注意到这一点，便让自己的工人们先帮助贫民们将房屋搭建好，这几日的工钱由自己支付，让他们安心。 　　这样充满人性，温柔善良的适格者，才是最适合兽神神位的存在啊。 　　一向面无波澜的神明，在注视着让自己极为满意的兽神适格者时，也不由露出满意的浅淡微笑来。 　　坐在黑湖之上的苏埃里也同样注视着银镜中的一切，他原本因为看见戈尔德露出厌恶至极的狰狞神情逐渐平复凝固。 　　他金色的兽眸微微睁大，好似在发愣。 　　苏埃里用他那只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让他越来越觉得熟悉的蓝发橙红眼眸的少女身影。 　　如果说这名适格者水母形态，只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完全想不起来的话…… 　　那她的人类形态，就是让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即视感。 　　这种奇怪的即视感，让他莫名联想到他喜爱且想要的那只夜莺鸟。 　　尤其是，银镜中那些的普通人类，围着由水母变化的少女热烈高呼到：赞美仁慈慷慨的夜莺阁下！ 　　的时候。 　　都是夜莺啊…… 　　苏埃里不由沉思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这真的是他的夜莺鸟吗？ 　　他的感觉不会出错的，这种即视感满满的海洋气息，明明一模一样啊！？ 　　不过……他的夜莺鸟，好像也没有说自己真的就是一只夜莺鸟啊。苏埃里回想起来，她只说了自己名叫夜莺。 　　或许对方就是一只名叫夜莺的……燃灯水母呢？ 第63章 升级 　　在这场赤潮天灾过后, 玛西亚开始了热闹非凡的重建。 　　被海怪们摧毁将近一半的内城废墟，被居民们清理干净，一栋又一栋的石房被搭建起来, 城市中大片毁坏的水渠也同样开始修理, 往其他城市逃难离开的居民商人们也正逐渐赶回来。 　　玛西亚临岸的赤潮已经完全褪去，海洋中的水流恢复为往常一样的深蓝之色，但其中隐约的浓重血腥味还未完全消散。 　　莫叶从最快赶回玛西亚的韦斯莱那里听说, 这场赤潮之灾，除了玛西亚这里稍微保留完好之外, 其他的地域都被海怪的浪潮摧毁得一干二净, 就连隶属教廷的贝利亚海港也不例外。 　　“您是不知道啊, 贝利亚那里可太惨了！临海的居民全都连被海怪吃得连尸体都找不着了，贝利亚的那位领主, 据说是来自教廷的神官吧, 差点就被海怪群给活吃了！” 　　韦斯莱说起这些来可是活灵活现，他眯着眼, 一边督促着工人们赶紧修缮好狮鹫商会房屋上的损坏，一边笑眯眯地向莫叶吹嘘他在莱茵得知的消息。 　　“教廷的神官……抛下贫民们自己跑掉了？”莫叶避开地面上因为工人们敲击巨石溅过来的小石子, 她看向躲在水渠边一颗树后防止自己被误伤的韦斯莱，好似随口一问。 　　“应该是吧, 反正莱茵的狮鹫商会那边的情报人说，贝利亚是在领主离开后才完全陷落的……”韦斯莱也毫不在意地将这些消息当成闲聊的话题, “他们还说, 贝利亚的领主当时腿上的肉都被啃得没多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贝利亚，逃到石堡那么远的地方！” 　　大概是瞬移或者跨越空间之类的能力吧…… 　　听到教廷的人吃瘪的消息，莫叶嘴角的微笑便不由加深些许, 她和教廷现在已经算是对立的关系了，教廷的处境越差，她的心情就越好。 　　这位抛下城市自己逃跑的神官，回到莱茵后估计就得面对克里斯顿王室的审判了，密塔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打击教廷的机会，教廷的处境岌岌可危。 　　不过，只要教廷背后的那位人类之神还在，他还依旧眷顾着自己的信徒们，密塔就不可能真正的将教廷击垮。 　　“贝利亚的人民真可怜啊，毕竟不是每一位领主，都像我们玛西亚的领主这样有责任心的！”韦斯莱毫不客气地吹捧到。 　　“恩，你说得对。”莫叶微笑着点了点头，她附和道。 　　莫叶神情自然地与韦斯莱闲谈着，又或者向和她打招呼的居民们回复一个微笑，做足了一个善良亲民，亲近人类的形象。 　　许久过后，她才感觉到来自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窥视感再次消失，她略微松了口气的同时，结束了今日份的神前戏剧。 　　今日的人类之神心情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了吧？ 　　毕竟自己的教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己选定的神官成了丢下职责只顾自己逃命的反面人物。 　　莫叶内心隐秘地幸灾乐祸，她面色却丝毫不显。 　　自从她抵御了袭向玛西亚的赤潮之灾后，人类之神就一反常态地频繁将注视投向她，在连日的伪装之下，她都找出了对方注视过来的时间规律。 　　每日一次或者两次的神前戏剧，莫叶用精心准备的表演，来规避自己不被人类之神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毕竟，神明手中的重要棋子，和废棋之间也有差别的。 　　前者会被教廷用较为柔和的方式对待，后者最差情况下会被直接猎杀，用来饲养下一个人类之神满意的适格者。 　　莫叶虽然已经并不畏惧教廷，但她也不想活得憋屈至极，如果可以的话，在她摆脱人类之神的窥视之前，她暂时想要和教廷保持一种互不打扰的平衡。 　　你教廷的人可以来玛西亚找她，她也不准备再躲了，但她愿不愿意按照教廷的意愿行事，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反正，她现在宁愿去和教廷的那群神职人员们打交道，也不愿意自己每天都被人类之神瞧上两眼。 　　好像自己是动物园笼子里随时可以观看的猴子一样…… 　　莫叶隐秘地叹了口气，既然人类之神的目光不再投向她，她便准备和韦斯莱告别，继续自己之前未做完的事务。 　　原本她是在自家的床上躺着，闭着眼养着神，研究自己吞噬了触手怪后获得的新能力。但是戈尔德突然投来的视线，和无法忽视的窥视感，让她不得不出门扮演一出对方喜欢的戏剧。 　　“抱歉，韦斯莱，我们下次再聊吧。”莫叶向韦斯莱告别，她一边向自己的房屋方向行去，一边解释到，“我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了。” 　　“好的好的，夜莺阁下您去忙吧！等我这里修好了就请您来做客！”韦斯莱非常会看人眼色，他停下口中的话语并向莫叶点头，和她告别。 　　莫叶离开了这片玛西亚工人们优先修缮的交易区，她踏过玛西亚同样损坏过多，被工人们临时加固但仍有些摇摇欲坠的水渠，走进到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房屋。 　　她面容上显得温和亲民的微笑逐渐平淡下来。 　　因为今日的玛西亚是没有太阳的阴天，所以这间房屋中的光线并不算明亮。 　　莫叶踏上延伸向二楼的木制阶梯，在阶梯和楼层之间模糊的阴影中，她那张看起来苍白清丽，显得柔弱面容上，那双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橙红色眼眸，开始出现变化。 　　那双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从最中央的瞳孔位置开始逐渐褪色，橙红色的绚丽色泽逐渐褪去后，露出火焰之下被莫叶隐藏的银白之色。 　　如同月华倾泻的银白瞳孔，其中仿佛有无数的星辰闪烁，她的眼眸中恍若诞生出一片虚幻无尽的星海。 　　这双新生的银白眼眸中，眼珠和眼白的色泽肉眼看来相差并不大，但两者之间仍然保留着原有的火焰之色，这份残余的橙红将银白的眼珠围绕起来，圈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如果说她之前火焰之色的眼眸，在普通人类之中显得异常，但在魔法师群体中并不算太出格的话……那她现在这双奇异至极的眼眸，就是完全的异类之色了。 　　这双奇异又绚丽至极的眼眸，蕴含让人颤栗的诡异神性，这双眼眸……绝对不可能属于人类。 　　这是莫叶在击杀赤潮之主的触手怪后，获得的新姿态。 　　代表自身进阶为闪耀星辰的姿态。 　　莫叶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她在房屋周围都布上一层无形的精神防护，防止有其他人来打扰她。 　　她闭上双眼，沉入自己的精神海中。 　　她的精神海是代表虚无的灰色，由精神力形成的海洋平静无波，只有在使用这些精神力的时候，这片精神海才会溅起些许的涟漪。 　　莫叶在精神海中寻找着，这里的容量比起之前足足扩大了十倍不止，由一片湖泊进化成了真正的海洋，在这片海洋中的某个地方，隐藏着她想要寻找的目标。 　　终于，她在精神海中某个角落里，找到了那颗星辰。 　　散发耀眼白色光芒的星辰，随着精神海中精神力的流淌去往各处漂流，莫叶控制着精神力将这颗星辰截住，她的精神力覆盖在星辰之上，很快渗透进去。 　　诞生在她精神海中的新生星辰，内部是由一共五颗颜色不一的宝石组成。 　　这五颗宝石中最中央的，也是星辰构建主导的宝石，有着深蓝色海洋般的色泽，它非常舒适地在星辰的空间中上下浮游，并从其它四颗将它环绕起来的宝石身上，不断吸取并吞噬其中蕴含的能量。 　　“怎么样，能量够你孵化的吗？”莫叶用精神力戳了戳这颗宝石，在她的精神力和宝石表面上流动的海浪接触后，破碎的影像碎片在精神海中显现一瞬。 　　虚幻无形，只有影像存在的宝石从极高天空坠落进海洋，宝石慢悠悠地沉到海底，在无数年的时光中被尘埃掩埋。 　　直到一只体型不算大的燃灯水母，在尘埃中翻滚觅食的时候接触到宝石的表面，燃灯水母没有任何的察觉，便和宝石融为一体。 　　这是莫叶得到这颗宝石的过程。 　　当然，她并不是这只在海底泥沙尘土间找食的燃灯水母，她是从这只燃灯水母的触手上诞生出来的。 　　她是从将自己分裂出来的大水母那里，继承了这枚宝石。 　　“不行啊……就算我能沟通其它传承之种的能量，构建出代表星辰的等级，但如果不将缺少的那一份传承之种补上的话，我是无法真正诞生的……”宝石中传出虚幻的婴儿声音，它如同撒娇般抱怨着，“为什么不让我使用那颗人类之心呢？明明只要将它真正的融合，我们就能完整的成为[星辰]了。” 　　“我说过了，那颗人类之心被现在的人类之神动了手脚，如果你融合了的话，我就真的再也摆脱不了人类之神了……”莫叶略显无奈地回答它，“你再等等吧，等你将其它的传承之种融合完全，将星级的状态稳固，我会尽快找到另一份传承之种，将这颗人类之心替换掉的。” 　　莫叶从这颗宝石这里得知了不少的知识，关于神位传承的知识。比如说，只要集齐了五颗传承之种，就能真正成为神位传承的继任者。 　　她现在体内已经集齐了五颗分别属于人类之神、兽神、海神三位神明的传承之种，虽然因为单独的传承之种数量不够，所以无法开启神格的继承。 　　但不管怎么说，总体数量是达到了五颗。 　　所以她可以借由这五颗传承之种的力量，越过中间的所有阶层，直接踏入神子所在的阶段。 　　按照人类的说法，便是她直接越过了焰级，进入了星级的阶段。如果她能开启神格传承的话，或许会直接越过星级，到达更高一层也说不定。 　　莫叶现在的阶层，已经到达了[星级]。 　　这便是她一反常态的，敢直接面对教廷的原因。 　　“那就说好了哦，要尽快……” 　　还未诞生的婴儿虽然眼馋着那颗人类之心，但它也非常听话的不去触碰上面的传承之力。婴儿稚嫩虚幻的声音逐渐消散在精神海中，它再次沉浸到吞噬其他几颗传承之种力量的过程中。 　　莫叶的精神力绕过这颗宝石，轻轻覆盖上其他几颗传承之种的表面，她可以通过精神力简单的触碰，得到一点来自传承之种的信息。 　　被人类魔法师的藤蔓之网绞杀的野猪王；身受重伤从天际坠落，死在无尽海洋中的钢铁巨鸟；率领赤潮之灾，最终被莫叶吞噬的触手怪。 　　巨鸟骸骨之中保留的百兽之心，触手怪被莫叶吞噬后遗留的蓝色海洋之心。 　　来自野猪王的，白色的百兽之心，和金色的人类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从昨晚到今天下午才憋出这一章…… 　　所以，可能，有点水……请见谅！QAQ 　　今天把级升了，女主终于不用太苟了！ 第64章 莫叶的选择 　　所有的传承之种都有自己的来源, 除了最特殊的那颗，莫叶只从它的影像碎片中，看见它从空中坠落海洋的一幕。 　　它是特殊的。 　　有自我意识的传承之种, 不知到最终会孵化出什么呢？ 　　“其他的传承之种都是由神力凝聚的无意识能量体, 不可能诞生任何属于生灵的意识，只有你是特殊的……你为什么会拥有自我意识，你和其他传承之种有什么不同呢？”莫叶再次用精神力, 将陷入吞噬循环的深蓝色宝石的注意力戳回来。 　　再次被打断自己吞噬其他传承之种力量循环的深蓝色宝石，它有些不满地在莫叶的精神海中上下晃动一圈, 将周围的精神力浪流搅动起一个又一个的无形漩涡, 在精神海中不断旋转扩大的无形漩涡, 给莫叶带来些许不可避免的晕眩感。 　　做出一场恶作剧后，它才平复了自己如同熊孩子的举动, 用自己婴儿般的虚幻之语回答： 　　“因为我是由伟大的神明亲自创造的传承啊, 别把我和那些次级神创造出的传承之种相提并论啊。那些诞生才不到千年的传承之种，创造它们的次级神明也不过才封神几千年……我和它们是完全不同层面的存在。”它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从它的话语中莫叶倒是得知了不少信息。 　　现在大陆的神明，不管是人类之神还是兽神, 在这颗特殊的传承之种眼里，都不过是低层面的次级神罢了。 　　“听起来真厉害啊, 那么，你话语中的神明……是哪位呢？”莫叶顺着它的话语夸耀了一句, 将它捧得飘然若仙后, 再用诱导的话语问出她在意的问题。 　　这颗传承之种口中所说的那位伟大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凌驾于这个奥兰大陆所有神明之上的…… 　　“创造出我的神明啊……是创造出星海的唯一之神，他是群星之主，是凌驾一切之上的至高存在！”深蓝色宝石一开口, 便是一连串的赞颂之语，它忍不住晃了晃虚幻宝石的身躯，在向神明的崇敬中，接着向莫叶说到： 　　“我还记得我诞生的时候，伟大的神明赋予我一个使命：我会在这个大陆上的某一个时光浪潮中，遇见最特殊的您。我会为您带来封神的传承之路，然后辅佐您，登上这个世界的唯一神之位……” 　　“但非常可惜，我们还未踏出第一步，就失败了呢。”深蓝色宝石的语调转为失落。 　　它还未诞生意识的时候，便已经错失了伟大神明为主人准备的机缘，而它现在终于有了诞生在现实世界的机会，但次级神的神位却已经被这里的原住民占满。 　　莫叶听见它的话语，不由微微一愣，她可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这样一条成神的路线啊。 　　她错过了一条碾压流的主角之路……？ 　　按照这颗特殊传承之种的话来说，她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段中，应该是有机会成为深蓝色宝石话语中的……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 　　“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失败的啊……”莫叶忍不住向深蓝色宝石吐槽到，“我在深海区大杀四方的时候，可没遇上过任何一件能让我成神的大机缘啊！” 　　“是输在运气上啦……如今海洋中已经疯掉的[异神]原本是预定给您的食物，伟大的神明为您规划的第一步，便是让您先成为神位中最特殊的海神，然后再去取回其他的神格。”深蓝色宝石也忍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它无比怨念地说到： 　　“但是，那只深海章鱼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太好了！您都还没遇上第一只海洋之心的持有者，它就将其它五颗海洋之心都给集齐了，然后便占了本该属于您的神位……” 　　“……是我运气太差了吧！”莫叶一想到自己曾离成神之路如此接近，就不由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 　　差到…… 　　让深海的那只大章鱼抢先一步！ 　　按照这颗特殊的传承之种所说的意思，她当初还在海洋里游荡的时候，海神还只是一只深海大章鱼，而没有成为海神。只是在那场海洋的成神仪式中，它的运气好到抢在自己这个内定人员之前，便把海神之位占据了。 　　这样说来的话，莫叶就想到赤潮之灾那只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章鱼怪，到底为什么会将她视为目标了。不外乎是海神想要她精神海中存在的这一颗，极为特殊的传承之种吧。 　　她回想起来，那只章鱼怪似乎在对她出手的时候，对她喊了一句：我找到你了，海洋之心的种子啊！ 　　这样的话吧……？ 　　不过，这颗传承之种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或者有几句真假，莫叶暂时还无法分辨，她现在也没那个能力去分辨清楚。 　　她就暂时认为对方说的是真的吧，不过，也只能当就听了个故事罢了……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错失良机而心痛了呢…… 　　“那位群星之主为什么会选中我，你知道原因吗？”莫叶压抑自己怨念的情绪，她问出最后一个在意的问题。 　　“不知道，我只记得伟大之神让我辅佐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神为什么会选中您呢，为什么呢？您也是特殊的存在吗？”深蓝色宝石婴儿般的语气中也带着疑惑，不过它很快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它的语气转回欢快地说到： 　　“不管如何，那位伟大的神明已经将我赐予了您啦，您现在是我的主人！咱们再加把劲，先将传承开启必须的五颗传承之种集齐了，再想办法把一个弱势的次级神拉下神位，咱们就能靠吞噬那颗无主的神格，踏出第一步啦！” 　　莫叶深觉这颗傻宝石，是在为难她胖虎！ 　　将一个神明拉下神位，哪怕对方是它口中的次级神，也不是她能对付的。抢夺对方的神格，占据对方的神位，这难度是绝对的地狱级。 　　虽然现在确实有一个人类之神戈尔德，暗搓搓的想将兽神拉下马，现在对方已经进行到了能控制百兽之心的程度，然后把她推上去当新任兽神…… 　　但是，如果她登上兽神神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必须成为人类之神附庸，她是绝对不可能愿意的。 　　她要保持自身的绝对自由，绝对不会成为他人的附庸。 　　比起按照戈尔德的布置成为兽神，然后一直生存在戈尔德的阴影之下，不如想办法，将戈尔德这位人类之神拉下他的神位…… 　　比起兽神的神位，她更想要的是……人类之神的神位啊！ 　　不过这一切还太远了。 　　莫叶现在最先要做的是找到另外一颗传承之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精神海中充当支柱的那颗人类之心替换掉。 　　最后，想办法将那颗人类之心，从自己精神海中剔除。 　　先将自己从人类之神的视线中脱离，将自己隐藏在不会被窥视的暗处，后续的各种计划才有实施的必要。 　　莫叶问完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她便准备脱离精神海了。 　　她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先去弄到另一颗传承之种呢？还是先去联系上猫眼石另一边的苏埃里，询问对方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将传承之种从精神海中剔除呢？ 　　莫叶的精神力从这颗星辰中退出一半，她突然想到这颗深蓝色宝石的传承之种，还没有具体的称谓吧？ 　　“……对了，你有名字吗？”莫叶又将自己的精神力调转回来，询问到。 　　“没有，我都还没诞生呢，怎么可能会有名字啊，也没人给我取名字啊……”深蓝色宝石摇晃的动作一停，它的语气有些低落，它确实没有得到一个名字啊。 　　“没有的话，我就给你取一个名字吧。”莫叶仔细看了一圈它身上的深蓝色不断涌动的浪潮，她细思一阵后，便开口道： 　　“就叫……白银吧。” 　　“……您不认识我身上的颜色吗？”深蓝色宝石的语气有些迟疑，它差点就直接问出，你莫叶是不是个色盲了，“我是蓝色的啊，是海洋的颜色啊。” 　　“没有，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喜欢这个颜色。”莫叶将它的话语敷衍过去，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起名废的事实。 　　她没有等被取名为白银的深蓝色宝石回话，便将自己精神力从闪耀星辰中退出去，再从精神海撤离。 　　…… 　　躺在床上的莫叶睁开双眸，她从床上坐起身，同时她那双奇异的银白色套火焰之环眼眸，再次被虚假的橙红色覆盖。 　　她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用精神力做了一定的伪装。 　　莫叶她瞧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玛西亚的夜色将至，忙碌工人们发出的嘈杂声响已经消失，这天色似乎是要下雨。 　　她穿上鞋子从床上起身去往窗前的桌前，并坐在自己房间桌前的木制靠背椅上，她将放置在桌面上的一叠书籍中，夹着的玛西亚地图翻出来，平铺在桌上观看。 　　这张绘画了玛西亚的地图，虽然有着大部分的摩布平原区域分布，但这一部分都是大致简略的，只记载了大部分醒目的标志性地域。 　　比如说被特地圈出的荒芜区，和覆盖一部分区域的巨树森林，或者零星的树林、峡谷、石林。 　　莫叶回想自己从上一次梦境中记录的，通往那只松鼠大魔王所在地下森林的那条道路，她微微皱起眉，在这张并不清晰的地图上画下模糊的一段弧线。 　　但她并不能确定，这道路是否是完全正确的。 　　反正大概的范围应该相差不远，这点差距，她本人的精神力笼罩范围应该可以弥补上。 　　莫叶放下手中的炭笔，将笔随意放置在桌旁。她决定还是先去找到另外的那一颗，可以代替属于戈尔德后手那颗人类之心的传承之种， 　　也就是松鼠大魔王的那颗百兽之心。 　　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新阶层完全稳固，然后再进行其他的计划。 　　如果她在这时候选择去连接苏埃里的精神海，或许后续，她又将陷入精神枯竭的境地。按照那种精神力流逝极快的速度，就算她的精神海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也未必经得起消耗。 　　天知道她上次才和苏埃里说上几句话，就直接精神枯竭，在痛苦中打出GG。 　　莫叶将这份地图卷起，想了想，还是将其塞进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在这里仔细保存好。 　　她将自身的长裙换为易于行动的简装，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趁着玛西亚的夜色，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在这一路上，玛西亚的建筑有的是运气极好的完好无损，有的破损不一但也暂时能住人，有的只能搭起简陋的布棚仅供容身。 　　如果今日内城区下雨的话，这些居民可就不好过了。 　　莫叶感应到高空之上，阴暗乌云中蕴含的魔力气息，她面容上柔和微笑的神情僵硬一瞬，但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而是选择加快自己的脚步，尽快离开玛西亚的城区。 　　她很快走出玛西亚的内城，往摩布平原荒芜区的方向，沿着平坦的平原路线行进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才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域，停下自己的步伐。 　　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场雨似乎只随着莫叶的行动挪移……她远离了玛西亚，这场雨便也离开了玛西亚。 　　这雨中蕴含的魔力，是她较为熟悉的水之魔力。 　　莫叶周身的气息逐渐冰冷，她将自己面容上的微笑收敛，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向一直隐藏在这场蒙蒙细雨中，一路追踪她的存在。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石坡之上，一个浑身都散发着不容忽视恶意的，身形矮小披着简陋白袍的人偶站在那里，它正低垂着那张炭笔绘画的粗糙娃娃脸，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莫叶丝毫不做声的等待着，她冷眼瞧着对面身处明面带恶意的人偶，和隐藏在暗中的存在。但两人在雨中对峙许久，直到她的耐心被消耗大半，隐藏在暗中的另一个人，也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 　　隐藏在暗中的小虫子啊，是不敢在她面前露面……？ 　　是不敢……面对她吧？ 　　莫叶的神情由面无表情逐渐转换到阴沉的愤怒，她眸中神色也变得深沉而阴冷，这是她自从上了大陆之后，便再也没有显露过的，属于深海狩猎者的状态。 　　她无法抑制自己生出的杀意。 　　也完全不想抑制…… 　　她那双能看透世间所有虚假的眼眸，隐藏在虚幻之下的银白色神性之眸，透过了阴暗虚无的重重雨幕，直直看向隐藏在不断落下的雨水中，由地面水流遮掩的的女性身影。 　　“还不出来吗……？” 　　莫叶用略带嘲意的语气向那人问到。 　　她直接无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人偶，将自己精神海中激发的所有精神威压，都付诸于水流中那位隐藏之人身上。 　　她忍不住勾勒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这份笑声中，含有对愚蠢者的讽刺。 　　如果她还是焰级的话，或许真的会死于这两位魔法师的偷袭之下……毕竟她们中，一个是被称为天才的新进阶焰级魔法师，一个是已经触碰到焰级魔法师壁垒的焰级顶层。 　　但是……她现在已经是[星级]了啊。 　　“你以为，自己化为水流隐藏在雨中，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就对付不了你了？” 　　莫叶轻轻向前踏上一步，瞬间扩散出去的[星级]精神力，非常简单粗暴地将水流中隐藏着的身影硬生生拉扯出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延绵雨幕中显得狼狈不堪，却仍然挺直脊背的玛西亚领主。 　　她用前所未有的冰凉语气说到： 　　“在我的面前，任何伪装是没用的……尤菲阁下。” 第65章 尤菲的选择 　　玛西亚的冬季是最为寒冷的严冬, 无数四面透风的石屋不管内外都挂着长长的冰凌，重重积雪将石屋的房门覆盖将近一半，如果想要进出就只能从较高的窗户爬出去。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身影从窗户爬出来, 她撞进地面的重重积雪, 整个身躯都深陷进去。 　　白色的雪堆中，女孩跌跌撞撞地往玛西亚边缘的山崖方向摸索过去，没过多久她那头被自己割短参差不齐的灰发, 便积累了满头的白雪。 　　她的一头短发是极为普通的灰色，这种头发的色泽在玛西亚是极为常见的。但她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眸, 这份如同海浪的色泽并不算常见, 甚至可以说是特殊的。 　　她的目光是无比执着坚定执着的……她那时候想过什么呢？ 　　啊……是活下去啊。 　　她是玛西亚出生的普通孩子, 除了那双遗传自祖上如同海浪翻滚的海蓝色双眸外，没有半点特殊的地方。 　　在那场席卷了整个玛西亚的海洋之灾过去之后, 在她的父母死在海洋之灾的海怪群中之后, 在玛西亚的领主阁下也同样被掩埋在无尽海怪的浪潮之后……只有她活了下来。 　　整个玛西亚，所有留下的人都死去了, 不管是贫民们还是领主。 　　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玛西亚这座被克里斯顿抛弃的城市啊，是阻挡海洋的疯狂袭向内陆的唯一防线, 也是将国家被抛弃的子民(贫民)用于填满海怪的胃口，让海洋之灾直接停在沿海区域不再过多侵蚀内陆的……海怪投喂区。 　　玛西亚无法逃离的旧民们被上一场无法抵御的海洋之灾吞噬, 下一批被王国抛弃彷徨又茫然的新民，又将被带到玛西亚长久的居住。 　　等待不知哪一次的, 连身为魔法师的领主阁下都无法抵御的海洋之灾到来, 便成为满足海怪们的饲料。 　　她望着满目的雪白场景，不论是房屋还是天空，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分辨出颜色和方向了。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她不知道, 她只记得……海洋的色泽将她笼罩起来，她与玛西亚唯一的河流融为了一体，那是寂静无声的场景，她没有任何形体可言，与外界的联系就此断绝。 　　直到她脱离了河流的束缚，她才发现，整个玛西亚都成了废墟。 　　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只剩下她一人。 　　女孩的手脚在冰雪中长久行走已经开始逐渐麻痹，她身上的麻布衣也没有多少保暖的功能，她一步又一步地拖着已经僵硬变为青紫色的双腿，攀沿上这片能俯瞰玛西亚整座城市的山崖。 　　她海洋般的双眸中，直直地映照出山崖之上，那座玛西亚新任领主法师塔的倒影。 　　她还不想死啊，还不想死在玛西亚寒冷的冬季。 　　她最终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年幼的女孩子伸出自己冻得失去知觉的双手，顶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掩埋在纯白之下的鹅毛大雪，拍响了这座法师塔威严的大门。 　　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她想过很多。 　　玛西亚的前一任领主是位傲慢的魔法师，他会将所有敢于冒犯他的普通居民处以死刑，不能直视领主阁下，不能踏进领主阁下尊贵的领地，每日要向领主阁下奉上供奉…… 　　或许她的结局，是被新任的领主阁下处刑，然后死在玛西亚寒冷的冬雪之中。 　　但也有得到领主阁下救助的机会……她在那场海洋之灾中，觉醒了属于水源的特殊能力，这份属于魔法的能力，或许能为她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她都要去做。 　　在寒雪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孩，等到了法师塔大门打开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用痛苦又期许的目光，看向法师塔中背对着烛光，看不清任何表情的领主阁下。 　　新任的领主阁下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性，她注视寒风中无比瘦弱的女孩半响，才开口道：“……先进来吧。” 　　这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她成功了。 　　…… 　　所以…… 　　她在法师塔的时候便发过誓，要永远作为密塔最忠实的魔法师，密塔的指令是最重要的，她可以为了密塔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还要改变玛西亚悲哀的处境，改变玛西亚被抛弃的居民们短暂的命运，改变克里斯顿对玛西亚一贯的放弃政策……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将自己的领土和子民保护起来。 　　尤菲看向法师塔的窗外，正在重建的玛西亚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她能听见顺利逃过一场海洋之灾的居民们传出的喧闹声，她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这就是她做出改变了的，玛西亚啊。 　　“尤菲……”她的身后传来孩童般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停留在法师塔旋转阶梯那阴影处的，是一具身形矮小，披着简陋白袍的黑发女性人偶。 　　“老师，您的精神海已经恢复了吗？”尤菲略带惊喜地问到，她赶紧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有些拘谨地向人偶行礼。 　　“嗯，我已经恢复了。”人偶用孩童般的声音简略回答。 　　它用那张人偶面容上，用炭笔绘制的黑眼睛直直地看向尤菲，继续说到:“先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向你传达密塔的指令，这次的指令是由威尔顿阁下亲自发出的强制指令。” 　　尤菲面色一肃，她立刻回到:“好的，您请说吧，老师！” 　　强制指令，是密塔魔法师必须要完成的最高等级指令，如果拒绝就会被视为背叛者，成为密塔追杀的通缉对象。 　　这是拼上性命也要完成的任务！ 　　“尤菲，这次指令的任务需要由我们两个魔法师一起去完成，不容有误。任务内容是:将现在还停留在玛西亚的异人……铲除掉。”人偶孩童般的声音浮现出诡异的兴奋。 　　尤菲却如坠冰窖。 　　尤菲面容上沉静的微笑直接僵硬，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老师，艰难地张口道:“老师，夜莺阁下是帮助玛西亚，度过这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赤潮之灾的救助者啊，她还和教廷结下了仇怨，她应当是我们密塔的友方……” 　　“不是哦，尤菲……如果她是人类的话，确实会是偏向我们密塔这一方的魔法师。但非常可惜的是，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异人啊。” 　　人偶动作敏捷地往尤菲那边走去，它轻巧地跃上一张靠背椅转身坐下，再转过头看向尤菲，发觉她面容上有着无法遮掩的僵硬无措表情，不由微微叹气。 　　“你前几日才突破升为焰级魔法师，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密塔的绝密信息，只有焰级之上才能得知……我就向你说明吧，能够化身为完全兽型的异人，是苏埃里的王族，而王族的异人则具有传染性。” 　　“传染……？”尤菲询问的话语极为艰难。 　　“苏埃里的王族，都具有将人类传染转化成异人的能力。如果放任异人不管的话，或许整座城市的居民，都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哦。”人偶晃了晃自己人偶的双腿，它语气平淡地解释。 　　“不是的……老师，夜莺阁下在玛西亚居住了将近一年，玛西亚的居民都没有被传染成异人的迹象，我认为她并没有这种传染的能力！”尤菲有些焦虑地替莫叶辩解，她微微垂下眼眸，潜意识的不敢与老师对视。 　　人偶沉静地注视自己最优秀的弟子无意识抗拒的表现，它并不明白尤菲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个异人和她相处时间应该也不到一年吧，她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两难的态度？ 　　“嗯，或许名叫夜莺的王族异人，确实没有传染的能力，毕竟记载中出现在克里斯顿的王族异人，也只有一百年前传染了半座城市的那位……”人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注视尤菲不断变换的神情。 　　它清楚地看见，自己说完这段话后尤菲猛然升起的期许目光，不由对这个一向听话的弟子，产生失望的情绪。 　　“但是，一百年前的那位传染了半座城市的异人啊，在他的传染能力显露之前，一直都潜伏在密塔中……”人偶的语气逐渐森然，“你知道密塔，为什么要对混入人类中的异人赶尽杀绝吗，尤菲……？” 　　“那位异人啊，差点将当时的密塔组织完全毁掉……密塔当初的成员，大多都被传染变为半人半兽失去理智的怪物，只有极少数的魔法师幸免于难。” 　　人偶回忆起当初的自己，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完全的人偶，才得以逃离变为怪物的结局，它便按捺不住自己对异人一族的恨意！ 　　“尤菲，我最优秀的弟子啊，你想要背叛密塔吗……？” 　　尤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愿意背叛将自己从玛西亚的寒雪中拯救出来，并将她一直培养成现在这种程度的密塔。 　　不愿意让一直对她关怀有加的老师失望，更不愿意违反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的指令。 　　但是…… 　　她也同样不想和夜莺阁下对立啊！ 　　夜莺阁下是她唯一的友人，也是将她和玛西亚从赤潮之灾中拯救出来的救命恩人…… 　　她做不到和夜莺阁下敌对！ 　　就算夜莺阁下是苏埃里的王族异人，但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到人类的事，夜莺阁下也并没有，能将人类感染成半人半兽怪物的能力啊！ 　　尤菲两难之际，依稀觉得自己最为在意的两份重要之物，被摆放在天平的两端。 　　天平的两端都是尤菲无法放弃，却又无法去做到的事务。 　　按照密塔的意愿，去铲除夜莺阁下。 　　不与夜莺阁下敌对，被密塔视为背叛者。 　　都是她绝对无法选择的选项。 　　她做不到放弃天平的任何一方，这场抉择对她来说是一场无声的酷刑。 　　尤菲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冷静，她在这场抉择中，找不到任何能让她免于选择任何一项的方法。 　　她要完成密塔的指令，强制的指令只能完成不能放弃。 　　但除了完成这个必须成功的选项之外，或许还有另一个不需要成功，却也不会被密塔视为叛变者的选项…… 　　待到指令结束后，她依然会是密塔的魔法师。 　　老师现在这副人偶的身躯，只是它使用的众多化身之一，就算这具人偶被夜莺阁下毁掉，应该也不会重伤到，人偶本体远在莱茵的老师…… 　　这样就够了，只要最后能保全住老师…… 　　唯一的，不会背弃密塔，也不会背弃夜莺阁下的选项。 　　被尤菲当做孤注一掷的选择答案。 　　“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和您一起去……铲除夜莺阁下的。”尤菲的神情开始显现极端的冷静，她也不再惊慌而僵硬，而是很释然地轻轻微笑起来，她向老师询问到: 　　“不过，我们能不在玛西亚的城区范围动手吗，这里可完全经不起三名焰级魔法师的战斗啊……” 　　她似乎找到了，将两边的天平同时握在手中的…… 　　唯一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超喜欢尤菲的。 　　她不会做出背弃这种行为，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地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最差的结局。 　　可惜这个结局早就定下，如果改变，后续很多剧情都要推翻。 　　尤菲的flag一直都挺明显的…… 　　今天这章提前更新吧，因为没有存稿了所以没法双更，不好意思…… 第66章 压倒性 　　一直洒落蒙蒙细雨的天空无比阴暗, 乌云滚滚将所有光亮遮掩，正如莫叶阴沉至最底的情绪。 　　这场属于尤菲魔力之雨，酝酿了水之魔法师的全部布置, 莫叶冷眼瞧着雨水在砂土碎石上不断淤积成大大小小的水坑, 流水从水坑中溢出将人脚面覆盖完全。 　　但这些蕴含尤菲魔力的水源，完全无法接近她的身旁。 　　天空落下的细雨从她身侧滑落到地面，地面厚厚的一层的积水也无法流向她的脚边, 莫叶身旁的地面仍然是干燥的，所有的水之元素被她隔绝在外。 　　“怎么了, 不准备告诉我, 你们为什么想要袭击我吗？”莫叶轻侧过视线, 向对面的尤菲轻声问到。 　　她直直地看向对面神情依然沉静无波的尤菲，看着尤菲这幅仿佛没有半点心虚的姿态, 不由嘲讽一笑:“就算想要杀掉我, 也得让我死得明白吧。你说是吧，尤菲阁下？” 　　“……我和老师只是按密塔的指令办事罢了。”尤菲语气平静无波地回答, 同时，她的魔力席卷起地面淤积的水流, 在短短的一瞬间，属于她的水之领域在这片区域展开。 　　尤菲的身躯从腿部开始溶解。 　　很快, 她整个身躯都化为漫天水之领域的一部分，平原的空气变化为淡淡的蓝色, 海浪翻涌的声音不断发出声响。 　　在这领域中, 没有任何形态的尤菲可以说是无敌的。 　　“非常抱歉啊，夜莺阁下，我们密塔和异人一族是完全的死敌啊……”尤菲平静的声音，在泛蓝的空气海洋中回荡。 　　“原来如此, 是密塔的原因啊。”莫叶不由轻轻点头，这样就说得通，尤菲这个一向和她交好的魔法师，为什么会突然反水了。 　　原来是各自立场原因啊…… 　　不过也难怪，她和尤菲认识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在尤菲心中，她的比重肯定是完全比不过密塔的。 　　在两者之间的选择中，尤菲直接选了密塔那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能说尤菲是背叛她，因为她们连朋友的关系都没有明言。 　　但是啊…… 　　莫叶只能遗憾地承认自己的失算，就算自己最初是带功利心，去和尤菲这位玛西亚的领主交好，但她经过刻意的相处，确实已经将尤菲当做自己的朋友。 　　还是来大陆之后唯一的朋友。 　　被自己承认的朋友反捅一刀，她真的很生气啊。 　　生气到……不用对方的生命洗刷自己的失算，她就无法平静下去的地步！ 　　“不用跟敌人解释得这么清楚，我们速战速决吧，尤菲。”人偶不耐烦地插话到，它的身体被某种丝线缠绕着往上拉扯，它的身躯飞速升往极高的天空之上。 　　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人偶双臂向上延伸头颅自然地歪斜，就像被无形的傀儡线吊起来的傀儡娃娃一般。 　　莫叶闻言，不由抬起头看向悬挂在高空的人偶，她从自己能看破所有虚假的眼眸，看清了人偶身上缠绕无数的金色傀儡线。 　　这些傀儡线从它的身体中伸出，一部分镶嵌进空间的裂层中，另一部分自然的往下方垂下，做出隐隐的攻击姿态。 　　这应该就是这只人偶的领域了吧…… 　　莫叶并不在意敌人在她面前进行蓄力的行为，因为她和对方的阶层已经完全不同。 　　现在处于星级的她，对付起两位焰级魔法师，就和前几日还处于焰级的自己，收割麦子一般，收割普通海怪生命一样的简单。 　　星级的阶层和焰级完全不同，星级已经可以说是踏入了半人半神的元素体领域，而焰级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人类魔法师所能达到的极限罢了。 　　“啊，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莫叶忽然轻轻笑出声，她嘴角挂着玩味轻嘲的微笑，张开双手以一种破绽满满的姿势，向两名不自量力的敌人说到：“来吧，尤菲阁下和人偶阁下……我给你们一次先手的机会，请把握好这唯一的时机吧！” 　　她的视线忽略过天空高悬于的人偶，只看向与水之领域融为一体的尤菲所在的位置。 　　来吧，尤菲阁下啊…… 　　既然你已经选择和她敌对了，就试着抓住这个机会，用最强一击袭过来吧！然后，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如此的渺小无力，后悔吧，祈祷吧，最后…… 　　安静的去死吧！ 　　莫叶隐藏在嘲讽笑容之下的，是深沉漆黑的浓烈杀意。 　　“真是自大啊，王族的异人……” 　　人偶身处于高空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肆意展开双臂，似乎没有任何防御动作的蓝发异人。 　　它那张不知使用了何种材质做成的人偶面容上，用炭笔绘画的粗糙五官，轻轻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不过，倒也省了我一番力气……” 　　人偶非常的清楚，这名精神系的异人周围，肯定她设立的，无法被观测到的精神防护罩。 　　但只要它的魔法能将那道精神防护罩击破，它最优秀的弟子尤菲，就一定能抓住防御破碎的那一瞬间机会。 　　不管是人类，还是水母化身的王族异人，她的体内毫无疑问都存在大量的水分，只要异人的身体接触到她精神防护之外的水之领域，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都会毫无疑问地被尤菲控制住体内的水分，无法反抗的直接融化在虚无海洋中！ 　　“尤菲，我会将异人的防护破坏掉，接下来的处决就由你来完成！”人偶的声音略带诡异的兴奋感，它身体四周缠绕的傀儡线迅速向下方莫叶所在的位置延伸，所有傀儡线在半空中组成宽广细密的金色蜘蛛网，直直地向莫叶罩去！ 　　“……是，老师。”尤菲只能勉强保持自己沉静的语调，不会被老师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她的灵魂在无形的水之领域中不断沉浮，并用略显焦急的无形视线注视着自己的老师，用它最强的一击向夜莺阁下攻击过去。 　　夜莺阁下真的认为自己能同时抵御两名焰级魔法师吗？ 　　这样的做法实在太冒失了……！ 　　尤菲的暗自焦虑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而看似冒失的莫叶微微睁大眼，略显惊奇地看着生生悬浮在她眼前不到半米的位置，离她极近的金色蜘蛛网。 　　她能看透所有虚假的眼眸，直接看清了这片傀儡线组成的金色蜘蛛网，大多的线条竟直接镶嵌进了空间的裂层中！ 　　“真是厉害的一招啊……”莫叶感叹道。 　　但是…… 　　很可惜啊，空间系的能力对她无用。 　　如果不是她同样注重于精神力扩展分支中的空间能力运用，或许这片金色蜘蛛网在接触到她精神防护罩的一瞬间，就会以她绝对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将周围的空间裂层席卷起来。 　　属于空间崩裂的能量，会瞬间将她的精神防护罩硬生生挤压粉碎了吧？！ 　　“可惜……我也同样精通空间能力啊，毕竟我是精神系的魔法师。”莫叶摇了摇头，微笑着，向仍然不死心地控制金色蜘蛛网，试图将她周围的空间震动崩坏的人偶感叹道。 　　她的精神系能力可是完全克制了空间系能力者啊。 　　应该说，只要是属于精神系的分支能力，都是她能力的克制范围内。 　　莫叶淡然地轻轻挥了挥手，同时她属于星级的精神力瞬间迸发出去，将人偶能拿出手的最强一击金色蜘蛛网直接粉碎湮灭。 　　她再次看向高空中悬挂的人偶，平静中隐含杀意地向它轻笑着说到: 　　“人偶阁下，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哦，我要反击了……” 　　正在悬挂在高空中，极力控制着损失大半傀儡线再度延伸的人偶听见这句话，瞬间感觉到自己被某种极为恐怖的存在盯上！ 　　危险！极度危险！抵挡不了！反抗不了！ 　　那就……只能逃跑了！ 　　它一向敏锐的危险预感，发出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警报！ 　　人偶下意识地迅速聚集剩余的傀儡线，将自己的周身团团围绕起来！ 　　它的傀儡线附带有空间的能力，在这看似薄弱无力的傀儡线保护下，它本身便会被周围的空间裂层覆盖，所有对它的攻击都会被空间的裂层吸收掉！ 　　人偶身处于空间裂层中，它以为自己已经处于绝对的安全领域中了，便试图平复自己因恐惧而变得不稳定的精神海。 　　但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它的精神海更加的不稳定，甚至有了开始崩溃的预兆！ 　　就算处于这道空间裂层的绝对防护中，它也还是能感觉到，某种如同深渊的气息向它悄然迫近…… 　　已经不属于人类的人偶，在时隔多年后再次体验到了被敌人的精神海威压完全压制，所产生的虚幻窒息感。 　　仿佛被人恶意掐住喉咙的窒息感，仿佛被沉重如同深渊的威压，一点点粉碎现有思维的绝望感。 　　它抑制不住自己精神海的崩溃，因为无端的绝望和窒息，连思维都开始逐渐往深渊滑落…… 　　“……不对，我已经藏在空间的裂层之下了啊。”人偶崩溃地喃喃到，“就算是精神系魔法师的威压，也不应该透得过空间的阻隔……” 　　人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在这片区域中，它应该完全感觉不到敌人的精神威压才对！ 　　“那个异人的魔法元素，竟然能无视空间的阻隔么……！” 　　可惜，它察觉得太晚了。 　　“终于察觉到了吗，人偶啊。”莫叶嗤笑着，“但是，太晚了……” 　　莫叶神情平淡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空中，她的精神力已经隐蔽的渗透进那片空间裂层，将被瓮中捉鳖的人偶阁下封存于其中。 　　她非常顺利的，一点一点的，摧毁掉对方的精神海。 　　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是依旧警惕着的尤菲阁下，也不可能挽救它的生命了。 　　不过多时，空无一物的阴沉天空，无形的空间裂层中吐出了一具已经失去了内里灵魂的人偶身躯。 　　这具人偶的躯壳从高空摔下，但并没有直接摔碎在地面上，而是被漫天淡蓝的虚幻海洋接住。 　　将这片区域完全覆盖的水之领域中，尤菲控制着虚幻的海洋，接住了这具空壳。 　　“居然逃掉了……？”莫叶面上的微笑淡下些许。 　　她在摧毁人偶最后的精神海之际，从人偶的手背上突然升腾起的金色六棱花刻印，里面封存的魔法之力，将人偶残余的精神海连带灵魂席卷而逃。 　　……算了，那点精神海的残余，应该不足以支撑它继续活下去了。 　　莫叶转向最后一名，一直都只是在暗中观察，没有任何出手迹象的敌人。她动作轻描淡写地从尤菲控制的领域中，硬生生将将那具人偶的控制权夺取过来，再将剩下的空壳碾碎。 　　人偶的碎屑洒落在地面的水流中。 　　“接下来到你了哦，尤菲阁下……”莫叶伪装出尤菲较为熟悉的温和微笑，但她的眼神却是逐渐冰冷的杀意，“还不准备和我动手吗，我不是说过了……” 　　“我可以，让你先手一次啊！” 　　…… 　　远在莱茵隐秘的密塔范围，围绕着主殿的众多林立法师塔之一，这座法师塔最核心隐蔽的房间中，一具身形瘦小的孩童人偶歪在座椅上。 　　这具周身都被宽大的法师袍遮掩住的孩童人偶，有着一张精雕细琢的精致面容，它刻意收集的玫瑰金长卷发柔顺地披在身周。 　　它这具身躯是刻意捏成的，它认为最完美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和它小孩子的身形显得不那么协调。 　　周身都透着精致的人偶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它只来得及迷茫一瞬，便被汹涌袭来的精神海崩溃造成的浪潮瞬间淹没！ 　　人偶瞬间从座椅上摔下来，它在昏暗的房间中狼狈不堪地挣扎着，它能感觉到自己精神海崩溃带来无止境的剧烈疼痛感…… 　　和自己精心维护所以停驻不前的生机，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消逝！ 　　它精神海的崩溃已经无法挽回，它的魔法已经无法支撑它的生命再次停驻了！ 　　它要死了……！ 　　不要……它还不想死啊！ 　　人偶强忍着精神海无法挽回的伤痛，它已经逐渐气若游丝双眼空茫，只能凭借本能的求生欲，喃喃到: 　　“威尔顿阁下……救救我！” 　　它已经开始崩裂的人偶手背上，逐渐燃起白色柔和的光亮，金色六棱花的印记在上面显现出来，并逐渐扩大成一个能够安置在地面上的附魔法阵。 　　从法阵中出现的男人便是密塔之主，克里斯顿王室的首席魔法师，魔法元素为最为罕见神秘的精神系，神秘且强大的威尔顿.奥古斯特阁下。 　　威尔顿垂下他那双特殊的紫罗兰眼眸，对躺在地面上已经开始周身崩裂的人偶俯下身去，他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放置在人偶逐渐失去生机的躯壳上。 　　六棱花的刻印再次浮现。 　　仅仅只是简单的触摸，人偶精神海上的所有伤痛和崩溃，都如同进行了一场神奇的时光倒流！ 　　不管是它严重到生机流逝的精神海创伤，还是躯壳上因为魔法元素流失而开始崩溃的崩裂口，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得完好如初！ 　　这便是克里斯顿唯一的星级魔法师，所掌控的奇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你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害……克丽丝？”威尔顿随即起身，抚平自己身上法师袍上的皱痕后，向已经恢复如初的人偶询问到。 　　“威尔顿阁下，是这样的……” 　　威尔顿听着密塔的顶层焰级魔法师，傀儡师克丽丝述说完这次的强制指令过程，他原本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开始谨慎起来。 　　到最后，他更是难以抑制地紧皱起眉头。 　　“那个异人……真的只是焰级吗……？ 第67章 再见，尤菲 　　尤菲觉得, 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条玛西亚的河流中。 　　她只觉得满目都是临岸透彻海水一般的浅蓝之色，迷蒙的光影透过河流的水流波纹照映进她的身体内，夜莺阁下的身影也被这片水光, 附带了一层微微晃动的流影。 　　她失去了属于人类的形体, 将自身完全化为水之领域的一部分，所有水流的些许波动都是她的下意识的举动和。 　　或是眨眼，或是心脏跳动。 　　所有水源所在之地留存的景象, 都倒映在她思想之中，她能看清领域之中的一切存在, 不论是漂浮在空气中慌张涌动生机勃勃的蚂蚁昆虫, 还是被卷入水之领域无法脱身的失措飞鸟。 　　还是……夜莺阁下逐渐冷淡的笑容。 　　看来夜莺阁下真的很生气啊…… 　　尤菲透过无形水流看清了莫叶的每一丝细微的动作, 她深觉无奈的同时，又有一丝一切都将结束于此的轻松感。 　　她当然听见刚刚夜莺阁下的自言自语了。 　　老师虽然失去了一具人偶□□, 但她本人应该已经逃离了这里, 夜莺阁下也没必要在她一个将死之人面前说谎。 　　这样就够了，一切都该由她结束。 　　她早已经做好准备。 　　水流逐渐被水之魔法控制着涌动, 尤菲开口到: 　　“……那我就要出手了，夜莺阁下。” 　　她的声音通过水波的震动传出, 不断在水之领域中徘徊，这道并不是经过喉咙的震动发声, 使得她平静的声音有些失真而虚幻。 　　“请小心吧，夜莺阁下。这会是我最强的一道魔法……”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只是依凭尤菲的水之领域, 还真的撼动不了莫叶的精神防护罩。 　　毕竟, 按照游戏的术语来说，尤菲的魔法只是对[水]特攻。 　　对没有任何水之元素存在的精神防护，单凭水之魔法较弱的攻击力，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精神力的防护。 　　尤菲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很放心地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哦……？” 　　莫叶没有半点动作，她遥遥望向映入满目浅蓝之色波纹的水之领域，面上随意伪装的温和微笑终于消失在冰冷之中。 　　她向前伸出手摊开，做出邀请的姿态，面上尽是冷然之色: 　　“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这就是决定性的一击了。 　　莫叶等待着这一击的完结，这也代表了她和尤菲的所有关联，不管是友谊还是敌意，在这一击后都会完全了断。 　　在这一击后，她不会再留手。 　　莫叶注视着漫天浅蓝色水之领域的色泽逐渐深沉，她耳畔来回传响的虚幻水流之声，也逐渐转化为真实的声音。 　　属于尤菲的水之领域，从能供陆地生物生存呼吸的虚幻海洋，以极快的速度转换为真实存在的庞大水源结晶！ 　　更高的天空中，水之元素凝聚的浓重乌云与尤菲的水之领域融合为一体，在她精准的控制下，无数的花草树木被速度极快的水流席卷着连根拔起。 　　巨石轰鸣，水之领域中的山川泥土也被水流卷起！ 　　砂石与下沉的乌云烟雾形成环绕的漩涡，开始绕着尤菲选定的方位飞舞旋转！ 　　这片显现于现实中的漩涡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体型也变得越来越庞大。 　　漩涡的结构从最低端仅仅只笼罩一小块土地的浑浊湍急水域，升至仿佛将整片天空都覆盖大半的顶部漩涡出入口，那黢黑的端口会将一切靠近的事物吞没殆尽！ 　　身处于最中央地域的莫叶，她所站立的那片土地仍然是干燥的，精神防护罩以外的魔法输出完全无法影响到这被隔离开的区域，一片风平浪静。 　　莫叶设立在身旁的精神防护罩离她本人的位置并不远，所以此时她的耳畔，满是刺耳嘈杂的猛烈撞击声！ 　　无数砂石泥土裹着灌木树枝，围绕精神防护罩进行接近音速的旋转割裂，发出的声响不亚于她听见过的海怪尖锐叫声。 　　她已经看不清除了自己所站立的这片区域以外的任何景色，浑浊昏暗的水域将世间一切都全然阻挡。 　　…… 　　“那是什么……？” 　　“天哪……这不会是天灾吧！？” 　　玛西亚城门临近黄昏也仍在值守的护卫们，已经清楚地看到摩布平原的地域位置，所显现出的异象。 　　仿佛凭空显现的巨大水之漩涡，不断旋转扩张的水流是灰黑的肮脏颜色，这片恍若天灾降临的漩涡直达云端之上的最顶端，也就是漩涡最为宽阔的边缘地带，甚至已经延伸到玛西亚的城门位置！ 　　本在城门口办事或登记的各个商队车马和来往的人员，都因为这水之漩涡陷入极大的恐慌中，城门的秩序直接大乱！ 　　伯恩抬起头有些怔怔出神，他注视这片无止境涌动的漩涡，在其中他感应到了熟悉的魔法气息。 　　他听见旁边同样陷入惊慌的桑德里向他大声问到:“怎么办啊伯恩？这是什么东西啊！快去通知一下领主阁下吧？” 　　伯恩一直注视着漩涡流动中的水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由尤菲阁下赐予的刻印，再次觉得这枚印记，又一次带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不用了，桑德里，那片漩涡就是领主大人所施展的魔法攻击，领主大人应该是在和某位存在战斗……”伯恩怔然的神情重新坚定起来，他想了想，向桑德里说到: 　　“这里就交给你了，桑德里，至少先将这里乱成一团的人马都安排妥当，你先坚持一阵子，我稍后会叫其他巡逻的守卫来帮你的！” 　　“那你呢？！” 　　“我得去玛西亚的城里安抚其他居民们，现在城里的状况肯定也已经大乱了吧，我们不能放着居民们不管……” 　　伯恩不再理会桑德里的大呼小叫，他立刻行动起来。他在奔跑途中，连头上歪掉的头盔都顾不得扶正，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入城内，告知其他的守卫们具体的情况，并让他们各自行事。 　　然后再不断和其他守卫们一起安抚，因为天上凭空出现堪堪延伸到玛西亚边缘的漩涡，而陷入恐慌的玛西亚居民们。 　　只有当他告知了居民们，天上如同天灾的水之漩涡正是出自尤菲阁下之手时，伯恩才勉强维持住了玛西亚城区的秩序。 　　“在尤菲阁下胜利归来之前，我得先将玛西亚的秩序搞定才行……” 　　伯恩忙碌中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他在连声安抚居民的同时，时刻关注着天上那庞大到，随时能将玛西亚整座城市都直接淹没的水之漩涡扩张状况。 　　在发觉漩涡不再扩张后，他才觉得松了口气。 　　“……请平安归来吧，尤菲阁下。” 　　伯恩忍不住祈祷。 　　…… 　　尤菲最强大的一次魔法已经完成蓄力。 　　水之漩涡中，大块的树木石块顺着漩涡的水流方向顺时针涌动，它们绕着圈子，从较低的水流位置一直攀伸至最高顶端漩涡显露的黢黑洞口。 　　然后，无数重物直接被这深邃的洞口吞噬进去！ 　　这场水之漩涡最顶端的高度，直达人类无法触及的云层之上。 　　从这里坠落的沉重物体会被加以各种势能，以无法预估逐渐加速的速度，和逐渐加重的沉重力度，直直砸落至莫叶头顶之上的精神防护罩上！ 　　莫叶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能直将人耳膜震破的震耳巨响，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的精神防护罩，因为直面受到这些物体下坠造成的恐怖撞击力度，竟出现一瞬的颤抖！ 　　但也只是颤抖一瞬了。 　　“这种恐怖的冲击力度……应该抵得上一名顶层焰级魔法师的攻击了吧，真不愧是密塔出身的天才啊，才突破不久就能想到这种使用魔法的方式……”莫叶微微挑起嘴角，她轻轻垂下因刚刚的猛烈撞击而下意识仰望的视线，她由衷地叹息到，“但是，还是不够呢……” 　　这种程度的攻击力虽然足够震撼，但如果想要击破她的精神防护罩，还远远不够。 　　但是，已经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尤菲阁下也已经尽力了吧。 　　这就是焰级和星级之间，无法跨越的差距。 　　……这场战斗，也是到结束的时候了。 　　莫叶伸手轻轻一挥，堆积在她头顶精神防护罩之外的所有重物都被她的精神力覆盖。 　　湍急的水流漩涡无法阻止她的任何行为，她控制着精神力将这些物体硬生生地从尤菲手里夺走了控制权，并远远的扔出了尤菲水之领域范围。 　　“尤菲阁下，已经够了吧……？” 　　莫叶再次露出微笑，她已经不准备再留手。 　　她的视线投向精神防护罩之外的巨大漩涡，她延伸出自己浩瀚如同星海的精神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精神力便直接触及了尤菲的精神海。 　　尤菲的所有一切都已经化为漫天水之领域的一部分，普通魔法攻击对水流状态的她完全无效，可以说尤菲的水之领域，能够克制大多非精神系的魔法师。 　　但是…… 　　一个人的□□和思维无论发生怎样的变化，就算将身躯和思维都转化为纯粹无物的元素状态，但精神海却不可能发生任何的改变。 　　精神海是魔法师最重要的根基，它是无形且恒定的，不会受到任何改变形态能力的影响。 　　所以，能直接绕过所有攻击到本质精神海的精神系魔法师。是尤菲这种能随意形态转换的魔法师的…… 　　天敌。 　　“这先手的一击我已经让了，接下来就该到我了……” 　　莫叶的精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袭上了尤菲逐渐暴露的精神海！ 　　…… 　　尤菲没有回应莫叶，她也无法回答。 　　她的意识已经融入进混杂大量砂石淤泥的水之领域中，她只有将自己的精神海与水之领域进行更深层次连接，她才能将自己的魔法提升至这种地步。 　　但是，就算是这种程度的魔法攻击，也无法对夜莺阁下造成丝毫的影响啊…… 　　尤菲察觉到到自己的精神海已经被夜莺阁下锁定，她犹豫了一瞬，自己是进行回防呢，还是接着攻击夜莺阁下呢？ 　　或许还是干脆放弃好了？ 　　她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刻。 　　尤菲感觉到精神海开始崩溃的剧烈痛楚，她的思维却依然冷静。她勉强维持着水之漩涡不断流转的攻击模式，甚至更加汹涌地往漩涡中，涌入精神海中原本用来防御的魔法元素！ 　　夜莺阁下应该只会以为，她是在进行最后的抵抗吧……？ 　　其实不是的。 　　尤菲从水之领域中，能感应到无数生命逝去的余韵。 　　在这片水之漩涡中不断逝去的无数虫蚁鸟兽，原本身处摩布平原却被卷入窒息而亡的众多野兽，被湍急水流绞断根系的各类植物生机也逐渐泯灭…… 　　在这场战斗的最后，她自己的生命也即将逝去。 　　她和那些死在水之漩涡中生命，似乎没什么不同。 　　这片水之漩涡原本湍急的水流，已经开始变得迟缓。 　　尤菲在最后一刻莫名的回想起来，当年那场玛西亚的海洋之灾中，她慌忙逃命的过程中意外被困于河流中的情景。 　　她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和今日有些相似。 　　无数要去往内陆方向的海怪跃进她化为流水的身体内，溅出‘扑通’一声的水花四射，它们在她的身体内大摇大摆地游动，洗净了身上覆盖的血迹和泥土。 　　从不远处随着海怪们的恶行涌过来的，无数人类的血液和残肢将她化为清澈流水的血液污染，数不清的泛白肢体大量沉入她身体的底部。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物体，或许会被河流中的鱼类当做食物吃掉，或许会被埋进尘土中慢慢腐化掉。 　　尤菲只想逃离这片水域。 　　因为，她被肮脏的颜色污染了。 　　“……这片水域的颜色，真的太难看了。” 　　尤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呈现出让她厌恶的无比肮脏之颜色，暗沉而漆黑的色泽让她有些莫名反胃，砂石和泥土混杂的漩涡使无数生命消逝在她身体之中。 　　就像当年她在那条河流中的情形一样。 　　尤菲的注意力逐渐涣散，她的精神海已经崩溃过半。 　　她当初还想过…… 　　与其永远作为肮脏的河流，不如随着爸爸妈妈一起在海怪的浪潮中呢！ 　　尤菲的魔法输出已经陷入停止的阶段，漫天的水之漩涡开始消弭崩溃，她的精神海已经崩溃大半，所有的思维都陷入漫长的停滞，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她看见水之领域的暗沉涡流逐渐消失，慢慢显现出原本清澈漂亮的浅蓝之色，清澈的水流是她肢体与血液的一部分，这种纯洁的透明，让她不由地想要微笑起来。 　　“就当做我当初便和爸爸妈妈一起，死在了那场海洋之灾中……这样就够了吧。” 　　水之领域边缘开始崩溃消弭，海洋逐渐平静的浪潮化为浅蓝色的半透明泡沫，无数的泡沫如同梦幻般飞舞着升到云端之上，再转化为最纯粹的水之元素。 　　尤菲的身躯化为漫天的梦幻泡沫，化为无形的水之元素。 　　在某一日的雨季，这场雨会重临她的玛西亚。 　　天空中的一颗飞舞着并不显眼的半透明泡沫中，尤菲残留的些许意识注意到她唯一的友人，一向温柔的夜莺阁下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她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 　　这是她唯一的朋友啊。 　　漫天浅蓝半透明的泡沫，最终消弭于她想要守护的友人身旁。 　　…… 　　莫叶停留在尤菲消逝的位置，水之魔法师生命最后的余韵已经消失，漫天的梦幻泡沫飞入云端之上，消失在那片元素浓郁的夜空中。 　　她轻轻蹲下身去，不顾自己的衣物和小腿浸入了地面仍然残留的水坑中，她伸手摸了一把水坑底部手感湿润滑腻的沙土，她的神情是少有的恍惚。 　　她已经没有力气，将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了。 　　“你死后居然连尸体都没有吗？我还准备……好心帮你埋葬尸身，然后再安上一个我喜欢的墓碑呢……”莫叶垂下眼帘，遮挡住自己眸中的茫然之色，她喃喃到，“当然，墓碑上刻字的话，我是不会嘴下留情的。” 　　“你最后是留手了吧，尤菲？我感觉得到，那片漩涡最后的攻击目标并不是我，应该是……” 　　莫叶愣了愣，她停下自己不知是在对已经消散的尤菲述说，还是自己按耐不住的自言自语。 　　她伸出手抓了一把这片土地湿润的泥土，混着滴落的雨水，随意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中。 　　“还是给你做一个坟墓吧，不过克里斯顿好像并不流行土葬啊……墓碑上的墓志铭就刻:夜莺阁下的手下亡魂尤菲，你觉得怎么样……？” 　　莫叶站起身，她面容上残留的恍惚之情已经全然消失。 　　或许是释怀，或许只是伪装。 　　她的神情逐渐坚定起来，比起以往得过且过，能苟就苟的散漫姿态，她现在似乎已经找到了应有的前行目标。 　　她转身向着玛西亚的方向，进行一次短暂的回程。 　　…… 　　“那片贼吓人的漩涡终于消失了啊！” 　　“真的太吓人了，我还以为玛西亚要被天灾袭击了呢，我都准备跑路了！” 　　“你在说什么啊，伯恩护卫不是都说了吗，那大场面可是领主阁下的魔法造成的，我们的领主阁下怎么可能会输？！” 　　“说的也是啊……看这情形，领主阁下应该要得胜归来了吧？” 　　玛西亚因为恐慌只敢呆在屋外，随时注意漩涡情况的居民们议论纷纷，他们一直等待着直到漩涡消失，才纷纷觉得松了口气。 　　看来这场足以毁灭掉玛西亚的，不知会不会到来的魔法之灾，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吧！ 　　居民们望着水之漩涡消失的方向露出热烈安心的笑容，更有一些好事之人连忙赶路，想要去城门口迎接胜利归来的尤菲阁下！ 　　怎么想都是他们的领主阁下赢了嘛！ 　　会输……？ 　　不存在的！领主阁下的魔法阵势可有那么大，那个吓人的漩涡连玛西亚这样一座大城市都能轻松毁灭，怎么可能打不过？！ 　　领主阁下肯定是占优势的那一方！ 　　忙碌的伯恩也抬起头，他注视着水之漩涡消失的方向，不由露出轻松的笑容，并期待领主阁下的归来。 　　“我还是回城门口站岗吧，也可以看见尤菲阁下归来的英姿……！”伯恩嘟囔着，他一边往城门的方向大步走去，一边低着头顺手整理一遍身上穿着的装备。 　　不经意间，他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他的手背上原本有着一枚浅色的刻印，这是他担任玛西亚的护卫后，由领主阁下亲自赋予的荣誉象征。 　　伯恩行走的脚步停滞一瞬，他爽朗的笑容逐渐僵硬，神情化为不知所措的惊愕。他怔怔的注视自己微微抬起的手背，又抬眼看向毫无知觉的玛西亚居民们。 　　他无法再迈出步伐，仿佛已经化为一座雕塑。 　　他的手背上，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玛西亚篇章的最高点，写到后面我都不知道我在写些啥了…… 　　最后把玛西亚的事务安排一下，就暂时结束玛西亚的路线了。 　　莫叶直到最后，也没能住成她一直期待的别墅，没能等来玛西亚的冬季。 第68章 法师塔 　　玛西亚的城门口, 已经进入了夜晚却是少见的热闹非凡，众多玛西亚的居民，和看热闹的来往车队停留在城门前的空地上, 不时眺望刚才他们刚才看到的水之漩涡所在的方向。 　　莫叶从摩布平原顺着山崖的方向, 很快便回到玛西亚的城墙边界区域，她居高临下的从山崖上往下方望去，一眼便看见城门口热闹非凡的场景。 　　“你们, 说领主阁下怎么还不回来啊？” 　　“应该快了吧，咱们再等等！” 　　“你们别急啊, 领主阁下赢了, 肯定还需要清理战利品什么的, 多花点时间也是正常的！” 　　在居民们不断的七嘴八舌议论中，莫叶倒是听明白了居民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 他们是在这城门口等待着, 准备迎接尤菲的归来…… 　　也难怪，尤菲的水之魔法确实宏大壮观, 已经可以和各种天灾景观媲美了，这些普通人会认为气势宏大尤菲是赢的那一方, 也是正常的。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尤菲阁下并没能活着回来。 　　莫叶已经不准备出现在这些居民面前了, 她并不想面对这些居民的询问话语。她不想向这些人说明，你们的领主尤菲已经输掉了, 你们爱戴的领主尤菲已经死去。 　　被民众期待着归来的尤菲阁下, 死在她的手上。 　　莫叶绕过城门口这段引人注目的路线，她将精神力附着在身上将自己的气息和身躯隐藏起来，她轻巧地踏着精神力形成的悬空踏板，跃过玛西亚的高大城墙进入内城。 　　玛西亚的内城居民们大多都已经往城门那边去了, 这里空旷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无声，因为海洋之灾残破的建筑还未被完全修复，无数碎石断壁在地面零落堆积。 　　莫叶站在这损失严重的交易区入口水渠边，借着夜空的乌云散去后显露出的银月光辉，看向交易区最中心的方向，已经完全黯淡的黑色巨塔建筑。 　　这是尤菲的法师塔。 　　现在这座极具威严的法师塔失去了主人供应的魔力，已经与普通的玛西亚建筑没有任何区别。 　　待到玛西亚的新任领主到来后，等待这座法师塔的命运，大概就是直接被拆卸掉当成废品丢弃，毕竟魔法师建立法师塔，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精神海契合度建立的，别人的法师塔大多都无法供自己使用。 　　或者，要是遇见一个贫穷且贪婪的领主，就可能将这座法师塔卖给其他魔法属性相近的魔法师，作为临时的副塔使用。 　　但魔法元素属性相近的副塔，最终比不上魔法元素属性完全匹配的主塔。在临时的使用过后，这座塔运气好一点就会被闲置起来，运气差一点也会落到被处理掉的结局。 　　莫叶忍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与其将这座法师塔留给后来的玛西亚领主，让他将这座尤菲无比珍视的法师塔，作为废品或者闲置物处理掉…… 　　不如现在就由她自己将法师塔带走，反正她现在也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法师塔，她本身也有属于水系和冰系的能力。 　　莫叶暗思着做下决定，她迈开步伐向法师塔的方向走过去。 　　在交易区连接法师塔的破损水渠边缘，也就是法师塔的门口斜前方，她看到一名穿着玛西亚制服的护卫停留在那里，这名护卫一直昂着头看向法师塔最高的塔顶位置。 　　莫叶一眼便认出，护卫始终注视的那片塔顶的位置，是尤菲最常待着的接待室和书房。 　　她脚步不由轻轻一顿，借着夜色高悬的银月光辉，她看清了这名护卫遮掩在头盔阴影下的面容。 　　莫叶往前走上几步，她停在向护卫伯恩的身旁，与他一同注视着被覆盖在阴影下的法师塔最高处，她轻轻侧过头看向伯恩略显僵硬的脸庞，突然出声问到： 　　“伯恩，你在这里做什么？” 　　伯恩似乎被莫叶突然的发声吓了一大跳，他条件反射向旁边的位置跳跃远离了几步，再猛然侧过头望去！只看见银白月辉的映照下，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旁边，出现一名不知何时停留在那里的，似乎被看不清的迷雾遮掩的女性身影。 　　“夜莺阁下……？” 　　他很快认出这位被迷雾与夜色遮掩身形的，是玛西亚的夜莺阁下，她的那头就算被魔法迷雾遮挡也同样显眼的蓝色长发，暴露了她的身份。 　　伯恩略微松了口气，他稍稍放松自己的警惕性，苦笑着回答:“我只是……想要再看看尤菲阁下的法师塔。” 　　“……你已经知道了？”莫叶的语调极轻。 　　“如果您说的是尤菲阁下已经去世的这条消息，我确实已经知道了。”伯恩叹息着点头回应，他再次看向身前威严的法师塔，似乎想要将这座法师塔完全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其他的人都在城门前等待尤菲阁下的归来，应该只有我注意到了吧……尤菲阁下赐予的刻印，并不怎么显眼。” 　　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原本存在刻印的右手手背覆盖住。 　　“夜莺阁下，您应该知道真相……您知道，尤菲阁下是如何身亡的吧？”伯恩的视线一直注视着法师塔的方向，他在说这话前神情显露出些许不安和疑虑，但他仍然选择了询问。 　　“……你想为尤菲阁下报仇吗？”莫叶从环绕周身的迷雾中脱离，她看向伯恩不安情绪浮动明显的侧脸，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你应该明白的吧？所谓的真相并不是你可以知道的，除非你想为了尤菲而死。” 　　“您说笑了，夜莺阁下……我很清楚，我做不到为尤菲阁下报仇，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玛西亚护卫，和魔法师的阶层有着天壤之别。”伯恩的语气无比坚持，他原本拥有刻印的右手逐渐握紧，”我能做的，应该就只有将真相永远的记住，我会一直记住尤菲阁下……” 　　伯恩只想知道，尤菲阁下到底为何而死。 　　莫叶微微眯起眼，她沉声道：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亲手杀掉了尤菲，你信吗……？” 　　莫叶看见伯恩猛地转过头，用极度不可置信的惊愕目光看向她，她却没有半点动摇，并用自己平静无波澜的深沉双眸和伯恩对视。 　　直到他狼狈地垂下眼睑，躲过这道让他脊背发凉的视线。 　　“我说的都是真的。” 　　莫叶的神情都隐于阴影之中，她一字一句的向伯恩述说到： 　　“你就好好记住吧，玛西亚的护卫啊……尤菲阁下是因我而死。” 　　“……我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原因，夜莺阁下。” 　　伯恩沉默了一阵，他神情晦涩，艰难地开口到:“我从尤菲阁下来到玛西亚的那一天起，便追随着阁下一直到今日，我比您想象的还要了解尤菲阁下……” 　　“阁下将您当做唯一的朋友，如果不是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她绝对不会选择和您动手……！” 　　“但她最终是死在我的手中，虽然确实有其他的原因。”莫叶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再对伯恩言语什么。 　　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都是不能说的。 　　关于密塔的任务不是伯恩这个普通人能知道的了，毕竟下一任的玛西亚领主，应该也是密塔出身的魔法师。如果他在新的领主面前显露出半点不对的情绪，或许就会直接被对方处理掉也说不定。 　　莫叶已经失去继续和伯恩聊天的心情，她走进已经失去了魔法防护门扉大开的法师塔，她的精神力升起隔绝的障壁，将身后仍然想向她追寻所谓真相的伯恩挡在门外。 　　法师塔中像是永恒的寂静。 　　法师塔地面上的水流再也不会轻轻卷动她的裙摆，指引她去往附魔法阵所在的道路，莫叶只能顺着法师塔内旋转的阶梯，步行去往这座法师塔核心所在的房间。 　　她曾随着尤菲在这座法师塔中完整的走过一回，这里的房间分布情况，她依然记得很清楚。 　　莫叶进入法师塔的第六层。 　　在这第六层最深处隐秘的房间，便是法师塔的核心阵法所在的位置。 　　她走进这间房间，入眼的便是让人眼花缭乱，刻满了整间房屋的杂乱线条。 　　这些线条都是这座法师塔运转所需的魔力传输通道，如果想要激活这座法师塔，除了她自己的魔力和精神海需要极高的契合度之外，还需要准备额外的兽晶，作为附魔法阵运行的电池。 　　莫叶俯下身，她伸手触摸这间房间中刻满地板墙面的杂乱线条，并从这些线条中感应每一道魔法之线的流通去向。 　　这属于纯粹水之元素的附魔法阵，和她的精神系属性并不符合，但她也可以使用自身拥有的水之元素和法师塔进行共鸣。 　　莫叶随手清理掉法阵上已经失效的几颗灰白兽晶，她从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掏出了几颗从地下黑市购买的新鲜兽晶，仔细将这几颗兽晶，安置在和她的水之元素相符合的阵点上。 　　下一刻，莫叶的水之魔力开始运转并渗入兽晶的内部，通过被激活的兽晶作为传导器，她的水之元素顺利激活了法阵！ 　　整场作为核心的附魔法阵循环再次运转起来，莫叶轻轻闭上眼，她感受着自己与这座法师塔的联系逐渐加深到无比亲密，水之元素第一次在她的精神海中沸腾欢呼，她对水之魔法的掌控力，瞬间被法师塔加成至仅次于精神力的地步！ 　　这便是法师塔对魔法师的加成啊…… 　　真是恐怖的增幅力度！ 　　除此之外，法师塔内外的所有法阵，也在她注入水之魔力后再次激活完毕，此时仍停留在法师塔外徘徊不去的护卫伯恩，在下一刻便直接看到法师塔变得空洞敞开的大门，再次覆盖上一层属于魔法的水幕！ 　　这层法师塔重现的水幕，有别于尤菲阁下控制时清澈见底的透亮，而是带着虚幻扭曲意味的灰烬暗沉色泽。 　　“夜莺阁下……准备接管尤菲阁下的法师塔？”伯恩不由面露怔然之色，他左思右想着，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不过他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莫叶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座法师塔，在后续时光中，她会一直对法师塔的阵法进行改造，直到它能真正的，完美符合自己的元素属性。 　　接下来，她便要离开玛西亚了。 　　在她杀掉了玛西亚的领主、密塔的天才尤菲阁下后，密塔不可能不派人来追杀她，或许还会在莱茵颁布她的通缉令也说不定。 　　如果她还执意留在玛西亚，她自己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但玛西亚的普通居民们，可经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魔法师袭击！ 　　但在离开玛西亚前，她还需要做一点离去前的布置。 　　莫叶坐在尤菲常坐的那张覆盖绸面的木制靠背椅上，她从书柜中尤菲习惯放置物品的位置取出一张空白皮卷，她执起桌上散乱的一支炭笔，在上面书写了自己留给泡沫他们的信息。 　　她书写完毕后，还寻思着需要找个可靠的人选，让他代自己保管好将这封信，待到泡沫回程回到玛西亚后，再将信亲手交付到泡沫的手上。 　　这个人选完全不需要多想嘛…… 　　莫叶飞快选好了人选。 　　她起身从法师塔的窗台往下望去，玛西亚寂静的夜色与月辉中，执着的护卫伯恩居然还没有离开法师塔…… 　　她只能叹了口气，为了避开停留在法师塔下方的伯恩，莫叶便直接从窗台的位置跳跃进玛西亚的夜色中，与此同时，无形的精神力将她的身体轻轻托起，她如同羽毛般悬浮在夜空中。 　　她在精神力与夜色的包裹伪装下，从空中完全不会被人察觉的高度，迅速飞向自己目标所在的区域。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居然写不完，那应该还有一章玛西亚的收尾。 　　不管这法师塔是遗产还是战利品，莫叶住不了别墅，法师塔还有有了。 　　我讲个笑话，自从我写了这篇文，我就习惯时不时的用浏览器搜有没有盗文，然后我一直没有搜到什么盗文，我还觉得我真的太凉了，居然连盗文都没有！ 　　然后，今天我突发奇想又去搜了一遍，我突发奇想的，看到我的浏览器搜索引擎是搜狗的，我想起我逛碧水的时候那些帖子好像都是说的百度？！ 　　我就突发奇想的换了个百度搜索引擎！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铺天盖地的盗文吗，我第一次体会到笑容逐渐消失的懵逼感！ 　　其他几个搜索引擎都没什么，就百度简直铺天盖地……难怪我一天才十多块，原来都是盗文的偷走了，我还傻乎乎的以为我已经凉到盗文都看不上我了！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9章 魔法刻印 　　在玛西亚的冬季即将来临的前奏, 寒冷的海风直面拂过毫无遮挡物的沙滩位置，这片原本是海边渔场的区域如今什么都没有留存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了赤潮之灾的浪潮中。 　　莫叶轻轻落在沙滩的边缘, 她还能嗅到沙尘中依旧萦绕不去的血腥味, 入眼的砂砾半遮半掩地掩埋无数残存的房屋框架，在这些房屋更后方，是延绵至玛西亚边缘的灰色布棚。 　　这些布棚是归来的贫民们受到她的资助后, 才新搭建起的临时住所，玛西亚现在的修复工作肯定是优先修复城区位置的, 沙滩这边的渔场区域是排在最后修复搭建的。 　　在这段还未修建起新屋的时间中, 贫民们就只能忍着寒风呼啸和骤雨倾盆, 和自己的家人们蜷缩成一团盖着旧麻布取暖，力求自己不会被海边的恶劣天气侵袭生病。 　　不过, 在贫民们看来, 就算现在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连曾经拥有遮风挡雨的房屋都已经失去, 但他们依然满足于此。 　　他们是幸运的。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还存活在这世上，而不是凄惨的死在海洋之灾中。 　　他们失去的房屋也会陆陆续续的重新搭建起来, 他们储存了许久的丰厚薪酬也都还完好无损的保留着， 　　比起已经死去的其他人, 他们是再幸运不过的。 　　莫叶悄无声息的沿着这些临时搭建，完全遮挡不住海风暴雨侵袭的布棚绕上一圈, 同时, 她的精神力扫描过每一个自己漫步途经的布棚，终于在临近玛西亚最边缘的一间布棚中，找到了她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玛西亚的居民大多都是色泽黯淡的灰发，莫叶通过精神力看见这间不算大的布棚中, 居住的整整五人都有着一头灰色的头发， 　　皮肤皱巴巴的灰发老人被家人们挤在最温暖的中间位置，老人的臂弯中揽着一个只有十岁大小的灰长发小女孩，而靠着小女孩沉睡的是面容愁苦的母亲。 　　睡在布棚最里面挡着那头寒风的，是皮肤开裂出一道道裂口满面风霜的父亲，而睡在最外面靠近布棚入口的位置，为家人们遮挡住大多寒风骤雨的，是作为这个家庭长子的乌里尔。 　　莫叶注视这个在寒风中如同挤成一团的鹌鹑，瑟瑟发抖的沉眠却显得格外温暖的家庭半响，她将自己的精神力侵入乌里尔的精神海中。 　　在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的精神控制下，乌里尔动作僵硬双眼紧闭，他从铺着麻布垫的地面缓慢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一名沉睡的家人。 　　莫叶随即转身，带着神色空洞仍然没从沉睡中苏醒的乌里尔，悄然离开这间布棚。 　　布棚内，因为长子的离去而被暴露在海风中的母亲在沉睡中微微瑟缩一瞬，不过她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很快舒缓下去。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片贫民的布棚区域遮蔽，来自海洋的寒风被完全隔绝在屏障之外，只余温暖。 　　莫叶带着被控制的乌里尔趁着夜色去往一处空荡的沙滩边缘，她将周围都覆盖一层用于隔离的精神屏障，才放开自己对乌里尔的控制，唤醒了还未从沉睡中苏醒的乌里尔。 　　就算是在睡梦中，乌里尔也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行走在某条道路上。他心知自己应当是在做梦，这场梦中他沿着沙滩，想要去往某个地方…… 　　或许是去城区接着修建玛西亚被摧毁掉的建筑，又或者是梦见海洋之灾来临前，他们随着玛西亚护卫们逃离的情景。 　　不过比起梦到这些，倒不如让他梦到他还在山崖那边修建别墅的日子…… 　　乌里尔察觉到自己的步伐终于停下，他好似脱离了迷梦的束缚，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睁开双眼，迷瞪注视着前方的一切，他一眼便看见夜色与海洋交界的海边沙滩，停留他面前的是玛西亚的拯救者夜莺阁下。 　　“乌里尔，我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办。” 　　乌里尔听见梦中的夜莺阁下语气平静的向他说到，他愣了愣，不知自己该怎么回应夜莺阁下的嘱咐。 　　他神情恍惚着，似乎都能看清阁下那头色泽绚丽的蓝色长发，在海风的吹拂下飞舞的弧度…… 　　等等……海风？ 　　被寒冷刺骨的海风袭了一脸的乌里尔，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他从迷糊的状态脱离，在寒风中打了个寒噤。 　　“夜莺阁下？！”乌里尔微微瞪大了眼，他竟然不是在做梦？ 　　他不由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现在身处于空无人烟的海滩边缘，往后方望去，只能隐隐看见玛西亚的城墙在远方的夜色中若隐若现，他已经脱离了海边渔场的区域。 　　“我说了，我有任务需要由你去完成，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先好好听我说完。”莫叶看着怔怔出神的乌里尔，不由出声唤回乌里尔远去的意识，她看见乌里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便毫不留情的打断到: 　　“乌里尔，你没有拒绝我的资格。” 　　“……好吧，您请说吧。”乌里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反对的语言，他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想要拒绝的话语，只能先应承下来了。 　　“放心吧，不是什么超过你能力范围的任务。我记得很清楚，你只是个普通人……”莫叶轻飘飘的打消他的顾虑，她侧过头看向海洋的方向，语气有些飘忽，“我需要离开玛西亚很长一段时间，所以留了一封信给还未归来的泡沫…… 　　“这封信你就帮我转交给泡沫吧。” 　　莫叶将手中封存完好的皮卷递给乌里尔。 　　乌里尔一听只是一件转交信件的任务，他不由松了口气，这种任务他还是做得到的！他连忙将皮卷接过，并保证到:“夜莺阁下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这封信完好无损的交付到泡沫小姐手上的！” 　　“另外，还有关于山崖区的事情……” 　　莫叶伸出手，用精神力从体内的简易空间中取出一袋子金币，这场景在乌里尔这个普通人看来，便是夜莺阁下的手中凭空显现了一个钱袋了！ 　　“山崖区最后的建造还是由你来监管，等工人们将我的别墅建造好后，再将玛西亚那些退休的猎人们招揽去担当别墅的护卫，这是我和尤菲阁下早就约好了的，具体薪酬也已经谈好了，你按照规矩办事就行了。” 　　莫叶将沉甸甸的钱袋递给乌里尔，她神色平静的补充到:“这里面是两千金币，应该足够工人们的后续建筑费用，和猎人们的雇佣薪酬了，都交给你了……” 　　“我明白了，夜莺阁下，都交给我吧！不过两千枚金币，是不是多了点……？”乌里尔有些欲言又止，这么多的金币都放在他这里，他一个贫民能藏得住吗？ 　　他没那个信心保管好这些金币…… 　　“不多，我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能把我的别墅维护好，区区两千枚金币并不算什么……”莫叶闻言便轻轻摇头，她当然知道乌里尔在担心些什么，“我离开的时候，夏利阁下也会随我一同离开，所以山崖区不会再有抵御野兽侵害的魔法师了……” 　　“那怎么办……？” 　　“很简单啊，乌里尔……你想成为拥有能力的那个人吗？”莫叶看向乌里尔，她的蓝色长发遮掩的脖颈位置弥漫着细碎如同星辰的星光，她向乌里尔伸出手来，“我就算离开，也会在玛西亚留下我的人手。现在，我选中了你，乌里尔。” 　　乌里尔好似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中，他无比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理会错夜莺阁下的意思？夜莺阁下的意思是将他招收为自己的仆人，还是更进一步被赐予刻印的仆人？！ 　　他在山崖区工作的时候看见过玛西亚的护卫长伯恩，向他们这群普通人炫耀他手背上的魔法刻印。恩通过他手背上那道由领主阁下赐予的刻印，就可以使用看起来威力不小的水流魔法！ 　　“您的意思是，将我招为您的仆人吗……？” 　　“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有理解错。”莫叶轻声解释到，“我曾经也观察过你一阵子，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是玛西亚我知道的人里，最合适的那一个。” 　　对需要帮助的弱者具有善意，对压迫平民的贵族阶层具有反抗意识，和这个民众麻木生存高层腐败奢侈的时代格格不入的存在，这就是她选中乌里尔的原因。 　　一个…… 　　只要获得了一点反抗的能力，就会掀起袭向旧制度革命火焰的，天生的革命者。 　　莫叶不由露出不易察觉的莫名微笑。 　　只要将克里斯顿的水彻底搅浑，她就能从中得到更多的…… 　　“非常感谢您，夜莺阁下！”乌里尔非常聪明地瞬间跪倒在地，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莫叶的鞋面，慷慨激昂的大声喊道:“伟大的夜莺阁下，请容许我乌里尔为您效忠！” 　　“我接受，我的仆人。”莫叶伸出手，手指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乌里尔因为跪拜的动作裸露出的后颈。 　　从她的手指尖流窜过去的魔法元素，除了需要引起法师塔共鸣所必须的水之魔力以外，还交杂了将近一半的，属于她最强能力的精神力。 　　更甚者，其中还有一部分她为了将这份魔法刻印的效果最大化，填充进去的冰之魔力和幻觉魔力。 　　莫叶如今本身的阶级是属于星级，还拥有已经足以开启神格继承的五颗传承之种，她现在的灵魂层面属于更特殊的，神子才能拥有的姿态。 　　由她赐予的魔法刻印，便不是尤菲原本灯级时赐予伯恩的刻印可以相比的。 　　她的仆人如果运气好一点，能将魔法刻印激活到最大化的程度，那大概就能抵得上一名普通灯级魔法师的威力了吧。 　　而她现在将其他系别的魔法元素填充进魔法刻印内，就是在强制激活刻印的活性，争取将这名第一位获得魔法刻印的仆人，提升至灯级水准！ 　　魔法刻印赐予结束，乌里尔的脖颈上环绕了一只仿佛仍在扭动的蓝色水母，这只水母伞盖中央白色的星辰发出闪烁的光芒。 　　“已经可以了，我的仆人……”莫叶示意乌里尔从跪地的动作起身，她稍稍感应了一下他身体内流动的魔法元素，满意的说到: 　　“我的预估果然没错，你现在的阶层已经到达灯级的水准……玛西亚的领主们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不过是灯级罢了。” 　　她的话语有些意味深长。 　　“灯级……是魔法师的阶层么？” 　　乌里尔试着握了握手，他感受着吹拂而来的冰冷海风，再也无法让他升起一丁点的寒冷感觉，他的体内是从未拥有过的，被魔法元素完全充满的满足感！ 　　“你可以试试使用你的魔法，反正暂时不会有人发觉这里的情形，等到你熟悉了，就可以自己设立精神防护罩什么的……”莫叶也没有向乌里尔详细解释她的能力构成，她只是语气淡然的说到: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仆人，那等别墅建成了，就带着你的家人去那边居住吧。帮我管理好我的房子，别让摩布平原的野兽给我祸害了……具体薪酬你自己从那袋金币里拿。” 　　“是，我明白了，夜莺阁下！”乌里尔恭敬地弯腰回答。 　　“你知道自己具体要做些什么的吧……？” 　　“我会为您管理好山崖区的……” 　　“我不是说这个……”莫叶打断他有些迟疑的话语，她露出一个略显冷凝的微笑，沉声向乌里尔下达指令: 　　“我要你帮我看着新来的那位玛西亚领主，如果他是个祸害玛西亚的恶徒，你就给我直接暗杀掉他！” 　　暗杀掉一位魔法师……？ 　　不对……玛西亚为什么会来新的领主？！ 　　“夜莺阁下，我们的领主阁下？！”乌里尔险些失声，他极为不可置信的看着莫叶，直到听见莫叶亲口承认的话语！ 　　“尤菲阁下确实已经去世了。” 　　乌里尔只觉得嘴里发苦，尤菲阁下这位领主，是玛西亚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形象正面的领主。他不敢想象玛西亚没有了尤菲阁下，是不是又会回到从前那样，被贵族和领主共同剥削无度的阴暗时光？！ 　　“新来的领主不过是个灯级，你现在的阶层也达到了灯级的层次，你并不比尊贵的领主阁下差到哪里去啊，乌里尔……” 　　莫叶轻笑着安抚乌里尔: 　　“放心吧，我的魔法能力在同阶层是无敌的，你不可能会输的，就算对方是一名魔法师。” 　　“我可以做到吗……？” 　　乌里尔并不确信的再次问到，他看了看自己斑驳的手掌，这是力量涌上的感觉！ 　　他再次得到夜莺阁下的肯定。 　　他其实…… 　　并不比尊贵的领主和贵族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是没写完，一整章的对话我太啰嗦了，我觉得明天应该能完成玛西亚。 　　真的，应该…… 　　刚好70章结束也挺好的……？ 第70章 辉光坠落 　　深夜玛西亚的城门位置, 护卫桑德里和其他赶来维护秩序的护卫们，一同将停留在安全通道上造成围堵的商队车马指引到可以停放的位置，却并不驱赶停留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人群。 　　因为海洋之灾躲避到内陆城市, 如今恰巧归来的商人们站在人群堆中和玛西亚居民们一同乐呵呵的交谈着, 不少商人指挥着下人从自家马车里取出夜晚照明的火把一同点燃，将这一片城门前的空地照得透亮。 　　这里停留着玛西亚大多数的居民，就算是在寒冷的深夜, 也仍然有好热闹的居民从城区内陆陆续续的赶来，他们都在等待玛西亚拥戴的领主阁下得胜归来。 　　伯恩从城区的夜色中走出, 第一眼看见的, 便是一片欢腾热闹的玛西亚居民们汇集的景象。 　　居民们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 在周围一圈熊熊燃烧的火把照耀下，每个人都显得极为悠闲肆意。 　　他们在等待的同时, 又和同伴们相互交谈着这次聚会的主角, 也就是玛西亚的领主阁下！又或者将声音放低交谈些别的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笑容满面神色明亮，含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和对领主阁下的信任。 　　伯恩面上的神情更加僵硬，他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自己在这群期待无比的居民们面前，到底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嘿, 伯恩……你在那里躲着干什么？”站立在城门前最显眼位置驻守的桑德里从城区内阴暗的角落中，瞄到伯恩似乎在躲藏的身影, 他略有些疑惑, 便大声将伯恩喊出来。 　　伯恩踌躇了一番，还是从阴暗的阴影中走出。 　　他对上桑德里越来越不解的目光，试图向桑德里做出一个勉强安抚的微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桑德里, 我有一个坏消息……”伯恩步履沉重的向桑德里走过去，他张了张口神情明显犹豫一瞬，但最终还是依凭自己的信念坚定下来，他说到，“我需要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所有的玛西亚居民，就是现在，就在这里。等我说完后或许现场的秩序直接崩溃混乱，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能直接让秩序崩溃的坏消息？”桑德里愣愣的重复一遍，他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连声问到，“伯恩，你倒是说清楚啊，到底是什么消息？坏到哪种程度了？有上次海洋之灾的消息那么严重吗……？” 　　“比上一次海洋之灾来临的消息还要更差的……”伯恩顿了顿，他神情艰涩的向桑德里摇了摇头，叹道，“你再等等吧，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伯恩实在不愿意将这道，能让玛西亚现有秩序完全崩溃的绝顶坏消息述说出两遍，他也没那个勇气再开口第二次了。 　　他退回玛西亚的城墙内部，从内里的城墙阶梯通向大门上方的城墙瞭望台位置，从这里他能看清下方城门前空地上的所有停留玛西亚居民们，他感受这场热烈的气氛，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开不了口，将这个噩耗传达给所有人。 　　但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的，除了他就是别人。 　　伯恩狠下心来，他用牙齿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浓重血腥味让他变得冷静，他便一鼓作气的向着下方的玛西亚居民们大声喊道： 　　“玛西亚的子民们，我是玛西亚的护卫长伯恩，我现在要向你们宣布一条紧急的噩耗……！” 　　伯恩第一次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喊叫得这么大声，他的声音将整片空地范围笼罩，所有居民都不由停下自己的交谈望向身处于高处瞭望塔的他。 　　他的声带开始撕裂般疼痛，但他不能停下他继续向居民们诉说的话语，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次开口的勇气了！ 　　“噩耗……？” 　　“玛西亚又出了什么事吗？” 　　“不会是又有海洋之灾吧？！” 　　“我们有尤菲阁下和夜莺阁下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居民们开始压低声音议论纷纷，伯恩注视着仍然一无所知的居民们，和昂着头望向他的玛西亚护卫队的队员们，他苦笑一声并闭上双眼，这样就不用看见他们知道真相后的绝望表情了吧。 　　“大家来这里聚集都是为了迎接我们的领主阁下吧，但非常遗憾的，我只能在这时候通知你们……我们的领主阁下，已经去世了……！” 　　“……什么？”驻守城门的桑德里惊愕得叫出声，他神情呆滞满含不可置信地瞪视着伯恩的身影。 　　待到他反应过来后，他慌忙地脱下覆盖了手背的护腕，他在一圈火把的照明下，很清晰的看见在原本有着领主阁下赐予的刻印的手背之上，如今已是空无一物。 　　升起不可置信情绪的不只有桑德里，还有聚集在这里的众多玛西亚居民们，他们在不可置信的同时还升起绝望的情绪…… 　　整个玛西亚在尤菲的到来前都是贫穷而灰暗的，贵族和领主的双重压迫让这些子民们只能维持勉强生存的状态。 　　只有尤菲阁下到来之后，他们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他们不用再将钱财交付给玛西亚的贵族以保活命，而是将钱财自己存起来购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屋，他们不再受到海盗们时不时的侵袭，所有袭向玛西亚的罪恶都会由尤菲阁下清理掉。 　　玛西亚的所有生机和未来都是尤菲阁下带来的！ 　　可如今……他们最爱戴的领主阁下死了？！ 　　“……我不相信！领主阁下强大无比，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了？！”有人愤怒地红了眼朝瞭望塔之上的伯恩大喊到，他甚至无法忍受的想要冲破玛西亚护卫的阻拦，爬上瞭望塔狠狠的揍伯恩一顿！ 　　“我们的领主阁下竟然去世了……？”也有人情绪低落到近乎绝望，他崩溃得一直喃喃自语到，“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的玛西亚该怎么办……？” 　　“不会有人比领主阁下更好的了……”有人失魂落魄地看向水之漩涡原本存在的方向，他惨然一笑，“我们玛西亚又将进入原本的循环中了，再也没人能拯救我们了……！” 　　“妈妈……？”小女孩轻轻扯了扯痛哭流涕的妇女衣角，她还未能理解尤菲阁下逝世后玛西亚将要面临的绝望处境，她歪着头不解地问到，“妈妈，为什么要哭呢？大家为什么要哭呢？” 　　“我的莉娜……”妇女只能俯下身抱住自己的女儿，她抽泣着向自己单纯的孩子解释到，“我们哭泣，是因为我们的领主阁下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不会回来了……” 　　“没有了领主阁下，我们都会被贵族们赶出自己的房屋，贵族们会占据我们的所有财产和家人，将我们驱赶到靠近沙滩的布棚里居住，我们完了……” 　　“妈妈，我不想去住布棚，那里面太冷了！”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她想象着自己也居住进沙滩布棚里的难受日子，也有些难过的红了眼，“我们能不去住布棚吗……领主阁下离开了玛西亚的话，我们不是还有夜莺阁下吗？” 　　“夜莺阁下可比冷冰冰的领主阁下好多了，她还会给我糖吃呢！” 　　“夜莺阁下……？”妇女呆愣的重复一边女儿的童语，她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喜极而泣到，“你说得对，莉娜！我们玛西亚还有夜莺阁下在啊，夜莺阁下的话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夜莺阁下？对……如果是夜莺阁下的话！”妇女旁边的居民同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这人直接激动得大叫出声，他从绝望的情绪中脱离，“只要有夜莺阁下站在我们这边的话，就算是新来的领主阁下也不能对我们做什么的吧？！” 　　“你说得对，夜莺阁下可是我们玛西亚的拯救者……！” 　　“凭夜莺阁下的力量应该不需要惧怕新领主……她还有一位夏利阁下帮忙呢！” 　　“我记得有传言不是说……夜莺阁下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玛西亚都保护起来了吗，夜莺阁下的魔法能力应该是最厉害的！” 　　“我们还有夜莺阁下……玛西亚还有未来！” 　　“夜莺阁下一定会拯救我们的……！” 　　“……” 　　伯恩站在瞭望塔上，他看着下方居民们因为玛西亚还有夜莺阁下在，而重新振作起来，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纠结的皱起眉。 　　毕竟夜莺阁下亲口告诉过他，是她击杀掉了尤菲阁下。 　　虽然事件的过程肯定有他不能知道的原因存在…… 　　但是，如果玛西亚的居民们能振作起来，玛西亚能一直按照原有的发展轨迹运行，而不是被新的领主阁下再次拖进民不聊生的深渊，尤菲阁下肯定也会对此感到欣慰的吧…… 　　就算让玛西亚能够继续下去的，是亲手掐灭照亮了玛西亚的辉光的……夜莺阁下。 　　…… 　　莫叶挥别了在沙滩兴奋地练习刻印魔法的乌里尔，她踏着更加寂静无声的玛西亚夜色，重新往法师塔的方向走去。 　　玛西亚的居民们大概都已经去往城门的方向了吧，也不知道那里今夜要如何的收场呢……莫叶虽然有些在意玛西亚居民们的情绪，但她确实不想以自己罪魁祸首的身份，踏入那片尴尬的场地。 　　她暂时还无法面对玛西亚的居民们。 　　莫叶忽然感应到什么，她转向走进阴影覆盖的一条小道中，这条小道深处周围都是深沉的黑夜与凌乱杂物。 　　她停驻在阴影覆盖的道路最深处，随即转过身，向身后不知何时便跟随她的人影沉声问到：“还不出来么？还是想让我去亲手将你抓出来……？” 　　“……请稍等。” 　　夜色笼罩的小道阴暗入口，银白月辉与房檐阴影的交界，捧着一本巨大书籍的少女，神情沉默地从小道口的树身后方走出。她身穿与夜晚仿佛融为一体的黑色祭袍，整个人都仿佛化为黑夜的影子，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你是教廷的人？” 　　莫叶不着痕迹的看向少女手中那本古朴的书籍，上面绘制的巨树是教廷的标志。 　　她的姿态略显防备。 　　对于教廷，她可一向没什么好感…… 　　“您应该就是玛西亚的那位精神系魔法师吧……”教廷的节制面无表情的陈述到，她整个人都看起来非常的冷漠，就算在她面前的就是她寻找多时的任务目标，她也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其他情绪。 　　“我来到此地，是想向您传递教廷的指令：教皇大人亲自下令，希望您能加入我们教廷，成为吾神的眷属。”节制语气冰冷地陈述到。 　　“我拒绝。”莫叶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可没有想要加入教廷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她更想和教廷敌对……只要人类之神戈尔德仍然是教廷的神明，那她就绝不可能和教廷交好。 　　节制听见莫叶的拒绝，她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也没有对莫叶表示任何的不满，她用毫无感情冰冷的语调直接进行下一条： 　　“还有来自神明的神谕：我们将指引您到神明指定的地点，也就是玛西亚向摩布平原荒芜区的方向行进尽头，属于塌陷盆地的白石谷。” 　　“……”莫叶的面色一冷，这个位置……是原本作为她目标的松鼠大魔王所在的坐标！ 　　难道那只松鼠也是戈尔德的后手之一……？ 　　“我认为您不应该去往白石谷，那只魔力之兽并不是您需要的，也对您没有任何的好处……”节制微微垂下头，将自己的双眸遮掩在自己的长发之下，她冰冷无情的语调终于出现些微的颤抖情绪。 　　莫叶微微眯着眼，她更加防备地审视着面前举止怪异的少女，她很清楚的看见，节制黑发的间隙中，竟有显现出些许金色璀璨的光芒在闪烁！ 　　这些细碎的光辉，在黑夜的阴影中显得格外醒目！ 　　节制重新抬起头来，她清秀小巧的苍白面容更加僵硬怪异，她的脸庞边甚至覆盖了一层细密的灰青色蛇类鳞片，让人一看便觉得不寒而栗！ 　　但莫叶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说…… 　　对于姿态如同怪物一般的教廷少女，她还生出了一股诡异莫名的亲近感。 　　一股属于海洋咸腥的气息从少女身上浮现，少女的变化为灿金色的双眸更加明亮生辉，甚至将周围的黑夜阴影都瞬间驱逐，整条玛西亚的小道都如同白昼。 　　这样可就太引人注目了，玛西亚的居民很容易就会注意到这边…… 　　莫叶不由皱眉。 　　少女僵硬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个略显怪异的微笑，她金色的双眸直直地，如同眷念般注视着莫叶，没有丝毫挪移。 　　她冰冷的语调出现些许的情绪浮动： 　　“你可以去芙罗拉的神山，那里有你想要的……机缘。” 　　作者有话要说：　　玛西亚篇结束，明天开新篇，离把男主偷出来的章节不算太远了！ 第71章 后记.新领主 　　今日的玛西亚开始下起寒冷的鹅毛大雪, 玛西亚的冬季终于来临。 　　街道上所有玛西亚居民都来去匆匆，他们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欢笑热闹，而是如临大敌般回到自己的房屋中, 将所有门窗关紧, 让家里的小孩都别发出声响。然后偷偷在窗后窥视来自莱茵的，不受欢迎的新任领主阁下。 　　所有居民的态度都是警惕而拒绝的。 　　自那夜过后，玛西亚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但其下依然是暗潮流涌、人心惶惶。 　　在一夜之间，玛西亚的居民们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保护伞尤菲阁下, 而他们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玛西亚的拯救者夜莺阁下也暂时离开了玛西亚…… 　　如若不是夜莺阁下在离去之前, 为玛西亚提供了一定的保护措施，他们或许早已陷入崩溃绝望, 玛西亚的秩序也将崩塌。 　　支撑他们继续如同往常一样生活下去的, 只有夜莺阁下对他们的承诺。 　　夜莺阁下承诺过…… 　　她会保护玛西亚。 　　玛西亚的居民们相信这份来自夜莺阁下的承诺。 　　或者说，他们不得不相信,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份希望。 　　为了这份承诺能够顺利的延续下去…… 　　他们绝对会在夜莺阁下归来之前，将这已经属于她的玛西亚看护好, 他们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外来人员的接管，包括那位来自莱茵的新任领主！ 　　这条街道上居住的大多玛西亚居民, 都从关上的木制窗户缝隙偷偷往外望去。 　　只看见大雪纷飞，覆盖厚厚一层积雪的街道上, 玛西亚因为新领主还未上任, 所以仍然没有从护卫职位卸任的护卫伯恩，在前方行走开掘着为新来的玛西亚领主开路。 　　跟在伯恩身后的玛西亚新任领主，是一名看起来身形娇小瘦弱，年龄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她慢悠悠地跟在不断铲雪开路的伯恩身后, 时不时地转头好奇地看向玛西亚被居民们紧闭的房屋，面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看起来无害又天真。 　　让人逐渐松懈的魔力，开始弥漫。 　　“你是叫伯恩对吧，是尤菲前辈任命的护卫长对吧？” 　　新领主用手将自己泛青的微卷头发上堆积的积雪拂开，她随意收回自己透过房屋墙壁，投向屋内那群不知所谓敢于窥视魔法师的普通人的视线，并转向应该知道更多情报的玛西亚护卫长。 　　“我和尤前辈都是密塔出身的魔法师，所以我除了要担任玛西亚的领主之外，还有一项属于密塔的任务需要完成啦……” 　　她步伐略显跳脱地往前走上几步，面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并向伯恩询问道，“伯恩，关于杀掉尤菲前辈的那位凶手，是叫夜莺阁下的魔法师吧？你知道些什么吗……？” 　　新领主神情看似天真无比，但她暗自延伸出去试图探入伯恩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却被笼罩了整个玛西亚的精神威压给完全压制住。 　　她的精神力被直接反弹回来。 　　无功而返的少女眼神微微暗沉一瞬，她听见背对着她毫无知觉仍然在铲雪的伯恩，用沉闷的语调回答她道： 　　“夜莺阁下早在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玛西亚，她也不可能将行踪和秘密泄露给我们普通人，如果说整个玛西亚谁最了解她的话……应该就只有尤菲阁下了吧。” 　　但是尤菲已经死了啊，死人可是说不了话的…… 　　新领主也知道，那个名为夜莺的异人是不可能向一群普通人泄露自己行踪的。 　　她也不会在密塔的截杀未果，还击杀了一名密塔的焰级魔法师之后，还仍然停留在玛西亚，坐以待毙等待的密塔报复。 　　但她实在没想到，那名异人会如此大胆的在玛西亚留下了自己的后手…… 　　刚刚那股足以将她完全压制的精神威压，大概是那名异人在玛西亚的某个地方，所设立的附魔法阵吧。 　　难道…… 　　她断定密塔前来的魔法师，无法破解她留下的附魔法阵？ 　　新领主转头看向精神威压袭来的方向，她神情微微沉暗一瞬，那个方向是玛西亚的中心位置，具密塔的情报所说，那里原本应该是尤菲的法师塔。 　　难道那名异人将尤菲遗留下的法师塔作为了法阵的核心……？ 　　她需要去亲自查看。 　　她有了目标，便不再理会伯恩和玛西亚的普通人们，她自顾自地提起法师袍的下摆，一脚踏上足足有她小腿深的雪堆，她好似没有任何重量，如履平地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伯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心生疑惑回过头一看，玛西亚的新任领主已经丢下他自顾自的离开了。 　　她去往的方向……是夜莺阁下留下的后手所在位置！ 　　“阁下，那个方向是……”伯恩只来得及喊上这么一声。 　　他不由心想，这名新的领主阁下可比尤菲阁下差远了…… 　　但想归想，他还是赶紧丢下手中铲雪的铲子，一深一浅地踏进雪堆里跟上新领主的脚步，他也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让这名新领主看到了也好……毕竟玛西亚已经是属于夜莺阁下的城市了。 　　希望她看到了夜莺阁下留下的后手，能够知难而退吧。 　　新领主看起来身形娇小瘦弱，但她行进的速度却意外地快，她从堆满积雪的街道前行，快速越过玛西亚交易区那条，已经提前修好了的宽阔水渠。 　　她通过了交易区曲折的巷道后，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被交易区的建筑所遮挡住的玛西亚最中心地域。 　　“这是……！” 　　新领主停下她的脚步，她面容上的甜甜笑容直接僵硬起来，她的神情是遮掩不住的震惊之色！ 　　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她预想中的，被异人的精神力隐藏起来属于尤菲阁下的法师塔，和法师塔之中作为异人后手的附魔法阵…… 　　而是一片被暴力挖掘极深的岩土断层！ 　　这片人工开掘出巨大坑洞中，装填满了来自海洋的海水，一阵又一阵的海之浪潮从海洋的方向往陆地席卷而来，海水不断喷涌到断层之上，将她的法师袍和鞋面溅湿。 　　她不由向远处眺望，一条宽阔的运河直通海洋的方向，将这片深蓝的人工内海与无际的海洋完全连接在一起！ 　　如果说，将这样开山掘地的工程交由魔法师来办，并不是无法做到的话…… 　　那能让她显露出震惊，甚至恐慌之色的，就是这片内海中隐藏生存的存在们了！ 　　她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看见了同样蓝色隐藏在涡流之中的存在。 　　蓝色的海水中，有着纤细柔弱梦幻触手的水母在这片内海中嬉戏着，悠闲地生活着。 　　它们的大小足足有玛西亚一栋普通房屋那样大，它们极为美丽的蓝色半透明伞盖在海洋中轻轻收缩，看起来美丽又无害。 　　但是，新领主却从这些看起来极为柔弱绚丽的燃灯水母身上，感觉到了那股让她完全无法抵御的精神威压。 　　单单一只燃灯水母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就让她直接被对方的精神力压制住，无法生出半点反抗的能力…… 　　现在这片内海中，足足生存的几十只同样带有精神威慑力的燃灯水母，她在这些燃灯水母面前如同被吓破胆的鹌鹑，她从精神海中微微探出头的精神力直接就被强行压制回去，对方蠢蠢欲动的精神力甚至随时都能直接击碎她的精神海…… 　　她不免有些后悔。 　　在这无形威力面前，她只能升起赶紧逃跑的心思，而不是抱着破解的心理前来送命…… 　　她想要逃跑，却被压迫得动弹不得！ 　　许久，新领主才放空了自己的思想，她提起颤抖的双腿向后退上一步，然后再退上一步……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待到她足足退后到了交易区之外，她才从刚刚被那群燃灯水母们弥散开来的精神力，压迫到精神海差点崩溃的绝望局面中脱离。 　　“您没事吧……？”伯恩心中暗笑，却故作疑惑的向她询问到。 　　新领主闻言便轻轻一撇站在她身旁，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护卫伯恩，她心想这个异人所留下的后手，应该是针对在玛西亚范围中心生恶意的存在，和脑海中思想过某些关键词的存在。 　　这些关键词大概就是:密塔，异人之类的吧…… 　　不行，精神压迫又来了！ 　　要放空思想……！ 　　“这种能力绝对不只是焰级，老师说得没错……” 　　新领主微微垂下头轻声低语到，她不敢在玛西亚的范围内思考并分析，所以她现在需要先离开玛西亚。 　　她做下决定后，便重新在脸上挂起甜甜的天真微笑，并踏着轻盈的脚步转头就走，完全不理会一直跟在她身旁属于普通人的伯恩。 　　魔法师一向高傲的姿态，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必须要赶紧报告给老师才行，这种等级的存在我可应付不来啊……” 　　新领主甜美天真的外表之下，是极其冷漠自我的心理。 　　她可是密塔数百年内，除了老师之外的唯一一名精神系魔法师啊，她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用不着冒着精神海崩溃的风险，去完成一个搜查任务！ 　　“大不了这个领主我不当了……” 　　新领主毫不在乎地退出玛西亚，头也不回地飞上高空离去。 　　她是密塔派往玛西亚试探的第一步。 　　…… 　　密塔的动作似乎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他们派出的魔法师同样无法抵抗属于星级的精神压迫，就算不是直接被针对的余波也扛不住。 　　玛西亚的局面开始僵持。 　　似乎除了他们的威尔顿阁下亲自前来，已经别无他法。 　　而在密塔的眼皮子底下，莱茵的地下黑市喧闹的街道上，一名身披黑袍的女性将视线投向黑市店铺中，装载众多野兽的牢笼上。 　　女性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比她矮小一些的黑袍人，她们一同向店铺走过去。 　　她那将周身遮挡完全的黑袍中，隐约垂落下一缕蓝色的发丝。 第72章 抵达莱茵 　　莫叶在玛西亚的冬季之前, 离开了玛西亚这座，现如今已经属于她的最初之城。 　　她其实没有必要离开玛西亚的，以她现在的力量并不需要惧怕任何人类, 在神明无法降临的奥兰大陆上, 她属于最顶端的一类。 　　如果想要对付她，整个克里斯顿，除了那位密塔的主人威尔顿阁下, 或者教廷那位拥有神明降临之身的教皇，没有其他任何存在能够对她起到任何的影响。 　　就算是玛西亚这个城市, 和城市中的居民们算是她的软肋, 但如果不能突破她设立在玛西亚的精神限制, 这些软肋也只不过是能让心怀恶意之人看看罢了。 　　心生恶念、出手试探、真正出手、毫不留情的杀招……莫叶将这些阶段都设立了相应的自动反击模式。 　　前两档为程度不一的精神压制，并且会恰好卡在对方的精神海临界点上下, 区别只在于是上还是下, 会不会留下变傻的后遗症。 　　毕竟这个阶段或许会有某些普通人触及到，但只要他们没有真正的出手, 就不算犯罪者，也就是罪不至死, 精神压制便可以算作惩罚。 　　后两档，便是莫叶专门为一些潜入玛西亚的无法犯罪者, 和密塔教廷派出的不怀好意者所设立的。 　　不论是被瞬间摧毁掉精神海达到无痛的死刑，还是被浩瀚的星级精神攻击人道毁灭, 连存在都直接被抹消…… 　　这就是对玛西亚出手的代价。 　　莫叶将属于尤菲的整个法师塔连带下方一大片土地岩层, 都收进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准备日后都随身携带。 　　而空下来的那片玛西亚中央区域则被她开掘出来，饲养了几十只被她控制缩小了身形的燃灯水母。 　　这些作为她子体的燃灯水母们的等级勉强能保持住星级的水准，它们便是莫叶所所设立的规则载体, 想要突破玛西亚的精神限制，除了击杀掉所有燃灯水母之外，别无他法。 　　并且，这些数目众多的燃灯水母足以抵御所有袭击玛西亚的海洋之灾，莫叶为了它们能最大限度的护卫玛西亚，甚至自己花钱将一部分的沙滩贫民，和玛西亚的居民都迁徙到山崖的位置，并将他们安置妥当。 　　不论是仆人或者花匠，还是厨师维修工，她的别墅都需要一定的维护工人，山崖区那边她也同样饲养了十几只燃灯水母，并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这些居民们搬去了山崖区，他们原本居住的沙滩和沿路的玛西亚房屋都被莫叶征用，开凿了一条宽阔得能让燃灯水母们直通海洋的运河。 　　这便是莫叶为玛西亚设立的完全防护措施，在这些燃灯水母的护卫下，不论是人为的伤害，还是来自海洋的海洋之灾，又或者是摩布平原的野兽，都无法对玛西亚造成威胁。 　　莫叶便能安心的离开玛西亚，去做自己需要完成的事了。 　　她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一味的忍让躲避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所有的退让都会让她陷入到两难的境地，就像非死不可的尤菲一样……是她(异人)和密塔之间的仇恨造成了尤菲的牺牲。 　　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力量，并不是原本那个只是区区焰级，只能回避教廷的自己了，她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不论是将属于人类之神的教廷彻底毁灭，还是让将她视为仇敌的密塔完全崩溃，又或者……把那位将她视为自己棋子的人类之神戈尔德…… 　　拉下神座！ 　　不论是弑神……还是按照白银的说法，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 　　莫叶需要踏出第一步。 　　她的目标正是克里斯顿的繁华王都，她的仇敌们聚集一地的危险之地，也是机遇所在之地！ 　　时代浪潮的交汇之地，莱茵。 　　…… 　　通往莱茵的道路，除了一路经过数道克里斯顿安全防线的安全通道外，就只有直接跨越整片辽阔凶险的摩布平原，再从莱茵与摩布平原的安全通道出入口进入到莱茵的城区。 　　但就算避开安全通道的数条安全防线，从摩布平原的安全通道进入到莱茵的城区，也需要经过一道最为细致的搜查。 　　莫叶并不想在荒无人烟的野外风餐露宿，反正以她如今星级的阶层，如果她用魔法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的话，所谓的装备齐全的安全防线，绝不可能查得出她隐藏起来的身影。 　　除非是同为星级的威尔顿亲自前来。 　　这个可能性低到忽略不计，所以她选择一路吃好喝好。 　　安全通道之上，一辆来自玛西亚的简朴马车往莱茵的城门前奔驰着，这辆马车的车厢是用极为普通的白麻布遮掩，但马车木制的轮廓上却刻下了数道用于加速的附魔。 　　看起来品相不怎么好的较瘦棕毛马毫不费力地拉着这辆马车快速奔行着，它飞快地越过了一辆又一辆的其他马车，好似体力无穷无尽般，极为吸引人的注意。 　　这辆马车在莱茵的安全防线关卡前停下，这道防线后便是通往莱茵的主道，无数的车马人流在这里汇集交错，驻守在这里的护卫都足足有一百多人。 　　守城的护卫们忙碌又快速地查看每一辆马车每一位行人，绝不放过任何一名登上通缉榜的犯罪者。 　　在莱茵大敞的城门旁竖立的足足有三块巨大告示栏，上面记录了数百张由克里斯顿官方下达的通缉画像。 　　其中，最中央的那张告示栏上，有着一头漂亮蓝色长发面容也极为秀丽，看起来柔弱而苍白的少女画像最为显眼，一看下方陈列的罪名：外国奸细。 　　杀害了玛西亚的领主，阶级为焰级魔法师，极度危险。 　　一名穿着精良的莱茵护卫跨上这辆马车的木制踏板，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一圈马车轮廓上重叠的附魔，姿态稍稍放低，并低声向马车内说到：“抱歉，阁下，我需要进行例行检查！” 　　马车内的人声音冰冷，她简单地回到：“可以。” 　　护卫稍稍撩开马车的白麻布门帘，他往马车内望去，只见靠近一边窗户的位置上坐着一名面色冰冷的清秀少女，她身穿刻印了教廷神树的黑袍，手中捧着一本古朴的巨书，黑色的长发垂落间只能依稀看清她低垂的眼眸，其中是极为深邃的寒意。 　　护卫不由打了个冷颤，并不自然地移开观察的视线，这辆马车中只有这位应该是教廷出身的少女一人，他怀中的魔导器也没有任何对魔力的反应，他检查结束，便道了声，“我已经检查完成，打扰您了……大人。”然后赶紧退出着辆寒气逼人的马车。 　　对于魔法师他们一般是尊称阁下，而教廷出身的神职人员他们便会称呼为大人，这位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教廷人员竟使用了魔法师的加速附魔，这才混淆了他的判断。 　　“没有可疑人员，放行！”护卫高声道。 　　马车前拉车的棕毛马开始缓步前行，这辆马车很快混入莱茵来来往往的车流中，进入到了莱茵的主城区。 　　车内，莫叶的身形显现在和节制面对的另一边靠窗位置上，她轻轻撩起马车的窗帘看向窗外，她的头微微探出窗户，那头极为引人注目的蓝发却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她已经变成了透明人。 　　莱茵的主街道足足有二十多米宽，各类的马车在更靠中央的马车过道上川流不息，人群接壤的小道边建立起完全看不出是石制的各类店铺，这些店铺的层数大多都有好几层那么高，和玛西亚的简朴街道完全不同。 　　这里到处都种植了芙罗拉出产的花卉，民众们的穿着也比玛西亚的居民们好上一个档次，莫叶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一些贵族出身的妇人优雅走下马车，进入一看便是高档区域的精美房门。 　　“你可以离开了，不需要再跟着我们了，夏利。”莫叶并未收回自己投向莱茵都城的视线，头也不回地驱赶马车内的第三人，她再次提醒道，“不要忘了我的指令，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你敢背叛我的话……” 　　“就会和尤菲阁下的下场一样，对吧？您一路上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夏利好整以暇的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他那张偏女性化的苍白面容上是略显柔和的微笑，他语调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重复道： 　　“我会先回到真理会中，然后再通过真理会的引荐加入密塔。然后，我需要向密塔的威尔顿阁下请求解除身上与异人的契约，要么抓住机会探明威尔顿阁下的法师塔所在地，要么直接潜伏在密塔中作为间谍……对吧？” 　　“对，就是这样，希望你能一步到位。”莫叶很满意他记得如此清楚，她顿了顿，微笑着毫不留情地赶人，“你真的可以走了，再见，我会再联系你的。” 　　“真无情啊，夜莺阁下……”夏利面上的微笑暗下些许，他只能轻声抱怨一声后，整个人都化为塞满马车车厢的白雾与花瓣，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终于送走了夏利这个无关人士，莫叶现在就要去往她此次来到莱茵的，唯一的目的地。她想要去地下黑市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只被玛西亚地下黑市运往莱茵的黑豹。 　　要不是按照教廷出身的节制所说，那只白石谷地下森林的松鼠大魔王是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后手，她才不会放弃一个已经稳稳拿到手中的传承之种坐标，跑来莱茵这个死敌们的总部汇集之地，去碰一个不知道还在不在的运气。 　　如果那只黑豹已经被人宰了吃肉，那她这趟就算白来了。 　　等到他们的马车停在莱茵的豪华马厩后，莫叶轻巧地提起裙摆跳下马车，绕过等候在马车旁的一名马厩侍从。 　　这名侍从看不见隐藏了身形的莫叶，他向后下马车的节制点头哈腰大声奉承着，完全不顾节制身上散发的逼人寒气。 　　等到节制冷着脸将马车停放的费用给了他之后，他才忍着自己打寒颤浑身发冷的本能举动，牵着这辆与旁边的豪华马车显得格格不入的简朴马车，随意停靠在两辆骏马和豪华马车中央的空位中。 　　这匹棕毛瘦马在两边的骏马映衬下简直就像鸡入鹤群，它连个头都比其他骏马矮上一头，但它却丝毫不在意，悠闲地吃着马料，似乎这一路从玛西亚赶到莱茵的风驰电掣，给了它无限的信心！ 　　“走吧，节制。我记得地下黑市里的莱纳所说的，地下黑市的位置是这边……”莫叶率先选定了方向领路。 　　节制的神色仍然冰冷漠然，却没有任何拒绝或反对的意愿。 　　她紧紧环抱着由人类之神赐予的神书，毫不犹豫地跟上莫叶前行的脚步，踏上破坏神明棋局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节制小姐姐为什么会加入，后面的章节我会解释一下的，请别急！ 　　新的篇章，离男主不远啦！ 第73章 迷路 　　莫叶听玛西亚地下黑市的守门人莱纳说过, 他们地下黑市在莱茵的总部位置，处于莱茵东面的罗莱纳街道一间隐蔽杂货铺的地下通道内，这是整个莱茵范围内最好找的一个入口。 　　而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莱茵入城的最边缘区域, 所以莫叶认定只要往东方走, 再将精神力扩张到一定的程度进行探查，就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就算在莱茵她不能完全放开精神力，防止自己的精神力引来了密塔的威尔顿或者教廷的教皇, 她也有足够的信心，找到正确的地下黑市出入口！ 　　三小时后…… 　　“所以, 您是真的迷路了？” 　　节制看向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莫叶, 她犹豫了一瞬, 神情依然冰冷却试着安慰道，“莱茵的城池比玛西亚要大上许多, 迷路是正常的。” 　　“我不认为是我走错了路, 这个方向确实是莱茵的东面不会有错。”莫叶不假思索的回到。 　　莫叶眺望莱茵主道前方属于最东面的建筑景色，莱茵护城河环绕着的王宫庞大极致奢华的宫殿, 和另一边与王宫遥遥相望的教廷白色主调殿堂。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节制: 　　“节制, 你知道罗来纳街道是哪里吗。” 　　“抱歉，我不知道。”节制直接回答。 　　“好吧, 看来我们需要去问路……”莫叶只能叹气，“先去找家店铺吃饭吧, 下午再继续去找地下黑市的入口。” 　　她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明明没有找错方向, 整个莱茵城除了王宫和教廷她都用精神力翻了个遍，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莱纳口中那个，罗来纳街道不显眼角落中，挂牌上有地下黑市黑蛇印记的杂货铺。 　　莫叶收回投向王宫和教廷建筑的视线, 她转身往身后直通王宫的主道走去，准备寻先找一家莱茵的特色餐厅填饱肚子。 　　节制随即跟上，如同寸步不离的影子。 　　这条距离王宫和教廷最近的街道无比繁华，道路的两侧都是精心栽种的繁花，比起莱茵城门那段主道的纷杂人流，这里出行更多的是莱茵的贵族们。 　　贵族们乘坐精美的马车停靠在道路边缘，由候在一旁的侍卫伸手将马车上的贵族夫人小姐们搀扶下来。 　　或者，马车上的贵族亲手将自己的夫人扶下马车，再由夫人挽住贵族的臂弯，一同走进早已选定的店中。 　　他们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的贵族气质。 　　莫叶顺手从路边扯了一朵不知名的重瓣花朵，她瞄准了一间应该只做贵族生意装修得极为华美的餐厅，做下决断往那边走去。 　　嗯，应该是餐厅吧……？ 　　莫叶身上的衣着还是从玛西亚带来的海洋之色长裙，虽然价格不菲但整体略显简洁的气质与这间华美精致的餐厅格格不入。 　　但这里守在大门两侧的侍从们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所以她大摇大摆的无视他们，走进这间应该是贵族餐厅的餐厅大堂中。 　　跟在她身后的节制虽然穿着更简朴的黑色祭袍，连周身的色泽都是同调的不详之黑，但她手中绘制了显眼神树的古朴书籍显露出她教廷高层的身份。 　　两名侍从对视一眼，还是不敢阻拦一名教廷的神职人员，便任由她进入了餐厅中。 　　这间餐厅入门便有一块雕琢了繁花的齐整石牌，上面刻有[白伦]的餐厅名称，莫叶越过注重寂静的大堂，客人们真正的就餐场地是在后面被分隔的包厢中。 　　“客人，您是第一次来我们白伦的吗？请让我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白伦……”白伦餐厅的一名侍从上前来，他一边介绍着一边试图引导节制去往一旁的登记点。 　　‘这位客人有些瘆人啊……’侍从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冷意笼罩，不由打了个寒噤暗想着。 　　节制看都不看旁边试图为她介绍这个餐厅的侍从一眼，她在这名侍从的拦截之下，一个错眼间莫叶便进了大堂后方消失不见。 　　她瞳孔微微收缩，一股如同深渊迫近的深邃寒意从她身上迸发一瞬。 　　“离我远点。” 　　她眸光极冷，没有半分属于人类的情绪。 　　节制的眸中不时闪过金色的弧光，她绕过被惊吓得跌坐在地的侍从，无情的扫过因为她失控的一瞬力量，而显露出各种失色丑态的侍从或者客人们，她快步往莫叶消失的大堂后方众多包厢位置走去。 　　她要尽快找到……才行。 　　莫叶也注意到自己和节制暂时失散，她认真的考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不知敌友的节制分道扬镳呢？ 　　自从她在玛西亚的那个夜晚，遇见了从莱茵匆匆赶来的节制后，她便再也没有找到机会甩掉节制了这个教廷的神官了，虽然对方美名其曰是神明的神谕未完成前，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直到莫叶愿意前往白石谷为止…… 　　但是，节制是异常的。 　　不论是她异于人类之神的充斥海洋气息的诡异力量，还是她时隐时现的那股让莫叶莫名感到亲近的气息，还是她口中虽说着信仰着人类之神，但却时不时地做出与之相反的举动。 　　只要节制在她的身旁，人类之神就不会投来视线。 　　节制完全可以作为暂时隔绝人类之神的……屏蔽器。 　　莫叶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在她的传承之种集齐前，在属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那颗人类之心被她完全排除之前，暂时不能丢弃节制这个人类之神的屏蔽器。 　　那么，还是去和节制汇合吧…… 　　这间白伦餐厅后被分隔出的包厢通道是一整条笔直的长廊，在这道点缀耀眼灯光的长廊尽头还有一道通往二楼的阶梯，莫叶即将离开这条长廊时，从二楼的阶梯入口处传来数人逐渐往下的脚步声。 　　“非常抱歉，这次的聚会我就先告退了，二王子殿下。”一道清冽的男性声音从阶梯传来，莫叶刚走没两步，便听见对方口中说着的竟是二王子殿下。 　　难道是克里斯顿的二王子？！ 　　莫叶感兴趣地又回过身去，往脚步声越渐接近的通往二楼阶梯口看去，她准备近距离围观一次克里斯顿的二王子，看看传说中的王子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 　　在她的注视下，从阶梯先行出现的是一名身穿精良覆满神树纹路银白色盔甲的男性。 　　他侧过头向他身后不断挽留的人影殿下告辞，显露出的一张俊美透露出清冽的侧颜，他的眸色是青翠嫩芽般的绿色，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微微披散在肩上，周身气质都正直如骑士般。 　　这人帅是帅，但绝不是二王子。 　　看他装备上的纹路应该是教廷的人，职业就是骑士没错。 　　莫叶对人类的帅哥没有兴趣，她只是看了帅气骑士两眼，便挪移开视线，期待他身后那名克里斯顿的二王子真貌。 　　“那好吧……下次我们有机会再聚吧，请一定要赏脸啊，正义大人。”二王子的声音比起骑士的清冽嗓音更显得优雅缓慢，他拖长的尾音正如同贵族流行的腔调，与此同时他的身影这才显露在莫叶的视线中。 　　莫叶微微睁大眼眸，她视线中的克里斯顿二王子披着一身繁复厚重的雪白兽皮披风，这间遮寒的披风将他整个身躯都牢牢包裹起来，看来这位王子殿下是一名怕冷的人。 　　二王子只将教廷的正义大人送到这第一层阶梯口，便不再跟着走动并目视正义离去，他那头色泽非常正宗的耀眼金发在身后用繁复装饰束起，俊秀的面容上浅蓝色的眼眸就像纯粹的琉璃珠，王子殿下的俊秀外表丝毫不逊于骑士正义。 　　但让莫叶觉得震惊的并不是二王子和正义有多帅，而是……这位克里斯顿的二王子殿下，和她那逃家的贵族仆人奥德，面貌上有五、六分的相似！ 　　难道奥德是有王室血统的人……？ 　　还是…… 　　莫叶提起自己的裙摆凑近了看，越看越觉得这位二王子殿下的面容和奥德相似，连头发和眸色都完全一样。 　　她还注意到，在二王子更后方的阶梯之上还停留着一名身穿法师袍有着一头耀眼张扬红发，皱着眉满脸不耐烦的魔法师，他应该是二王子殿下的仆人……兼魔法师预备。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请留步吧，二王子殿下。” 　　正义再次向二王子告辞，他挺直脊背面色微沉的向这条包厢长廊的出口走去，在离出口一步之遥的位置，差点与刚巧进入这里的节制撞了个满怀！ 　　节制并不理会这名教廷的同事，她直接推开挡路的正义看向长廊的后端，直到她看见长廊尽头的莫叶身影时，才将自己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还在…… 　　她环抱自己的神书往莫叶走去，直到她被正义拉住。 　　“我没有感应错，真的是你啊，节制小姐……”正义微微皱起眉，他擒住节制不断挣扎的手臂，并将她强行拖出这条长廊离开二王子的视线，面露不解的神情，沉声询问到： 　　“刚刚使用了神术的是你没错吧？在莱茵的违禁区是不允许使用力量的，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是克里斯顿对密塔和教廷还有其他组织的限制规定，在莱茵划分的违禁区内不允许使用任何形式的力量，不论是魔法还是神术。 　　一旦被发现违规行为，整个组织都会受到契约的影响。 　　节制在加入教廷之前，应该就已经熟读了教廷统一发放的律法书吧？这样明知故犯的行为…… 　　是正义感到尤为不解的地方。 　　节制不断挣扎的动作逐渐停下，她漆黑的双眸死死看向前方莫叶的身影再次消失的长廊入口，苍白极瘦的手腕仿若无力般垂下。她微微垂着头，整张脸都被漆黑的长发掩盖，让人看不清任何的神色。 　　她也不发出半点声音，就像完全没听见正义的问话。 　　节制整个人好似完全放弃了挣扎。 　　但正义却从她身上感应到，神术飞快运转的剧烈能量波动！ 第74章 线索 　　“不可以哦, 节制。” 　　莫叶站在长廊内侧，出声阻止似乎要搞大动作的节制。 　　节制调动神术的举动瞬间停止，她在看见莫叶出现的身影后便逐渐安静下来, 被黑发遮掩的双眸中金色弧光终于停歇。 　　良久, 她才恢复理智抬起头来，冷声道： 　　“放开我，正义。” 　　她已经越来越无法保持自己的理智了,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向深渊坠落。但在她走到异变的终点之前，属于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松手。 　　只要呆在被神选中的夜莺阁下身旁, 她的堕落化就会暂时停止,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取悦神吧……按照唯一之神的神谕，将他的神子引导至他的神国中, 这是她唯一获得神之恩赐的机会。 　　“你居然想在这里释放神术……？”正义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环绕一圈白伦餐厅大堂内，用畏惧恐慌的神色注视着他们众多的侍从与客人们, 看来这一次不能简单了事了，他压低声音说到“你先跟我回教廷吧, 节制，一切等教皇大人定夺…… 　　“等等……！” 　　正义忽然想起节制不是再次去了玛西亚, 寻找那名神谕中的精神系魔法师吗？ 　　“节制，你为什么会在莱茵？”他的神情逐渐凝重, 对于神的神谕他也是极为看重的, “是仍然无法找到那名精神系魔法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已经……”节制不假思索的就要回答。 　　莫叶听节制似乎就要将她供出来了，她也就收起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毕竟，在莱茵这个地方暴露出自己的行踪可不是好玩的。 　　她现在的阶层还未真正稳固。 　　在这之前, 她准备将百兽之心拿到手后就立刻离开莱茵，毕竟自己的实力和安全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闭嘴，节制。” 　　莫叶毫不留情地打断节制的话语，她冷眼看着节制不敢再出声，又转向一旁多话的正义，她对这位教廷出身的骑士可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她直接用精神力将他控制起来。 　　或许直接将他遇见节制这一段的记忆抹消掉会更好？ 　　只是短短的一段记忆，莫叶还是能够做到清除干净的。 　　同时，她的精神力也瞬间将这间餐厅大堂笼罩，其中所有的普通人都被她控制住精神海，不论是一楼包厢中的客人们还是二楼的二王子一行人，包括他的那名魔法师随从。 　　普通人的精神海比起正义这名拥有神赐之力的神官要好控制得多，莫叶向一旁神情恍惚呆站着的侍从说到，“给我各上一份你们这里的招牌菜，要快。” 　　她还没忘记自己是来这里吃饭的。 　　“是，大人请稍等……”侍从语调飘忽地回答，他步履机械的往后厨走去，在后厨中待命的厨师们也是一副恍惚的状态，在这种莫叶刻意维持的半睡半醒状态下，他们也能精准的将她想要的食物做好，并呈上来。 　　“还有你，过来……”莫叶看向白伦餐厅大敞的大门外莱茵的景色，觉得一直呆在这里可就太显眼了，她便指挥着另一名侍从到，“带我去一间无人的包厢，食物做好了就送过来。” 　　“是，大人请跟我来……”这名侍从恍惚地应到，他弯腰做了一个机械的邀请动作，然后在前方带路。 　　莫叶跟着他穿过包厢的长廊，身后的节制早已甩开了正义抓着她的手，她再次寸步不离的跟在莫叶身后，而教廷的正义也被莫叶控制着一起离开这里，她还暂时不能放走这名教廷的骑士。 　　随着她的离去，白伦餐厅所有人的神色重新恢复正常，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恍惚了一瞬，所有人都继续自己之前的行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然而平和的。 　　他们没有被节制暴动的神术惊吓到，教廷的骑士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切都恢复到莫叶来之前的景象。 　　白伦餐厅的包厢内也是极为高档的装修，莫叶坐在四方豪华长桌的最上方等待着自己的食物到来，节制在她身旁的雕刻木椅上坐下，只剩下被控制的正义站在一旁，清冽俊美的面容只余下空洞无神。 　　节制并不在意这名同事的安危，她只在乎自己的安危。 　　“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要在跟着我了，节制。”莫叶略显冷意的双眸看向节制，她用极其认真的话语向节制警告，她可不需要一个二五仔的同行者，就算只时暂时的同行也不行。 　　“是，我明白了，非常抱歉。”节制微微垂下眼眸，她用冰冷的语调同样认真地回答，她只是习惯了对教廷的人告知自己的事务情况，这一次也是。 　　这一次是她失言了，是她的错误。 　　“夜莺阁下，请原谅我这次的错误，我向我的神明发誓：在教廷和您之间……我只会选择您。” 　　莫叶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异常源头的金色弧光一闪而过。 　　“恩，希望你说到做到。”她不可置否的应到。 　　莫叶便放过这一次节制的过错，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再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正义，这个教廷出身的骑士所知道的情报，应该比一看就是孤僻患者的节制要多得多，她现在急切想要知道的情报，不外乎是地下黑市出入口的真正位置了。 　　“正义对吧？你知道莱茵的地下黑市入口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正义眼神空洞地注视空茫的前方，语调僵硬地回到。 　　居然不知道啊……亏你长着一副大人物的面相！ 　　莫叶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知道罗莱纳街道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罗莱纳街道在哪里，但是[罗莱纳]是指莱茵的贫民窟……” 　　“贫民窟……？” 　　莫叶琢磨着地下黑市的入口设立在贫民窟中也是正常的，但她从莱茵的入城口走到最东面的王宫门口，都没看见什么贫民窟的影子啊…… 　　她继续问到，“贫民窟在什么地方？” 　　“贫民窟在克里斯顿王国的旧城中……”正义依然语调僵硬地回答道，“旧城的具体位置，是在王宫的另一边临近斯洛瑞亚的方向，与莱茵新城相对立的东方位置。” 　　“王宫的另一边居然也有城市么……” 　　莫叶只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难怪她在莱茵的城区怎么也找不到莱纳所说的地下黑市入口杂货铺，她都几乎以为莱纳那个家伙居然敢骗她了，原来莱纳所说的最东面位置，是指的王宫另一方贫民窟的位置！ 　　得到了她急切想到得知的情报后，莫叶便松了口气，她无聊地询问被控制的正义关于教廷的各种事务和秘辛，直到她等待的食物特色菜被神情依旧恍惚的侍从端进来摆放好。 　　被端上桌的菜品分别是只有贵族能食用的白面包，和被秘制了香料的兽肉，一大块切好的干酪，一盘被同样搅合了香料的菜叶，一条死不瞑目的鱼刺身，一份莱茵酒庄出产的不知什么酒。 　　这些特色菜分量精巧，看起来很唬人的样子。 　　但莫叶看着都觉得要窒息了，她再次闻到了这股玛西亚从前十份流行的黑暗香料味道，又甜又咸还有苦味的古怪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已经被自己亲自传授的玛西亚风味料理养叼了味觉的莫叶表示拒绝这种黑暗料理。 　　她只能将那盘看起来外表还可以的白面包拖过来吃了，就着那瓶酒精含量不算高的粮食酒，她艰难地吃完了这份极为简易的饭食，而其他的菜肴都被她丢给了来者不拒的节制。 　　待到吃饱喝足后，莫叶便准备再次开始之前的步骤，先找到罗莱纳街道，去往地下黑市的所在地，最好在今天之内就完成击杀黑豹的工作，然后潇洒离开莱茵！ 　　最后，去向苏埃里询问该如何将那颗人类之心替换出来！ 　　“走吧，节制，我们去克里斯顿的旧城。” 　　莫叶看节制也已经吃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她身后跟着节制和被控制的正义，在到达克里斯顿旧城之前她不准备放了正义，毕竟她还需要他这个知情人士的带路。 　　旧城与莱茵相隔的不只是王室的宫殿，还有教廷的殿堂。莫叶的精神力不能越过教廷去探查另一边的旧城情况，这样绝对会惊动驻守在教廷主殿的教皇的。 　　所以，她需要一个带路党。 　　她领着节制和正义，走出这间名字大气装修华美但食物拉胯的餐厅，在离开前她还往大堂的柜台上扔了两枚金币权当是这次的饭钱，反正这一餐就那瓶酒和兽肉值点钱，在莫叶看来也就值这两枚金币了。 　　莫叶也没有再惊扰一遍这个餐厅里侍从和客人们的意思，她用精神力将自己这一行人的身影隐藏起来，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间餐厅。 　　在餐厅敞开的大门外，她还看见那名克里斯顿和奥德有血缘关系的二王子殿下，他和自己的魔法师仆从乘坐上一辆豪华的马车，速度极快的往王宫方向奔驰而去。 　　对了，还有关于奥德身份的情报…… 　　不急，还有时间。 　　“我们去克里斯顿的旧城，你带路吧，正义。” 　　莫叶向伫立在一旁的正义发出指令，同时用精神力将这一段命令传递过去，在她的调整下，正义原本空洞虚无的翠绿色眼眸逐渐恢复些许光亮，但仍然神情恍惚。 　　他微微侧头看向王宫的方向，开始往那边快速走去。 　　“通往旧城的道路难道在王宫中……？” 第75章 魔法殿堂 　　“等等……” 　　莫叶迟疑一瞬, 她喊停行走中的骑士。 　　通往克里斯顿的旧城居然在王宫的位置，和她预想中的从城外绕路过去的想法完全不同。 　　虽然王宫内应该不会有星级魔法师，或者教皇这样的大人物驻守着, 但克里斯顿王国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底蕴也不能忽视, 谁也不知道王宫的某处地域，会不会设有针对闯入之人的星级之上阵法驻防？ 　　“正义，按你说的, 克里斯顿的旧城处于王宫的另一方，那我们可以从城外绕路过去吗？”莫叶问出她的疑虑。 　　“不行的, 旧城的整个城池都被密塔之主设立了隔绝的阵法, 唯一通往旧城的道路, 就只有王宫内跨越护城河的那条罗莱纳之桥。”正义语调飘忽地回答，他神色空洞, 散发清冽气质的翠绿眸色怔怔地注视着前方的虚空, 整个人的意识都沉浸在一场半梦半醒的幻梦中。 　　不对啊……如果去旧城的路只能通过那条罗莱纳之桥的话，去往地下黑市的其他人又是如何通过王宫限制的呢？ 　　还是说, 地下黑市并不在克里斯顿的旧城中？ 　　莫叶试着回想起当初莱纳所说的原话，他说的是：“夜莺阁下想去莱茵的地下黑市吗？只要往莱茵的最东面过去, 在罗莱纳街道中有一间刻有地下黑市印记的杂货铺，那间杂货铺就是您想找到的入口啦, 这个入口对您来说是最好找的！” 　　莱茵最东面，对于她来说是最好找的入口…… 　　莫叶再次将自己的精神力扩张出去, 在这莱茵的最东面区域细致搜寻着, 她之前只是大略的搜寻了一遍杂货铺的影子，而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物，或许她确实遗漏了什么。 　　良久，她的精神力终于触碰到一个处于街道与王宫相交接充满神秘韵味的建筑中, 其内最接近入口的一间华美中透露出神秘的大厅内，无数密密麻麻的法阵被设立在大厅的各个位置，魔法元素在这间大厅中无比活跃。 　　莫叶通过自己的精神力，看到不时有身穿法师袍的魔法师从法阵中进进出出，她直接分辨出，这些阵法都是用于传送的附魔法阵。 　　难道…… 　　“正义，除了你所说的罗莱纳之桥，应该还有其他的，只属于魔法师的出入口吧……？” 　　对于她来说最好找的出口，还在莱茵的最东面……莱纳的意思应该是，让她直接到莱茵城区最东面的那间似乎是魔法师协会还是密塔大厅的厅堂中，直接通过那里那里的传送阵，传送进入到旧城区吧。 　　或许对于奥兰大陆本土的魔法师来说，通过那间大厅的传送阵去往各地已经是近乎魔法师的常识了，所以莱纳也料想不到她完全不知道莱茵的各种状况，以至于她找不到正确的入口。 　　至于莱纳为什么不直言…… 　　或许他寻思着，自己一个普通人不能傻到在魔法师阁下的面前班门弄斧，通往旧城罗莱纳的道路对于莱茵的每一个魔法师都是公开透明的，他便不去画蛇添足了。 　　“只属于魔法师的旧城出入口……”正义微微一顿，他似乎迷茫了一瞬，毕竟他所处的教廷和魔法师的密塔是敌对的，只属于魔法师的福利他大概也是享受不到的，他语调中有些不确定回应到，“似乎是有的，密塔之主并没有限制其他魔法师出入克里斯顿的旧城，密塔一向只限制教廷的通路……” 　　好吧，那大概就是正义自己只知道那一条路了。 　　毕竟整个旧城都被密塔的威尔顿阁下封闭了，教廷能在一名星级魔法师的法阵下找到一条通路，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了。 　　“浮金街道十号的魔法师大厅，是属于哪个组织的设立在莱茵的？”莫叶接着询问正义，她精神力中看见的那间魔法师大厅的所属组织。 　　她本人倒是更偏向于如日中天的密塔，虽然她本人和密塔有无法消弭的私人仇怨，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密塔已经是克里斯顿所有的魔法师组织最巅峰了。 　　“莱茵公开的[魔法殿堂]是属于真理会的杰作。只不过，想要使用里面的法阵，就必须去密塔登记魔法师的真实阶级，并登记好魔法师的[尊号]，获得魔法师阶级认证的身份牌……” 　　原来魔法师的[尊号]也是密塔的杰作啊…… 　　莫叶觉得她这辈子都拿不到密塔颁发的魔法师身份证了。 　　当然，如果她未来掀翻了密塔成为巅峰，她就可以自己设立一套身份证，并不需要去延续密塔的那一套流程。 　　莫叶接下来就准备去往那真理会的魔法殿堂，尝试着通过某一个法阵传送到旧城了。 　　就算她没有在密塔登过记，她也可以用通过精神力强行调用那些法阵，魔法殿堂留守的那几名阶层参差不齐最高也就灯级的魔法师，连发现她的迹象这一点也绝不可能做到。 　　在离去前，她还是选择将帮上一点忙的教廷的骑士正义放生，她控制着正义重新走回那间白伦餐厅，让他停驻在餐厅长廊的入口处便解除了对他的精神控制，而自己则带着节制赶往附近街道十号的魔法殿堂。 　　正义只觉得自己恍惚一瞬，他再次恢复意识便发觉自己身处于白伦餐厅的包厢长廊的出入口位置，他有些迷茫地环视一眼平静安全的餐厅大堂，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刚刚……是向举办宴会的二王子殿下辞行，然后准备去找……什么来着……？ 　　他是感应到了什么……然后才…… 　　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从宴会中脱身的正义，他微微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出白伦餐厅的大门。反正他都和二王子殿下告辞了，也不可能再继续回去参加宴会了，他本人也不喜欢贵族的宴会…… 　　身穿银白盔甲的骑士只能轻轻叹气，暂且放弃自己继续思考下去，他松开皱起的眉头，让自己恢复如往常一般的清冽镇静的神情。 　　正义往王宫的方向行去，与隐藏了身形的两人擦肩而过。 　　…… 　　“你知道克里斯顿到底有哪些王室成员吗，节制？” 　　在去往浮金街道十号的魔法殿堂路程中，莫叶向沉默的节制问出这个她较为在意的问题，节制这个教廷的神官虽然看起来孤僻冷漠，但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她应该还是能回答的。 　　“王室的成员么……” 　　节制冰冷的面容出现些微踌躇之色，她试图整理一下自己贫瘠的语言。她本人一向是少言寡语的，这一下子让她介绍王室的成员表她也有些为难，虽然她确实在教廷被补习过王室的成员名单，以防面见了某位王室人员却不自知。 　　她再次回想了一遍当初背下的王室成员表，虽然大部分的枝节都被她忘记了，但最重要的那几名她还是记得的…… 　　“王室的成员有，国王克里斯顿五世陛下，他的第一王妃提丽丝殿下，和他的第二王妃玛丽安娜殿下……”节制的语调依旧是冰冷漠然，她不断背诵着王室的成员表，“国王的王子有大王子亚历克斯殿下，二王子格劳伦斯殿下，三王女格丽斯殿下，四王子奥德修斯殿下。大王子和四王子是由第一王妃所生，二王子和三王女是由第二王妃所生……” 　　“奥德修斯啊……”莫叶语调怪异的轻喃到，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她从海盗船上捕获的贵族仆人居然是这个国家的王子殿下，这可真是有趣啊…… 　　“……抱歉，我只记得这些了，夜莺阁下。”节制王室成员表的背诵就断在了这里，她干脆地向莫叶道歉，漆黑的少女微微垂下眼眸，有些焦躁不安地等待被她注视之人的回应。 　　“没关系啊，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莫叶并不在意她只说出了最重要的几名皇室成员名号，反正她只需要知道她原本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就够了。 　　“是……”节制仿佛被安抚了一般，重新平静下来。 　　在她们交谈的这段时间中，她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真理会建立供给魔法师们使用的魔法殿堂。 　　莫叶抬头看向这栋色泽偏暗蕴含神秘气息的殿堂，在最上方耳朵石制长牌上绘制了精细繁复的附魔，这些附魔会时刻驱逐接近这里的普通人，相当于一个莫叶原世界著名书籍中所书写的麻瓜驱逐咒了。 　　她仗着自己被精神力隐藏了身影，带着和魔法师敌对的教廷人员节制大摇大摆地走进这间魔法殿堂，殿堂内最外间是供魔法师们登记的平台。 　　魔法师们的登记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拿着一张皮卷一根炭笔手动书写，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魔法注入到相应的辨识阵法中，这个出自于威尔顿阁下之手的阵法，就会自动识别出他们的身份，并记录下来。 　　当然，他们需要先去密塔登记才行。 　　莫叶绕过这魔法殿堂入门最外间的登记台，无视了登记台这里驻守着的，似乎是整个魔法殿堂最强者的灯级魔法师，她完全不需要往其他的房间探视，而是直接走进她通过精神力早已注视到的众多法阵汇集的大厅位置。 　　这些不时会有魔法师们进出的法阵中，应该就会有一个是通往克里斯顿旧城的法阵。 　　莫叶并不需要询问这里驻守的魔法师，她只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渗透进法阵的循环中，沿着这些不断涌动的魔法元素探清去向，就可以找到法阵通向的准确方位了。 第76章 罗来纳 　　通过魔法元素的流动方位判断法阵的通向,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是莫叶在这段时间中，将尤菲遗留的法师塔中所有关于魔法的藏书都记录了一遍, 她未必能知道有这种方法。 　　这种方法所需要的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 是与需要判断的传送法阵元素属性相同。 　　第二个，是需要有一定的元素感知能力。 　　莫叶本身便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她的精神力能够契合大部分传送法阵的魔法元素, 这些用于传送的法阵元素，不外乎是典型的[空间系], 或者偏向的[控制系]……这些魔法系别恰好都在她的精神力能够替换的选择之内。 　　而元素的感知能力, 就是一个魔法师对自己拥有的魔法传承进行更深入的感知并同步, 在这种同步下，魔法师能够清楚地判定虚无缥缈的元素流向, 并加以利用。 　　这种能力的运用形式, 只有焰级之上的魔法师能够做到。 　　莫叶看向魔法殿堂的这间大厅中，上百个散发微光的传送法阵大多边缘的线条重叠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显露杂乱无章的扭曲重合，估计这大厅中所有法阵的创造者来到这里亲自分辨查找, 也不可能找出法阵各自的边界点了。 　　莫叶久违的觉得头痛，虽然以她的精神力并不是无法将这些重叠交融的魔法元素分辨拆分开来, 但这样一来所需的工作量实在太过庞大。 　　想要悄无声息的区分这些法阵，就得花上大量的时间。 　　如果想要速度快, 就很难掩藏自己的踪迹。 　　在这两个选项中, 莫叶直接选择简单粗暴不留痕迹的那一个。 　　她转头看向这间大厅的角落不起眼位置，一名穿着法师袍的女性魔法师坐在她的木椅上，她双手交叠放置在简易木桌桌面，将头歪着直愣愣地看向窗外的莱茵街道, 似乎在发呆。 　　这名女性魔法师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连魔法师的灯级门槛都没有达到，看她的年龄也不大，大概是才获得魔法传承不久，被真理会派遣在这里混资历的吧。 　　莫叶向她走过去，同时她的精神力非常轻松地将这名魔法师控制住，她低下头轻松微笑着，询问这名已经神情空洞失去自我的魔法师：“你知道通往克里斯顿旧城，也就是罗莱纳的传送阵是哪一个吗？” 　　“是那一个吧……”这名魔法师语调缓慢空洞地回答，她的手指僵硬的抬起，指向一个不起眼的魔法阵。 　　“多谢，你还是继续发呆吧。” 　　莫叶得到情报后，她便解除了自己对这名魔法师的精神控制，让这名魔法师将头颅转回窗户的方向，看着窗外的莱茵街道继续发呆。 　　她走向那个被指出来的传送阵，这个灰黑色的传送阵在周围众多的各色传送阵包围下并不起眼，她看见节制紧跟着她同样踏进了这个传送阵中，便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传送阵启动。 　　空间的元素将两人包裹，莫叶只觉得眼前一暗，如同坐电梯般的悬空感将她包围一瞬，待她眼前的黑暗散去后，显现在她面前的是灰尘扑扑颜色暗淡的城市。 　　这里就是被克里斯顿遗弃的旧城，罗莱纳。 　　这片绘制了传送法阵的地域鲜少有人敢接近，莫叶缓步踏出传送法阵杂乱的线条，她微微抬起头看向罗莱纳高空中灰蒙蒙如同雾霾的天色，这种由精神力完全隔绝所形成的阴暗结界，将罗莱纳的阳光完全遮挡。 　　这是来自星级魔法师，密塔的威尔顿所设立的隔离墙。 　　罗莱纳也不愧是被正义称为莱茵的贫民窟的地方，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破损的，断壁残垣的街道到处都是污迹尘埃，一看就让人恶心的秽物在各种角落里留存着。 　　只有一些残余的边角上绘制的繁复花纹，能看出这里曾经是克里斯顿的王都。 　　这片区域的人类大多也是衣不蔽体身形瘦弱的，连皮肤的颜色都与周围空气的暗淡色泽相近的罗莱纳居民们躲在街道边各个房屋内、各个角落中…… 　　他们用畏惧又带恶意的视线，窥视着从传送法阵中到达罗莱纳的来人，他们在评估来人的危险程度。 　　在他们看来，这次到来的两人中，有着黑发黑眼的少女看起来并不是难对付的角色，而且她手上抱着的那本巨大书籍单单只是是看见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神圣的气息，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但与她同行的另一名少女，却有着一头显眼特殊的蓝色长发和绚丽的橙红色双眸，这是非常典型的魔法师象征，这明与肥羊同行的魔法师足以让心生恶念的罗莱纳居民暂且退却。 　　因为通过空间的传送而精神防护暂且失效的莫叶，当然感应到了周围罗莱纳居民的恶意视线，她面上的微笑沉郁一瞬，但她并不准备对这些居民出手教训，而是快速用精神力将自己和跟着她的节制再次笼罩起来。 　　在威尔顿设立的结界之中，她还是稳妥些，将自身再次隐藏起来，以免被对方察觉到踪迹。 　　…… 　　“消失了……？” 　　罗莱纳一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中，一行将自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悄悄探脑袋，看向魔法师与她的同行者凭空消失的位置，他们对魔法师们的手段也有一定的了解，有人压低声音向领头的刀疤脸男人问到： 　　“怎么办，老大……？” 　　“按照老规矩行事，把那个小鬼放出去试探！” 　　长着凶狠刀疤脸一，看就是反派角色的老大向后方的人群一挥手，在他身后拥簇的小弟们听见这命令，很快从最后巷道内放置的斑驳笼中拖出一个黑发的小孩来，并将这名小孩往角落之外的街道上狠狠一推！ 　　黑发小孩不及这群人推搡的凶狠力道，直接重重的摔在坚硬冰冷的石制地面上，本就伤痕累累的双膝再次磕出溢血的伤口来。 　　他沉默着听见身后那些罗莱纳的凶徒们仍在催促他，让他快去街道上找到那两名消失的外来人，他只能忍着双腿的刺骨疼痛站起来，往罗莱纳的街道中央小跑过去。 　　他被杂乱黑发遮挡住的双眼中，非常清楚地看见了魔法师和她的同伴所在位置！ 　　但是…… 　　只是能看到是不够的。 　　莫叶微微垂下头，露出一种看待神奇动物般奇异兴味的神情，看着硬生生地撞上了她属于星级无坚不摧的精神防护罩，将自己灰扑扑的额头都磕出血色的黑发小孩。 　　这个小孩有着特殊的能力，竟然能透过她的精神防护罩直接看清她的踪迹。 　　但是，也只是能看见罢了。 　　“小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叶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孩的黑发之下，那双异于常人的金色双眸。 　　他的这双眼眸并不是属于人类那种孔与眼白分明的眼睛，而是如同猫类野兽般整个眼球都是金灿灿的耀眼色泽，其中漆黑的竖线瞳孔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收缩着。 　　按照猫科动物的习性来看，这孩子每时每刻都在警惕着呢…… 　　莫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异人。 　　有着野兽肢体的人型生物，便是被这个大陆称为[异人]的存在。 　　“你是异人吗，小孩？” 　　莫叶向从地面上艰难爬起来，明明恐惧着她，浑身散发畏惧气息，却因为什么原因而踌躇着没有做出离开举动的黑发小孩问道。 　　黑发小孩猫咪一样的金色猫眼眨了眨，他那张脏兮兮的面容上脏乱得什么都看不清，他直愣愣地站在街道中央莫叶的面前，似乎根本听不懂莫叶向他询问的话语。 　　“你会说话吗……？”莫叶再次问到。 　　反而是一旁跟随着沉默一路的节制，因为知道莫叶询问的这段话语的情报，她冰冷带着深邃寒意的视线忽而扫过挡路的小孩一眼。 　　这一眼让小孩不由的如同炸毛的小动物一般，他畏惧瑟缩着，却又警惕地环视危险的罗来纳街道各个角落阴影处，小孩抽着气浑身发冷颤抖起来，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的魔法师。 　　节制漠然收回警告的视线，并用冰冷的语调向莫叶解释到： 　　“他并不是异人，而是[异人之灾]后遗留下的残余。” 　　“异人之灾是什么？”莫叶有些疑惑这个全然陌生的名词，她不再注意小孩略显刻意的表现举动，而是转头向节制询问到。 　　“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克里斯顿的王都潜伏了一只来自苏埃里的王族异人，他靠着人类的伪装加入了当时的密塔，并在其中担任了高位，也同时成为了那位威尔顿阁下的学生……” 　　节制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起伏，她只是在漠然陈述那段被封存的历史。 　　“那时克里斯顿的王都还是原本的莱茵旧城……自从那只异人来到旧莱茵开始，旧莱茵便陆续出现了居民异变为半人半兽的诡异怪病。这种异变就连当时的密塔和教廷联手都无法阻止，直到我们的人类之神下达了神谕:来自苏埃里的异人带来了这场异变。” 　　“然后便是旧莱茵的大清洗。无数被指正为苏埃里异人的怪病受害者被处以极刑，动乱逐渐席卷了整个克里斯顿的王朝，在将人员流动限制在旧莱茵之中后，王室与各个组织同时在旧莱茵搜寻着那名带来灾难的异人……” 　　“接下来，当时密塔的魔法师们忽然以大规模的速度被异变传染，这种传染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当时普通民众的异变速度，所以异人被很快锁定为密塔中还未异变的某人……在密塔的魔法师们被完全传染之际，他们终于锁定了那名隐藏的异人……然而，就算是当时的威尔顿阁下亲自出手剿灭自己的弟子，也没能成功击杀那名异人。他成功逃离了，不知逃往了何处，只留下几乎被完全摧毁的密塔。” 　　“那名异人逃离后，旧莱茵的异变传染逐渐停止，但成为变异者的居民们已经无法变回完全的人类了，他们所生育的后代也同样会继承他们的异变。” 　　节制看向莫叶，这是最后的一段教廷藏书室中所记载的历史陈述了。 　　“当时的王国做下了一个决定，便是直接放弃旧莱茵这个，连向神祈祷都无法得到救赎的异变之城。他们将所有异变的因子都封存起来，并让威尔顿阁下设立了将旧莱茵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结界法阵。” 　　“这就是异人之灾的全过程。” 　　“夜莺阁下，按照教廷中的记载……”节制抬头看了看雾蒙蒙充盈了魔法元素的天空，她冷漠地做下最后的结论: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城市，应该就是记载中的莱茵旧城吧。” 第77章 赐予 　　“被封闭的莱茵旧城啊……” 　　莫叶也如同节制一样, 抬头望向灰蒙蒙一片的，覆盖了极厚一层雾霾的天空。 　　在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的长久封闭下，被改名为罗莱纳的莱茵旧城, 已经成为逝去时光遗留的尘埃。 　　除了与之相关的, 在时光浪潮中延续下来的组织与旧代遗族，再没有其他的普通人类能获知这注定被抛却的城市，仍然留存于这个世界上, 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挣扎求活。 　　莫叶倒是从节制漠然的陈述中，获知了密塔与异人之间的深仇大恨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在密塔曾经因为异人之灾差点完全分崩离析之后, 她与密塔之间就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 　　她和密塔, 是命中注定的死敌。 　　那建立在这威尔顿阁下设立的星级结界以内的地下黑市组织，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想要在星级魔法师的重重封锁中寻找到出入结界的通道, 这是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星级魔法师所掌握的伟力，是全方面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 　　已经踏入星级领域, 也同样是精神系的莫叶深知，想要强行通过同级别和同系别魔法师建立的精神防护, 除了让对方亲自为她打开结界的通路之外，就只有自身的能力比对方更强, 凭自己的能力硬生生将防护撕裂出一条通道！ 　　除了这两条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 莫叶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要么地下黑市是直接属于密塔麾下的组织；要么地下黑市的主人与密塔组织有着密切的合作, 以至于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会容许他们的势力组织在这莱茵旧城中扎根，并特意开辟给他们进出这罗莱纳的通道。 　　不管真相是哪一个，问题来了…… 　　威尔顿将罗莱纳这座莱茵的旧城设立为地下黑市的总部，不管当时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思, 不管这是不是密塔的产业……以他活了几百年的岁数和人生经验，他会傻到不在罗来纳设立相应的监视吗……？ 　　他会不通过罗来纳天空之上元素形成的浓重雾霾，向这片完全受他掌控的城市，投下如同神明注视着世人般的视线吗……？ 　　这里没有相应监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莫叶想到自己在通过那道传送法阵的时间点，她经历过了短时间的精神防护罩失效，她并不知道在这精神防护失效再恢复的极短时间内，自己有没有被威尔顿发现踪迹…… 　　大概是暂时没有被发现，天空的元素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但后续暴露的可能性，因为这一短暂的精神防护失效时间，将大大的增加！ 　　……她得加快通往地下黑市的进度了，让自己长时间身处于敌人完全掌控的主场之中，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们走吧，节制……” 　　莫叶谨慎地准备尽快结束她在罗莱纳的行程，她招呼上一直紧跟着她的节制，垂下眼睑看了一眼仍然挡住了去路的那名沉默的罗来纳黑发男孩，她也没有关注这个外形奇特的感染者小孩的心思了。 　　她收回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街道两侧的房屋，准备即刻搜寻莱纳所说的那间杂货铺，她荡开海浪的裙摆迈开步伐，准备绕开这个孩子挡住的街道路中央位置。 　　“是，夜莺阁下。” 　　节制简短地回应到，她环抱着神书目不斜视地跟上莫叶的步伐。 　　莫叶还没走上两步，便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裙摆尾端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还有急事啊……” 　　莫叶的微笑神情中浮现出些许无奈的情绪，她停下往前的脚步，转回头望向那名颤抖着伸出手拉住她裙摆的小孩。 　　被黑发遮挡住怪异双眼的小孩依然是沉默无言，似乎并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紧紧捏着莫叶裙摆的手指指节泛白，仍然是一副极为坚持的哀求模样。 　　“……请救救我.……神明啊……” 　　“好痛……” 　　“……不能逃……” 　　“求您了……” 　　莫叶从他的精神海中，感应到了断断续续绝望的哀求声，这个孩子很痛苦，痛苦到精神海都反复回荡起哀鸣…… 　　莫叶一向对小孩子都极为宽容。 　　她看着这个连灵魂之中都似乎传递出哀鸣之声的孩子，虽然心生不忍的情绪，但现实并不允许她在危险艰难的处境，还能空出带上一个小孩的余地。 　　她想了想，从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掏出一把玛西亚小孩都喜欢的糖果，然后弯下腰不容拒绝地塞进他的手中，她神情极为认真的，拒绝了他坚持的哀求之意： 　　“不论你想说什么，我都无法答应你啊……我现在不能带你离开罗莱纳，我也不能帮助你在罗莱纳做些什么，我现在可以说是自身难保。”她顿了顿，伸手将自己的裙摆从这绝望的孩子手中轻扯出来，“抱歉啊，我很赶时间的，所以……” 　　小孩金灿灿的猫咪眼瞳露出些许的绝望黯淡之色，他在被拒绝之后便主动放开捏紧莫叶裙摆的双手，如同被人随意抱起玩耍过后又毫不留情抛弃掉的流浪猫。 　　“……神明……被拒绝……” 　　“……不要……” 　　莫叶微微弯着腰，在连接了小孩精神海的同时，还能嗅到他身上萦绕不散的浓重血腥气息。 　　黑发小孩的身躯到处都是伤口和疤痕，体内还带有被人拳打脚踢留下的暗伤，显然受到了他人的虐待。 　　他的精神无时无刻的警惕着，他本能的排斥着所有接近他的人类，但弱小得几乎处于人类食物链底端的小孩子，根本无法逃离被人控制虐待的险恶局面。 　　他只有向能够凌驾掌控那些凶徒的存在们求救，祈求他们将他带离罗来纳的地狱，或者赐予他足够的力量……如同他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她所讲述的，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 　　能够将他拯救的，一定是神明吧…… 　　他再次被拒绝了。 　　拒绝他的存在，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像妈妈说过的无所不能之神的存在了，他只是简单地注意到神明的身影，便会产生一种被无法抗拒的畏惧感，他本能的想要逃离…… 　　但是不行，要坚持…… 　　要向神明求救啊……！ 　　被拒绝的孩子无法忍耐地溢出绝望的情绪，但他依然遵从了神明的意愿，松开了握住救命稻草的双手，再次坠入罗来纳无尽的地狱当中。 　　莫叶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孩的黑发以作安抚，她稍稍看向将这个孩子推出来的罗莱纳角落阴影处，那里躲藏着的那群人类凶徒们身上，漫溢而出的邪恶气息完全无法让人忽视。 　　但她现在身处于威尔顿的结界之中，并不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对这些穷凶极恶的凶徒们施以惩戒。 　　“唉，我真的很赶时间啊……”莫叶有些发愁地嘟哝一句，她注视着小孩脏污杂乱的黑发头顶，和他那双掩藏在黑发之下好似要哭出来的猫眼，她最终做下一个决定。 　　她微微弯着腰，从宽大波浪的长袖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到小孩沾染上血渍和灰尘泥土的额头上。 　　莫叶只是手指轻柔的触碰，便让小孩不由自主地瑟缩一瞬，他微微睁大眼颤栗着，从这根看似柔弱苍白细嫩的手指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他深深感应到自己正在面临无法反抗极其恐怖的威胁！ 　　但他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根触碰他的手指上，他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事物，通过神明的手指传递进的他的身体中…… 　　流浪猫将自己的逃命本能遏制住，只求自己获得救赎。 　　“真乖，就是这样，不要动……” 　　莫叶一边言语安抚着炸毛颤抖着，却倔强坚持着的坚韧小猫，一边使用出自己赐予刻印的能力。 　　如同海洋浪潮的元素与其他元素交杂着从她的手指尖溢出，然后渗入黑发小孩略显脆弱的精神海中。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小孩的额头上便刻印了一只仿佛在不断晃动着柔弱触手的蓝色水母刻印，在这个显眼的水母刻印中，白色的星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莫叶的刻印赐予完成，她随即收回自己的手指，有了这个魔法刻印的保障，这个孩子就算暂时呆在这罗莱纳的旧城中，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了。 　　普通的人类对他来说，已经如同蝼蚁。 　　莫叶再次摸了摸这个孩子脏兮兮的黑色头发，她并不嫌脏，最后沉声地叮嘱到： 　　“我已经赐予了你魔法刻印，所以你就是我的仆人了。从现在起，你就和罗莱纳那些普通居民们完全不同了……你不需要再惧怕与逃离，因为你已经拥有了力量，拥有了主宰他们的能力！” 　　莫叶捧着他的脸颊直视这个孩子异常的双眸，她使用精神力直接将她所知的魔法运用知识传输至他的精神海中。 　　这一过程中，上位者给予下位者的精神压迫尤为强烈，但她也没有时间慢慢教导这个孩子关于魔法的知识，所以知识的快速灌输是必须的。 　　一切如她所想，本就承受痛处的小孩完全可以忍受精神海被压迫的痛楚，因为这种疼痛感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小孩完全接收了莫叶传递过去的信息后，他的神情出现了奇异的变化，他注视莫叶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充盈了狂热虔诚的情绪，看向莫叶的目光如同注视着自己信仰的神明！ 　　将他拯救的神明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莫叶柔声向她的第二个仆人问到，她听见小孩内心仿佛膜拜神明的虔诚心音，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但她并没有在意小孩对她初步萌发的信仰。 　　“我是……雷诺……”小孩的精神海瞬间映射出他的名字来，但他本人却张了张口，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 　　“雷诺吗，是个好名字呢！” 　　莫叶微笑着唤出了小孩的名字，她悄无声息地运用精神力将小孩体内的暗伤修复一部分，她的自我修复能力可以作用于拥有自己魔法刻印的仆人身上。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些伤口或许会危急到生命也说不定。 　　“抱歉啊，雷诺，我必须先离开了……”莫叶完成了对这个孩子的防护工作后，便掐着点向他告别，并安抚到，“我现在还无法带你离开罗来纳，所以需要你暂时呆在这里，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对吧？” 　　雷诺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张开口从撕裂伤的喉咙中挤出唯一的一句向莫叶表述的，极为执着狂热的话语: 　　“我会……出去，寻找您……” 　　正如同她未来最虔诚狂热的信徒跪在她的脚边，执着于将自身的一切献祭于神明，他将额头贴至神明的脚面，闭上异常的双眼无声祈祷着。 第78章 抵达 　　罗莱纳这个克里斯顿的旧城, 大概只有新莱茵面积的三分之一大小。 　　在只比玛西亚这个海边城市大上一圈的罗莱纳零星数条街道中，莫叶很轻易地寻找到了那间莱纳所说的不起眼的杂货铺。 　　她与自己的新仆人雷诺告别后，便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那个孩子现如今已经拥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很放心地将他留在了灰暗笼罩的罗莱纳之城。 　　他的未来只能由他自己走下去。 　　不管他是会在罗莱纳永远的停驻, 还是如他所说的，会想办法离开罗莱纳去寻找她（神明），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莫叶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她并没有背负起别人未来的义务, 也没有必须要搭救对方的义务。 　　她这一次的赐予刻印的行为，也只不过是她看见路边浑身是伤的流浪猫, 突然的心生不忍想要顺手帮上一把…… 　　随手给予的刻印力量对她来说, 算不得什么。 　　她会为那个孩子付出些许的善意, 但仅此一次。 　　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 　　虽然莫叶也有些在意，雷诺为什么能够使用他那双不属于人类的异人眼眸, 穿透过她属于星级的精神防护罩, 看清其中隐藏的她真实的身影？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 　　这种近乎[窥破]能力的主人如今已经被她收入麾下，她的仆人雷诺所拥有的异人之谜, 早晚会暴露于他额头上那枚魔法刻印的不断解析之下。 　　她完全可以慢慢等待解析的结果。 　　她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她也距离目标所在的位置无比接近…… 　　莫叶停下不断沿着罗来纳一条街道边缘行走的步伐, 她抬头看向处于罗莱纳主道与阴暗小巷夹缝中的这间不起眼杂货铺上方，那面古朴暗沉的破旧长石牌上, 刻印着小小一条扭曲的黑蛇印记。 　　她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地下黑市的入口了！ 　　这间不起眼杂货铺的破旧木门紧闭着, 莫叶走上前去伸手推开略显破损并覆盖灰尘的木门, 这扇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视线顺势投向杂货铺灰尘满地的阴暗室内，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被尘土完全覆盖，不论是脏兮兮的零星货物，还是里面守着杂货铺的店主。 　　看来这里确实不是用来售卖商品的, 而是作为地下黑市入口的敷衍掩饰。就算是罗来纳这个被封闭的落后城市，也不会有人来买这些脏兮兮的，覆盖了灰尘并发霉了的商品。 　　杂货铺中，作为地下黑市看守者的店主长着一副天生凶恶的阴沉面相，这副面貌能让他吓走大多数想要来购买东西的人。 　　他坐在柜台内里被众多木制货架遮挡住的角落座椅上，在听见门外有人试图推门的细微声响后，店主神经质分外刻意的阴冷目光，霎时扫向已经被推开的门扉方向！ 　　“都说了这里不卖……！” 　　他向推开门的人影极为不耐烦地喊叫了一声，但很可惜的是，他的喊声只喊出了一半的话语，另一半随着他眼前一黑同时失去了全部的意识，硬生生卡断在他的喉咙中。 　　他连入门的人影具体模样都未看清，就直接被控制住失去了自我意识！ 　　莫叶轻轻踮起脚踏入灰尘遍布的杂货铺室内，她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不由微微皱起秀丽的眉头，她用手指提起自己过长的裙摆，不让裙摆与室内满地的灰尘污迹接触。 　　这里实在太脏了，就算她的精神防护罩能够将所有的脏污都隔离开来，她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这杂货铺的室内因为长久的不通风，连空气都是浑浊不堪的…… 　　罗来纳的街道上虽然脏，但至少空气质量不算太差。 　　这个家伙真的太懒了…… 　　莫叶只能暂时忍受极差的环境，她环视着四周，查看有没有哪个位置是通向地下黑市的入口。但结果显而易见，如果只用肉眼观察的话，她完全看不出这间杂货铺中隐藏的地下黑市出入口，到底被设立在哪个位置。 　　“去将通往地下黑市的入口打开。” 　　莫叶转过头嫌弃地看了被控制起来的杂货铺店主一眼，她向杂货铺店主吩咐到，让他这个看守者自己去把地下黑市的入口打开。 　　“是……” 　　杂货铺的店主语调机械地回应到，他姿态僵硬缓慢地走到一个角落中，并弯下腰将沉重的木制货架背后的挡板抽离。 　　在他将遮挡视线的挡板移开后，一个漆黑深不见底的地下洞口出现在莫叶的眼前。 　　莫叶的眼神不由一亮，看来这就是地下黑市的入口了！ 　　她并未过多的停留，从地下洞口穿出的阵阵冷风告诉她这下面绝对是一条通路！ 　　莫叶直接从这漆黑深不见底的地下洞口入口处跳进去，极快坠落引起的狂风完全无法影响到身处于精神防护罩内的她，被她控制的精神力形成的反向风压，将她稳稳的托起并漂浮在空中。 　　她的头顶之上只剩下一丁点白色的微光，她的下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个地下洞口的高度并不算太离谱，她的脚尖很快触及到了崎岖的岩土地面。 　　周围是地下水渗透的‘滴答’声，莫叶感应到另一人坠落的风啸声，她赶紧往洞穴深处走上几步，让开了落地的位置。 　　她最后控制着杂货铺的店主将地下黑市的入口再次封存严实，再给他下了个能让他变得勤快的心理暗示，便悄无声息的解开了对他的控制。 　　地下洞穴最后的一丝光芒，也随之消失。 　　节制也随着莫叶的动作，也同样跳进这深入地下的洞口中，她本身便是[同步]神术的持有者，洞口内含有的无形空气被她精准控制起来，空气形成的气流将她环绕托起，并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待到她的脚面终于触及了崎岖的岩石地面时，这片洞穴已经完全陷入完全纯粹的黑暗之中，她看向漆黑一片的黑暗景象，空气的波动为她提供了洞穴中另一人的动向。 　　“夜莺阁下……？”节制稍稍迟疑地望向那个黑暗的方向，她轻唤一声，有些犹豫要不要摸索着过去。 　　“稍等，马上就好……” 　　莫叶很快回应节制一声，她在黑暗中将右手屈伸摊开，从她的手心中浮现出一颗银白色光芒渐盛的星辰，这颗星辰散发的光芒，将原本漆黑的洞窟照耀得透亮。 　　有了照明的光辉后，节制这才看清了不远处的夜莺阁下，不知何时给自己披上了一身遮挡全身的黑袍。 　　她的右手托起一颗用于照明散发光辉的星辰，而她剩余的左手，则熟练地将自己的兜帽戴上，将自己的面貌周身严密地遮挡完全。 　　“您这是……？”节制有些疑惑地问到。 　　“去地下黑市的话，还是需要穿上特定的衣物，这可能就是仪式感吧！”莫叶随口回答节制的疑问，她想了想，又看向节制向她询问到，“我还存有多余的黑袍，你要来一件吗？” 　　节制微微一怔，她毫无起伏地回到: 　　“好啊。” 　　莫叶在玛西亚地下黑市的时候，就专门屯了几件地下黑市出售的黑袍以备不时之需，这种黑袍只要刻上隔离的附魔，就是夜黑风高杀人灭口掩藏身份的好装备。 　　她从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抽出一件黑袍递给节制，等到节制将黑袍穿上后，两名除了能看出身形外其他什么都被遮掩住的黑袍人，沿着地下洞穴略显湿润的岩土地面，向唯一的通路方向前进。 　　这里的地下水资源应该很丰富，不管她们走到哪里都是‘滴答’的水滴声，灰黑的岩层通道有些狭隘，但对两名女性都显得瘦弱的身形来说，这里的通道还是比较容易通过的。 　　莫叶手中的光辉星辰将洞穴的岩石通道照耀得透亮，而这种显眼的光亮又被她的精神防护罩遮掩，与外界隔离开来。 　　所以在她遇见莱茵地下黑市的守门人时，她没有半点的意外或慌张情绪，反而还有闲心寻思着，自己应该极为接近目的地了。 　　玛西亚的地下黑市守门人是莱纳这位奸诈圆滑的老者，而莱茵的地下黑市守门人却是一名见习魔法师。 　　莫叶手段娴熟地将这名见习魔法师控制住，并让他将正确的道路指出来。 　　莫叶这一路上精神控制这一能力已经用得极为熟练了，关于精神海的控制程度她也有了更高层次的认知，对于魔法师这一阶层的控制层度，她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莱茵地下黑市的真正入口，这里的通路比起玛西亚的数条危机四伏的通道来说，要更加复杂且危险得多。 　　莫叶看向蜿蜒交杂的洞穴岔路口，有几条道路甚至散发出能让她察觉到的多重魔法波动，和极为浓重的血腥气息。 　　将多重攻击魔法用于设立陷阱，这一手笔也太过奢侈了，这也说明了地下黑市中，应该有一名等级不低的魔法师镇守着这里，这名魔法师的阶层有很大的可能是焰级。 　　莫叶沿着守门人指出的正确道路前进，同时她将自身的精神防护罩设置得更加隐蔽，生怕一道不经意的波动，就让地下黑市的焰级魔法师察觉到她的踪迹…… 　　然后，就会引来对异人恨之入骨的密塔威尔顿。 　　她带着节制在复杂的山洞中穿行许久，才在接近傍晚的时间段里，看到了出口照射进来的一缕昏黄的光线。 　　“终于到了！” 　　莫叶不由感叹这一路的艰辛曲折，她快步迎着光辉的方向，走向地下黑市的出口！ 第79章 暗影 　　莱茵的地下黑市位置处于极深的地下溶洞中, 这里用来照明的昏黄灯火悬挂在高空洞顶的石壁上，有着绚烂色彩的溶洞钟乳石在灯火照映下折射出缤纷的光影，不时有不易察觉的星火在钟乳石的缝隙内游走盘旋。 　　这些空中飞舞的点点星火, 蕴含了大量纯洁清澈气息的魔法元素, 应该都地下黑市那位焰级魔法师的监视手段。这位魔法师的元素属性也被这些星火暴露出来，便是克制黑暗的[光]。 　　持有[光]属性的魔法师，镇守黑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地下黑市不算宽敞的崖中街道被灯火照映得人影绰绰, 所有穿行的人类都身穿款式一模一样的严密黑袍，这些出产自地下黑市的宽大黑袍将人的周身完全笼罩起来, 只是用肉眼去看, 可能连对面的人是男是女都无法分清。 　　这里应当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写的, 有人会故意找茬或者在地下黑市中大肆闹事，这里可是被一位星级魔法师亲手封闭的罗莱纳旧城的地下, 能够越过重重困难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底牌。 　　要么是身世显赫的权谋者, 要么是恶名远扬的凶徒，要么是拥有奇遇的投机者, 要么是拥有自由进入罗莱纳权限的魔法师。 　　并且，这里镇守的那位焰级魔法师可不是好相与的。 　　莫叶浑身被精神防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已经极为接近自己的目标地点了，那就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在密塔完全掌控的界域中, 她一旦暴露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她本人也有自知之明，她确实打不过已经踏入星级好几百年的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虽然她也有足够的底气逃跑, 但两名星级魔法师一追一逃的追击战, 会给罗莱纳这座本就千疮百孔的城市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战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她再小心一点，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好。 　　莫叶穿进地下黑市不算密集的人流中，她前方的黑袍人们都不知觉地为她让开前行的道路，如同分海一般的奇特场景, 却被她使用精神力完全掩盖在幻象之下。 　　这地下钟乳洞高空之上不断飞舞的星火，完全无法察觉下方人流的异常表现，它们传递给主人精神海视觉中的所有场景，只不过是莫叶刻意为那名焰级魔法师，所搭建的幻觉。 　　莫叶沿着地下黑市绕来绕去的街道前行许久，才终于找到属于地下黑市麾下的野兽售卖区域，她看向铁笼堆叠的地下黑市石厅，从那边传过来的兽吼声都是极为明显的虚弱，她并未在众多的野兽铁笼中发现那只黑豹。 　　管理这片野兽售卖场的地下黑市商人时不时地手持一根木棍，重重的敲击铁笼的栏杆，将野兽们虚弱的吼叫声吓回去，莫叶向他走过去，躲开不时来这里询问的其他客人，终于找到一个空暇的机会将商人的精神海控制住，她压低声音询问到： 　　“地下黑市囤积野兽的仓库在哪里？” 　　“在我的售卖场后面暗道内，第十三条通路的尽头就是仓库了……”商人神情恍惚，语调机械地回答。 　　莫叶随即放开对商人精神海的控制，如果让他离开岗位去带路的话就太容易暴露了，毕竟商人的职责就是与客人打交道，她的幻觉还没有真实到，能将一名阴险圆滑的商人扮演到如同真人的地步。 　　她带着沉默的节制，秉直走向这间野兽售卖场的石厅后方隔离出的房间，在这间房间中应该有进入暗道的入口。 　　莫叶稍稍将精神力蔓延过去，她的精神海中倒映出这间房间背面墙壁后隐藏的洞口，而打开这面墙壁的开关是……莫叶将房间内靠墙的物品与对面没有任何遮挡的开关进行对比，终于在她挪开了一道地面卡住的横板后，通道的入口被打开。 　　她走进洞口后，待到跟随着她的节制也进了洞口便将这道通路再次封闭起来，黑暗的环境中她的手中再次亮起散发白色光辉的星辰，与周围漂浮着的点点星火相辉映。 　　“节制，小心一点……”莫叶微微压低声音对身后的节制提醒到，“不要碰上那些星火，那是地下黑市的那名魔法师设立的监视和陷阱。” 　　她们的四周虽然都环绕着莫叶设立的精神防护罩，但如果真的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些星火的话，就很有何能被对方魔法师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就暴露了行踪…… 　　毕竟她们只是被精神防护掩藏了身影，而不是真的变成了无形的幻影，她们的身躯仍然是真实的，而不能简单穿透过那些不断飞舞的星火。 　　“是，我明白的，夜莺阁下。”节制的语调依旧毫无波澜。 　　莫叶非常注意地绕开那些时不时挡路的星火，她终于到了地下黑市商人口中所说的岔路口。 　　她的眼前是极其复杂好几十条通往地下或者地上的岔路，从两边分别来数第十三条道路……她的精神力沿着这两条被选出的道路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终于在其中一条道路的尽头，她看见了宽敞的洞穴中，留存着着密密麻麻装载野兽的铁笼！ 　　而其中的一个铁笼中，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只黑豹！ 　　“终于找到了……！” 　　莫叶只觉得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她赌赢了。 　　莫叶压抑不住自己嘴角的弥漫笑意，她小心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以免那只敏锐的黑豹察觉到不对，她的步履轻快起来，迫不及待地沿着那条正确的道路往更加深入的地下走去。 　　许久，她终于到达了这条通路的尽头。 　　那只黑豹的铁笼被堆积在洞穴深处的角落中，其他野兽的铁笼将黑豹的身影重重遮挡住，这里不愧是地下黑市总部的野兽囤积仓库，这里的野兽质量比起玛西亚那些小型野兽，要更加的优秀。 　　这些野兽都是克里斯顿各地专程运送回莱茵的特品，每一只都有其的不凡之处，但莫叶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只黑豹所吸引，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 　　她向那只黑豹踏出第一步。 　　这宽敞的地下洞穴中，困在铁笼中的野兽层叠起伏的吼叫声霎时停歇，就像直接被人静音。它们的身躯不断摇晃起来，然后倒在铁笼的底盘上睡意朦胧地闭上兽性未消的兽眸，陷入了甜美幻觉的沉眠中。 　　铁笼中小憩的黑豹敏锐地直起身，它黑色的耳尖抖动着，周围其他野兽全部陷入沉睡的异常表现让它察觉到了不对劲，它幽绿色的兽瞳察觉到光线的接近，猛然转向的黑豹死死地盯着那道离它越来越近的白色光辉！ 　　莫叶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歇，比她的动作更快的，是她已经按耐不住的精神力！ 　　以她精神力攻击的最大输出模式，属于星级之上的恐怖能量还未完全形成，所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便让黑豹瞬间感应到死亡的威胁预感，与极度深沉如深渊的压迫感！ 　　它身上色泽纯粹的黑色毛皮炸开，被吓得炸毛的黑豹下意识地怒吼一声，并尖牙利爪并用地想要试图逃离这间将它束缚的铁笼，它在绝对的掠食者面前，第一想法便是逃离！ 　　但它的挣扎完全没有作用，莫叶已经走到能清晰地看见它挣扎身影的位置，她的精神力攻击也已经蓄力完毕。 　　下一瞬间，无形又狂暴的精神力漩涡将黑豹挣扎的身影完全笼罩，莫叶控制得极为精确的精神力波动，将周围的空间都撕裂开一道有一道的裂口！ 　　从空间裂隙中倾流而出的空间元素，随着她的精神力震动引起的毁灭性的波动，又被她的精神防护完全挡下。这一场足以毁灭掉克里斯顿整个国家的空间崩塌，在她的精神防护罩中掀起毁天灭地的阵势，却又完全无法倾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莫叶的精神防护罩之外，一片的岁月静好。 　　她将自己的触手伸进用来隔离精神漩涡引起的空间崩塌的另一道精神防护罩中，在其中她准确地捕捉到那只已然尸骨无存的黑豹所遗留的遗物……她满意的微笑才刚挑起嘴角的一丝弧度，就直接僵在脸上。 　　不对……！ 　　这个感觉……居然没有？！ 　　莫叶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将自己深入还未停歇的空间崩塌中的触手收回，在她蓝色长发形成的触手尾端残余的，只是一点点黑色的空间元素。 　　这一丝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空间元素被她使用精神力强行留存于世上，这便是黑豹唯一的遗留。 　　没有百兽之种。 　　除了这丝残余，什么都没有。 　　她将精神力分出一缕将这残余的空间元素进行解析，所得到的结果便是： 　　这只处于地下黑市中的黑豹只是一具由主体分隔出来的分裂体，或者说无法影响到主体的影子…… 　　地下黑市的这只黑豹，并不是本体！ 　　“呵……我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莫叶冷笑着低喃到。 　　她手中的这一份黑豹最后残留下的空间元素，与它的本体还留存着一丝联系，靠着这份还未消散的联系，她可以直接锁定黑豹本体所在的位置。 　　但是锁定黑豹本体的同时，她的精神力也会不可避免地被与她同阶层的存在察觉到，毕竟她需要锁定的是空间另一端的存在，她的精神力大概要扩大到将整片大陆都覆盖住的极大范围，才能实现精准的搜索。 　　“不就是一个星级的威尔顿，和一个能神降的教皇吗？”莫叶沉下的眼眸中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然之色，“我不会输的，我的精神力偏向可是完全的……空间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焰级灭城，星级灭国，没毛病。 第80章 精神系 　　在魔法师的所有系别中, 只有精神系是最为特殊的一系，精神系的魔法师所能使用的并非是由世界自然诞生的元素，而是属于魔法师精神海本身的能量。 　　大多的魔法师都能通过魔法传承将自然中存在的元素不断容纳进精神海中, 并以这些元素为最基础的能量储备, 通过漫长的时间解析魔法传承。 　　这个不断深入并解析魔法传承的过程，便是魔法师进阶唯一可行的正确道路。 　　而精神系魔法师的道路截然不同。 　　精神系是特殊的唯一系别，精神系魔法师无法通过自然界补充失去的元素能量, 只能等待精神海中的精神力自动恢复。同样的，精神系魔法师的进阶过程, 也与体内容纳的魔法传承没有什么关联。 　　对精神系来说, 魔法传承只是开启魔法之路的钥匙, 在成为正式魔法师后这份魔法传承也就失去了作用。 　　不论是留存，还是给予他人, 都无所谓。 　　莫叶并不清楚大陆之上的精神系魔法师不依靠魔法传承是如何修炼进阶的, 毕竟拥有精神系天赋的人类实在太少，除去那些半路夭折的, 奥兰大陆所有的历史所记录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但她自己的话, 却是在深海的时候长久的日积月累下，才得以浩瀚如海的精神海空间, 她本身便没有得到过魔法传承，更别说从中获得精神系魔法师如何进阶的情报了。 　　她的精神力存储量是长年日积月累的缓慢堆积, 她的阶级是由体内的传承之种硬生生堆砌而起, 这种半路出道的野路子，是比不过已经成为星级魔法师好几百年的密塔威尔顿的。 　　但在空间跨越的比拼中，莫叶未必会输给威尔顿！ 　　毕竟她在尤菲遗留的记录中已经总结出了威尔顿的属性，便是如他尊号一般的[时间], 而她自己的精神力属性偏向却是极具优势的[空间]。 　　精神系的偏向，是莫叶在进阶星级后通过白银所得知的信息。 　　她自己的精神力每一次的攻击都不可避免地附带了空间的波动，她对于躲藏在空间中的敌人如同瓮中捉鳖，空间的撕裂与穿行对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虽然她还未曾真正的使用过，但她精神海中还未诞生的白银告诉过她，穿行于空间中对她来说简单得如同本能…… 　　这是神刻意为她挑选的[天赋]。 　　所以啊，她才会说……她不会输的！ 　　…… 　　莫叶将黑豹分裂体残留的空间元素容纳进体内，然后她耐心等待精神力形成的漩涡在她的精神防护中消弭，那些被撕裂狂暴的空间裂隙也逐渐收拢了开口。 　　极深地下的洞穴中终于恢复平静，她却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被追杀也无所谓，只要将大多的空间通道开往人迹罕至的地域，就不需要在乎人员伤亡的问题了。 　　她对那只黑豹……势在必得！ 　　“节制，我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莫叶微微侧头看向教廷的节制，她的态度不容节制拒绝，“我接下来需要做的事会直接惊动密塔的威尔顿和你们教廷的教皇，我需要你帮我将教皇说服，不说与我站在统一战线上，只要他暂时不对我出手就够了……” 　　“我会尽力而为。”节制的回答非常谨慎没有任何的保证性，她环抱着教廷的神书微微垂下眼睑，语调冰冷而淡漠。 　　“你尽力就够了。” 　　莫叶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反正她自己也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可能性罢了。 　　密塔与教廷是完全的死敌，就如她与密塔是同样的死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还是有点依据的。 　　而且现在人类之神戈尔德还未将她视作废弃的棋子，教廷的教皇应当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或许还会出手阻拦一番想要出手击杀她的威尔顿。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莫叶伸出手指尖在空荡无物的空气中轻轻一划，与之同时她的精神力转化为尖锥形状凝聚在她的手指尖，一道漆黑不断涌出空间元素的空间裂口被她撕裂开来。 　　现在威尔顿应该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结界被撕裂出裂口了吧？ 　　莫叶向节制伸出手，她催促道: 　　“过来，没有时间了！” 　　节制向前走上两步伸出手，搭上莫叶向她递过来的那只手，纯粹黑暗无声的空间裂隙将两人的身影瞬间笼罩，空间的夹缝中无声无息，连时间的概念都完全消失掉。 　　莫叶的精神力极为紧密地将四周携带死亡气息的空间元素隔离，她沿着黑豹残留的那点空间元素所指向的尽头，将精神力延伸过去。 　　这股精神力从空间的缝隙中渗出去，直接从克里斯顿极高的天空撕开裂口铺展开，直至将整块大陆板块全然覆盖！ 　　阶级处于星级之下的存在只感觉得到阵阵莫名的心悸，无数的魔法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的方向，他们的头顶之上蔚蓝的天空似乎被盖上了无形压抑的罩子，沉重无比的压迫感若有若无地蔓延开来…… 　　而处于星级之上的存在，却直接感应得到这股陌生的星级气息正在大陆的板块搜寻着什么，他们大多都只是远远观望，而不是直接暴起和莫叶对干。 　　一般到达星级层次的存在，大多都不愿意胡乱树敌，毕竟奥兰大陆只有一个，星级的战斗波及范围太大，如果因为星级之间斗争对大陆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莫叶便是压中了他们这种心理。 　　虽然有隐秘观望的存在，但就因为被她的精神力扫描过一瞬就觉得自己被冒犯，然后选择与她为敌的，一个都没有。 　　空间裂隙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莫叶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 　　莫叶的手指尖无法抑制的轻微抖动，所有精神力传递回来的信息被她一点一点地解析，她紧闭着眼忍住精神海超负荷运转的压力……在这些传递回来信息之中，她看到了一部分不是精神系的能力，所以被她成功探到信息的，与她同级别存在的身影。 　　终年白茫茫的雪山上，周身纯白如同白纸的空灵少女茫然空洞抬起头，看向高空盘旋而下无尽的飞舞雪花。 　　繁华的王都城堡中，似乎正在王宫花园悠闲赏花的男子忽而挑起略显艳丽的微笑，但他嫩绿的眸中却是明晃晃的警告神色。 　　兽之王国倚在窗台眺望王城的狂妄男人硬是捏碎了手中扶着的铁制栏杆，他面容逐渐凶恶的向莫叶精神力留存的方位嚣张地指了指，暴躁地怒吼到:“看什么看？！滚远点！！” 　　离她真实位置极近的教廷主殿中，教皇侧立在人类之神的神像旁祈祷着，他伸手从虚空中招出神明赐予他的神书，金色的光辉在其上从黯淡到明亮地开始闪烁。 　　而威尔顿……她看不到。 　　“找到了……” 　　莫叶脱离的精神海的解析，她睁开眼眸向前方再次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身形矫健的黑豹分裂出的分裂体影子足足有十几只，并分布在克里斯顿的各地，就连与克里斯顿临近的其他国家，都偷渡过去了零星几只。 　　但本体与分裂体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莫叶毫不犹豫地将已经颤抖的指尖向黑暗的虚空中划下，她用极快的速度携带着节制从这空间裂隙中走出去，与之同时，她的蓝色长发已经快于她迈出的步伐，席卷无形狂暴的精神力，向正趴在荒无人烟地域的一棵树上眯眼歇息的黑豹袭去！ 　　“吼——！！！” 　　黑豹无比狂暴的吼叫声震飞了森林中的野兽飞鸟，它动作极为敏捷如闪电地从树干上跃起往树下远方逃离，但它本能的逃命行为完全无用，莫叶的触手划破了空间的限制，从虚空中延伸出去将它整个身躯都完全覆盖住！ 　　“抓住了……嗯？！” 　　莫叶皱起眉，眼睁睁地看见黑豹已经无法逃离的身影居然再次化为纯粹的空间元素消并逝掉，这一次她但是从头到尾看清了黑豹是如何化为空间元素凝结而成的影子的。 　　“是转换……黑豹将自己的本体与分裂体互换了位置……不，应该说，黑豹是将自己本体的组成元素通过空间联系传递到分裂体的身体中，而这边因为失去了必须的组成元素，反而成为了影子……这是精神海的转移。” 　　不过，不管黑豹怎么逃走，它的所有分裂体都已经在莫叶的掌控中了。 　　莫叶只需要一定的时间，一只一只地将分裂体全部清理掉，最后再吞噬掉已经没有脱身后手的黑豹，这一切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域空气中再次掀起无声急促的波动，莫叶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瞬间反应过来是有另一人试图通过空间裂隙，来到她所在的这个位置！ 　　“记得我交付给你的任务，节制！” 　　莫叶匆忙地准备逃离，她只来得及回头提醒节制一句，便赶紧拉开一道空间裂隙钻了进去。 　　另一人撕开空间的速度不算太快，所以她逃离的时机正是时候，她只要进入到空间裂隙中，就算是进了安全范围了。 　　莫叶在黑暗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裂隙中稍稍喘气，她很快找准下一只黑豹转换过去的本体位置，划开空间的裂口，准备接下来一边逃跑一边猎杀黑豹！ 　　也幸亏黑豹除了那只倒霉到被地下黑市捕获的分裂体外，它的其他分裂体都处于荒无人烟的地域。 　　在这种荒芜的地域中，莫叶也就不需要太过留手，她可不是打不还手的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10章不够了，15章应该可以…… 第81章 蛇 　　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域位于克里斯顿南端与贝利国界线相邻的位置, 因为靠近了国界线的位置所以鲜少有人来到此地，最多不过是商队们偶尔的途经罢了。 　　这里原本生长着一片繁茂的树林，还有作为这一片土地主宰的黑豹存在。 　　但现在不论是树林还是黑豹, 都已经被莫叶狂暴的精神力绞碎得只剩余烬。 　　这片大地之上遍地都是碎成残渣的木屑与飞舞的尘土, 残渣被无形的空间波动轻轻震飞，混淆了人的视线。 　　空间的震动越来越强烈，被莫叶暂时留在片无人之地的节制谨慎地往后退上几步, 甚至退出了被飞舞的残渣与灰尘覆盖住的空间波动位置，她在观察从空间另一端到来之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密塔之主的话…… 　　因为莫叶的再次远离, 将节制拖入堕落之道的沙漏再次运行流转…… 　　她深呼一口气, 勉强用自我意识将自己被祭袍遮掩的脖颈处不断攀上的漆黑蛇鳞压制住, 但她眼中不时闪过的金色光芒逐渐强盛，她心知自己离开了夜莺阁下坚持不了多久, 就会化为记忆中那名异信徒差不多的模样。 　　化为唯一之神的眷属, 与神相近的贪婪之蛇。失去所有的自我意识，化身为只为神明而战的堕落蛇怪。 　　这样的结局, 她绝对不会接受的！ 　　节制的指节有些不自然的轻微颤抖，她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细密蛇鳞, 但她翻开手中神书开始进行神前诵念的举动依然坚定且毫不犹豫。 　　只要在完全被转化为堕落之前，将一切都解决掉, 重新回到夜莺阁下的身边，她就不会陷入连自我都被吞噬的境地…… 　　但是, 星级之上的存在, 真的是她能抵御的么……？ 　　她一直警惕地注视着，空间的裂隙终于被内里想要通过的存在撕开一道裂口，从裂口中跨越而出的男人身穿一身华美刻满魔法附魔的法师袍，一头极长如同阳光璀璨的金色长发被细致地在身后挽起。 　　他的面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 似乎正处于少年与青年相交的年龄，但他的气势却是有着极具威严的沉重压迫感，就算他长相是少有的略带青涩与澄澈的俊秀，但如果与他那双紫罗兰色略显郁色的透彻双眸对上，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回避之意。 　　来者是密塔之主，星级魔法师威尔顿！ 　　“是教廷的神官……？”他眸中的神色极为深沉，用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看着节制这名敌对势力教廷的高层神官，密塔之主悠悠开口的同时，属于他的星级精神力直接以雷霆之势，掀起狂澜般浪潮灌注于节制所在的位置！ 　　“既然是教廷的人，遇上我就算你倒霉了。”威尔顿淡然昭示了节制的结局，他的眼神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如同看向一个将死之人，“我还需要去找那名暴露了行踪的异人，所以……尽快了结吧。” 　　节制的神经无比紧绷，她捧着神书立即释放了其中所记录的防御神术，这一道出自教皇之手的特级神术，勉强抵御了将这片区域完全摧毁崩坏的星级精神力。 　　她周身环绕金色的圆弧状防护罩，而防护罩之外的地域逐渐下陷沉入地底，威尔顿的精神力似乎将周围的所有存在都吞噬殆尽，恍若黑洞的精神漩涡盘旋在她的防护罩之上，她眼看着防护罩上开始崩裂出丝丝裂纹，这道防护罩坚持不了多久了！ 　　节制试图反抗过，但她的[同步]神术连突破防护罩外的精神力漩涡都做不到，别说解决掉这场事件赶往夜莺阁下的身边了，她现在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防护罩一片一片地崩裂，精神力的漩涡汹涌地从裂口处涌进！ 　　这就是……星级之下皆为蝼蚁！ 　　“想要做无谓的抵抗么……” 　　威尔顿只是如同看向一只蝼蚁般看了节制一眼，他毫不在意地转开视线不再关注垂死挣扎的教廷神官。 　　另一缕精神力在他身前汇集切割开无形的空间，精神力偏向并不属于空间系的他，在开启空间裂隙的速度上并不算太快。 　　空间逐渐被撕裂出不算大的出入口，直到这道出入口扩大到能够让人类进入的大小，他才姿态优雅不急不慢地跨进去，整个人消失在这片区域。 　　此时的节制已经失去了那道出自教皇的防护罩，她本人在精神力的狂暴攻击下早已奄奄一息，或许就是她这种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状态迷惑住了密塔之主，这才让威尔顿因为赶时间从而放了她一码让她自生自灭。 　　反正她马上就会自己死去了。 　　“咳咳——！” 　　节制勉强抑制住喉咙不断溢出的黑红色血液，她的肢体都已经在精神力的席卷下断裂绞碎……此时的她只剩下些许的残余，刺眼的血色将她的身躯完全覆盖。 　　但在即将死亡的这一刻，她也未曾升起绝望之类的情绪，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掉。 　　因为神明不会允许他的眷属在未完成他的神谕之前，在未引导他的神子到达最终正确的神域之前，便中途折损在这种地方！ 　　她眸中的金色弧光已经到达最强盛的时机，她红色的血肉中粘连的血液逐渐染上一层金色的弧光，如同青蛙滑腻的黑沉黏膜从她的□□中渗透出来，将她整个人的残余覆盖起来，瘫倒在地的一团椭圆形黏膜看起来就像水生物黏糊糊的卵。 　　节制正在卵中被神明赐下的力量修复，但随着这股粘稠如深渊淤泥的神力注入，她新生肢体重新生长出来的同时，一层蛇鳞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她的躯体之上，现如今已经完全无法祛除的堕落力量将她的整个人都同化为神明的眷属，但她的意识却依然清醒！ 　　并且，她身体上生长的蛇鳞非常精准地停留在被裸露出来的皮肤位置之下，只要她将衣物穿好，便不会有人知道她整洁祭袍之下拥有属于非人的部位。 　　神明似乎为了防止这次的事件再次发生，他在将节制的躯体修复的同时，还将另一股堕落深渊的能量注入到她新生的躯体中，只要她能正确使用这份力量，应当就不会再陷入这种完全无法抵抗的绝境之中了…… 　　这是神明对她再一次的慷慨赐予。 　　因为她是唯一找到神子的眷属，也是唯一被神子允许跟随，有机会将她引导至正确之路的幸运儿。 　　节制的视线空茫冷静地注视将她包裹起来的黑沉色黏腻的卵囊，她明确地在将她修复的神力中，感应到了神明对她寻找到夜莺阁下的满意与赞许，她语调僵硬，如同被控制般轻声喃喃到： 　　“……感谢您的慷慨，赞美吾神。” 　　她有些不适应地挪动新生的肢体，纤细体表上生长的黑色鳞片让她厌恶地立即挪移开视线，她的手指非常轻松地撕裂开已经开始干裂的卵囊，属于黄昏的光线从被精神力硬生生吞噬下陷所产生的深坑之外照射进来。 　　节制站起身，她抬起头看向深坑之上隐约投射进来的黄昏光芒，这一场差点被杀掉的事件……是她自己的失误。 　　她明明有足够时间逃出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视线暂时隐藏起来，在威尔顿执着于异人的当前，只要她将自己的存在隐藏好，对方就算探知到这里存在着另一个人，他大概率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只是她自己太过托大…… 　　没有遭遇过星级存在的新人神官，妄想着自己将一名星级的魔法师解决掉，这就是最典型的狂妄自大了吧…… 　　星级的伟力不是她能够抗衡的，在历经死亡的浓重阴影之后，节制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星级，与其他阶层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节制默默地反省过后，她沿着深坑底部的边缘位置，控制无形的空气将她托起飞往深坑顶端，她踩着深坑悬崖的轮廓，试图找到什么能将身躯遮挡起来的东西。 　　树皮也好，树叶也好，只要能让她穿上。 　　就算是节制这种极为冷漠的人，也是有羞耻心的。 　　但这一片区域已经被莫叶与威尔顿两名精神系魔法师接连的精神攻击摧毁得一干二净，她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下一地残渣与灰尘，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坑洞。 　　她什么都没能找到。 　　在寻找的过程中，从远方空气传递回来的阵阵波动提醒了她，又有人从莱茵的方位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飞行过来。 　　节制微微闭上眼，从她的精神海中映照的人影身穿与她同源一身繁复白金配色的祭衣，这名没有空间系能力所以只能飞过来的中年男子面容是依稀可见的英俊。 　　他凛冬般苍色的眼眸如同天空的苍鹰，来者正是姗姗来迟的教廷的教皇！ 　　“是教皇大人啊……” 　　节制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她停留在深坑的边缘等待教皇的到来，她这幅蛇怪般诡异恐怖的姿态直接映入了教皇居高临下的视线中，如同苍鹰的紧迫视线从高空投下。 　　教皇飞速降落到节制的旁边，他略感不适地从节制身上魔性的鳞片上移开视线，并迅速脱下自己的宽大祭衣递过去，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道： 　　“节制，你又进行了一次神降吗……？” 　　“是，我遭遇了密塔的威尔顿，差点被杀掉。”节制语调平稳冰冷，没有半点心虚地顺着教皇的话语，承认下了自己是经过了神降才变成了这幅鬼魅模样。 　　毕竟她当初能以十八岁的最低年龄担任了教廷新任的节制，就是依靠将自身的异变，伪装成人类之神神降的方法…… 　　她的神明所持有的神力，本身便与教廷的人类之神同源，教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而且，就算是教皇信仰的人类之神本神，也不敢扰乱唯一之神留下的布置。 第82章 她飘了 　　节制将教皇递过来的宽大祭衣穿上, 用这件庄严的神服把身躯之上鬼魅的黑沉蛇鳞完全遮掩住，系上金色的绳结将自己同样生长出的黑色长发理顺，不留一丝外露的痕迹。 　　她伸出手接住被空气席卷着飘过来的, 经过了星级精神力狂暴攻击洗礼却仍然完好无损的神书, 黑色的神官将自身的所有异变遮掩得严严实实，除却她那双金色璀璨弥漫着堕落神性的双眸。 　　只有再次遇见被神属意的夜莺阁下，这双眼眸中躁动的堕落神性才会平息下去。 　　“节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教皇皱着眉耐心等到节制穿好了祭衣整理的状态，他才沉声询问到：“你属于感知型, 应该也能感知得到那股陌生的精神力吧？这种程度的精神力已经属于魔法师的星级了, 这样不知敌友的星级魔法师出现在了克里斯顿, 我们教廷属于人类与大陆的守护者，无论如何, 都不能放任那位星级魔法师在克里斯顿的领域肆意妄为。” 　　“我们也必须防止那位陌生的星级魔法师被密塔拉拢, 成为我们的敌对方……毕竟密塔的威尔顿也亲自来到了这里。” 　　教皇的视线无比锐利，他带着犹疑看向已经与威尔顿正面撞上的节制, 她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区域呢……？ 　　还有她与威尔顿的战斗…… 　　看样子应该是输了吧，能够使用夸张到将自己的身躯都化为异态的神降之力, 对上了威尔顿这种渎神者却输得如此惨烈，连身上附着了其他神术的祭袍都未能保住。 　　威尔顿的实力已经太过深不可测了…… 　　哪怕是他自己全盛之时, 也只能勉强匹敌凭借一己之力扶持起能与教廷争锋相对的密塔的星级魔法师威尔顿，在这百年的时光过去后, 威尔顿已经将他这个老对手远远抛在后面。 　　密塔一直不出全力彻底击垮教廷, 无外乎是还对教廷背后的人类之神，仍然怀有忌惮之心吧。 　　教皇只觉得身心沉重，教廷已经没有能与威尔顿抗衡的存在了，节制虽然拥有教廷唯二的神降之力, 但她太过年轻，对于力量的囤积与使用也完全比不上其他神官…… 　　教廷正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 　　“其实，我与那位星级魔法师是同行者……” 　　节制完全不知教皇是如何作想的，她低垂着眼眸，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话语掺杂些许模糊不清的信息。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冰冷，如同旁白叙述:“那位星级的魔法师阁下，便是神的神谕所指向的那名精神系魔法师，我在玛西亚终于找到她之后，便与她一同回到了莱茵。” 　　“夜莺阁下在莱茵不断寻找着某样东西，我并不清楚她到底在寻找着什么，但她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急迫……就在今日的刚才，她将自己的精神力铺展覆盖很大的一片区域，似乎是已经孤注一掷了。在夜莺阁下通过空间裂隙离开莱茵后，密塔之主便紧随而至，直到追踪到这里。” 　　蔚笺　节制的话语中没有掺杂什么虚假，只是将重要的信息点隐藏起来。 　　她如今话语中的含义却将教皇直接误导以为，神谕中的那位精神系魔法师已经答应了节制加入教廷的邀请，所以才愿意与节制同路来到莱茵。 　　被节制称为夜莺阁下的星级魔法师在莱茵想要寻找到某样东西，暂时被绊住了加入教廷的脚步，直至今日，她才通过将精神力完全铺开的方式，寻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东西…… 　　但她的精神力扩展造成的影响范围实在太大，所以引来了克里斯顿现有的星级，密塔魔法师威尔顿与他这名教廷的教皇。 　　“原来如此……” 　　教皇只觉得自己大多疑惑都被解开，没想到这位新出现的星级魔法师便是神谕中的那位啊，他随即态度急切地问到: 　　“密塔之主想要拉拢那位夜莺阁下？” 　　这位阁下可绝对不能让密塔得手了！ 　　如果她加入了教廷，那教廷就拥有能与威尔顿这名星级魔法师较量的战力了，这样一来也能同时完成神谕，这是重中之重的事务。 　　但如果她加入了密塔…… 　　教皇只是想想这个可能就觉得未来一片灰暗，同时拥有两名星级魔法师的密塔会将教廷的所有发展都压得死死的，而且这样一来神明的神谕也绝对无法完成…… 　　这是绝对不行的！ 　　“并不是，密塔之主想要击杀夜莺阁下，他们是注定的死敌。”节制轻轻摇头，她补充到，“夜莺阁下便是前段时日密塔通缉的那名异人，阁下一直都很小心地回避密塔之主的追踪，她绝不会与密塔交好。” 　　虽然她也不愿意加入教廷。 　　“苏埃里的异人……？” 　　教皇稍稍有些迟疑，他同样忌惮着莫叶异人的身份，但他却与敢于追杀异人的密塔威尔顿不一样，他还背负着神明赋予的神谕，与教廷未来发展的谋划。 　　神明神谕中的精神系魔法师竟然是一名异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他在忌惮于百年前那场异人之灾所以敌视异人，与顺从神明的意愿对那位异人付与帮助两种选择之间摇摆不定，同时心痛于自己的未来计划或许会就此破产。 　　“据我所知，夜莺阁下在玛西亚居住了将近一年时间，并未有任何一人出现兽化。” 　　节制的话语打破了教皇摇摆不定的态度。 　　她非常的清楚，教皇最担忧的便是再出现一次异人之灾，上一次遭殃的是招揽了异人的密塔，或许这一次选择帮助异人的教廷，就会被对方反噬。 　　但如果是一名没有感染能力的异人…… 　　“那就没问题了，完成神明的神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教皇下定决心将砝码放到莫叶这一边，虽然他现在已经完全打不过密塔的威尔顿了，但如果与那位夜莺阁下联手的话，或许能有机会将威尔顿重伤！ 　　想要击杀掉一名星级魔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教皇也没有能瞬间泯灭元素的能力，他所预想的最好结果，便是辅助那位夜莺阁下，重伤威尔顿！ 　　能让他养上几十年的伤最好！ 　　“节制，你稍等，我先通过预知寻找一下他们未来相遇的位置……” 　　教皇苍色的眼眸也瞬间弥漫起与节制双眸无比相似的金色璀璨弧光，他闭上眼做出祈祷的姿态向神明进行无声的祈祷。 　　通过无声的祷言，神明预留降下的神力化为他所祈求的预知之力，在无际的金色光辉显现的镜中画面中，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现在立刻行动起来后，与那名夜莺阁下还有威尔顿相遇的最佳时间和地点。 　　“我们走吧，节制……！” 　　教皇略显锐利的视线投向一个方向，那是接近一片荒芜海湾的无人区，海洋之灾将那一片区域的所有生命都完全毁灭。 　　他的身侧忽然狂乱吹啸的无尽狂风席卷起在一旁等候的节制，也同时托起他自己的身躯，往高空中覆盖的浓厚云层之上飞去。 　　…… 　　“第十五只……” 　　莫叶非常熟练地将最后一只黑豹的分裂体处理掉，从她发间蓝色半透明的触手洒落的灰烬在空中弥散，她感受到一直锲而不舍追踪她到此的空间波动再次发出无息的震动。 　　“真是执着啊……”莫叶皱着眉看向传来震动的半空位置，她不由吐槽一声。 　　这人穿梭空间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她，但自己穿过空间裂隙引起的震动感却又完全躲不过对方精密的感知，这样的一追一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只黑豹的本体了，这就好办了，在收获了黑豹的传承之种后，她就可以想办法甩掉那个追过来的人了！ 　　或者试着打打看也行，她未必会输。 　　她也琢磨过，追来的那人应该是密塔的威尔顿吧，如果是教皇的话应该会被节制拖住一段时间，而不是一刻不停地跟在她的后面如此锲而不舍…… 　　莫叶侧头看了一眼震动越来越强烈的空间障壁，她不再停留快速的撕裂开空间裂隙然后钻了进去，再次逃离了追来之人的追踪。 　　在这片时间停滞的漆黑空间另一边，便是已经被莫叶接连不断打击从而重伤的黑豹仅剩的本体了。 　　拖着重伤之体在沿海山崖边缘快速狂奔的黑豹精神海已经将近枯竭，它奔跑的动作突然在半空中停滞，无数的蓝色半透明触手透过空气的障壁将它身躯完全刺穿！ 　　莫叶没有给它留下任何逃离的机会，她的触手席卷起精神力漩涡将黑豹本体卷起瞬间撕裂绞碎，灰白的尘烬从它被撕裂的躯体上不断散落，在极寒的海风下吹拂飞散。 　　她收回延伸出去的蓝色触手群，在这些密集的触手环绕之中，从黑豹灰烬中剥离出的白色光团非常顺利地融入到莫叶的触手中。 　　莫叶感应到精神海中那颗纯白星辰闪烁的光芒开始逐渐增强，她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有了一切都将结束的预感。 　　“白银，现在立即将属于人类之神后手的人类之心，替换为新获得的百兽之心……” 　　莫叶通过精神力向精神海星辰中留存的白银嘱咐一声，她微微闭上眼在漆黑空间裂隙中等待片刻，一声一声地沉默倒数。直到自己的能量储备开始出现大幅度的增长，她的星级阶位也完全平稳下来之时，她才睁开眼眸。 　　其中银白的眸光只是一闪而逝，她橙红如同火焰的眼眸中逐渐燃起深邃的火焰旋涡，她的身侧开始暴动的精神力化为显形黑色颗粒组成的扭曲触手，在空间中狂乱挥舞，轻易撕裂出一道道空间的裂口！ 　　仗着这股因为刚踏入真正的星级所产生了临时爆发期，莫叶不再躲藏而是踏出了作为安全区的空间裂隙，准备直面应对同为星级的密塔威尔顿！ 　　她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不断满溢而出的精神力将她的意识都充斥得弥漫起兴奋之意，她就像被打了兴奋剂，整个人都跃跃欲试得注视着再次震动的空间障壁。 　　莫叶停留在海边悬崖的边缘，不远处便是波涛汹涌的海浪与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的身后与周身全是狂暴精神力组成的黑色粒子化为的庞大触手，与不断割裂又合拢的空间裂隙。 　　她如同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这里临海，完全可以算作她的主场区域边缘，她又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时期，未必打不过只活了几百年的人类威尔顿！ 　　简而言之就是…… 　　她升级了，然后她飘了。 第83章 渎神之语 　　莫叶不能确切地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真正踏入星级的阶级转换, 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的元素粒子正随着她的触手卷起一个又一个无形的漩涡旋风，空气被触手撕裂开来时震荡散逸的黑色空间元素粒子溃散后又重新凝合，这正是无法被泯灭的元素本质。 　　世间万物都是由元素组成, 不论是她脚下踩踏的悬崖灰黑色岩石, 还是冲击悬崖岩壁的大海浪潮，在她的眼中都浮现出一层如同虚幻的凝实元素粒子，这些被凝固的各色粒子组成了世界上所有的存在。 　　她的精神海正以极快的速度扩展延伸, 差不多一块大陆地中海大小的无形精神海正在逐渐被转化为真正无边无际的海洋，灰色的精神力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猛烈撞击上精神海的壁垒, 被这股潮流席卷着同样冲撞上虚无壁垒的白色星辰, 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这颗散发白色耀眼光芒如同银月辉光的星辰崩裂出几道裂口, 莫叶将自己的精神力分出一道投注过来，白银原本离诞生就只差唯一的媒介, 它的意识早已附着于那颗特殊的海洋之心上。 　　所以它一旦集齐五颗传承之种, 组成了真正的[星辰]传承，诞生对它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从星辰崩裂的细小开口处, 纤细脆弱的浅淡透明丝絮缓慢延伸而出，由无数泛蓝丝絮扭曲缠成的一团组成的存在, 一点一点如同流动液体般从裂口渗透出来，然后顺着精神海的翻涌浪流沉入精神海最底端的障壁位置。 　　而那颗作为白银诞生容器的星辰, 如同月辉弥散般逐渐消弭于精神海的浪潮中 。 　　“白银……？”莫叶试着呼唤已经完全诞生的白银，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那团不知是什么化身的丝絮沉寂在她的精神海底部, 莫叶能感知到它在不断地进行变化, 但总体来讲，暂时失去意识的白银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莫叶无奈将这一丝精神力抽回，全神贯注于眼前不断溃散出空间元素的空间障壁。 　　她在关注白银诞生的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 属于陌生者想要穿透空间引起的空间震动，已经达到了这片空间障壁所能承担的极限。在她警惕又跃跃欲试的注视下，一道不属于她开启的空间裂隙瞬间展开！ 　　黄昏的光线下，属于海岸沿线悬崖之上的半空中，一道空间裂隙瞬间裂开豁口。从中显现的身影还未踏出第一步，便被已经准备完毕的莫叶控制着精神力组成的触手轰然突刺进去漆黑的裂隙中！ 　　数百条漆黑粒子组成的触手在那道空间裂隙中膨胀自爆，漆黑元素溃散引起的空间震动，让这一片区域都开始地动山摇，大片的空间剥离破碎成细微闪烁的碎片，在悬崖的空中飘散聚合。 　　空间元素本身便是附带直死效果，能穿透泯灭任何存在无法被抵消的特级元素，这一通全力以赴的自爆式攻击放在外界完全可以轰平整个克里斯顿！ 　　空间的大幅度崩裂塌陷引起的地震，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以这片区域为中心的大半个大陆，莫叶随即漂浮在空中躲避大地的地动山摇。 　　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一场先手着实打得漂亮，被堵在空间裂隙中进退不得的存在只能生生的吃下这一招精神自爆，在这通轰炸之后非死即重伤！ 　　莫叶好整以暇地观赏着漫天由空间元素凝结而成的闪烁碎片，她的身后重新凝聚起漆黑挥舞扭曲的触手，不过这些触手已经失去了上一批自带的狂暴气息，乖巧地将她周身环绕。 　　她重新回到地震停止后的大地上，轻轻拂去裙摆上的灰烬，但还未等她再做些什么，从大地之下隐秘延伸而上的陌生精神力，直接穿透了她的身躯与头颅！ 　　“什么……？！” 　　莫叶的身躯被这股精神力直接绞成无数的碎片，她的神情任然残留在惊愕之上，她的精神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股精神力的靠近，所以她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便被这道攻击撕裂了身躯。 　　空洞死寂从她的残躯之上显现一瞬，但下一刻她仅剩的残躯爆裂开化为纯粹的空间元素，与其他的空间碎片融合并消弭。 　　与此同时，在她身躯消逝的悬崖土地上，一具被她临时分裂出的崭新躯体凭空显现，莫叶有些后怕地用精神力将自己包裹防护严实，并从体内的简易空间中取出一件严实法师袍瞬间披上。 　　也幸好她的空间是跟随着精神海的，不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威尔顿的攻击，化为与她身躯如出一辙的灰烬。 　　她的表情是十足的僵硬与惊惧。 　　要不是她吞噬了黑豹获得了它的精神海转移能力，她或许就会直接死在无影无形的精神攻击之下！ 　　她太过自满了……！ 　　莫叶因为踏入新的阶层而飘飘然的状态，在这一次差点被杀掉的打击下回到原位。 　　她死死注视着从那道空间裂隙中走出的人影，身穿华美法师袍的男人面容是少有带青涩意味的俊秀清澈，这种样貌应当很受大姐姐型女性的欢迎。 　　魔法师秉持着优雅的姿态跨越过空间的最后防线，他浑身上下没有沾染上半点的痕迹，仿佛莫叶全力以赴的精神攻击对他来说完全无用。 　　莫叶面色一凛，她的攻击居然没有对这名魔法师造成任何的伤害…… 　　这是为什么……？ 　　就算是纯粹的元素体，应当也无法抵御空间属性的精神攻击；如果只是幻影，那他连空间裂隙中的漩涡那一关都过不去！ 　　她对上魔法师森然的视线，心生退避之意。 　　“你就是出现在玛西亚的那名异人，对吧？”威尔顿的语调略显沉郁低暗，他的精神力不像莫叶那般如同波涛狂澜的明显，而是带着寂静无声的隐蔽意味。 　　在他问话的同时，一道隐蔽的精神力再次从莫叶的身后向她突袭，莫叶的精神防护罩险之又险地挡下了这一道无形精神力化作的利刃，她咬了咬牙随即反问到： 　　“你是密塔的威尔顿，对吧……？” 　　在莫叶周身环绕的精神力触手完全不管不顾地向威尔顿砸去，但这些触手只是靠近了威尔顿的身周，便直接崩溃化为精神力的粒子在空气中飘散，这些漆黑色的粒子足以毁灭掉这一片区域的所有存在，却完全无法对威尔顿造成半点的伤害！ 　　“没用的，所有的攻击都对我无效……”威尔顿对着莫叶轻轻摇头，他的表情带上了对弱者的怜悯与轻视，克里斯顿最强的星级魔法师向他的猎物露出森然的微笑： 　　“就算你成为了星级也是没有用的，毕竟世间的凡物永远无法撼动神明，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凡物？神明……？ 　　密塔的威尔顿居然将自己视为神明？ 　　莫叶不断抵御着威尔顿的精神力化为利刃的攻击，他应该是在刻意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攻击范围与力度，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会对克里斯顿这个国家造成危害，所以才迟迟无法突破莫叶的精神防护。 　　但在这不断交手的过程中，莫叶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实力是完全够不上威尔顿所在的这一阶层的，就算同为星级的精神系魔法师，她和对方也是有着对自身能力运用上的差距。 　　她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与威尔顿的精神力差距并不大，甚至自己的精神力不论是攻击性还是存储都比对方胜上一筹，但是…… 　　她就是无法真正攻击到对方！ 　　这是她与威尔顿无法以量取胜的差距，她对星级之上的威尔顿自行领悟开发的能力完全没有头绪，在她所有的攻击对敌人完全无效的时候，等待她的结局除了狼狈逃离，就只有败亡！ 　　在试探了其他系别攻击仍然无用后，在莫叶已经开始收拢四周的精神力触手，随时准备脱离战场。 　　这时，从天空云层之上传来一道饱含怒意的喊声： 　　“密塔之主，你在说什么疯话？！” 　　莫叶赶紧抬起头往天空之上望去，浓厚的云层中携着节制到来此地的中年男子身穿白金配色祭衣，他从高空的位置往下方急速降落，非常准确的降至莫叶的这一方。 　　“请不要再继续亵渎神明了，密塔的威尔顿！”教廷的教皇面带怒意地看向悬崖另一端的威尔顿，他直面挡在威尔顿的正前方，甚至隐隐地将莫叶这名神谕中重要的魔法师挡在了身后。 　　“吾神的权威不容任何的侵犯！”教皇的神情是少有的含怒泛着阵阵冷意。 　　这种无形的站位让莫叶隐秘地松了口气，她感知到了这名教廷的教皇对她来说没有恶意，看来节制的任务完美完成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威尔顿向他的老对手轻笑，他完全无视教皇对他的敌对之意，微微摊开手悠然道，“如今的我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在这片奥兰大陆上已经没有任何能匹敌我的存在，但我的魔法之力仍在提升，没有哪怕半丝的停滞不前。” 　　“我已经拥有了无尽的生命，拥有了大陆之上最强的力量，甚至连信徒都不比你们的人类之神少……” 　　“如果连神迹都无法再次显现，被关在永恒牢笼里的不见天日的人类之神可以被称为神明供奉起来……” 　　威尔顿语调中的沉稳不再，他紫罗兰色泽的澄澈眼眸中傲慢之意逐渐显现，他向教皇露出敷衍且藐视的微笑。 　　“那作为无法被任何的存在伤害，无法被任何的后继者跨越，无法被任何的亵渎者拉下神坛的我……为何不能成为已经完全无法保护人类的人类之神……将他拉下神座的[新神]？！” 　　作者有话要说：　　莫叶暂时打不过威尔顿，这一章被打得惨兮兮，她准备跑了，原本我的女主打谁都是爸爸，但这里真的是没法，刚升完级就打关底boss，怎么想都打不过的，还是跑路比较好。 　　下一章结束这段高潮战斗，再下一章准备偷男主，刚好15章，没毛病！ 　　还有，那个，我写的战斗情节尬吗？这篇文战斗的情节又确实不少……写得我脑壳都痛了！ 第84章 落幕 　　威尔顿竟将自己视为能将人类的神明拉下神座, 并取代神明的新神……！ 　　密塔的星级魔法师单单看上去只是一个略带青涩气质优雅澄澈的标准贵族，但他的内在却是充盈着属于大陆最强者的傲慢与野望。 　　想要成为至高的神明！ 　　威尔顿将自己的视线从早已远远落在他身后的教皇身上移开，他有些意兴阑珊地稍稍收敛自己溢出的傲慢, 用优雅矜持的表象将他真正的内里隐去。 　　或许教皇曾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实力已经完全定格停滞不前的教皇，并不值得他过多的注意，只是一只稍微大点的蝼蚁罢了。 　　“能请你让开么, 教廷的教皇……” 　　威尔顿不准备再向他眼中的凡人们多说什么了，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只披着法师袍显得狼狈不堪的莫叶, 紫罗兰的眼眸中满是残酷的势在必得！ 　　“我现在还不准备对教廷做些什么, 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与人类之神开战, 所以请让开吧，让我将潜入克里斯顿的异人清理掉……！” 　　莫叶站在教皇的背后抬起眼眸与威尔顿对视, 她咬了咬牙再次凝聚起无数的精神力触手作为防护。 　　她也在不着痕迹地防备着教皇随时可能的反水, 反正密塔和教廷的两人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她的精神防护罩将停留在她身侧的节制也同样笼罩起来, 节制的力量应该是阻挡不了威尔顿的精神力攻击的，现在就看教皇是如何选择的了…… 　　是选择先击杀她这个不属于人类的异人, 还是选择先对付亵渎了神明的威尔顿……？ 　　值得庆幸的是，教皇并没有选择让步。 　　“……在对吾神的荣光进行亵渎之后, 你还打算绕过我这个吾神的教皇？” 　　教皇苍色锐利的眼眸携带的怒意如同汹涌的波涛，直直愤怒地瞪视显得云淡风轻的威尔顿, 他手中古朴巨大的神书泛起璀璨的金色弧光, 数十道神术的繁复阵法在他身侧的半空中瞬间铺开，占据一大片天空！ 　　他的眸中弥漫起神性的灿烂金色弧光，他伸出右手，一把略带虚幻感的纯金圣剑从虚空中显现在他的右手之中！ 　　“不可饶恕的渎神者！” 　　教皇无声地向神明祈祷, 他开始动作。 　　由金色神术编制而成的法阵将这一片黄昏逝去黑夜将至的悬崖地域，照耀得如同正午的烈日直射，让人连眯着眼直视教皇与法阵所在的那片位置都做不到。 　　这场烈日带来的不仅是强烈耀眼的光芒，还有迅速将烈日覆盖的土地岩石所有存在，都通通融化掉的极高温度！ 　　这恍若是太阳的温度！ 　　属于烈日的耀眼光芒将威尔顿的身影完全笼罩，但他的姿态依然是冷静的，甚至连他嘴角浅淡傲然的微笑弧度也丝毫没有变化。 　　魔法师的精神力从隐蔽的极深地底钻出将他的躯体严密保护起来，这也只不过是为了隔绝能瞬间杀死人类的绝对高温，在正面教皇的圣剑与高温的圣光前，他略带无奈地摇头叹道： 　　“没用的，我说过的……现在的世界上所有攻击都对我无用。” 　　“真是执着啊……那就让你们试一试吧，属于神明的伟力……”威尔顿眼中同样弥漫起金色的波澜，他放弃了任何的攻击行为，似乎真的想让他们先试一试，自己的攻击是不是真的会对他这个神明起效。 　　但那属于白日的耀眼烈阳，确实穿透了他无形的防护线。 　　莫叶的注意力极其紧绷，她瞬间意识到属于教皇使出的似乎是范围力场的力量，并未被威尔顿身侧莫名的能力所驱散，她赶紧抓住这一刻极好的时机，将自己的精神力混入这场正午烈阳的战场之中。 　　不断聚合黑色粒子的精神力触手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以极快的速度携带汹涌爆裂的空间碎片接近到了威尔顿只有薄薄一层精神防护的身侧，并未像之前那样直接崩溃掉！ 　　“可行……！” 　　她的战意瞬间高扬，虽然不知道教皇是怎么做到的，但只要能让她的精神攻击对威尔顿起效的话……！ 　　莫叶的精神力触手通过空间碎裂产生的湮灭暴风，瞬间穿透了威尔顿薄薄的一层只用来避让高温的精神防护罩，然后以无法阻挡的狂暴力量刺进他显得悠然毫不躲避的身躯！ 　　撕裂□□的真实触感，让她有了一种居然真的做到了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伤到了威尔顿！ 　　但她不敢犹豫哪怕一瞬，被精神触手裹挟的无数空间碎片与精神力风暴直接在威尔顿的身躯之内自爆炸开，引起了一场急速扩展的精神自爆引起的空间连锁崩溃！ 　　这场足以毁灭半个大陆的空间连锁崩溃被烈日的光弧封锁在这片区域，威尔顿的身躯瞬间被泯灭成元素粒子，但就算是在最后的一刻，他嘴角微笑也丝毫没有变化。 　　威尔顿微笑着化为漫天的灰烬与元素。 　　“对星级魔法师来说，毁灭□□已经不算是致命的伤害了，只有精神海才是……” 　　莫叶的精神力大多都用来进行自爆式攻击了，她抬眸望向崩裂又愈合的空间障壁，勉强蓄积起剩余的精神力，试图寻找到威尔顿的精神海，但有人比她还快上一步。 　　不知何时瞬身闪到威尔顿身后悬空的教皇用神明赐予的金色泛着神性的真实之眸，透过威尔顿被瞬间泯灭的元素残留位置，锁定了他无形虚幻仍然无损的精神海。 　　他执起手中注入了神力散发璀璨金色光芒的圣剑，一道剑芒从他挥舞的剑身上极速斩击而出，无法被任何存在阻挡与隔绝的剑芒，竟瞬间将威尔顿设立过重重防护的精神海粉碎得一干二净！ 　　“结束了……” 　　教皇挥舞出这一剑后便面露疲惫之色，他体内的神术力通过这一剑直接消耗一空，他收起手中的圣剑从悬浮的空中落下，堪堪悬浮在与地面高温流动液体只相差一指的位置 。 　　将这一片地域完全笼罩并照耀的神圣烈日光芒，将莫叶精神力自爆引起的空间连锁崩溃牢牢地锁住。 　　悬崖的岩土层被烈日的高温融化为斑驳的结晶体与类似岩浆的粘稠液体，大海的浪潮与高温岩石碰撞腾升起大量的水蒸气，白雾逐渐从浪潮中扩散升腾，高温与冷液相交引起的蒸发声响彻悬崖。 　　“结束了么……？” 　　莫叶的精神力范围中再未感应到另一名魔法师的存在，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生一种极为不真实的虚幻荒谬感。 　　这样一名让她束手无策到几乎逃跑的可怕对手，就这样毫不抵抗地任由他们将他击杀并摧毁掉精神海？ 　　她想到了威尔顿最后一刻的莫名微笑。 　　威尔顿确实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就像是在…… 　　看他们挣扎着，作无用功一样。 　　莫叶只觉得心生寒意，脊背发冷。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场战斗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刻。 　　并且…… 　　就算暂时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她也并不想和教廷有过多的牵扯，只要教廷的人类之神依然是那个将她视为棋子的戈尔德，她就绝不可能和教廷交好！ 　　莫叶略显敷衍的对侧头看向她的教皇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友好的笑容，她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渐浓重。 　　她暗自将自己的精神力透过崩裂的空间裂隙通往其他方位，在这些地方分裂了数具临时的分裂体，这些临时布置的后手应该能让她安全脱离这场战斗……她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 　　“你就是节制所说的神谕中预示的，玛西亚的那名精神系魔法师？”教皇的面容严肃如同莫叶记忆中的教导主任，他神情中的怒意波涛还未完全消散，他紧皱着眉向莫叶沉声道，“她也应该和你说清了吾神对于你的神谕内容吧？” 　　“虽然我并不理解吾神为何要下达一份赋予异人的神谕，但你如今应该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你现在除了教廷，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莫叶除了微笑，还能说什么……？ 　　教皇的意思她其实也能理解…… 　　她现在正处于被密塔通缉的苦逼境地中，这种状况下她在克里斯顿就只能缩着脑袋过日子，在整个克里斯顿除了教廷，也没有其他组织敢包庇和收留她。 　　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在克里斯顿活动，就只能够加入教廷，如果她在这时候拒绝的话，或许之后还会受到教廷密塔联合的通缉也说不定。 　　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莫叶的嘴角的笑容微微淡去，她稍微瞄了一旁环抱着神书面无表情还换了身衣服的节制一眼，她倒是知道了节制到底是怎么劝说教皇不与威尔顿这个人类暂时联手，对付她这个人人喊打的异人的。 　　不外呼是她本就愿意加入教廷…… 　　“教廷的教皇，我……” 　　既然如此厌恶异人，大家就别互相伤害了吧？ 　　莫叶开口想要说出的话语还未对教皇吐露出几字，便突然被突然显现的浓厚黑暗包裹深陷，她迅速陷入到漆黑一片的扭曲空间中。 　　她眼睁睁看着教皇那张严肃的脸上突现的错愕之色，教皇向真正坠落的她伸出救助之手，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间碎片！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莫叶便陷入到意识逐渐停缓的恐怖状态中，她急速思考挣扎的思维开始停滞，这股属于时间领域的漆黑魔法将她的意识连带精神海强行拖入意识停止的深渊中，有人在她的耳畔轻笑着呢喃： 　　“教廷的人实在太过碍事了，现在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我的目标一直都只有你啊，异人。” 　　这股声音属于威尔顿。 　　果然…… 　　莫叶早留好了后手用于防备威尔顿的后招了，他这种阶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毫无反抗地接受敌人的抹杀？ 　　她绝不会相信这种仿佛对手都是好骗傻瓜的落幕，教廷的教皇肯定也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老对手会这样轻易地步入死亡，他们都在进行收尾举动的同时，暗自防备着。 　　莫叶随时准备逃跑的后手，教皇的烈日之阵仍未收回。 　　但她还是被威尔顿拖入了这属于他的领域之中，在片空间中她的能力启动速度被无限地放缓延长，这是标准的属于时间领域的能力作用，在这股能力的作用下她会很快陷入永恒的停止状态，最终化为空间中流淌的时间之力的元素之一。 　　这就是星级魔法师真正的能力吗……？ 　　她这个刚升级的半吊子还是太弱了，完全无法使用出星级魔法师应有的能力，她的思维仍然停留在焰级的基础之上，而不是真正理解星级的魔法运用。 　　能力的本质啊…… 　　莫叶的意识完全停滞的前一秒，她的精神力蓄力终究完成，这是唯一的机会。 　　在这里留给她的些许挣扎时间最多只能进行一次的攻击，莫叶体内的精神力以缓慢的速度凝集震动融汇，她已经陷入永恒停滞的精神意识，仍然在执行她先前预留的攻击模式。 　　“在这片空间中，精神的攻击对我完全无用……”威尔顿并未阻止莫叶的最后一丝反抗的能力运用，蝼蚁在绝境中挣扎绝望的丑态对他来说也算有趣。 　　尤其是，挣扎的蚂蚁是一只异人。 　　威尔顿的话尾刚刚落下，属于莫叶的精神力以狂暴浪潮的姿态席卷冲刷这片时间之域的无形障壁，但这种攻击确实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她的精神力攻击很快被漆黑的空间中属于时间的能量抹去了原有的狂暴姿态。 　　这片独属于威尔顿的空间再次恢复平静的黑色，时间的能量如同静止般换换流淌。 　　有着少年气息青涩俊秀面容的威尔顿隐去面容上傲气悠然的微笑，他面无表情隐隐携带不耐烦的神色，紫罗兰色的眼眸注视着已经空荡无物的空间。 　　“居然自爆了……” 　　威尔顿微微闭上眼，他能清晰感知到空间震动传递的具体位置，这代表异人通过自爆的形式，只留存精神海逃离了他的时间领域。 　　他伸手准备再次开启空间的裂隙，沉声述到:“只要跨越了空间就会被我捕捉到痕迹……你是逃不掉的，异人。” 　　但下一刻，他划开空间裂隙的手指僵住。 　　在他的精神海感知范围中，属于异人穿梭空间引起的空间震动越来越频繁，甚至开始扩散到其他的国家，直到最后，足足有上万道空间裂隙打开的震动传递回他的精神海中！ 　　这足足上万道的震动轨迹中，只有一处是异人的真身…… 第85章 芙兰 　　这里是贝利边陲的一座普通小城。 　　它的名字很简单, 只是普通的[芙兰]俩字，这里生活的居民们也极为普通，似乎从现在一直回溯到最久远的历史记录尾端, 都未曾出过哪怕一位大人物。 　　冬日极寒的飞雪将芙兰覆盖成银白的界域, 芙兰的居民们大多都缩在家中和家人们一起抱团取暖，除了一些家境贫寒的居民需要正午的时候，前往山中拾取柴火用于售卖或者过冬, 就只有零星几间生活富裕一些的店铺暂时还开着张等待顾客的光临了。 　　“例行检查。” 　　身穿法师袍的见习魔法师帕特里奇走进这家寒冷的冬日仍然开放着的店铺，他探头向坐在店铺最里面柜台后的木椅上烤着暖烘烘的火炉, 埋头捧着陶碗吃着鲜味十足食物的店主高声喊道。 　　他嗅着空气中热腾腾鲜香浓郁的食物香气暗自吞了吞口水, 长相还较为稚嫩年轻的见习魔法师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投向店主正在食用的食物上, 那碗陶碗中的鲜红怪异的汤料和零星杂乱的食物混合在一起，看似怪异却散发出极为诱人的香气。 　　这间店铺售卖的是将零碎各类食物都放置在红彤彤的古怪汤锅中熬煮的杂烩汤,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如何做出的, 但其鲜美无比的气味极其吸引人的注意，单单只是闻到便让人开始饥饿且口中生津。 　　帕特里奇艰难地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店主手中的食物上挪开, 鲜香刺激的香气不断钻进他的鼻孔，再次忍不住咽了口水的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又开始饥饿得咕咕叫, 明明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吃了一块上好的面包了！ 　　“好的，您等等……我马上就好！”店主飞快吃完陶碗中最后的一口火锅的食材, 她没有如其他居民一般对这位密塔派遣而来的见习魔法师怀有畏惧之意，看起来年龄不算大的可爱型小姑娘起身往帕特里奇身前一站, 非常顺从地等待他的例行检查。 　　这是每日都要进行的例行检查, 帕特里奇非常熟练地从法师袍中掏出用于检测的魔导器，他开启了魔导器的光束将店主小姑娘的全身扫射一遍，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有发现。 　　“还是正常，检查结束。”帕特里奇将珍贵的魔导器塞回法师袍中, 他还需要顶着寒冷的冬日大雪检查完这个小城的所有居民，一天不忙碌到半夜是不可能结束检测工作的。 　　他看了看外面逐渐暗沉的天色，赶紧向店主挥手告别到：“我就先走了……对了，今天是最后的一天每日例行检查，从明天开始就是每七天检测一次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每天都例行检查了，往后的几天这个时间我就可以关店休息啦……！” 　　店主小姑娘压低声音欢呼一声，她又好似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还是有点大，密塔的见习魔法师应该能听得清她说了什么，她赶紧捂住自己口无遮拦的嘴巴，小心翼翼地从门扉探出头看向已经踏入飞雪中的魔法师阁下，是不是真的走远了。 　　“您还在啊……”她非常尴尬地与帕特里奇对视上眼神，小姑娘的语气不免带上沮丧与讨好的意味，“那个，您等等可以吗……” 　　在得到见习魔法师的同意后，她飞速跑向后厨的房间中并关上门，在这被遮挡的房屋中，小姑娘面上的天真神情褪去，她面无表情地从沸腾的火锅中舀出食物与汤料装满一碗陶碗，再从整齐的筷篓中随意抽出一双筷子准备一并拿出去应付一下密塔的小子。 　　“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会用筷子吧？”她低声嘟哝一句，想了想又将一旁凌乱摆放的叉子也带上，捧着陶碗和餐具的店主从这后厨的门扉出去后，天真灿烂的神色又再次显现在她零星散落雀斑的可爱脸庞上。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吃上一些吧……啊对了，这些您带走就好，不需要还给我的！” 　　“那我就收下了。” 　　“好的，路上小心，魔法师阁下！” 　　帕特里奇并不清楚眼前这名看似普通的店主小姑娘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此时完全被小姑娘手中热气腾腾的火锅吸引了注意力。 　　他也没有假惺惺推拒的意思，而是直接接过这碗鲜香诱人的食物，向店主道过谢后便一边捧着陶碗，一边沿着雪地往另外一家居民的房屋走去。 　　“这是什么口感啊，我的舌头……！”从风雪交加吹拂过来的寒风中，还能依稀听见他言不由衷的抱怨声。 　　这当然是辣味了，没见识的土著人。 　　店主心中暗嘲一声，她回到自己的店铺中将门窗都关闭得严严实实，防止夜晚的寒风吹进到她温暖的屋中。 　　在关紧门窗后屋中的光线暗沉下去，她那头略显杂乱的灰金发丝中似乎交杂了某种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正在她的发丝上缠绕扭动，却完全不像蠕虫那般使人恶心，而是不断透射绚丽的光辉，这些光辉将店主的身形笼罩得严严实实。 　　“很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可以有一定的空隙，不用再应付密塔的搜捕了，七天的时间应该足够我恢复链接到苏埃里后枯涸的精神海了。” 　　店主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中随意躺在简易无比的床上，一团透明的丝线团从她杂乱的发丝上脱离，她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气息随着这团扭曲丝线的脱离而暴露出来。 　　“这几天辛苦你了，白银。”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白银不断扭动的丝线躯体，这一团如同水晶不断折射光辉的线团也亲昵地缠绕上她的手指，如同婴儿的声音从线团中传出： 　　“没有哦，我很高兴能帮上主人的忙……” 　　莫叶躺在床上一边用手指逗弄白银柔软的透明线团身躯，一边回想起这几日芙兰严密的检查，密塔可算是下了血本了，这些用来充当炮灰的见习魔法师手中的魔导器都是由威尔顿亲自设置的。 　　这些魔导器只要感应到她的气息，就会立刻将这道信息传递回威尔顿那里；如果这些魔导器被摧毁掉，密塔之主也会瞬间得到相应的信息，甚至那些见习魔法师的身体中都携带着威尔顿的时间魔法…… 　　这些都是用来搜寻她这个异人的。 　　自从那日她通过自爆式逃跑将自己的精神海转移到作为后手的分裂体身上后，她便瞬间分析出自己几乎陷入绝境的形势。 　　所以她当机立断抽取了精神海中所有的精神力，强行使用黑豹的能力将自己不断分裂出无数能跨越空间的分裂体，再将自己的本体混入到这些分类体中从空间裂隙分散逃离！ 　　数万只分类体遍布了整个大陆的各个区域，连海洋中都逃去了一小部分，在这么大的搜寻基数下，她原本以为威尔顿会就此放弃对她的追捕…… 　　但谁知道他能如此丧心病狂地运作起了大陆上所有的密塔势力，对每一片区域都进行绝对的地毯式搜捕呢！ 　　要不是她的运气好到在贝利的这座小城碰上这样一个毫无瑕疵的身份，和拥有一只能够将她的气息完全遮掩起来的白银，她或许在第一次碰上密塔见习魔法师时就会死于被魔导器检测到…… 　　回想到这里，莫叶再次心生紧迫的情绪，她停止了逗弄白银的动作，看着窗外已经进入了冬日的漆黑夜色，她便不再等待并低声对它嘱咐道： 　　“在我使用精神链接的时候，你就负责将我的伪装维持完好，并需要注意警戒意外的情况发生，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就直接将我的精神意识拉回来……” 　　她和白银之间的特殊联系无比紧密，甚至比她与自己的分裂体还要紧密得多，据白银所说它原本就是唯一之神为她准备的[神器]，她们的灵魂本就是同源。 　　所以白银能够在她同意的情况下使用属于她的精神力，并且能通过精神力的引导将她的意识从负面状态中拉回。 　　“是，我知道了。”白银用婴儿般的声音回道。 　　莫叶原本就是准备在取得黑豹的百兽之心后，便去向苏埃里询问该如何剔除掉属于人类之神的那颗人类之心，在密塔对她的搜捕逐渐松懈的现在，她觉得是时候了。 　　她获得了黑豹的能力后，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现了只要是她的精神力能够到达的方位，她就能在那个位置分裂出供她附身或者转移的分裂体。 　　所以，她在熟悉了这个能力后便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的精神力能够通过苏埃里的猫眼石，连接到苏埃里的精神海中，那她能不能通过自己与苏埃里之间的精神联系，将自己的分裂体投注到苏埃里所在的位置呢？ 　　这是有可能的。 　　毕竟她的精神力是确切的抵达了苏埃里所留存的那片地域，她这一次也是想要试着与苏埃里这个只能梦中相见的兽神，真正面对面的交谈。 　　莫叶从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中掏出那颗不时闪烁光芒的猫眼石，她沉默着注视片刻，忍着自己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不适感，将猫眼石凑近自己的眼眸，并使用精神力渗透进去，试着与另一端的苏埃里连接上。 　　被注入了精神力的猫眼石仿若活了过来，莫叶却感觉到猫眼石带来的威压对她施加的压力比以往少了许多，完全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属于星级的她已经完全能承担起这种程度的精神威压了。 　　“又是你啊……”精神连接的另一端，苏埃里传递过来的语调带着些许的僵硬别扭，尤其是他在诉出最后属于莫叶名字的时候，总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让莫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夜莺……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第86章 进入黑狱 　　“……您想说什么？” 　　莫叶听出苏埃里语气中的不对劲, 她深觉莫名其妙的同时，还是谨慎地将自己的语调放缓，试图安抚不知为何情绪不定的苏埃里。 　　毕竟苏埃里再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的兽神, 属于高位的神明。她现在毕竟是有求于对方的, 为了达成目的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些, 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如果她想要在苏埃里所在的界域凝聚分裂体, 就必须通过自己与对方精神海的连接, 如果苏埃里有半点的不愿意和潜意识的拒绝，她就使用不了自己的这份能力了。 　　嗯，不管是么原因，顺毛就对了。 　　“我上一次与您链接时已经告诉过您了，我确实名叫夜莺, 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告诉我, 你的种族是什么？”从精神链接传递过来的属于苏埃里的声音显得僵硬而怨念,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抬高声音强调般质问到，“是燃灯水母对吧？！” 　　……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叶听到苏埃里带怨念的询问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升起不可置信的惊疑情绪, 连带生出难以言喻的恶感让她差点脱口而出, 想要反过去质问苏埃里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信息？！ 　　她确实有对苏埃里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但她本人可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 她也没有义务对一个只是熟悉点的陌生人推心置腹。 　　她和苏埃里还没到互相毫无保留的地步。 　　或许是条件反射，或许是她的ptsd还没有痊愈…… 　　反正她在听到苏埃里说出这句质问般的言语后，第一反应便是联想到他的老对手人类之神戈尔德。通过窥视的手段将她的行踪牢牢掌控的神明，让她只要稍稍想起, 就会从内心生出厌恶反感的情绪。 　　那种身不由己，只能在神明的窥视中扮演虚假戏剧的反胃感受，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尝试一次了。 　　所以啊…… 　　苏埃里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种族确实是燃灯水母，您说的没错……”莫叶定了定神，勉强让自己的语调保持自然，而不是携带质问的语气，她带诱导性地反问到，“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们唯一的一次联系过程中，我并没有向您透露过我的信息吧？” 　　将苏埃里和戈尔德联系在一起，她其实是拒绝的。 　　所以啊，和我解释清楚吧…… 　　莫叶如今属于星级的精神海足以支撑她与苏埃里精神链接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并不急于一时，而是颇有耐心的等待苏埃里的回应。 　　毕竟这关乎于，自己未来该如何处理与苏埃里之间的联系，与立场…… 　　苏埃里反常的沉默一阵。 　　在这沉默的氛围中，莫叶不由滋生出对他的失望情绪。 　　不会吧…… 　　难道两千多年后的苏埃里，也变得与戈尔德一副德行了？ 　　“那个啊，那个是……”苏埃里压抑着嘶哑嗓音终于开口，不善于谎言的他只能用郁闷的语调，稍稍遮掩住自己言语中会透露出的，某些他不愿意透露出的信息，“是从戈尔德那家伙那里……我是从他那里看到的，他当时还跟我炫耀你就是他选定的兽神继任者……” 　　欲盖弥彰的语气，但他确实已经解释清楚了。 　　莫叶紧绷的失望情绪终于逐渐松懈，她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苏埃里这名兽神果然和戈尔德这种手段尽出的阴谋家不一样。 　　不愧是在她心目中的，称得上是好骗单纯不做作小白花的苏埃里！ 　　关于他话语中隐瞒的那部分，莫叶也是有一定猜测和准备的，不外乎是苏埃里如今的处境已经差到完全处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控制之下，或许还会更差。 　　苏埃里不愿意将自己的劣势与窘境展现于人前，这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全都是人类之神做的啊……” 　　莫叶也识趣地不提苏埃里的窘迫之处，她既然已经得知苏埃里并不是和戈尔德一样，是个会通过传承之种窥视自己的存在，她便放下心来，准备进入正题。 　　“其实我这次……” 　　“你这一次……” 　　莫叶没想到自己开口的时候，苏埃里竟也同时开口询问她这次的来意，他虽然没有说完，但这半句话中的含义她却是理解了。 　　她顿时停下口中话语，还有点莫名想笑，她在等苏埃里先开口，对面的苏埃里似乎也和她想得一样。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的氛围。 　　“您能稍等一下吗，如果想要问我什么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当面再聊……”莫叶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微妙啊，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到，“我有一个能力，可以通过精神链接建立一个分裂体，再将这个分裂体投放到我的精神力能探知到的方位，我想试试这个能力能不能让我去往您所在的位置。” 　　“嗯，可以啊，你可以试试……！”苏埃里的回应显得有些慌乱，他话语停歇后，又欲盖弥彰地再补上一句: 　　“那……我等你。” 　　这句话似乎有些歧义……？ 　　莫叶忍不住想歪，她怀着更加微妙的情绪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反正这一切都是错觉，还是实验自己的新能力更为重要…… 　　莫叶得到苏埃里的准许后，她便不再停滞等待，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力更加深入了苏埃里的精神海之中，寻找通向另一方界域的通道。 　　这片有着白茫茫障壁，与内里充盈了各色元素粒子的精神海范围极为广阔，莫叶的精神力在其中受到来自苏埃里条件反射的阻碍，有些步履艰辛。 　　但很快苏埃里这个精神海的主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强行按压下自己将他人的精神力排斥出去的本能反应，让莫叶能够更加顺利地在其中细致寻找到，属于苏埃里精神海中不知哪个方位的那道突破口。 　　通过其他存在的精神海将自己的精神力延伸过去，第一次尝试这种能力使用方式的莫叶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一次成功。 　　但或许是苏埃里这个精神海的主人本人太过于听话顺从，除了开场那一点外再未遭受到任何阻碍的莫叶，非常顺利地寻找到了能将自己的精神力，从这苏埃里的精神海中延伸出去的唯一通道！ 　　莫叶的精神状态直接振奋起来，她的精神力透过苏埃里的眼眸，能清晰地看见对面是一片漆黑的环境，没有半点声音传响的界域中除了苏埃里，再无其他生命存在。 　　这种高层次的深度精神链接使莫叶的精神力流逝速度再度加快，但她属于星级的阶层足以确保她再支撑上一段时间。 　　她抓紧时机，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苏埃里这个连接通道往另一方界域投注过去，无尽黑暗的界域中逐渐闪烁起浅色如同水波荡漾的淋漓光辉。 　　苏埃里似乎颇为感兴趣专注地盯着那道被莫叶控制着捏出了人形的分裂体光团，莫叶也从他的第一视觉中，密切关注着那道泛着水光涟漪的浅蓝色光辉，逐渐伸展出人类的四肢与五官。 　　这片界域有着作为隔绝的粘稠障壁，莫叶的分裂体投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但这份阻碍无法完全将她排斥出去，最多不过是延缓了她分裂体的形成的速度。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 　　而在苏埃里这位已经蹲了将上千年监狱的兽神视角中，满目都是泛蓝波折的水光，将黑狱恒定的黑暗环境映照为如同透过玻璃观看水波涟漪的梦幻景色。 　　瑰丽的水波倒影折射到他的被锁链束缚的身躯之上，扑面而来的是如同海水般清凉透澈的气息，他不由从平躺的姿势改为直起身，想将自己更加贴近绚丽色泽的源头。 　　这种有别于以往看见的熊熊燃烧的橙红色火焰，而是属于辽阔海洋的波澜壮丽。 　　苏埃里不自觉地轻微抖动耳朵，他的眸中泛出些许兴奋与兽性的占有欲混淆的复杂神色。 　　他怔怔的，无意识地露出野性十足的危险表情，悄无声息地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如同锁定了自己的猎物般，死死盯着逐渐成型的分裂体。 　　那是他的。 　　野兽化身的神明摇了摇垂入黑湖水中的尾巴，他一点一点等待，并期待着那具分裂体化为人类的模样。 　　他只见过一次他的夜莺的人类形态，还是从戈尔德向他炫耀的过程中见到的…… 　　这一点，可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在他迫切又矜持的等待下，那具分裂体生出一头蓝色泛着半透明色泽的极长头发，素白略带透明的躯体覆盖上一层裙摆往下逐渐显得透明，露出纤长小腿的水母裙。 　　从水母裙上延伸而出的无数透明漂浮的丝絮，或缠绕于黑狱中封锁空间的无数锁链上，或深入作为障壁存在的黑湖水域之下，却完全没有惊动这里的主人人类之神。 　　分裂体逐渐精致的面容是拥有透明质感的苍白之色，看起来柔弱而清丽的外貌越渐接近莫叶记忆中原本属于人类的自己，属于她绝对不会遗落的自我。 　　最终，分裂体睁开了双眸。 　　“你的眼睛……？”苏埃里注视着那双拥有奇异色泽的双眸，觉得诧异的同时脱口而出，他说完后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着实过大，便哑着嗓音有些语调僵硬地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从戈尔德那里看见过你一次，那时的你并不是这种眸色。” 　　从燃烧的火焰，变为了皎洁的月辉。 　　“这个啊……”莫叶语调柔和带诱导性的准备敷衍过去，她向存在于黑狱中真实的苏埃里微笑一瞬，“是因为我的能力出现了变化，才变化成了这副样子……” 第87章 天平 　　黑狱中极寒的湖水不断泛起零星涟漪, 深入到黑湖内部的丝絮将搜集到的部分信息传递给莫叶，她顺利接收到了第一份，属于这片界域的简易信息。 　　这里是神的神国, 神的牢狱。 　　这座专门用于囚禁兽神苏埃里的监狱, 处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神国之中。 　　被神明安置于最为严密的神国之底。 　　莫叶自从白银完全诞生之后便正式得到了这份用于搜集情报的能力，这份脱离了梦境束缚的能力，正在更加深入地解析这片界域的详细情报。 　　“虽然我早已有了一定的预想, 但是……”莫叶悬浮在黑湖之上离平静湖面只有半米距离的位置，她于照亮这片黑暗的波光粼粼中看清了苏埃里的真实状况, 她逐渐敛去面上的浅淡笑容, 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确实没有想过您的状态会如此之差, 竟然只剩下最后的精神海和神格，您完全的输掉了啊……” 　　“苏埃里。” 　　她垂眸注视着苏埃里现如今的窘境。 　　被神之锁链束缚得严严实实的苏埃里, 如今已是连保持自己神躯的人类形态都做不到, 他暴露出的兽耳与兽尾正在逐渐得将他残余的神力，逸散到专门用于夺取他最后生机的黑湖之中。 　　从他的手臂位置开始已经出现精神海逐渐崩溃征兆的透明色泽, 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苏埃里最后清醒挣扎的时间, 最多不过几十年。 　　几十年啊…… 　　对于神明只是弹指之间。 　　莫叶银白环绕火焰之色的真实眼眸透过苏埃里了脆弱的精神海，直接看清了内里将这片即将消逝的精神海支撑起来的, 属于兽神的神格。 　　一只毛色并不纯正的小狼，蜷缩着陷入沉睡。 　　这便是神格的化身。 　　莫叶透过苏埃里的身躯注视着这只狼型的神格, 她承认自己确实在某一个瞬间, 是对这份唾手可得的神格动过心思的，就算是现在她也压抑不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这是一个能让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苏埃里已经虚弱到完全没有能力阻止她取得这份神格了，只要她愿意去将陷入垂死挣扎的苏埃里解决掉，只要她稍微的动动手…… 　　在下一刻, 她就是真正能与人类之神戈尔德相当的神明了。 　　谁让苏埃里呈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这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虚弱姿态呢……？ 　　这真是让她无法拒绝的诱惑啊！ 　　“要不是戈尔德那个阴险的家伙使用了卑鄙计谋，我是绝对不可能会输给他的，我属于兽神的力量，绝对强过只拥有大半个大陆的人类之神！” 　　苏埃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陷入引狼入室的危险境地当中，他向陷入犹豫的莫叶露出信任如同家犬的眼神，不自觉甩动着尾巴邀约到： 　　“那个……你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夜莺。” 　　莫叶不由眨了眨眼，她盯着苏埃里那张紧绷着勉强维持住了自己高冷表情的俊美面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身后甩得正欢的尾巴和头顶上不停抖动的耳尖，当即重新露出显得微妙的笑容，并回应道： 　　“我当然想知道了，那就请您告诉我吧，苏埃里……兽神陛下。” 　　“……不需要用敬称。” 　　“我知道了，苏埃里。” 　　莫叶眸色渐深，微笑着随口应下的她，正在通过自己对苏埃里的无形引导，从中试图确认两千多年后的苏埃里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之中。 　　是不是偏向她想要的那一种呢？ 　　这种只有亲自见上一面才能确认的关键情报，足以让她在犹豫不决的天平两端，添加上足量的砝码了。 　　到底要不要去做呢……？ 　　啊，真是难以抉择啊！ 　　莫叶控制着自己的没有丝毫重量的身躯轻飘飘地向苏埃里的方向飞去，她停留在离他较近的一条锁链之上，抚着裙摆侧坐在两条锁链交接的尾端，她伪装上无害的表情向苏埃里轻声催促到: 　　“快讲吧，我真的很感兴趣啊……” 　　她微微垂下的眼眸立刻便注意到，苏埃里身后垂入黑湖之中的狼尾甩动的弧度更加激烈，明明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情绪是极为愉悦而且兴奋，却仍然冷酷着神情的兽神苏埃里…… 　　似乎颇为听从她的指令。 　　这是为什么呢……？ 　　苏埃里仅剩一只的金色兽眸中满是纯然的野性，野兽化身的神明似乎在向她展示自己的顺服，却又携带莫名的渴望情绪。 　　苏埃里的嗓音带有许久不曾说话产生的嘶哑感，他开始向莫叶徐徐讲述起，他当年是如何落入人类之神戈尔德的计谋中的…… 　　当年的情形很简单。 　　简单到，莫叶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戈尔德绝对是提前准备好了相应的陷阱，就等着苏埃里这个简单好骗的兽神自投罗网了。 　　据苏埃里所说，当年的他在成为兽神建立了神国后，在某一个时代的终末接收到了来自人类之神戈尔德的邀战，这份战帖可以说是死敌对他明目张胆的挑衅，所以他当然是没有多想就直接跑去赴约了。 　　约战地点还是戈尔德的主场，人类之神掌管的奥兰大陆。 　　在他和戈尔德处于大陆的上空位置激战正酣之时，不知埋伏在何处的海神突然出现并偷袭了他，遭受到偷袭被重创后苏埃里便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尤其是戈尔德和海神联合起来两个打一个…… 　　莫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埃里，她眼神沉重地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神情逐渐僵硬到完全绷不住那唬人的冷酷表情，她才略带颤声的开口问到： 　　“所以你就这样被他们打死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她原本还以为戈尔德使用了让人招架不住的阴谋诡计，才将苏埃里这个与他同位格的兽神欺骗得丢盔弃甲，最终斩于他的神剑之下。 　　但这场神陨事件的真相却是…… 　　傻乎乎的苏埃里自己一头撞进明显有问题的陷阱中，在遭遇了两位神明围攻后也不知道逃跑保命，就这样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性命填了进去。 　　“……就是这样。” 　　苏埃里原本摇晃个不停的尾巴都在莫叶沉重无比的注视下直接僵直掉了，他停立的兽耳也逐渐萎靡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确实有些丢人…… 　　连带那头极长的杂色长发都被盯得有些炸毛的苏埃里，他的神情开始显得纠结恼怒，他用那只金色璀璨的兽眸直直瞪向表情微妙的莫叶，却只能泄气地闷声到: 　　“这不是你想要听的吗，我原本永远都不想再说出这件事的，我也知道实在太丢人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他的夜莺讲这种，自己被人打败甚至击杀的黑历史啊……！ 　　苏埃里在讲完之后便开始后悔起来，但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对方不该听的也都听了。 　　“不是你先问我要不要听的吗……？”莫叶觉得有些好笑地反问到。 　　苏埃里听见她的反问后沉默一阵，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维逐步思考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向夜莺提起这件让他再也不想回想起来的往事呢？ 　　他不由抬头看了看端坐在锁链之上的莫叶一眼，那位蓝色燃灯水母化成的人类少女是他的夜莺。她只能是他最重要的所有物，或者必须捕猎到的猎物，或者最珍贵的收藏品。 　　只能是他的。 　　不管是海浪与火焰，还是波澜与月辉。 　　既然是他的，那夜莺想知道什么都行，他所有的过往没有夜莺不能知道的……思维更偏向兽性简单粗暴的苏埃里，在心目中将夜莺与自己划上了等号。 　　因为他想将自己的过往告诉她。 　　他不再犹豫，抖动着耳尖认真果断地回答: 　　“我只想说给你听。” 　　莫叶的微笑在听见这句绝对有歧义的话语后逐渐僵硬一瞬，她再次用不可置信的微妙目光看向苏埃里，但这一次，这位兽神没有再躲避似的移开视线，而是用一种热烈混杂的神情坚强地与她对视。 　　莫叶早就觉得苏埃里这家伙对她的态度有些温和顺从到不正常的地步了，这一次是她和苏埃里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他们俩也没有什么过去的交情可言，就算是其他方面的交流，也只不过是曾经通过各自的精神链接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一次罢了。 　　但他在面对莫叶时的姿态实在过于听话顺从，就好似自己早已被她驯化成了家犬。 　　这种异常的姿态，让莫叶感到极为的莫名其妙。 　　还有他时不时会说出让莫叶感觉到格外微妙想歪的话语，苏埃里这种野兽化身的神明应该不会有海王的那种思维，他说出的所有话语都应当是真实不含歧义的，也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说出的。 　　难道…… 　　“是吗，我很荣幸，呵呵。” 　　莫叶很快恢复自己面色上的自然神情，她敷衍地呵呵一笑，然后将‘然后’的后面所有所有情节全都抹去。 　　她可不是什么恋爱脑，那之后的脑补都是现实不需要存在的，作为主角的兽神苏埃里到底有没有用于思考旁的意识都还未定。 　　他的那种能让人想歪的语法，也不知道和哪个时代的花花公子学的，总不会是他的引路人教导的。 　　梦境中的亚尔林应该不会教他这些吧…… 　　在这场不怎么精彩的讲述中，她现在也算是摸清了两千年后的苏埃里所拥有的思维与性格了。其实其他的都不算重要，只要苏埃里能听从她的话和指令，那就足够了。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听话的兽神，饲养起来应该不难。 　　她仍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往天平的一端添上足够的砝码，天平的平衡瞬间倾斜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越狱。 　　这章还是有甜味的吧，莫叶老驯兽师了…… 　　我觉得这里可以有个if线，莫叶选择夺取苏埃里的神格直接关闭感情线，跳过大陆线直接进入神战线，神战篇章拳打戈尔德脚踢海神，最终以成为世界的唯一神莫叶，本文完结…… 第88章 越狱 　　“……抱歉啊, 苏埃里，很高兴能和你聊这么久。不过，我的精神海也临近枯竭了, 这一次的精神链接也是时候结束了。” 　　莫叶唇边略显敷衍的微笑逐渐真实起来, 她将自己裙摆延伸到黑湖中与锁链上的丝絮收回，并故作遗憾地向苏埃里叹道：“其实这一次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作为兽神的你的，不过现在应该来不及了吧……” 　　其实不然, 她的精神力还保留着让她能询问出数个完整问题，并等待苏埃里思考后回答的余地。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你要离开了吗？” 　　苏埃里听到她准备告辞离去的话语后, 好不容易恢复活力的尾巴再次奄奄地垂入黑湖水中, 他抬起头用锁定猎物贪婪野兽般的眼神紧紧注视着莫叶, 略显嘶哑的声音却有些沉闷低落: 　　“那下一次，你什么时候再来呢……？” 　　他不想一个人待在黑狱之中。 　　在这无尽黑暗寂静的黑狱中, 除了他自己以外, 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缤纷的色彩, 没有森林与原野，没有他的兽群。 　　夜莺是他这数千年来遇见的唯一色彩。 　　如果他不曾遇见他的夜莺的话, 他或许还觉得自己就算待在黑狱中，也不会堕落到无法忍受孤寂的程度, 黑暗的环境与绝对寂静的界域并不会对神明造成过大的影响。 　　他早已适应。 　　但他遇见了作为光辉的存在。 　　一旦遇见过光辉，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苏埃里失落于他的夜莺即将离去, 也痛恨自己被困在黑暗中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光辉离他而去。 　　“或许不需要等下一次……” 　　莫叶向莫名陷入萎靡情绪，再次垂下脑袋的苏埃里投下注视，她居高临下的使用自己的真实之眸再次审视了一遍苏埃里显得脆弱的精神海。 　　她裙摆漂浮的丝絮在回归本体前, 已经将更多关于黑狱的信息传递给了她，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偏离思路，她能够做到…… 　　她的神情开始从悠然变得认真起来，语调变换得稍显郑重其事: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能让你脱离这座黑狱，但也或许会让你直接陨落。” 　　“你想试试吗？苏埃里……？” 　　她在放弃夺取苏埃里的神格后，就紧接着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想要将苏埃里直接带离人类之神的牢笼，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处于任人宰割的险境当中。 　　以她现在星级的能力来说，虽然说确实很难……但也并不是完全无法做到的。 　　兽神早已陨落，苏埃里只剩下了最后脆弱的精神海，他的所有意识与思维连带唯一精神海，都全然寄托于他的神格之上。 　　而莫叶获得的属于黑豹的新能力，便是可以将自己的精神海转移到遥远地域的分裂体之上，这份不管是逃生还是布局都是顶级的能力在她的精神力辅助下，甚至能让她顺利潜入到神明布置下层层阻碍的神国之中。 　　基于这份能力，她想试试…… 　　能不能在外界建立一个与苏埃里的精神海相契合的特制分裂体，然后使用这份精神海转换的能力将他的精神海带离人类之神的黑狱，投入到那份作为身躯的分裂体之内呢？ 　　莫叶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能力运用真的很难，其中分裂体的转换问题暂且不谈，只说这份能力只能运作于她本人的精神海上，她在前段时日也尝试过将能力运作于他人的身上，但从未成功过。 　　这只是一个试验阶段的想法。 　　莫叶经过了简单的实验后，她初步确认了如果自己想要将这份能力对他人使用，就只有将[他人]变为[自己]。 　　换句话说，她想要将苏埃里通过这份能力传送出黑狱的话，她就需要先将苏埃里的精神海伪装成与她自己的精神海一模一样，将他变为另一个[自己]。 　　但她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想到了另一个能够钻空子的方法。 　　只要她用自己的精神海将苏埃里的精神海完全包裹起来，将两人的精神力融合到一定的程度后，应该就能够骗过精神海转移能力的感应。 　　这个方法的困难点就在于，苏埃里能不能忍受自己精神海被侵蚀同化产生的濒危反应，他能不能完全的将信任交付给她，在两人精神融合的过程中，绝不会升起一丝一毫反抗的意识…… 　　只要他的意识产生任何一点本能拒绝的条件反射，她的能力运作就会直接失败！ 　　而失败的结果…… 　　只会是她自己受到反噬身受重伤，而苏埃里本就脆弱的精神海会直接崩溃毁灭。 　　莫叶觉得，她可以为了自己即将饲养的家犬承担风险，所以一切都在于苏埃里自己的选择，她将选择权交付给了苏埃里。 　　而他自己，敢不敢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她呢？ 　　或许她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他的精神海完全同化吞噬掉说不定……苏埃里难免会这样想的吧。 　　这是莫叶对苏埃里最后的考验。 　　“什么办法？！” 　　苏埃里沉浸于失落萎靡的情绪中突然听到莫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猛地抬起头用兽性弥漫的金色兽眸，看向依然端坐于漆黑锁链之上浑身环绕着光辉的莫叶。 　　他的语调因为瞬间激动起来的情绪显得有些颤抖高昂，但他还是毫不犹豫抓住这根黑暗中由莫叶递来的救命稻草！ 　　“我想试试，要怎么做！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失败的话，你会就此陨落的。” 　　莫叶有些无奈地注视着似乎有些情绪失控的苏埃里，她再次提醒了他一遍，关于失败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算我不去尝试，一直苟活在由戈尔德完全掌控的黑狱中，我也绝对活不了多长时间的！我很清楚，只有离开戈尔德的神国，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苏埃里第一次如此渴求希望的眷顾。 　　他的金色兽眸中漆黑的瞳孔因本人激烈的情绪直接缩成了一条黑色竖线，但他仍然勉强压抑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失态吓他的夜莺。 　　他非常认真地向莫叶祈求到: 　　“我想去赌一把，帮助我吧，夜莺！” 　　他曾在过去的黑狱中不断挣扎想要求生，想要逃离这将他困住不知多少年月的黑狱，想要愤怒地将致使他轮落到这种地步的戈尔德撕成碎片！ 　　但最终，年复一年的时光逝去，他能够感应到的眷属们被埋葬于时间的洪流中，他的任何挣扎与反抗似乎都只是徒劳无功。 　　他挣扎反抗了三百多年未果，放弃了五百多年在黑狱的湖水沉浸中虚度光阴，最后剩下的几百年他总是在陷入沉睡与醒来面对黑暗虚无的黑狱，这两种都让他完全不想面对的境地中来回交替。 　　一千多年后的现在，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但在他的生命完全终结之前，他或许还能拥有另一个可能性…… 　　这份由他的夜莺带来的希望曙光，他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哪怕就此死去！ 　　“我知道了，那就赌上这一把……” 　　苏埃里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回答。 　　野兽化身的男人向他最重要的光辉露出一个不怎么像人类而是属于兽类的，咧开嘴角隐约露出尖锐虎牙兽性气息浓重的危险笑容。 　　莫叶注视着露出这种不算难看却显得格外怪异笑容的苏埃里半响，她沉默些许后，才开口向苏埃里嘱咐必须要牢记的注意事项。 　　“你的意思就是，我在精神海融合的过程中绝对不能升起任何一点反抗拒绝的情绪，只要我这里出了一点岔子就会立刻被你的能力排斥然后死掉，对吧？”苏埃里并没有任何犹豫的意思，他直接向莫叶点头并坚定无畏地应下，“我一定会做到的，放心吧……！” 　　莫叶并没有向他透露完全，如果他被排斥后会直接精神海崩溃而死亡，而她自己也会受到深入核心的重创。她藏着这份对苏埃里来说应该是无关紧要的秘密，开始了自己的能力使用。 　　在她正式进入精神海融合环节之前，她还需要在自己本体所在的位置创造出一个能供苏埃里使用的分裂体。 　　苏埃里的精神海只要脱离了神格的支撑，就无法在现实中长时间留存，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使用的载体。 　　莫叶为苏埃里建立的身躯是由她的本体触手的尾端直接分离出来的，这种分裂体与她用精神力凝结出的分裂体不同。 　　如果说她用精神力分裂出来的分裂体只是属于她精神力的一部分投影，那由她本体直接分离出的分裂体，就是能脱离她精神力影响的独立存在。 　　就和泡沫一样。 　　芙兰某间店铺黑暗笼罩的屋中，莫叶的本体留存的床边，一颗从她发尾落下的燃灯水母之卵迅速化为人类的模样，这具分裂体长得就像是莫叶本体缩小的样子，拥有蓝色长发和苍白柔弱的清丽面容的分裂体空洞虚无地停留在那里，等待属于它的[灵魂]降临。 　　这种分裂体其实是有捏脸功能的，但莫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做这个了，她的精神力流逝已经快要耗光见底了。 　　在分裂体完全形成后，莫叶便不再过多地浪费时间，她从锁链上跳下并飘向苏埃里，并向被锁链束缚的苏埃里伸出手，她的手心是精神海敞开弥散出来的灰色光辉。 　　她轻声向苏埃里邀请到：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苏埃里。” 　　苏埃里仰着头用仅剩的兽眸注视着满目水波粼粼的光辉，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放置在他的夜莺向他伸出的手心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被某种浅蓝色的粘稠液体完全包裹，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正在逐渐融入他的夜莺精神海之内。 　　精神海被完全覆盖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却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而是沉溺于灰色与水色交融的虚幻海洋之中。 　　他沉沉睡去。 　　…… 　　永恒黑暗的牢笼之中，原本紧锁着兽神苏埃里的锁链逐渐松懈沉入黑湖深不见底的水域之中，那片作为中心地域被无数锁链缠绕得严严实实的湖面，再不见兽神的身影。 　　漆黑湖面上悬浮的半空位置，只剩下一只和兽神苏埃里的兽身长得相差无几的小狼，这只小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已经脱离了它的保护，它仍然蜷缩在半空中着呼呼大睡。 　　而黑湖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水流中，有一只体型娇小并不显眼的蓝色燃灯水母，在内里若隐若现地显现出身影。 第89章 后续 　　精神海融合带来的全然感受, 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完全掌控。 　　莫叶的意识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她从精神海的虚无空间中，通过无形的精神视觉遥遥俯视已被她的精神力同化到将近一半精神海的苏埃里，巨大的狼型精神海化身沉积到她精神海底部的障壁位置, 只剩薄薄一层精神力留存的精神海浪潮, 无法将身型无比庞大的苏埃里化身完全淹没。 　　苏埃里果然如他所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情绪升起，他非常顺从并忍耐地将自己的精神海控制权完全交付给莫叶, 直到他陷入了近乎永恒黑暗的沉眠，都没有半点犹豫。 　　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间段……莫叶随时都可以将他的精神海轻松吞噬。 　　时间飞速地流逝, 精神海的同化程度已经到达了最终阶段, 莫叶却已经在苏埃里的全然信任与交付之下，放下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犹豫情绪。 　　她选择救赎苏埃里, 而不是毁灭。 　　她用自己的精神海将苏埃里被同化后缩水到将近一半的精神海牢牢包裹起来, 她的精神力浪潮覆盖在巨狼趴伏蜷缩着呼呼大睡的身躯之上，她再度确认了苏埃里的精神海没有一丝遗漏之后, 她的能力终于发动成功。 　　她的精神海脱离了这具专门用于跨越空间所特制的分裂体，然后通过自己与本体之间的精神联系顺利脱离了神国的黑狱, 直到她的精神海顺利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时，她的精神力已经见底。 　　时间卡得刚刚好。 　　如果再晚一点…… 　　她或许来不及回到自己的身体, 就陷入了精神枯竭。 　　莫叶从漆黑夜色笼罩的房间中睁开双眸，其中银白的光辉一闪而逝, 她回归后的第一反应, 就是用手捂住自己因为精神力枯竭而剧烈疼痛起来的额头。 　　她挣扎着向守夜的白银喊道: 　　“白银，把鱼油灯点起来……” 　　精神力无法过多运用的她，暂时看不透黑夜的遮掩。 　　将自己身躯组成的透明丝线延伸出将莫叶空置的身体牢牢覆盖遮掩住的白银，用婴儿般清脆稍尖的声音乖巧地应了一声, 它将自己的身躯丝线收回并胡乱裹成一团，飞速滚动缩回了莫叶的发丝内。 　　这团不知什么种族的丝线团从莫叶的发丝间伸出一根颤颤巍巍延长的丝线，这根丝线的顶端位置燃起一抹细小的火焰，它用这根丝线上附着的魔法火焰，点燃了房屋内木桌上放置的那盏鱼油灯。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从房间内亮起，这道不算耀眼的昏黄光芒驱散了无尽黑暗的夜色。 　　白银在莫叶的发丝间缠绕摇晃着，它注意到了莫叶透着苍白冷意，眉头紧蹙的似乎忍耐着无边痛楚的神情，它停下自己玩耍的动作并有些疑惑问到： 　　“主人，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呢？” 　　它作为肢体的丝线触碰到了莫叶的后脖颈，原本就作为莫叶能力一部分存在的白银，在这触碰下直接意识到它的主人如今正陷入精神枯竭的境地，它快速收回自己伸出去点燃鱼油灯的那根丝线，并缩了缩自己的线团身躯。 　　紧接着，它将自己身躯中的大部分丝线都沿着莫叶的脖颈，一圈一圈地环绕起来。 　　它的线团身躯包裹的核心中溢出一股海洋气息浓重的精神力，这股神性弥漫的精神力渐渐抚平了莫叶身躯上的痛楚，虽然精神力枯竭的负面效果仍然存在，但延绵不绝让莫叶都产生畏惧感的剧烈疼痛全然消失。 　　失去了疼痛，只余不算太难挨的眩晕感。 　　莫叶感应到身躯延绵不绝的痛感消失，她大大松了口气地同时，伸出手轻轻触碰脖颈上缠绕的浅色光辉的透明丝线，被白银控制着显得冰寒柔软的触感，让她晕眩的大脑逐渐清醒恢复，她向白银道谢到: 　　“多谢你了，白银，你做得很好……我已经没事了。” 　　“我能帮上您的忙，就太好了。” 　　白银也回应着用剩余的丝线蹭了蹭莫叶的脖颈，给她的脖颈间带来丝丝的痒意。 　　她摆脱了精神海带来的负面影响。 　　从床上坐起身的莫叶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向一边等待着作为苏埃里精神海降临躯体的那具分裂体，蓝色长发深海色双眸的孩童模样分裂体空洞着神色悄然停留在莫叶的床沿边缘，这具身体没有人类的性别区分，上下的位置全然平坦一片。 　　莫叶将自己从精神海中分离出来的，属于苏埃里的那片精神海注入这具身躯之中，兽性的能量在这房间中扩散一瞬，又瞬间被莫叶精准控制着收回到身体内属于苏埃里的精神海中。 　　这是她将苏埃里带离黑狱的最后一个步骤。 　　莫叶在昏黄光辉下极有耐心地等待苏埃里的精神海完全与这具分裂体融合，蓝色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的分裂体在完全融合之后，逐渐出现了生命体才具有的呼吸表现。 　　苏埃里的身躯原本空洞的海色双眸慢慢闭上，因为脱力与失去意识而逐渐软倒的孩童身体，被莫叶伸手接住。 　　苏埃里的精神海状态本就是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所以这具身躯在于他的精神海融合完全后，呈现出的也是陷入昏迷的状态。 　　莫叶将孩童般的苏埃里放置在床上，并给他没有遮挡的身体上套上一件原本是给泡沫买的儿童装法师袍，她的所有分裂体身形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现如今苏埃里穿着这件能遮住脚裸的法师袍，也是极为合身的。 　　她在苏埃里苏醒过来之前，还需要进行最后一个必要的步骤，也就是捏脸。 　　总不能让苏埃里顶着她的脸吧…… 　　躺在床上侧着脸，如同兽类般蜷缩着沉睡的孩童那张清丽与莫叶一模一样的面容，在莫叶本人的控制下逐渐脱离了原本女性化的苍白外貌表现，他的脸型被改换成更符合小孩样貌的稍圆，原本就圆润的女性化眼眸被稍稍拉长了眼尾…… 　　在莫叶的一点一点细致雕琢之下，属于苏埃里幼年形态的面貌，显现在这具分裂体被改换的面容之上。 　　但他的那头蓝色略显半透明质感的长发原本就是触手的化形，莫叶可没有什么办法和能力改变苏埃里不同以往的发色，她最终让白银抽出了一根透明丝线绑在了苏埃里的手腕上，通过这根丝线附带的幻觉能力，用虚假的表象将原本蓝色的发色覆盖。 　　做完这一切后，她望向逐渐升起晨曦之光的窗外，新的一日到来。 　　她站起身不再守着沉睡昏迷的苏埃里，而是往房间外仍然残留黑暗的走廊行去，跨过了这条不算长的走廊，出现的是有一头灰金色略显杂乱长发，和一双琥珀色清澈双眸，面容稍带圆润零星点缀上几颗雀斑的可爱型小姑娘。 　　这是属于[莉亚]的白日。 　　…… 　　莉亚.伯纳德是芙兰土生土长的一名普通小姑娘。 　　她今年刚满十六岁，还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段，她可爱的面容上永远带有灿烂纯净的笑容，虽然这份笑容曾有段时间沾染上了层层的阴霾……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所有的阴影都已过去，那份笑容重新展现于她的面容上。 　　她穿着上好的长裙挎着精致的藤篮走出自己家祖传的店铺，小姑娘灿烂地笑着伸出手挥了挥，与周围零星几名趁着雪停天气好出门晒太阳的芙兰居民们问好，她去往的方向是属于芙兰的马厩。 　　每日属于莉亚的清晨时间，便是去往隔壁更加繁华的城市[塞西]购买制作用于售卖的食物的原材料，因为只有每日清晨购买回来的食材是最新鲜的，所以莉亚总是没有停歇的时候，她日复一日地，在芙兰与塞西两座贝利的城市间往返。 　　原本的莉亚每日购买的食物原材料一般都是一些贝利流行的拌菜原料，这种蔬菜水果沙拉混上黑暗料理调料的吃法莫叶可受不了…… 　　她也受不了莉亚每日天不亮就走一上午的路程，往返于两座城之间的苦行僧般的生活。 　　自从她在塞西这个贝利的繁华大城市的花市和药材市场中，找到了大多数她于原先世界见过的各类烹饪调料后，她的每日下厨就变成了有别于这个世界黑暗料理的中华料理，反正她比起莉亚这个穷人来说并不差钱。 　　而且，为了往返更省时间，她还专门买了一辆供她使用马车，原本莉亚是买不起这些东西的，所以为了不引起芙兰其他居民与密塔分部的怀疑，她还和莉亚想出了一个能完美圆过去的理由。 　　“莉亚小姐，您来啦？！” 　　马厩守夜的侍从早已在这里准备好迎了上来，他也不需要莫叶多说什么，就利索地将她的马车缰绳从捆绑的柱上卸下并拉到莫叶的面前，他殷勤对莉亚这名他曾经完全看不上的小姑娘讨好到: 　　“您的小白……它今天可是吃得很饱了，再也不会出现像上一次那样，它半路饿肚子不愿意再走的意外发生了！” 　　这匹不算健壮被莫叶取名为小白的白马抽了抽鼻子踏着小步走来，莫叶摸了摸它圆鼓鼓的肚子满意地轻点头，她随手掏出小费递给一旁的侍从，自己则径直坐往白马身后拉着的车厢门槛上。 　　“很好，做得不错呢，谢谢你……！” 　　莫叶一向是个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人，所以她对于自己出手的小费也是极为大方的。 　　她轻松惬意地伪装着莉亚拥有的那般灿烂笑颜，驾着马车，吹着清晨寒冷冻人的雪风离去，将这名侍从压低了声音，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隐晦嘀咕声抛至脑后。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姐啊……” 　　她的耳畔依稀听见了。 　　“明明自己的父亲都已经当上了贝利的皇家骑士，她还傻乎乎地守着自家的旧房子不肯挪窝，还想着继续做完全匹配不上骑士家族荣耀的生意路子……” 第90章 办法 　　苏埃里醒来的时间, 是莫叶恢复精神海枯竭后遗症的七天后。 　　他沉睡的时间意外地久，精神海被融合造成的伤害迫使他只能通过沉睡这种减少大量能量消耗的方式，来让伤痕累累的精神海进入到自我修复的状态中。 　　他在精神海被神明自带的恢复能力逐渐恢复后, 睁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度过了上千年黑暗笼罩的黑狱, 而是白日里冬雪的阳光照射到床铺上晃眼的光线。 　　他感觉到窗外寒冷的风在呼啸，从床上坐起身的苏埃里用自己的视线从简陋的房屋中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白得耀眼的窗外。 　　“哈哈哈……！” 　　他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 孩童的面容上逐渐泛起危险野兽的兴奋神态，从床上跳起身的苏埃里如同飞扑般去往窗台的位置, 他向冬雪纷飞的窗外伸出手去, 接住了一片飘落于此的, 冰冷透寒的雪花。 　　他居然真的逃离了黑狱……！ 　　苏埃里感受到手心内冰冷的刺骨寒意，这股真实的寒冷与冬日飞雪交加的阳光, 让他有了自己已然脱险的真实感。 　　眼前白雪冬阳的世界, 绝非虚假。 　　许久，他才收回自己伸向窗户外接捧雪花的双手, 他注意到窗外的景色是属于人类的城市，零星的人声从各种方向依稀传来, 他所在的位置是这座城市中一间简陋房屋的内室。 　　苏埃里原本准备去寻找他的夜莺的。 　　原本…… 　　他有些怔然地注视着自己稚嫩的双手。 　　从更偏向野兽的兴奋状态脱离后，苏埃里才注意到自己体型上的不对劲, 他的身高居然只堪堪超过了并不算太高的窗台一个头，他那头浑身毛发化形的白灰杂色长发, 也变为了纯粹偏暗的白色。 　　比窗外纷飞之雪要黯淡的白。 　　这句身躯并不是他原本属于神明的神躯, 他原本的神躯早已经陨落，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夜莺为他准备的身体居然是这种小孩子的体型…… 　　苏埃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稚嫩的面容，他从千年前就已经失去那颗的左眼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眶中, 这是这副身躯中唯一真正属于他的一部分，也是作为他精神海定位的楔子。 　　夜莺将这颗化为猫眼石的眼珠还给了他。 　　“算了……”苏埃里放下抚摸左眼眶的手，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副身躯只是由莫叶的分裂体调整形成的，他自我安慰般喃喃到，“夜莺能找到这样一具与我精神海属性相近的躯体，也不容易……” 　　能活着从黑狱中脱身，就已经够了。 　　他按压下自己心中的郁闷情绪，就着身上能将他整个身躯都罩住的宽大法师袍，赤着脚的苏埃里沿着房间外略显阴暗的走廊，走向前面这间房屋专门隔出来的店铺房间。 　　在走廊上，他便闻到了一股奇异诱人的食物香气，这股香味中还混杂了他的夜莺浑身携带的海洋浪潮般的清凉味道，作为一名犬生物的他嗅觉是可最为灵敏的，他可以确定夜莺就在这房间中。 　　苏埃里径直地推开房间的木门，他看见房间内存在的唯一之人，却是一名有着灰金色长发琥珀色眼眸，蹲在柜台后烤着火炉吃着烤串的小姑娘。 　　这名陌生的小姑娘气质举止与夜莺完全不同，但她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夜莺的气息。 　　“夜莺……” 　　苏埃里并未有任何的犹豫便确认了那名小姑娘的身份，他们兽族分辨身份可不是靠的外表样貌，而是凭借对方身体上自带的，来自精神海的气息。 　　“唉……是苏埃里？”莫叶塞了满嘴的烤串，她转过头看见内室门口站立的孩童身影，她有些口齿模糊不清地用莉亚所拥有的姿态，向苏埃里喊道，“你醒过来啦，太好了！” 　　她的语调是她从未有过的灿烂。 　　或许是有所顾忌，又或许是她的恶趣味。 　　总之，莫叶用极度恶趣味的眼神注视着逐渐陷入僵硬的苏埃里，小孩模样的兽神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中透露出明显的错愕之色，她想了想，又向他招手道: 　　“快过来，我这里有很好吃的烤肉哦！” 　　苏埃里对他的夜莺伪装出的这种格外灿烂亲昵的姿态语调分外不适应，他直觉性地察觉到对方隐含的调笑意味，他微微皱起眉头颇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人性与复杂情绪没有丝毫敏感度的他只能更加小心而无措地，按照对方的话语去行动。 　　待到苏埃里动作更为僵硬地走过来时，莫叶才顺便恢复了自己本身的姿态，她伸手拢了拢自己恢复成蓝色的长发，防止发尾的发丝落进烤炉中，她随手抽出一张放在柜台下的矮凳让他坐下，并将手中用足了调料香喷喷的烤肉递给他。 　　莫叶的目光重新转回特制烤炉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她翻转手中剩下的几根价格昂贵平民消费不起的兽肉烤串，随口问到: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苏埃里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喜欢就行。” 　　莫叶自己也吃了一口香喷喷的兽肉烤串，她这里的食物并不是芙兰的普通居民们消费得起的，当然，她也并不是真想开一间食品店，她还呆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密塔对她的搜查并未结束，她还需要莉亚这个身份。 　　她旋即看向苏埃里毛茸茸的白色发顶，坐在木制矮凳上小孩模样的苏埃里吃起食物来也是一副凶神恶煞，属于野兽姿态的狼吞虎咽 。她将剩下的几根烤串也递了过去，不论是兽肉还是素串对他来说似乎都只是饱肚的食物，而不是什么足以让人细细品尝的美味。 　　失去了毛茸茸尾巴和耳朵的苏埃里凭借那张通常是冷酷附带凶险气息的面容，完全将他自己的情绪掩藏于兽性十足的外表之下，莫叶非常遗憾地表示哪怕苏埃里现在只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她也不怎么能分辨得出他真实的情绪了。 　　怀着内心中隐含的微妙遗憾情绪，莫叶将自己手中最后几根烤串投喂了上千年没吃过东西的苏埃里之后，她才施施然开口准备询问她早就心怀执念的问题。 　　“苏埃里，你还记得在黑狱中的时候我原本想要询问你的问题吧……？”莫叶的话语顿了顿，她直直地注视着苏埃里，压低了语调沉声问到，“我想问你的是，你知不知道该如何将人类之神动过手脚的那颗人类之心，从精神海内剔除呢？” 　　那颗属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人类之心现如今仍然还留存于她的精神海之中，这是一根让她阵痛畏惧了长久时间扎入心脏的尖刺，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根刺拔除掉，这已经算得上是她的执念了。 　　“将人类之心剔除么……？” 　　苏埃里的神情显现出略微的凝重，他虽然早已知道夜莺早些时日运气不好地撞上了被戈尔德做了手脚的一颗百兽之心，但要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他对于这些一向也是束手无策的。 　　或许他的神格中会有解决的方法……？ 　　“抱歉，我并不清楚解决的方法……” 　　已经与自己的神格分离开来的苏埃里只能向他的夜莺表达自己无能为力的歉意，他注视着莫叶瞬间沉郁下去似乎显得无助苍白的神情，感到莫名焦虑不安的他开始极力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办法？ 　　或许是有的……！ 　　“除去潜藏于海洋的海神，戈尔德已经是这个世界中最强的神明了，能代表人类之神传承的人类之心，绝对不会被比当代人类之神弱小或者同位的力量撼动。如果这个大陆真的有能清除掉传承的能力，应当是只有比戈尔德更强大的存在才能做到的吧……” 　　苏埃里觉得自己的思路并没有问题，毕竟兽神的传承也是这样，是绝对无法被弱小或者同位阶级的力量撼动的。要不是他已经陨落，属于兽神的传承还轮不到戈尔德这个人类之神来动手脚。 　　“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莫叶阴沉着面色有些勉强地开口问到，难道她真的永远都无法摆脱人类之神戈尔德的桎梏……？ 　　不…… 　　这种永远受制于人的结局她绝不接受！ 　　她看向苏埃里的神情莫名地危险起来。 　　“如果说比戈尔德还要强大的存在，应该就只有那一位了吧……那位，从群星而来的那位唯一之神！”苏埃里感觉到周身莫名凉飕飕的，他心生些许危险的预感促使他加快了自己解释的语速： 　　“那位唯一之神并不会逗留在奥兰大陆，但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三座属于他的神殿，这三座神殿中应当有属于这个世界所有神明上位的神力储存，也有一定的机会能直接联系到遥远星空的唯一之神本神！” 　　“唯一之神……？” 　　莫叶还记得这个神名。 　　她从白银的口中听到过，唯一之神就是将它创造出来的那位神明，也是想将她推上这个世界唯一神明神座的至高存在……如果说想将人类之神的传承之种剔除需要借助这位唯一之神的力量，他大概不会拒绝自己的祈求。 　　不知为何，莫叶如此笃定。 　　“唯一之神的神殿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再次陷入束手无策的两人面面相窥，莫叶只能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对苏埃里的强取豪夺计划，虽然暂时线索断掉了，但她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感…… 　　这就是她想要寻找的办法。 　　“我们伟大之神的神殿，我大概知道……？” 　　莫叶的发丝间传出婴儿般的细小嗓音。 第91章 陷阱 　　白银知道？ 　　莫叶不着痕迹地用手指轻触发丝间隐藏的白银, 这只不会被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看见的[神器]是她的底牌之一。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让白银显现在任何存在的视线中。 　　苏埃里也不行。 　　就算是神明，注视着火炉中燃烧火焰与门外纯白飞雪的苏埃里也没有半点察觉到白银的存在, 他听不见白银的声音。看来白银的阶级应当比神明要高, 只可惜，自己现在还无法运用白银本该拥有的力量。 　　“那你说说，神殿到底在哪里呢……？” 　　她垂下眼睑, 一边神态自然地应付着因为没能帮上忙而有些垂头丧气的苏埃里，一边通过自己与白银永远互相关联的精神力链接向它询问。 　　“据我所知, 伟大的神明所有的神殿都是建立在离群星最近的位置, 在这片奥兰大陆上的话, 应该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吧……” 　　白银的回答让莫叶不由开始思索起来，整个大陆上最高的位置, 离漫天星辰最近的地方啊…… 　　她需要去查找一番资料, 在尤菲的法师塔中那些储存的书籍内，应该有她想要得知的信息, 毕竟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情报。 　　不过不需要着急，要忍耐住…… 　　她现在还无法从芙兰这个同属密塔管理范围内的城市脱身, 独自去往贝利王都寻找自己父亲的莉亚也还未传回消息，在这之前她还需要暂时的蛰伏。 　　离开贝利这个国家城市需要进行一次领主的亲自鉴别, 毕竟贝利处于奥兰大陆最中心的位置，与大多数的国家都相邻。比起临海的克里斯顿, 贝利才是深受苏埃里异人侵扰的那个国度, 在这里，所有的人员流动都是受到国家实时监控的。 　　还是不能暴露啊，似乎现在除了密塔，教廷也开始寻找她的踪迹了…… 　　莫叶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太过于苦逼。 　　“……苏埃里,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莫叶暗自为自己的多灾多难叹了口气，她放下自己假意拂过脖颈实际上是安抚白银的手指，直接将前一段的对话一笔带过，“你已经从黑狱中脱离了，之后想要去做些什么呢？是想去大陆的其他方位看看，还是想去那个与你同名的国家苏埃里，还是……” 　　还是想要一直跟随她呢？ 　　“我要跟着你。” 　　苏埃里抬起一直盯着火炉中绚丽火焰的视线转而看向莫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莫叶对他的询问。不过他稍稍犹豫一瞬，对于自己有些在意的地方还是反问道，“……你刚刚说的与我同名的苏埃里，那是什么样的国度？” 　　“苏埃里的国度中生活着的是一群半人半兽的异人，我对那里也没什么了解……只是知道那里的异人似乎具有传染性，能将纯粹的人类也同化为异人。苏埃里是位于奥兰大陆的西方，一片巨型盆地中……” 　　莫叶回想起自己对于苏埃里的认知，她也就是大略地向苏埃里讲解了一下。 　　“西方，盆地……原来是那里啊。”苏埃里只觉得恍然，他不由再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向莫叶携带轻微浅笑的面容上，莫名想要将自己的事迹倾诉给他的夜莺，他忍不住开口道，“你想要知道名为苏埃里的国度是怎么形成的，那些异人是如何出现的吗……？” 　　“与你有关？” 　　莫叶确实有过这种猜想，苏埃里之国的形成与苏埃里这名兽神，有着一定的关联。 　　“我想知道……”她也顺着苏埃里的话语接了下去，对于苏埃里之国她也确实感兴趣，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伪装为苏埃里的异人。 　　“我不是说过吗，当初的我与戈尔德还有海神大战后便陨落于奥兰大陆之上，当初神战的战场就是苏埃里之国所在的位置，奥兰大陆的西方。”苏埃里讲到这里神情有些懊恼，“因为三位神明的战斗造成了大地下陷形成了巨大的盆地，而我洒落于那片盆地的神血与神力将苟延残喘的人类与魔兽们转化为我的眷属，也就是异人……应该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莫叶轻轻点头，再问出自己在意的另一个问题，“那异人的传染性呢？” 　　“大概是我残留在异人们精神海内的神力起了作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做定论……” 　　“你要去苏埃里吗？” 　　“不……都说了我要跟着你，不去也行。” 　　莫叶不由轻笑起来，她伸出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苏埃里的头发，在摸过之后她才恍然对方可不是她的泡沫啊…… 　　她面上浅淡柔和的笑颜不变，不准备再询问的她站起身准备去往后厨的房间，在她起身后那头蓝发重新化为灰金的杂乱长发，清丽的面容也开始转为稍圆的可爱脸蛋，莉亚姿态的她向苏埃里爽快告辞到: 　　“哎呀，已经到这个时间段啦！我得先去准备晚饭的材料，这段时间你就自便吧，苏埃里。你可以去外面逛一逛晚上再回来，据说芙兰旁边的深山内生存着凶猛的野兽，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一找，只要不被人类发现。” 　　她自顾自地抛下因为被摸了头而有些愣住的苏埃里离去，小孩子形态的苏埃里忍不住抬起手触碰自己被抚摸了头顶位置，他原本面无表情的冷酷神情有些古怪起来，难道他的夜莺将他当成了幼崽？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幼崽才会被摸头…… 　　苏埃里感觉到莫名的憋闷，居然被自己最重要的所有物当成了幼崽，果然这副幼年的身躯太过不合时宜了，虽然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苏埃里怀着这股莫名憋屈的心情翻窗离去，他还记得夜莺嘱咐的不能被人类发现，所以他选择的那扇窗户正好对准被雪色掩埋的延绵深山，他确实需要去逛一逛。 　　从黑狱中逃离后，他便想着去看看其他的景色，去看看世间其他的色彩，当然前提是他想要一直待在夜莺的身边。 　　…… 　　莫叶待在后厨中等待苏埃里的离去，她用魔法将灶炉下方的木料点燃，灶炉上方架着的铁锅中红色辣椒众多的火锅底料不断在汤中翻涌，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嗅着这股诱人的香味，冬天果然还是吃火锅最舒服！ 　　莫叶持着专门定制的铁质汤勺在火锅中搅动的动作略微一顿，她的脖颈上开始闪烁起若有若无的水色波光，这是有人通过她赐予的魔法刻印向她请求链接与沟通。 　　“乌里尔……？” 　　她接通了属于魔法刻印的交流通道，按乌里尔这个仆人表现出来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或者遇见了他无法处理的事务，他是不会选择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请求沟通的，他更偏向于自己行动。 　　只能是…… 　　玛西亚出了什么他无法处理的事情。 　　“夜莺阁下，我有要事需要禀报……！”魔法刻印另一头的乌里尔果然带来了关于玛西亚的噩耗，他的语速压低并有些急促，似乎在防止自己的声音被他人听见，“就在今日刚刚，玛西亚来了两名密塔的魔法师，一名是上一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那名玛西亚新任领主，她是来正式继任玛西亚的……” 　　“而另一名魔法师阁下……他将您布置于玛西亚的那些水母后手都清理掉了，那位阁下似乎还准备暂时留在玛西亚……” 　　莫叶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寒意与焦灼情绪浸染，能够处理掉她布置的那些水母的存在，整个密塔除了密塔之主便没有他人了，威尔顿竟去了她的玛西亚……！ 　　他想做什么呢？！ 　　大概……他是观测出了自己对玛西亚的重视，所以想要来一招釜底抽薪，不论是从异人手中夺走她重视的城市，还是通过这个夺取的行为将躲藏着的异人逼出来，对于密塔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 　　毕竟玛西亚原本就是属于密塔管理的城市，收复一座落入敌手失落之城对他们来说，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玛西亚需要您的帮助，夜莺阁下！我们所有的领民都已经商量过了，玛西亚不需要密塔的管理，我们认定的领主只会是您！” 　　乌里尔最后求助与宣誓般的话语让莫叶沉默一瞬，她大概知道威尔顿的打算了。 　　威尔顿作为一名最顶尖的星级魔法师，不可能不清楚乌里尔已经被她赐予了魔法刻印，但他为什么还会放任乌里尔这个异人的仆人自由行动呢？ 　　只是因为，他需要乌里尔将这份密塔收复了玛西亚的消息传递给莫叶，他需要乌里尔将玛西亚居民们对她忠心耿耿的意愿传递给莫叶，他需要…… 　　莫叶因为这些人，自己踏进他的陷阱。 　　“我明白了，乌里尔，你们先暂时忍耐一段时间吧，我会很快将玛西亚拿回来的，我向我的子民们保证……！” 　　莫叶不愿意抛弃掉向她效忠的玛西亚。 　　她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开口让乌里尔将她的决断传递回去，她的保证应该能让玛西亚的居民们放宽心了。同时，也是让监视着玛西亚的密塔之主威尔顿产生一种错误的认知，她绝对会赶回到玛西亚的！ 　　大概密塔对于其他地域的严密监测很快就要放松到近乎于无了，毕竟他们的敌人会自投罗网回到玛西亚这个陷阱中，密塔的布置应当也会集中于玛西亚…… 　　她安抚了乌里尔，也嘱咐了他让他去将这份信息传达给其他玛西亚的居民们，大概在她回去前，威尔顿都会按兵不动，不会对这些普通人做些什么。 　　她还有一点时间。 　　……她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最近现实公司太忙啦，没时间存稿现在每一章都是当天晚上挤时间现敲的，如果有bug或者错别字就留下言等我改！ 　　也没有多少时间回评论，不好意思，我打完字就想躺着休息……等我后面闲了就试着多更看有鸡汤不 第92章 重逢 　　莫叶知道自己现在还无法与威尔顿这名堪称最强的星级魔法师对抗, 所以，她能做的只能是避开正面的对决，以迂回的方式将她的玛西亚拿回来。 　　现在她手中能用的牌不多, 但也足够了。 　　要么将玛西亚的居民们暂时带离玛西亚的范围保护起来, 要么就靠别的手段将耐心等候在玛西亚的威尔顿驱逐出去，莫叶很快选定了最合适的那张牌。 　　能够以正大光明的方式，将威尔顿赶出玛西亚的…… 　　“我的小王子, 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她想要启用的是作为克里斯顿四王子的，奥德。 　　莫叶看向大雪纷飞的窗外, 芙兰纯白飞雪将大半房屋都掩埋掉一半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正处于冬季最寒冷时期的芙兰绝不可能有人在这时候出门, 就算是密塔留守的见习魔法师们面对这样的极寒天气，应该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这段时间面对密塔的检测, 她也大致摸清了, 芙兰这片区域的密塔留守人员都没有能够抵御寒冷的体质，如果想要脱离莉亚的身份做些什么, 现在正是绝佳的时期。 　　她关上吹着寒风凛冽的窗户，再将大门用特制的锁链紧紧锁住, 防止有人在她使用能力关键的时候闯入，她估摸着出门闲逛的苏埃里应该也不会太早就归来, 便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白银，还是和往常一样做好警戒, 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就将我的精神海拉回来。”莫叶躺在简易的床上在使用能力之前, 再一次地对白银嘱咐到。 　　“是，主人……”白银顺从地从她的发丝间脱离，并用婴儿般的声音回应。 　　她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沉入精神海中。 　　莫叶对于自己曾经冒着风险将黑豹的那颗传承之种收入囊中的行为, 感觉自己分外的有先见之明。 　　黑豹的能力十分稀有而且有用。 　　关键在于这个能随意转移精神海的能力与她星级的精神力搭配起来，完全可以做到瞬间去往任何想要去往的地方，不论是大陆的尽头，还是神明的神国。 　　虽然她现在不敢全力使用这个能力，因为铺开到大陆上空的精神力会被密塔之主威尔顿发现并且追踪过来，但如果她在这之前……在很久以前就将分裂体放置到世界各地的话，不使用精神力，她就不会被威尔顿发现。 　　她留在玛西亚的那些分裂体已经被密塔之主威尔顿清除掉了，但她留给泡沫的那些还悠闲存活并跟随着泡沫航海的分裂体，这些分裂体能够作为她使用能力的载体，让她抵达泡沫所在的海洋。 　　这就是她此次行动的目标。 　　…… 　　莫叶转移精神海的能力使用后，永远漂浮于海洋浪潮中的深蓝岛之下，被薄薄冰层覆盖的冰冷刺骨的海洋海水中，一只始终围绕深蓝岛悠闲游动的巨大燃灯水母突然停下了所有的浮游动作。 　　它僵硬地，逐渐沉入更深的海洋之底。 　　这只燃灯水母巨大蓝色半透明的，梦幻无比的水母伞盖中，逐渐点亮燃起了一颗内核中银白辉光着逐渐闪烁耀眼，四周则环绕薄薄一层橙红如同火焰光辉的星辰。 　　莫叶的精神海顺利降临于这具分裂体中。 　　与此同时，这只燃灯水母与它现任主人泡沫之间连接着的精神链接瞬间断裂。 　　“我出去一趟。” 　　泡沫突然站起身，她原本认真听着报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冰冷阴沉下去，她向一旁排着队向她报告深蓝岛与沿海线路事务的海盗船长们随意告知了一声，便径直离开这间专门用于办公的水泥房间，向着她感应到的精神链接断裂的位置快速行去。 　　众海盗船长或呆滞或隐怒地注视着泡沫迅速离去的背影，他们就这样被泡沫放了鸽子却敢怒不敢言，最后他们直接转头询问作为深蓝岛副手的奥德: 　　“奥德副手，深蓝船长她……？” 　　“我们鲨鱼海盗船可以离开了吗？” 　　“还有我们需要补货的承诺……” 　　在海盗船长们七嘴八舌隐约的埋怨下，身穿一身航海服的奥德倒是一副依旧淡定的模样，他顺手揉了一把自己随便剪得杂乱不齐的耀眼金发，仍然坐在上方副座上并开口安抚这些海盗船长们: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船长很快就会回来的，具体的事务还是需要船长亲自来处理，你们懂的……” 　　奥德眼看着泡沫失态般的表现，他感到疑惑地同时，也发话安抚或者压制被泡沫丢下的这群深蓝岛旗下的海盗船长们，为偶尔掉链子的船长收拾残局，这也是副手的工作啊…… 　　“你们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办，不然后果自负。” 　　他话语中是明晃晃的威胁意味。 　　但是，泡沫在担任深蓝岛之主后，可是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岔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失态成这样呢……？ 　　“我也去看看好了，你们就再等等吧，我和船长很快就回来。” 　　奥德思考后也起身准备跟过去看看，他走出这间被深蓝岛所有建筑环绕在的最中心属于领主的房屋，环视四周没看见泡沫的身影，于是便随手拉住一个过路的海盗询问到: 　　“你看到我们船长去了哪个方向吗？” 　　“我看到深蓝阁下往哪个方向去了……”这名海盗很快为奥德指了个方向，这个方向是深蓝岛被开辟出来的港口。 　　“多谢。” 　　奥德快步往港口走去。 　　…… 　　泡沫停留在深蓝岛港口木制平台的边缘，因为进入了冬季而覆盖了薄薄一层冰层的海水中，还停留着零星的几艘绘制上燃灯水母风帆的海盗船，寒冷刺骨的海风吹拂而过，这里一片的风平浪静。 　　她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入冰层之下位于深海的涡流中，将她与燃灯水母之间的精神力链接瞬间切断截留的存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上浮，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她的深蓝岛…… 　　或者她。 　　她的精神力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这只能说明对方的阶层比她高上太多…… 　　泡沫紧绷着冰冷阴郁的神情，她的本能告诉她，遭遇了无法探查抵御的强敌最好的选择就是逃离，她有逃跑成功的自信…… 　　但如今的她已经做不到自顾自地逃跑了，她将深蓝岛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将岛上的人员视为自己的下属或者仆人，都是她的，所以她不能逃跑。 　　越来越接近了…… 　　就是现在！ 　　泡沫面色一凛，她轻轻从港口的木板层浮空飞起，属于她的精神力直接化为漫天无形的锐利箭矢大范围突刺进海水中，但这股攻击性的精神力很快与她失去了联系，仿佛化为了无际海洋中的一滴水，消弭于无形之中。 　　她的精神力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海水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泡沫准备再次凝聚精神力进行攻击的动作稍缓，这股声音好熟悉啊。 　　是她非常熟悉的，属于……！ 　　“……妈妈？” 　　她死死地注视着海水平面，不由轻声低喃。 　　从海洋中冒出头的，并不是她原以为携带对深蓝岛或者对她敌意的陌生人，而是原本受她控制的那、一只巨型燃灯水母。 　　这只燃灯水母正是她被夺取了控制权的那一只，属于妈妈交付给她那只的燃灯水母！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泡沫完全不能升起一丝反抗意识的精神力链接强行接入了她的精神海，却没有对她造成丝毫的伤害。 　　属于泡沫无比熟悉的声音语调在她的精神海中响起: 　　“好久不见了，泡沫。” 　　真的是……她的妈妈啊！ 　　泡沫注视着这只燃灯水母逐渐化为人类的形态，有着一头极为梦幻蓝色长发的清丽少女轻巧地赤裸双腿落至港口的甲板上，她未着寸缕的身躯之上凭空显现一件海洋色的落地长裙，这正是泡沫所熟悉的，属于她的妈妈的姿态。 　　泡沫本拥有眷念而踌躇的复杂情绪，但她所有的思绪都在自己看到妈妈那双拥有奇特银白之色，神性弥漫的眼眸中，逐渐停滞。 　　“……好久不见，妈妈。” 　　她最终只是低下头，局促而简短地回应。 　　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妈妈的脚步了。 　　她比起现在的妈妈来说实在太过弱小无力。 　　曾经她对水缸中被人类饲养的弱小同族嗤之以鼻，并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成那副弱小的模样……但如今对于妈妈来说，她也成了弱小得无法入眼的那一个。 　　“真是长大了啊，泡沫。” 　　莫叶注视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她轻轻摊开双手微笑着，向似乎心情不佳的小泡沫邀请到，“要过来抱抱吗，妈妈可是很想念你啊，泡沫……” 　　泡沫最终还是从空中落下，她以一种不符合自己如今岛主身份的姿态，乳燕归巢般扑进了莫叶的怀中。 　　而将别扭神情的泡沫拥入怀中的莫叶轻轻摸了摸泡沫的头顶，她若有所思比划着泡沫与自己身躯的高度对比，她最终还是向着怀中泡沫轻声询问到: 　　“你是不是长高了啊，泡沫？” 　　泡沫确实是长高了一截。 　　她在脱离了莫叶后，就开始作为拥有自我的主体自行生长了，所以她逐渐脱离了孩童所拥有的姿态，开始往更加接近莫叶那般人类少女的形态成长。 　　“嗯，我确实长高了一些，妈妈。” 　　泡沫轻轻站直身体脱离了莫叶的怀抱，她并未有细说自己成长过程的意思，莫叶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这是久违的重逢。 第93章 深蓝岛 　　“泡沫, 我刚刚就想问了……”莫叶抬起头环视一圈周围陌生的海岛景色，她向已经有她胸口那么高，似乎成长到了人类的年龄十二三岁样子的泡沫问到,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深蓝岛, 妈妈。”泡沫犹豫一瞬，但还是开口向她的妈妈讲诉了实情，“这里是我的岛屿, 我准备在这里建立属于我的组织和国家……妈妈，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去看看…… 　　她为了成为妈妈最坚实的后盾, 所作出的努力与成就。 　　“……你准备建国吗？！” 　　莫叶有些诧异惊叹地看向泡沫那张仍然平静的面容, 她深觉自己完全输掉了啊…… 　　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准备建国立业成为海洋的女王了, 而她却还在为了密塔威尔顿的追捕东躲西藏，似乎她与泡沫这孩子分别了这么久的时间, 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现在连自己想要保护的城市都无法完全护住。 　　“好啊，我们就去看看泡沫的成果吧……”莫叶面容上伪装的自然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她应下了泡沫的邀约，虽然她的内心简直内牛满面了, 完全被自己的孩子比下去了呢…… 　　她估摸着苏埃里去了芙兰旁边延绵不绝的深山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归来。就算他在自己预料的时间点之外提前回来了, 白银也会及时通过精神链接通知她，并将她的精神海紧急拉回去。 　　所以, 寻找小王子的计划并不急于一时。 　　她完全可以陪着泡沫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在她的领地中逛一逛, 再停留在这座被取名为深蓝岛的岛屿上留宿一夜，反正她在芙兰呆着也不无法做些什么，她只能伪装为与莉亚差不多的姿态浑水摸鱼。 　　明天一早回去开店，时间刚刚好。 　　“恩, 妈妈请跟我来吧，我们走这边，这里是深蓝岛管辖的港口，一般用于深蓝的海盗船登陆。”泡沫伸手指向这一大片完全不逊色玛西亚官方海港的深蓝岛港口，一片素白的沙滩海洋交界铺设木制与钢铁混合的平台，还零星停靠着几艘挂着蓝色燃灯水母旗帜的船只。 　　“那几艘船都是我的，都是深蓝号，那上面的燃灯水母就是我们的标志。”泡沫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似乎并不认为拥有好几艘大小不一的海盗船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真是厉害啊，泡沫！”莫叶由衷地赞叹。 　　“不……”泡沫微微睁大眼，她摇头显得有些羞赧，耳朵被一丝血色悄然染红，“没有的，妈妈，我还差得远呢……” 　　“是真的很厉害哦，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我的孩子啊。” 　　莫叶忍不住摸了摸她已经长大了的孩子的头发，她弯下腰牵起了泡沫的手，泡沫也没有任何拒绝或者成长叛逆期的情绪，她顺从地握住了妈妈的手指，两人就如同以往在玛西亚的时候一样，手拉着手，并排着往深蓝岛的内陆漫步走去。 　　“那边是供停留在岛上的海盗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但只有完全归顺于我们深蓝岛的海盗船，才能得到在岛上长时间居住的资格。” 　　泡沫为莫叶介绍着深蓝岛上那块被弯月形群山环绕拥簇起来的平坦盆地，在那块仍然保留原始森林气息的地域临近深蓝岛港口的位置，建立起一整片与周围森林环境格格不入的水泥平房。 　　这种四四方方更符合莫叶记忆中现代房屋样式的平房中，不断有穿着各种凌乱服饰的海盗们进进出出，在这一片水泥平房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座足足有六层楼那么高的建筑屹立在那里，与周围大多只有两三层的平房对比起来显得鹤立鸡群。 　　“因为我的深蓝岛是一座漂浮在海洋上的浮岛，我可以控制深蓝岛去往海洋上任何我想要去往的地方，这座可移动的堡垒是我们应对官方威胁最有力的武器，在海盗互助会这个以往的海洋管理组织崩溃之后，成为新任海洋主宰的，只会是我们深蓝岛。” 　　泡沫的语调平静，完全听不出她竟有如此的野望，她是真的想要成为海洋的主宰。 　　“这座岛真是个奇迹啊，能永远漂浮于海面上的魔法元素附着能力，还有各种资源都足以自给自足了，按照克里斯顿对海洋防御线的松懈态度，你想要垄断海洋的势力并不算太难……”莫叶的精神力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不由一愣，“岛上居然还有铁矿，这可真是……” 　　想当初，她只是在铁匠那里购买到一块小铁矿石铸造一口铁锅，就花费了足足50金币的天价，这个世界的国家们对铁这种战争资源的垄断太过严密，铁矿脉这种高端资源是想买都找不到买的地方。 　　“恩，那条铁矿脉可以说是深蓝岛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了……” 　　泡沫一边回应，一边领着莫叶穿过一片将港口与海盗居住地隔绝的灌木林，在她们即将走出灌木林后半段的路程时，她们终于遇到了赶过来的奥德。 　　莫叶许久未见这位隐藏了自己真实身份的，克里斯顿小王子的奥德。 　　他从灌木林的另一边崎岖的小路上径直小跑过来，原本皮肤白得耀眼娇贵的贵族少年现在已经被海洋上的风浪吹袭得皮糙肉厚，虽然没有晒得黢黑但也成了小麦色的阳光少年模样，他一身自带的贵族优雅气息也变得沉稳起来。 　　奥德似乎完全脱离了贵族的形象，成为了海洋上真正的冒险家。 　　他拨开这一路上遮挡视线的宽大野生芭蕉叶，沿着崎岖石块铺成的小道一路找寻，映入眼帘的身影让寻找泡沫多时的他大大松了口气，但没等他向泡沫叫喊出声，他便看清了泡沫身旁所停留的那名少女的模样。 　　“夜莺小姐？！”他有些愕然地叫出声，眼前身穿着海洋色泽落地长裙的蓝发少女正含着笑意看向他，居然真的是离开了玛西亚后便不知去处的夜莺小姐！ 　　“好久不见，奥德。”莫叶微笑着向奥德问好。 　　好久不见，她的工具人！ 　　“确实好久不见了，夜莺小姐……”奥德不知莫叶已经将他的身份知道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他即将被安排着去应付密塔之主威尔顿，他露出一个和海盗们学歪了的爽朗笑容，试图不着痕迹地向莫叶打探。 　　“话说回来，夜莺小姐您是什么时候来深蓝岛的啊，如果您提前通知的话，我们就能组织人手去迎接您了，而不是让船长一个人出来寻找您……”他的语调顿了顿，在海洋上与粗矿的海盗们生活了这么久，他早就不适应贵族模式拐弯抹角的问话了。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直接问到: 　　“您是怎么找到暂时停泊在迷雾海中央的深蓝岛的……？” 　　确实，深蓝岛这几日停泊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位于极为凶险，永远充斥着迷雾与谜团的迷雾海中。不过迷雾海最为危险的地方还是边缘位置的雾之障壁，这最中央的海域还是较为风平浪静的。 　　他们选择将岛屿停泊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他们旗下的海盗船长们共同发出请求，想在迷雾海采集一些特殊材料，迷雾珍珠这种要人命的珍宝他们是不敢碰的，白骨鱼这种极具韧性的特殊材料才是他们的目标。 　　奥德就想知道…… 　　夜莺小姐是怎么得知深蓝岛的坐标，又是怎么跨越了接近半个大陆距离的海域，没有迷失方向顺利抵达这里的？ 　　但没等笑容中含着深意的莫叶回答他，倒是泡沫抬起头，微微沉下面容上的神情并用冰冷无比的视线注视着他，泡沫沉下声音向他警告: 　　“奥德，闭嘴。” 　　莫叶旋即收敛自己开口的动作，既然泡沫为她出了头，她便收下这份来源于自己孩子的好意，她只是向奥德轻描淡写说了一声，“其实我这来到这里是有事情找你，奥德……” 　　“找我……？” 　　“妈妈是找奥德的……？” 　　奥德和泡沫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奥德秉持着疑惑不解的语气，而泡沫却是直接僵掉了面容上的表情，莫叶硬是从她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表情流露只有自带的含笑意味面容上，看到了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妈妈居然不是来找她的吗？！ 　　“当然，还是我的泡沫更加重要！”莫叶赶紧补充一句，安抚受到精神伤害的泡沫，“我的事不急于一时，不是要为我介绍属于你的深蓝岛吗，我们继续吧，泡沫……” 　　她牵着泡沫准备沿着先前灌木林的道路继续走下去，顺便向一旁的奥德挥手，示意他可以有眼色的离开了。 　　“奥德，我们晚上再谈吧。” 　　“但是，夜莺小姐……”奥德只能看着她们迅速离去的背影，他放下自己伸出的尔康手喃喃到，“但是啊……那群海盗船长还在等着啊，真的没问题吗？” 　　他深觉不能干等着夜莺小姐还有泡沫逛完街才归来，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准备回去放那群海盗船长们的假，让他们晚上再来好了…… 　　反正他是不敢去惹夜莺小姐和泡沫的。 　　…… 　　莫叶跟着泡沫逛遍了整座深蓝岛，在这座海洋中不断漂流无数年的海岛之上，居住着的海盗们足足有好几百人，但这些海盗们占据的地理面积不到深蓝岛可居住面积的百分之一。 　　她原本是打算让奥德用自己有克里斯顿王国继承权的王子身份，去暂时将玛西亚占据为自己的领地。 　　在克里斯顿下任国王正式确认下来之前，玛西亚都会受到作为王储领地的官方保护，威尔顿这名密塔的领导者也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在玛西亚搞事了。 　　但是……她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第94章 弃置 　　夕阳的余烬落幕, 深蓝岛投入了黑夜的怀抱，那块被群山环绕的盆地中点燃了虚渺的灯火，从莫叶所在的这块山顶位置往下方看去, 灯火的光辉与天空上闪烁的星辰别无两样。 　　“我们回去吧, 泡沫。” 　　莫叶将一缕被夜晚的寒风吹拂遮挡了视线的蓝色发丝别至耳后，她收回自己投向夜空星辉的视线，转而向坐在她身旁一同观赏满天星辰的泡沫说到,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晚的星星也已经看到了, 我记得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处理的吧？真是辛苦呢……” 　　“恩……其实没什么的, 妈妈, 我并不怎么辛苦，毕竟还有奥德。”泡沫有些依依不舍地从寒风凌厉的巨石上站起身, 虽然不想结束这一刻与妈妈一起的时光, 但她还是向妈妈点了点头顺从地应下，“都听您的, 我们回去吧，妈妈。” 　　两人并肩从这座深蓝岛上最高也是最险峻的山峰之顶跃下, 这里的山壁接近了垂直并不是单凭人力就能攀沿而上的，所以她们想要下山就只有从山顶直接跳下去, 再用精神力将自己的身躯托起悬空，如同飞翔般降落至底端。 　　待到降落后, 入眼的是一片繁茂被黑夜笼罩的森林, 莫叶看了看旁边有些发丝凌乱的泡沫，她微微弯下腰帮她将蓝色的长发一点一点理顺，最后完成后她才又牵起泡沫的手，牵着她一同往森林中穿行。 　　等到莫叶与泡沫穿过了被细致处理过所以寂静无声只有些许虫鸣的森林后, 便看见深蓝岛居住区挂在各个房檐下的鱼油灯照亮了一整条主道。 　　位于最中心的那栋六层巨型建筑中仍然透出众多鱼油灯凑在一起点燃的明亮光辉，泡沫微微抬起头指向那栋建筑并向莫叶陈述到，“妈妈，我就住在那栋领主宅邸中，这个时候奥德他们应该已经在我办公的房间内等着了，你不是有事情需要找奥德吗……” 　　“恩，不过我改主意了呢。这件事情也需要你这位深蓝岛的主人同意才行，所以就和我一起去吧，泡沫。” 　　莫叶知道自己先前的一个计划有着无法弥补的漏洞，这个漏洞在于奥德的王子身份只能护住玛西亚一时。只要克里斯顿的新王上任，奥德就会失去了保护的作用，毕竟王储可以自由选择一个领地，但国王的兄弟只能是个普通的王室成员。 　　奥德本人又不愿意被卷进莱茵的王储纷争中，所以他最后肯定是混不到亲王这个位置的。 　　这个计划只是在为莫叶本人争取时间罢了。 　　但自从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拥有了一座完全可以容纳一个小国的岛屿，而且她本人也有想当国王的野望之后，她便有了新的想法。 　　她为什么不直接一劳永逸，将玛西亚现在完全归顺于她的居民们转移到深蓝岛上，让他们成为泡沫的新子民呢？ 　　这座深蓝岛是可以转移方位的浮岛，论安全性来说肯定是最高的那一档次，如果她在深蓝岛上刻印下屏蔽精神力的附魔法阵，同为星级的威尔顿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她的封锁，毕竟她与威尔顿之间的差距不在于阶级之间的鸿沟，只是在于两者间对自身星级能力的挖掘深入程度的差距罢了。 　　她也在进步啊…… 　　空间的封锁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 　　在莫叶的思考时间内，她被泡沫带着进入到了深蓝岛的领主宅邸中，她的办公室在这座宅邸最高一层的位置，在这间领主宅邸最大的房间中，奥德坐在最上方的副座上愁眉苦脸地等待着，与他的表情相差无异同样愁苦的几名海盗船长也在焦急地等待放了他们鸽子的泡沫归来。 　　现在已是深夜。 　　看到泡沫终于归来的奥德立马从副座上起身，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周围焦急等待的海盗船长们也不约而同地发出放松的叹息声，深蓝岛的主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也不需要再等了！ 　　“您终于回来了，船长！”奥德走下台阶上前迎了几步，他也向与泡沫一同归来的莫叶姿态恭敬地道了一声，“晚上好，夜莺小姐……” 　　“晚上好，奥德。”莫叶向他点头回到。 　　原本准备上前向泡沫搭话的一名海盗船长一眼便看见与泡沫一同前来的莫叶，她的长相与深蓝岛的主人竟有八九分相似，那头同样的蓝色长发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并小心翼翼地询问奥德： 　　“奥德副手，这位是……？” 　　“这位是夜莺阁下，是一名焰级魔法师，就是海盗们流传的正式之上的魔法师阁下，属于克里斯顿最强的那一批魔法师阁下之一。”奥德向这些海盗船长们介绍，“同时也是我们深蓝船长的母亲，夜莺阁下要更加强大得多……” 　　莫叶并没有反驳奥德说她仍然是焰级魔法师的身份介绍，她微笑着向这些泡沫的下属们点了点头表示友好，海盗船长们虽然面露惊叹欣喜之色，但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敢上前来打扰她。 　　这样说来的话，他们深蓝岛就有两名高级别的魔法师阁下了！ 　　看来他们冒险加入深蓝岛的决定果然没做错，深蓝岛可比起前的海盗互助会要安全得多，他们每趟出海在深蓝岛的护航下收益也高出了将近一倍！ 　　不管这些海盗船长们在如何地脑补两名魔法师带领前行的光明未来，泡沫只是简单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下令到，“你们先离开吧，我和妈妈还有其他的事要办，明天我们再谈深蓝岛起航的路线。” 　　海盗船长们原本强忍着不笑出声的面容直接僵硬一瞬，他们已经在岛上干等了一天一夜了，还被放了一趟鸽子，现在又要在等一晚上？！ 　　他们顾不得矜持了，直接一窝蜂地冲上去将泡沫团团围住并七嘴八舌地向她哀嚎，莫叶乘机退出了他们的包围圈，颇感兴趣地看着泡沫被他们环绕着哀求所露出的僵硬表情。 　　“请不要这样，深蓝船长！再等下去我们海盗船的白骨鱼都要发臭啦！” 　　“我们也需要尽快回奥兰大陆啊，我们的船侧被撞了个洞，再不回去修补就得沉船了！” 　　“我们和奥德副手早就谈好了，这一趟绕过迷雾海通往彷徨海路那边，大陆上可有客户早向我们预定了那边的特产浮石……” 　　“还有我们鲨鱼号，不是早说好了借给我们护卫的吗，现在就差您点头了！” 　　“我们在深蓝岛上购买房产的位置划分……” 　　“还有我们开店的计划……” 　　“都给我闭嘴！”泡沫在他们喧杂的吵闹声下神情越来越阴沉冰冷，她最终语调浸寒般将他们不断的得寸进尺行为喝退，已经颇具威严的她向这些海盗船长们冷然一笑，“我说了等明天再谈，如果你们等不及的话……” 　　“想回大陆的就自己开船回去，想去彷徨海路的就自己开船过去，想划分位置的就自己带着船员动手去挖吧，想在深蓝岛上开店的就自己去建……只要你们敢去做。” 　　他们当然不敢了，这里可是深蓝岛！ 　　几位海盗船长们被呵斥了一番也不敢生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便暗自决定还是听深蓝之主的吧，他们这不是寄人篱下吗，惹不起惹不起。 　　“那我们明天早上再来……” 　　海盗船长们终于碍于泡沫的威慑快速退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他们似的，泡沫这才放松下自己面容上冰冷阴沉显露出威严气息的神情，她向一旁看戏多时的莫叶道歉到： 　　“抱歉，妈妈，让你看了笑话。” 　　“没关系啊，你做得意外的好呢，泡沫。”莫叶并不在意地向她摇头微笑，她转向看了看不知自己即将掉马的奥德，径直地开口到，“现在应该到我这里了吧，我原本是想通过奥德来解决这件事的。” 　　“我？您有什么事请需要我去办吗？”奥德一脸问号，“如果人选是我的话，应该大多数人都可以办到的吧，比如哈莱斯什么的……” 　　“不，只能是你哦，别人都做不到。”莫叶顺着泡沫的示意坐上了这间办公室最高的主座，她向奥德露出一个稍显深意的笑容，“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想要指明让你去办呢，奥德？” 　　奥德被她这微妙的笑容笑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勉强镇定地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夜莺阁下。” 　　“恩，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我原本需要你去往玛西亚，将停留在玛西亚死赖着不走的密塔之主威尔顿赶出去，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能做到呢？” 　　莫叶的话语中饱含的深意让奥德不由心跳加速脊背发凉，但他仍然倔强地拒绝承认： 　　“我觉得我做不到……”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奥德。”莫叶强硬地打断他的垂死挣扎，她看着奥德那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拒绝表情不由笑了起来，“我的小王子仆人，你做不到的话就真的没人能做到了，你说对吧？” 　　“王子……？”一直停留在莫叶身旁的泡沫不由看向已经绝望的奥德，她的神情也开始古怪起来“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奥德是王子吗？” 　　那就可以解释…… 　　她曾经告诉奥德自己选择与克里斯顿三王女联手的事情时，奥德那一脸便秘的神情是怎么来的了，如果他们想要通过争位来获取资源的话，他自己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毕竟自己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第95章 计划 　　“当然是真的了, 你说是吧，奥德？” 　　“啊，嗯……”奥德含糊地回应。 　　“别这么沮丧了, 奥德, 毕竟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我改主意了……”莫叶随口安慰了奥德一句，“你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王子身份被曝光了, 先来听听我第二个计划吧。” 　　暂时……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更担心了好吗？！ 　　说得好像这一次她改主意放过自己了, 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似的…… 　　奥德已经深切的明悟了, 下一次如果再有需要他王子身份出场的时候, 夜莺阁下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去挡刀！ 　　莫叶使用顺手了的工具人奥德不由沮丧着脸，他都能预想到自己黑暗无比的未来了, 不管是卷入王储的争斗还是国家的纷争, 夜莺小姐总有能用上他的时候…… 　　“您说吧……”他泄气语调发虚地应到。 　　“我刚刚说过了，密塔之主威尔顿在我的玛西亚停驻, 我想要将他赶出玛西亚，但这方法毕竟治标不治本。所以, 我想到的另一个方法就是，将玛西亚那些属于我的追随者居民们转移到泡沫掌控的深蓝岛上, 成为深蓝岛日后建国的子民，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莫叶侧过头看向与她站得极近表情顺从而乖巧的泡沫,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泡沫这个孩子拒绝, 所以她的语调稍显轻松地询问到: 　　“你觉得怎么样呢，泡沫？” 　　“嗯，妈妈想怎么做都可以，我同意。” 　　泡沫的回答与她预想中的一样。 　　小姑娘原本就是为了她的妈妈才肩负起了成立组织然后准备建国的重任, 既然妈妈有了需要她的地方，她就一定会为妈妈办到。 　　“那你呢，奥德……你是怎么想的呢？”莫叶又转过头看向奥德，等着他这位深蓝岛的二把手发话。 　　“夜莺小姐，我能先问一下，密塔的威尔顿阁下为什么会选择在玛西亚停留吗？” 　　奥德只觉得不对劲，他曾经在密塔待过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与那位星级魔法师威尔顿阁下也见过几次，对方可不是无故放矢的存在，玛西亚有什么能吸引对方前来的存在吗……？ 　　“这一点很简单啊，我和他有仇，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 　　莫叶简单地向他们解释了自己与密塔的不解仇怨，关键点在于，曾经的密塔差点因为异人分崩离析，如今又发现了她这个潜进了克里斯顿的又一名异人，所以密塔之主亲自出手想要干掉她，未果后又想着在玛西亚这个异人看重的城市守株待兔。 　　“妈妈……”泡沫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她自然垂下的手不握紧成拳，妈妈竟然遭遇到了密塔之主的攻击，而且因为对方的追捕妈妈才一直隐藏着自身的行踪！ 　　还是她自己太弱了，所以才无法帮助到妈妈，密塔之主并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抗衡的……她需要再强大许多，强大到成为星级才行，单单只是焰级的实力已经无法成为能帮助到妈妈的存在了……！ 　　莫叶并不知道泡沫听了她的讲诉后，已经升起了急迫无比的变强欲望，她始终注视着奥德不断变换脸上的神情，这个克里斯顿的小王子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那张脸的表情最终从百思不得其解转换到携带犹疑的不可置信上。 　　“关于异人这一点我并不清楚，虽然我好像确实在密塔中听到过什么异人之灾，但是……您真的从威尔顿阁下的手中成功逃掉了一次么？！”奥德有些不可置信地向莫叶确认到，“星级的魔法师与焰级完全不是一个阶级鸿沟这么简单的，我在密塔的时候听密塔的焰级导师说过……对于星级来说，焰级就和强一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 　　“确实，只要踏进了星级这个阶段，对魔法师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莫叶语调淡然陈述般向奥德一字一句地说到，“但是，我也是星级啊，我并不比威尔顿差多少。” 　　恩，这个逼装得好！ 　　莫叶暗自满意自己淡然的姿态极稳，没有任何破绽。 　　“您已经是星级了？！”奥德本就不可置信的反应更加激烈高昂，他甚至失礼地朝着莫叶喊叫出声，在这深蓝岛的地域上可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了解星级魔法师的恐怖了，如果夜莺小姐真的升格成了星级的存在，那这个大陆的现有格局就很有可能因为这名新诞生的星级发生巨变！ 　　前提是…… 　　她没有在初期就被其他的星级扼杀掉！ 　　“妈妈已经成了星级……”泡沫暗暗地想到，当然她也有了一定的预想，毕竟她是知道自己现如今属于焰级顶端的能力，是远远及不上妈妈的。 　　“既然您已经成为了星级，那就没问题了，只要您有把握暂时将密塔之主威尔顿带离玛西亚并拖住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就能将玛西亚的居民们转移。”奥德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自己激昂无比的内心，他强行让自己的思维冷静下来，并逐步分析道： 　　“但在我们的行动成功之前，还需要保证玛西亚的居民们是不是真的愿意跟我们离开，玛西亚除了密塔之主还有没有其他的密塔魔法师驻守，您能不能在拖住威尔顿阁下后再一次成功脱离……？” 　　“玛西亚的居民们不用担心，他们一如既往的信奉于我，那里留守着的乌里尔也会劝导不愿离去的居民的。”莫叶的话语顿了顿，她再次看向一旁静静伫立的泡沫，并向她说到，“不过，玛西亚还有另一名魔法师留守，那是玛西亚的新领主，我想让你去将她解决掉，泡沫。” 　　“恩，好的……”泡沫乖巧地点了点头，接下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妈妈。” 　　“那就拜托你了，泡沫，我想那名密塔的魔法师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对付的存在。” 　　莫叶非常相信泡沫的能力，正如她相信属于焰级的自己，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同级别的存在。 　　“关于威尔顿你们不需要担心，我还有一名能够帮上忙的同伴，他的阶级大概在……比星级还要强上一点的阶段吧。” 　　莫叶说的是苏埃里，毕竟他是现任的兽神，就算他的神躯已经陨落，神格暂时脱离了他的精神海，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依旧能与神格链接的兽神，怎么想都不可能打不过一个仍然属于人类的威尔顿！ 　　“或许……这次是我狩猎威尔顿也说不定。” 　　莫叶的语调渐低，只要她这一次带着苏埃里真正的压制了威尔顿，那她在这个大陆上就完全不需要再躲躲闪闪的了，毕竟只要她一直带着苏埃里，星级的存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恩，希望苏埃里能靠谱一点吧。 　　“那就好……” 　　奥德强忍自己继续询问下去的冲动，他虽然很想知道夜莺小姐不知何时认识的那名星级存在到底是哪一位，但他却心知自己不能再继续刨根问底了，毕竟夜莺阁下可是一名会记仇的人，他早已经深刻领悟过对方的坑人手段了…… 　　“那我们行动的时间呢？”奥德继续问道。 　　“你们就等我的通知吧，应该不需要等太久，只要玛西亚的居民们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行动了。”莫叶终于与奥德达成了共识，她便准备结束这一场关于凌晨的会谈了，“那今天就这样结束吧，等后面的几天内，我会在深蓝岛上铭刻一些用于隔绝星级魔法师精神探测的附魔法阵的，防止威尔顿发现深蓝岛，还有防护之类的结界也需要设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这间办公室的主座上起身。 　　莫叶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与点点昏黄的灯火，她向一旁的泡沫伸出手并邀请到：“我今晚就留在这里好了，能帮我安排一间休息的房间吗，泡沫？” 　　“好，您跟我来吧，妈妈。” 　　泡沫露出浅淡的笑容，她再一次握住妈妈的手指，并牵着她的手带往六楼的另一间与她自己的卧房相邻的房间中，这间房屋的装饰显得有些简洁，但其中不管是床铺还是座椅还是鱼油灯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至少比莫叶曾经在玛西亚用的那些，还要好上许多。 　　“妈妈你就住这里吧，这间房间是我一直为您预留下的……”泡沫在深蓝岛上为她的妈妈专门留了一个与她自己相邻的房间，其中的装饰她并不怎么懂人类的审美，但用最贵的总是没错的。 　　“好，那就晚安吧，泡沫。”莫叶走进房间中并坐在那张绸缎般顺滑的床单上，她对停留在房间门口的泡沫轻轻笑了笑，并和她道了声晚安。 　　“晚安，妈妈。”泡沫也压低了声音回应，她最后看了准备休息的妈妈一眼，然后从门外放轻了动作，关上了门扉。 　　房间内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莫叶原本就不是人类，所以她是不需要睡眠的，燃灯水母这个种族的休息姿态也只不过是放软了水母伞盖，随波漂流罢了。 　　但在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注视着头顶上漆黑一片的屋顶轮廓时，一股强烈的昏睡欲望不知觉地席卷她的全身，她曾经很熟悉这种即将陷入沉睡的晕眩感觉，这是她陷入属于苏埃里梦境的征兆。 　　但是…… 　　她明明已经将那颗猫眼石还给了苏埃里，难道这次的梦境只是人类之神留下的那颗被他动了手脚的传承之种向她预示的，第二种属于天灾之兽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的小天使们，今天终于不是5、6块钱啦，上了12块呢，说好的上十几块就加更，说到做到！ 　　加更写完啦，就是有点晚，还是整点蹭一蹭0点的玄学，能加一点收藏也是好的！ 　　谢谢啦啦啦！ 第96章 第五次梦境 　　莫叶从黑暗中睁开双眼, 入目的依旧是那片被烧焦过一次的荒芜平原，夕阳的辉光依旧洒落于这片曾被战争席卷的土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渐浓重, 甚至已经到了人类都可以清晰嗅到的地步。 　　她仿佛没有重量地漂浮在半空中, 那头蓝色的长发凝结成一根又一根的水母触须，水母伞盖般的裙摆上无数的丝絮延伸出去，连接进无形的空间壁垒中, 将关于这片区域的各种信息传递回来。 　　这一次进入梦境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她拥有了实体, 莫叶透过平原昏黄的夕阳注视着自己已经不再透光的双手, 这双在梦境中已经拥有实体的手, 在她试探着降落至沙土地面并触碰这里的物品时，成功从土地上折下一把干枯的草根。 　　她在梦境中竟拥有了触碰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她升至星级的缘故, 又或许是因为白银已经诞生的缘故, 她于这场梦境的权限正在不断地加深……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次梦境旅行中, 她能真真切切地拥有能被人看见的实体，能真正走进这场历史的片段, 并做出一些改变。 　　她会成为……时光旅行者。 　　但现在她还做不到那种程度。 　　莫叶握着这把草根往人类的营地轻快地走过去，这里曾经搭建的简易布棚已经被他们收了起来, 披着严实黑袍的人类们在她的面前来来往往地小跑而过，似乎很匆忙的样子。 　　莫叶明明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还伸出手将手中那把草根在他们的眼前试探地晃了又晃, 但他们却依旧无法注视到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的莫叶，还有她手中那把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草根。 　　“看来不行呢……只要被我触碰到，就会被我同化并脱离这场梦境么？” 　　莫叶一边暗自思考着，一边试探般将手拍向急冲冲路过的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结果不出她的所料，她的手直接穿过了黑衣人的身体，仿佛只是触摸到了无形的空气。 　　她的动作连一丝微风都无法掀起。 　　“是不能触碰到活物吗……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生命存在，我既然能将已经失去生命的枯黄草根带离这场梦境，又为什么不能将刚刚那人的衣服带走呢？活物无法触碰到，但衣服又不是……” 　　莫叶结合了自己裙摆上延伸出去用于搜集情报的丝絮传递回来的，关于这场梦境的信息，再捋顺自己的思路，她渐渐模糊地得知了这个梦境的构成。 　　这场梦境拥有一个绝对的中心人物，也就是故事的主角，这个人选毫无疑问就是苏埃里。 　　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苏埃里循环运转的，在他的记忆中，这名黑衣人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而那时他看见的黑衣人肯定是穿了衣服的，而不是裸奔…… 　　所以结果便是，莫叶无法干预到苏埃里认知中已经属于过去的碎片。 　　这对于苏埃里来说，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但如果是苏埃里没有注意到或者错过的存在，莫叶就可以对其进行干扰与剥离，比如说这满地的沙尘泥土，被忽视的枯木草根，又或者…… 　　莫叶挥了挥自己从那堆布棚的支架中抽出来的一根长木棍，这个肯定不是苏埃里会关注的东西，或许等到他们到了新的临时搭建地之后，就会发现他们竟然少了一根用于支撑的长棍！ 　　她拄着这根长木棍在这乱哄哄的黑衣人营地中寻找苏埃里的踪迹，但是没有，她在这片营地中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只是苏埃里从这里消失了，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人类导师亚尔林。 　　“苏埃里去哪里了……？” 　　要说苏埃里会出现什么意外，莫叶也是不会相信的，除非苏埃里倒霉到又撞上了现在还是人类国王的戈尔德，但要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存在会将苏埃里吸引过去的话，她还是知道那么点信息的。 　　不外乎是那一群越来越靠近苏埃里的兽潮吧……苏埃里对它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反过来说，它们对苏埃里也是有吸引力的。 　　很快，莫叶便从连接了空间的丝絮上接收到了确定的信息，苏埃里果然是带着亚尔林和另一名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老者一同去往兽潮所在的方向，而兽潮也在逐渐向他们靠拢。 　　兽潮厮杀后遗留的浓重血腥味连营地这边的普通人类都闻得到，苏埃里带着两个普通人去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莫叶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往那个方向飞去，那片属于战场的区域她曾经去围观过一次，所以这次她也是熟门熟路地，很快便赶上了正在往兽群急速奔袭而去的苏埃里，和被他一手一人扛起来带着赶路的亚尔林和老者。 　　“真可怜啊……” 　　她看着被苏埃里无意识残忍对待的两人，不由假惺惺地念了一句，但她不断加深挑起的嘴角暴露了她看戏的好心情。 　　亚尔林这个年轻人状态还算好的，他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许，那头颜色漂亮的绵阳卷金发乱糟糟成了一团鸡窝，衣着也凌乱不堪。 　　而苏埃里另一只手扛着的老人家可经不起这么快速度的奔袭啊，一路上人家气都喘不过来，面色逐渐发青，被一路上的狂风吹得翻起白眼的老者似乎都要开始哮喘了…… 　　但在这名可怜老者断气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苏埃里一片山崖的断裂口处停下，他一言不发地放下手中扛着的两名人类，那双金色的兽眸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山崖之下汇集而来的兽潮，他的面容上逐渐泛起残忍的兴奋神情，这是属于野兽的状态！ 　　亚尔林手脚发软地从地面爬起来，他嗅到空气中浓郁让人眼前发昏的兽血味道，与群兽激烈起伏的嚎叫声，只是往那山崖之下数量庞大的兽潮瞄上一眼，就让他头皮发麻并心生极度的畏惧！ 　　这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控的力量吗……？ 　　“您没事吧，老师……” 　　他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着，一边扶起差不多瘫倒在地呕吐不止的老者，隐秘地期望能在自己的老师这里汲取到一点面对现实的勇气，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莫叶也降落至苏埃里的身旁，与他一同垂下眼眸注视着下方因为苏埃里的到来而逐渐沸腾起来的群兽之潮，野兽们的吼叫声简直震耳欲聋，身后的亚尔林用颤抖的声音向苏埃里询问： 　　“怎……怎么样，苏埃里，你能够做到控制它们吗？” 　　“原来如此……”莫叶不由轻轻低喃。 　　原来他们是打的这个主意啊……不过按照历史的轨迹来看，他们确实是成功了，并通过魔兽的军团盘踞了奥兰大陆一半的土地，与人类纠葛了上百年的时光。 　　苏埃里并没有回答他的询问。 　　或者说，苏埃里逐渐化为野兽的形态，他的肢体迅速粗壮拉长并覆盖上杂色的毛皮，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只威风凛凛的巨狼便显现于这片山崖之上！ 　　莫叶抬起头注视着苏埃里的兽型姿态，从这个苏埃里身下的角度往上望去，狼王璀璨金色兽眸的注视携带着永远的残酷与冰冷。 　　他开始有了动作，却并不是如他先前那般跃跃欲试地想要加入厮杀战场的模样，而是端坐于山崖之上，群兽之巅，昂起头呼啸出一声如同号令的震声狼嚎！ 　　这是来自兽王的号令！ 　　待到这声号令结束，狼王再一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兽潮，这时的兽潮已经有将近大半的野兽逐渐收敛了自己的兽吼声，并将自己攻击的姿态撤下，这些野兽趴伏在地，死死地用自己的头颅贴至满是血液凝结的沙地上。 　　它们在向诞生不久的新王表示臣服。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仍然不服输地昂着头，挺直了兽躯想要挑战新任兽王的野兽，被从山崖一跃而下踏着风与雷电疾行袭来的苏埃里迅速解决掉，它们剩下的尸身成为了兽王成长的养料。 　　巨狼吞噬了这些试图反抗的存在。 　　至此，苏埃里成为了真正的群兽之王。 　　巨型的狼王被他的新下属们拥簇着，不断表示自己的臣服，因为失去了可以享受战斗的敌人，他便将自己不断的野性逐渐收敛，人类形态的苏埃里再次出现在兽群的中央。 　　他用自己那双冰冷残酷的兽眸审视一圈仍然趴伏在地的群兽，最终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只野兽伸出了手，他将自己的手指不容抗拒地触碰到那只麋鹿贴地的额头。 　　他在赐予着什么。 　　麋鹿强忍着自己挣扎的条件反射，它的身躯开始出现异常变化，属于人类的肢节从它脖颈下方位置生长出来，它的上半身开始拉长并褪去毛发，露出如同人类一般的肌肤！ 　　变化完成后，麋鹿的野兽最终化为了半人半兽的形态，在莫叶看来就像她记忆中电影里的人马那样。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苏埃里将一只又一只被他选中的野兽赐予最终的形态，但最终符合他要求的野兽数量并不多。 　　莫叶在山崖上数了数，一共有十二只，这些进化的野兽们大概就是属于苏埃里的魔兽军团的指挥官吧，虽然它们现在还是一副懵懵懂懂，野性未脱的模样。 　　“竟然……真的成功了啊！” 　　莫叶的身后，与亚尔林一同前来的老者激动万分，他的声音携带丝丝的颤抖，看来他们的复国计划终于有完成的可能性了！ 　　莫叶最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老者的神情携带无限的激动与野望，而亚尔林……他注视着苏埃里的眼神除了同样显现的激动兴奋与野望外，还有不断翻涌的忌惮与畏惧…… 　　再然后，莫叶便身不由己地往上空漂浮而去，她于这场梦境停留的时限就此结束。 第97章 斯洛瑞亚 　　泡沫的深蓝岛现在正停泊在迷雾海的中央, 这里的地理位置距离大陆最近的区域是贝利与克里斯顿相交接的斯洛瑞亚雪山。 　　这座雪山的积雪终年不化，每时每刻都有鹅毛大雪从更高的高空飞舞而下，斯洛瑞亚直通云层的山巅之上似乎生存着某一个神秘的部族, 这个部族终年信奉一位守护着这座雪山的女神…… 　　莫叶从尤菲留下的各种记录中看过斯洛瑞亚的简单记录, 她此时正在梦境白茫茫的飞雪中漫步，在她身前不断飞舞往前，如同雪花般不起眼的蝴蝶便是她这次梦境的主角, 那只拥有百兽之心的天灾之兽。 　　这只看似柔弱美丽的雪色蝴蝶并没有对她有攻击方面的倾向，而是颤颤巍巍地扇动着翅膀往这座处于云层之上的雪山顶部飞去, 莫叶与它经过了数个生存在雪国, 颇具异域风格的部落群, 最终抵达了蝴蝶一直想要追寻的存在。 　　雪山之顶的悬崖位置坐着一名周身雪色苍白的少女，她的身躯之上覆盖满厚厚的一层积雪, 微微垂下头似乎是在发呆, 又似乎是在凝视着什么的少女伸出素白无色的手，接住这只向她而来的蝴蝶。 　　少女的神情是稍显空茫的面无表情, 白雪一般的长发被堆积起来的积雪覆盖住，她身穿一身较薄的雪色衣裙, 素净的裙摆在悬崖吹拂而过的风中飞舞，那双银白色的眸子轻轻挪动了一下方位, 她转过头无声地看向莫叶。 　　她似乎看得见身处于梦境中的莫叶，而莫叶并不上前也不撤退, 她停留在攻防皆可的山崖中心位置与这名双腿堪堪悬空于悬崖之外的神秘少女对视。 　　直到这名少女动作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 轻轻向她招了招，示意让她过去。 　　“你找我有事……？” 　　莫叶迟疑一瞬，她并不急着与这名不知是敌是友的少女接触，而是选择先开口询问这名跨越了梦境与现实距离的少女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张了张嘴,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风雪吹拂的呼啸声传遍这片悬崖，她再次微微垂下头似乎有些沮丧的样子，少女凝视着手中轻轻扇动羽翼的蝴蝶，最终将纤细素白的手指收拢一握…… 　　那只蝴蝶翩然碎裂。 　　少女动作缓缓地将蝴蝶的碎片随着悬崖的风雪散落出去，她再次将自己转向莫叶所在的方向，并向她招手示意，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指向悬崖的下方。 　　“你想让我看到吗……”莫叶的目光随着蝴蝶残缺的碎片飘散位置垂落而下，却被那片悬崖的峭壁遮挡了视线，她有些怔然地向少女询问。 　　这一次，少女沉默地点头。 　　莫叶往前走上几步，她顺应自己的内心催促停驻在端坐于悬崖边缘的少女身旁，在那片被白茫茫的飞雪与云层遮掩的悬崖之下，属于海洋的水光以蝴蝶的碎片为中心逐渐涌出来。 　　莫叶依稀能看见那片似乎处于另一个空间的水域中，生长着无数如同繁星闪烁的花朵，这些星辰之花拥簇着一座满含神性与威严气息的巨型神殿，这座神殿漆黑的墙壁上缠绕了一只黑甲鳞片的巨蛇。 　　巨蛇每时每刻都睁着它那双金色散发耀眼辉光的眼瞳，与这道空间裂口之外试图窥探神域的存在冷冷对视，但就算被那只巨蛇隔空盯上，莫叶也没有升起丝毫面对危险的预感，甚至她的内心生出了隐隐的亲切感。 　　这座神殿，这只守护巨蛇，都与她同源。 　　“这是……”莫叶终于明悟，“这里是白银所说的唯一之神，也就是群星之主的神殿……！” 　　“原来是在斯洛瑞亚啊……” 　　奥兰大陆上只有斯洛瑞亚这一座雪山，是处于云层之上。 　　莫叶逐渐收回自己投向神殿之影的视线，她如今正处于梦境中，根本无法脱离这片属于梦境的区域进入到神殿，反正她现在也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位，不急于这一时。 　　“原来你是想告诉我神殿的位置啊，多谢。”她轻声向坐在她身旁的少女道谢。 　　这名似乎是守在神殿入口处作为外围守卫的神秘少女缓缓地摇头，她的视线焦点总是注视着悬崖的下方属于神殿的位置，漫天的飞雪再次将她素白的身影覆盖，孤独的守卫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存在。 　　莫叶踏着雪逐渐离开这片悬崖的区域，在这极高的方位往下看去，又是一只通体白色与漫天飞雪长得差不多的蝴蝶颤颤巍巍地往上飞来，等待它的结局是陪伴那名孤独的少女，还是凋零于此呢？ 　　…… 　　莫叶从深蓝岛的高档床上醒来时，窗外刚刚升起的晨曦依稀洒落进来，属于海盗们的吆喝声也不间断地响起，这间并没有什么隔音措施的房间还能听见隔壁有人谈话的声音。 　　她从床上坐起身时，被床单遮住的一根硬硬的棍状物轻轻戳到了她的手背，莫叶将床单掀开便看见一根粗糙的长棍倾斜地躺在她的身旁，这根木棍是她从苏埃里的梦境中顺利带出来的那一根。 　　那把枯黄的草根被她丢在了冰天雪地中，唯有这一根易于拿取还能充当拐棍的木棍，被她试探着从历史的碎片中取出，跨越了两千多年的时光来到现实之中，应该已经算是一根古董木棍了。 　　莫叶穿上衣物洗漱好并顺手拿上这根古董木棍，走出了这间泡沫为她精心准备的房间，她顺着精神力的指引在隔壁的房间找到了正在与奥德一起处理那些海盗船长事务的泡沫，在她的精神力接触到泡沫时候，泡沫也就同样地发现了她。 　　她向似乎想要放下手中事务走过来的泡沫轻轻摇了摇头，并用精神力向她短暂的道别： 　　“泡沫，我在大陆上还有要紧的事情没有完成，所以需要先离开了，往后我会每隔几天的夜晚来到深蓝岛的布置防护线的，到时候再见吧。” 　　“……好的，妈妈。”泡沫用精神力的连接无形回应，她的神情稍显落寞，但又很快振作起来，毕竟这次的分离只是暂时的，妈妈终究会来到深蓝岛。 　　莫叶在和泡沫道完别之后，便走出这栋领主宅邸随便找了个海边位置顺着海洋的流水钻了进去，再将自己的精神海转移回处于芙兰的本体中。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是将那根来源特殊的木棍好好放置进自己精神海中的。 　　…… 　　属于芙兰的清晨恰好已经到来。 　　莫叶从店铺的床上睁开双眼，她起身将铺成蜘蛛网将她的本体保护起来的白银随手卷成一团，并塞回自己的发中，那一头蓝色的长发因为白银的回归而变化为略显杂乱的灰金色，清丽苍白的面容逐渐圆润成可爱单纯的模样。 　　她动作自然地将店铺的大门打开，再回到自己专用的后厨中，准备今日的店铺开张。 　　其实芙兰吃得起她售卖美食的居民寥寥无几，所以她所做的食物大多是用来给自己吃的，莫叶披着莉亚的伪装在接下来的几日，应付过了密塔时间的间隔越来越大的一次检测后，她终于得到了密塔放弃大范围搜捕她的情报。 　　这份情报来源于被美食俘虏的密塔见习魔法师帕特里奇，要说芙兰最有钱也是最经常来莫叶这里购买食物的，便是这名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识通敌了的帕特里奇了，待到今日打发了帕特里奇最后的一次检查之后，莫叶便知道自己可以开始行动了。 　　在一个黑夜中，莫叶终于第一次主动联系上她的仆人，也就是现在正处于被密塔挟持住的玛西亚，肯定被威尔顿监控着的乌里尔。 　　“乌里尔，向我的子民们传达我的命令吧……我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间段将他们带离玛西亚，去往新的领地中。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离开故土，你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将他们说服，玛西亚毕竟仍然是克里斯顿的领地，在那里我无法保证我的子民的安全。” 　　莫叶被发丝遮掩住的脖颈处闪烁起浅淡的水色波光，这是她使用魔法刻印时的特效，她不知道远在玛西亚的乌里尔到底是如何作想的，反正她最终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夜莺阁下。” 　　“另外，让他们安安心也好……到那时候我会亲自到来并解决掉密塔的魔法师们，这个消息不需要隐藏，直接告诉我的子民们就好。” 　　莫叶的这句话完全是通过乌里尔的口述传递给监控他的威尔顿的，这样一来，威尔顿大概就不会妨碍玛西亚居民们迁移的收拾准备了吧。 　　“是，您放心，我会很快完成这个任务的！” 　　乌里尔的回话显得干劲十足，莫叶对他的人品与行动力也是极为放心的，她随意激励他几句，便很快挂断了这次通过魔法刻印的联系。 　　接下来，只需要乌里尔那边将玛西亚的居民们安抚好，然后便是深蓝岛那边对威尔顿专门的防护结界建立，最后……便是等苏埃里这名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同伴归来了。 　　…… 　　某一个莫叶在深蓝岛上通宵建立结界，干了一整夜工作后归来的清晨，顶着满头白雪的苏埃里终于从那扇开启的窗台跳了进来，莫叶此时正捧着一杯热茶细品，她抬起头向苏埃里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了，苏埃里。” 　　一走就丢了这么久，她都差点以为苏埃里不回来了呢，呵呵…… 　　“……也没有很久吧，我只是去逛了逛？” 　　苏埃里满是疑惑的语气让莫叶的动作一顿，他说的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对她这个仍然保持人类思维的异类来说，十几天的时间确实很久了，但对苏埃里这个时间观念浅薄的兽神来说，或许这次的分离，只是短暂错开了视线的小憩。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编编扶贫给了个好榜呢，我爱你！！ 第98章 礼物 　　“说的也是呢, 那么……欢迎回来。” 　　莫叶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双方的概念完全不一致的话题岔过去，她放下手中仍冒着热气的茶杯，轻笑着向苏埃里招手道, “能过来一下吗, 苏埃里，我有事找你。” 　　“什么？” 　　苏埃里闻言便抬起头看向莫叶，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直接应了一声, 孩童形态的他在窗台前将自己新装备上的浮雪抖落，然后才踩着湿滑沉重的步伐往莫叶所在的那张木桌走去。 　　他坐上了莫叶对面的那张木椅上, 却因为身形太小双腿无法触及到地面, 那股不自然的悬空感让他的神情微妙地暗沉一瞬, 这股微妙不爽的情绪到他靠近了他的夜莺后，却只能抬起头才能看清她的脸时, 瞬间抵达了顶峰。 　　苏埃里立刻垂下头死死地瞪着桌面, 他宁愿低头不看他的夜莺，也不愿自己用一副高高昂着头的傻样子面对莫叶, 暴露出自己的缺陷。 　　他在山林中转悠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这幅小孩子的身躯有什么不方便的, 毕竟他一向是通过树干与树干之间跳跃前行，就算是偶尔的狩猎也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单方面猎杀。 　　但直到他回到这里, 还直面了比他高上好大一截的夜莺之后，他才恍然自己这副小孩子的体型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自己与夜莺看起来颇为符合人类审美的少女形态相较起来, 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苏埃里强忍自己逐渐滋生的不爽情绪，他死死盯着桌面完全不抬头的异常举动，让莫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有哪里不对，她暂时放下自己对苏埃里交代计划的心思, 转而稍显关切地向他问到： 　　“你怎么了，苏埃里？” 　　苏埃里依旧垂着头一副阴沉的模样，但他仍然很快地用略微艰涩的语调回应了莫叶的询问，这个回答也暴露了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 　　“就没有……其他能用的身体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莫叶有些好笑地注视着苏埃里那头浸染了黯淡之白的发顶，她也能理解本就作为兽神的苏埃里如今屈就于一副孩童姿态□□中的憋屈感，这样的姿态对苏埃里这位跨越了两千多年时光的神明来说，应该是只属于幼崽的脆弱形态吧。 　　虽然她确实能理解苏埃里，但是她现在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啊，回想当时的她只是觉得能将苏埃里安全完整的从黑狱中带出来就算是完美结局了，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解决了一个问题，同时又会有新的问题诞生。 　　“抱歉啊，苏埃里，我现在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你这个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承担得起神明级别精神海的肉身也只有寥寥几人，这几人中是否有能够与你的精神海相契合的存在，几率也实在太低。” 　　莫叶干脆地向苏埃里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或许日后她会得到能改变分裂体形态的能力，但这个几率也不算太高，除非她特意在奥兰大陆上狩猎拥有相关能力的魔法师。 　　莫叶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毕竟她还想保持自己原有的人类姿态，滥杀无辜这样的底线她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所以这个可能性她也没有告知苏埃里的必要了。 　　不然等来等去却什么都没等到，总不能让人空欢喜一场。 　　“不，是我为难你了。” 　　苏埃里也知道寻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有多困难，他稍稍泄气地回应了莫叶一句，却又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幅垂头丧气的形象，绝对会拉低他在夜莺心目中印象的吧！ 　　“那个，既然没有解决的办法，那我们就不谈这件事了吧……” 　　苏埃里赶紧抬起头将自己的阴暗情绪收敛，就算不想高昂着头注视比他高上一截的夜莺，但也不能一直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表露出来，让对方明晃晃地瞧见自己外显的缺陷吧！ 　　苏埃里语调生硬，试图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有事情找我吗？” 　　莫叶并不知晓苏埃里内心中激烈的心理活动，她稍稍带点笑意注视着苏埃里抬起头平视着前方的稚嫩面容半响，直到苏埃里因为她的莫名注视，那张看不清什么神情面无表情的面容逐渐弥漫出僵硬与不安的情绪，她才收敛起自己暗暗逗弄幼崽般苏埃里的恶趣味行为。 　　“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我的一个仇人找上了门，并将我很重视的一个东西占据，想要借此逼迫我回去自投罗网，我确实打不过他。” 　　莫叶简短地为苏埃里解释一遍，她动作慢条斯理地从茶具盘中摸出一个杯子，并沏上一杯热茶递给了苏埃里，她嘴角的微笑一如既往的从容，似乎能完全确认苏埃里并不会拒绝她。 　　“你会帮我的对吧，苏埃里。” 　　莫叶专注地注视着苏埃里，含笑等待着他注定了的回应，她确信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苏埃里，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她，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干掉对方就行了吧。”苏埃里接过莫叶递过来的热茶，他捧着稍烫的茶杯垂下头喝了一口，水蒸气弥散的虚渺白雾逐渐扭曲模糊了他骤然暗沉冷酷下去的眼眸，他确实如莫叶所想地回应了她，“安心吧，夜莺……我会尽快将那个选择与你为敌的家伙处理掉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我知道你可以保护好我的，并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莫叶的笑容不由加深，她非常放松地将双手支撑在桌面上并托着脸颊，并语调稍显轻快地为苏埃里介绍了一下关于威尔顿的情报，“我的那个仇人自称是这个大陆上的最强者，同时也是一名非常难对付的星级精神系魔法师，他的魔法属性偏向大概是[时间]吧。 　　“如果是你的话，对付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苏埃里？” 　　“是精神系的家伙啊……” 　　苏埃里的眉头条件反射地一皱，他的死对头人类之神戈尔德也同样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当初他在应对能力诡秘的戈尔德时，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了对方能力的漏洞。 　　他深知只要是精神系的存在通通都是打不死的小强，保命的能力是一套又一套层出不穷的，苏埃里又不愿意向他的夜莺说谎，所以他只能解释到： 　　“如果你的仇人是真身出场的话，我有绝对的把握将他干掉，但如果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的本体，没有相应能力的我做不到将他的本体揪出来……” 　　苏埃里就怕他的夜莺认为他没用，陨落后的他连一个神之下的蝼蚁都无法处理掉，他抬起头微微注视向莫叶的眼眸，有些紧张地补充一句，“你也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应该也清楚精神系的难缠吧，夜莺？” 　　“这个没关系啊，只要你能杀掉他第一次，那就肯定能杀第二次……”莫叶也对直接弄死威尔顿的计划不抱太大的希望，她干脆利落地回到，“只要能打败他一次，往后就会变成他东躲西藏，换我反过去追捕他了，还有他的那个密塔组织也会成为我对他的桎梏，这样的结果我也很满意。” 　　“那就没问题了，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吧。” 　　苏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喝完手中那杯热茶后便决定立即就动身，在黑狱中呆了这么久他也是时候来一场战斗热热身了，孩童模样的他准备从座椅上跳下的动作却被莫叶用言语阻止。 　　“还得再等等，苏埃里，毕竟我的东西还被他掌控着，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呢。”莫叶轻轻俯下身再为他添满那杯热茶，“我还有一些其他布置，至少要等到万无一失的地步才可以行动哦……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你是觉得，单凭我一个无法顺利击杀对方吗？”苏埃里对莫叶的话语显得有些敏感与不安，他生怕他的夜莺是不相信他现有的实力，才做下这样的决定的。 　　“并不是，如果战场上的威尔顿并不是本体，我就想试试能不能通过那具分裂体死亡所造成的空间波动，直接找到对方的本体。”莫叶很快便打消了苏埃里的不安情绪，她还轻笑着补充一句，“恩……威尔顿就是我仇人的名字。” 　　苏埃里很简单地就被莫叶安抚下来，他重新在木椅上坐好并慢腾腾地喝着那杯莫叶重新沏好的热茶，他虽然不愿意做出昂着头的傻样子，但他的夜莺动作间微微摇晃的那头色泽极美的蓝色长发映入了他平视的眼帘。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颜色。 　　“啊，对了……你想要这个吗，苏埃里？”莫叶忽然想起来那根她从属于苏埃里的梦境中带回来的特产，她将那根古董级别的木棍从体内的简易空间中取出并隔着桌子递给苏埃里，美名其曰，“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哦，要好好保管啊，苏埃里。” 　　“……一根棍子？” 　　苏埃里有些迟疑地接过那根木棍，原本就是用来做布棚搭建支撑的木棍足足高了如今是小孩体型的苏埃里半头，他再怎么看这根木棍都只是一根普通的棍子啊，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上面有克拉伦尼亚的气息。” 　　苏埃里能清晰地从上面嗅到那个早已经埋葬于时光洪流中的古国气息，沙尘与血腥味浓重得就像是昨日才浸染其上，他并不知道这根来源于亚尔林出身国度的木棍，是如何度过了两千多年时光还仍然保存鲜活气息的。 　　他只是郑重地将其收起来，这是无比珍贵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礼物。 第99章 极昼.一 　　玛西亚的黑夜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 所有街道边房屋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这些房屋墙壁上糊了草木浆糊用于挡风的窗户也透不出丝毫的光亮，能够在这黑夜中发出声响的, 只有冬日在街道间呼啸而过的寒风与树桠房顶积雪砸落的沉闷刷刷声。 　　自从玛西亚的新领主到来后, 这座城市便开始实行宵禁的模式，只要进入了黑夜就不再允许有任何人出现在自己的房屋之外。 　　玛西亚旁边高高在上的山崖上，那座如同凭空出现的法师塔永远运行着监视的附魔法阵, 新领主通过这道附魔法阵的监控能力，逮捕了好几名不愿遵守新领主实施政策的居民后, 玛西亚的大多数居民们也逐渐进入了不情不愿的蛰伏期。 　　他们在等待应有的转机。 　　黑夜的雪色下, 一道人影沿着每座房屋阴影的一面逐渐前行, 他的脚步悄然无声，轻轻踏进地面的雪层中却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与痕迹, 属于玛西亚新领主的那座法师塔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同幻影的人停下自己的脚步，推开一道隐藏的门扉侧身挤进去并将身后的大门迅速紧闭。 　　“你终于来了, 乌里尔！” 　　屋内焦急等待的几名玛西亚居民们快步迎上，他们用一种热烈急促的期待目光, 催促趁着夜色从远离玛西亚的黑港口那边赶回来的乌里尔，让他赶紧说明具体情况。 　　“夜莺阁下所说的接应到了吗？我们可以离开玛西亚了吗？” 　　“还有被抓捕进牢房里的阿道夫他们, 我们在离开的时候可以顺便将被抓走的那些人救回来吗？！” 　　“还有我们被那些贵族抢走的财产……！” 　　“你们别急啊！”乌里尔稍稍喘了口气，他坐到屋内一张木椅上歇息片刻, 平复了些许自己因剧烈运动而狂跳不止的心跳后, 这才放稳了声调准备一个个地回答他们的疑问： 　　“我在黑港口那边已经找到夜莺阁下说的会将我们接走的后援了，你们或许不会相信……那可是一座非常非常大的，漂浮在海洋上的浮岛！据说以后我们就得搬到那座岛上生活了，听岛上的人说岛主是泡沫小姐, 夜莺阁下也经常到岛上布置防护，到岛上去至少比呆在现在的玛西亚要好。” 　　“我只要跟着夜莺阁下就行了……”原本是玛西亚的木匠，如今被新领主撤了职还被卷土重来的贵族们夺了住所的爱德华毫不犹豫地说到。 　　“确实是这样，泡沫小姐是夜莺阁下的女儿，在她的手下过活总比在玛西亚等死的好！”另一名原本是山崖工地的厨子愤愤地开口。 　　“我知道大家都只想追随夜莺阁下，放心吧，我们如今就等着夜莺阁下将密塔的魔法师弄走，然后我们就可以行动了。”乌里尔的眼中冒出冷然的神情，他早就决定好了该如何行事，并向其他居民们逐步分析到，“只要玛西亚没有密塔的魔法师镇守着，其他来自莱茵的守卫根本不足为虑！” 　　“到时候，艾斯比，你带着玛西亚的原护卫和猎人们去将玛西亚监狱里的人全都放出来，要是遇上了新领主的护卫就将他们直接干掉！”乌里尔向沉默寡言的原猎人现别墅区保安队长的艾斯比吩咐到。 　　“我知道了，交给我们吧，那些花架子可不是我们的对手。”艾斯比周身来源于摩布平原与野兽厮杀的血腥气息还未完全消散，他干脆利落地应下了这个工作。也可以说，他早就看那些因为自己来自莱茵就傲慢又嚣张的傻瓜护卫们不顺眼了。 　　“还有被那些贵族夺走了所有财产的居民们，费德，我让你白天统计了大概的人数，受害的到底有多少人？”乌里尔侧过头，向总是跟随着他的小伙伴费德询问到。 　　“将近一千多人了，而且……”费德的面上逐渐燃起愤怒的神情来，他看向乌里尔的目光中有着同样的冷然，“被剥削的居民，大多都是在那场海洋之灾后便咬牙搬进了城区的贫民，他们在为夜莺阁下工作的时候存的一些工资，和他们新买的房屋都直接被贵族们收缴了！” 　　“一千多人啊……只是一千多的贫民财产应该入不了那些贵族的眼，他们只是在报复。” 　　他们在报复曾经被尤菲阁下牢牢护在羽翼下，没让他们尝到一点甜头的玛西亚子民们。现如今的玛西亚尤菲阁下逝去，夜莺阁下出行，新上任的玛西亚领主又是乐于看戏的恶劣魔法师，他们怎么可能不顺势猖狂起来呢！ 　　“那就叫上那一千多人好了，我来领头带着他们去找那些贵族们算算总账！”乌里尔感觉到自己内心逐渐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坐在木椅上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口中轻喃出那几名贵族的名字。“阿尔杰农，塞顿，布雷迪……” 　　“对了……等到时间了，其他的居民就让他们跟着夜莺阁下的仆人奥德一起离开吧，他是这次行动领头的那一个。”乌里尔沉声交代完最后一句，“艾斯比，你那边解决掉了就带着其他人到贵族区找我，如果我这边先结束的话，我就会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玛西亚。” 　　“好，我知道了。”艾斯比点头应到。 　　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便只需要等待时机的到来，黑夜的玛西亚时间流逝似乎无比缓慢，呆在这间房屋中的玛西亚居民都不是什么老实性子，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都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许久，乌里尔感觉到后颈处开始发烫，其他的居民也非常清晰地看见乌里尔的脖颈闪烁起了水色的微光，在他们忍不住开始躁动过后，乌里尔才抬起自己垂下的头颅，他的眸中似乎有火焰正在不断燃烧！ 　　乌里尔向他们发出指令： 　　“时间到了，可以行动了！” 　　与此同时，房屋外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 　　…… 　　莫叶带着苏埃里从芙兰回到玛西亚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毕竟她完全可以跨越空间的距离瞬间抵达目的地，只要泡沫那边的准备好，她就随时可以开始行动，用自身将威尔顿从玛西亚吊出来。 　　“到时候了……我们走吧，苏埃里。” 　　莫叶睁开双眼，她的精神海同时降临回这具本体中，处于海洋中的泡沫已经成功抵达了玛西亚的海岸线，接下来就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在一旁等待的苏埃里倒是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他此刻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漆黑色合身鳞甲，又或者这是他兽神的自带装备？ 　　披上这件鳞甲后的苏埃里似乎开始兴奋起来，他期待着与仇敌之间的激烈战斗，那双本就是金色的眸子微微收缩，显露出如同野兽的残酷光芒，让人颤栗的恐怖气息环绕在他身侧。 　　他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对战前的姿态。 　　莫叶动作随意地划开一道空间裂隙，并向他递出了一只手，苏埃里看着这只伸到他面前的手，他的神情明显地一愣，周身的气息也不由收敛些许，他有些迟疑地问到，“什么？” 　　“把你的手给我啊，我们要通过空间的裂隙，防止走散所以需要牵住。”莫叶轻轻笑着向他邀请，直到苏埃里略显局促僵硬地将自己手放置在莫叶递过来的手心中，莫叶握紧了那只小小的手，带着他一同跨入那道空间裂隙。 　　空间裂隙的另一头，是莫叶专门选择上次与威尔顿较量的那片荒无人烟的临海平原区，莫叶上一次就是在这地方差点被威尔顿拿了首杀，所以她选择再次来到这片地域一雪前耻！ 　　只要她通过精神力的铺展穿越了空间，就绝对会被威尔顿这名精神系的魔法师捕捉到，她微微抬起头注视着空中很快波动起来的那块空间壁垒，这一次她却不是逃跑的那一个了。 　　“来了……”她轻声提醒到。 　　“我知道，放心吧。”苏埃里勉强压抑着战斗欲望，声音嘶哑地回答。 　　莫叶注视着从空间裂隙中姿态优雅走出的密塔之主威尔顿，属于她不间断防御的精神防护直接挡下了对方的一次无形先手攻击，敌对的两方并没有什么寒暄的意思，威尔顿接下来毫不留情如同狂澜的精神力却被苏埃里瞬间斩断！ 　　“就是你吧……威尔顿？！” 　　苏埃里终于放开了自己内心的束缚，他挡在还准备观察着并不急着出手的莫叶神前，逐渐露出一个残酷冰冷的笑容，两颗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巨狼的虚影从他身后显现，不论是他还是狼王，都无比期待将仇敌撕碎的那一刻！ 　　威尔顿注视着苏埃里背后那只虚幻却满溢了神性的巨狼之影，他那张永远秉持着傲慢的面容终于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你是……！” 　　…… 　　泡沫也同样再等待着，等待着她无法应对的那名密塔魔法师被她的妈妈引走。 　　她将自身藏于玛西亚城墙阴影的黑暗中，直到那股让她只是稍稍触及到便心悸不已的强者气息完全消失，她才睁开自己微微垂下的火焰之色的眼眸，她心知已经到时候了。 　　“奥德，其他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都交给我吧，船长，我保证深蓝岛的接引不会出现任何的岔子，您自己多加小心！” 　　“多嘴，我不会输。” 　　奥德领着深蓝岛旗下的海盗们往玛西亚的内城奔去准备带领那些普通的居民们，而泡沫的视线转向距离这段城墙并不远的山崖之上，那座属于玛西亚新领主的法师塔。 　　“需要将密塔的魔法师和普通人隔开才行。” 　　泡沫轻轻低喃。 　　一股极寒的冰霜从她脚下覆盖延伸而去，迅速地攀岩上那座山崖…… 　　与其上的法师塔。 　　作者有话要说：　　三线，或者四线五线的情节，我觉得我疯了，一打一回合制不好么，为什么要搞骚操作？！ 第100章 极昼.二 　　莫叶始终留意着属于苏埃里的战场, 黑夜的荒原空间破碎形成的隔离带，如同星辰粉碎的点点星光将这一片区域的所有存在都瞬间拖入了断层之中！ 　　这场被完全脱离出现实战场的形成，少不了两名堪称这个大陆上最强者的存在激战的剧烈能量波动影响, 也同样也少不了莫叶这个空间属性的精神系魔法师的推波助澜。 　　“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帮忙的吗！” 　　苏埃里找到战斗的空隙, 语调稍显沉闷地对处于他身后观战的莫叶喊道。 　　他的肢体上残绕无数元素实体化的雷鸣电闪，火焰将这一片空间的断层所有区域都完全覆盖住，其中蕴含的神力只要被沾上一点, 就会瞬间染上剧烈甚至蔓延至精神海的毒！ 　　“我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啊，只不过我原本预定的战场来了一些我并不想见到的人, 保险起见, 还是别让他们插手这场战斗了。” 　　莫叶闲暇地看向似乎压着威尔顿猛揍的苏埃里, 和精神防护的修补速度还比不上苏埃里破坏速度的威尔顿，她随口安抚到。 　　她说的便是嗅着味道就能赶过来的教廷教皇, 还有似乎对她有某种执念, 一定要跟着她的教廷节制。 　　虽然她对教廷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看在上一次教皇确实是站在她这一边并顺手帮了她一把的面子上, 她选择的是将战场脱离现实的层面，而不是让苏埃里碰见他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打不了主人, 还打不了主人养的狗吗？ 　　按照苏埃里的个性，如果让他碰上了这些赶来的教廷之人, 肯定是非得弄死他们这些人类之神戈尔德的走狗的，而他一旦对教廷的人出手就意味着, 他会暴露在人类之神的视线中！ 　　莫叶原本就是想将兽神苏埃里用作对付人类之神的一枚暗棋来使用, 暴露身份这种行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甚至还会将这一切的可能都掐灭掉。 　　在迎来最后的结局之前，苏埃里都不能和教廷的人员有任何的关联。 　　苏埃里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他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举动, 但那只处于他身后的虚影巨狼非常显眼地甩了甩尾巴，巨狼凶猛撕咬属于威尔顿的精神力，并将这一块块的能量都吞噬并化为己用。 　　莫叶将这一片空间断层的崩裂稳定住后，便只是用精神防护将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好，防止威尔顿狗急跳墙，又或者再来一次上次那样的对单袭击。 　　…… 　　威尔顿是典型的精神系魔法师，他已经将自身的能力运用到了极致。 　　就算是被附着了神力的火焰点燃了肉身也没关系，就算是被虚影的巨狼吞噬掉了延伸出去的精神力也没关系，就算是被残暴的敌人撕裂身躯也没关系…… 　　他的身周金色火焰再燃起后又逐渐缩小熄灭，属于苏埃里的巨狼之影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一碰即碎的幻影，只附着于肉身之上的伤痛再次重合消弭于无形，这便是时间之力。 　　他的精神海确实沾染上了神之毒，但这股属于神明伟力的毒素如何延伸过来的又会如何褪去，就如莫叶记得的属于威尔顿的记载一样，所有对他的伤害都是无用的，他的时间永远只停留在最完美的时刻。 　　这便是[时刻]的威尔顿。 　　威尔顿再一次整合了自己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的肉身，这上面不管是燃烧的火焰还是闪烁电弧的雷电都在下一刻直接消散。 　　他重新踏回空间断层的驻足点，新的火焰雷鸣冰霜暴风又瞬间撞上他的精神防护，在击破了这一层仿佛脆得像纸一样的精神防护后，随着元素的伟力袭来的还有神秘敌人撕裂一切的近身攻击！ 　　这段时间一直在重复被瞬杀，恢复肉身，再被瞬杀，再恢复肉身的过程中无限循环的威尔顿漂浮在空间中的半个头颅，非常冷静地将自己的视线凝固在不断消磨他剩余精神力的苏埃里身上，他向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敌人说了一句话： 　　“……你是，逗留于人间的神明？” 　　苏埃里被认出来了？！ 　　莫叶的注意力瞬间被威尔顿的话语吸引，她眯了眯眼投向最激烈的战场中心，有点犹豫要不要插手这场或许会暴露苏埃里身份的战斗了，虽然说她如果真的插手，说不定苏埃里就会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既然知道神明就在你的面前，就乖乖的去死啊。”苏埃里向再次组合的威尔顿露出一个残酷非人类的笑容，他在这场压倒性的战斗中也算是热身完毕了，兽神如同宣告般跨前一步，“你的精神力也该见底了吧，就不必垂死挣扎吧，人类！” 　　“竟然真的是神明啊，我也只是摸索过神力的概念，觉得你的能力体系有些相似罢了，没想到现在的大陆上竟然还会有能够自由行动的神明存在啊。” 　　威尔顿对自己精神海见底的绝境状况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中隐含高傲的，面对重新附着于身的蚀骨火焰，与属于神明的巨狼之影，他语调放缓地向苏埃里说到：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获得了传承的我比起真正的神明，到底还有多少差距呢？又或者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匹敌崇高的神明了……？” 　　一股清凉的微风徐徐拂过，环绕这一圈地域的神性火焰被这股用于净化的微风吹熄，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身后凝聚起了一只体型并不大的黑鹰虚影，其中竟蕴含与苏埃里的那只巨狼之影差不多的神力气息！ 　　时间的流逝似乎正在放缓。 　　黑暗的空间断层中的时间流速渐渐关闸，越来越缓慢的时间逐渐凝固了莫叶的思维，她瞬间想起上一次的自己就是陷入了这种能让人时间停止固定的领域中，差点就翻车了！ 　　这是属于威尔顿的领域，原本就留了后手防止自己又被偷袭的莫叶下意识地准备再次舍弃掉这具身体逃命之时，时间对她的束缚瞬间消失掉，她的身体在空间断层的角落中摇晃了两瞬，果然她还是找不到威尔顿这种BUG一样的时间能力的突破口。 　　还是说，威尔顿真的已经跨入了神级？ 　　她抬起头始终注视着战场，一道光辉逐渐覆盖住这片被威尔顿的时间之力占据的空间断层，这道属于白日的光辉竟在极高的空间之顶形成了晃眼炙热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这一片脱离了现实的区域。 　　荒原之境的形成带来了平原广袤的砂质土地与风沙，吹拂而来的空气中还隐隐能嗅到血腥的味道，莫叶还是较为熟悉这片荒原的，这是属于苏埃里梦境中的那片荒芜平原。 　　“我刚刚居然看走眼了呢，你已经抵达了神子的阶段，对于现在所有神位都已经被占据了的情况下，你能走到这种地步可真是了不起啊，人类。” 　　苏埃里伫立在平原已经被血液浸透的战场中，在这片平原之境中显现出来的身影并不是孩童般属于莫叶的分裂体，而是真正的，身披漆黑鳞甲代表战争与厮杀兽性的兽神。 　　他那双金色的兽眸中不断闪烁弥漫死亡气息的残酷之色，与视众生为蝼蚁的神性。 　　“这就是神境？在人类成为了神明后，领域晋升的最终阶段？”威尔顿接住随风而来的沙砾，他喃喃到，“不过这种程度上只要操作得当，就算是人类也可以抵达这样的领域吧？我的密塔有一名新人就有这样的潜力……” 　　威尔顿如今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他的精神海被神明之境压制得抽不出丝毫的反抗能力，但他没有任何慌张失措的情绪，而是始终用一种冷静探究的目光，审视着这片属于苏埃里的神境，似乎想从中得知神境形成的必要元素。 　　他始终想要跨越那层界限。 　　“……” 　　回应他询问的，是苏埃里毫不留情的瞬间抹杀。 　　“果然不是本体呢，能找到这家伙真身的所在地吗，夜莺？”苏埃里皱起眉甩掉手上沾染的血迹，威尔顿残余的躯体被地面翻涌的沙尘包裹吞噬，他嫌弃般地向莫叶述说到: 　　“这家伙的能力简直和戈尔德一个德行，都是恶心得要死！” 　　“谁让你想和他多玩一阵呢……”莫叶一边顺着威尔顿死亡后的精神力流向探寻着终点，一边随口应付了没有使出全力的苏埃里。 　　“因为我只是想先热热身，毕竟我在黑狱中待太久了，有些手生。” 　　苏埃里毫不犹豫地解释了一句。 　　他并不急着解除这片荒芜平原的神境，在这里他可是真身的模样，而不是那个幼崽一样的状态。就算感觉到无聊的他也只会选择绕着莫叶转圈子玩，或者蹲下身去扒拉战场染成猩红色的细沙，或者凝视莫叶那头极为漂亮的蓝发呆愣一阵。 　　莫叶的精神力沿着空间的裂隙，顺着那一点威尔顿精神残留的痕迹摸索而去，直到她的精神力碰到一道无形的障壁，她心知自己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威尔顿的本体就在这里面！ 　　莫叶的精神力突破这层不知处于何处的障壁并不困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是这道障壁主动将她的精神力放了过去…… 　　反正她顺利地进入了障壁内部。 　　她顺着精神力投入了注视，入眼的是一片颜色极为灿烂绚丽的金色森林。 　　这片森林的枝叶都是黄金一般的质感，地面葱郁的草地就像色泽纯净的绿翡翠，一片清澈见底的环形湖水中，宝石制成的游鱼悠闲地吐着泡泡。 　　湖岸边的浅水滩中，星辰之花悄然绽放。 第101章 极昼.三 　　莫叶的精神力在这片梦幻般的界域中游离, 她能感知到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论是湖中各类纯色玉石化为的游鱼，还是黄金森林中如同上了发条般行动如常的精细金属制作的动物。 　　这里的空气也蕴含了极为充足的元素粒子，不论是吹拂过湖面撩起阵阵涟漪的微风, 还是天空中若有若无虚渺的云朵, 都是纯粹的元素粒子组合而成。 　　在更高更高的上方存在的并不是蔚蓝的天空，而是如同海洋之底的景色。 　　蔚蓝的海水中游动着无数色彩鲜艳的游鱼，与一条条环绕这片界域的黑影, 一道无形的防护将所有的浪潮都阻挡在外，这片界域的内里依旧是如同仙境的美好景象。 　　而她寻找的威尔顿所在位置, 大概就是在这片神秘仙境黄金森林角落中的那座法师塔内吧, 这座颜色暗沉的法师塔与周围完美无害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那上面附着的精神力与威尔顿如出一辙！ 　　既然找到了目标，莫叶便不准备再停留, 她想要将自己的精神力溢出那片用于防护的结界, 穿过那片海洋通往外界，探明这片界域到底处于现实中的哪个位置。 　　她的精神力往高处延伸而去, 与之同时她本人的视线也随着精神力的位置变换而逐渐转换为从高处俯视而下的视角，直到这时她才清楚地看见那片反射着光线显得有些刺眼的黄金森林最中心的位置, 屹立着一座辉光环绕的神圣殿堂！ 　　那座殿堂的制造工艺可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工匠能制作出来的，不论是纯白绘制繁复花纹的墙壁, 还是金色如同星辰闪烁的圆形穹顶，都没有任何衔接的痕迹, 莫叶的精神力无法触及到殿堂的建筑体, 所以她也无法得知这座殿堂到底代表了什么。 　　大概……是某一位神明的神殿吧。 　　她的精神力已经接触到最高位置的结界处了，莫叶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自己的精神力从这道防护内穿透过去，那道无形的防护罩渐渐荡起涟漪，从其中传递回她被拒绝出入的信息。 　　如果她想要强制通过, 就会遭到神罚。 　　莫叶在犹豫是接着尝试还是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下方的森林内传来女性的温柔嗓音： 　　“哎呀，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她只觉自己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便赶紧将自己的视角转移看向下方，那片黄金铸成的森林中，一名天使秉持着纯洁灿烂的笑容，用清澈得就像水波的湛蓝眼眸注视着她所在的方位。 　　这位确实是天使。 　　神秘的天使身穿华美繁复的纯白长裙，她拥有一头就算是与周围的黄金森林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灿烂金色长发，她精致绝美的面容上似乎永远洋溢着纯洁灿烂如同暖阳的微笑，而她身后那对轻轻扇动的同时逸散纯白光芒的羽翼，将她整个人都衬托得如同光辉的神明降临。 　　“你看得见我……？” 　　莫叶虽然也有些震撼于天使的完美，但她依旧保持了自己的谨慎态度，她当然还记得自己现在可是纯粹的精神力状态，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存在能看到这种状态的她的。 　　“当然啦，殿下！”天使向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毕竟我是吾神为了修补这个世界错误的时间线，也是为了帮助您尽快登位才创造出来的啊，虽然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见面的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吾神是……"莫叶的脑海中截然跳出一个神秘无比，却始终站在她这一边的那位神明，她试探着反问道，“是那位唯一之神，群星之主吗？” 　　“当然啦，殿下！”天使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她的语调烂漫而轻忽，“既然您已经成功到达这里了，虽然不是正确的时间点，但我还是先为您讲解一下吧！” 　　“吾神为您准备了一份新的神格，就放置在了神殿中，但是您抵达这里的话需要先找到被投放到大陆之上的钥匙，那把钥匙大概和我差不多吧，大概。” 　　“那密塔的威尔顿为什么能到达这里？”莫叶问出心中的疑惑，难道威尔顿又和那该死的海神一样比她快上了一步，将这边的补充神格也给抢了？！ 　　“那个啊，是由我将他接引到这边的呢，毕竟他是您日后能抵达这里的关键点，这一切都是吾神为您编制的……新的命运。”天使天真浪漫地在黄金之森的环绕下将双手挥舞出优雅的弧度，她有些语焉不详地述说着，“吾神告诉过我，您抵达这里之后便是他的生命终结之时，请安心地走下去吧，殿下。” 　　“原来如此……” 　　莫叶虽然想要怀疑这名天使话语中的可信度，但只要一想到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是那位神秘的唯一之神，她便再也生不起负面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呢？ 　　她与唯一之神应当是出自同源的存在，但她在最初只不过是一名普通至极的人类，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与那位掌管了群星的神明有什么关联。 　　这一切，或许只有她亲自与神见上一面，才会真相大白。 　　“既然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那我就准备先离开了……不过，关于开启这里的钥匙你还有其他的情报吗？”莫叶将自己的精神力降落至黄金森林中，她向光辉的天使继续询问到，“还有这里的具体是在大陆的哪个位置……” 　　“我不是说了吗，钥匙应该和我长得差不多，毕竟他是钥匙，我是锁孔嘛。”天使微微弯腰轻轻用手指戳了戳莫叶的精神力，她湛蓝的眸子似乎在闪闪发亮，“这里是哪个位置我也不太清楚啊，我并没有出去过呢……不过吾神应该会为您安排相应的命运线的吧，按照这个时间点您应该早就遇上啦，您可以试着仔细回想一下哦！” 　　“唉，我早就遇上了……？”莫叶不由回想起自己来到大陆后遇见的那些人，有可能是唯一之神为她安排的那位接引者的…… 　　大概，或许…… 　　是被她丢下了的教廷节制？ 　　节制是正统的教廷神官出身无疑，但她却好像并不怎么信奉人类之神，也并不忠诚于教廷。她一直都执着地想要跟着自己，并在玛西亚与自己相遇的那一夜，她确实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让她有机会去芙罗拉的神山看看。 　　莫叶记忆中所有相遇过的人类，都没有节制这位拥有隔绝人类之神窥探能力的存在可疑，如果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那真相就一目了然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人选了，谢谢。”莫叶礼貌地道了声谢，她最后看望了一眼属于威尔顿那座遗世独立的法师塔，就让他再多活一阵子当好带路党吧…… 　　她最终向天使道别: 　　“那我就先离开了，下次再见吧，下一次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正确时间点了。” 　　“再见，殿下。”天使也向她挥手道别，“我们下次再见！” 　　莫叶将自己的精神力从这里撤离，似乎只要不是直接通过那道用于隔离的结界，她的精神力就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与神罚。 　　待到她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时候，无聊透顶的苏埃里已经抓着一根木棍在沙地里挖掘洞穴打发时间了。 　　“怎么样，找到那家伙的老巢了吗！”看到她的精神力回归，苏埃里直接就丢下手中的木棍从蹲着的动作起身，有些期待地看向莫叶。 　　“找到了是找到了，但现在并不是击杀他的好时机，我们也没办法抵达威尔顿所在的地方。抱歉啊，苏埃里，我暂时改主意了。” 　　莫叶有些好笑地注视着因为不能再打上一场所以气息瞬间有些萎靡的苏埃里，但她也没什么办法啊，谁叫威尔顿这家伙会躲呢，居然躲进了唯一之神留下的神域中。 　　“那家伙躲到哪里去了？”苏埃里仍然不想放弃地追问着，他用自己金色的兽眸直直地盯着莫叶的眼睛，颇有一种就等她改主意的意味。 　　这可是他从黑狱中跑出来后的第一战啊，竟然连对方的本体都没能摸到边，这绝对会在他兽神的战绩中添上一笔无法抹除的污迹！ 　　“告诉你也没关系……”莫叶轻轻看了他一眼，直接就说到，“他的本体在唯一之神的神域中，如果你能穿过那位群星之主的隔离结界，那我就同意你去找威尔顿的麻烦。” 　　“……我做不到。” 　　苏埃里张了张嘴，最终憋屈地承认自己的不足。 　　“所以，我们就暂时留他一命吧，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莫叶的神情显得有些意味不明，接下来她不准备再继续停留在这里了，便开口向苏埃里说到，“将这层神境撤掉吧，我们还需要去另外的地方做一些支援，我的所有物只能属于我。” 　　让她想想…… 　　是先去看看泡沫那边解决得怎么样呢，还是去乌里尔那边看一出老百姓革命的戏剧，又或者去帮助深蓝岛的迁徙呢？ 　　苏埃里向她点了点头，便直接撤销掉了属于兽神的神境，失去了神境的加护后他的身形又变回了让他自己深恶痛绝的小孩子体型，本来就因为敌人成功跑路而心情不爽的他瞬间生起闷气来。 　　而莫叶并没有注意到苏埃里的状态，她在以上的三种选项中，选择了去将自己从来没有居住过的那栋别墅一起带走的选项！ 　　她还稍稍犹豫着，要不要去将大概是友军的节制也一同带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唯一之神:为了倒霉孩子操碎了心。 　　节制:我终于是队友了么…… 　　别墅:我终于可以住人啦！ 第102章 极昼.四 　　你知道极昼吗？ 　　看见远方于黑夜的荒原中升起的[太阳], 比起平常的阳光更加偏白的光线照耀了将近半个大陆，如同白昼的夜晚时间，无数的人类好奇或者惊慌地将手伸出窗户感受温暖, 他们最终走出自己紧闭的房门, 好奇地抬头望向天空。 　　暖洋洋的日光让处于寒冷冬日的他们感觉到久违的温暖，有些冬眠的野兽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兽类的嘶吼声从遥远的荒芜地域传来, 这场突如其来如同神迹般的[极昼]，注定被计入史册, 成为神明怜悯人类的又一大证明。 　　奥德原本率领浩浩荡荡的玛西亚居民们摸着夜色前行, 他们为了不引起正在与泡沫缠斗的那名密塔魔法师的注意, 连原本准备好的火把都没敢点燃。 　　毕竟属于泡沫的战场距离他们跑路前往深蓝岛的路线太过接近，那名魔法师随手丢一个魔法就能让他们这群普通人全军覆没, 为了防止对方的狗急跳墙对普通人出手, 还是更加稳妥的行事好。 　　但是他所有谋划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极昼打破。 　　从遥远荒原的海平线位置升起的白昼，将他们这一群人原本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暴露出来, 奥德能清晰感觉到悬崖那边将所有危险都阻挡完全的冰山散发的寒冷气息，他却没时间也没那个胆子停下脚步慢慢观赏了, 他当即利断地往身后大喊道： 　　“天空亮起来了，大家抓紧这次机会全力跑过这一段！” 　　极昼显白的暖阳虽然让他们暴露了行踪, 但也同样为这群奔向安全点的玛西亚居民们照亮了道路。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随着奥德的脚步沿着沙滩往前方全力奔跑,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处境中, 两名魔法师的战斗随时都可能带给他们灭顶之灾，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小孩睁大眼盯着不远处的那座被阳光照射散发出耀眼折射光的冰山，冰山抵挡住攻击溅射出的冰花如同星辰碎裂。 　　小孩接住空气中飘来的冰花，极昼带来的暖阳很快让这小块冰融化成水, 许久未成感受到的阳光温暖的照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等到他的爸爸将这没有半点危机意识的小孩拍醒，这名朴素满目风霜的渔民看向前方的海洋，低头对他的孩子说到： 　　“我们到了，格里，那里会是我们的新家！” 　　格里揉了揉眼顺着爸爸指向的海洋方向望过去，映入眼帘不可思议的景象让他直接睁大了眼！ 　　他看见十几艘海盗船正停靠于以往属于海盗互助会，现如今已经被深蓝岛征用的黑港口，不断接上满船的玛西亚居民们。 　　海盗船们一趟又一趟地将这些即将属于深蓝岛的子□□输回停泊于较深水域的深蓝岛上，那座永远漂浮在海面上的岛屿在这些玛西亚的居民们看来，就如同海外的仙岛。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隐藏于辽阔大海，会将所有受苦受难的人类接引至仙境的英雄岛！ 　　“爸爸，我们要住上那座岛了吗？那个就是英雄岛吗？”小孩的话语童稚且天真，在他看来只要是海上的岛屿应当都是故事中的英雄岛了。 　　当然，这里有和他同样想法的大人也不在少数。 　　所有人虽然都有犹豫与畏惧大海的情绪，但他们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搏，不论是相信他们追随的夜莺阁下不会放任他们陷入危险环境中，还是坚信这座岛屿便是传说中的英雄岛，一船又一船的玛西亚居民来到了深蓝岛，他们蹲下身触摸脚底下新的土地，这里就是莫叶为他们选择的未来。 　　“这里是深蓝岛，从你们踏上这座岛屿开始，你们就正式成为了我们深蓝的子民！”奥德不知何时跨上了深蓝岛港口搭建的瞭望塔上，他对着下方原本属于玛西亚的居民们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在这里，我以深蓝岛的名义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土地会永远归属于你们，你们的财产只会由你们自己支配，这里绝对不允许任何的压迫与侵害，深蓝岛的律法也会为你们提供保障，在这里你们会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 　　虽然不知道夜莺阁下为什么要制定这种完全颠覆了国家制度的律法，但奥德注视着下方一张张逐渐焕发生机的沧桑面庞，和他们充斥希望的情绪，他还是将自己的疑虑吞咽了回去。 　　这些玛西亚的居民们虽说是深蓝岛的子民，但细究起来他们只是追随夜莺阁下的领民，既然夜莺阁下执意要颁布这样颠覆常理的律法，他也确实没有阻止一名魔法师阁下一意孤行的立场。 　　那就让他看看，这些人最终的结局吧。 　　如果这样的制度能够让国家更加繁荣稳定，那或许他曾经所学的那些旧观念也得改一改了。 　　但如果这样的制度将国民推向了更加黑暗无助的境地，那承担这一切苦果的也不过是这些居民，和曾经一意孤行然后失败了的夜莺阁下。 　　怎么想深蓝岛都是稳赚不赔的。 　　“我们要拥有自己的土地了？” 　　“真好啊，在玛西亚我们买房子都只是买到了十年的居住权，在这里的话我们应该搭个大一些的房子才好呢！” 　　“既然奥德先生都这样说了，这里应该没有敢抢夺我们财产的贵族老爷吧……？” 　　“还有能保护我们的律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在克里斯顿的律法只会保障贵族的权利……” 　　“夜莺阁下的孩子应该不会骗我们的……” 　　“我将我的全部家当都带来啦，话说这里能开铁匠铺吗，这里有铁矿吗？” 　　所有的玛西亚居民们都在互相窃窃私语，他们大多不嫌脏地席地而坐，周围比玛西亚较为荒凉的平原环境更加漂亮的树林与肥沃的土地让他们心生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对他们来说，这是新的开始，也是新的开源。 　　…… 　　属于极昼的光照让这里变得如同白日，被冰晶折射的光线在这片被完全阻挡的冰山内层中，不断闪烁耀眼梦幻的光辉。 　　泡沫漂浮在冰山内部的半空中，处于她脚下的是被她蛮横拆掉的法师塔废墟残留，属于她的无形精神力将这一片所有区域都覆盖，除了那座被她用精神力加固了的冰山之外，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的精神力碾碎过一遍。 　　密塔的魔法师气喘吁吁地缩在冰山一个角落中并用仅剩的精神力将自己保护好，她那头以往都是精心护理的泛青色微卷头发此时凌乱得就像草窝，那身华美定制的法师袍也被神秘敌人的精神力撕裂得只剩几条碎布条。 　　往常会伪装为甜美属性的魔法师阁下此时眼神阴郁，明明她与对方都是同一个阶层的焰级魔法师，她本人也算得上是密塔的天才了，在同级别内应当不会再有任何存在能够与她对抗才对！ 　　但此刻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完全打破了她傲慢的自负心理，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这名神秘的敌人硬生生地用与她同属性的精神力正面将她击溃，不管她如何地想要反击或者奔逃，对方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一次次尝试扼杀掉。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密塔的魔法师忍不住向漂浮在空中的泡沫喊道，她一向是以保全自己最为优先的人，就算此刻的她恨对方恨得牙痒痒的，但人想要活命就得能伸能屈，“我说，玛西亚的人都跑光了，我们也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吧？要不我们好聚好散，我就当没看见过你……” 　　一道精神力凝结的无形之刃直接轰上她的精神防护罩，剧烈的轰鸣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茬，紧接着无数的攻击猛烈如同狂澜般向她袭来，对方沉默着用直晃晃的攻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泡沫并没有准备放过密塔魔法师的意思，她从一开始就秉持着斩草除根的心思，属于她的精神力荡起水波般的涟漪，这名密塔魔法师的精神系魔法确实强劲，但她的战斗技巧着实烂得很，一看就是没有打过几次架的理论型高手。 　　接下来就只等她将这只猎物身周的所有防护都消磨掉，一切就该结束了。 　　泡沫对这名已经被她掌握了生死的密塔魔法师先是告饶然后怒骂的所有声音充耳不闻，她从空中垂下自己的眸光，直至密塔的魔法师确实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后，她才谨慎地从天空落下到废墟与尘埃中，落到密塔魔法师的神前。 　　密塔魔法师早已跌落于满地的尘埃中，她勉强睁开自己被脑袋流出鲜血浸染的双眼看清了停留在她身前的法师袍底端，一道阴冷携带某种索求欲望的视线让她的危险预感径直作响，基于自己的强烈求生欲，她勉强开口到： 　　“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变强。” 　　泡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猎物，她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执念述说出来，虽然对方肯定是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的。 　　她是妈妈的分裂体，在原本两者之间的联系还未断开前，她是可以与妈妈的实力进行同步的。但在她完全脱离了妈妈之后，她似乎就被妈妈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她失去了妈妈能力的同步后，似乎就同时失去了变得更强的通道。 　　她想要变得更强，这已经是她的执念了。 　　泡沫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她那头蓝色的长发尾端轻轻凝结成一根又一根的蓝色半透明触手，这颜色极为美丽的触手在空气中游动，尝试…… 　　最终，将她的猎物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隔绝了那道残余的绝望眼神。 　　属于吞噬的能力，她也同样继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里我是想放过这妹子一马的，真的，她后面还有篇幅呢，但是我忽然又觉得小公主的剧情其他的密塔魔法师也可以代替啊，还不如给泡沫一个甜头呢，对吧？ 　　泡沫高兴就好啦，一个密塔魔法师没了就没了…… 　　其实这里原本设立的是她老师将她捞了出去，然后小公主发愤图强开始练级的…… 　　最后，没有名字也被砍了戏份的密塔小公主，这份便当领好。 第103章 极昼.终 　　“你们这群卑贱的贱民, 竟然敢以下犯上！克里斯顿不会放过你们的，玛西亚的新领主会将你们都绞死，伟大的神明将赐予你们神罚！” 　　乌里尔并不信奉神罚这一套, 玛西亚的新领主此刻也是自身难保, 而克里斯顿或许会通缉他们这些伤害贵族的贱民，但那时候的他们早已经远离了这片大陆，去往了新的国土。 　　或许在极昼的日光挂上天空将所有的黑暗都驱逐之时, 他确实是有一瞬间惧怕神明的神罚的，这里所有的玛西亚之人呆滞望着亮如白日的天空, 直到天空射下的并不是神罚, 而是温暖的阳光时, 他才逐渐将自己发散出去的思维寻回。 　　这里是属于贵族阿尔杰农的府邸。 　　而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此刻却被一群贱民用绳索牢牢捆绑，阿尔杰农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用愤恨恶毒的目光死死瞪着占领了他家大厅的卑贱贫民们, 他就算身处劣势的处境中却仍然气焰嚣张地破口大骂, 似乎并不觉得这群贫民真敢对他这名贵族做些什么。 　　在这个时代确实如此。 　　无数历史中被压迫得忍无可忍最终反抗的贫民们最多也不过是拿回自己被贵族侵占的财产，或者与贵族的手下进行一番厮杀然后猖狂而逃, 最后便上了国家的通缉榜，成为了一名浪迹天涯的海盗…… 　　这是广为流传的故事。 　　乌里尔曾经也听自己的爷爷给他讲诉过那些扬名四海的大海盗的故事, 他们敢于反抗贵族的压迫，敢于背负国家的驱逐背井离乡去往另一方陌生危险的领域, 他们最终在大海上闯荡出新的天地。 　　乌里尔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掌心，这是前几位侵犯了玛西亚居民利益的那些贵族的鲜血, 阿尔杰农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信心, 觉得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呢。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如果现在的他并没有拥有被赐予的力量，他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贫民，乌里尔心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和那些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他一直拥有的信念便是, 受到了压迫就必须带走压迫之人的脑袋，哪怕自己身亡于此。 　　只要动手去做，就绝对不能留手。 　　“你还是不愿意说出库房的入口位置吗，阿尔杰农大人……”乌里尔坐在这间大厅的主座上，他垂下眼眸注视着好似被绑上杀猪场的肥胖男人，他最后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冰霜的元素凝聚于上，“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接下来我或许会对你动手。” 　　“你休想知道我的财产存放地！你们这群该死的贱民，就该上玛西亚的绞刑架！” 　　阿尔杰农愤怒地喊叫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乌里尔本人也不是没有能力找到被隐藏起来的库房，但他就是想向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施行贫民的报复罢了。 　　贵族们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卑贱的贫民们伤害，所以他想要让他们认清自己并非高人一等的事实，他们也能在某一时刻跌落于阴影与尘埃中，生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 　　贵族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死于贫民之手，所以他想让跟随自己的贫民们，认清自己完全可以掌控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的生死，贵族们并不是如他们自己宣称的那般高贵，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罢了。 　　贫民并非生来就低人一等。 　　冰霜瞬间炸开，阿尔杰农嚣张的喊叫瞬间被剧烈疼痛卡在喉咙，血液从他肥胖的身躯之下流出，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见数道血色的冰刺从阿尔杰农身躯中瞬间突刺出来，如同血红色的结晶绽放！ 　　被他夺走了全部财产的玛西亚居民不由面露解恨之色，而阿尔杰农府邸同样被捆绑起来的护卫们则是惊惧不已，谁能想到这群贫民中竟然真出了个敢对贵族触手的狠角色呢，看他的能力应该是被某位魔法师赐予了刻印！ 　　这样的存在，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应该也无法施行什么报复吧…… 　　毕竟人家的背后站着一名能撑腰的魔法师阁下，比起魔法师来说，阿尔杰农这样的落魄贵族就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他们这些小角色还是不要参与魔法师阁下与贵族老爷之间的矛盾了。 　　嗯对，就是魔法师与贵族之间的争斗！ 　　“还不说吗，阿尔杰农大人？” 　　乌里尔干脆起身行到阿尔杰农不断喘着粗气发抖的身躯旁，他蹲下身将自己覆盖了冰霜的手轻轻向惊惧不已的贵族靠近，直到这名贵族被恐惧与剧烈疼痛占据了内心，失去理智般大喊出来： 　　“我说，我说！” 　　“恩，很好……”乌里尔将自己悬在阿尔杰农头顶不断靠近的右手停下，他耐心地听他哆哆嗦嗦地讲完密室的位置，这才满意地向这名已经开始对贫民们求饶的贵族道谢到，“多谢了，阿尔杰农大人。” 　　他的身后被阿尔杰农夺走了财产的人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密室所在位置，而剩下那些已经在前面几个贵族那里拿回了财产的玛西亚居民站在他身后等待着，在这一趟取回财产的过程中，失去了对这些贵族老爷敬畏的他们或是觉得兴奋解气，或是若有所思感到觉悟的，注视着乌里尔最终将那覆盖了冰霜的手，放置于贵族阿尔杰农的头顶。 　　这名曾经迫害了玛西亚数十年，在尤菲阁下上任后被压制了气焰不得不忍气吞声，又在尤菲阁下去世后与玛西亚新的领主同流合污，比起曾经更加变本加厉的贵族阿尔杰农，最终迎来落幕。 　　他死于一名卑贱的贫民之手。 　　等到那些迫不及待去搬运阿尔杰农府邸库房的人携带满满货物财产归来后，原本说好了会与他们会和的艾斯比带着一大群人赶了过来，他带过来的似乎除了前段时间被抓进牢房的玛西亚居民外，还有过去一些被关了进去的凶徒海盗。 　　乌里尔只是稍稍看了看那些一看就凶神恶煞的海盗或者贼匪一眼，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只是转身简短地向所有跟着他的人吩咐到： 　　“现在大家将所有值钱或者有用的东西都带上，能带多少带多少，我们准备出发去深蓝岛了，现在泡沫小姐那边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说完，他自己也随手将一些货物用绳索或者被单捆绑起来并扛在肩上，等到这里的所有人都背上了满满的东西，包括那些摸不着头脑只想跟着越狱大部队行动的凶徒们也不由扛起了大包，他才带领这些人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行。 　　此刻的玛西亚空无一人，这里所有房屋中能够使用的东西都被居民们搬运带走了，乌里尔一马当先地带领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穿过玛西亚的城墙大门，在这里他终于遇上了身形似乎更加高挑一些的泡沫。 　　披着一身严实的法师袍，内里却是穿着繁复礼裙的泡沫神情冷淡地侧头望向这群玛西亚的来人，她只是简单向领头的乌里尔点了点头，并开口说到，“我这里刚好结束，既然恰巧碰上了，我们就一起回深蓝岛吧，乌里尔。” 　　“能和您同路真是太好了，泡沫小姐。” 　　乌里尔也立即点头回应道，这名看起来年龄不算大的魔法师阁下是夜莺阁下孩子的同时，也是他们即将去往的深蓝岛主人，能够与她打好关系最好。 　　泡沫在离开前轻轻挥手，那座覆盖了整片悬崖的巨大冰山瞬间碎裂化为漫天的冰晶粉尘，冰冷的触感与梦幻晶尘折射绚丽光线的景象让这群玛西亚的贫民们接二连三地忍不住惊呼起来，同时也镇压下了那群混进队伍的凶徒们蠢蠢欲动的心思。 　　“走吧，时间不早了。” 　　泡沫轻轻飞跃于空中漫步而行，在她暂时无法控制的精神海弥散中，感应到的那几道携带恶意的气息因为她的威慑行为瞬间萎靡了下去，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是不敢搞事了。 　　…… 　　莫叶携着苏埃里跨越了那道空间裂隙瞬间回到了玛西亚属于她的山崖区域，那栋已经完成了的偏向现代风格的别墅映入她的眼帘，入眼属于的白日阳光让她直接愣了愣神，现在应该是夜晚的时间吧？ 　　“难道今天是极昼？”莫叶踩在悬崖地区的水泥地面上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高悬的[太阳]，她不由疑惑地喃喃自语，“也不应该啊，克里斯顿的历史记录中，可没有出现过一次极昼的现象啊……” 　　“你在看什么啊……” 　　苏埃里也抬起头看了看阳光温暖，太阳高悬的天空，比起天空之上那颗因他升起的太阳，他还是对那栋看起来有些奇怪又意外整齐的别墅更感兴趣，他伸手拉了拉莫叶的衣袖，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那颗太阳是我使用了神境造成的，这种景象大概会持续一整个晚上吧，这没什么稀奇的……” 　　“你的神境有召唤出太阳的效果？” 　　莫叶果然如他所愿将自己望向天空的目光收回，那双覆盖了伪装的橙红色眼眸将所有的眸光都投注于他的身上，那种全神贯注期盼着他回应的神态，让苏埃里稍显郁闷的情绪好转许多。 　　这就对嘛，只要一直注视着他就好了。 　　“嗯，因为我的神职是兽神，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三神划分的权柄中……”苏埃里的话语顿了顿，他皱眉思索了一番自己贫瘠词汇量中恰当的措辞，然后继续向他的夜莺解释到： 　　“兽神是阳性的一面，海神是阴性的一面，而人类之神代表混沌，或者晨曦。” 　　作者有话要说：　　极昼的主篇章结束了，后面还需要零碎的收尾就不算进极昼篇章里啦。 　　还有，今天能破3000收藏吗，好期待！ 第104章 别墅 　　“神明的权柄与世界的法则有一定关联, 在我使出神境这种能够代表神明权柄本源的领域之时，世界法则也会对我的神境显现做出回馈，也就是在我的神境覆盖领域内, 升起阳属性概念的[太阳]。” 　　“那按你这么说, 你的神境最大范围能够扩大到覆盖一半大陆的程度？” 　　莫叶抬头估摸着那颗概念化的太阳照耀大地的范围领域，这种程度的神之领域实在太过夸张，如果苏埃里真的将神境扩大到最大的程度, 那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存在都不可能与之对抗，只能等死。 　　没看到威尔顿这种堪称大陆最强之人进了苏埃里的神境, 都成了被禁魔待宰的弱鸡吗…… 　　“你说的没错, 我的神境概念是曾经属于我的魔兽之国旧土, 曾被称为无归荒原的战争领域。如果我的神境展开到最大程度，显现出的就不会单单只是一片荒原了, 而是真正属于我的国度, 曾经占据了一半大陆的百兽之国：克拉伦尼亚！” 　　苏埃里的语调稍显激昂，但莫叶却注意到他原本只是有点郁闷的神情逐渐低落萎靡下去, 有着一头黯淡白发的孩子紧绷着面容挺直了脊背，却遮掩不住他茫然眼眸中透出的失落与遗憾。 　　她在与苏埃里相处一段时间后, 也学会了如何分辨他那张通常都没什么表情的稚嫩面庞上显露出的情绪，这样的苏埃里大概是在为他早已消逝于时光洪流中的故国感到难过吧。 　　莫叶不由暗自叹气, 她可没有当知心姐姐安慰别人的天赋啊，苏埃里这种性格的存在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失态暴露于他人眼中。 　　所以她还是当不知道, 直接转移话题好了。 　　“我们还是不要停在这里啦, 和我一起去别墅里面看看怎么样，苏埃里？”莫叶转移话题地向苏埃里邀请到，她看向那栋屹立在山崖之上通体灰白色的建筑，稍稍轻快地往前方走上两步后又回头向苏埃里伸出手来。 　　“跟我来吧, 苏埃里，这栋别墅建成后我都还没看过呢，你要不要也在里面选一间居住的房间呢？” 　　被莫叶突然开口的话语打断了思维的苏埃里微微一愣，他看着那只已经伸到他面前，被耀眼的日光照射着极为显白甚至带有透明色泽的手，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应到： 　　“好啊，我也想进去看看。”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牵上那只向他递过来的手，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还没生出独立意识的脆弱幼崽才会被家中大人牵着手防止走丢。 　　苏埃里只是微微皱起眉沉默地向莫叶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坚决反对牵手这种幼稚的行为。 　　莫叶也并不在意他的拒绝行为，她将自己递出去的手收回，并率先转身往别墅的那扇木质雕花大门走去，苏埃里便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她用精神力将大门上的锁移开后，她期待已久的别墅内里展现于她的眼前。 　　碍于玛西亚这边的工艺不足，所以别墅内的现有家具大多都是样式简朴的，没有如同莱茵王都那边还会绘制各类的繁复花纹，但莫叶却并不在意这样的一些小缺陷。 　　这里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别墅啊。 　　她跨过入门的大厅，顺便往敞亮无比的厅堂之上瞄了一眼，再沿着另一边的旋转楼梯直接上到了别墅最高一层，她曾为自己选好的那个属于她的房间。 　　在这最高的一层，连接了一个宽敞露台的主卧室内放置了较为简朴大方的床铺与书桌书柜，还有另一边作为恰接口连接露台的通道也是她特意设计的弧形，易于布景的造型。 　　“这一间就是我的房间了，你可以自己去其他房间随意看看然后自选一间，不必特意跟着我的，苏埃里。”莫叶照耀着从露台通道射进来的阳光，回过头向一直默不作声跟着她的苏埃里说到，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语中似乎含有赶人的意味，便接着补充一句: 　　“我的话……我要将这栋别墅从山崖带走，所以要做一些准备，就不陪你啦。” 　　“嗯，你去忙吧。”苏埃里摇头道，“我并不需要人陪着。” 　　待到他离开了这间房间后，莫叶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并望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思索半晌。 　　她提起自己的裙摆通过弧形的通道去往空置的露台处，在她的动作间，蓝色波光从她的发间闪烁流动，白银隐藏于她发中的丝线也逐渐融入这片如同身处透彻海洋之底的浅蓝色涟漪中。 　　水之领域的展开，将这一片山崖区域的空气都化为淡蓝色的虚幻海洋，这是原本属于尤菲的领域，现在正被她使用着。 　　莫叶在这片虚幻海洋中逐渐褪去人类的形态，她那头蓝色的长发逐渐凝结为一根又一根半透明水晶色泽的触手，她的苍白皮肤覆盖上一层如同流动海水的蓝色胶质，然后逐渐膨胀扩大…… 　　几乎是一瞬间的光影，她便转而化为一只庞大到能轻易覆盖山崖区域的燃灯水母！ 　　这种大小的体型并不是她本体化形的极限，但如果只是用来搬运这座属于她的别墅，肯定是完全够了的。 　　莫叶按照自己思考出的计划行事。 　　漂浮在天空形成海洋中的燃灯水母伸展开自己看起来纤细又柔弱的半透明触手，她将这些晃晃悠悠的触手直接了当地插入山崖下层的岩层中，随后便是一阵的地动山摇！ 　　这些触手上蕴含的毁灭性精神力，非常轻易地就将山崖之下那些原本坚硬无比的岩层粉碎掉，莫叶蓝色半透明如同果冻的水母伞盖下那成千上万条触手，硬生生地将被她破坏了地基的别墅从岩石层中挖掘出来，并紧密缠绕着漂浮进空气的海洋中。 　　在她这一大动作下，停留在别墅内的苏埃里从走廊的一扇窗户探出头来，他伸出手轻轻搅动一圈由空气化为的虚幻海洋浪流，又忍不住抬头注视头顶之上将天空与日光都遮蔽了的水母伞盖，那片绚丽如同海水的蓝色荡起虚无缥缈的波纹，让他不由地就被吸引住了视线。 　　莫叶稳稳地扶住这栋因为被她临时用精神力加固了框架，所以在挖掘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别墅，水之领域形成的虚幻浪潮在别墅的内里轻柔穿梭，在虚幻海洋携带浮力的领域中，别墅的重量轻便到不可思议的层度。 　　莫叶不由寻思着，就这样将别墅带着去往深蓝岛好了，虽然她原本只是想试着用用许久没有伸展开来的本体形态而已…… 　　…… 　　一只体型很大的燃灯水母用触手缠绕起一栋巨型别墅在天空中飞行的场景，让人一看就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并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或者是幻觉什么的…… 　　沿着沙滩通道抓紧时间赶路的乌里尔一行人在来到这片区域后，便直接看见了远方山崖位置的高空中，那只漂浮于泛着淡淡蓝色空气的极高位置，颜色绚丽梦幻并生长着无数触手的燃灯水母。 　　他看到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并非是幻觉，而且那只一看就不简单的燃灯水母垂下的触手间缠绕着的，不就是他们这些玛西亚的贫民兼工人亲手修建的别墅吗？！ 　　“那个是……！” 　　乌里尔下意识喊出显得惊疑不定的话语还未喊完，便只觉得身旁一阵无息轻盈的疾风掠过，原本一直漂浮在他们队伍周围隐隐为他们保驾护航的泡沫，以让人完全看不清身影的迅疾速度往山崖那边飞去！ 　　她只给乌里尔他们一行人留下了一句极轻的嘱咐： 　　“我去找妈妈，你们尽快跟上……” 　　“夜莺阁下……？” 　　乌里尔来不及细思泡沫的话语中说出的夜莺阁下，到底是指夜莺阁下也在那边，还是指夜莺阁下就是那只水母……他眼看着泡沫的身影在眨眼间就已经飞到了目的地，便赶紧招呼着其他人跟了上去。 　　泡沫飞翔的身影瞬间停在巨大的燃灯水母旁边空中，同样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身形似乎更加高挑一些更偏向少女形态一点的女孩子在她的妈妈面前露出浅浅的笑容。 　　泡沫亲昵地贴近一根燃灯水母伞盖下的触手，并语调轻缓柔和地喊到: 　　“妈妈，我能和你一起吗？” 　　莫叶还未来得及应下自己与孩子少有的亲昵互动，她便瞬间听到从别墅内传出的一声总有一股咬牙切齿愤恨意味，蕴含被欺骗感情的情绪，或者自以为已经拥有的所有物被夺走了的愤怒…… 　　一字一句的: 　　“……妈妈？！” 　　苏埃里从别墅的一扇窗户探出头来，他刚开始听见泡沫叫出这个名词时还没怎么想到其中的含义，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妈妈’这个名词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代表的是…… 　　他的夜莺有可能根本不属于他！ 　　苏埃里的表情从稍显茫然的疑惑，逐渐转换到僵硬且隐忍愤怒的不可置信上，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中慑人恐怖的兽性威压因为他的情绪失控而无可避免地逸散出来！ 　　自从他听见那个与夜莺长得极为相似的小鬼叫出那一声‘妈妈’之后，属于他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他维持理智的秩序摇摇欲坠。 　　野兽只觉得…… 　　自己的东西被某个存在夺走了！ 　　那是他的不是么？那是他的吧？！ 　　苏埃里只觉得自己被久违的想要疯狂撕碎某物的暴虐情绪占据了心神，属于野兽的占有欲望逐渐压制了他此刻愤怒无比的心神，他的神情逐渐被冷酷之色覆盖，只要将他的夜莺从那个小鬼…… 　　还有某个存在那里夺回来！ 　　他可是从身处黑狱中的时候就决定了，一定要将那朵将他从黑暗中救赎的火焰，牢牢地抓住啊！ 　　只要被抢走了的，就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章停在这里就够了，真的…… 第105章 讨厌 　　而莫叶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是为泡沫将属于苏埃里恐怖蔓延的兽神威压阻挡，她自己成为了星级的存在，还是能够抗下这种程度的威压的, 或者说, 她对这种蕴含神性的威压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 　　但泡沫不行，如果将她暴露于苏埃里的威压之下，她大概率会像曾经只是焰级的自己透过苏埃里的猫眼石进行精神链接时, 感觉到的那种被精神威压硬生生碾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濒临死亡的体验。 　　这绝对会给泡沫留下心理阴影的！ 　　“冷静一点啊, 苏埃里！” 　　莫叶手忙脚乱地将别墅又放回地面的坑陷内, 她用一根触手将泡沫小心地揽到自己宽阔的伞盖之下, 以此隔绝了苏埃里对泡沫散发的隐隐恶意，她无奈的同时又非常迅速敏锐地思索起苏埃里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发火啊！ 　　难道就因为泡沫叫了她一声‘妈妈’？ 　　不是吧…… 　　虽然她早就察觉到苏埃里对她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但这种纯粹的占有欲发作未免太过多余, 也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被他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呢？ 　　要知道……她是自由的啊, 绝对不可能成为任何存在的所有物啊！ 　　“苏埃里，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呢……” 　　莫叶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变得冷酷清醒, 她的精神力习惯性地向苏埃里传导安抚性的辩解话语，这样对苏埃里的安抚行为她早就已经熟门熟路, 兽神的情绪起伏套路她也摸索得差不多了。 　　但她依然无法挽回自己升起的反感情绪。 　　苏埃里从别墅的窗台跳跃而出，他强忍住自己逐渐占据理性上风的兽性思维, 并昂着头隐忍怒意与无意识表露出嫉妒的神情, 直直地往上空被水母伞盖与触手严密保护起来的方位望去。 　　他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中时不时凸显出一条漆黑明显的竖线，野兽似乎想要撕碎眼前让他觉得碍眼无比的一切，但在他接收到指令之时，他的思维瞬间压制过了暴虐的欲望情绪, 他清晰又茫然地听见自己向他的夜莺语句艰难地说到： 　　“我听你的解释……” 　　就算已经处于失去理智的兽化边缘，他也会被他的夜莺任何言语安抚下来，只要她愿意向自己解释清楚，只要她终究是属于自己的！ 　　莫叶只见这位身形稚嫩的白发男孩面容紧绷地站立在山崖之上，他的身躯之上还仍然残留暴虐隐忍的欲望情绪，但他的神情同样是茫然无助的。 　　这种无意识的彷徨情绪流露，就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掉，在惶恐与无助间无意识地露出自己最凶狠的状态，向着紧闭的屋门咆哮的狼狗。 　　莫叶看着茫然无措的苏埃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即视感，如果她愿意去将紧闭的房门打开，让门外淋着雨的狼狗重新回家的话，他就会瞬间收敛自己因为差点被抛弃而露出的凶恶暴虐姿态，并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主人吧？ 　　毕竟他们以往就是那样相处的。 　　她会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对方的一切吗？ 　　只要操作得当的话，未必是做不到的吧？ 　　“苏埃里，你知道我们燃灯水母吗？燃灯水母的触手可以分裂出一种无意识的，外形却与本体相差无几的分裂体，而这种分裂体有一定的几率诞生出自我意识，并且成为独立的燃灯水母……” 　　莫叶尽量地将自己传递过去的精神力虚幻语调变换得更加柔和平缓，以此安抚苏埃里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她试探性地将自己的一根触手往下方延伸，并在苏埃里的面前直接用这根触手分裂出一个体型娇小的燃灯水母，向他表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泡沫这个孩子，是我的一个诞生了自我意识的分裂体，也是被我当做自己孩子的存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事实只是这样。” 　　“……什么都没有？”苏埃里听见她的解释昂着头怔怔地发了一会呆，那张茫然无措的面容上所有残留的暴虐情绪逐渐松懈下来，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再次求证到，“真的什么都没有吗？那只燃灯水母没有什么父系存在的吧？夜莺？” 　　你并没有被其他的存在夺走过的吧？ 　　你终究还是属于他的，对吧？！ 　　“当然没有了，燃灯水母是一个寿命极长的长生种族，不论是伴侣还是亲属都不是我们所需要的，虽然确实有燃灯水母拥有随行的伴侣啦，但是这些都与我无关……” 　　莫叶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摸索着苏埃里的精神底限，她在逐步收拢自己编织的蜘蛛网，其中猎物就是眼前的兽神。 　　“我只需要泡沫这个孩子就足够了，她是我最听话的乖孩子，也是最重要的孩子。” 　　她清晰地感觉到这张无声无息编织的网中，属于苏埃里的精神海流动再听见她说出‘最重要’这个词汇时瞬间停滞一瞬，他似乎依旧有些无法忍耐自己迸发的暴虐情绪，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想抛却理智任凭兽性占据主导，义无反顾地对泡沫动手的！ 　　如果说那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燃灯水母才是最重要的，那夜莺不是依旧不属于他吗？ 　　但苏埃里重新升起暴虐隐约嫉妒情绪的下一刻，这股简直要将他的理性思维通通都燃烧殆尽的愤怒情绪，被莫叶显得轻飘飘的话语瞬间浇灭。 　　“你知道吗，苏埃里……”天空之上的巨大燃灯水母逐渐降落至离苏埃里不近不远的位置，莫叶在山崖的悬崖方向化为人类形态后便非常自然地将泡沫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的神情是非常明显的无奈与拒绝之色，“我最讨厌你的哪一点吗？” 　　“……你讨厌我？” 　　苏埃里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被一盆冰冷的冷水瞬间浇灭，他有些茫然无措甚至恐慌地抬头望向注视着他表情携带略微不耐的莫叶，此时不论是愤怒还是暴虐，还是无意识对泡沫这个最重要存在的嫉妒，都比不上自己这一刻突然升起的惶恐。 　　“你为什么讨厌我，我明明没有……” 　　“但是你刚刚是想对我动手的吧？”莫叶直接打断他似乎是在辩解着什么的话语，她的眸色逐渐沉郁幽深，嘴角轻轻挑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是我的敌人吗？如果不想做我的敌人，那又为什么想要和我动手呢？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对我心爱的孩子出手？” 　　苏埃里直接沉默下去。 　　他再怎么不通人性，也同样知晓野兽的幼崽对于其父母的重要性，如果他敢承认自己确实是升起过对那只燃灯水母动手的心思，或许他就会被他的夜莺直接赶走也说不定，毕竟夜莺看起来无比重视那只燃灯水母，重视到…… 　　能为了她，与自己这个兽神翻脸的地步！ 　　“还有刚刚与威尔顿的那一战……我记得威尔顿是我的敌人吧？他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吗？他想要夺走我的生命，就算是在与你战斗的过程中也丝毫不放弃对我的偷袭。”莫叶的眼神不可避免地灼热起来，她注视着苏埃里垂下去显得失落无比的头顶，属于她编织的网快要收拢了。 　　“那为什么，我对一名想要杀死我的仇敌出手，还需要看你的脸色呢？那个时候如果我真的对威尔顿动了手，你就会直接撂担子不干了对吧？明明我已经处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死的险境啊，我却因为你，就只能强忍着对方对我的袭击，而不能还手……！” 　　苏埃里能说自己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吗，他不能！ 　　此刻的他只能强忍着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绪，垂着头思索着自己绝对不能被他的夜莺赶走，这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死死抓住的光辉啊，明明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了，就这样被驱逐出境的结局…… 　　他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 　　“是我错了，我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我不会……”苏埃里出声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强行让自己抬起头看向似乎离他非常遥远的夜莺那双溢出淡淡失望情绪的火焰色眼眸，在这双曾经给他带来希望与慰藉的双眸下，他忽然获得继续诉说下去的勇气。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很多时候都想不到那么远，所以……以后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可以，我会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真的？”莫叶稍稍惊喜地弯起嘴角轻笑起来，她似乎有些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上两步，向苏埃里再次求证到，“你以后都会听我的对吗？不论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对吗？你得向我保证……” 　　她真的做到了啊，真是不可思议呢！ 　　她竟然真的将神明捕获了…… 　　从这时开始，什么反感情绪，什么自由言论都瞬间被她抛至脑后，如果说她反感于自己被他人拥有，反感自己的自由受到他人的限制，那换做是自己拥有了他人，自己得到了控制他人自由的权利，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反应了！ 　　她！可！以！ 　　“我保证。” 　　苏埃里非常真挚地将这份左右了神明的权利，交付到他最重要的夜莺手上。 　　终于…… 　　“那我原谅你了，苏埃里！” 　　莫叶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笑容，她轻盈地往前跃进到苏埃里的面前，并弯下腰伸出手轻轻将的身躯拥抱一下，她能感觉到苏埃里的身躯直接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动作僵硬一瞬，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放缓了自己的紧张情绪，让身体柔软下来。 　　她感觉到苏埃里非常明显的，因为她表示自己不再生气并讨厌他，而松了口气逐渐舒缓的情绪。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保证的，我绝对会很喜欢你的，苏埃里……” 　　莫叶很清晰地感觉到，苏埃里这具身体伪装出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循环中，那颗不断规律性跳动的心脏因为她凑近苏埃里耳朵轻声述说的话语，瞬间无比激烈地疯狂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大跨度的感情戏，我尽力了…… 　　毕竟莫叶得到了一只听话的狗狗，苏埃里得到了只要听话就会被喜欢的承诺呢。 　　莫叶是占据绝对主动权的一方，谁当让苏埃里好骗又单纯呢，他又是绝对不会放手被动的那一个，所以莫叶总是能从他身上获得她想要的，苏埃里这样的狗狗我也喜欢啊！ 　　泡沫:旁观这一切的我只觉得我是多余的，我似乎不该在这里？ 　　乌里尔: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会被大佬的威压波及到，现在还在躺尸的他仍然不清楚那个极昼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06章 最重要 　　莫叶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试一试的。 　　毕竟她想要养的那只并不是普通的狗狗, 而是活了将近两千多年的神明啊！ 　　在她的印象中，只要是有智慧能沟通的种族活过了两千多年，大多都会变成那种因自身的长年累积而显得足智多谋的存在, 毕竟两千多年的沉淀, 会将年轻时的所有冲动单纯轻信菱角都一点点消磨掉。 　　如果不抛弃掉那些天真的过往，是无法渡过时间浪潮的一次又一次磨砺的，要么成为被时间浪潮粉碎的沙砾, 要么被打磨成圆滑事故的珍珠。 　　在这世间长生者所遇见的每一个生灵，或是友好或是敌对, 或是图谋或是心怀鬼胎, 都将为自己添上一抹无法抹消的痕迹。 　　那抹痕迹, 曾将莫叶一直都执着留存的人类外壳硬生生剥离开来，将她转化为海洋中只为求生而不折手段的求生者, 然后再一点点成长为能够主宰食物链的掠食者…… 　　最后重归人类。 　　但回到人类社会的她, 再也无法抹消掉这抹经过时间流逝深入灵魂的痕迹了，她穿回人类的外壳, 将自己的行为举止伪装为与曾经还是人类的自己相差无几的状态…… 　　但她的本质依旧是掠食者，谋夺者！ 　　正如她只要嗅到了某种时机到来的诱人香气, 就会完全按耐不住内心属于掠食者的谋夺欲望，毫不犹豫地就向显露出了弱点的苏埃里出手！ 　　虽然她本身也有自知之明, 这样的掠夺行为成功几率很低， 　　低到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的地步。 　　毕竟苏埃里同样也是一名活过了漫长岁月的长生者, 更是这个世界中处于最高位置的神明, 哪怕他此时正显落魄。 　　“苏埃里不会上当的……” 　　她潜意识地这样想着，却依旧编织了网。 　　“都过去两千多年了，苏埃里不会再和梦境中的那只单纯野兽一样啦，我并不是恰巧遇上了那时容易被驯化欺骗的野兽苏埃里的亚尔林啊……我的运气一向很差, 没错，这次应当也是一样。” 　　莫叶对自己的行为并不抱希望，但她仍然按耐不住自己突然升起的，成功驯化俘获一位神明的诱惑。 　　那位被她塞进幼小身躯的神明弱点清晰可见，他经历了两千多年的时光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莫叶时不时地惊叹于他一如过往的简单好骗，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就算失败了，苏埃里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所以她想到了，就去做了。 　　“苏埃里啊……” 　　莫叶直起身放开对苏埃里突如其来的拥抱，她很少有心情如此之好的时候，那张永远显得苍白近乎透明的清丽面容上，忽而绽放出花朵般耀眼的微笑与兴奋情绪染起的红晕，她竟然真的将苏埃里这名兽神捕获了！ 　　“那我们就说好了，你会一直听我的，我也不会再讨厌你了，苏埃里。” 　　“嗯，我会做到的。” 　　苏埃里肯定地应到，他眸中代表执念且执拗的眸光一闪而过，如果只是听从夜莺指向的话语，一直按照她意愿去行动，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做到的难事。 　　他在这时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对夜莺的执着情绪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让他无法忍耐于对方丝毫厌恶与无视，想要她一直永远都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强烈欲望！ 　　自己除了想要抓住那一缕黑暗绝望中垂落的光辉以外，似乎更想要得到她话语中所说的喜欢，想要得到她永久的注视，想要得到她亲昵的拥抱，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只要听话，他就能得到。 　　苏埃里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重点，他不由轻舒了一口气，那双兽性弥显的灿金色兽眸内黑色竖线的野兽瞳孔也逐渐消隐，他将自己所有似乎要喷涌而出的野性渴求收敛至思维最深的位置，并非常罕见地自己垂头思索了一番，该如何讨人欢心。 　　他想了想，抬头问到: 　　“那么，现在有需要我去做的吗？” 　　莫叶暗自欣喜于他的态度转变，她因为护住了泡沫而扩散出去一定范围的精神力，在离山崖有一段距离的沙滩边缘触及到了一群堆叠着与无数货物互相挤压，昏迷倒地的人类。 　　她从精神力视角的映照下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那个不就是她的仆人乌里尔吗，这一群倒霉的人类也是玛西亚的居民们，她的领民。 　　看样子他们是在往这边赶路的过程中，受到了苏埃里不受控制兽性威压的波及，但也幸好他们的距离到山崖这边不算太近，将他们震晕的威压之力不过是一场余波的余波。 　　如果他们再前行一段距离撞上了这股威压的主流，只是普通人类的他们瞬间就会被夺走生命，命丧黄泉！ 　　“运气还是不错的嘛。” 　　她不由轻声低喃一句，不过还是得先将这群人先带回深蓝岛，看他们的精神海状况至少得昏迷两天的时间，应该是不能自己跟着走回深蓝岛了。 　　于是她便转过头去，跟似乎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苏埃里说到：“在那个方向，有一群被你刚刚失控的兽性威压波及昏迷的人类，很遗憾的是，他们是我的子民，所以你该负起责任去将他们带回来……就带回来放进别墅的客厅吧，他们的东西也别落下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 　　苏埃里一听被他的威压余波波及到的人类竟是夜莺的子民，他原本逐渐松懈的表情瞬间僵住，他不敢抬头看清他的夜莺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而是赶紧踏着凝结而起的无形风暴，飞快往莫叶为他指明的方向飞去。 　　…… 　　待到他的身形离去后，莫叶回过头向一直默不作声停留在别墅门前的泡沫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她的眼眸落至泡沫似乎又高上一些的头顶半晌，却没有细究的意思。 　　她神态自然地牵起泡沫的手并带着她走进别墅敞开的大门，似乎她先前与另一名存在微妙的对话行径并未存在过，她与泡沫行至别墅的二楼客厅后，她才安然坐在座椅上并微笑着向泡沫问到： 　　“怎么了，泡沫？” 　　“妈妈，那个存在很危险。”泡沫毫不犹豫地向她的妈妈讲诉出她先前在苏埃里的威压范围中，一反常态沉默的实情，“刚刚在面对那个存在的时候，是您帮我将某种伤害挡下了吧？但是我仍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比密塔的那个星级魔法师更加危险，也更加难以掌控！” 　　那个存在，只是看见…… 　　便让她感知到难以言喻的恐怖。 　　只是站在对方的威压范围内，就算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与针对，但只是用肉眼去看见对方那双属于兽类却神性满溢的兽眸，就只能升起让人脊骨发寒连反抗之心都无法调动的逃离情绪！ 　　“妈妈，我们……” 　　我们趁这个机会逃跑吧！ 　　“泡沫，你听我说……” 　　莫叶打断了泡沫因为接收到死亡预感而极度惶恐不安的话语，她轻轻将这个感知能力极为敏锐的小姑娘拥入怀中，并慢慢抚顺她瘦弱的脊背，等待着她紧绷慌乱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她将自己的嘴唇凑近泡沫的耳朵，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地对她解释到： 　　“我知道苏埃里很危险，可以说，这个大陆上没有比他更加危险的存在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孩子。我有那个能力让他乖乖听话，他会成为我最锋利的刀剑，只要有他在，我就不要需要在继续躲藏下去了……” 　　“妈妈，他可以……保护你吗？” 　　泡沫微微眨了眨眼，她如同低喃般，又似自言自语地出声到，她一直努力却似乎永远无法做到的对妈妈的保护，那个危险恐怖的存在，却可以保护好她的妈妈吗？ 　　“当然，他已经做到了。”莫叶给予她非常肯定的回复。 　　苏埃里确实从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袭击中将她保护了起来，虽然那场无形的护卫被她强行扭曲了其中含义，成为了她将苏埃里俘获驯服的绳套，但她无法否认，这便是苏埃里的保护。 　　“那就没关系了，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就算他似乎对我有一些敌意，但他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对吧，妈妈？”泡沫在她妈妈的怀中轻轻笑起来，对她来说，只有妈妈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她无法保护妈妈，换别人也可以。 　　只有妈妈是最重要的。 　　莫叶用自己的怀抱与低语安抚这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直到泡沫的情绪完全恢复为止，就算再次面对很快将玛西亚讨伐贵族部队一同运送回来的苏埃里，她也没有露出半点畏惧或者颤抖的情绪。 　　泡沫缩在莫叶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跟着她一同走下旋转的阶梯，她强行压抑着自己依旧畏惧苏埃里的情绪，从莫叶的身后露出头轻轻向他笑了笑。 　　这个孩子是非常认真地想要和苏埃里打好关系。 　　但很可惜，苏埃里并不在意这个据说是他的夜莺分裂出来具有自我意识的分裂体。 　　甚至可以说，他正是在刻意无视泡沫的存在。 　　毕竟这个小鬼在他的夜莺心目中的比重，可比他这个兽神重要多了，她都愿意为了这个小鬼和自己翻脸……这是苏埃里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莫叶重新将自己化为体型庞大的燃灯水母，非常轻松惬意地用自己的触手将别墅缠绕起来，并在水之领域化为的海洋中迅速游走，这片海洋的浪潮不断往前方的空中推进，为她开辟游动的道路。 　　莫叶从天空俯视下去，深蓝岛的岛屿依稀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行了，前几天试着双更我的每天接近12点才睡觉，我真的受不了了，双更还是随缘吧，我今天想早点睡了，我感觉我精神不好了，写的都是些什么鬼啊，等我缓缓再来！ 　　随缘真好啊，我要保住我的头发和脑子！(ㄒoㄒ) 第107章 来信 　　亲爱的夜莺小姐: 　　许久未见, 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莉亚。 　　因为我突发奇想地想到，自己大概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向您清楚表达我的所思所想, 而不用在与您通话间因为太过紧张而论述不清, 前面两次汇报时发生的失误，已经让我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疏漏，所以, 请原谅我吧，请谅解我吧！ 　　好了！您一定已经原谅我了吧？ 　　我已经来到贝利的王都[安达米亚斯特]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中我一直在王都的骑士团中寻找我那位失踪已久的父亲, 但很遗憾的是, 他依旧没有任何现身的迹象，哪怕是他的女儿已经找了过来。 　　这些年他似乎一直停留在王都工作, 但我从未听说过他的任何动向, 这一次来自王都的英勇骑士团入团徽章是我唯一一次得到他踪迹的线索，所以我绝对不能就这样接着等待下去, 就像您曾经对我说过的，只是等待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我再次感谢您！ 　　愿意为了我, 伪装成我仍未离开芙兰的假象，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我周围的某个人是父亲留下来专门监视我动向的暗子……如果没有您, 我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芙兰的！ 　　嗯……写到这里您应该也有些不耐烦了吧？抱歉抱歉，我情不自禁就对您吐露了心声呢。接下来就进入正题：虽然骑士团中我并没有找到父亲, 但在那里我看到了他三年之前的调任令, 为了这个，我还差点被那里的骑士长抓住，但所幸我拥有您赐予的魔法能力，很顺利地逃离了骑士团, 可喜可贺！ 　　我接下来的目标是贝利七王子的府邸，三年前我还是城门守卫的父亲不知为何被调入了王宫成为了巡逻官，他又在很快的时间里中进入了七王子殿下的府邸内上任为护卫队长，在这之后的记录就只有最近的，他被封为皇家骑士的这一条了。 　　这些记录看起来虽然有虚假的地方和抹除掉什么的痕迹，但我也必须要去上一趟。 　　七王子没有成年所以他的宅邸还在王宫之中，在那里应该有阶级很高的魔法师镇守着的吧……我有些担心和害怕，那里可是贝利的王宫啊，但我已经不能停下脚步了，夜莺小姐。 　　请保佑我吧，夜莺小姐！ 　　我听说七王子殿下今日会出现在王都最好的酒馆庆贺生日，我想先尝试着能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线索或者帮助。 　　据出售情报的黑衣人所说，七王子殿下最为明显的特征，是他那双独一无二如同初春草芽的嫩绿色眼眸，只要我看见他就绝对会认出来的！ 　　所以，要保佑我一次成功啊，夜莺小姐！ 　　…… 　　莫叶收到这封来自莉亚的信件时，她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别墅中喝着清茶吃着点心，享受着久违的悠闲日子，她手中素白的信封化为点点辉光逸散而尽，没想到莉亚能将这种已经限制了进一步发展的刻印能力，发挥到如此深入的地步。 　　在拥有她魔法刻印的仆人中，大概莉亚的天赋才是最高的，一个敢于孤身从接近边境的芙兰跑去遥远陌生的王都，还敢擅闯骑士营与王宫的姑娘，绝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夜莺阁下，关于您的领民每月所需要耗费的食物，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深蓝岛能够提供的数量，虽然深蓝岛周围都是海洋可以捕鱼，不至于让他们饿死在这里，但您应该也不想玛西亚的居民们全部都转去当渔民吧？” 　　深蓝岛的副手奥德非常称职地将被深蓝岛划分出来的，被重新命名为[玛西亚]的待建区域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列举出来，然后来到别墅报告给莫叶这个新的领主听，也幸好这里有奥德这个任劳任怨的深蓝岛副手在，莫叶才能如此悠闲地生活一段时日。 　　“食物什么的确实是一个问题，玛西亚的渔民就算没日没夜的捕鱼也养不活一个大城市的人口啊……嗯，我在将他们带回来之前囤积了一些种子，这些应该够了吧。” 　　莫叶放下手中的茶杯，她将自己体内简易空间中屯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十多袋各类谷物的种子取出，这些颇有重量的种子口袋堆放在客厅的空地上，她想了想，又向奥德挥手到： 　　“你把这些都带走吧，就带到苏埃里那里去，先让玛西亚空闲着的居民们将这些种子种到划分出来的土地中，再让苏埃里用魔法催熟，大概收获个几波后就够了吧，再不够就再收几波……” 　　莫叶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这种方法对普通人的奥德来说难于登天，但对苏埃里这个神明来说只是挥挥手的事情，这件事的难度只在于苏埃里愿不愿意去做。 　　“……那个，夜莺阁下，苏埃里阁下不是正在搭建房屋吗？” 　　奥德的嘴角不由微微抽搐几下，那位神秘强大的苏埃里阁下为什么会答应这种完全不符合身份的要求啊，而且看起来夜莺阁下越来越过分了啊，自己领民临时的住所要对方搭，缺食物让对方去催熟，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而且苏埃里阁下的这个名字…… 　　真的让人很想知道他和那个同为苏埃里的国家有没有什么关联啊，但很可惜他并不敢去询问本人，而他在夜莺阁下这里也没得到答案。 　　“没关系的，苏埃里的动作一向很快，现在应该已经完成这项工作了吧……”莫叶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奥德大概也没那个胆子去向威慑力惊人的苏埃里提什么要求，她便站起身向奥德邀请到，“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玛西亚的领地看看，这件事务我会亲自跟苏埃里说的，不过泡沫那边，关于我将在深蓝岛上设立传送阵的事务就由你去通知吧。” 　　“好的，夜莺阁下，这件事我会好好和船长商量的，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您回复。”一听见莫叶对他说起这个对于整个深蓝岛来说都算是最为重要的事务，奥德原本默默腹诽的情绪一敛，他面色一正，神情非常认真地应下。 　　莫叶将玛西亚的居民们带回安全的深蓝岛后，并不是想要他们一直龟缩于这座岛屿上避世而居，也不想让自己的子民永远都清贫简单地生活一辈子，所以她在将这些居民们带入幸福的小康社会之前，还需要将这里与外界的通道联系起来。 　　也就是传送阵。 　　不管她是想向这些子民们传授一些超越时代的新技术，还是想一些法子让他们在自己原本的领域中脱颖而出，其中最关键的，并不是技术这种可以通过时间的累积而一点点深入的基本技能，而能够将这些技能发扬并转换为实物与金币的通道。 　　深蓝岛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海洋之上漂流，每年登陆的机会绝对不会超过十次。 　　所以莫叶如果想要打破这种封闭的局面，让自己的子民们生活得更好，她的想法就是在深蓝岛设立下能够通往大陆各个繁华区域的传送阵，以供货物与外来商队之间的流通。 　　深蓝岛上原本的住民也能从中得到莫大的好处，比如说深蓝岛的海盗船长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船上的存货会不会还未回到大陆就直接腐坏了。 　　这种等级与极远且随机跨越度的传送法阵，这个大陆上大概就莫叶这个阶层星级，魔法属性为空间偏向的魔法师能够做到了。 　　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好，莫叶将客厅空地堆积的粮食袋收回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她将手中的那杯清茶一口饮尽后就将茶杯放回桌上，然后踩着慢悠悠的步伐往别墅门外走去，奥德也赶紧跟上。 　　她的别墅安置方位离深蓝岛的人口聚集区域比较远，这里正好处于两座山峰的夹缝间，前面是溪谷与森林交汇的隔离带，从山峰半腰流淌而下的泉水漫过一条正处于别墅大门之前的水渠，而别墅后面便是辽阔的海洋，从她的房间露台可以完美地观赏海景。 　　这里除了远离人烟之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了。 　　莫叶漂浮着越过门前简易的水渠，而奥德就只能走那条水渠中由各种晃动石块堆积的水路了，脚滑被溅了一身水的他郁闷地跟着莫叶，沿着充作隔离带的森林小路去往了被划分出来的，新的玛西亚。 　　那片泡沫专门划分过来的区域极为平坦开阔，并不像曾经的玛西亚一样遍布着尤菲布置的水渠，这里的土地也是极为肥沃的黑土，也和玛西亚贫瘠难以种植的砂土地完全不同。 　　在这一片丰饶的土地上，似乎一夜间就建立起了一栋又一栋的宽敞石屋，这些石屋的造型完全就是四四方方的积木堆积造型，苏埃里大概是想不出什么好看的造型了，所以干脆就建起了一排排一模一样的四方形房屋，还学着莫叶的别墅用内空的积木叠加起来充当房间。 　　这些房屋虽然看起来怪模怪样，但实际的用途肯定比这个世界的房屋要好上无数倍，毕竟这是出自兽神之手，在遮风挡雨的性能上大概能抵抗住台风和地震长年屹立不倒吧。 　　“是夜莺阁下！” 　　“上午好啊，夜莺阁下！” 　　“那个，今天也有糖吗，夜莺阁下？” 　　玛西亚的居民们虽然惊喜于夜莺阁下今日前来巡视，但他们在玛西亚的时候就知道夜莺阁下那不喜欢被围观的性子，所以除了一些大胆的小孩子外，其他人都知情识趣地并不上前。 　　莫叶用糖将围上来的小孩子们打发掉后，从新玛西亚的城镇入口走到另外一方的尽头，才看见苏埃里停留在划分区域边缘小孩子一般的娇小背影。 第108章 寒冬 　　那头黯淡之白的长发几乎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的苏埃里正微微垂着头, 注视着玛西亚分界划出了白线的地域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他许久未动，积雪覆盖了他的周身。 　　他披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白色毛皮披风, 身上也堆积着白色的积雪, 整个人从背面看去就像毛茸茸的白色团子，尤其是他的发色也与披风积雪颜色相差无几，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个人形, 而不是一只白熊幼崽。 　　“奥德，你自己去忙吧, 我去和苏埃里商量就行了。”莫叶随口打发了跟着她一起来到新玛西亚的奥德, 她将自己身体内简易空间中的那十多袋粮食种子放出来, 并重叠着堆积在雪地中，莫叶向他吩咐到: 　　“你就去组织玛西亚的人手让他们将种子搬过去, 然后在先前划分的区域先种下, 我和苏埃里一会就一起过来。” 　　她说完后，便转过身快步向苏埃里走去。 　　“是, 夜莺阁下。”奥德立即回到，他注视着莫叶步履轻快的背影, 在离开前还是顺嘴提醒了一句，“夜莺阁下, 不要忘了今晚要到船长那里去商量设立传送阵的事情！” 　　莫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简单地将手高高举起, 朝着身后的奥德挥了挥手示意她已经听到了。 　　而雪境中驻足的苏埃里听见身后传来熟悉无比的声音, 他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并回过头去，只见拥有一头蓝色绚丽长发与苍白柔弱的清丽面容，在纯白之雪的衬托下也极为显眼的少女向他走开，她披着一身厚实的海蓝长袍, 内里过长的青绿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荡起层层波浪。 　　他恍惚看见光辉向他而来。 　　“你来了，夜莺。”苏埃里的视线划过少女身后摇曳的蓝色长发稍稍有些晃神，他向前走上两步迎上莫叶，并抬起稚嫩的面容认真地向她述到，“你交给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那些用于居住的房屋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检查一遍，夜莺。” 　　“检查就不用了，我相信你，苏埃里。” 　　莫叶轻轻微笑着，并低头看向不知为何神态莫名有些拘谨的苏埃里，兽神的审美观她就不做评论，但苏埃里的能力运用可是实打实的神明级别，她超乎时代技术的水泥别墅都不能与那些石屋的抗压强度相提并论。 　　她转而有些好奇地询问，“说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看苏埃里周身堆积的厚厚一层积雪，他应该停留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总不会是在雪景中赏景或者发呆吧？ 　　“我在这里……”苏埃里听见莫叶的问话，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回那片被划分的白线区域，他很快向莫叶解释，“因为玛西亚是属于你的城市，我就想着干脆将这里的城墙建立起来吧，这样的话玛西亚内属于你的子民们就会安全许多了，反正只是顺手的事情。” 　　“城墙么，真好啊！如果有城墙的话，应该就不用惧怕深蓝岛的海洋之灾了吧……”莫叶闻言，她的眼神微微发亮地看着苏埃里，出自兽神的防御用城墙啊，就是算遇见上次那种极大规模的赤潮之灾，应当也不会出现什么损伤了吧？ 　　“谢谢你，苏埃里！” 　　她由衷感谢道。 　　“这没什么的，你就先在这里等等我吧，我很快就能完成了……” 　　苏埃里因她这句感谢的话语而感觉到莫名地高兴并心生暖意，他这是做对了选择吧？大概只要他按照这个进程一直进行下去，他就会得到对方的喜欢，并将这份喜欢的感情一点点地加深，直到他成为最重要的那一个！ 　　“好，我等你。” 　　莫叶停留在原地注视着苏埃里往边界的位置走过去，他走过的地面留下一连串的小脚印被飞雪填满，在苏埃里停下他的步伐后，莫叶注意到风雪交加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抹并不显眼的日光，这抹泛白暗淡的太阳在白日里，大概也只有她这种感知能力极强的存在才能查觉到的吧。 　　苏埃里的能力属于世间所有元素法则的直接运用，虽然他平日里更偏向于使用攻击性强大，或者有辅助性控制性的能力，但其他属性的元素力量他也同样擅长。 　　人类之神戈尔德是精神系，兽神苏埃里是全元素系，就是不知道已经堕落成异神的海神拥有哪种力量了。 　　苏埃里向前方伸出手，石之元素在他的身周无限汇集并循环起来，空气凝结。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深蓝岛的地下延伸一阵难以察觉的地震波动，在这份地底石之元素的影响凝聚之下，一面厚实毫无缝隙的沉重石墙从地底深处冒出并迅速升高！ 　　这面石墙的范围恰好将玛西亚的城镇范围完全围绕起来不留下一丝的缝隙，属于兽神的石之元素凝聚形成的石面硬度，远远超过了这个世界现有最坚硬的矿石硬度，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开采使用的梦幻材料了！ 　　莫叶听见玛西亚的城内穿出居民们依稀的喧闹声，他们秉持着玛西亚的风气顶着寒风出门围观这面神迹般的城墙，直到地面‘轰隆隆——’地将这面城墙的阶梯顶了出来，城墙之顶用于观测的瞭望台也生出四方积木型的房间，连带城门的位置也空了出来后，苏埃里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能力作用。 　　“怎么样，夜莺？我曾经的国土就是用的这样的城墙……！” 　　苏埃里回过头向莫叶喊道，他一直显得面无表情冰冷的面容上，现有神情也稍微舒展开来，小孩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略显野性极其浅淡的微笑，唇角隐约露出尖利的虎牙来。 　　莫叶看着这样的苏埃里，不知为何无端想起了因为叼回主人远远扔出的木棍，因为完成了任务而开始摇尾讨好，面露兴奋期待望向主人祈求关注与抚摸的小狗。 　　苏埃里的种族也确实是犬类。 　　“很不错呢，苏埃里，这样的城墙完全超过了我原本的预期，谢谢你！” 　　莫叶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她沿着城墙新升起的阶梯走上城墙之上，从这极高的城墙往下方望去能够清楚地看见玛西亚之城的全景。 　　莫叶看到她的子民们非常热闹少见地聚集在冬日的飞雪中，惊奇这座由地下升起的神造之墙，他们大多身穿的仍然是玛西亚带来的薄衣，就算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没有卸下面容上的欢笑之声。 　　莫叶兴奋不已的内心就此逐渐冷却，她做得还不够，远远不够。人类赖以生存的衣食住行四大板块中，她现在也只不过是勉勉强强将‘住’这一项给安排好了，‘食’这一项正在循环渐进，而最重要的‘衣’，现如今不过是勉强不会把人冻死而已。 　　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她还需要努力。 　　还是不能松懈下来啊，悠闲的休息时间就暂且停止吧！ 　　“我们走吧，苏埃里！”莫叶很快打起精神来，她回过头向跟在她身后同样走上了城墙的苏埃里说到，“你知道我想带你去哪里吗？我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你的帮忙哦，比如说种地，比如说帮忙驯化一些野兽，或者帮忙训练一下泡沫，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应该不是作为兽神的你应该做的，对吧？” 　　“没有，我什么事都可以去做，这些应该都没什么区别吧，也没有什么难度。”苏埃里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的眸光还是忽闪一瞬，除了训练那只小燃灯水母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任务对他来说确实都没什么区别。 　　“能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事，我很高兴。” 　　啊啊，真会说话啊！ 　　“那就好，我们现在去往的目的地是玛西亚划分出来的农田，任务就是需要你帮忙将玛西亚的粮食种子催熟几波，至少将过冬和明年的粮食储存起来。” 　　莫叶带着苏埃里沿着圆形的城墙往农田划分出的方向慢步走了过去，在那片位于城墙边缘的农田位置，曾经是玛西亚身份最低微的贫民，而现在已经变为正式居民的几名从渔民专职的农民，正在使用已经钝得不行的木制工具艰难刨开厚实的积雪一点点地翻地，而奥德停留在田坎上等待他们的种地工作完成。 　　“你们来了，夜莺阁下还有苏埃里阁下，抱歉啊，这里的进度有些过慢了。”奥德于越下越大的飞雪中语调依稀地向他们俩打了声招呼，雪地中艰辛工作的农人们也赶紧抬头停手抖抖索索地向他们问好。 　　莫叶瞬间沉默，她面色逐渐难看地注视着这些新上任的农人们身上，看起来厚实其实不怎么保暖的麻布衣服，这冬日的天气正是一年间最寒冷的时期，土地也被冬雪融化渗透的冰水冻得坚硬无比，农人们浑身都冻得僵硬一直发抖，又怎么可能提得起工作效率呢？ 　　或许在这么继续下去，他们就得被活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冬日的极寒天气对于脆弱的普通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这是我的失误……”莫叶的面色逐渐沉郁下去，她给那几名被冻得面色发青浑身僵硬的农人们一人上了一个防护罩，隔绝了冬日的寒冷与飞雪，并向他们说到: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很快玛西亚就会有新的粮食了，还会有足够保暖的衣服，我保证。” 　　这是她作为玛西亚领主的责任。 第109章 粮食 　　“但是, 您可是尊贵的魔法师阁下啊，怎么能让您来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呢？”一名农人有些瑟缩，但依旧生起勇气向莫叶劝道, “托您的福, 我们现在已经不冷了，就让我们将这里的活计干完吧，您在一旁再等等就好……” 　　“是啊是啊, 卡达曼说的没错！您就等我们一阵子，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我们可不能让尊贵的玛西亚领主来做这些粗活！”另一名披着单薄麻布衣, 面色青白的农人也接话到。 　　其他冰天雪地里顶着积雪拄着工具的农人也同样认同地附和道：“夜莺阁下您就让我们来吧, 我们也想为新的玛西亚建立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啊，这点小事交给我们就好, 您完全不需要为这种小事操劳过多, 我们会很快完成工作的。” 　　莫叶看了看他们全然认真不作伪的神情，很无奈地为这些农人的固执与热诚轻轻叹了口气, 她向这些农人们点头应到： 　　“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完成工作……” 　　但她仍旧暗自将这些农人们手中的农具附加上一层精神力, 使得他们刨土的工作进展更加顺利，挖掘所用的力度消耗也大大减少, 不过多时农人们就因为被隔绝了寒冷进行工作而浑身出汗，热气腾腾。 　　莫叶将自己的视线转向同样等待着的奥德, 她走到奥德的身旁压低声音向他询问到：“奥德, 你知道用于冬日御寒的衣物有哪些适合大批量购买的吗？还有这种衣物的原材料又有哪些？” 　　“……您是想给玛西亚的居民们配置御寒的衣物吗？” 　　奥德可从未见过会自己出钱给子民购买御寒衣物的领主，当然，他也没听说过哪位魔法师会将自己的魔法用来安置普通人，和做一些普通人才会去做的杂事, 他抬眼间注意到莫叶火焰般眼眸中是无比认真的神色，除了暗自叹气以外，他只得向莫叶告知： 　　“用于御寒的衣物只能是最昂贵的兽皮了，其他的衣物在冬季大多都没什么御寒的作用，普通人在冬天最多不过是出门身上多套几身麻布衣罢了，我想您应该出不起购买上好几万件兽皮衣的金币吧？” 　　莫叶当然出不起这个钱了。 　　就算她出得起，大概整个奥兰大陆所有兽皮制作的衣物集齐了，都不够玛西亚的全部居民分配……毕竟这种高档衣物在如今大陆上也只有中高端的贵族们才穿得起，猎人们狩猎野兽时又很难获得完整干净的兽皮用来制作衣物。 　　所以，可以说兽皮衣的储量非常稀少。 　　“兽皮衣么，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得到足够保暖的毛皮……” 　　莫叶微微瞄了一眼旁边的苏埃里，他这个兽神应该有能力让那些野兽安分下来，只要找到和她记忆中的绵羊差不多的长毛型野兽，并让苏埃里将这种野兽进行降格驯化，让人类能够良好地饲育野兽不会遭到攻击，大概就能得到一波又一波的御寒兽毛了。 　　还有另一个世界比较流行的蚕和棉花也可以让人留意，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在生物上有很大的共通性，虽然不知道这份共通如何而来，但并不妨碍莫叶将它们从这个世界上发掘出来。 　　但在找到这些之前，还是得想办法让玛西亚的居民们不依靠御寒衣物度过这个寒冷无比的冬季。 　　等到辛勤劳作到大汗淋漓的农人们终于将土地翻好后，莫叶便直接将他们赶回玛西亚，剩下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就行了！ 　　她用精神力控制着将袋中的种子均匀洒进被挖掘出的坑洞中，也不需要进行填土的工作，然后转头向苏埃里说到，“麻烦你了，苏埃里，让这些种子成熟吧。” 　　“嗯，都交给我吧。” 　　苏埃里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他静静地站立在雪色中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施法的动作，只是那双金灿灿的眼眸中逐渐弥散出代表兽神的神性光辉，在一旁躲躲闪闪窥视着这名神秘强大魔法师的奥德目见这抹神性的光辉，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轰然一声，被某种如同天崩地裂的威压重重一击！ 　　不可直视神，不可窥见神。 　　尤其是在奥德只是个普通人的情况下。 　　“奥德？” 　　莫叶本就扩散开来的精神力接住了不知为何突然面朝下倒下的奥德，她感应到奥德的精神海似乎遭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反震，所以直接陷入了身体保护机制的昏迷状态中，直到他精神海的中的混乱平复。 　　“他在窥视我的时候触及到了一丝神性威压，不过不要紧的，我在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威压的强度，等他醒过来就好了。”苏埃里眼神冷淡地晃过被莫叶精神力托起浮空的奥德，他只是在向他的夜莺稍稍解释了一下这名人类精神海受到震动的原因。 　　所以说，就是奥德自己造成的事故了…… 　　莫叶将昏迷的奥德放在城墙那扇新开的门洞之下抵挡住漫天的飞雪，并设立了精神防护罩将寒冷的海风遮蔽，便不再管自己作死的奥德了，她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风雪交加的农田中。 　　那块被农人们挖掘出来又逐渐被白雪覆盖的农田中以极快的速度冒出嫩绿色的芽尖，又从芽尖的模样抽条长出黄绿色麦秆并开出细小的白色花朵，最后这些与白雪浑然一色的花朵凋谢，沉甸甸的小麦坠在麦秆上将原本挺直的麦秆都压成弯曲的模样。 　　原本这个世界的麦种出量并多，更别说生长出莫叶记忆中那样圆润粒大的麦粒了，但或许是苏埃里的神力加成原因，这一次的麦子完全接近了莫叶记忆中小麦应该有的模样。 　　沉甸甸的麦穗，颗粒饱满的麦粒。 　　她用精神力迅速将这一波小麦收割。然后与昏迷的奥德一起堆放在遮挡了飞雪的城墙洞下，再接着种下其他几种粮食的种子让苏埃里催熟。 　　稻米，麦粒，黄豆，芋头…… 　　还有一些蔬菜水果的种子和她自己囤积的佐料种子，不过莫叶还是有些遗憾于自己没有找到号称是穿越者必备金手指农作物的土豆红薯玉米。 　　莫叶看着已经完全堆满了的城墙门洞下空间，和在外面的纯白雪地中也堆积了好几堆山一样的粮食作物，她再次由衷地向苏埃里表达自己的感谢。 　　“谢谢你，苏埃里。” 　　“……你没必要每次都说谢谢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生分。”苏埃里有些沉默无言地憋了许久，才憋出这样的几句话，他不愿意自己与夜莺之间永远都需要生分无言地道谢与应下。 　　“我不喜欢那样。” 　　莫叶不由眨了眨眼，她盯着苏埃里矮上一头的黯淡的白色头顶发旋半晌，才稍稍反应过来苏埃里话语中的真实含义，有些情绪复杂地回到： 　　“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嗯……”苏埃里轻轻嗯了一声后，他便直接转过这个话题后向莫叶问到，“接下来是需要我将这些食物运送回去么？” 　　“不用运回去，直接就让玛西亚的居民们到这里来领吧，如果奥德还清醒着的话，这个跑腿的活应该是由他来干的。” 　　莫叶说着说着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奈，她也不准备让苏埃里这个兽神去做跑腿的工作，所以就干脆用自己的精神力连接上城内的每一个普通人精神海中，并将自己的意愿传递过去。 　　“玛西亚的居民们，我是你们的领主，现在请听从我的指令，立刻到玛西亚新建成的城门口来领取今年的粮食作物。” 　　正停留于玛西亚城池之内的居民们不论是大街上那些好奇观看新城墙的居民，还是仍然停留于房屋中躲避严寒的居民，都在同一时刻听见了从大脑中凭空显现的领主阁下向他们发出的指令！ 　　“刚刚那是什么？是领主阁下的魔法吗？！” 　　“夜莺阁下竟然要给我们发粮食吗？赞美夜莺阁下，她真是一位慷慨仁慈的领主啊！” 　　“赶快走吧，还是早一点赶到的好啊……” 　　“对对，不能让夜莺阁下久等了！” 　　玛西亚的居民们不断汇集成人流往同一个方向涌去，时不时就有人从大街四周紧闭的房屋中走出并加入这股人潮中。 　　一名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有些好奇地睁大自己漂亮的海蓝色眼睛，她转头看向仿佛凭空出现的高耸城墙，并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最为厚实的那间麻布衣，她突然非常开心地向自己的家人们喊道： 　　“爸爸妈妈，我觉得一点都不冷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玛西亚一点都不冷了，明明天上还下着大雪呢……” 　　小姑娘的父亲身上穿着的是薄薄的露出手臂与脚腕的单薄麻布衣，他也同样感觉到玛西亚的寒冷冬日间，这里却弥漫出前所未有的温暖气息。 　　这股温暖得将天空盘旋而下的纯白飞雪完全阻挡在外的无形防护，是莫叶为她的子民们设立的一道屏障，防止这一次全城出动会造成普通人大面积的受寒生病。 　　在这个时代生病的话，真就是半步踏入了死亡的领域，恢复健康全靠个人硬抗。 　　莫叶停留在城门口的位置指示着已经到来的居民们学会排队，曾在玛西亚担任过护卫的几人也被她挑选出来用于分装发放粮食还有维持秩序，这一条长长的队伍绕着玛西亚的主街道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虽然声音无比喧闹却没有任何人出什么岔子。 　　“感谢您，夜莺阁下！” 　　有人收下粮食后感激涕零地向她道谢。 　　“赞美您的慷慨，夜莺阁下。” 　　有人向如同诵念诗歌般赞扬她的慷慨。 　　“我会永远追随您的，玛西亚的领主阁下！” 　　有人拎着粮食，无比坚定地向她宣誓效忠。 　　莫叶对赞美她的人赋予微微一笑，对歌颂她的人报以口头上的鼓励。 　　对向她宣誓效忠的人，赐予了机会。 第110章 情报 　　夜幕降临, 深蓝岛上属于白日的光影逐渐褪去，玛西亚分发好了过冬粮食后城门口聚集的人群也被莫叶驱散，待到出海捕鱼的居民们归来后, 那些出航的海盗船也归港后, 深蓝岛再度陷入夜晚的寂静。 　　被苏埃里的威压反震昏迷的奥德还未醒来，他死寂地平躺在玛西亚城墙下冰冷的土地上，属于黑夜的阴影将他的周身都完全笼罩, 就算莫叶将这一片区域的寒冷全部隔绝，从极深地底升起的刺骨寒意也让他在昏迷中不由瑟瑟发抖。 　　莫叶用精神力控制着让他昏迷的身躯漂浮在自己身后, 苏埃里也跟在她的身后, 深蓝岛临街的主干道上有留守的海盗点燃了鱼油灯, 在昏黄的灯光摇曳之间，莫叶进入了深蓝岛的领主府邸, 又或者说现如今已经拥有一城人口的深蓝之主领地…… 　　泡沫正在那里等着她。 　　“妈妈, 你来了。” 　　留守于领主府邸的泡沫在不久前就点亮了几盏鱼油灯，昏黄的光辉将这间宽敞的办公室照亮, 身上穿着一件将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法师袍的泡沫，向着莫叶露出了她只会对特定人选显露的浅浅微笑。 　　“嗯, 奥德今天可是专门提醒过我，要记得来和你商量具体的事务, 尽快将深蓝岛通往奥兰大陆的传送阵铺设好啊。”莫叶一边向泡沫说着，一边将昏迷的奥德放置在办公室两侧的一个座椅上, 她再转头向一直跟着她的苏埃里说到： 　　“苏埃里, 你也过来坐吧，或者你可以自己出去逛一逛，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我和泡沫或许要商量很久呢。” 　　苏埃里对这些复杂的公务丝毫不感兴趣, 他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漆黑下来的夜色，又看了看含笑望着他正在等他决定的莫叶，犹豫了些许时间还是向她轻轻点头，并决定到，“那我出去一趟……但是，我这次会很快就回来的！你商议完毕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就在这里等等我吧。” 　　“如果我和泡沫商量完毕后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好了。”深蓝岛的范围可不比芙兰后面那延绵不绝的群山啊，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密塔的人能够制衡她使用精神力，所以莫叶很快便回应他。 　　“嗯，那我等你。” 　　苏埃里对莫叶的回答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由弥漫出欣喜之意，他非常罕见地轻轻勾勒出嘴角上弯微笑的神情，一双金灿灿在黑夜阴影中也熠熠发光的金眸忽闪柔软的色泽。 　　待苏埃里从办公室的窗台跃入寂静的夜色后，除了开头的问话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等待他们对话结束的泡沫，这才向莫叶开口到： 　　“妈妈，奥德怎么了？” 　　她的视线转向瘫在座椅上昏迷不醒的奥德。 　　“安心吧，泡沫。奥德并没出什么问题，他只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莫叶并没有详细说奥德是窥见了兽神的神性，所以受到了兽神神性威压的反震，她并不想暴露苏埃里的兽神身份，而泡沫只要得知了奥德并不会有事后，也不会过多的追究。 　　“那就没问题了，我们进入正题吧，妈妈。” 　　泡沫确实如莫叶所想没有多说什么，她从主座旁的长桌上取来一张深蓝岛的地图，这张新绘制的地图上被她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这些圆圈有的是海盗们的聚集地，有的是划分出属于莫叶的玛西亚，还有其他待建设的区域也被清清楚楚标注了出来。 　　“妈妈，我仔细地思考过了，您想为深蓝岛建立的直通大陆的传送阵，就设立在这里吧。”泡沫将地图摊开放置莫叶所坐位置旁边的桌上，并将一个远离了人群的红圈位置标注出来，她轻声解释道，“我们原本就预想在这边设立海盗们的交易地点，但如果要设立传送阵，就完全可以将这块区域变更为大型的交易区，而我的住所也会挪移至相近的位置。” 　　“这个区域远离了汇集的人群，地理位置处于山间也算隐蔽，而且等到交易区建设完成，我搬至交易区那边过后，那里应该就算是除了您的地盘以外，深蓝岛最安全的地方了。” 　　“具体的地点你来决定就行了，我没有意见，不过……”莫叶的话语顿了顿，她征求泡沫的意见，虽然泡沫应当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我会在设立传送阵的基础下再设置几个其他的附魔法阵，比如说用于冬日抗寒夏日隔热的隔离法阵，我想将整座深蓝岛的范围都覆盖住！” 　　这就是莫叶为了自己的子民们想到的办法，等到她将这个特殊的隔离法阵设立完成，玛西亚的居民们只要身处于深蓝岛之上，就在也不用惧怕冬日的极寒天气了，这里的农作物和日后将要饲养的动物也就不需要遵循冬眠的习性了。 　　“这对整个深蓝岛来说都是好事，您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您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泡沫毫不犹豫微笑着应到。 　　“这可不行，深蓝岛是你的领地啊，泡沫。”莫叶向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赞同她一切都顺着自己的想法，她继续论述到，“不管怎么样，我在深蓝岛想要做些什么的话，都应该经过你这名深蓝之主的应允，毕竟我除了是你的妈妈这个身份之外，应该只算是深蓝岛旗下的一个领主。” 　　“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应该遵循深蓝岛新设立的律法和规则，这是一个国家形成的基础，也是国民安定的基石，也就是……律法至高。” 　　泡沫听见莫叶语焉不详关于国家规则的话语后不由愣了愣，对于建立国家后要如何管理领土和民众她仍然是懵懵懂懂的，在深蓝岛也只有奥德这个王子出身的大概懂得一些。 　　毫无这个世界贵族之上意识的泡沫，并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将莫叶灌输给她的超时代建国概念全部接受，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稍稍明悟地应到，“我知道了，妈妈。”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我就先离开去找苏埃里了，毕竟我刚刚已经答应过他，我会去寻找他的。”莫叶将那块用于设立传送阵的山间区域铭记于心后，便准备离开这里了，她从座椅上起身并向泡沫挥了挥手，“就这样吧，泡沫，传送阵的设立从明天再开始吧。” 　　“那个，妈妈，我还有一件事！”泡沫突然出声喊住了已经准备离开的莫叶，她的神情在鱼油灯昏黄的光影投射下显得有些晦涩不安，她略显犹豫地将自己的声音压低，“我想请您帮忙……通过您请那位苏埃里阁下帮忙，让他帮忙建筑一道能将整个深蓝岛的边缘都围起来的城墙，用于抵御海洋之灾。” 　　“我在下午的时候去看过玛西亚那座从地底冒出的城墙，那种坚硬的程度完全不是我们深蓝岛现有的工艺可以做到的，只要有这种城墙的话，就算是上次那种极大规模的海洋之灾，应该都无法损害到深蓝岛了，所以我想请您帮忙……” 　　“将整座深蓝岛都围起来么，这可是一份极大也极为耗费魔力的工程啊，就算是苏埃里……” 　　就算是苏埃里这名兽神，大概也需要耗费比建立玛西亚的城墙大上好几百倍的消耗吧，毕竟深蓝岛可是一个小型国土的面积啊。 　　“我可以出面去说动苏埃里帮忙建筑这道环绕整个国度的城墙，不过深蓝岛这边应该也需要拿出一些报酬来吧？总不能让人家打白工吧……” 　　这么大的工作量，莫叶自己也不好意思让苏埃里这个兽神打白工了，她心想着如果泡沫拿不出对等的报酬，那她就自己贴上一些吧。 　　“要说能请动苏埃里阁下这样强大的存在，所需要的报酬我还真拿不出手呢。”泡沫自己确实有一些来自深海的珍宝，但这些有价无市的东西对于苏埃里那种阶级的魔法师来说想要得到并不是什么难事，泡沫想要支付的报酬是另外的一项，“但我这里有一条情报，他应该会感兴趣的……” 　　“什么？”莫叶微微挑眉，能够请得动苏埃里的报酬，一条情报么？ 　　“将海洋与大陆隔绝的那条边境，位于与苏埃里阁下同名的苏埃里之国旁边的边境海域中，有一道与苏埃里阁下气息同源……”泡沫顿了顿，她非常肯定地接着说，“不，应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气息，那里有属于苏埃里阁下的一部分，不管是力量还别的什么，我想他应该会和我交换具体方位的。” 　　“属于苏埃里的一部分……？” 　　被苏埃里遗留在大陆的东西还有什么？ 　　莫叶曾拥有的，他的一颗眼珠化为的猫眼石。 　　还有就是……他陨落后留下的神躯？ 　　“我会将你的意愿转达给苏埃里的，泡沫。在你们达成共识前，我也不会将更详细的信息告知给苏埃里，毕竟我也很想看能够将一整个国度都保护起来的城墙啊。”莫叶想了想，她轻轻笑着对泡沫说，“我觉得苏埃里会答应你的请求哦，因为他确实遗落了很多的东西，你的情报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 　　“嗯，那就拜托您了，妈妈。”泡沫微微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最终述到，“您也可以让苏埃里阁下再等一两天，我们马上就要到达边境了。在边境的周围海域中，我的水母们仍然能模糊地感知到属于苏埃里阁下的气息，整片海水的浪潮都是一样的味道。” 　　“嗯，我会转告给他的。” 　　这样一说…… 　　是苏埃里逝去神躯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呢。 第111章 交易 　　漆黑的夜幕与白晃晃的雪色中, 莫叶于深蓝岛山间寂静的森林偏僻位置，找到了端坐在一块临近山崖巨石上的苏埃里，他的身影隐约藏匿于树木枝丫的阴影间, 白发的孩童昂着头似乎正在赏月。 　　夜晚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将这一片森林地域覆盖成银装素裹的纯白光景, 苏埃里的周身与头顶同样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一身的雪色与他本就是黯淡之白的长发色调融为一体,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堆在巨石上面你的小雪人。 　　莫叶踏着厚厚的积雪与积雪掩埋下的森林枯枝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她行走的脚步下无法避免发出的声响让苏埃里立即转过头来, 莫叶迎着皎洁温柔的月光, 拨开阻挡在两人面前的树枝，向他轻轻一笑: 　　“让你久等了，苏埃里。” 　　“没有，我并没有等很久。” 　　苏埃里立刻从巨石上动作轻盈地一跃而下，他先是停留在远离莫叶的位置将自己身上与披风上的积雪抖落，他的举动并不似人类斯文地用手拂去肩上的积雪，而是如同一只单纯野性的动物般，他就像是狗狗抖毛的动作使得飞雪四溅。 　　也让莫叶不由暗自笑出了声。 　　“既然化成了人形，就要学会像人类一样行事啊, 苏埃里, 你的动作……” 　　莫叶强忍住笑意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腰, 帮苏埃里整理了一下因为他的举动而凌乱不堪的披风毛领，又将他白色长发上仍然残留的点点白雪摘去, 她感觉到指尖略硬的白发手感与泡沫那头柔软蓝发的触感极为不同, 明明都是她的分裂体啊。 　　“我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吗？”苏埃里被莫叶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的颈间皮肤瞬间僵硬一瞬, 他有些拘谨地垂下自己的眼眸，故作自然地疑惑问到。 　　莫叶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也非常自然地将自己轻触苏埃里那头灰白长发的手收回, 她将这件小事的真相隐去，神情伪装得异常真挚地回答： 　　“没有哦。” 　　“嗯。” 　　苏埃里非常天真好骗地清醒了莫叶随口的谎言，他并没有计较对方话语中的漏洞，而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昂着头迎着皎洁月色始终注视着莫叶的他并不知晓，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上显露的，是全然交付的信任神情。 　　“既然你已经过来了，那我们走吧。” 　　苏埃里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跨越空间就得互相牵着手，防止两人被空间内的洪流冲散，虽然这只是莫叶突发恶趣味的谎言。 　　但他确实在最初的稍作疑惑后，就直接相信了这句完全不走心的谎言，并一直遵循了莫叶所谓的解决方法，可以说是极为好骗的了。 　　明明他自己就有撕裂空间的能力。 　　“等等，先不急……”莫叶轻笑着牵过他递过来的手，将他带回那块唯一没有覆盖积雪的巨石之上坐下，她微微抬起头望向高悬天空的明月，语调平缓地对苏埃里说到，“在离开深蓝岛之前，我还是先将泡沫的要求告知于你吧……” 　　“泡沫想和你做一次交易……她想让你帮忙将整座深蓝岛的边界都用玛西亚的那种城墙围起来作为海洋防线，她所付出的报酬，是一份你大概会感兴趣的情报。”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可以答应，也不需要报酬。”苏埃里侧过头注视莫叶拢上一层银白月辉仿若打了层滤镜的秀丽侧颜，他完全不需要多想，虽然他不怎么想帮那只燃灯水母做事，但他仍然很快用沉闷的语调如此回答。 　　他清楚他的夜莺是极为重视那只燃灯水母的，也重视着承载了她全部所有物的深蓝岛。 　　在他看来，如果他的夜莺心中也是希望他去做这一项工作的话，那他就可以去做，哪怕建立这样大范围的护城防护，会耗费他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与将近十分之一的石之元素储备量。 　　“苏埃里，你不需要因为我而答应这次与泡沫的交易哦，毕竟我也清楚这种程度的工作量所需要耗费巨量的魔法元素……”莫叶神情非常认真地向苏埃里说到，“深蓝岛是泡沫的领地，她这个未来的国王有义务为她自己的国家建设付出相应报酬，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帮她。” 　　“我明白了……”苏埃里清楚了莫叶的意思，她不会因为偏帮泡沫而要求他去做些什么，他有些微妙地放松了自己沉闷的情绪，深觉自己在夜莺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是比先前高上了不少，他在暗自高兴之余又转而问到，“她所说的报酬是什么？” 　　“具她所说，是在围绕大陆的边境……啊，你应该不清楚边境是什么吧？毕竟你已经与世隔绝上千年了。那是人类之神戈尔德所设立于海洋中的结界，能将所有非人类的危险存在都隔绝在边境之外，用于保护大陆中的人类。” 　　莫叶橙红火焰般的双眸视线从高悬天空的皎洁银月转至一望无际幽深的海洋，她遥遥地注视着远方的边境方向，继续道: 　　“泡沫说，她在海洋边境的某个位置感知过属于你的兽神气息，并且这股气息强烈到能够顺着边境周围与内部的洋流环绕整个边境整整一圈的地步，这大概是属于你的一部分……她知道这股气息传递的源头具体位置，这条情报就是她能给出的报酬。所以我才说，你大概会答应的。” 　　“属于我的一部分……？” 　　苏埃里稍稍凝滞地回想着，他突然睁大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遗落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物，能够将属于他的兽神气息弥漫得整个边境环绕圈都能感知到的地步，除了他陨落的神躯再无他物了！ 　　就算不是完整的神躯，至少也是偏向躯干的那一部分！ 　　“我答应了！”苏埃里周身的气息开始混乱涌动起来，他的金眸因为瞬间激昂起来的急切情绪弥显出神性与兽性的光辉，他非常迅速且坚定地应到，“她什么时候将具体位置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修建这堵城墙……！” 　　他的语调显得极为急切，整个人完全是迫不及待想要找回遗失之物的迫切状态了！ 　　只要能够拿到躯干的位置，找回属于他身体最重要的部分，那他就再也不用顶着这副幼崽的姿态了，而且还可能将离体的神格重新融合回来！ 　　“冷静一点啊，苏埃里，好好听我说话。” 　　莫叶伸手按住他矮矮的白色脑袋迫使他从激动迫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直到他能安静下来认真听自己说话为止，她直直地与苏埃里金灿灿的兽眸对视，并对被按住脑袋露出怔然无措表情的他问到: 　　“再过一两日深蓝岛就会经过边境的海域了，到那时候，你能够感知到留存在边境中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只要边境中的那份确实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绝对能从海水弥散的气息中感知到确切的结果！”苏埃里没有半点犹豫，极为肯定地回答。 　　“那个应该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对吧？” 　　“肯定是的……除了我陨落后遗留在大陆的神躯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够拥有这般强烈的属于兽神的气息，只要泡沫没有感知错误！”苏埃里的果断回答不出她的所料。 　　原来如此，看来她猜得确实没错。 　　“那就好，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莫叶轻笑着松开自己箍住苏埃里脑袋的双手，并赶人一般地对苏埃里挥了挥，示意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你可以去找泡沫了，大概今天一晚上你就能将深蓝岛的全部城墙建立起来的吧？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反正你现在完全没有等待下去的心思了，对吧？” 　　“……抱歉。” 　　苏埃里激昂迫切起伏不定的情绪在莫叶话语尾调落下后逐渐冷却下来，他下意识地道了声歉，而莫叶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面上虽然面无表情，但仍然显露出僵硬不安的神情，她摇了摇头感到不解。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但我接受你的道歉。”莫叶干脆地接下这份意味不明的道歉，她继续道，“好了好了，我们又不是必须要一直呆在一起，现在你去帮泡沫修筑城墙，我回去芙兰一趟，我们明天傍晚再见吧，苏埃里。” 　　说完，她便径直地和依旧停留于原地的苏埃里挥手道别，然后从这片山崖边缘跃入冰冷刺骨覆盖了薄薄冰层的海洋中，将自己的精神海转移回她在芙兰留置的一只燃灯水母分裂体。 　　如果她是和苏埃里一起离开的话，她就会带着对方直接从空间裂隙跨越去往芙兰，但这次苏埃里并没有和她同路，为了保险起见她便使用了分类体转移精神海的法子回到了芙兰属于莉亚的家中。 　　她从漆黑环境简陋的床上睁开双眼，一直静静等待直到天光乍破，她才化为莉亚的模样去将这间店铺紧闭了好几日的大门打开。 　　这时，一名看起来挺眼熟但她完全想不起对方是谁的芙兰居民散着步走了过来，并笑眯眯地向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莉亚！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不过你的店铺好像有好几天都没有开张了，你这几日是生病了吗？” 　　“是啊，前几天的雪下得实在太大了，我病得不清，一直在家里休息呢。”莫叶面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她三言两语将这名路人敷衍过去。 　　直到她一路上遇上了好几位都东拉西扯试图询问她这几日去向的芙兰居民后，她才想起了莉亚来信中所说的，她曾经隐约感觉自己被芙兰的居民们监视的预感，是完全正确的。 第112章 莉亚 　　莫叶接下来的几日维持了原有的白天开店上班, 晚上回深蓝岛的作息规律。 　　毕竟莉亚作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长久地生病关店休息的，如果她离开的时间太长，难保会不会有人潜入店铺中, 探查伪装为重病的她, 最后发觉莉亚已经离开芙兰的事实。 　　所以今日她乘坐着自己的马车从相邻城市塞西归来时，她一如既往地挂起属于莉亚的灿烂笑容与路过这条街道的芙兰居民打招呼，在这几日她已经摸清楚了这群人到底谁是谁, 哪几个是负责监视她的人。 　　答案是，莉亚生活的整条街道所有的居民…… 　　都是！ 　　这是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大发现。 　　“中午好啊, 莉亚！” 　　一名趁着贝利冬日少有的晴朗天气, 晒着温暖的太阳正在路旁铲去道路积雪的芙兰居民放下手中的木铲, 并向马车上的莫叶挥手，爽朗地笑道,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看起来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真是太好了！不过为了不继续生病, 你还是经常出来晒晒太阳比较好，别一整天都闷在家里！” 　　“阿奇曼叔叔, 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你看我现在都能去塞西购买食物啦, 我也准备继续开店了，劳烦这几日您为我担心了！”莫叶将头伸出马车狭小的窗户, 并向阿奇曼露出一个灿烂如同太阳的笑容, 她旋即有些苦恼地回到: 　　“不过芙兰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就算是出了太阳我也不想出门啊……啊，等到春天我再经常出门好了！” 　　“你这丫头，这段时间不要太懒散了啊！” 　　“嗯嗯, 只要到春天我就完全没问题了！” 　　莫叶敷衍地应答这段看似简单的邻里对话后，她将自己缩回遮挡严实的马车中，坐在马车内长塌上的她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幻化成灰金色的辫子的发尾，她面容上伪装的灿烂微笑逐渐沉下。 　　如果在这里的是莉亚的话，她或许会因为自己过于敏锐的直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绝对想不出对方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所以莉亚将芙兰的一切不对劲，都归咎于自己的爸爸安置在这里的监视。 　　但是这种想法显然是错误的。 　　阿奇曼不经意间露出的属于的武者姿态，和他与其他生活在这条街道的芙兰居民们不约而同地隐约晃过来的眼神，暴露了他们虽然并没有携带恶意，但也从未对她持有善意。 　　这样要摇摆不定的姿态，同样表明了他们绝对不只是来监视莉亚这么简单的，他们或许还有着制止莉亚离开芙兰的任务，如果执意要离开的话，说不定他们瞬间就会化为敌对的一方，对已然察觉的莉亚杀人灭口！ 　　莫叶也不知道自己这运气到底是算差的还是算好的了，她之前只不过是为了逃脱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追捕而选择了莉亚这个偶遇女孩的身份，莉亚也为了想要脱离芙兰去往王都而选择将这个身份交付给她，并换取了力量。 　　但谁也没有想到，莉亚本人和她的身份，似乎也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普通呢？ 　　她的爸爸，真的是她认知中的爸爸吗？ 　　她真的是芙兰的[莉亚]吗？ 　　莫叶将马车重新安置于芙兰的马厩，而她自己提着沉重的藤篮与货物回到自己的店铺将大门打开，开始了今日的开店工作。 　　所有的一切都得看莉亚能不能在贝利的王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毕竟这一切的中心都是围绕莉亚这个看似普通的姑娘展开的，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深陷涡流之中了。 　　莫叶在厨房内的特制铁锅中将熬煮了一个早上的骨头汤舀出一碗，她吹了吹碗沿冒出的白气，细细品尝一口，兽骨的骨髓浓厚醇香混合萝卜的清香味在她的唇齿间炸开，醇香的鲜味在厨房中萦绕不散，并从敞开的窗户将这股香味飘散出去。 　　现在正是中午饭点的时候。 　　如果不出意外，以往总会来这里购买一些食物的密塔见习魔法师帕特里奇很快就会再次来到这里，并会为她带来一些关于密塔变动的情报。 　　“莉亚小姐，中午好啊！” 　　果不其然，这名密塔的见习魔法师嗅着骨头汤逸散出去的醇厚香气就再次来到了属于莫叶的店铺，他自来熟地向厨房中忙碌的莫叶打了声招呼，便自行找了一张木桌坐下。 　　他也不需要说什么要求，毕竟莫叶每次开店一般都只会准备一两样的食物，完全没有供人选择的余地。 　　而莫叶也同样很快将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碗端了过去，轻轻放置在帕特里奇面前的桌上供他享用。 　　她在离开厨房过后，面容上已然是如莉亚那般灿烂得就像阳光的笑容，她在放下汤碗和木勺后便停留在密塔的见习魔法师的身旁，等待他不经意间的情报泄露。 　　“您也中午好啊，帕特里奇阁下！” 　　“其实我不该说中午好的，应该得说好久不见了吧，莉亚小姐……”帕特里奇喝了一口味道略显奇特却依然鲜美的热汤后，才缓缓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他略带抱怨地转头向莫叶道: 　　“你是不知道啊，莉亚小姐……前几天你的店铺不是没有开门吗，我没办法只能选择去其他的店铺里吃饭了，但那些店铺里的食物实在太难吃了，我都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咽得下那种难吃东西的！” 　　不就是被她养得嘴刁了么…… 　　“唉？” 　　莫叶暗中腹诽着，但她表面上却微微歪头睁大了双眸露出一副单纯的模样，她有些惊讶地向密塔的见习魔法师表达自己的歉意。 　　“实在抱歉啊，帕特里奇阁下！我前几天生了场重病所以才没有开店，没想到您在我生病的这几天时间里来过芙兰了吗？我现在是病好了才准备继续开店的……” 　　帕特里奇来到芙兰的时间段是有一定规律的，他每隔三天就会来一趟芙兰进行密塔例行的巡视工作，而在这时候他就会到莫叶的店铺中购买新鲜的美食。 　　所以莫叶确实也没想过，帕特里奇会在他没有任务的时候来到过芙兰。 　　“没关系，既然你前几日是生病了，那也确实是没办法开继续店的了。”帕特里奇表示自己理解莫叶重病时期无法继续开店的理由，他继续道，“其实我这几天到芙兰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想亲自和你告别。” 　　“不过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啊，只有今天这最后的一天的时限我才碰见了你，差点就错过了！” 　　“您要离开了吗？” 　　莫叶心知他大概是收到了来自密塔的某个指令，或许这就是威尔顿对她与苏埃里造成的极大威胁做出的应对之一。 　　大概，是为了防止她对密塔零散至大陆全部板块的分部势力进行报复？ 　　“您要去哪里呢？”莫叶继续问到。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啊……” 　　帕特里奇略显苦恼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同样感到不解地说到，“我在几天前收到密塔的指令，所有处于克里斯顿以外的密塔势力都需要撤离回到克里斯顿的总部去，大概在那里才会有更加详细的指令吧，所以我要离开贝利去往克里斯顿了。” 　　“是这样啊，克里斯顿真的太遥远了，我也只能祝您一路顺风了呢……”莫叶暗自思索威尔顿这一步的用意，她的表面却丝毫不显内心的犹疑，她面容上灿烂如同暖阳的笑容稍稍收敛些许，并向帕特里奇说到，“这样吧，就当为您践行了……” 　　“帕特里奇阁下，这最后的一顿午餐我就算您免费的吧！” 　　“啊……那就多谢了，莉亚小姐！” 　　帕特里奇很快喝完他那碗骨头汤，去了克里斯顿他大概就吃不了这么美味的食物了！他心怀些许遗憾起身离开，莫叶也向着他离去的背影最后喊了一声: 　　“一路顺风啊，帕特里奇阁下！” 　　她收回了自己轻挥的手，并回到了自己的店铺中，这里除了有钱的见习魔法师帕特里奇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冤大头会来购买食物了，现在唯一的冤大头也即将离开贝利，她这里算是彻底清净下来了。 　　“密塔的威尔顿到底想做什么呢？” 　　莫叶坐在柜台后的靠背椅上斜着头静静思考着，她注视着窗外属于正午的阳光逐渐西下沉入山峦，再到昏暗的傍晚暗色携着黑夜的漆黑阴影逐渐覆盖了芙兰的街道，窗外依稀的人声也停歇，寂静无声。 　　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威尔顿是想减少密塔势力在她这里的损失…… 　　但她还没开始对密塔动手啊。 　　密塔之主威尔顿到底想做什么，反正莫叶是完全想不通他这一招到底有什么作用的，她眼看着夜色已然降临，只得暂时放下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再次通过精神海的转移回到了深蓝岛上。 　　此时的深蓝岛除了出海入海的深蓝岛港口之外，岛屿的边缘已经环绕了一整圈高高耸立的城墙，这条出自兽神之手的城墙在黑暗的环境中守卫着深蓝岛上所有的存在，隔绝了海洋时有时无的危险浪潮。 　　莫叶通过唯一的登录点上到深蓝岛的港口时，她在一旁的城墙之上看见了似乎一直等候在那里的苏埃里。 　　苏埃里明明看起来是身形娇小看似无害的孩童模样，但他的双眸在黑暗中散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其中兽性的黑色竖瞳紧紧注视着城墙之下的莫叶，也时不时地看向海洋的方向。 　　“夜莺，我感知到了边境……” 　　他于寂静的黑夜中开口述到。 第113章 约定 　　她微微一愣, 转而向辽阔之海望去。 　　边境近在咫尺。 　　莫叶听见海洋吹拂而过的海风传响起延绵不绝的呼啸之声，那片漆黑的海域之上什么都无法看见，今夜没有星辰与皎月。 　　从脚底深蓝岛之下涌动的浪流, 来自深不见底无法跨越的海底裂隙。 　　“我能感觉到……海域中有属于我的一部分在呼唤我, 它在呼唤这个世界的兽神。” 　　苏埃里于夜色中刻意压低的声音被呼啸的海风送至莫叶的耳畔，他从高耸的城墙一跃而下，如同动作敏捷无息潜伏于黑夜的猎豹, 因共鸣而神性溢散的兽神悄然落至莫叶的身旁。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虽然海水中确实有某种不知名的能量存在, 但是在大海中能随着海水漂流的元素并不算少见, 呼唤兽神的声音什么的, 我完全听不见啊……” 　　已经到达星级的莫叶确实能够感知到来自边境浪潮中蕴含的某种微量能量，她在一通细致的精神感应未果后, 便收回自己扩散至海域之下的精神力, 转而对苏埃里询问到： 　　“既然你能听见声音，那大概就能确认那个东西确实是属于你的一部分了……你想要进入边境将那个东西取回来吗？苏埃里？” 　　“当然要去了！”苏埃里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璀璨的金眸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只要将我丢失的那一部分取回来, 或许我就能再次将兽神的神格重新融合进精神海中，将兽神的权能完全激活！” 　　只要能成功, 那他就能再次重临兽神的神座了！ 　　莫叶估摸着苏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取回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了，因为她已经注意到苏埃里用他那双金色神性溢散的兽眸, 紧紧注视着边境海域的方向, 其中的执着渴望已然热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但她却不能像苏埃里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如此简单，如果只让苏埃里自己去做，大概他的举动会是直接冲进那条边境的海底裂隙中吧…… 　　“我并不反对你去取回自己的所有物，苏埃里, 但是……你知道该如何安全地进入到边境之中吗？人类之神戈尔德不可能不在自己设立的关键结界中安置防御与陷阱，甚至还会有用于监视的魔法，你能确定现在的自己拥有能击破他设立防护的力量吗？你确定自己能够在戈尔德的布局中全身而退吗？” 　　莫叶平缓却一针见血的话语如同一盆刺骨的冷水，瞬间浇灭了苏埃里急迫地想要寻回自己神躯一部分的热烈心绪，他睁大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用平淡的语调却说出这种低视言语的莫叶，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自己绝对不比人类之神戈尔德差，他明明也是神明啊！ 　　但如今的他却无法说出这样的谎言。 　　“……我做不到。”苏埃里语调艰涩地回到。 　　他缓缓将自己的视线再次投向边境的漆黑海域，那片海洋的某块深渊之底留存着他神躯的一部分，但现在的他却无法从自己的仇敌手中夺回属于自己东西。 　　莫叶微微闭了闭眼，她听着深蓝岛港口的海浪冲击城墙的轰鸣声，她虽然有所不忍，但仍然语调沉沉地向着被打击得不清的苏埃里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人类之神设立了这道边境的时间长达千年之久，在这段时间内你不会认为海神没有试过摧毁阻隔了海洋的边境吧？一位正处于强盛时期的神明都无法破坏人类之神的布置，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吗，苏埃里？” 　　“那我该怎么办？”苏埃里压抑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一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垂下的长发尾端正在轻微地颤抖，莫叶看出他正在忍耐自己的愤怒与憋屈，“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取回自己权柄的通路了，我无法就因为自己现在无法匹敌戈尔德就放弃去取回我的东西，我不能容忍我的权柄被窃取……！” 　　戈尔德的造神计划一直都在进行中，苏埃里无法忍受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后，也依然对这件自己的权柄被仇敌逐渐窃取的事件无能为力，就算豁出去性命他也得去拼上一把！ 　　“冷静一点，苏埃里，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放弃去取回属于你的东西，向人类之神戈尔德低头。”莫叶暗自叹了口气，她微微俯下身将自己的手放置在苏埃里的头发上，并非常认真地与他闪烁决然眸光的金色兽眸对视，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安抚苏埃里: 　　“我只是想让你再等等，再等一段时间……等到我们能够应对人类之神布局的时候，等到就算你暴露了自己已经逃离了他的黑狱，人类之神也无法再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可以取回自己的权柄了，到那时候我会帮你。” 　　“……你认为自己有机会对抗戈尔德吗？” 　　苏埃里差点就觉得他的夜莺先他一步疯掉了，因为他在自己与莫叶的对视中，确切地看清了对方如同火焰的双眸中不容忽视的肯定之色，他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所想，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在未来是能够对抗神明的！ 　　他沉默了一阵，才重新组织回自己的语言程序，并艰难地向莫叶问道: 　　“你认为自己能够成神吗，夜莺？” 　　“我认为我可以，我也在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前行。人类之神也只不过是早我两千年成为了神明罢了，既然他能做到，那我也可以，我已经得到了来自未来的启示。” 　　莫叶的话语有些语焉不详，她并不想将自己与那位唯一之神之间的奇特联系告知给苏埃里，所以她只是大略地告知了苏埃里，她已经得到了所谓的[启示]。 　　“我和戈尔德还有海神成为神明，并不是靠着自身的能力登位的，这个世界的所有存在都拥有神明之下的极限，这道限制绝对无法跨越过去，除非……” 　　苏埃里皱着眉斟酌着的话语被莫叶直接打断，她火焰般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苏埃里，其内却空茫得似乎透过苏埃里神性弥显的金眸，看向了被黑夜浓雾掩去的满天繁星。 　　“除非，获得神格……对么？” 　　“我知道这个的，苏埃里。所以我才说让你再等上一阵子，等我得到了神格之后，我会为你去取回人类之神安置于边境海域的属于你的那一部分。” 　　莫叶述出的话语显得极为轻描淡写，仿佛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的第四枚神格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轻笑着放开自己捧住苏埃里脸颊固定了他视线的双手，并直起身失去了继续向他解释的心思，她停立于深蓝岛港口的海风呼啸中，等待苏埃里一如既往信任着她的回应。 　　“你得到了唯一之神的……”赐予？ 　　苏埃里于漆黑夜色中对上莫叶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口中原本想要去质疑对方是否得到了那位唯一之神恩赐的话语鲠在喉中，他再次沉默些许，才开口略过了这个似乎并不是夜莺想要听见的言语，转而询问: 　　“我需要等上多久？” 　　“不需要多久了，很快……等到春天来临，斯洛瑞亚堆积的冬雪融化后，我就会去往那位唯一之神留在奥兰大陆的神殿。等我解决了人类之神留下的后手，就会开始去获得那枚属于我的神格了，最多不过十年的时间。” 　　莫叶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信任，她嘴角的微笑不由加深些许，她为自己预定下的时间限制对苏埃里这位对于时间流逝并不敏感的神明来说不算太久。 　　苏埃里也如她所想，并未多想地回应: 　　“十年么，我知道了……这点时间我等得起！” 　　“嗯，既然我们约好了，那你就不能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去泡沫所说的位置涉险。”莫叶仍然有些不放心苏埃里会不会忍不住自己稍稍地去探查那片边境的区域，然后折在那里，她向苏埃里要求到，“你要向我保证，你不会瞒着我去冒险，苏埃里。” 　　“我说了我会等着的！”苏埃里一副拒绝神情瞬间反驳道，但他对上了莫叶执拗且认真的眼神后，又很快挪移开自己的视线，泄气地妥协到，“……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不会瞒着你一个人去边境涉险。” 　　“我相信你，苏埃里。” 　　她都这样说了，苏埃里应当不会骗她了。 　　莫叶感知到深蓝岛已经正式进入了边境的范围内，那道曾经将她阻拦在外的深海裂隙显现于她的精神力扫描范围中，深不见底的深渊将所有触及的非人形生命吞噬进似乎无尽的黑暗，而被泡沫控制的那些分裂体早已化为人类的形态，聚集于深蓝岛之下巨龟之壳内部的一艘海盗船上。 　　泡沫同样停留在海盗船的甲板上，那艘海盗船被高高挂起的船帆上蓝色的燃灯水母印记格外引人注目，与泡沫站得极近的几名人形分裂体们拥有与莫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她们都是莫叶曾经交付给泡沫的分裂体。 　　她收回自己弥散至泡沫那边的精神力，那道深海裂隙中似乎有某种能量结界阻止了她精神力延伸而去的窥探，她也不敢大大咧咧地粗暴突破那层屏障以惊动人类之神，只能遗憾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触手。 　　“我们回去吧，苏埃里。” 　　看来现在的她还是无法以自身的力量，跨越这道曾经将她阻拦了很多年的边境啊…… 　　莫叶暗自叹息着，迈开脚步往自己安置于深蓝岛的别墅住所走去，一直凝视着边境海域的苏埃里最终也收回自己近乎执念的视线，转身快步跟上了莫叶的步伐。 第114章 传送阵 　　在深蓝岛的某一个不起眼的清晨, 莫叶搭建的传送法阵终于完成。 　　这个她仿照真理会设计在莱茵魔法殿堂的传送法阵，于刻意开辟出来的山林空地铭刻了密密麻麻的杂乱线条，由星级魔法师创造的法阵核心地点隐蔽于山林的另一处星级阶层的防御与隐藏法阵中, 外界显露出的传送法阵只是用于传送的终端罢了。 　　在这个传送法阵搭建完成的当日, 莫叶想要设立的隔绝冬日严寒的法阵也同时开启，她感受到周围的寒冷的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升温至适宜生存的温度，地面覆盖的皑皑积雪也开始有了融化的趋势, 她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一笑。 　　她踏着略显轻快的步伐沿着山间小路往被划分出来的深蓝岛交易区走去，泡沫和奥德这两名深蓝岛名副其实的掌权者正在那里等着她真正将隐蔽起来的传送法阵核心激活, 单单只是用于传送的终端也设立在那里由苏埃里友情赞助的宽敞房屋中。 　　莫叶很快抵达了交易区, 这里街道的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水泥制三层平房, 只是从入口一眼望去颇有种规律对称的美感，灰白之色的房屋与同样水泥制作的地面, 是这个世界除了苏埃里出手的神级城墙之外别的建筑完全无法比拟的坚固。 　　这些平房有一小部分是被嗅到商机的海盗们购买下, 用于出售航海时顺便捕捞的各类海产，或者进行一些其他的生意。 　　另有一部分是被玛西亚的居民们买下, 用于重新置办自己曾经开设在玛西亚旧城的店铺，或者一些心思灵活的居民也想要试着开展深蓝岛的特色店铺, 这还是莫叶给他们的提议。 　　就连莫叶自己都购买了几间屯着，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炒房都是稳赚不亏的, 她没有和自己的子民们抢生意的意思，但一些这个世界普通人无法推出的货物生意, 她倒是有做一做的想法。 　　她在观望间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处于交易区最中央的那栋宏伟建筑虽然同样是由灰白色的水泥制成的, 但其造型与周围几近相同的平房没有半点相似，莫叶踏进宽敞空旷的大厅后，便向着停留在传送法阵边缘等待的奥德泡沫两人挥手道: 　　“泡沫，奥德！抱歉, 似乎我来晚了，你们等很久了吧？” 　　“没有，您来的时间正好。” 　　泡沫于地面绘制的杂乱线条边缘停驻了脚步，她身着一袭繁复精美的纯白色礼裙，不知何时长高得就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地侧过头来，她认真地抿起浅笑向莫叶回到。 　　“夜莺小姐，我们也是刚到不久，您来得并不算晚。” 　　开口的奥德也已经褪去那身贵族优雅的气质，他穿着一身深蓝岛海盗们同款的深色航海服，手上环着刚被他脱下的兽皮御寒披风，已经和海盗们变得一样皮糙肉厚，连肤色都被海风烈日晒成小麦色的他同样摇头表示没什么。 　　“就算您真的来晚了，我们等您也是应该的。” 　　“是吗？那就好！” 　　莫叶眨了眨眼，她轻笑着回应了泡沫和奥德。 　　在这深蓝岛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似乎只有她一个，泡沫长大了，奥德变得成熟了，被她从黑狱中偷出来的苏埃里也从成人的形态变为了幼崽状态。 　　这个寒冷的冬季发生了太多的事件，虽然前段时间被密塔追捕的东躲西藏真的很艰难，但她也同样收获了许多，比如说深蓝岛这个重要的后备基地，比如说苏埃里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兽神。 　　莫叶暗自思绪间，她并未停止自己前行的步伐，待她走到大厅地面绘制的繁复线条边缘后，便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轻触那些线条的尾端，下一刻，汹涌如潮水的精神力从那根手指溢出。 　　“那我们就开始吧，在这里的工作完成后，我还需要去摩布平原接回捕猎的苏埃里呢……” 　　莫叶带着点点笑意的话尾落下，她凝视着手下传送法阵的线条逐渐燃起淡淡的辉光，无形的精神力顺着线条将每一个放置了兽晶的节点激活点燃，直至这个传送法阵完全被她的精神力完全激活，她才收回自己的魔法并重新站起身。 　　“已经成功了吗，妈妈？”泡沫感知到莫叶已经收回了精神力，她便开口问到。 　　“当然成功了，我亲自设立的传送法阵不可能出现问题。”莫叶对自己的杰作显得非常自信，她早在通过莱茵那座魔法殿堂传送法阵的时候，就分析清楚了传送法阵的核心，她转头看向有些身旁的两人，有些催促意味地向他们说到： 　　“怎么样，你们要去试一试吗？传送法阵的另一边我设立在了玛西亚的旧城位置，克里斯顿还没来得及将新的居民迁徙过来，那里现在还是一座空城。” 　　“这个啊，那个，我就算了……” 　　对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奥德是拒绝的。 　　夜莺小姐设置传送法阵这样复杂的附魔法阵可是第一次，每位魔法师的第一次阵法刻制，都不可避免地会留下一些阵法上的疏忽或者瑕疵。 　　他在密塔的时候就见过一名魔法师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踏进了某位魔法师第一次设置的传送法阵，在一瞬间就将自己切割成两半当场惨死的悲剧，他可不敢去碰这个要么完好，要么就得割下点什么的二分之一概率！ 　　“我来好了，我相信妈妈。”泡沫倒是没有奥德那般满脑的忧虑，她提起自己的裙摆跨进由线条圈成的传送法阵中，但她在上了大陆后可从未使用过传送法阵这样高端的阵法，她停留在原地不由愣了愣，小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向莫叶问到，“妈妈，这个传送法阵该怎么使用呢？” 　　“用你的精神力或者魔法元素触碰到传送法阵就行了……”莫叶也没想到这也是个问题，她在回答了泡沫后便细细思索着，“说起来，我确实一直都没想过呢……普通人是没办法使用魔法元素激活传送法阵的，想要让他们通过传送法阵的话是安排一个仆人在这里随时待命呢，还是想一个其他的法子呢？” 　　“……船长，要不我们用其他的东西先实验一下吧？”奥德眼看着泡沫这个胆大无畏的敢上去试验这个新手的传送法阵，而旁边的夜莺小姐又似乎陷入了沉思，他连忙小声向泡沫提议到，“去抓一些海里的活物也好，用那些和人体差不多大小的器具也好，就算是用那些分裂出来的燃灯水母来试这第一次，也好过深蓝岛的主人亲自赴险……” 　　但很可惜，他的话语还没说完，泡沫的身影便瞬间消失于传送法阵中，法阵被使用激发的耀眼辉光落尽后，只剩下面露震惊之色的奥德不由喃喃道： 　　“不是吧，真的成功了？！” 　　“你好像不怎么信任我的能力呢，奥德？”莫叶就算是在不断思考也同样听清了奥德对泡沫所说的那些话语，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僵硬了表情笑容逐渐消失的奥德，语调有些危险地向他说到，“既然泡沫已经成功了，那作为深蓝岛的副手，你也该以身作则上去试一试深蓝岛的传送法阵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夜莺小姐……” 　　“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丢进去？” 　　莫叶侧过头危险地注视着奥德，言语间颇有种想将他一脚踢进传送法阵的意味。 　　奥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他无法左右一名星级魔法师做下的决定，便只能顶着莫叶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步履沉重地踏进了危险的传送法阵，消失于满目的辉光之中。 　　…… 　　玛西亚旧城。 　　这一座被居民与领主共同遗弃的城池如今空无一人，冬日延绵不绝的积雪将整座城池都掩埋成白茫茫的一片，混杂着灰尘与砂石的街道楼房间传响起几声跌宕起伏的兽吼声，这些野兽在人类离去后便暂时占领了这座城池，直到克里斯顿派下的新领主到来将它们驱逐或者灭杀。 　　身穿华丽礼裙的小姑娘突然现身于玛西亚旧城那片尤菲的法师塔被莫叶带走后遗留的巨大坑陷中，泡沫提着自己裙摆踏入玛西亚满地的残壁灰尘与极厚的积雪内，她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自己没有被传送至错乱的位置，这里确实是玛西亚。 　　看来妈妈的传送法阵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玛西亚的试点成功了，后面就可以继续建立通往莱茵的传送阵了，还有其他国家的繁荣地域也需要建立传送阵……” 　　‘试点’这个词还是妈妈教会她的呢！ 　　泡沫原本想顺着莫叶专门设立在这里的传送法阵另一个终端回到深蓝岛时，被厚重积雪覆盖的传送法阵位置再次闪烁起耀眼的辉光，她顿时停下自己的脚步注视着辉光渐盛，直到奥德的身影从辉光中显现，然后一头栽进了完全能将人淹没的积雪中。 　　“奥德，你过来干什么？”泡沫用精神力将跌进雪堆内的奥德挖出来，她仿佛没有重量地踏着积雪的表层，向被深蓝岛与玛西亚旧城一热一冷之间转换的温度差冻得不清的奥德询问到。 　　“是夜莺小姐将我丢过来的，大概是我刚刚说的话让她感到冒犯了吧……” 　　奥德苦笑着乘着泡沫的精神力漂浮在半空中，他哆哆嗦嗦地用兽皮御寒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舒了口气，转而望向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玛西亚没错了，看来夜莺小姐的传送法阵确实没有问题，那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从医院回来啦，得的是比较常见的腱鞘炎，医生让在好之前先别打字了等好了再说，然而今天周四，我刚刚一看这周的榜单竟然有2w字，我是不愿意进黑名单的！ 　　所以我后面语音打字试试吧，不过在我手好之前大概是无法保持日更了，因为在公司也需要打字，我怕更严重了…… 　　真的对不起！！ 　　我复制这里一遍，防止评论里的被刷下去有的小天使看不到，语音打字确实行但是错别字和标点符号真的难改，等我手好了还是手打舒服些，我也准备换个好键盘了和备好运动绷带了！ 第115章 兽群 　　“妈妈当然应该生气了, 她是为了深蓝岛的未来着想，为了我们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才愿意帮忙建立这个传送法阵的，奥德……”泡沫语调一顿, 她微微皱起秀丽的眉头, 非常郑重其事地向奥德说到： 　　“你不应该质疑妈妈的能力，已经成为星级的妈妈，绝对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域出错。” 　　“抱歉, 是我的错……” 　　奥德并不辩解自己是因为曾经在密塔时留下了关于传送法阵的心理阴影，他心知自己最大的问题, 是自己对夜莺小姐成为了星级魔法师的这件事情仍然没什么真实感, 他在潜意识里将夜莺小姐当成了与密塔的焰级魔法师无异的阶级。 　　这一点确实是他的过错, 他也没有狡辩的余地。 　　他干脆地回应到：“等我们回到深蓝岛后，我会立刻向夜莺小姐道歉的。” 　　“嗯, 你自己明白就好。” 　　泡沫向着神情诚恳的奥德微微点头, 她原本皱起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既然奥德已经做下了正确的决定, 那她便不再准备停留在原地。 　　她轻飘飘地踏着积雪的表面往这片巨大坑洞的上方边缘飞去，连带着被她用精神力托起的奥德也随之飞上玛西亚的街道。当他们安全落地后, 奥德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原本被莫叶挖走了法师塔后，便被她特意改造为养育那群分裂体的燃灯水母用于保护玛西亚的内海地域。 　　在这片内海被密塔之主威尔顿清理掉了那些分裂体燃灯水母后, 内海与海洋之间的流通道路也被威尔顿截断并彻底清除，这里又变回了空荡无物, 只余灰烬与断壁的地下坑洞。 　　但是, 这片原本该被就此闲置，或许日后还会被新的玛西亚领主填补起来的地下坑洞，现如今又成为了莫叶设立传送法阵的地方，虽然这里是玛西亚旧城各类的元素流通最活跃的区域, 但也未免太过多灾多难……他完全可以想象不久的日后，这片区域又将出现新的争端。 　　“我们不回深蓝岛吗？”奥德向始终注视着一个方向，并径直走去的泡沫问到。 　　他听见周围若有若无传来的野兽吼叫声，赶忙跟上了泡沫的脚步，往玛西亚主城区的方向走过去。 　　“我的精神力感知到了玛西亚内迁徙过来的那群野兽群的模样，妈妈对它们应该会很感兴趣的，我要将它们带回去给妈妈。” 　　泡沫回应间微微勾勒起浅淡的微笑，她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便铺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力，虽然只是为了稍稍寻找一番能够占据玛西亚旧城的野兽中，又没有什么值得她使用吞噬能力的猎物，但能够找到这样的兽群也算是意外之喜。 　　她的精神力映射中，一大群通体生长着蓬松白色长毛的野兽占据了玛西亚内城的一条街道各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它们悠闲嚣张地躲藏于屋内躲着寒风与飞雪，虽然它们怎么看都不惧严寒，那身蓬松的白色长毛比奥德的兽皮披风都厚实暖和。 　　泡沫还注意到，在这片区域除了这群生长了长毛还拥有尖锐长角和锋利牙齿的野兽群，便再没有其他的野兽存在了，可以见得它们的攻击能力和领域意识并不低，甚至可能拥有特殊的力量。 　　毕竟被人类让出的玛西亚城内环境，可比摩布平原的荒原环境要好得多，想要安稳地占据这里作为巢穴需要压倒性的武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能让夜莺小姐感兴趣的野兽啊……”奥德不由猜测到，“难道是她之前让我们深蓝岛的势力在大陆上留意的……适合群居生长速度不慢多生多育味道还行的野兽？还是毛发生长速度很快而且足够保暖能够制作御寒衣服的野兽？还是体型庞大坚韧能够作为战略工具使用的野兽？” 　　“是第二种……”泡沫闻言后情绪微妙地沉默了一瞬，“第一种的野兽不是已经被苏埃里阁下找到了许多吗？这个方向并不需要我们插手了。” 　　在这几日苏埃里每天都被莫叶赶去摩布平原搜寻她想要的野兽种类，除了平原比较常见的凶残兔子之外，能够飞翔至极高天空躲避威胁的野鸡也被他带回了深蓝岛，其他莫叶熟悉的兽类大概也逃不出兽神的亲自出手，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方面，深蓝岛的大陆情报端口可完全比不上嗅觉灵敏还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现任兽神苏埃里，这群长毛野兽未被他发现的原因，大概也不过是莫叶叮嘱过苏埃里，让他远离人类的城市罢了。 　　“说的也是，有苏埃里阁下在的话，夜莺小姐那里完全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啊……” 　　奥德神情颇有些微妙地接下这个话茬，他早就觉得那位神秘的苏埃里阁下有哪里不对劲了，尤其是他在对夜莺小姐的态度上……这样一名堪称大陆最强的存在对某个人言听计从到，甚至能为她做一些低贱至极的工作，难不成…… 　　他更加微妙情绪复杂地瞄了一眼泡沫行走间沉静的侧颜，他决定还是不要将这个猜测告诉泡沫了，她一向是将夜莺小姐当做眼珠子一样最重要的存在，如果她知道那位苏埃里阁下的心思，很难保证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去以卵击石！ 　　苏埃里阁下可不是泡沫能打得过的…… 　　两人各怀心思地抵达了目的地。 　　这条街道的地面积雪上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小型野兽脚印，属于野兽的叫声清晰可见并且跌宕起伏，虽然这些叫声有些古怪，但泡沫并不准备给它们留下反应过来的余地，她的精神力在自己抵达后便瞬间铺设过去，直至将整条街道圈成密集的捕捉网！ 　　原本在房屋内歇息的野兽群们还未有所反应便直接被无形的精神力扑了一脸，它们不断呐喊出些懵逼刺耳的吼叫声，这股附带声波攻击的噪音被泡沫用精神防护罩直接拦下，已经上升至精神海的绝对控制并不是它们能够做出反抗的。 　　泡沫的精神力一点一点地控制住这群野兽的精神海，如果她是为了找到可以吞噬获得能力的猎物，她或许还会稍稍放水让它们使用出能力，但现在她是为了将这群野兽带回深蓝岛献给妈妈，那保证捕获的完整性和速战速决，才是她现在该做的。 　　一只又一只的白色野兽被她控制着僵硬步伐走出房屋，玛西亚的寒风吹拂过它们身上生长着的蓬松白毛，所有的野兽站在一起足足有上百只，活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白色毛球挤在一堆。 　　“这种野兽的毛皮完全符合夜莺小姐的预想，大概将它们带回深蓝岛后，夜莺小姐也不会再继续生我的气了吧。” 　　奥德完全不惧这些已经被泡沫完全控制住的野兽们，他上前两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兽群外围一只体型娇小的白色野兽幼崽那毛茸茸的身躯，下一刻他的手直接陷进了这只小兽蓬松的白毛内，内里无比的温暖，让他当即有些惊奇道： 　　“这种野兽的外皮竟然全是由绒毛组成的，里面的皮肉并没有多健硕，而且非常暖和……这次夜莺小姐应该会很高兴吧，这种野兽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嗯，我们的运气不错。”泡沫同样心情极好地回到，她在深蓝岛中一向沉静冷漠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还是小姑娘模样的她稍稍露出期待的神情，“那我们快点回深蓝岛吧，妈妈还在深蓝岛等着我们回去呢，希望这些野兽能带给她一个惊喜。” 　　泡沫控制着兽群浩浩荡荡地往传送阵所在的地下坑洞方向走去，在这坑洞旁高耸的悬崖边一只接一只的白色野兽从高高的位置跳进厚厚的一层积雪中，白色的团子与坑洞内白色的积雪挤成一团，让悬浮在空中的泡沫和奥德完全没有了下脚之地。 　　“这个……”奥德睁大了眼注视着下方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野兽们，他突然想起来传送法阵似乎也是有人员限制的，不由转头向泡沫询问，“船长，我们该怎么把它们传送回去？” 　　奥德的话语同样问出了泡沫心中升起的疑问，他们两个面面相窥许久，泡沫才迟疑着开口道：“我先说明一下……如果我没有和它们一同通过传送法阵的话，我对它们的精神控制就会在它们抵达深蓝岛的一瞬间直接失效，我的精神力还延长不到那么远。” 　　“但是，每一次传送阵使用的最高人员数限制是10人，无生命的货物倒是没什么限制，只要完全放置在传送阵的范围内就行了……”奥德有些艰难地继续道，“它们应该算是在人员数的限制之内吧？” 　　“传送阵的限制是对于活物，它们肯定是限制范围内的。”泡沫非常肯定地回答了奥德，她再次皱起眉思考了许久，才想出一个大概可行的办法来。 　　“要不这样吧……”泡沫斟酌着语句，她向奥德提议到，“我先将你用传送阵送回去，你回到深蓝岛后就将这边的情况告诉给妈妈，等我将这些野兽分批用传送阵送回去后，就由妈妈将抵达深蓝岛的它们控制住，怎么样？” 　　“那就先试试吧，反正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如果是由夜莺阁下接应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奥德很快便答应下来。 　　于是他便被泡沫放置在被兽群挤压践踏得脏污的雪堆上，周围原本密密麻麻的野兽被泡沫控制着离开了传送法阵的范围内，但地面积雪融化的泥色污水逐渐覆盖了他的脚面，寒冷的冰水刺得他一个寒噤。 　　直到他被属于传送阵的辉光覆盖住了视觉，在他不由闭起眼躲避了强光后再次睁开双眼后，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是熟悉的大厅，传送法阵杂乱的线条，和夜莺小姐等待已久的身影。 　　莫叶有些无聊地等待在传送法阵的边缘，她看到奥德安全归来后便迅速向他询问到：“怎么样，我的定位没有出错吧？” 　　“当然没有，我和泡沫小姐成功抵达了玛西亚的那片地下坑内，您设立的传送法阵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不该质疑您的能力的，对不起，夜莺小姐，我向您道歉。”奥德很快地回答了莫叶的询问，并非常坦荡地向她道歉，这种坦然的态度让莫叶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对他出手以示惩戒了。 　　“你知道就好，也就是我的脾气好罢了。”莫叶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再计较这件事了，“你要是遇上了其他的魔法师，他们准会让你以死谢罪的，除了我不会有别的列外。” 　　“是，感谢您的慷慨宽恕，夜莺小姐！” 　　奥德暗自松了口气，他也知道夜莺小姐是魔法师群体中少见的真正仁慈的存在，其他的魔法师他在莱茵的时候也见过许多了，但从未有任何一人能和夜莺阁下一样，能够发自内心地宽恕冒犯之人。 　　其他的魔法师大多在表面上宽恕后，便会背地里更加残忍地报复回去，毕竟他们是尊贵无比的魔法师阁下，绝对不能容忍任何对他们不敬的存在。 　　“夜莺阁下，还有一件事……” 　　奥德并不纠结于这件小事，他也知道夜莺小姐也不是记仇之人，泡沫还在玛西亚旧城那边等着呢，他赶紧向莫叶报告到：“我和船长在玛西亚旧城遇见了一群符合您需求的兽群，那群野兽生长着白色的蓬松温暖毛皮，我已经试过了，它们的毛皮应该是制作冬季御寒衣服的上等材料，而且数量也足足有上百只，这种野兽应该是您急需的那种吧？” 　　“当然了……不过，我还以为苏埃里会先为我找到这种野兽呢，这种形容是绵羊吧，也难怪泡沫没有和你一起回来……”莫叶说出一个奥德并不理解的形容词，她向传达了重要信息的奥德轻轻笑了笑，“然后呢？泡沫想让你告诉我什么？” 　　“因为那群野兽进入了传送阵后就会直接脱离船长的控制，传送阵又有着人数的限制，所以泡沫小姐想让您帮忙在这边将她传送过来的野兽们控制住，不让它们在深蓝岛捣乱。” 　　“这样么……我知道了。”莫叶直接答应下来，她想了想，忽然笑着向奥德说到，“那就拜托你再通过传送阵去向泡沫说一声，我这边随时可以接收那群野兽了，让她随意行动吧。” 　　刚刚因为深蓝岛温度上升而脱下身上兽皮披风的奥德动作一顿，他神情呆滞动作缓慢转过头，便看见了莫叶面容上那不容拒绝的神情，只能重新套上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奥德郁闷地回了一声： 　　“好吧，夜莺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房间里语音打字真的好羞耻，尤其是家里隔音并不好的情况下！！ 　　虽然这种写法不费手，但是好羞耻啊啊啊！改错别字和上标点符号也好麻烦！希望我的手能早点好，我想打键盘噫呜呜噫！ 　　这周的榜单也好难赶啊，2w字要了我的老命，尤其是这个榜跟没有一样呢！ 第116章 绵羊 　　奥德的动作很快, 莫叶并没有等上多久传送法阵便一次次地亮起了耀眼的辉光， 　　在辉光渐落后，从中被传送过来的野兽们确实如是奥德所说的有着白色蓬松的长毛, 这种微卷蓬松如同云朵的纯白毛发与莫叶记忆中的绵羊相差无几。 　　她在微微弯下腰托起一只野兽呆滞的脑袋仔细查看后, 非常肯定地低语到：“这种野兽就是绵羊的变种没错。” 　　这种野兽的头骨是长而突出的，很明显是羊类的头骨形状，除去它们那口凶残尖锐还染着污黑血色的利齿, 和它们头顶上盘旋着的粗壮尾端锐利的长角之外，它们的其他特征完全是绵羊的样子。 　　不论是那身蓬松温暖的毛发, 还是尾端深陷于毛发中的短尾, 头顶半掩进毛发的长耳, 都是莫叶记忆中绵羊的模样。 　　“不管你们在这个世界是叫什么名字，但从今天起, 你们就是深蓝岛的绵羊了。” 　　莫叶的眸中弥漫出满意的神色, 她轻笑着为这群能给深蓝岛带来急需的制衣材料，甚至能让深蓝岛获得大量财富的野兽们取名。 　　她放开这只被她控制着的绵羊头颅, 再直起身来数了数已经完全占据了这间放置了传送阵的大厅所有绵羊的总数，一共113只圆滚滚的绵羊挤成了一团, 莫叶将一部分绵羊控制着分流一波去到了大厅外的街道上，这才缓解了大厅的拥挤。 　　她自己也随即退出了这间大厅, 去往了这栋房屋中的另一间空荡房间中等待着，传送法阵最后归来的便是奥德和泡沫了。 　　通过闪烁的辉光中显现的两人一时不察直接和满屋子的绵羊挤在一起, 其中泡沫非常敏捷地跃至空中躲开了绵羊的挤压, 而奥德却直接与绵羊们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一只呆滞的绵羊染上血污的脸径直贴上他的胸口，四周绵羊那身蓬松下陷的羊毛将来不及站稳的他团团包裹淹没，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摔进了由绵羊组成的包围圈里，险些被生生憋死。 　　“船长救我……！”奥德于绵羊堆中, 憋闷且语调艰难地向泡沫求救！ 　　待到悬浮在半空中看不过眼的泡沫将他从绵羊堆里捞出来时，已经满头大汗满脸被憋得通红的奥德浑身凌乱，那头漂亮的金色短发混杂了许多绵羊白色的绒毛，他的兽皮披风也沾染上了一道道绵羊身上的污迹与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被泡沫提溜着飞出了这间已经被绵羊完全占领的房间。 　　“妈妈，我们回来了。”泡沫在精神力的感知指引下到达了莫叶等待的那间空屋中，她放下被自己精神力控制着飞翔的奥德，自己也重归水泥制成的地面上，她向坐在高悬窗台边缘的莫叶说到。 　　“嗯，欢迎回来，泡沫。”莫叶的视线轻轻扫过落地后便用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的奥德，然后转回到因为带回了她想要之物而不自觉露出了期待神情的泡沫身上，她并不吝啬于自己的表扬，微笑加深些许的她向泡沫述到： 　　“你们做得很好，这些野兽确实是我想要寻找的那一种，只要有了它们大概往后的冬日便不会出现冻死的子民了。运气真好啊，我还以为最终会是苏埃里为我带回它们呢……谢谢了，泡沫还有奥德！” 　　“不用感谢我们的，妈妈……”泡沫暗自欣喜地眨了眨眼，她接着说到，“我们的深蓝岛也需要御寒的衣物，不论是供给深蓝岛旗下的海盗们使用，还是用于与大陆上的商人们换取他物和金币，这都可以算作独一无二的珍稀货物了，站在深蓝岛之主立场上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对，妈妈。” 　　“说的也是。” 　　莫叶从窗台的位置站起身，她并没有和泡沫深究到底是谁该感谢谁的这种问题，而是与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便长大成能够独当一面领袖的孩子相视一笑，她将自己对这群绵羊的控制权限转交给了泡沫，然后对她嘱咐道，“那这些绵羊就先交给你了，泡沫，你帮我将它们带回我新建立的农场吧，我很快就会将苏埃里带回来的。” 　　要说想要驯化这些凶残的野兽，大概也只有苏埃里这个现任的兽神可以做到了，在苏埃里被莫叶从摩布平原带回来之前，就只能让泡沫先将它们控制住了。 　　泡沫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很快接过了绵羊们的控制权，并向莫叶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妈妈，不过……绵羊，是这种野兽的名字吗？。” 　　“是我取的新名字，怎么了？”莫叶伸手划开空间裂隙之间，她随意回头望向泡沫，“这个名字应该不奇怪吧？” 　　“不，没什么的，既然妈妈取了名字，那以后这种野兽就叫绵羊了。” 　　泡沫表示无条件支持妈妈的决定，哪怕她完全无法将这种群居肉食性凶残的野兽，与绵羊这种听起来挺柔软无害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在她身后的奥德也不由回想起那群野兽嘴巴周围那一圈红黑的血迹，那是绵羊们捕食后留下的印记，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野兽竟然有了个听起来软绵绵的名字，也不知道夜莺小姐为什么会给它们取这种名字呢？ 　　莫叶在和他们道别后，便跨过了空间的裂隙，抵达这道被撕裂的空间另一端。 　　属于摩布平原荒芜区的一角，这片刺荆树遍布的小丘陵听不见任何野兽的声音，只有空旷雪风吹拂而过的呼啸声，大概周围的野兽已经被苏埃里清理过，她答应过苏埃里自己会到这个地方来接他。 　　这里是荒芜区更加偏向白石谷的位置，在满地极深的砂土之下特殊的白色石头似乎遍地可见，从这个位置遥遥望向远方，便能看见被命名为白石谷的下陷盆地周围环绕遮蔽的白色石山，那只松鼠便栖息在那片盆地中。 　　她还看到了从那个方向飞速赶过来的苏埃里，踏着风之元素从极高遥远的天空俯冲过来的兽神身后，在他下方的原野之上奔袭着数不清的野兽，漫天扬起的飞沙与尘土将那片区域的所有存在都完全掩盖，但无数野兽奔跑引起的地鸣却越来越夸张，简直就像一场越来越强烈，最后竟有山崩地裂之感的地震。 　　这样夸张的波及范围，大概环绕了摩布平原的其他城市也能感觉得到震感了吧，或许教廷与密塔的探子也会到这里探查地震的缘由，这便与她嘱咐了苏埃里远离人类，防止他的兽神身份被暴露至人类之神那里的指令背道而驰了啊。 　　莫叶等着苏埃里的身影落至她的身旁后，她才颇有些无奈地询问他，“你在这里玩些什么啊，弄出的动静也太大了点吧？这样可不行啊，你应该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的吧，苏埃里？” 　　“不是，我没有！” 　　苏埃里第一眼便注意到莫叶的眉头已经开始皱了起来，她原本总是含着笑意微微翘起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张一向淡然逸散出温柔气息的清丽面容上竟显现了稍稍不虞的神情，他直接心中一紧，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赶紧解释到： 　　“我先前确实是在带着它们在周围巡视，但是我有注意到不让它们发出太大声响的，真的！现在只是因为我在平原的另一边感知到你已经过来了，所以便直接抛下了它们往这边赶来，但我没有注意到它们也跟着我跑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次就算了吧，但以后要注意哦。”莫叶听见这样的解释后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他啦，反正之后就算会有某些组织跑到这里来探查地震的缘由，但来者多半不会是教皇和密塔之主那样的等级，她便放下心来并向苏埃里嘱咐道，“在之后的几日，或许会有人类前来探查这片地震的源头区域，你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和兽群的踪迹，但如果你真的被他们发现了……” 　　说到这里，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浸寒的冷意。 　　“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嗯，我明白的，我不会暴露的。” 　　苏埃里理解地点头应到，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莫叶已经不再生气了，便暗自松了口气，直至这时被他临时召集起来的野兽军团也已经抵达了这片丘陵的下方，百兽遵循着兽神的意愿逐渐隐下声息，并俯下身去向它们唯一的王表达臣服之意。 　　莫叶注视着下方汇集起的几乎包含了摩布平原大半野兽的混杂兽群，这样的壮观场景简直与她上次梦境中所见的属于苏埃里的魔兽军团相差无几。 　　当然这种相似只是在外表上，现世的野兽杀伤力是完全比不上过去曾经占据了一半大陆的魔兽的，现在的苏埃里应该也无法对他们赐予什么力量了，或者点化它们成就人类的形态，他现在最多不过是能行使统御和削弱的权能罢了。 　　“怎么样，夜莺，这次你有没有看上哪种野兽呢？”苏埃里对他临时组起来的野兽军团并没有什么同族之情，毕竟在兽类的心目中弱肉强食的残酷本质才是世间的常态，他毫不犹豫地将下方对他来说弱得可怜的野兽们供给莫叶挑选。 　　莫叶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埃里，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下方蹲坐在一只巨牛野兽头顶，环抱着巨牛的犄角看起来乖巧可爱的松鼠身上。 　　她的精神海不断弥漫出无法忍耐的杀意告知了她，这只看起来可爱无害又乖巧的松鼠，便是白石谷中那只被人类之神戈尔德设下了后手的松鼠大魔王！ 第117章 钥匙 　　苏埃里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 　　莫叶按捺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杀意, 同时将自己的视线从松鼠的身上挪移开，但在她的视线始终关注的余光中，乖巧蹲坐在牛型野兽头顶犄角中央的松鼠敏锐地感知到她刚刚扫过去的视线, 它转头过来看见莫叶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滞, 和疑惑。 　　松鼠姿态可爱地轻轻歪头，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某种陌生久违的厮杀欲望逐渐占据了它的心神，它可爱的黑色豆豆眼中逐渐弥漫起血色的杀意, 松鼠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升起无法抑制的杀意，就算是在王的面前, 它也逐渐失去了控制…… 　　它在下一刻放开自己环抱犄角的爪子, 娇小的松鼠从巨牛的头顶轻巧跃下, 但还未等它再次变成巨兽的形态开始发威，属于莫叶的精神力便瞬间侵入了它的精神海将这只天灾之兽完全控制住, 已经成为星级的她对天灾之兽这种等级的野兽, 拥有完全的压制性。 　　体型娇小的松鼠从丘陵之下漂浮过来落至莫叶的掌心中，小动物蜷缩着沉睡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无害, 柔软的触感与松鼠轻微的心跳声从莫叶的手心传递至她的精神海内，但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视线望向手中这只完全失去了意识, 只能任由她宰割的天灾之兽身上。 　　这只松鼠体内属于人类之神的后手还未被激活，虽然百兽之心两名持有者相遇后被相应权柄催发的厮杀欲望让莫叶有些烦恼, 但也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就连后续教廷发现异常或许会有的勘察她也能够轻松解决。 　　这次的相遇只能算是几率极低的偶遇, 关键是将它带出来的苏埃里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这只松鼠是拥有百兽之心的持有者吗？ 　　“怎么了？你看上了这只野兽吗？” 　　苏埃里始终注视着莫叶面容上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的神情，他的视线随意扫过她手心中躺着的那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松鼠一眼，便毫无兴趣地移开视线。 　　如果夜莺想要这一只……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我只是认识这只松鼠罢了。”莫叶很快地摇了摇头, 她将手心捧着的松鼠递给了苏埃里，就像交出了一个惹人心烦的麻烦，她向不明所以，但仍然接住了这只松鼠的苏埃里询问到，“它拥有一颗百兽之心，你知道吗？” 　　苏埃里闻言微微一愣，那张稚嫩的面容上也不由晃过一瞬惊疑的神情，他接过松鼠的手不由握紧，差点一个不注意就将手中倒霉的松鼠捏死了！ 　　莫叶一看他那副似乎有些怀疑人生的神情便知道，他确实是不知情的。 　　“我不知道啊……我现在还能使用的兽神权能中，并不包含掌控百兽之心的那部份，百兽之心的权限已经被戈尔德那家伙窃走了……”苏埃里果然如莫叶所想地这般向她解释，兽神皱起眉头盯着手中那只失去意识的松鼠，他斟酌着语句向莫叶述到，“如果这只野兽……松鼠的百兽之心已经激活成为正式的适格者了，我应该就能感知到。但现在这种兽神的继承权限还未开启的状况，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就知道……” 　　莫叶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她的失误。 　　她并没有事先向苏埃里说清楚，在摩布平原边缘的白石谷中生存着一只百兽之心持有者的松鼠，她自以为苏埃里还是能够感知到百兽之心的存在，但现实是，苏埃里不能。 　　“这只松鼠除了拥有百兽之心以外，还拥有一颗人类之神的人类之心，它就是人类之神降至大陆的后手之一。” 　　莫叶向苏埃里解释这只松鼠的来历后，她便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只突如其来的烫手山芋，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将它送回白石谷中，并让苏埃里以后远离那片区域，但莫叶又无法保证这只松鼠不会再次感应到兽神的气息后，便追寻兽神离开白石谷。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和这只松鼠接触的。 　　但如果直接杀掉它…… 　　她又不能保证这只松鼠体内的那颗人类之心会不会在它失去生命之时出现某种突发的状况，比如说那颗人类之心会直接融入击杀掉松鼠的存在体内，成为人类之神新的后手。 　　在她较为熟悉友方存在中，拥有能够击杀一只天灾之兽能力的强者屈指可数，比如说泡沫，比如说节制，比如说夏利……莫叶可不想让自己本就只有几个的队友冒着风险去为她解决这个麻烦！ 　　“戈尔德的后手？”苏埃里原本透出些许疑惑的神情截然危险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神色冰冷地审视了一番手中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松鼠，他直接向莫叶建议到，“要不我们直接弄死这只松鼠得了！” 　　“直接杀掉它的话，你能保证那颗人类之心不会融合进击杀它的存在身体内吗？”莫叶倒不是想泼苏埃里的凉水，她只是将现在进退两难的现实摆在两人的面前，“在这里拥有能击杀掉这只松鼠能力的存在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想动手的话可以试试，我就算了……” 　　“那就随便找个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类魔法师就行了吧……”苏埃里一反常态地思维敏捷起来，或许是这件事关乎到了他的宿敌人类之神戈尔德，他的神情是莫叶许久未见的冰冷，兽神冷哼一声，用略带嘲讽的语调继续道： 　　“反正对于人类来说，得到一颗人类之心获得的可不仅仅是魔法上的大幅度加成，一颗传承之种还是他们突破星级所必须的钥匙，戈尔德大概也不敢放任过多的人类之心持有者存在，所以现在的大陆上能够成为星级的人类屈指可数。” 　　“传承之种是突破星级的钥匙？” 　　莫叶可没听过这个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只松鼠大概还能有其他的用处，毕竟这个世界上想要突破星级的魔法师多如牛毛，而真正能够打破限制成为星级的存在却屈指可数…… 　　如果认真算来的话，每一个世纪共存的星级魔法师，确实没有哪怕一次超过了五人的限制！ 　　“拥有了传承之种便能成为星级的魔法师，如果能够突破星级的限制，对于苦求突破无果的魔法师们来说，就算被人类之神监控着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啊……”莫叶的话语顿了顿，“更何况，戈尔德应该也不会时时刻刻注视着某一个星级魔法师的，一只天灾之兽被人类截胡狩猎的情况并不算低，他也应该习惯了这样的误差。” 　　莫叶觉得自己估摸得大致没错，如果这个大陆上再多上一名星级魔法师的话，在她看来那名魔法师最好是站在她这一方的，那这个人选就不需要多想了，符合条件的不就只有那一个嘛。 　　“对于人类来说，这可是神明的恩赐啊。” 　　苏埃里的语调和神情表露中满是对人类的漠然情绪，那双金色泛着冰冷神性弥显的兽眸遥遥望向飞雪飘舞的天空之上，透过漫天厚重遮挡了一切的多重云层，直至那人类之神遥远无际的神国。 　　“如果人类之心能够使人类成为星级魔法师，那其他神明的传承之种也有同样的效果吗？”莫叶并没有对他现在冰冷的态度表示什么，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向他询问到。 　　“当然有了，毕竟都是一样的……”苏埃里收回自己投向天际的视线，同时他回望向莫叶透露出冰冷的神情逐渐回暖升温，莫叶的转移话题技能显然是对他起效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力量都是同源，只不过统御了大陆的人类一族将其称为[魔法]罢了，在奥兰大陆上因为人类的统一行为，所有持有传承之种得以突破的存在都可以被称为[星级]。” 　　原来如此…… 　　莫叶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这个世界上不论是人类出身的魔法师，还是那些拥有特殊力量的野兽，还有海洋中生存的海怪，他们所使用力量的方式都是对元素的运用，还都是如出一辙的能量循环方式。 　　就算是似乎与密塔的魔法能量体系不怎么搭得上的教廷，他们所拥有的力量也不过是人类之神赐予他最忠诚信徒的魔法刻印，属于神明级别的魔法刻印，完全能够将一个普通人拔高至星级的阶层。 　　但密塔的神官们除了特殊的那几位，其他的都不再有能力提升的空间了，除非他们的主人，人类之神能够再进一步。 　　“那这只松鼠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那颗人类之心了，不过……”莫叶重新将这只松鼠从苏埃里的手中取回，而苏埃里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她始终不让自己的视线落至松鼠的身上，转而向苏埃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它死掉了的话，另一颗百兽之心会如何呢？” 　　“大概会在尸体上留存几日吧，如果没有够格的野兽将那颗百兽之心吸收，在几日后或者在尸体被完全摧毁后，那颗百兽之心就会回归神格中。” 　　“原来如此……” 　　莫叶的精神力将松鼠牢牢地控制住，不让它有半点翻盘的机会，她还想着尽快赶去莱茵联系上失联已久的夏利，将这枚通往星级的钥匙交付给他，在做下决定后，她便不准备在停留于原地了。 　　“那我们可以离开了，苏埃里。” 　　莫叶飞快地用自己的精神力扫描一圈地面上停留的野兽们，再确认了这群野兽中确实没有她需要的种类过后，她便撕裂开空间的裂隙，并向苏埃里伸出手去，她的动作极其自然且不容拒绝。 　　“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一次也没有我需要的其他种类，不过今天的运气已经很好了……” 　　也不知道这种好运气，到底是好是坏呢。 第118章 农场 　　等到莫叶带着苏埃里还有那只倒霉的松鼠回到深蓝岛后, 今日等着他们的工作只剩最后的一项，便是将那群由泡沫和奥德从玛西亚旧城带回来的绵羊们驯化成适合圈养的状态。 　　这项由兽神苏埃里亲自动手的驯化，还不如说是他使用兽神的权能将他管辖内的野兽们剥离掉某些特征, 也就是兽神行使的[弱化]权能。 　　“所以, 它们就拜托你啦，苏埃里。”莫叶站在深蓝岛新建立的农场之外，她指着被水泥墙围起来的宽阔圆场内仍然被泡沫控制住的呆滞绵羊们, 向苏埃里提出自己的要求，“那就先将这群绵羊的攻击性祛除掉吧, 将攻击的本能修改成驯服听话……” 　　“好。” 　　苏埃里向她点头应下, 他动作轻盈地越过高高的水泥围墙, 孩童的身影落至绵羊们团团围住的中间位置，在他周围的绵羊们就算被控制住了精神海也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开了足够站立的位置。 　　与之同时, 属于神明的[弱化]权柄在地面延伸出复杂野性的狼型纹路, 这种堪堪将整个围场都覆盖的金色神性纹路与莫叶所见的魔法师们绘制的附魔线条如出一辙，在纹路的范围内, 所有绵羊们带有攻击性的本能直接被剥除泯灭。 　　它们在这一刻成为了真正的温顺羔羊。 　　“被圈养的动物不需要那对能够伤人的犄角，也不需要那口锋利撕咬猎物的牙齿……”莫叶停留在高高的围墙之上, 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苏埃里逐渐改造为她满意状态的绵羊群，她照着自己记忆中绵羊的模样向苏埃里继续表述, “将它们的犄角祛除掉，然后将牙齿从锋利的状态换为平整的模样, 就像人类的牙齿这种状态就不错。” 　　等到苏埃里将绵羊们的犄角因子从它们的基因中剥离后, 绵羊们头骨上脱离的犄角一个个地掉落了一地，它们原本锋利能轻易撕裂猎物身躯的牙齿逐渐变得平缓圆润如同一只草食动物。 　　虽然这个世界的所有野兽都没有草食动物这种概念，在人类的印象中野兽的主食都是血肉，草料对它们来说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料。 　　“最后再将它们的习性改为食草吧。”莫叶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要求, “毕竟深蓝岛可没有能够饲养这么多野兽的昂贵兽肉，我需要它们只要吃草就能养活，并且还能活得很好。” 　　其实要不是前几次驯化那几只野鸡的时候，苏埃里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了，如果她想要改变动物们消耗供给的频率，就是想让它们多生蛋多长毛什么的话，那它们在自身的能量消耗过高后就会加快衰老并影响生育后代，这种得不偿失的行为莫叶可不会傻到去做的，所以她才打消了自己想要几天一波的收割羊毛这种资本家行为的念头。 　　也不知道这种兽神特制的新型绵羊，它们的毛发生长跟不跟得上她预想中的速度呢？ 　　在她的思绪间，苏埃里已经完成了他的修改弱化野兽的工作，从这一刻起这群已经被弱化成温顺听话易饲养的食草动物的绵羊们就只能被称为是动物，而不是凶狠的野兽了。 　　苏埃里收起自己从脚底扩散出去的[弱化]权柄形成的狼型纹路，重新乘着风之元素从圈养的地面回到莫叶眺望的城墙之上，他神性还未完全消弭的金色兽眸稍显温和地注视着莫叶，并语调平稳说到，“我已经完成了，它们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你想要的了。” 　　“嗯，我知道了。”莫叶回过神来，她微微垂下头向苏埃里笑了笑，她微笑的神情极为自然，就像苏埃里理应如此一般。她并未对苏埃里做出显得疏离客气的道谢，而是转向跟一直呆在这里，在她过来后便停留在她身旁控制着绵羊们的泡沫说了一声，“可以解除绵羊们的控制了，泡沫。” 　　“好的，妈妈。” 　　泡沫没有任何犹疑情绪地向莫叶点了点头，便解开了自己对绵羊们的精神控制，脱离了被控制状态的绵羊们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好似一个晃眼就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这里的四周都是高耸的水泥围墙，在一方关闭的木门位置后是为它们准备的羊圈。 　　它们懵逼的同时想要习惯性地做出警戒反应，每一只羊都站直了身躯警惕地四处张望，但已经被剥离了相应因子的它们坚强地在原地踏了几步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最终，它们只能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惊恐地叫出了声，“咩咩咩——” 　　这确实是莫叶记忆中羊的叫声，她注视着这间新起的农场，其中被划分出的除了这个占地略大的羊圈之外，还有专门饲养被驯化成家鸡的野鸡围场，内里被养得精神抖擞的野鸡们每天都能收获十多颗受精的鸡蛋，这些鸡蛋又会孵出新的小鸡来。 　　还有那群繁殖速度极快的野兔们，在短短的十几日间新出生的兔子幼崽就差点将那片被划分出的农场挤满，这边是深蓝岛重点关注的区域，在前几日时奥德就已经准备好了出口野兔肉的行程，就差莫叶的传送阵搭建完成了。 　　用不了多久这片农场上的一切都会步入正轨，这里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家野兽饲养农场，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也再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指挥得动身为兽神的苏埃里了。 　　莫叶从围墙之上跳了下去，她在挥别了还有其他事务没有完成的泡沫之后，便招来了这片农场的几名被她从玛西亚招来的饲养员，向他们细致讲解了该如何饲养绵羊这种生物。 　　反正已经成为食草动物的绵羊们能够食用的食物也就那么几种，在寒冷的冬季她也不会傻乎乎地给绵羊们剃毛，在到达夏季专门脱毛的季节之前，一切饲养的过程都得靠这几名饲养员慢慢摸索了。 　　“您就安心将事情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将绵羊们照看好的！” 　　向她拍胸脯保证的饲养员名为费德，莫叶还记得这个一直跟着乌里尔屁股后面打转的小伙子，在如今乌里尔这个她在岛上唯一授予了魔法刻印的仆人被她派去监管玛西亚后，奥德也以自己的机灵性格被选中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夜莺阁下建立农场的饲养员，当然其中也有他在莫叶的面前勉强混了个脸熟的原因。 　　“费德说得对，您就安心交给我们吧！” 　　“您说的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我们肯定会每天清洗干净场地，和定时放绵羊们出来散步放松，还有每天都会喂它们最新鲜的干净草料！” 　　“我们也会好好记录状况的，您就放心吧！” 　　其他的饲养员也争先恐后地向莫叶表明自己绝对会好好干活的，莫叶便放下心来将这里的事务都交付给饲养员们，在她的玛西亚中不会有那种偷奸耍滑的居民存在，这一点她自己还是可以确认的。 　　在完成了农场这边的工作后，莫叶便想着回芙兰一趟了。 　　芙兰那边因为密塔组织分布的撤离，能够让她稍有忌惮的元素全然消失，在没有密塔专门用于勘测她的魔导器后，她便不再需要一直停留在那边伪装成莉亚的模样行动了，一个普通的幻觉魔法便能轻易蒙蔽那群普通人的探子们，而且她还将白银留在了那边，以备不时之需。 　　“我要去芙兰一趟了，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苏埃里？”莫叶询问了苏埃里的意愿，在他不出所料地想跟着她一起过去后，她便再次撕开空间的裂隙，并自然而然地牵着苏埃里踏入了芙兰的界域。 　　在这边，她望向空无一人的店铺窗外，芙兰漫天的飞雪遮挡中，某些人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向这间看似普通的店铺房间内，但作为普通人的他们完全看不透属于幻觉的魔法，在他们的视觉中，那名灰金色头发的单纯姑娘仍然日复一日平凡普通地生活在这里。 　　在苏埃里从她这里得知了她在今夜应该是不会离开芙兰后，他便离开了这间房屋继续探索芙兰身后延绵不绝的群山，他在山中找到了不少特异的野兽，说不得这山内就会有莫叶感兴趣的野兽种类。 　　而和苏埃里告别后，莫叶便将自己注视着他远去背影的视线收回，她如同自言自语般对着空荡的房间说了一声: 　　“回来吧。” 　　在得到她的应允后，留守在芙兰的白银迫不及待跃进莫叶的发间，一根根地将整间房屋都覆盖完全的无形丝线垂落并被白银收回自己的体内，它晃着莫叶极长的发丝，并用婴儿般稚嫩柔软的嗓音向莫叶说到: 　　“在刚刚，就是不久前……有一名正式的魔法师来到房屋的门外试图勘测这里的状况，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反正他很快就离开了。” 　　“……是个什么样的魔法师？”莫叶瞬间心生警惕，想要从这里窥探出什么的应该不会是发现了她的异常，而是明晃晃地冲着莉亚这个特殊的女孩而来。 　　他们到底想要对莉亚做些什么？ 　　莫叶忽然想起，自上次莉亚使用自己新开发的能力传送而来的那封信件之后，她便再没有得到莉亚本应传来的半点信息了，虽然她与莉亚之间的刻印联系告知她，莉亚现在仍然是平安无事的。 　　“我看不出什么，他的一切都被那身麻烦的法师袍遮掩住了，他的法师袍上……”白银想了想该如何称呼那只绿色的野兽，“他的法师袍上绘制着一只绿色大鸟的附魔刻印，那只鸟有很大很漂亮的尾巴，和头顶尖尖的翎羽，这大概是某种标志吧。” 第119章 监视 　　“拥有绿色鸟类刻印的标志么……” 　　莫叶微微低头思索一遍她所知的属于贝利本地的组织印记, 她可以确定克里斯顿是没有以绿色鸟类为标志的组织的，所以她的目标便直接锁定了贝利，她不认为其他不起眼的小国能出现一名能够蒙蔽拥有星级权能的白银的神秘人。 　　“贝利的王都有一定知名度的组织, 除了王室名下由镇国者[真实]统领的密林殿之外, 我所找到的苦修会或者格兰蒂亚什么的，这些组织的标志都不是鸟形态的印记啊……” 　　莫叶使用精神力在储存于她体内的法师塔中的书房内，那堆并不多的关于贝利的情报皮卷中不断翻找着, 但她的搜寻始终没有结果，那些零星记载了贝利较为出名组织信息的皮卷内, 所记录的信息并没有她想要寻找的那部分。 　　“而且就算是密林殿这个唯一的标志为鸟型的组织, 他们的标志是白色的天鹅, 而并非绿色的头顶翎羽的鸟类，天鹅的刻印也是贝利的王室标志。” 　　凭依于精神海内的暗沉法师塔房间中, 由精神力凝成人类形态的莫叶推开桌上堆积的情报皮卷, 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她还在克里斯顿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关注过邻国贝利的具体信息啊, 毕竟那时候的她只是想着回到人类的社会中，找个舒适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 她可不是什么有着野望的存在。 　　但这份不怎么合时宜的懒散咸鱼心态并没能维持多久，属于危机的浪潮便向她席卷而来。 　　直到现在她正需要这部分情报的时候, 没有半点准备的她便开始抓瞎了，而尤菲这名密塔出身的魔法师也并不是精通情报的专业人士, 她留下的各种记录大多都只浮于表面, 某些记录就算是莫叶这个门外汉来看，都能轻易看出其中的虚假。 　　莫叶只能叹着气将桌上的皮卷收拾整齐，然后从下肢开始化为精神力转换的无形粒子，由精神力组成的人形消散于铺着柔软红色绒布的主座位置, 她的意识退出了精神海的空间，回到现实。 　　芙兰的房屋中，莫叶再将精神力扩散出去覆盖了整座城市，试图在芙兰内搜寻那名有能力遮蔽白银勘察的神秘魔法师，但很显然这份搜寻也并没有什么结果，毕竟对于他们这种阶层的魔法师来说，瞬间跨越遥远的距离并不困难。 　　那名魔法师已经离开了芙兰，莫叶并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发觉到什么。 　　如果前来之人只是使用了那件白银所说古怪的法师袍隐藏了自身的信息那还好，但如果他本身便是与莫叶同属于星级的存在，以白银现如今并未成长完全的幼生状态，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它并非是莉亚的事实。 　　不论如何，她都得将这份信息通知给暗自去往了贝利王都的莉亚，这名身世复杂的姑娘如果落入了携带敌意的星级魔法师之手，那就算是莫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她安全的救出来了。 　　但在莫叶通过魔法刻印联系莉亚却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后，她便知道莉亚已经被卷入了某个麻烦漩涡之中了。 　　或者说，她已经踏入了属于自己的洪流。 　　莫叶微微闭起眼，与她精神海连接的那根属于莉亚的刻印线路虽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因素影响变得若有若无，但她们之间的联系并未断开。 　　这根线遥遥指向一个方向，就此莫叶心知莉亚现在仍然身处于贝利的某个地方，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和情形…… 　　她还是安全无恙的，这是仅有的好消息了。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果要按照这个世界魔法师们的思维来做决定的话，她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索性放弃莉亚这个为她带来麻烦的仆人了吧。 　　毕竟为了一个引来了麻烦，而且随时都能被替换掉的仆人而选择与一名有可能是星级的存在敌对，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看来接下来你不需要留守于芙兰了，白银。毕竟莉亚有很大的几率已经被监视她的组织发现她离开了芙兰，又或者，她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里，只是对方有着某种缘由，现在还不能对她动手。” 　　莫叶完全不需要多想便做好了决定。 　　她微微抬起手撩过泛着水色波纹的蓝色长发，神情逐渐冰冷，连橙红色眼眸都似乎覆盖上一层寒意的少女轻声向藏在她发间的白银诉说。 　　与此同时，笼罩这间房屋的幻觉之影瞬间碎裂成漫天的尘光，浅色如同镜子碎片的幻觉元素与周围的空气混合为一体，最终消弭。 　　拥有一头携带梦幻之意蓝色长发，如同海洋化身的少女漫步于芙兰的雪景中，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浅色长裙，身上披着同样薄款堪堪遮挡住了大腿的湖绿色法师袍，与芙兰这座寒冷的城市格格不入。 　　这条街道的所有居民在面对这名化身为他们监控对象的神秘少女时，还未来得及露出惊愕的神情，那一张张稍微转换了原本自然的表情从而显得扭曲滑稽的面容，和条件反射做出了警惕姿态微微屈膝弯下腰的姿态，被冬日的寒风固定在那一刻。 　　如同一座座逼真的雕像，覆盖上一层浮雪。 　　不只是这条街道的居民们，整座芙兰城市内所有携带生命气息的存在，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由莫叶主导的停滞中。 　　临近山林的灌木，一只雪色的兔子绷直了腿往前奋力一跳，在空中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的雪兔敏捷地跨入了那条刚刚形成的界限，一座逼真的兔子雕像便坠落入另一片灌木丛的雪堆中。 　　那丛在雪景中也依然顽强弥显生机的灌木，连早已枯萎摇摇欲坠的叶片都没有丝毫的晃动，只余一片死寂，与芙兰冬日的寒风呼啸。 　　“您要去将莉亚带回来吗？” 　　白银那团由丝线组成的身体从莫叶的发间探出头来，它很少有被莫叶带出门放风的时候，对于世间的一切它都如同新生的婴儿般感兴趣。 　　从它的身躯中延伸出的一根透明色泽丝线迅速圈住一片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并缩回它的身体内部，由着这股新奇的沁人凉意，它语调晃悠悠的，有些走神地接下一句： 　　“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有我辅助您，这个世界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存在能够伤到您了。不过那个兽神除外，已经拥有神性的魔法师也除外。” 　　“当然要将莉亚带回来了，毕竟她是属于我的仆人啊，她是我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拥有神性的存在有一个密塔之主就够了，这种足以打破界限的天才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莫叶的话语间，她靠近了一名已经被她认定是监视者的居民。 　　手持着雪铲的中年男人化为雕像停驻在那里，对于这种明显敌对的存在，她可不会向之前那样慢吞吞地使用精神力控制着对方回答她的问题，防止对方的精神海受到不可避免的损伤。 　　她没有为敌人着想的必要。 　　莫叶的精神力粗暴地侵入了对方的精神海，她一点一点读取对方的所有记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连他自己或许都记不起来的记忆都被莫叶翻了个遍，在这之后这名男人要是侥幸没有直接暴毙而亡，也会因为精神海崩溃变成一个白痴。 　　对于他为什么会来到芙兰监视莉亚，这名出身平凡就职于贝利守备军的男人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是接收到来自上方的密令，被调入这里成为了一名伪装为居民的监视者，这种密令也不需要对执行者解释清楚状况，就连他们每月一次的报告也是通过贝利的商队明目张胆地运送回去，而没有具体的接头人。 　　从他的记忆中莫叶可以得知这条街道的监视者们全都出自贝利的武装组织，但有的是出自守备军，有的是出自骑士团，还有出自王室护卫团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都是出自官方的人手。 　　“监视莉亚的是贝利王室……？” 　　莫叶在接连搜寻了其他几名监视人员的记忆，确认了这条情报的真实性后，对于线索直接断掉的现状感到有些棘手的她，不免想到那名神秘人不会就是贝利大名鼎鼎的镇国者本人吧？ 　　贝利的镇国者…… 　　尊号为[真实]的魔法师具体魔法元素不详，真实姓名不详，比起大家都知道的密塔之主，精神系的魔法师威尔顿，镇国者的一切都隐秘于神秘之中。 　　密塔能供尤菲观看的皮卷情报中，侥幸记录了他的一次出手便是夏利偷摸进贝利王宫的那一次，密塔也不知道真实具体的情况，反正夏利最后只剩了半条命被贝利王室通过商队运送回了克里斯顿，就此贝利王室还向真理会索赔了一大笔的赔偿。 　　或许夏利会知道镇国者的一些信息，毕竟他本人可是真真确确直面过对方的，在那一次后原本还有些资产的夏利变得一贫如洗，真理会的魔法师们可不为他垫付那笔买命钱太久。 　　莫叶在确定了芙兰已经找不到其他线索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法师袍内的兜里那只被她随身携带的松鼠，还是放弃了这个并不怎么样的想法，毕竟现在的她连夏利到底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主导监视莉亚的存在到底是不是镇国者本人她也无从得知。 　　反正现在莉亚还是安然无恙的。 　　她在这座似乎被时间冰封的城市芙兰中等待了许久，才等到了夜晚回归的苏埃里，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苏埃里跨越了空间裂隙回到了深蓝岛。 　　在他们离开后，属于芙兰被停滞的时间重新流逝起来，这片区域恢复生机的居民们惊奇于似乎一瞬间就从白日坠入了黑夜，久违热闹起来的街道上瞬间倒地僵硬死去的几名居民并没有太引人注意，毕竟每年的冬日冻死的人不算太少。 　　一群路过的人将这几具尸体拖入一个不挡路的阴暗角落中，权当自己做了好事，他们在路过这条街道后注意到路旁一名面目呆滞流着口水的白痴朝着他们呵呵傻笑着，暗道一声晦气便加快脚步离去。 　　待回到深蓝岛后，莫叶便迅速与苏埃里告别后回到自己的别墅中，准备尽快完结深蓝岛这边的事务得以腾出手赶去救回莉亚。在这段时间内莉亚大概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她对自己拥有了白银后被增幅加强许多的预感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 　　而被莫叶丢在深蓝岛港口的苏埃里只能面露疑惑与不可置信之色，他于黑夜中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就像星火般熠熠生辉，但他面容上不知觉露出的不着痕迹浅淡微笑的嘴角瞬间僵硬，那双金眸中因为情绪的激荡迸出了黑色属于野兽的竖瞳。 　　他在莫叶离开前，于黑夜的笼罩中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他的面前便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对方落下的一句略显急迫的话语尾调，轻轻融入黑暗的寂静之中。 　　“我有急事先回别墅了，你就自己做决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抱歉啊，苏埃里……我后面会跟你解释的，就这一次！” 　　原本还有点好心情的他，现如今情绪直接跌入了谷底，这种直接被夜莺丢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明明我也可以回别墅的啊……” 　　他停驻于黑夜阴影的身影莫名有些萧索。 第120章 久别离 　　莫叶剩余的工作说多也不算多, 但这些工作都是无法由其他人帮忙替代完成的。 　　关于传送法阵的各种设置只有她这个星级的精神系魔法师能够完善，所以她只能赶着时间将深蓝岛堆积的事务逐一完成，才能卸下担子去解救被困于贝利王都的莉亚。 　　待到她做完所有的工作后, 这个世界漫长严寒的冬季已经过去。 　　春日的温暖阳光洒落于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 积雪融化，草木发芽，代表生机的绿色逐渐覆盖深蓝岛的林间与土地之上, 由苏埃里带回的无害鸟雀停在她的窗前枝头上清脆鸣叫。 　　林间的别墅中，身着简洁浅色法师袍的蓝发少女身前的桌面上堆积了数不清的浅蓝色珍珠, 窗外透进的阳光洒落在这些珍珠表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同时将每一枚珍珠穿透缠绕的一根根透明丝线也于光辉中显出模模糊糊的影像。 　　这些外形梦幻的珍珠出自莫叶曾在深海区收集的收藏品, 其中蕴含了较为稀少的水属性魔力，这些珍珠在被她打上链接传送法阵的附魔后, 便成了使用通过传送法阵的通行证。 　　在她想来, 派遣深蓝岛的见习魔法师或者仆人去世界各地的传送法阵那里一直驻守是不现实的，深蓝岛分不出那么多的人手, 她也不愿意随便收一些需要赐予魔法刻印的仆人。 　　反正她准备的珍珠通行证的数量应该已经够深蓝岛和大陆的大商会前期使用了，以后的扩张问题泡沫自己应该能够解决。 　　毕竟泡沫的法师塔也在建立中了。 　　而且为了防止某些对深蓝岛心怀恶意之人混进商人的队伍中, 通过传送法阵进入到深蓝岛内，莫叶还将白银分离出的透明丝线与珍珠们融合镶嵌在一起。 　　作为天生的神器, 白银本身便拥有杜绝世间一切恶念的本质，这些珍珠通行证落入心怀恶念的敌人手中后, 上面附着的丝线就会直接隔绝珍珠内所有的魔法元素, 失去了魔力后的珍珠就只是单纯好看的装饰物了。 　　她最后的工作终于完成。 　　这是临近两个月后的某个午间。 　　深蓝岛的一切发展正欣欣向荣，世界各地的传送法阵她也已经设立完毕，交易区的各种店铺正待大陆的商会队伍到来。 　　莫叶起身将桌上的珍珠收回自己体内的简易空间后，她看了看窗外停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这些雀鸟与她记忆中遥远过去的影像相差无几。 　　她静静地听了片刻，最后关好别墅窗户，往新建立于交易区的办公楼走过去。 　　…… 　　这段时日里奥德在为深蓝岛于大陆的第一次登场而忙碌不已，莫叶大多时间是不见他的踪影，但泡沫却大多时候都是停驻在办公楼中的，她的停留一是为了镇守深蓝岛，也是为了保护办公楼最底层显露的传送法阵。 　　比起刚上岸时的稚嫩体型，如今的泡沫更接近于人类少女的形态。 　　她在脱离的莫叶后便开始作为燃灯水母的主体而逐渐长大，吞噬猎物后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能力的增强，还有身体的快速成长。 　　同样拥有一头蓝色长发的少女还携带些许的稚嫩，泡沫的面容比起莫叶似乎永远携带微笑的悠然，显得更加沉静与冷然，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女用一根简洁的发带将长长的蓝发于身后束起，她正在处理深蓝岛的事务文件。 　　她的办公室位于这栋办公楼最顶层的中央位置，这里的视野也是最好的，从座位旁的窗户往外望去，能够让她清晰地看见远方深蓝岛的港口，这有助于她掌控深蓝岛的全局。 　　她听见了敲门声，这种特殊的频率…… 　　泡沫快速地从座位上起身，并亲自打开房间的木门，她看见来人时面容上原本不似人类的冷然如冰雪悄然融化，微微挑起青涩微笑的她语调稍高，夹杂着不自觉的欣喜情绪。 　　“妈妈，快请进。” 　　泡沫快几步将办公桌前的空座椅拉开。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了。” 　　莫叶进了这间办公室后，便拒绝了泡沫请她入座的举动，她将那堆珍珠从空间取出并交付给泡沫，并言语简洁地说到，“我来这里便是要将这些传送法阵通行证交给你，在这之后我的工作就完结了，我需要暂时离开深蓝岛一段时间，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妈妈你要离开吗？您要去哪里呢？”泡沫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略微急促地询问。 　　“我要去贝利的王都，嗯……”莫叶顿了顿，随即念出有些绕口的王都之名，“应该是[安达米亚斯特]吧，真是个难记的名字啊。” 　　莫叶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不怎么好记且绕口的地名，安达米亚斯特。这个名字就连贝利的本地人都不怎么提起过，比起克里斯顿简洁易上口的王都莱茵，贝利的国民更愿意直接称呼自己国家的王都为[王都]，而不是每次都得说上一长串的，复杂绕口的名称。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泡沫又问。 　　微微皱起眉显得有些失落的少女稍稍犹豫一瞬，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妈妈到底是为什么要去贝利的王都，因为这些并不是她所在意的。 　　她只想知道，妈妈会离开多久？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 　　但这只是最好的结果。 　　莫叶估摸着她去贝利的王都将莉亚带回来后，又得尽快去斯洛瑞亚雪山寻找唯一之神的神殿，在这之后她的目标便是前往密塔寻找通往另一座神国的钥匙。其中需要耗费的时间波动实在太大，她只能模糊地预感到这一趟旅途虽然顺利，但仍然漫长。 　　“但如果运气太差，或许需要耗上很长的时间也说不定。”莫叶并不将话说死，她只是向泡沫笑了笑以作安抚。 　　“别担心啊，泡沫，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会让苏埃里暂时留在深蓝岛的。毕竟即将登上舞台的深蓝岛不能缺失震慑的力量，贝利和克里斯顿可不会容忍一个陌生的新兴国家发起的商业侵略。他们也会对深蓝岛进行高端力量间的试探，但只要苏埃里还在这里，他们就什么都做不到。” 　　“侵略么……” 　　泡沫想到深蓝岛上即将出口的大量羊毛和兽肉禽蛋，这些价格出乎意料便宜的刚需货物理应颠覆现有的大陆市场，她已经逐渐明白，这便是一种特殊的侵略方式了。 　　“深蓝岛正式出场后，大陆也会混乱一段时间吧，或许还会发生战争也说不定，但这些对你和奥德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莫叶倒是挺信任泡沫和奥德两个的，毕竟他们自出航那日起便从未失误过，不管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还是他们确实有相应的能力，大概这次也会是一样的。 　　莫叶在交代完所有的事务后便伸手划开一道空间的裂缝，她最后向泡沫道别，“那我就先走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你已经成为了被奥兰大陆所承认的，深蓝岛的女王。” 　　虽然很难，但泡沫仍选择了这条路。 　　“我会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妈妈。” 　　泡沫此时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那双橙红的双眸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热而凛然的话语让莫叶心中隐含的担忧逐渐消退。 　　“那就等我回来，我们再庆祝吧。” 　　庆祝……深蓝女王的临位吧。 　　她的身影最终消失于空间裂缝中。 　　…… 　　“伊利斯，我们的盟友逐渐壮大，这是好事啊……” 　　金发垂落至华丽的塌上，姿态仪容优雅端庄的王女捧着茶杯听着她的见习魔法师侍从讲述完深蓝岛传递过来的一段计划后，她毫无担忧地微微一笑。 　　“在我登位之前，所有偏向我的组织蓬勃发展都是好事，不需要太过计较，毕竟以现在的局势，谁也越不过如日中天的密塔。” 　　“是，遵从您的意愿，王女殿下。” 　　伊利斯顺从地不再提起深蓝岛似乎想要直接成为新建国家的话语，他转向提起另一则紧急的信息，“密塔向我们递过一句问话，他们的集结已经完成，密塔之主想要询问您，要在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计划……？” 　　“这么快么……” 　　三王女格丽斯闻言不由微微皱起眉，但她又很快将这一丝不虞抛却，那双柳叶般的细眉又逐渐苏展，如今深陷教廷的她可没资格对密塔这种等级的势力挑三拣四。 　　就算他们图谋的，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远。 　　“这不是正巧吗……等深蓝的盟友们将克里斯的水彻底搅浑，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三王女当机立断地选定了最佳的机会，她向伊利斯继续道，“去告诉密塔之主吧，伊利斯，我可以答应他的要求，只要他能保证，让我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 　　“……王女殿下，密塔向您提出的要求，到底是什么呢？”伊利斯第一次听到他的主人松口答应了密塔的要求，身穿教廷神职人员服饰的栗发少年莫名有些在意这份格丽斯一直掩口不言的秘密要求，他犹豫了些许的时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 　　三王女的情绪似乎又跌落下去，她那双极为美丽的苍蓝色双眸压抑了浓重的阴郁，这份来自密塔之主本人的要求似乎恰巧触及了她的底线，她能够容忍，但又如鲠在喉。 　　“没有什么哦，伊利斯。” 　　她冬日般严寒的神情之上，那抹优雅的微笑如同带刺的玫瑰，绚丽又危险。 　　三王女只是再次回绝了伊利斯的询问，金色王女的视线晃至窗外阳光温暖的花丛，她的双手重叠放置在腹前，其上隐隐显露因用力过紧而暴起的脉络。 第121章 塔群 　　密塔的漆黑塔群坐落于被魔法隔离出的某个平原位置, 它的主人似乎过于注意密塔总部的保密性和安全性，所以笼罩住这片平原区域的魔力浓雾遮蔽了外界所有的线索与地貌，唯一能通往塔群的便只有设立于莱茵的一个传送法阵。 　　在四周环绕的暗色雾气间, 无数魔法师的法师塔高高屹立在跌宕起伏的丘陵之上，而被众多法师塔拥簇于中央的殿堂便是密塔的神秘总部。 　　如同城堡的暗色建筑不时有穿着法师袍的高等魔法师进进出出, 城堡旁边的空旷场地上也停留了数目众多的人群, 各类魔法师们虽然端着姿态压低了交谈的声音, 但如此多的人发出声音叠加起来也变成一片压抑低沉的喧闹声。 　　如同在宣泄他们被全然召集于此的困惑。 　　这里停留的不只有正式的魔法师，还有一群混迹在魔法师的群体中弱小如同鹌鹑，甚至连法师袍都还买不起的见习魔法师们，仍旧穿着普通衣物的年轻人们与周围一身高贵法师袍的阁下们对比起来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他们也非常有自知自明地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中，没有半点的存在感。 　　“就算密塔想要做什么惊天大事，我们这种连正式魔法都放不出一两个的见习魔法师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有一名见习魔法师忍不住偷偷向旁边和他同出一城的小伙伴嘟囔着，一天都没能吃上食物的他按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简直满腹怨言。 　　两人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地坐在延伸而上的台阶最底层，重重的见习魔法师将他们的身影遮挡，灰发的少年面上仍然带着些许天真稚气, 可见得他的家境应当不算太差，他本人的魔法天赋也在优秀范围内。 　　“伊恩，我想回兰蒂斯了, 我想我妈妈了……” 　　面对他不合实际暗含怨念的话语, 他的同伴显得沉默稳重许多，拥有一头正统金色短发的少年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便轻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很想我的家人，但在这里你还是少说一点比较好，赫罗斯，毕竟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会不会被密塔的魔法师们听到。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在密塔的范围内，要谨言慎行。” 　　“别这么严肃嘛，我们的声音都这么小了，应该不会有人来偷听我们这种小人物的谈话吧！”赫罗斯压低着声音一头撞上伊恩的肩膀，干脆凑到他的耳边用近乎于无的气音继续不死心地询问，“你应该猜得到密塔想要做什么的吧，伊恩？你就告诉我吧！如果不知道答案我今天会睡不着觉的！” 　　名为伊恩的少年气质并不出众，甚至可以如同遍地的砂砾很不起眼，他拒绝在密塔这种让他感到极为危险的地域谈论这些同样危险的话题。 　　伊恩径直地回过头不再理会一直纠缠烦人的赫罗斯，转而低下去用沾水的白色颜料于手中垫着一块硬板的皮卷上，为上面绘画而出同样金发的少女添上一层朦胧辉光。 　　“我求求你了！！” 　　赫罗斯的语调近乎哀叹，但他还是很规矩不敢去摇晃伊恩执着画笔的那只手，伊恩为自己和小孩子一样不成熟的同伴暗自叹气，他放下画笔，正准备稍稍透露一点自己的猜测，但似乎有一抹无影无形的雾气从他们的身前一晃而过。 　　这并非是错觉…… 　　伊恩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他抓住赫罗斯搭上他肩膀的那一只手，并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让这位喋喋不休的同伴直接噤声，他用自己天空般湛蓝却隐含深意的眼眸注视着赫罗斯，这种不同寻常的态度让他一直深信伊恩什么都能做到的赫罗斯直接停下他的所作所为，并回以天真的疑惑目光。 　　“说起来，你还剩多少钱币啊，赫罗斯？”伊恩感受着那抹无形的雾气慢吞吞地，如同漫步而行般从他们身前逐渐离去，他微笑着以一种自然无比的态度岔开话题，“我记得玛利亚婶婶给你装了一金币差不多的银币和铜币吧？能借我一点吗，我想买一些辅助道具，密塔的塔群应该有售卖的地方……” 　　“唉？就这？” 　　赫罗斯有些迟疑的回答，“可以啊……” 　　感应到雾气的离去，伊恩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懈下来，他应付过头脑简单的同伴后不由深思那抹只能模模糊糊感应到的雾气到底出自哪类魔法，按照他不同寻常的感应天赋，普通的灯级魔法师应该不会像这样只能感知到一点模糊存在。 　　经过这里的，应该是一名幻觉系的焰级魔法师。 　　…… 　　而作为不知为何会被一名见习魔法师察觉到踪迹的幻觉系焰级魔法师，被幻觉之雾笼罩周身，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的魔法师身披严密遮掩了全身的黑色法师袍，黑色的兜帽将他女性化姣好的面容完全遮挡，只余偶然能够窥见的银白色发丝。 　　夏利并没有在意被密塔同样召集而来的见习魔法师们的隐秘交谈，他进入到作为密塔总部的暗色殿堂内部，这可是他第一次被邀请至由密塔之主亲自主导的最高密会中，在这之前他只是作为还未被完全信任的新人四处奔波，哪怕他已经被奉为仅次于密塔之主威尔顿的天才，密塔的未来之星。 　　那位曾经的未来之星半途陨落后，这个仿佛携带诅咒的名号便落到他的头上，谁让他是密塔之主亲口所言，他是最有可能突破至星级的魔法师呢。 　　密塔众所周知的天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光看那位被称为密塔之主第二，被密塔之主亲自教导的精神系魔法师小姐的结局，便可以得知，就算是密塔的内部，对天才的狙击也是绝不缺失的。 　　但已经被莱茵公认为是疯子一般人物的夏利可不怕那些饱含嫉妒的暗手，他也确实是密塔之主之下的第一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密塔未来最有可能接班密塔之主冠冕的存在，只要他能突破到星级，只要他能熬死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密塔之主。 　　夏利走进密塔用于开展议会的房间，同样暗色的房间内放置一张古朴繁复的长桌，精致的烛火晃晃悠悠地照亮了周围的座椅，除了他以外，其他的座位都已经有了主人，数十道隐秘的视线向他投来。 　　“抱歉，阁下，我似乎来晚了。”夏利忽略了各种或探究或携带恶意的视线，只是单单对主座之上的密塔之主威尔顿表达自己的歉意，他去往唯一空置的那张座位坐下，姿态自然而随意。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始吧。” 　　密塔之主威尔顿并不在意夏利的作态，毕竟夏利肆意妄为的性格他本人也是知晓的，他现在所在意的是其他事务，是这次会议的内容。 　　威尔顿用紫罗兰色澄澈的眼眸似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一众密塔的焰级魔法师一眼，他的坐姿是庄严而不容侵犯的，一看便是出身贵族的密塔之主收回自己审视的视线，并用蕴含些许笑意的语调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中有一些人并不赞同我下达的指令，并在我召集密塔成员的时限中，做了一些拖延时间的小动作……让一部分密塔外放的魔法师，未能在时限以内进入到塔群。” 　　他的话语虽然轻柔携带笑意，却无端让人从内心深处渗透出丝丝凉意，一部分心虚的议会成员勉强保持了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如果从其他方向投过视线望去的话，却能轻易发现他们身躯之上无法抑制的颤抖，坐于最上方的密塔之主当然也能轻易地看到捣乱之人周身弥漫的恐惧气息。 　　“当然了，我并不准备在这时候对你们做一些惩罚，暂时安心吧。” 　　没人敢回应密塔之主虚假的宽慰之语，谁都知道就算是现在他不会对这些坏事之人施以惩戒，但在密塔的这次事件过后，他们也逃不过违反强制指令的重惩。 　　他们还敢出现在这里，而不是直接叛逃到遥远海外的原因，只不过是这次的事件大到能够让他们将功补过，用一些能够弥补上的错失换取自家学徒们的存活，对于这群魔法师们来说也是划算的。 　　密塔之主手指轻点座椅的扶手并悠悠微笑着，也是暗许了这场在座人士都心知肚明的互换行为，为了戴罪立功，他们会是这场战役最豁得出的战力了。 　　“这一次我们密塔的行动，便是按照克里斯顿三王女的心意为她取得王座与冠冕，而我们密塔在成功后能够获得的，是完全替代教廷的地位，成为克里斯顿唯一的神权组织。”威尔顿颁布这一次规模无比宏大的强制指令，“这一次的指令要求人数为，密塔全员……都需要听从我的指挥。” 　　下方的焰级魔法师们躁动了些许，有一名议会成员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恕我直言，威尔顿阁下……就算我们能在新任国王的支持下取代教廷，但也是完全抵消不了一场战争对我们密塔的重大打击，每一名魔法师种子都是珍贵的，不应该损失在他人获利最大的战争中。” 　　“取代教廷成为神权的组织？”另一名女性魔法师也压低了声音接口到，“这有意义吗，阁下？” 　　“你们的忧虑我也能理解，但现在的我也只能向你们告知一点……如果我的计划顺利，这场战争最大的获利者应只会是密塔，只会是我。” 　　威尔顿没有向他的组织成员们详细解释的意思，他的神情是永恒的庄重傲然，在众人心目中已经与神明无异的密塔之主向他们微微摊开手，他的话语如同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炸弹，引起一片哗然。 　　在这间会议室中一直微微垂着头，形象神秘而缄默的魔法师们一个个的毫无形象地抬起头，望向主座之上吐露出亵渎之语的无冕王者，威尔顿仿佛已然望见了结局，如同诠释般向他的追随者们述到： 　　“我们密塔最终会转变为取代教廷的神权组织，是因为我们很快便会诞生一名新神，一名取代人类之神的……新神。” 　　“您的意思是，您会成为神明？”观望许久的夏利双手随意地撑在长桌之上，就算听见了这种狂妄至极的发言他的语调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不紧不慢地问到，“并且是在这场战争之后，您就能凭借着某种收获，取代那名盘踞大陆无数年的人类之神？” 　　“没有那么快。” 　　威尔顿微微摇头，但他终究没有否定掉夏利话语中的某些信息。 　　“按照我的计划，最多需要十年的时间。” 第122章 承诺 　　成神……或者说, 造神么？ 　　十年的时间对于魔法师们来说并不算漫长，这一点时间的投入就算全盘落空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眼看着在座的其他魔法师们都选择默认同意了威尔顿的这一次豪赌, 身为新人的夏利也没有理由去唱反调。 　　他这就这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仗着自己的幻觉魔法遮掩时不时转头观察他身旁其他魔法师们不知觉间流露出的微妙情绪。 　　就像他旁边的这位女性魔法师，密塔高傲的[逐风]塔西丽女士，她表面上依然端庄优雅, 放置在长桌之下交叠的双手却轻微颤抖着。 　　她在恐惧……因为她便是选择将自家的学徒隐藏起来的那群人的一份子，话说回来, 她的学徒似乎是她的亲生女儿, 所以她能做出这种近乎一换一的选择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作为交换, 密塔之主交付给她的任务也是最为凶险的那一类，在计划施行之日与其他接受处罚的魔法师们一同尝试阻拦教皇一段时间, 这可谓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而在场同样负责这项任务的魔法师们流露的情绪惊人的一致, 看来就算是已经成为非凡存在的魔法师们，在绝境般的关头也与普通凡人无异。 　　“夏利……” 　　密塔之主忽起的声音唤回了夏利飘远的意识, 他面色带微笑毫不心虚地看向主座之上同样对他付以微笑的男人，密塔之主也如他所想并不在意夏利正大光明发呆的举动, 他继续道： 　　“夏利，你的任务是在莱茵的计划实施前, 将去往贝利亚的教廷神官们拖住，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到莱茵搅局。如果有必要的话……” 　　密塔之主紫罗兰清澈见底的眼眸中, 毫不掩饰的漠然冰冷将他身上仅余的人性消磨殆尽。 　　“让他们全部, 永远留在贝利亚的海湾中吧。” 　　“当然可以。”夏利点了点头，他并不将教廷那群已经没有任何精进空间的御前神官们放在眼里，只要不遇上那名隐藏于其中的唯一之神信徒。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到, “到那时候，您知道留守贝利亚的神官大概会是哪几位吗？” 　　“你害怕了？”如同聊家常般，威尔顿笑着问。 　　“只是以防万一，毕竟如果我碰上了教廷的感知型神官，或许就没那么容易了。还有教廷的那位希望小姐，可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夏利并不在乎将自己说得弱小不堪，他又不是真的密塔阵营的人。一个被安插进来的棋子还是不要太浪的为好，以防这位密塔之主真的成功或者直接失败了，作为间谍的他却被推举上位…… 　　虽然这样的结局也挺有趣。 　　“教廷的节制和希望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们的能力也较为克制精神偏向的魔法，我不可能将她们留在莱茵给教皇帮忙。”密塔之主意有所指。 　　“至少不能全部留下。” 　　“那我选希望小姐。” 　　夏利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比起一个被唯一之神眷顾的狂信徒，现在或许已经半疯不疯的节制，肯定还是信仰人类之神好骗的希望小姐好对付。 　　“我知道了，我尽量。”密塔之主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等到这场会议结束，夏利周身环绕着腾起的幻觉之雾离开这间会议室，这场豪赌计划的情报信息太过重要，但可惜的是夜莺阁下并没有留给他用于联系的方式和道具，而其他的联系的通道都有被密塔之主抓住尾巴。 　　真实伤脑筋……要怎样才能联系上夜莺阁下呢？ 　　夏利一边思考着一边沿着暗沉的长廊往出口方向走去，此时大门的入口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的步伐不由一滞。原本矜持的魔法师们不顾形象地将这一片区域围了起来，虽然他们都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在众多人群的叠加下依然吵闹如菜市场。 　　夏利不感兴趣地穿行过层叠的人群，这些人围在这里不外乎是想询问密塔将他们召集于此的目的，还有将他们召集回来却又暂时放置不管的疑问，甚至还有想要询问管理者们什么时候可以开饭的……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也就只有见习魔法师们了。 　　战役中的见习魔法师们通常都是炮灰的角色，所以暂时管理这群外来魔法师们的管理者对他们也是爱搭不理的，夏利眼看着见习魔法师们的队伍被孤立在一旁，他们穿过夏利虚幻无形的身躯沮丧地与群聚魔法师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其中的某一位便在同伴们的推攘下径直撞上了本该被忽略的夏利。 　　夏利本人并没有什么动作，而不经意地撞上他却自己跌倒在地的那名见习魔法师慌乱间抬起头来，与无影无形本体不在此境的夏利来了个对视，他不由微微俯下身，向这名奇怪的见习魔法师轻声问到： 　　“……你看得见我？” 　　不对…… 　　这名见习魔法师透彻的蓝色瞳孔中并没有他的身影出现，还是说这是他的魔法能力？真有趣啊，一个能勉强发觉被星级幻觉掩藏着的他的见习魔法师。 　　夏利目视着这名见习魔法师被他的同伴们扶起然后一同离开，这个孩子强装镇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表情可太过浮夸了。他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男孩跌落的地面位置，他从地上捡起一张似乎被精心叠了起来的皮卷。 　　这张皮卷上绘制了一位极美的少女，停留在阳光下的少女璨金的长发与光辉融为一体，她的笑容纯真而温柔，清澈的湛蓝眼眸有一股不谙世事的圣洁。而她的身后，纯白的双翼微微展开，不似人类的姿态却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神女。 　　绘画者的笔触略有稚嫩，却可以看出他对画上存在的在意，和熟悉，似乎绘画过无数次的熟悉。 　　“这是异人吗，果然……” 　　很有趣啊。 　　夏利重新将皮卷交叠起来，这幅似乎是绘制了异人的画像实在太过敏感，如果画像的主人聪明的话就会想到，这样的一幅禁画被极端仇视异人的密塔的人得到，等待他的结果会是如何。 　　如果他够聪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 　　莫叶在离开前还需要去向苏埃里告别，并嘱咐他一些必须由他去做的事情，这是必须要做的，虽然她挺心虚的。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毕竟苏埃里确实不是她的什么人，按道理来说，她也没资格像使唤一个顺手工具人一样使唤别人。 　　她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她对苏埃里而言，是特别的。 　　在这份特殊待遇随着时间流逝消耗殆尽之前，莫叶能够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是能够将兽神苏埃里牢牢掌控住的，他的性格，他的弱点，都一览无余。 　　但在她确切能从苏埃里那里获得更多的时候，她又不免心有踌躇。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实在过分了，她对于其他的人……不论是作为她分裂体存在的泡沫还是作为她仆人的奥德和乌里尔，或者说已经成为她领民的玛西亚居民们，她都不会对这些存在有过多的要求。 　　只有苏埃里不同。 　　或许是苏埃里太强大了吧，作为临世的兽神，其他人都不行，都做不到，只有他可以。 　　就连自己也没有能力去做的事，都可以交付给苏埃里，所以到最后莫叶自己也习惯于去驱使这名不通世事并且愿意为她去做所有事务的兽神，这也可以理解为，她无法信任玛西亚的居民们，无法托付自己实力弱小的仆人们，无法去要求已经拥有自己事业的孩子。在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前行的时候—— 　　只有苏埃里能够一直，一直注视着她。 　　虽然不知道这份特殊待遇还能够拥有多久…… 　　莫叶还是决定对苏埃里再好一些。因为她是将苏埃里从黑狱中拯救出来的那个人，所以苏埃里便认为她是特殊的。但苏埃里又未尝不是将她从沉重的，神明布置的棋局中拯救出来的存在呢？ 　　她的目的地是新建立起的饲养区，这些时日如果没有外出，苏埃里在莫叶没时间搭理他的时候，便会来这里摆弄那群被他驯化了的野兽们。 　　“苏埃里，过来，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莫叶向坐在高高围墙上的苏埃里招手，她敛下心中所有的思绪，注视着幼童状态的兽神从高空一跃而下，围墙之下因为苏埃里的无聊而被他控制着叠高高的绵羊野鸡们因为失去了苏埃里的控制而瞬间摔成一团，在这样乱糟糟的氛围中，苏埃里面无表情，灿金的眼眸却隐隐透出暖意，他向莫叶轻声询问： 　　“什么？” 　　“我需要离开深蓝岛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苏埃里毫不犹豫地接话。 　　“不行……不行的。” 　　莫叶只觉得自己拒绝得极其艰难，她勉强保持自己与苏埃里对视的动作，而不是心虚挪移开视线。 　　“现在的深蓝岛正在关键的时刻，离不开一个足以镇压各国强者的存在，不论是克里斯顿的密塔之主还是贝利的镇国者，就算是日渐衰落的教廷也不是深蓝岛靠着自己能抵御的。现在我要出岛的话，就需要你留在深蓝岛，帮我……” 　　莫叶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埃里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莫叶从他逐渐黯淡的金眸中看出了被她拒绝留下了一次又一次后，他的神情除了自己能够预想得到的失落黯然外，竟还有一丝已经习以为常的了然。 　　似乎，在她开口之时…… 　　苏埃里便能预见，自己会被留下的结局。 　　“抱歉，苏埃里。” 　　莫叶在察觉到苏埃里流露出的那丝了然情绪后下意识的心中一窒，她不免暗自苦笑一声，并对自己加以良心上的谴责。 　　但又很快的，她逐渐放松下来。 　　“抱歉啊，我知道，这是我的错。这一次是特殊情况，深蓝岛这边确实离不开镇守者，而我需要前往的另一边也拖不得。”莫叶上前一步轻轻捧起苏埃里的脸蛋，她非常郑重地，注视着苏埃里如同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的灿金之眸，向再一次，最后一次被她落下的兽神付以承诺，“这是最后一次了，苏埃里，以后都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似有冰寒化开。 　　苏埃里沉默了许久，才最终开口：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嗯，我保证。” 　　“那我也向你保证，在你归来之前，我会为你保护好深蓝岛。” 　　苏埃里眸中属于兽性的竖眸瞬间舒展开，似乎是由于情绪起伏过大，他的威压于饲养区的上空一扫而过，惊得一众野兽鸡飞狗跳。 　　但莫叶却注意到，他轻轻扬起的，稍显僵硬的微笑。 第123章 镇国者 　　贝利的王都名为[安达米亚斯特]。 　　这个名称来自遥远的过去, 那位率领反叛的军队硬生生将古老的神权王国[戈兰]撕裂分割了一半国土的枭雄。 　　据说在安达米亚斯特还未通过延绵的战争建立贝利国度之前，[戈兰]的当代国王还未下定决心断尾求生，以求国家的延续之前, 贝利与克里斯顿还是[戈兰]的一部分。 　　那时的王族身体内流淌着神遗留的神之血脉, 掌握着由神赐下的神圣伟力。 　　他们自称是神的后代，被尊为[神裔]。 　　但所有的辉光荣耀都随着[戈兰]的分崩离析消逝于时光的洪流之中。 　　背叛了故国与神明的叛乱者们在野心达成的同时失去了神的眷顾，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甚至可以说…… 　　通过由燃烧不息的野心与自由意志促成分裂的战争，将神旧日的国土分裂殆尽的王族们最终获得的结局, 除了费尽心机才终于得到的只属于人类的王国之外, 便是被神摈弃, 成为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王族就此失去了感知元素的能力。 　　也失去了获得神的恩赐成为拥有神术的，神眷者的机遇。 　　但就算如此, 他们依旧是人类之神最后的后裔。就算神不再眷顾作为背叛者的他们, 但他们体内由于失去了神明恩宠而冷却的神之血脉仍在流淌不息，只要他们还持有着神明的血脉, 他们的尊贵与传承就永远稳固而崇高，不容任何凡人的阴谋与侵害。 　　莫叶从尤菲遗留的书籍中看到过这样的描述。 　　不同于被人类之神重新选中的眷属, 却对这一往事保持缄默的教廷，密塔将人类之神留置大陆的血脉后裔的往事大大咧咧书写在密塔魔法师们的教科书上, 这部分被教廷列为禁书的历史书籍于密塔的内部不断流通，可以从中见得密塔的魔法师们已经不再忌惮许久没有声息的人类之神, 甚至想图谋更多。 　　至于密塔之主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且看密塔对教廷的态度便可以得知了。不断的针对敌视，试图将教廷从神坛之上推下，再由密塔将其替代，直至将人类之神安置于奥兰大陆的锚点全部拔除, 最后…… 　　拉下那崇高，却陷入困境的神明—— 　　取而代之！ 　　莫叶合上手中的书籍，她注视着古朴的书背上属于密塔的徽记，就像看见了密塔之主那双漂亮的透彻紫罗兰眼眸中，深藏其中的傲慢野心执拗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熠熠生辉。 　　她的身旁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贝利王都的子民们比起克里斯顿的国民显得更加矜持，传入她耳畔的话语都是刻意压低温文尔雅，这里的建筑也更加精致且小巧，街道两侧华美店铺双开的门扉上缠着细密的流苏，外观看起来有股玲珑剔透的既视感。 　　而她的视线正前方，是贝利王宫的位置。 　　莫叶将手中用来临时补课的书写了贝利各种信息的书籍放回空间中，她漫步绕过越渐密集的巡逻士兵，通过王宫涂抹朱红的宫门，越靠近王宫的宫殿越能感应到莉亚的所在，但陌生怪异的魔力拦住了她的去路。 　　在正式进入贝利王宫的宫殿之前，长长的廊道首先便连接一座古朴的法师塔，贝利的镇国者并没有如克里斯顿的密塔之主那样与王室若即若离，他的法师塔就正大光明的伫立在王宫的正前方，作为第一道守卫的防线。 　　莫叶估摸着如果想要进入到王宫的内部，就只能从这座法师塔的监测范围内穿过，大概当初想要潜伏进王宫的莉亚就是在这第一关便折戬沉沙，因为法师塔用于监控的范围从王宫的一个尽头又覆盖到另一个尽头，整座王宫都在镇国者的掌控之中。 　　莫叶自己便是停留在宫门的位置，堪堪没有踏入那道界限。 　　那问题来了…… 　　她是要想办法暗自进入王宫内部试图搭救莉亚呢，还是直接与神秘的镇国者面对面的交流？不论是商量还是威胁，她也应当有足够的底气正大光明在贝利的王都露面。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莫叶便一脚踏入魔力循环的范围以内，她周身裹着用于防范的精神力，沿着长廊靠近贝利王宫的内侧，也同时靠近了属于镇国者的法师塔。 　　那座法师塔的门扉悄无声息的打开，周身覆盖黑色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莫叶分辨不出来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她的精神力在靠近了对方一段距离后便开始凝滞，或是转化或是消散。 　　镇国者的[真实]之力，与他的魔力一样让人觉得诡异难辨。 　　“您的来意？”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而生硬，却如莫叶所想的没有一上来就携带敌意准备开战，将道路拦截披着黑袍的镇国者周身气息古朴深黯，他投来的视线也是空洞洞的，甚至比莫叶这个水母化身更加的不似人类。 　　“我来找人。” 　　莫叶觉得莉亚有很大可能直接就落入了镇国者的手里，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对莉亚动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脸上挂起虚假的友好微笑，继续道: 　　“您还记得一个多月前，那名试图，嗯……想要偷偷溜进王宫内的小姑娘吗？我是来找她的。或许有些晚了，但您也还没有对她动手不是吗。或许我家的仆人在当时冒犯了您，我替她向您道歉，所以……” 　　她好似放低了姿态，却是为了最后那一句。 　　“能将那个孩子，还给我吗？” 　　镇国者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到: 　　“我没有见过你的仆人。” 　　“我不信。”莫叶轻摇头，她眸光冷凝，微微加重了语气，“她确实在这里，在王宫的某个地方，我能感觉得到。”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王宫。” 　　镇国者丝毫不让，披着黑袍的人影挺直脊背毫不犹豫地回应，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是吗？那么……”莫叶思索一阵，笑容不变地说出自己的进一步要求，“能让我用精神力将王宫搜索一遍吗？我会很小心很温柔的，不会惊动任何王族。” 　　“我拒绝。”他的声音僵硬，毫无起伏。 　　镇国者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拒绝使得莫叶逐渐沉下她的微笑，这人不知是性格本就如此古怪孤僻还是他确实与常人不同，但不知变通且生硬的镇国者还是有他忌惮的地方。 　　“我已经说过了，镇国者，[真实]阁下。我的仆人就处在王宫的一处，要么你将她完整的交还给我，要么我自己去将她带出来，你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莫叶平淡轻柔的语调中隐含威胁。 　　“又或者说，你是想先和我打上一场再放人，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一来，安达米亚斯特的居民们，还有近在咫尺的王宫和贝利的王族们会不会受到波及，那就不好说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要么将莉亚好好地交还给她，要么就打上一场，两名星级魔法师的战场会直接将贝利的王都和王宫众人一起毁灭，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出这样屠杀的举动，但只是说出来让镇国者投鼠忌器也是极为合适的。 　　“……” 　　镇国者沉默着，与已经凝结起无形的精神力触手威慑力十足的莫叶僵持着，最终妥协着后退一步，让开了通往王宫的道路。 　　“请向您保证的那样，不要惊动王族。”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这位贝利鼎鼎大名的镇国者着实诡异。 　　就算被莫叶如此冒犯地威胁，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停留座法师塔门扉前再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像死气沉沉的山石土地，与他身后那座法师塔稳固的墙面别无两样。 　　莫叶收回自己暗自观察的视线，她的精神力迅速沿着贝利王宫的土地一寸又一寸地搜寻过去，王宫内除了居为正中的主殿，两面的宫殿建筑内所有人影都尽收她的精神海内。 　　贝利的国王多子多福，一共与自己后宫的众多美人生下了足足十个孩子。其中七位王子三王女比起克里斯顿那四个残的残，关的关，跑的跑，只有个二王子独苗苗能勉强称得上是继承人的局面要好得多。 　　虽然到七王子以后出生的孩子们都因病夭折了，但前面足足七个王子王女都盯紧了老国王的王位铆足了劲，各种阴谋诡计不要钱地向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使出，虽然这些都与只是过客的莫叶没有任何关系。 　　很快，莫叶沿着刻印轨迹找到了源头。显现于她精神海中的身影却不是那个身形瘦弱稍显跳脱，有着一头灰金长发的莉亚。 　　而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存在。 　　那座宫殿中的外围四散了几名仆人，内里却静悄悄的除了主人外便没有其他活物了，宫殿的主人应当不是习惯被人跟随的独行者，他端着茶杯，像是感应到莫叶的窥视。 　　拥有一头纯粹金发的男子缓缓回过头，他的视线凝视住空荡的宫殿穹顶，男子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莫叶的精神海中。 　　他的长相是少有的俊美，蕴含一股突兀却如同鲜花绽放的艳丽，他的眼眸是春天草木萌芽的嫩绿之色，显得生机勃勃。 　　只见他缓缓皱起眉头，与通过精神力投来视线的莫叶对视之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捂住自己开始发烫的后颈。 　　他缓缓地向虚空微笑，浸着一股凉意。 　　莫叶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他的踪迹，那是她曾经在搜寻黑豹的时候，不经意间用精神力冒犯过这名贝利的王族。 　　如果她没记错…… 　　这个人，这位存在，已经抵达星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 　　当初手伤好了就忍不住跑去玩游戏了，这篇文似乎也没什么读者的样子，没人催更什么的，我就一直鸽一直爽了…… 　　就算这样我也想说，原神真好玩！QAQ 　　当初趁原神开服去试一把，然后就掉坑了(￣_￣ ) 第124章 孔雀 　　“我找到了。” 　　莫叶简短地向镇国者交代一句, 便跨前一步，迈进撕裂开的空间裂隙。虽然被找到的并不是莉亚本人，但她确实是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属于自己的魔法刻印。 　　男子缓缓放下自己捂住后颈的手, 露出其下遮掩的, 因感应到主人靠近而泛起无法抑制的魔法波动的刻印，挥舞触手的蓝色半透明水母刻印不断为她的主人指引方向。 　　“虽然知道这枚刻印的主人早晚会找上门来，但这个时间点可真是……”男人微微低头咕哝一句,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并苦笑着起身，翠绿的幻影自他身后显现一瞬。 　　“是巧合吗, 还是刻意的？” 　　“她知道我的计划了吗？这可不行啊, 不能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让计划出问题。那就拖上她一段时间吧, 秘宝残余的力量应该还能支撑一次进入，哪怕她真的知道了……” 　　那肯定也来不及了。 　　他注视着身前的空间裂开一道缝隙, 从永无黑暗的裂隙中走出身着法师袍的神秘星级魔法师, 有着一头绚丽奇异蓝发的魔法师依旧是清丽的少女模样，他曾从密塔颁发的通缉令上看到过这位少女, 那时的她还是焰级。 　　他曾在某一时刻被她注视，那时她刚踏入星级的领域, 还是个手段稚嫩的新人。 　　而现在的她能力运用娴熟，精神海深不见底, 已经不是自己能够轻易看透的存在了，明明不过才一年的时间。 　　“你是谁？” 　　莫叶含笑问到, 用仿若寒暄的语气。 　　“你好, 我知道你，夜莺阁下。” 　　男子同样微笑着，他点了点头，姿态随和优雅, 并没有掩饰自己后颈之上那枚原本属于莉亚的魔法刻印。他的那头耀眼纯正的金发与胸前精致的昂首高歌的白天鹅徽章，是他身为王室成员的身份象征。 　　“我是西里奥.贝利，你应该知道我。” 　　“贝利的七王子……” 　　莫叶的视线扫过他翠绿如新生树叶的眼眸，再次确认了他的身份，不由叹息到，“我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一名星级的魔法师，以你的年龄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对吧？” 　　“……” 　　在这短短的两句对话间，身披黑袍的镇国者悄无声息地显现于这座宫殿中，他古井般毫无波澜的漆黑眼眸看向莫叶，又缓缓地看向微笑着闭言不语的贝利七王子西里奥。 　　“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他最后看向莫叶，语调阴沉。 　　而莫叶却并没有搭理他的心情，她径直地向七王子催促，“你现在将莉亚还给我，我们还可以友好地的好聚好散。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但是……只要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害，我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可真是……傲慢啊。”七王子微微睁大他那双生机勃勃的绿眸，他嘴角的笑容不由微妙一瞬，“你不会看气氛的么？我们贝利的镇国者阁下可还在这里呢，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为了人质的安全着想，你也不应该在与这件事毫不相关的重要人士面前揭露我的吧？” 　　“我说过了，这些都与我无关。”莫叶虽然依旧含着微笑，她的言语却极为冷漠，“我只是为了带走我的仆人莉亚，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在阴暗的某处计划着什么，镇国者知不知道你的底细，贝利王族知不知道他们的七王子已经是一名星级的魔法师，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要我的莉亚。” 　　闻言，七王子西里奥不由露出一瞬惊愕之色，他眸中闪过一抹深思，“话是这么说的……但你还是将我的底细都曝光在镇国者阁下的面前了啊，你是故意的吧。” 　　对啊，她就是故意的。 　　莫叶很坦然地向他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的气氛看起来不错，眼前谜点重重的贝利七王子也不像是会突然翻脸的类型，但她依旧没有放下自己心中的警惕。如果他们最终要动起手来的话，她需要镇国者不会在其中偏帮对方。 　　“但是……镇国者阁下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会做的，他也不会放任你对付我的，你不了解他。”西里奥从容地转向镇国者，“我说的没错吧？如果我和夜莺阁下敌对，你绝对会帮助我的，安达米亚阁下。” 　　镇国者沉默一瞬: 　　“当然。” 　　安达米亚……？ 　　是和那位分裂人了类之神所建立神国的安达米亚斯特有什么关联吗？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莫叶的周围翻涌起无形的精神触手，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冷酷，“别再岔开话题了，这是最后通牒，贝利的七王子。选择吧，要么将莉亚交还给我，要么就和贝利这个国度一起葬身于此，哪怕再加上一名镇国者……” 　　她可不是真的傻乎乎地站在那里，选择和敌我不明的人和谐交流啊。 　　在这期间她的精神力一点一点渗透整片空间，逐渐探明了对方两人的真正实力，不同于已经踏入半神层次的密塔之主，还停留于人类极限的两名星级魔法师对她来说虽然棘手，但也并不是无法应对的。更何况，她还带着据说是幼生状态神器的白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从开战的前夕便预感到结局，她会赢。 　　“就不能再商量一下么，比如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我的计划施行完毕后，我会将你的仆人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你的，我可以与你立誓。”他可不是战斗型的啊，真让人苦恼。 　　“那现在就让我见到莉亚，让我确认她的状态再做决定，不是更好吗？” 　　莫叶显得寸步不让。 　　因扑面而来的精神元素威胁十足，镇国者周身漆黑的长袍尾端鼓动起来，他的脚下仿佛地鸣的声音由远到进，周围华美的殿堂也同时开始震动，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哪种类型的魔法师，但莫叶估摸着应当不是精神系。 　　“请停手……”镇国者原本毫无波澜的声音终于混杂了一丝怒意，看起来就像无生命的人偶于这一刻活了过来。 　　而贝利的七王子西里奥，他连防御的姿态都没有做出，整个人都是松懈的。他的气质一直都是随和如花草树木的，但在这一刻，他俊秀的面庞却显现出惊人的艳丽，一抹翠绿的幻影于他身后显现，越渐清晰。 　　那是一只翠绿的孔雀之影，它轻旋着舞步展开庞大绚丽的尾屏，无数纤长的翡翠尾羽将这一片空间覆盖得满满当当的，在无数孔雀羽毛的拥簇中，西里奥微微摇头: 　　“现在……可不行啊。” 　　空间无声碎裂的震荡被护城心切的镇国者全然挡下，莫叶特意用袭向贝利王都的攻击拖住镇国者，她的目标只有显露出孔雀之影的西里奥。这时她也直接确认了，大概他就是白银说过的，拥有绿色之鸟印记的组织领袖。 　　头顶翎羽，漂亮的尾羽，可不就是孔雀。 　　“我可真不想和你对上啊，如果你真的知道我正在做什么，那你就不应该阻碍我。虽然那个孩子是你的仆人，但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并不值得我们互相争斗。” 　　西里奥的长相已经脱离了原本自然如草木的俊秀，那张逐渐女性化的陌生面容显得邪肆又艳丽至极，他勾勒起与身后孔雀开屏般极为相似的微笑，并向莫叶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握紧什么。 　　他的身后，孔雀头顶翎羽的位置突兀显现一顶古旧的银白王冠，王冠正中央金色的辉石依旧闪耀，四周雕刻着盘延的树干，一只巨鹰停泊在树干最高端—— 　　这是人类之神的标志。 　　世界树的缩影，神明象征的巨鹰！ 　　无法预想的宏伟神明之力从王冠中心的闪耀辉石内倾泻而出，无形的精神浪潮瞬间冲破莫叶身前用于防御的精神触手，就像冲破一张脆弱的纸一样简单。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万物消隐。 　　属于神明的精神洪流席卷过后，她的身影如泡沫般消失于这片天地，不留一丝痕迹。 　　“在这之中你会知道所谓的真相，你会知道人类之神所隐藏的一切……” 　　西里奥只是短暂地回头查看那顶原属于神明的秘宝一眼，被孔雀幻影顶在头上的王冠随着力量的流逝显得更加黯淡了，但这并不吸引他的注意。 　　他只是叹了口气，很快回过头来，向因莫叶的突兀失踪而逐渐收敛了魔法波动的镇国者说到:“你也看到了，安达米亚阁下。那名魔法师已经消失了，这场事故已经结束，你可以离开了。” 　　“我知道。” 　　在失去威胁后，镇国者恢复了一往如常的状态，他就像对这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径直地离去，继续自己镇守贝利的职责。 　　“安达米亚斯特的人偶啊……”西里奥挥了挥手驱散了孔雀的幻影，在漫天孔雀翡翠之色翎羽消散化作的层层光辉之中，他逐步转变为另一个人的外貌也随之变了回来，“算了，就算一直停留在这种状态，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未必是一种坏事。”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些许时间，等到计划结束，等到我最终获得了神选的资格，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夜莺应该不会很快就脱离人类之神的秘境，只需要困住她半个月就够了，如果她停留的时间超过了我当初的时限……” 　　西里奥沉思着坐回自己的座椅上，捧起已经凉透的茶杯喝上一口，他微微皱起眉，很快做下结论: 　　“没关系……只要她的运气不要太差，不碰上那位只出现过短短一段时间的唯一之神就没问题了。那么多的碎片，应该不会碰上的。” 　　“等她出来后，或许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抉择也说不定，真让人期待啊……” 　　想到这里，西里奥的神情柔软下来。 　　“要加油啊，我的同胞。” 第125章 神明隐秘之事(一) 　　窗外阳光明媚, 雀鸟清脆鸣叫的声音唤醒了桌前撑住额头闭眼小憩的男人。 　　他睁开双眼，澄澈如天空的湛蓝瞳孔不着痕迹的收缩一瞬，神情稍显迷茫的他环顾四周, 入眼的面前桌面上摆满凌乱的皮卷。 　　比起他以往见过拥有过的皮卷更粗糙昏黄的卷面上, 崭新的记录被他不经意间擦出一条污迹，他的视线在自己修长有力的双手上停顿些许，最后他看向皮卷堆的最上面一张, 久久的凝视。 　　[这个世界所有力量都是同源。不论是魔法师所拥有的魔法，还是兽国行使的血脉之力, 又或者是不知信仰何神的狂信徒们所使用的那些神术, 被称为一切源头的地脉所蕴含的地脉之力……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 　　[但它们从各自的理论和输出方式来看又是截然不同的，魔法师们的魔法是通过容纳自然本就蕴含的各种元素来施展魔法的, 而这类元素本就起源于深藏地下的地脉, 除我之外的魔法师们深受地脉溢出量的限制，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储存元素的精神海。他们是与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与兽族和神之眷属们无异，与国家中的普通人们也没什么差别。] 　　[而兽族的力量来源于自己出生便拥有的血脉之力, 这种天生就有的力量比魔法师们拥有的魔法更加强大，但这种血脉之力的上限并不算高, 魔法师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提升自己的魔法等级，兽族的成员能力达到某个瓶颈后就再也无法提升, 他们的上限也同样的, 从出生便以注定。除了兽王之外，我还从未见过第二个拥有和他相似吞噬能力的野兽，当然，他的吞噬能力与我的复刻魔法也有相似之处。] 　　[谁也想不到,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能力会出自同源。要不是我先通过（特意留置的空白）解析兽族的力量本源，试图通过泯灭本源的方式赢过这场战争，我未必能在有生之年得知这样的真实。或许已经抵达本源的我能再进一步，更加接近（一个不知何意的圆圈），兽王，应当是和我差不多的存在，我们是在竞争，还是在互相妨碍？我感觉到，我的（一点墨迹）被他侵占了……] 　　这份最新书写的皮卷在这里便截然而止。 　　男人微微皱着眉看着皮卷中被特意抹去的几个地方，这种一到关键就变成谜语人的叙述方式让他感到如鲠在喉，却又格外的在意。他思索许久也未能想出关键的几个词汇，索性将这张皮卷放置在一旁，观看起其他的皮卷，试图在这间房间内另寻其他的线索。 　　[克拉伦尼亚的野兽军团被暂时抑制于科勒森林边境，为此王都军牺牲了三名二级魔法师，兽王暂时没有现身，我们的计划很成功……] 　　[兽国的格里尔大公已将第二份密报传递，经过我们的商讨，他愿意继续秘密为我们王国传递兽王军的情报，他的要求是在克拉伦尼亚灭国之时，将无尽荒原的北面丘陵区域交还给克拉伦尼亚的遗族……] 　　这些皮卷记录了一场人类与兽国的战争。 　　如今已经白热化的战争席卷了整个大陆，一面是来势汹汹的兽国，一面是守卫家园的人族，不过看情况来说，人类安置在兽国的间谍可是数不胜数，低至随军的战犯，高至一国强权在握的大公。 　　“这也太惨了吧，整个国家都被敌国渗透成筛子什么的。不过对兽国来说，对苏埃里来说，属于他的军队从一开始就只有野兽化形的兽王军吧，其他人类组成的零散军队，和打着兽国的旗帜浑水摸鱼的家伙们，都不过是他丢给兽国内的那些人类贵族们胡闹的玩具，他不可能在乎人类会不会背叛他。” 　　男人将房间内的皮卷一张张看完，了解了大概的现状后，他透过窗户看向阳光灿烂的窗外，比起克里斯顿的那些建筑更加粗糙简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矮小房屋充斥他的视野，更远处的边界无数各色的布棚简陋的搭建而起，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不散。 　　这里是名为[兰登]的国家，人类最后的家园。 　　“我大概知道我现在是谁了。” 　　男人将垂至身后的长发揽至前方，漂亮纯正的金色长发璀璨如同耀眼的阳光，他试图召唤出一面水镜确认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身份，但他这个身体并没有水系的魔法能力，他是纯粹的精神系。 　　“嗯，这里应该只是一道记忆碎片，属于戈尔德还是人类时期的记忆碎片。一般来说每一枚记忆碎片都会有一个作为核心的时间段，我只需要再等等，还是强行脱离这场记忆……或许我做不到。” 　　莫叶听见身后的传响起规律性的敲门声。 　　她静静的停留在窗前并未有动作，侧耳倾听这道敲门声延绵不绝的响起，直到她周围的时间空间都开始凝滞，她逐渐无法控制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他]径直走去打开关闭的门扉，门外站立的是一名穿着简易灰白礼裙，有些拘谨的小姑娘。 　　“父亲。”小姑娘微微提起裙摆行礼，她有一双与戈尔德极为相像的，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眸，就算穿着并不繁复，也掩不住她周身的贵族气质。 　　戈尔德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只是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在这段记忆因为她的消极怠工而自动行进后她也无法再度控制身体，莫叶顿时明白她已然进入了记忆核心的区域。但一般来说记忆碎片的核心都是原身颇为在意的某个进程，与他的未来发展息息相关，难不成人类之神还是人类之前，在这个时间点因这个孩子才踏出了成神之路的某一步不成？ 　　“你现在感觉如何，伊芙利特？”莫叶听见这具身体用充满探知欲的语气向小姑娘问到。 　　“很好，父亲。” 　　伊芙利特笑起来有些腼腆，但她眸中神色却是极为激昂的渴望，索求之欲被她掩藏在内心深处，却又蓬勃而出，这是个表里不一的孩子。 　　“应该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如果我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程度，或许我可以成为父亲的军团长，为您而战！” 　　“坐下吧，伊芙利特。” 　　戈尔德从柜中掏出一卷新的皮卷，执起炭笔看向坐在他对面，看起来温顺乖巧至极却有着与自身毫不相符野望的女儿，他并不像一个父亲，更像一名科学家，用探知欲十足的目光审视他的试验品。 　　“伊芙利特，在战场上的这一个月，你从那份力量中感受到了什么？你是一名魔法师，你应该清楚我想要知道的，是哪个方面。” 　　“我每使用这份力量，我都感受到您的存在，父亲。您就像无处不在的元素粒子一样，每时每刻都为我注入新的能量，这份不同于魔法的奇特元素是虚无的，没有任何显现的方式，但我又能清晰的感应到它的存在。它盘踞的位置不在肢体，而是在大脑，为它供应元素的并非地脉，而是您……” 　　小姑娘细致的讲诉自己使用这份特殊力量的具体感受，她所述出的某些段落连旁听的莫叶都感觉到其中奥妙，莫叶意识到伊芙利特所说的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力量，是后世也极为稀有的精神系魔法。 　　但听她所言这份精神力并不属于她，而是出自精神系魔法师的戈尔德，这位天才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精神力传递了伊芙利特的呢？ 　　[我通过（他迟疑一瞬，将此处空下）将自己的精神力传递给伊芙利特的实验成功了，这证明我的道路没有任何问题，我对（依旧是留白）的理解也更加深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真正抵达属于我的本源了，我会成为神，这是毫无疑问的。] 　　戈尔德在皮卷上记录下这一段话，看来现在的他早已统合了全部的人类之心，这个时间点也无比接近他与苏埃里的最后一战。在那一战之后兽国灭亡，亡国的兽王苏埃里却与他一同双双成神…… 　　[在这之前我需要将我的所有经验记录下来，我的后代们会需要这些，我也需要优秀的继任者，在我成神后也能继承我属于神明的力量，就和伊芙利特一样。我已经成功证明了，继承（空白）的方式，需要的除了优秀的天赋之外，还有血缘。] 　　落下最后一笔，属于戈尔德的思绪消耗一空，莫叶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她在伊芙利特的这场试验中也有了一定的猜想。 　　“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莫叶学着戈尔德说话的腔调向伊芙利特说到，“伊芙利特，我的女儿，你会成为我引以为傲的军团长，这是你该得的。接下来的战争，就继续为我而战吧。” 　　莫叶并不讨厌有野心的小姑娘，这段历史已经过去近两千多年，伊芙利特也被尘埃埋葬于时光洪流中，但在这记忆碎片中，她不介意用简单的几句话让这个孩子满足一次，哪怕只是泡沫般注定破碎的幻影。 　　“是，父亲！”小姑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用她那双漂亮到极点的湛蓝眼眸注视着莫叶，她的声音颤抖却极为坚定，充盈着喜悦，“多谢您，我会努力成为您的骄傲，早晚有一天我会将野兽们驱逐！”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莫叶在她近似尊崇的热烈注视中不由顿了顿，“回去继续训练吧，伊芙利特，新的战争近在咫尺。” 　　待到伊芙利特满心激昂的离开后，莫叶重新将那份被她放置在一旁的皮卷拿回来，她微微闭上双眼思索一番，用炭笔在上面分别填上了几个字。 　　人类之心，神，传承。 　　而戈尔德刚刚书写的那一份就更简单了，他的全篇都在诠释[传承之心]。莫叶执着那只炭笔，在皮卷的最下方写上简短的一句： 　　[传承所需：天赋，血缘，继承权。] 　　她的笔锋落下，世界霎时破碎。 　　在这一片记忆碎片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后，显露出的是极深的黑暗渊底，她抬起头凝望极高的上空，那里有一道被投注而来的救赎之光，她的周身都是冰冷惨白的亮色，无数记忆碎片将她包裹在其中，或许只是微微的一动就有可能接触到另一片记忆。 　　“白银。”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应着她的要求将自身隐藏到极致的白银在她陷入到这里后就失去了踪迹，莫叶沉下眼眸环顾四周，该庆幸的是她还能隐隐感知到白银所在的方位。 　　在那脱离了光亮的，黑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鸽子回来了，我都不敢看评论区了QAQ 　　我后面还是经常更新吧，不能再沉迷游戏了！！ 　　这章我写的很细致，毕竟伏笔多，这也是揭露戈尔德的小篇章！ 第126章 神明隐秘之事(二) 　　莫叶也曾探寻过传承之种里所蕴含的成神之秘, 但她接触传承的时间太过短暂，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根本来不及接触核心部分。 　　而她的敌人戈尔德和她不同, 经过了漫长的近两千多年时光，他对传承之种的研究毫无疑问已经抵达了最深的本源。甚至从记忆碎片中他的记录看来, 在他成神之前, 他就已经无限接近本源的领域, 这样的敌人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那一种，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高山仰止。 　　这样一座拦在前方的巍峨巨峰，想要战胜他需要的不只是与之相敌的实力，还需要一点契机，一点无法被时间的间隔抹平的优势。 　　这点优势便是，两者间的认知差异。 　　她需要什么，命运就会推动她得到什么。 　　现在莫叶深刻的理解什么叫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此时的遭遇很显然是她命运线中被注定的一环，她都能预想到自己能从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得到什么了。 　　想想看吧…… 　　她会在一片又一片数不清的记忆碎片中熟悉戈尔德的所有技能和可能会有的弱点，他的过去会被自己悉知。他隐藏的秘密会毫无遮掩的曝光于自己眼前, 他在无数年研究出的硕果会被自己轻易摘取，他每一次竭尽全力的强大都为自己提供了同等的养分，她会成为戈尔德成神道路上分享他胜利果实的, 隐藏的同行者。 　　而戈尔德却对她一无所知, 依旧认为她只是曾经会被架上棋盘却无力反抗的脆弱棋子，这就是认知上的差异了。这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也是最能让戈尔德措手不及的杀招。 　　莫叶向着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方向毫不迟疑的前行，她远离了极高的天上投下的那道救赎之光，如果这是她早已注定好的命运，那[神明]一定为她划出了最完美, 通往终点的唯一道路，为她指引方向的锚点清晰可见。 　　这是一条笔直的路，她状似巧合的避开了一部分记忆碎片，又撞上拦在道路中央的碎片。她并没有任何的躲避，而是直接触碰，记忆碎片化为数不清萤火虫般的光点将她包裹，这段记忆的核心是硝烟与战火同燃的战场。 　　记忆碎片中的大地植被是被战火反复烘烤过的焦黄，草木与泥土夹杂腥臭血液的气味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莫叶停驻在人类阵营的营向远方眺望，在血色残阳的边境，野兽组成的军队密密麻麻延绵成长长的弯曲之线，看起来就像行军中的蚂蚁。 　　这条队伍拖长看不清尽头，只用肉眼粗略一计，足足有上百万的野兽袭向人类最后的防线，唯一幸运的是此次的袭击，兽王并未随着军队出征。 　　但就算如此，队伍无比庞大的兽王军依旧令人望而生畏，甚至心生绝望。 　　莫叶回过头环视一圈战营内剩下的士兵数量，人类的生育能力可比不过一胎生多只，幼崽一两年就能上战场的兽族，除去将近一半的残兵，这里能算得上是战力的人数不过四、五万人。 　　令人绝望的差距，停留在她身旁面容沧桑的军官也掩不住神情中的惶恐，他不断颤抖的手紧紧握着中用于下令的号角，但除了惧怕之外，这名身经百战的军官已经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 　　“陛下，请您下令吧！”军官勉强定了定神，向似在思索什么的莫叶说到。 　　他随陛下征战已有十多年，战场上刀剑无眼，跟随着陛下出征的战士们在经年的战役中换了一批又一批，或许他会倒在这次的战役中，但只要能守住这条人类最后的边界线，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军官不由挂念起背后的城市中生活着的妻子和孩子，如果这里失守的话，他们也会随之死去的吧？来自兽国的野兽可没有同理心这种东西，人类的国度战败后并不会殃及对方普通的人民，战俘们也可以通过缴纳赎金将士兵赎回家中。 　　但兽国不同，异族落至他们手中就只有死亡一个结局，或是用于残暴的战前祭祀，或是当成战争的储备粮。所以就算是为了家人，为了国家中生存的无数子民们，他们也不能退让半步！ 　　如果只是他们的话，或许做不到抵御上百万的兽王军，但他们还有陛下，带领他们征战整片大陆从未输过的戈尔德陛下，他的实力强大到能够战胜恐怖化身的兽王，只要他还在，人类就还有希望，他们就还有能够继续胜利下去的希望。 　　无数人用期望的眼神注视着永远站在最前方的国王，他们的国王乃胜利的化身，是带来奇迹的被选中之人，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吧？ 　　这一次也会带领他们赢得胜利的吧？ 　　[赞颂我们伟大的国王，戈尔德！] 　　[战火是他胸前盛放的鲜花，] 　　[硝烟为他献上胜利的冠冕。] 　　[敌之血点燃他眸中的篝火，] 　　[骸骨铺就的道路引他前行！] 　　[他英勇无畏，他是奇迹的化身。] 　　[他指引胜利，他注定成为圣灵。] 　　[赞颂伟大的英雄，人类的共主，戈尔德！] 　　士兵们不约而同默念起民间流行的，某位吟游诗人为国王所写的英雄赞歌，他们并不清楚这首赞歌会带来什么，但莫叶已经感知到属于戈尔德的精神海之中，不知何时凝聚起了一道金色的浪潮。 　　这道浪潮不断逸散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斑，又无时无刻的从某处注入新的浪潮，这份不同于精神力的金色浪潮就像由纯粹的阳光凝聚而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中只要仔细感应，就能听见无数人祈祷般赞颂戈尔德的声音。这声音是虚幻而纯洁的，是无比强盛到足以毁灭一切，也能拯救一切的[奇迹]。 　　这是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浪潮。 　　看来除了按部就班走下去以外，还得想办法发展一批能给自己提供信仰之力的信徒了。 　　这份力量太过强盛，似乎除了同源于信仰之力的攻击，其他的能量无法对信仰化成的守护造成任何影响，这是堪称绝对防御的结界，环绕大陆的边境也是人类之神使用信仰之力搭建而成的，海神那家伙可不像有人或者有鱼信仰它的样子，所以它再怎么折腾也无法越过边境半步。 　　“嗯，下令吧……让士兵们退到城镇外。” 　　莫叶并不知道一直和她站在一起的军官叫什么名字，只能含糊的让他去下达指令，让军队们撤出她的攻击范围。她看过的任何史书都没有记载过戈尔德输过，或者军队覆灭自己却惨胜的记录，所以这一场战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戈尔德仍然全胜。 　　在记忆碎片中如果她的行径大幅度脱离了历史本貌，她就会被剥夺身体的控制权，让身体[本人]亲自上号代打，但她现在仍然使用着这副身体，就代表当初的戈尔德也是做下了同样的决定。 　　“陛下，可是……不可啊！” 　　“陛下，您一个人面对兽王军太危险了！” 　　“请让我们随陛下共进退！” 　　吵嚷的劝解声中，莫叶只是稍稍转过头，戈尔德的样貌确实是人类范围顶尖的俊美，他一向冷然的面容上轻轻勾勒起一抹浅淡的微笑，这抹微笑稀释了戈尔德周身威慑力十足的威压，也让稍显混乱的兰登军队士兵们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都用炽烈崇敬的眼神注视着国王，回响在莫叶精神海中虚幻的祈祷声更加清晰，那道阳光化成的浪潮已经汹涌到仿佛能冲破一切阻碍的程度。 　　“退下吧，我的士兵们。”莫叶并未因他们的劝诫心生动摇，她不容任何质疑地向她身旁的军官再次下达指令，“这里有我一人就够了，不过是一群和成群结队的蚂蚁差不多的野兽而已，就算数量再怎么庞大，蚂蚁终究只是蚂蚁。” 　　奔袭而来的野兽们已经近在咫尺，焦黄的大地开始震动，人类一时站立不稳，野兽重叠得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不乏嗜血的兴奋意味。 　　莫叶开始调动精神海中的金色浪潮，她的视线划过拖长成蛇形的兽群，最终停留在率领兽群的最前方的，那名人首蛇身的女性异人身上，却也只是停留一瞬罢了。 　　“我说过很多次，这次也一样，退下吧。” 　　“胜利只会属于我。” 　　退下后，继续为她提供信仰之力吧，士兵们。 　　“……是，陛下。” 　　短暂的沉默后，第一个妥协的依旧是紧随她的那名军官，面容沧桑的军人向她弯下腰注重的行礼，连带着其他的士兵，一个接连一个的，不论是肢体残缺的还是伤重的士兵，都像倒下的麦秆一样向着她弯下腰，他们的右手重重锤在满是血污的心脏上，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刻，化为她（戈尔德）的狂信徒。 　　“请您为我们带来胜利！” 　　“请您继续守护人类，守护我们！” 　　“赞美您，我们的……人类的陛下。” 　　信仰之力的导入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人类的军队很快退至最后面的防线边缘地区，他们就算在最后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君主一人应敌。 　　在这一刻，信徒与[神明]已无间隙。 　　拥有这样虔诚的信徒们，就算是注定的敌人，莫叶也不由感叹戈尔德的人格魅力了，他不愧是能成为人类之神的存在，莫叶第一次肯定了他的成就。 　　他对于人类这个群体来说，是最值得信任的保护神，就算是莫叶自己，也没什么信心能超越戈尔德对人类的贡献。 　　这并不是指物质上的提升，而是心灵上的寄托。 　　莫叶的身侧显现出一枚枚菱形的光辉，这些四面体的光辉表层覆盖了一层如同液体流淌的金膜，不时有同样金色的光斑逸散于空气中。 　　这是信仰之力的显现。 　　不同于戈尔德善于抹消元素的战斗方式，莫叶更擅长于通过空间折叠崩碎来进行远距离攻击。不过在战争打响之前，一枚菱形光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金色线路，这条线正好拦截于兽王军的正前方。 　　金色半透明的光弧在线条落下后瞬间升起高至滚滚云层之上的薄膜，这道由信仰之力化成的结界看似脆弱，却除了同样来自信仰之力的攻击，其他攻击方式都对它毫无作用。 　　现在，单方面的杀戮开始！ 　　兽王军中就算是领头的那只半蛇人也不过是半步踏入星级的阶层，它们在莫叶眼中如同蚂蚁一般弱小不堪，它们敢独自行军来到人类的边界线，不过是依仗着自己庞大到人类望而生却的数量罢了。 　　但现在呢？ 　　如此庞大的数量啊，在漫天展开的金色菱形光辉的映照下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每一枚光辉闪烁就代表一片区域的空间被折叠了无数次，漆黑的空间裂隙溢出大量黑红的兽血，而落入空间裂隙的野兽们肉体被永远留存在时间停止的黑暗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莫叶甚至有闲心欣赏兽族疯狂的求生欲，一只又一只野兽在信仰之力化为的结界上撞得头破血流，也有试图攻击悬挂在半空中的那些菱形光辉的。 　　但很可惜，那些光辉不是实体，也无法被攻击，只是戈尔德力量显现刻意留置的幻影。 　　话说起来，苏埃里为什么会同意让这群野兽单独出征呢？这样的一群只是数量庞大，却没有硬性实力的军队来势很是蹊跷，就算是没有信仰之力的戈尔德也能将它们清理干净的吧，虽然过程会惨烈许多。 　　大概兽国有什么内部纷争也说不定。 　　嗯，这方面等回深蓝岛了可以去问问苏埃里，他可是当事人啊，不过在这属于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也有可能得知真相，也说不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批野兽在她施行的屠杀中死伤殆尽，也有一部分朝着来时的后方仓皇逃窜，莫叶并未对那些已经被杀破胆了的野兽们斩草除根，这里只是一段记忆碎片罢了，时间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随着她的胜利，这片战场同时碎裂。 第127章 神明隐秘之事(三) 　　戈尔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准确的说, 戈尔德在成为人类之神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类呢？ 　　莫叶曾对此也有诸多猜测。 　　比如说他是一名欲望难填的野心家，毕竟他的手伸得太长, 都开始干预起其他神明的选拔仪式了, 他想要将新的兽神继任者化为由自己掌控的傀儡，从这里便可以看出他所谋划的大概是让整个奥兰大陆都成为自己的，都属于人类之神的。 　　毕竟这个世界就只有的三个神明, 疯掉的海神还被他想方设法的困住，无法越过边境半步。 　　又或者他是一名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当初他联合起海神将兽神苏埃里坑得陨落, 而他的盟友海神也在那场神战之后莫名其妙的疯掉, 只有他一人安全完整的被摘了出来，成为最后也是唯一的赢家。 　　现如今的他也是将整个大陆都当成自己谋划的棋盘, 用长达上千年的时光来谋夺兽神的神位, 这样的存在称得上是最难缠的阴谋家了，这一点作为受害者之一的莫叶可是深有感触, 并深恶痛绝。 　　但这些最终都是莫叶的猜想而已。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人类之神戈尔德，只是从梦中所见过短短的一面, 并不能支撑起自己为戈尔德设立的有野心且满腔阴谋诡计的人设，但在这遍布了人类之神曾遗留的记忆碎片中,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敌人最真实的模样。 　　不同于自己认定的野心家和阴谋家，也不同于世人眼中英勇无畏的伟大国王, 将魔兽驱逐出这个世界并建立了神权王国[戈兰], 永不败落的圣灵化身。 　　在这一片记忆碎片中，莫叶停留在一片平坦葱翠的草坪上，看着不远处笑容矜持手中捧着一个藤球的女性，她第一时间便发觉自己的身高与孩童无异, 这是戈尔德幼年时期的回忆。 　　穿着在她看来简朴的及地长裙，实际上在这个时间点已经算是最华丽着装的女性有着一头漂亮璀璨得就像阳光凝聚而成的金发，她将金发用长长的布带束起盘踞在脑后，那双清澈温柔如天空的湛蓝眼眸和戈尔德的双眸比较起来简直是一模一样。 　　兰登的王后向后退上几步，环绕在她身侧的几名女仆也托起她平铺在草坪上的裙摆，她挥退挡路的女仆们后，用一种分外奇特却依旧温柔的期待目光注视着莫叶，王后对自己第一个孩子说到： 　　“要将球好好接住哦，戈尔德。” 　　她的力气并不大，藤球从她的手中抛起后在接近莫叶一半多的距离便落至地面，惯性使得藤球依旧往前不断滚动，莫叶也有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爱玩闹小孩子的决断，她下意识地准备弯腰将藤球捡起来，但就在她做出第一个反射动作时，时间在她身侧瞬间的凝固，她有些措不及防的被夺走了控制权。 　　如果是成年的戈尔德她还未必会被此间的规则察觉到破绽，毕竟那时的戈尔德只要不苟言笑装成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在战场上展现出碾压的姿态，就能糊弄大部分将他视为信仰的人了。 　　但孩童时期的戈尔德，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按照普通的小孩子来比较着伪装毫无疑问是错误的选择，莫叶有些疑惑小时候的戈尔德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在戈尔德只是低下头轻飘飘的注视那颗藤球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连自己神情从期待转变为失落，甚至隐约痛苦的母亲也毫不在意。 　　“戈尔德，你等等……！” 　　他的身后依稀传来王后渐高的喊声，还有劝阻王后不能再影响大王子去学习魔法的女仆们的声音，来这一路上都有仆人用隐晦的眼神看向戈尔德，却也不敢太过显露，只是一瞬间便赶紧移开视线。 　　“大王子太无情了些，连自己的母亲都……” 　　“他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吗……？” 　　有仆人在阴影中窃窃私语。 　　“我听别人说过，大王子从出生时起就显得不太正常，木木呆呆的，也从来不会哭，只有那个疯子一样的老魔法师才会将他当做天才……” 　　“大王子就是天才，你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天生就会魔法的？他只是不怎么精通人情世故，天才嘛，总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理会的天才！我看国王陛下更加属意二王子了，他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日后连自己的领地都管不好。” 　　“你别乱说啊，王储的事是你和我这样的仆人能谈论的吗，你想死可不要连累我！” 　　“行行行，他只是病了行了吧，等他以后可以自己用魔法治这个病，老法师是这么说的对吧……” 　　戈尔德的耳朵很灵敏，所以莫叶也将仆人们就算压低声音也清晰可见的聊天声收入耳中，在他们的话里戈尔德可不像历史所说的从小到大荣获了无数赞颂与追捧的天才，身负众望被子民爱戴的国王，而是一个不通世俗，还得了自闭症的病小孩。 　　将他视作天才对待的也只有一名应该年龄挺大的老魔法师，明明听见了这些无比冒犯的言论，完全可以将这些胆大包天的仆人们拉下去绞死的戈尔德，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径直离去。 　　莫叶看不到戈尔德此时的神情，但从他毫无动摇的姿态中，她意识到这个时间点的戈尔德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不论是身为他的父母却与他完全不同的国王与王后，还是这些在他眼中与地上蚂蚁无异的仆人，他将自己与世界的其他存在清晰的分隔。一边是只会偶尔将视线投向屏幕的另一侧，却又很快失去兴趣移开视线的自己，一边是作为他的对照物存在的，一眼便能从开始看到生命结束的，蚂蚁一样的人类。 　　人不会在意蚂蚁，所以戈尔德也不会在意人类。 　　莫叶不知该从何论述戈尔德这种状态，莫名的既视感让她不由细细思索自己依稀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最终，她忽然想起了苏埃里还在另一个世界时的模样。那是冷酷弑杀，毫无同理心的野兽状态，那时的苏埃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正激烈残酷的战斗中，他的对手浑身染血垂死挣扎的凄惨模样也从未映照于他金色兽眸之中。 　　这是被选中的神明最初都会拥有的状态，还是他们本就是命运注定的宿敌，所以在某一个时间段都会显得殊途同归？ 　　莫叶为这个状态想出了一个恰当的词汇： 　　神性。 　　从他们出生开始，所拥有的便不是以对同类产生共感与理解的同理心著称的人性，而是持着高于万物之上的俯览姿态，这便是莫叶所认为的神性。 　　如同苏埃里遇上了亚尔林，才逐渐脱离了用野性外壳所掩饰的神性状态，戈尔德又是如何脱离了这种神性状态，在成年后登基为王时已经与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差别，成为了被历史记录的英勇国王呢？ 　　兰登王宫内负责教导戈尔德魔法的老法师确实看起来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虽然他将戈尔德视为前所未有的天才捧举起来，但说实在的，就算是还有些许尊老爱幼心态的莫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戈尔德成长的转变与他有关。 　　一直到老法师的授课结束，莫叶也没听出他的魔法到底有哪里值得学习的地方，古代的魔法师们并非是通过代代相传的传承刻印升级魔法的，而是更加复杂，通过自己与地脉的共鸣获得魔法元素，再将魔法元素固定成各种攻击方式。 　　这种古老的输出手法每次攻击都需要再次向地脉进行一次共鸣，有时候地脉还会抽风拒绝提供魔法元素，所以在莫叶所在的时代，这种落后的施法方式早已被摒弃，就算是现在尚且年幼的戈尔德，拥有精神力的他也完全不需要学习这种古代魔法。 　　戈尔德一直默不作声地学习着老魔法师教授的魔法，他并非是看上了古代魔法，而是选择通过与地脉的共鸣，更加深刻解析魔法的本质，元素的本质，幼年的他在这时便已经踏上了第一步。 　　隐藏于他体内的莫叶也吸纳这一部分的知识，她也并不急于探究戈尔德的成长之谜。 　　她知道，自己终究会看到真实的。 　　…… 　　待到她又继续穿行了一部分属于戈尔德的记忆碎片后，她终于抵达了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一场剧目，并不怎么华丽的宫廷宴会中，戈尔德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属于他的座位之上。 　　他的精神力随意地逸散开来，用所有人类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所有魔法师都不能做到的程度，宴会上所有人的内心都向他毫无遮拦的敞开。其中或污秽或隐晦的秘密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动摇，他就像端坐在座上的神像，不会沾染半丝半毫尘世的污迹。 　　他是兰登的大王子，所以他的座位是排在国王的旁边，而国王的另一边是他的母亲，兰登的王后。 　　外貌与戈尔德极为相似的高贵王后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兰登的二王子亲昵地挨着自己的母亲，正嬉笑着与她说着什么。 　　与戈尔德坐得更近的国王似乎也更在意自己这个正常的二儿子，他斜着头微笑着注视着尚且年幼的小孩，戈尔德本来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不在意自己的小弟弟，也同样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但他在下一刻，突兀的听到了国王的一道心声： 　　“比起他的哥哥来说，戈德里克应该更加适合成为兰登的继承人，如果是戈尔德成为下任国王就太糟糕了，他根本不适合执政……” 　　戈尔德终于有了细微的动作。 　　他微微看向自己的父亲，兰登的国王，一向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和神像无异的面容上崩裂了些许的裂痕，被神性压抑到极致的复杂人性在这一刻显露出一点端倪，他垂下眼眸，似是自言自语： 　　“兰登，不该是我的吗？” 　　“它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或许在他看来兰登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没有任何同理心的戈尔德现在还只是个年幼的小少年，他的弟弟也只是个会赖在王后怀里撒娇卖萌的幼童，在莫叶看来这是极为幸运的事。 　　二王子还没成长到生出野心敌视兄长，窥视国王之位的年龄，已经年迈的国王也没有偏心到想将国王之位传给自己的二儿子，就选择对付自己更加年长的大儿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而在这之后，戈尔德会用事实向他们证明，向兰登的所有子民们证明，向他的父亲他的幼弟证明，自己才是兰登未来的主人，兰登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注定只能是他的。 第128章 神明隐秘之事(四) 　　与当初的苏埃里不同, 精神系的戈尔德想要打破自己与世界的精神隔阂，并不需要他人的引导。 　　凌驾于万物之上客观的神性使得他能毫无顾虑地使用精神力监控所有流离于他周围的人的思想，他在默默地学习并将自己逐渐伪装成与普通人差不多的姿态。他威严十足的父王, 他更具亲和力的母后，他欢脱得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的弟弟, 他注重自身神秘感的老师, 兰登历代国王光辉璀璨的史记…… 　　都是他学习、模仿的对象。 　　最后呈现在莫叶面前的, 便是她所熟悉的那位英勇国王戈尔德了。 　　神秘威严，正直强大的国王看起来与历史上的兰登历代国王的史记记录没什么差别，就像广场上屹立的伟人雕像。或者说，戈尔德这种状态比起他小时候看起来有病不搭理人的自闭症儿童状态，更加不贴合实际了。毕竟历史都是带有艺术性美化的，她不信那些国王能和历史书上所记录的那样，正直光辉得没有半丝秽迹能完美得和殿堂中的神像一样。 　　但在她看来更加不像人类的戈尔德，意外地深受兰登国民的敬爱，对他们来说一位永远光辉如圣灵的国王比起前代仍有自己私欲的国王更加值得追随。他是最公正无私，英勇圣洁的国王。 　　再等到戈尔德正式成为兰登的下一任国王后, 他也不再需要无时无刻地解读其他人的思想了，他已经披上了完美充盈了人性的外壳，虽然他的内里依旧是神性为主导, 但莫叶已经能在这样的记忆碎片中不被夺走控制权限了, 在前面几片这个时期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她可是被戈尔德反复无常在人性与神性间来回横跳的状态坑了好几次。 　　已经留了一头纤长及腰头发的少年脊背直挺坐在兰登王宫主殿的王座之上，莫叶此时看来已经与少年时代的戈尔德没什么差别。 　　或许是记忆碎片中的时间流逝太过漫长，她从中也学会了许多，包括像现在这样熟练的进行每天属于国王的工作，站立在她身旁的书记官捧着厚厚的皮卷宣读着近月来的记录, 听得她是昏昏欲睡。 　　不管是她还是戈尔德本人都不是喜欢这些麻烦又繁琐，却又必须尽快解决的事务的，她本人更加偏向于建立起一个严谨的官员体系，让他们来处理其中并不需要国王亲自批复的文件。 　　而戈尔德虽然能好好的将这些事务完美解决，但莫叶非常清楚他大部分时间都更希望自己能亲自率领军队出征，将整片奥兰大陆都纳入自己的国土，脱离了神性的他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比如说…… 　　兰登会是他的，其他的国家也得是他的，奥兰大陆也会是他的。 　　他将这种思维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一如高高在上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神明，在他长年的征战中，人类也有一小部分的大魔法师为他提供了有趣的能力，他在发现自己能够使用被自己击败的大魔法师的魔法能力后，他将其称为[复刻]魔法。 　　现在的戈尔德并不清楚自己力量的来源，莫叶倒是知道，有几位被他打败的人类法师身上逸散出的传承之种，那些散发柔和金色光芒的光团融入了戈尔德的体内，也为他来带了原主的能力，不过他本人不知为何看不见选择了他的传承之种。 　　这大概就是戈尔德成神之路的正式开幕了。 　　莫叶已经能感觉到命运推动他前行的痕迹越渐清晰，那场人类（戈尔德）与野兽（苏埃里）争夺生存之地的战役也越渐接近，要不是当初自己运气太差被那只章鱼钻了空子，或许在这个时代自己就已经成神了，也就不用竭尽全力才能摆脱他人控制了。作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不能自主的感觉可不好受。 　　莫叶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她身旁的书记官听见她微不可闻的叹息后也停下自己的朗读，他有些小心翼翼用带疑问的语气道，“陛下？” 　　“没什么，你继续。” 　　莫叶已经隐约感觉到这片记忆碎片也逐渐抵达了末端，她挥了挥手让书记官继续读了下去，在书记官继续宣读了最后一条记录后，她才打起了精神让自己的思维不再漫无目的发散出去，这是她在属于戈尔德少年时期重点关注的信息。 　　“第三军队在无尽荒原的南北区发现了克拉伦尼亚的遗族，那位被叛逆者带走藏匿起来的小王子也被发现在队伍之中，而无尽荒原边缘的希尔威亚国似乎正在帮助他们通过无尽荒原抵达兰登的国界……” 　　“克拉伦尼亚的小王子，我记得是叫亚尔林，他竟然还活着么？第三军队对灭国遗族的包围圈似乎并不管用，兰登军团的威名也未能让希尔威亚放下他们的野心，这群老鼠还在试图往暗处打洞……这是第三军队的失职。” 　　莫叶敲了敲王座的扶手，这是戈尔德的习惯性动作，他的书记官也跪了下去并将额头贴近地面，不敢探视国王或平淡或隐怒的神情。 　　“传令下去，我将亲自率领第一军队，用战争与敌血洗刷希尔威亚对兰登的冒犯，他们既然想与我为敌，我就成全勇敢的他们。”莫叶对趴伏在地的书记官说出自己的决定，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到似乎只是在说普通的事务，“至于克拉伦尼亚那群失去家园流浪的老鼠们，我会顺便将他们一一清理干净。” 　　在这之后，兽族正式进入了历史的舞台。被世人称为魔兽的浩荡军团以极短的时间占据了大陆的一半土地，但它们的兽王并未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的兽之国度，而是听从了某位遗族的建议，在被战火毁灭的旧国遗址上，建立起了新的克拉伦尼亚。 　　…… 　　莫叶感觉自己快要抵达最后的目的地了，她距离身后化为救赎之光的那道光束极为遥远，白色的光芒已经缩小为一根若有若无的白线，她的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一片片似乎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弥散微弱的光芒，让她能隐隐地看清脚下的道路。 　　不知何时，黑暗的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的积水，她越往前行去积水就越渐增多，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溅不起半点水花，如同一汪死水，莫叶隐约嗅到其中蕴含的属于海洋的熟悉味道。 　　黑暗中某物的存在感越渐清晰，那是与漆黑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存在，[祂]残绕在黑暗尽头的最后一枚记忆碎片上，如同蛇在上面缠绕游动，它的尾端缓缓垂至漆黑的死水中，从阴冷的水下向黑暗中前行的少女伸去，但很可惜，它的尾巴似乎并没有那么长，这无声的追寻也未能引起少女的注意力。 　　莫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她只是觉得空气中海洋的盐腥味越来越浓了，地面的积水已经漫过她的脚背，待到她再次进入了一片记忆碎片后，漆黑的蛇尾才缓慢地收回，重新缠绕上那片记忆碎片，继续等待她的回归。 　　那时她距离自己，会更加接近。 　　而莫叶这边，她进入的这片记忆碎片的时间点有些尴尬。 　　她的眼前是一片凄惨的战场，漆黑的鲜血染尽她的身上的法师袍，或焦黄或黑红的砂土地面堆积了数不清的人类残肢，火焰仍在这些肢体上熊熊燃烧，空气中的腥臭气浓重到可以将人瞬间熏晕。 　　莫叶在这支死无全尸的军队残留的痕迹上，看到属于兰登的徽记，戈尔德的双首还持着他的武器，法杖与圣剑上依然环绕还未熄灭的精神元素，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告诉她，戈尔德和自己的军队在这里，在这无归荒原经历了怎样惨痛的战役。 　　而她恰巧知道这个时间点。 　　她于梦境里见到过的场景就此重现，戈尔德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惨胜，惨烈到除了自己以外，他的第一军团被苏埃里完全覆灭。就算他本人赢过了这场战斗，赢过了苏埃里，但胜利的果实已然苦涩到极点。 　　莫叶停留在原地许久未动，所以她很快便被取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看着戈尔德俯下身注视离他最近的那名士兵的残肢，士兵残留的衣襟上别着有别于其他士兵，更加复杂的兰登士官徽记，这是戈尔德最开始的副官，他的第一军队副团长。 　　他放下首中紧握的圣剑，缓缓地伸出右手，于一地的黑血肢节残余中取走那枚被烈火烧灼得发黑的徽记，徽记上兰登的印记被黑灰覆盖了一半，高昂头颅的巨鹰从脖颈处被黑色撕裂。 　　他注视着这枚荣耀被损毁的徽记许久，直到这枚徽记化为灰白的尘埃被风吹走，与无尽荒原的砂土融为一体，以他为中心这片战场的所有生物残肢都化为漫天风沙的一部分，黑红腥臭的血块被沙地掩埋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却是第一次感觉到，真真切切的想将眼前所有都毁灭殆尽的愤怒！ 　　这种他从未有过的激烈负面情绪突破了他体内崇高神性的包围圈，使得他更加偏向人类的一方，明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袭击者所属同源，他们才是同等的存在，但他依然无法抑止自己弥漫到顶点的汹涌杀意，他迫切地渴望杀死这世上自己唯一的同类！ 　　“浑身野兽气味的家伙，克拉伦尼亚的遗族，希尔威亚的残党……”年轻的国王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眸第一次蕴含了无尽的风暴，愤怒与杀意混合成深沉的，属于人类的激烈复杂情绪，这份情绪甚至能影响到藏匿于他体内的莫叶。 　　他重新拾起砂土中的圣剑，看向魔法风暴消失的方向，紧绷到泛青的唇齿间颤抖一瞬，吐露出最后僵硬、含着无尽憎意的言语： 　　“都该死。” 第129章 神明隐秘之事(五) 　　这一片地域的记忆碎片已极为稀疏, 这里大概是这神明隐秘之地的边缘区域了。 　　与黑暗交融合为一体的漆黑死水淹没了莫叶的腰腹，她仍在往前摸索着行去，不知从水底的何处传来阵阵水流被拨动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 这种古怪的腔调带来某种粘稠滑腻的幻视感。 　　直到莫叶被水下之物缠住脚裸之前，她都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那是沾着滑腻粘液的细密鳞片的触感, 似乎是长条状的某物将自己缠绕在莫叶脚裸上的触手缓缓收紧，却又并未让她感觉到不适, 并试图将她往某个方向拉扯过去。 　　莫叶迟疑着并未放出下意识聚集起的精神力, 只是试探性地在水下踢了踢腿, 觉得这条触手拖动的力道并不算大，也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在这片界域, 她的力量被压制到大概只剩十分之一的程度, 而她所使用的空间崩碎偏向的精神力有可能会直接打破此地记忆碎片之间的平衡，这是她暂时没有设法摆脱现状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便是, 她在触手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像扑面而来咸湿的海风, 和迷雾海中的海蛇特有的腥气，其上密集有一定排序规律的鳞片也极像是一条蛇盘踞缠绕的蛇躯, 她曾从节制身上嗅到过这种让他莫名觉得亲切的气息。 　　她很清楚，那是属于唯一之神的气息。 　　节制虽然出身教廷, 却并非是忠于人类之神的神官, 而是暗自信仰了唯一之神，成为了祂的眷属。 　　她与莫叶的相遇也有唯一之神推动命运的因素存在，但唯一之神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戈尔德那么明目张胆的恶心人，祂一向是用潜移默化的方式不着痕迹地调动每一个存在的命运, 如同最经典的命运论。 　　而且祂的目的可不是往棋盘上放下一个棋子一样安排莫叶，而是全心全意地试图将她推上最高点，并谋划了两千多年，甚至更久。 　　唯一之神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论是她自己经历过的命运，还是极为敏锐在危难中挽救过自己无数次的直觉都是这样告知她的，或许她是和唯一之神有什么旧缘存在，又或者祂与自己的关联比想象中的还要紧密，莫叶是一个认定了就绝不会徘徊犹豫，左右动摇的坚定之人，虽然她平时并不会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就像是她在这场由戈尔德的记忆编织的历史回廊中，经历了从神到人的转变，在一场又一场战争中为戈尔德而战，从未经历过的鲜血与硝烟让她终于能与一人支撑起人类未来的戈尔德感同身受。 　　她学到了戈尔德的所有优势，也洞悉了他人格上不可磨灭的劣势，但就算有着人性上的缺点，他也无愧于圣灵的称号。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莫叶也不会自欺欺人的仍然觉得，戈尔德的这盘棋局是为自己而下，单单只是为了满足于自己的私欲与野望了。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保护所有的人类。 　　就算他将整个大陆，所有的人类都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但对于自己的东西，他依然会像曾经还是人类的自己一样，像曾经的那位英勇国王一样，倾尽自己的所有去保护他们。 　　哪怕自己已经深陷困境，哪怕只要自己后退一步就能重振旗鼓，他也并未选择放弃退让。就如他在谁也看不到的困境中用了上千年的时间，才一点点摆好了这盘棋。 　　莫叶认同戈尔德的所作所为，也不免敬叹他对全人类的倾情奉献，她认为如果是自己的话绝不可能为自己的子民做到这种地步，但也仅此于此了。 　　因为她在得知这一切前，早已在棋局的双方间选中了另一方，也就是兽神苏埃里。 　　当时的自己对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印象实在不好，紧接着自己又与兽神苏埃里相识，自己被戈尔德当做能够任意摆布的棋子也是她不愿如戈尔德之意的原因之一，到后来她得知了更多的……自己本能比戈尔德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之时，一切都成了定局。 　　应该说，并非是她选择了苏埃里。 　　而是她在人类之神和兽神之间，选择了自己。 　　她想成为那个站在最高之处的存在。 　　莫叶不知道自己现如今是什么表情，她紧抿着嘴唇不露半丝的微笑，依然下定决心的她看向命运为她指定的方向，淌着越来越深的死水，往触手拉扯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冰冷刺骨的漆黑死水逐渐淹没她的胸膛，然后是脖颈，最后淹没了她的头颅。 　　但她并不是人类，将自己半水母化的莫叶在死水中无需呼吸，她的皮肤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将死水的水下隐隐照亮，她的眼眸是极为特殊的银白色，上面环绕了弧度完美的橙红色圆圈，在这样特殊的眼眸之下，水下隐藏的最后一片记忆碎片，依稀可见。 　　那是一片菱形的，与其他记忆碎片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记忆碎片，但它看似破碎菱角分明的轮廓上，却缠绕着一条被浓重不详的黑雾遮掩得若隐若现的黑蛇，莫叶看不清黑雾掩藏下的黑蛇身躯到底是何形状，但它垂下延伸得极长的漆黑蛇尾可是牢牢地缠绕在自己的脚裸上。 　　她从黑雾的层层遮掩中，看见黑蛇拥有一双金色璀璨的冰冷蛇眸，这双眼睛与斯洛瑞亚隐藏的唯一之神神殿中，与那条守护神殿的巨蛇将近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也就是身形间差异的不符。 　　黑蛇从浓重的黑雾中探出头来，它用冰冷无机制的灿金蛇眸凝视莫叶，无声地吐着蛇信，莫叶顺着黑蛇之尾略渐急促的拉扯走了过去，最终停留在蛇首的面前，与那片记忆碎片近在咫尺。 　　黑蛇将头颅往前伸了伸，似乎想要触碰到莫叶的衣领，等到莫叶有些迟疑地伸出右手，试图触摸它小小呈三角状的头顶时，它又快速地挪开躲过了莫叶的手指，并将头轻轻磕放在莫叶的手指上面。 　　指尖冰冷滑腻的鳞片触感并没有让莫叶感觉到不舒服，她反而联想到这条黑蛇的动作，着实与长辈拍了拍幼崽发顶以示安抚的行为极为相似。 　　没等她胡思乱想到更多，黑蛇已经收回了自己矜持的头颅，重新隐于黑雾缭绕之中，它收回自己缠绕在莫叶脚裸上的蛇尾，并挪开了自己将记忆碎片缠绕得严严实实的蛇躯，为莫叶敞开了通路。 　　它想让自己进入到那片记忆碎片中。 　　莫叶也没临阵踌躇，她就用自己被黑蛇触碰过的那根手指，轻触记忆碎片凹凸不平的轮廓，那片记忆碎片在她碰上的瞬间碎裂成数不尽的纯白荧光，将黑色死水之下被黑暗之雾一点点缠绕拥簇，脱离了人类外形的蓝色少女裹入其中。 　　只是一瞬间，记忆碎片恢复了原有的模样，而少女已然失去了踪迹。黑蛇重新将这片记忆碎片缠绕得严严实实的，它用自己三角状的漆黑头颅，灿金色冰冷的蛇眸凝视着怀中的记忆碎片，最终它闭上璀璨如太阳射线的双眸，一点一点地，却毫无困难地…… 　　将蛇首的前端，硬生生挤入记忆碎片的世界。 　　…… 　　这是最后的一片记忆碎片，莫叶是知晓的。 　　她的眼前依旧是数量庞大到肉眼无法统计的兽王军团，或者说，她每一次进入到战争类容的记忆碎片所面临的大致都是这种局面，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兽王苏埃里是不是随军出征。 　　不过苏埃里并不常现于军队之中，他的国度也有某些隐藏的异端正拖着他的后腿，比如选择叛国和兰登密谋干掉苏埃里这个兽国唯一的王，从而获得曾经的克拉伦尼亚重新建国机会的格里尔大公等人。 　　格里尔大公，全名是：亚尔林.格里尔。 　　亚尔林.格里尔，克拉伦尼亚旧国的小王子，唯一逃离了兰登军队清剿的王室遗族，在他们东躲西藏之时碰巧救下了野性未泯的苏埃里，紧接着就利用苏埃里和他的野兽军队们重新建立了克拉伦尼亚，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了与兰登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但很可惜，他的原意是想利用非人的野兽们重新夺回克拉伦尼亚的荣光，但异族唯一信奉的只有那位强大的兽王，他未能得到克拉伦尼亚的国王位置，也未能获得任何的权利，只能将自己奉为大公—— 　　但已经成为兽国的克拉伦尼亚哪里会有人类的大公职位呢，要不是苏埃里对他自封爵位的默认，兽王军团的野兽们早就将这个对它们的行动指手画脚的碍事人类分食殆尽了。 　　所以，事实与他的期待完全背驰而行。 　　曾经深陷绝境却依然自信的亚尔林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满怀热枕，变为了与这世上诸多贵族差不多的模样。在经年的战役中，他或许也犹豫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挣扎过，但他终究选择了背叛，只因兽王苏埃里对他来说，与窃国者无异。 　　这样一名潜藏在敌人腹部的间谍对兰登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所以戈尔德对其的许诺也极为大方，不过是在胜利后划分给对方一个小国的领地罢了。只要这位克拉伦尼亚的大公真的能够从兽王苏埃里无尽的怒火中活着逃离升天，他也不介意暂时原谅一位自己曾下定决心要诛灭的叛逆者。 　　但从现状来看，亚尔林是再没希望重建故国了。 　　他已经暴露，这枚间谍对戈尔德来说就失去作用了。 　　莫叶嗅着空气中属于人类的血腥气味，她从城墙露出半个头，注视着城墙下方，被兽王军团挂在长长的旗杆上浑身狼藉的男人。 　　已经三十多岁的亚尔林已然不复当年的带无害稚嫩的俊秀，他的脸上蓄了金色的胡子，此时那抹被他精心打理过的胡须与那头金色卷发一起毁于愤怒的灼焰，他的面容也是被血与焦黑染得模糊不清，使得莫叶看不清他现如今到底是什么表情。 　　很显然…… 　　苏埃里将他活着带到这场战役的最前端，人类城墙之下，是为了将这背叛者用于战前祭旗。 　　亚尔林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他的周身都是野兽撕咬出的伤痕，但就算如此惨烈的伤势，他也没能迎来无尽痛苦中渴求的，最终安详的死亡。只因为兽王不允许他就此死去，这个结局可真是惨烈啊。 　　莫叶又看了看旗杆之侧站立着的两千年前的苏埃里，他那双金色兽眸中仍有未散的愤怒血腥，这丝怒火不经意间融灭了他神情中兽性浓重的冷酷，使得他有点接近莫叶印象中的苏埃里了。 　　当然，她说的是战斗状态中的苏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戈尔德的故事终于要完结了！ 　　前几章写错了时间，戈尔德苏埃里是两千多年前打仗的，然后成神了一千多年苏埃里陨落，下一个近千年就是戈尔德布置棋盘的时间，已改！ 　　下一章打苏埃里，嘿嘿 　　我早就想用莫叶打他试试了 第130章 神明隐秘之事(六) 　　兵临城下的苏埃里没有说话, 还未蓄下长发的兽王用他那双金色的兽眸与高台之上的人类国王冰冷对视，他并不是善于言辞的类型，但莫叶能感应到他的气息中属于愤怒的波动, 和汹涌至极的杀意。 　　这股杀意冲着戈尔德而来。 　　兽王并不在意战场上表面的输赢, 他很清楚人类投入兵力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兽国幼崽的诞生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兽国终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而支撑起人类命运的戈尔德最终会被他的人类逐渐拖垮, 戈尔德会成为兽王所捕获的，最优秀的猎物…… 　　从现在战争的情形来看, 他说得确实没错。 　　兽王军团仿若无尽的兽潮一点一点蚕食人类军队的兵量, 就算戈尔德十次有九次会随军出征全灭兽王军, 也无法避免唯一的那一次未能出战，人类军队便会在抵御野兽的战役中损失惨重, 全军覆没。 　　更别说偶尔苏埃里会前往战场大闹一场。 　　在苏埃里出征的战役中, 戈尔德要么选择防御保护他弱小得与蚂蚁没什么差别的人类军队，这样的话他就会被苏里压着打, 一点点损耗他积蓄的精神力与信仰力；要么戈尔德放弃防御，攻击姿态的他在确实是比苏埃里厉害一些的。但两位神之下的存在就算是战斗的余波也会覆灭无数的生灵, 那样的战斗过后恐怕又会是仅剩一人惨胜的结局。 　　戈尔德会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这是针对戈尔德的阳谋, 以往的苏埃里愿意按照计划去行动，毕竟这个计划施行得很成功, 也并不阻碍他去找戈尔德的麻烦, 去战场上寻求厮杀的快意。 　　但现在…… 　　兽王身侧环绕的各种元素开始隐隐地沸腾，无形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远远看过去就像空气由高温产生的波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瞬间铺展！ 　　像是感觉到莫大的威胁, 苏埃里身旁环绕的兽群逐渐升起恐慌的本能，地面染上腥红的尘土飞扬，不论是化为半人的兽王军团指挥官，还是只有兽性本能的军队都忍不住往两侧挪移，避开让他们觉得只是靠近，只是注视到就会被对方瞬间吞噬殆尽的兽王。 　　野兽混乱的同时，莫叶也在第一时间按照戈尔德的习惯在城墙之上展开广阔得将全城覆盖完全的防护罩，混杂了信仰之力的防护罩表面流淌着金色璀璨的光辉，按照她的观测，就算是苏埃里的全力一击应该也不能一次性就打破这罩子。 　　“冷静一点，柯尔特。让其他人也冷静下来，守好城墙，另外派一支小队去安抚城中的子民。”莫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她头也不回地向站在她身后与兽群一样被苏埃里元素外溢的气势压制，产生了恐惧预感的军官下令，“让伊芙利特和伊尔兰达，还有戈德里克过来，尽快。” 　　陷入恐惧幻境里的军官如梦初醒，他却再不敢看向城墙的下方。新上任不过短短一个月的他略显茫然地环视一圈城墙上同样被兽王恐怖至极的气息压迫到陷入直面恐惧幻觉的士兵们—— 　　他们面露痛苦空洞的神情，甚至有人丢下武器蹲下身抱住脑袋颤抖着身躯，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明明空气中极为恐怖的气息已经被陛下设立的防护罩阻隔。就在刚刚，他也与这些人没什么差别。 　　“柯尔特？” 　　军官听见陛下那略带冷意的声音，瞬间一个激灵的他下意识地回应道：“是，陛下！” 　　城墙之下的兽王只是冷笑一声，将人类士兵混乱的场面尽收眼中，他并未第一时间选择攻击那道防护罩，而是挪过眼眸，将视线投向身旁的砂土地中插着高高的飞扬旗帜，上面绘着昂首号令的巨狼印记，与巨狼旗帜捆在一起的，奄奄一息的叛徒。 　　这位曾经为他提供了似乎是最好计划的叛徒，在他杀意弥漫的眼神中瞬间化为漫天的血雾，黄昏的天空下起延绵血雨，如此简单地就凋零得与泥土无异。 　　莫叶有些诧异地注视着漫天的血色雾气将苏埃里灰白相杂的短发染上一层薄薄的红黑色，他被野性浸染的面容糊上背叛之人的鲜血，与令人心生梦魇的嗜血怪物无异。似乎亚尔林对他的背叛，使得他开始厌憎人类的[人性]，重新归于野兽的行径。 　　她很清楚，苏埃里没有战前将叛徒祭天提升士气的意识，也没有利用这个叛徒和戈尔德打嘴炮嘲讽的习惯。他将亚尔林活着带过来，只是为了让戈尔德知道，这样一个背叛他选择了戈尔德的叛徒，会死得如此简单，就算是戈尔德已经近在眼前也不可能从他手中救下这个叛徒，仅此而已。 　　但这种纯粹的愤怒与杀意对复杂的人类来说还是太过单纯，比如不管是莫叶还是戈尔德都不可能在乎亚尔林死不死，她也不想去救下对方。苏埃里潜意识地认为戈尔德会选择去救下亚尔林，就如他坚持着保护自己的士兵们一样，他认为亚尔林是戈尔德的。 　　这种想法也太过纯洁了。 　　“兽王。” 　　莫叶居高临下的开口，她的神态没有如苏埃里预想的那样有所变化，而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 　　这让兽王憎恨仇视得咬牙切齿的人类向他轻轻摊开手，接住一缕被她特意允许通过防护罩的血雾，她的动作是如此的慢条斯理，含着若有若无笑容的人类似乎并不将眼前的劲敌放在眼里。 　　“你在愤怒，你在仇恨……就算是亚尔林大公的死亡也无法熄灭你的杀意。”莫叶轻搓指尖的血色之雾，谁也不知道隐藏于戈尔德外壳之下的她，此时的内心却是燃起微妙的兴奋感。 　　“我很清楚，苏埃里。” 　　她可从未与苏埃里交过手。 　　就算是前几次的记忆碎片中，因受到亚尔林提供的阳谋挟制，她最多也只能支起防护被动挨打。而这一次不同，亚尔林已经死去，苏埃里不见得会愿意继续按照他的方针走下去，而且深陷愤怒中的苏埃里应该是受不得戈尔德这个死敌的撩拨。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这里只是记忆碎片而已，她现在没有被剥离控制权，就代表当初的戈尔德也是这么做的。莫叶除了想和苏埃里战斗试试以外，还需要如历史中所记录的那样，将兽王苏埃里带离人类的城邦之下。 　　“我们终会有一战，大概就是现在了。但如果我们双方就此僵持，结局与以往我们之间的战斗不会有什么差别。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片战场，我可以与你一直战斗到……” 　　[戈尔德]的声音压抑，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不死不休，如何？” 　　苏埃里并未第一时间回应她。 　　被近似疯狂的愤怒所主导的他周身环绕的元素凝结为实体，火焰与冰霜，石柱与风暴不断撞上那道流淌着信仰之力的防护罩，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效果，如同以往他撞见戈尔德的战斗一样。良久他才停下自己的攻击举动，勉强从愤怒中寻回自我的意志。 　　“哦？” 　　就算是愤怒至极，苏埃里那双漂亮到璀璨如烈阳的金色兽眸依旧熠熠发光，莫叶很清楚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看着原本混乱不堪的兽王军团似乎接收到某种号令般集结在一起，苏埃里似乎只是在冰冷地陈述某种事实，他嗤笑着开口： 　　“你认为你的人类，这群软弱无力的蚂蚁能够抵御我的兽王军团？” 　　“这就与你无关了，这是我需要考虑的事。” 　　莫叶丝毫不觉得这个阶段的人类会输给一群仅凭数量取胜的野兽，戈尔德的精神力赐予实验已经完美的成功，继承了戈尔德精神力的同血者们不可能做不到清理这群野兽。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有半人化的兽族会有些麻烦，但也仅限于麻烦而已。 　　“是吗？我答应，我为什么不答应呢。”苏埃里逐渐收回自己逸散出去的各种元素粒子，他乘着暴风跃至空中，等待着莫叶的动作，“等到最后我会带着你的头颅回到这里，用你死去的双眼看看你的国度是如何败亡，你庇佑的人类是如何惨死的。因为你我都知道，没有你的庇佑，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兽王。”莫叶觉得就算是戈尔德本人在此，也会如此深信，“我不会输，我的子民也不会输，他们会为我带来胜利。” 　　她轻轻转过头，看向身后或激昂，或谨慎，或抗拒的三人。 　　戈尔德血脉浓度足够继承精神力的同血者只有这三人，他的大女儿，依旧野心勃勃向战场的大公主伊芙利特。 　　他的二儿子，性格更为内敛不怎么显眼，却是未来大名鼎鼎分裂了神权王国的安达米亚斯特的先祖。 　　他的弟弟，因为大哥早早的继位而更加自由不受约束，就被赶鸭子上架上了战场，看上去也是不甘不愿的戈德里克。 　　这三人在经历了戈尔德使用传承之种通过血缘将自身的精神力能力赐予给了他们后，他们现有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后世的星级，而野兽们的指挥官们最多也不过就是焰级的实力。这种力量的复刻传递，与莫叶和泡沫之间的力量同步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叶并非是询问他们，而是直接下达指令：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能够做到的吧。” 　　“是，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输的，父王！” 　　伊芙利特一如既往的自信昂扬，将一头金发高高束起的大公主早在之前就已当上兰登的军团长，虽然不是第一军队，而是由她自己组建的第五军队，但这依旧是她更进一步的证明。 　　“是，父王，我会和姐姐还有叔叔一起，守住这道防线的。” 　　伊尔兰达着实是个不怎么显眼的孩子，但生性内敛甚至可以说是沉默的二王子在此时也是一副坚定的模样。他很清楚，此时如果自己不随着姐姐抗下兽王大军的压力，等待人类的便只有灭亡的结局。 　　“这个……” 　　唯独只有戈德里克依然是不甘不愿的模样，此时已经二十岁却依旧如孩童般烂漫的亲王眼看自己凶残到能飞天入地的王兄微微皱起眉，似乎想要当众训斥他的样子，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垮下肩膀，只能嘟囔着回到：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干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慢，越到关键点就越卡文，昨天憋了个晚上都没憋出个开篇(ㄒoㄒ) 第131章 神明隐秘之事(完) 　　这座临时组建还未及一年时间的边城并未被它的国王取名, 甚至在关键的时刻，可以选择舍弃它从而换取新的胜利。只要这块土地没有被夺走，那这座边城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重建, 完全占据极优地势的它无愧于人类最后防线的称号。 　　边城的后方位是一条辽阔汹涌的江河, 这条无时无刻都翻涌着的河流暗藏无数水下的暗流，曾吞噬数不尽生命的河流除了鸟类的野兽可以从空中飞行横渡过去以外，其它的兽王军团只能在人类军队奋力的阻隔下对防线后的兰登王国望而却步。 　　此时接管了指挥权的大公主也深知己方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 只要他们这支守城军队没有败退，兽王军就不可能越过这条防线进入到兰登的内城, 但同样的, 他们此时也是无法后退一步的背水一战。 　　“伊尔兰达, 天上试图闯过防线的鸟兽就交给你解决了。”伊芙利特飞快观察着战场形势，天空可以交给更靠谱的自家弟弟, 而地面的野兽则暂时让士兵们抗住, “柯尔特，去向兰登的士兵下达指令, 不论过程有多惨痛，就算是拿人命去顶也罢, 都要死死地守好边城的防线。别忘了，我们的家人都在身后, 所以，绝对不能后退哪怕一步！” 　　“是, 姐姐。” 　　伊尔兰达简单地点了点头, 无形的精神力从他身上荡开，向高耸的天空竖起一道无形之墙，众多看不见的箭矢从墙上凝结涌出，飞速穿透天空盘旋密密麻麻的鸟兽之群, 但数百只鸟兽的尸体跌落而下，剩下的鸟兽依旧如遮天蔽日的蝗虫，一眼望不到边。 　　柯尔特也飞快向守城的士兵们下达了大公主的指令，在失去了戈尔德的信仰之力防护罩后士兵们本就是竭力在用血肉之躯阻拦野兽们跃上城墙，他们当然也已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为了兰登，为了身后的妻儿父母，为了他们伟大的国王，为了人类而战！ 　　“王叔，我们需要尽快处理掉那几只兽王军指挥官，越快越好。”伊芙利特的语调加快，她不容拒绝地看向戈德里克，时间太过紧迫，人类的普通士兵们就算是全拿命去拼也不可能抵御兽王军队多久。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戈德里克面上轻浮的表情也逐渐沉稳下来，他也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插科打诨的意思，“伊芙利特，我会率先解决那只大象，要是让它靠近了城墙可就不得了了。” 　　“那天上藏着的那只，就交给我了——” 　　伊芙利特踩着空间裂口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瞬间透过波澜渐起的空间内层跃至天空之上被密密麻麻鸟兽环绕隐藏的人首鸟身的兽王指挥官身后，她踩在鸟兽的背后，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剑刃瞬间回旋割下这只飞行军团指挥官的头颅！ 　　这是她第一次全力使用这份对她来说仍然生疏的力量，这份力量的恐怖程度在这一时刻超乎了她曾经的想象，这已经是接近父亲的程度了吧！ 　　这种程度的力量啊…… 　　已经完全不需要什么计划和指令了！ 　　踩着鸟兽指挥官的脊背与它一同从天空坠落而下的伊芙利特向着天空轻轻一挥，蓬勃浩瀚的精神力剑刃随着她的手指划过黄昏橙红色的天空，无法用肉耳听见的轰鸣声后，高空的空间绽开一道极为恐怖的漆黑裂口，将所有天空盘旋的鸟兽瞬间吞噬！ 　　“改变计划，伊尔兰达听见了吗，改变计划！现在，将你眼前的全部野兽清理干净！” 　　适应能力满级的大公主非常顺利地踩着兽王军团指挥官的尸体落地，落入兽王军团最中央也是最密集的包围圈中，从她这里往人类方城墙的方向望去，她那内向的弟弟将她的指令完成得很好。 　　大概他们之间不管是哪一个都没有想到，自己从国王那里获得的力量是如此的强盛，强盛到似乎什么都做得到！ 　　不论是看起来兽多势众的兽王军团，还是曾经强大到让他们心生畏惧的兽王军指挥官，在这一刻都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无力…… 　　此时的战局已经清晰明了。 　　人类方继承了国王那强盛之力的三名继承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兽族飞溅的血液层层覆盖染红了昏黄的土地，这是人类第一次不依靠国王戈尔德，一点点向着胜利的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 　　兽王军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伊芙利特嗅着空气中带着兽类特有毛皮腥气的血腥味，兽王军团指挥官们已经被皆数击杀，在他们即将获得胜利的时刻，某种海洋的味道席卷了战场，硬生生将空气中饱含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恐怖的存在即刻降临—— 　　天空突兀的暗沉下去。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天地。 　　正上空传响起刺痛人类耳膜的刺耳撕裂声，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使得所有人类都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大地上，他们听见金属般的物体在陶片上剐蹭令人只想捂住耳朵尖叫发泄，甚至反胃想吐的声音，听见蟒蛇在缠绕猎物时悉索吐着蛇信的邪恶声响，甚至幻听到海洋的浪流冲刷海岸的激鸣—— 　　伊芙利特跪在野兽的残肢血泊中，她的鼻腔满溢了海洋浓重的腥气，曾经去过海边甚至跟随父亲乘船出海的她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但这种气味弥漫不散许久之后，陌生奇异的香气渐渐代替了海洋的腥味，这种香得诱人的香气似乎能激起人类心中的渴望，她从迷幻的眼前看见自己接过父亲的王冠，登上兰登王座的画面，她从这美妙无比的幻觉中隐约看见王冠之上盘踞的暗影。 　　但她不敢细细去看，只是向父亲低下头露出盘踞精致的发顶，顺从地戴上那顶象征荣耀的冠冕。 　　如同此时的她渺小地跪在地上，却不敢抬头。 　　不敢去看天上的[祂]。 　　…… 　　[祂]降临之时，莫叶正与苏埃里打得不可开交。 　　戈尔德的能力着实是克制苏埃里元素之力的，可以说莫叶的本体如果成长到与苏埃里差不多的境界，甚至就算比他弱上一些，也可以依靠精神力这种BUG的能力将其击败。 　　这里是她特意挑选的临海界域，辽阔无际的海洋与山峦叠起的悬崖交汇的地方，比较擅长水中作战与逃跑的她在这种地方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这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暗示吧。 　　这个时代的苏埃里没有他未来伤害加成最大的神境，他的每一道看起来汹涌无比气势蓬勃的元素攻击都完全无法击破莫叶的防御，莫叶身侧环绕的那数十枚流淌着信仰之力的菱形光辉堪称是神之下的绝对防御，此时的苏埃里可没有什么存在是信仰他的，所以他也就没有能够击破这些防护的攻击手段。 　　莫叶可没有对苏埃里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不过是记忆碎片的虚假世界，就算苏埃里于这里死去，现实中的他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记忆碎片都是需要按照历史原样推进的，苏埃里没有在历史中的那场战斗中死去，这里的他就照样不会死去。 　　莫叶在这里只能使用戈尔德所熟悉的招式，她的精神力凝结的一枚枚攻击形态的菱形光辉除了塞进了些许信仰之力外，还混杂了许多戈尔德复刻过的各种元素之力，这些特殊的菱形光辉如同星辰闪烁般于她身侧排列，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此时的她右手持着兰登历代传承的圣剑，左手持着古代魔法师用于稳固地脉传输的法杖，对面已经因为元素攻击不怎么起效所以干脆恢复巨狼形态试图与她肉搏的苏埃里恶狠狠地撞上用于防御的光辉，却仍旧没能撕裂出哪怕一道缝隙。 　　接连不断的菱形光辉在他靠近的同时如烟花般瞬间炸开，这片空间因承受不住波涛般的元素粒子炸弹的余波而撕裂出一道道漆黑的裂口，同样恐怖的裂口分布在苏埃里巨型的狼身上，大量兽血喷洒进海洋之中，伤口横跨度大到差点就将他撕裂成了两半，但他的恢复速度可比空间重新愈合的速度快多了。 　　眨眼便恢复如初的巨狼周身席卷着狂风暴雨，天空也因他逸散的冰寒之力下起了雪花，莫叶一点点预估这个时代苏埃里的真正实力，她无视了漫天带着腐蚀与剧毒的雪花，这些用于辅助的细微攻击在还未靠近她是便瞬间消弭于突显的菱形光辉中。 　　看来这个阶段的戈尔德完全胜过苏埃里，能力上的属性克制简直是BUG。而成神后他们之间的差距应该就不会这么大了，那时他们的主要输出应该是凭借信仰之力来进行的，不然单单只是戈尔德一个应该就能把苏埃里硬生生磨死，而不是还需要一个海神来下暗手双打才能弄死苏埃里。 　　这里应该是魔兽之战的最后一局。 　　莫叶颇有耐心地与苏埃里周旋，一点点等待某个特殊的时机出现，一个能让魔兽之战在一夜间消弭的机会，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巨浪形态的苏埃里是不是会有什么临场爆发的能力，或者当场爆种突破成神的限制什么的…… 　　毕竟在这场最终之战过后，他便会和戈尔德相继成为神明，与此同时曾占据半边大陆的魔兽也就此失去踪迹，只剩三三两两没有跟随大部队的小虾米遗留下来，它们的后代便成为了后世的魔力之兽。 　　他们到底是怎么成神的呢？ 　　很快莫叶的好奇心便得到了解答。 　　在她又一次击退了似乎暂时失去了理智的苏埃里后，从天空之上突兀地响起一片混杂的声音，这些让她感觉到些许不适的声音越来越大，与海洋的浪潮流动之声逐渐同步，海洋的腥味从天而降。 　　苏埃里似乎从这声音中受到某种影响，他停下自己的攻击开始极为焦躁地半伏在悬崖上嘶吼，巨狼的毛皮被洋流涌上的海水浸湿，他挣扎着想要再度跃上空气中还未完全逸散的风暴，却又在某种因素的影响下痛苦漫长的逐渐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而莫叶却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那黄昏的彩云不知何时被一道漆黑的空间裂口覆盖，从漆黑的裂口中溢出浓重翻滚的黑雾，而被黑雾半遮半掩显现的，是庞大到遮蔽了大半天空的漆黑巨蛇的头颅！ 　　遮天蔽日的漆黑巨蛇金灿灿的双眸就像同时升起的月亮与太阳，黑夜与白日的光景逐渐显现在世界的两侧，莫叶很快便意识到…… 　　不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向她投来第一缕属于[祂]注视。 第132章 唯一之神 　　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从人类最初诞生出[自我]开始, 他们着手于远古时代的石板上绘画出第一个图案，这是他们亲眼目见却又无法用简陋的言语与肢体表达出来的，那位创造世界的[神]的外表。 　　于是他们选择雕刻, 描绘。 　　将一切的神圣都记录在石板上。 　　这块石板于遥远的未来重新破土, 经过一代又一代战争与时代的变迁，经过一个又一个商人、贵族、王室、魔法师之手。 　　最后重归[祂]的信徒手中。 　　很难说这是不是命运早已注定。 　　[祂]的信徒从恒久的远古时代顺利延绵至几万年后的现在，就算是现如今已由人类之神统领的大陆将[祂]污蔑为邪神, 对[祂]的信徒竭力打压剿灭，但不知何时便成为[祂]信徒的人类依旧顽强如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或许是偶然窥见那道被雕刻于石板上的弯曲线条, 或许是依稀听见风中飘来信徒们颂念属于[祂]的祷词, 又或者只是睡梦中梦见一条盘踞在遥远星空无际花海的黑蛇。 　　自那以后—— 　　新的信徒会虔诚颂念[祂]的神名: 　　伟大的, 唯一之神。 　　…… 　　黑蛇用祂如同太阳与月亮的金色蛇眸从世界的崩裂缝隙窥见内里的一切，祂庞大到无法预估的漆黑蛇躯将整个世界都牢牢缠绕, 压抑的黑夜将世界笼罩, 唯一的光亮是来自头顶之上，苍穹之顶的, 祂的注视。 　　自祂降临之后，世间万物都不约而同地向祂跪拜, 这是来自灵魂最深处，早已被基因所记录下的, 最恒古的敬畏。 　　在祂的注视下，不可抬头, 不可探听, 不可想象，不可忽视。 　　不可直视神。 　　但莫叶却注视着天穹之上被浓重的黑雾半遮半掩的两轮灿金神明之瞳，耳畔响起的虚幻海浪拍击之声从未如此狂暴过，她的耳膜夹杂崩裂尖锐的声响, 疼痛剧烈到好似一点点被碾碎，稍烫的液体从中滚滚流淌而下。 　　已经站在星级顶端的她在神的面前也是显得如此脆弱，单单只是听见神明如同海浪的喘息声，便在那一瞬间被剥夺了听觉，耳畔只余一片空洞与寂静。 　　她的双眼同时模糊一瞬。 　　但这双已经初显神性的眼眸比起脆弱的耳膜还是坚强许多，疼痛并不能促使她移开直视神的视线，她看到缠绕世界的巨蛇将蛇尾从黑暗的裂口处伸进这个世界，粗壮得与山峰无异的尾端从天空压下，将那道本就有些不堪负重的裂隙撕裂得更加岌岌可危。 　　莫叶感觉到祂虽然依旧注视着自己，却并不是以自己为目标，沉下那仿若通天之柱的尾端。她依旧停留在半空之中，披着戈尔德壳子的她堪堪与巨蛇之尾插肩而过，沉重的天柱将途径的所有空间都搅乱损毁，一路上都是漆黑仍在继续崩裂的空间裂口。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错乱一瞬。 　　她本应什么都听不见的，但世界破碎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可闻。 　　她看见自己的金发逐渐恢复为携有半透明质感的蓝色长发，她的身影缩小恢复为自己本该有的模样，她身上深色的法师袍正是她来到安达米亚斯特之时所穿的那件。 　　她褪去了戈尔德的外壳，重新成了莫叶。 　　世界在神降临的时刻，由虚幻转为现实。 　　莫叶的皮肤在记忆碎片的世界成为现实的时候泛起蓝色半透明的光泽，她在靠将身体半转化为水母形态来加速修复自己因直面神明而产生的损伤，但她还未完全修复好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便因时间太过紧迫而跃进一道空间的裂口，瞬间显现在苏埃里的前方！ 　　看起来依旧狂躁的巨狼因神的威严而被迫趴伏在地，它的挣扎对仿佛能轻易毁灭世界的神明来说并不值一提，对于神来说莫叶应该也是不值得一提的角色吧。 　　但她依旧挡在了苏埃里的前面。 　　祂很明显是冲着苏埃里而来的，如果是还在记忆碎片中，一个苏埃里的幻影并不值得她拿自己去冒险，去反抗一个神。 　　她自己不也是对着虚假的兽王从不留手的吗，但前提是这个苏埃里是假的。记忆碎片中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现实中的苏埃里造成任何的影响。 　　但现在可是现实啊！ 　　两千多年前的苏埃里是真实存在的。 　　被她挡在身后的苏埃里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如果她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苏埃里或许会死。 　　他会死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历史里，化为一捧与毫无意义的泥土无异的灰尘。他会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不见，或许神会为她再安排一位能顶上命运轨迹中原属于苏埃里位置的存在，但那个人终究不是她的苏埃里。 　　她记忆中悄然的变化验证了她的猜想。 　　某一段记忆如同浮出水面的泡沫，显眼又陌生，莫叶看见这段记忆中还是一只小水母的她被某种力量席卷着提出海水，脚下是一望无际漆黑巨蛇的蓝色少女神情微妙地将她捧在手中捏了捏，最后又扔回那片海域中。 　　这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新增记忆。 　　但她第一眼便认出，那名少女是她自己。 　　准确的说，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稍稍再过一点时间的自己。 　　现在这段虚假与现实交叠的时光是会被真正的历史记录的，莫叶不能避让，她不可能放弃掉这个时代的苏埃里。 　　她直面那座从天而降的漆黑‘山峰’，越渐深暗的黑暗罩住这片区域，但它的下落速度在自己的轨道被莫叶阻挡的时候便逐渐缓慢，巨蛇沉入世界之尾最终堪堪停留在莫叶前方，距离她不到百米的距离。 　　“感谢您的，仁慈。”莫叶的感谢之语不免有些艰涩，她稍稍往后退上几步，退到距离苏埃里更近的位置。 　　被她挡在身后的巨狼不知何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或许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迫使他依着动物的本能祈尾求生，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凝视了前方少女的背影好半晌，才放弃般将头颅磕放在冰冷的岩石上，向神表现出他的妥协。 　　苏埃里哑着声音向她问到: 　　“戈尔德，你不是……你是……谁？” 　　他是亲眼看见自己的仇敌，人类之王戈尔德变化为眼前这位蓝发少女的，她身上属于戈尔德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她本身来自大海的气息与天穹之上那位存在的气息出自同源，却意外的不让他感到厌恶。 　　她对自己来说是安全，无害的。 　　这或许是野兽的本能，苏埃里能够清晰的从少女身上嗅到善意的味道，他曾经在亚尔林身上闻到过这种无害的气息，但最终亚尔林的善意逐渐腐败，最终成了淤泥般的气味。 　　莫叶回过头看了看依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巨狼，苏埃里的身躯除了遍布的尘土，还覆盖了大大小小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唯一之神的降临除了压制了他本身意以外，似乎也抑制住了他伤口恢复的速度。 　　“啊，我是……”她迟疑了一瞬，想要和苏埃里说起自己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她又不想再继续重复一遍谎言了。 　　她是，‘夜莺’。 　　但这只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谎言。 　　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警惕心，因着这个世界或许会有得知真名就能控制对方的特殊能力者，她便一直使用着并不像名字，听起来甚至有些敷衍的假名。 　　这是个随口而出的假名啊。 　　但是，一个谎言说到最后也就和真的没什么差别了。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是‘夜莺’，是与苏埃里之国有关的异人，是一名能排上世界强者排行前三的星级魔法师。 　　她确实是名为夜莺的魔法师。 　　但在这里，在苏埃里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之时，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真实]却让她难以言语，莫叶不由沉默了一会，如果她在这里说了什么，大概她所认识的那个苏埃里也会得到相应的记忆吧。 　　“……我只说这一遍啊，苏埃里。” 　　莫叶注视着苏埃里沉默却略显疑惑的金色兽眸，明明不久前还在互相厮杀的两人，现在却在死亡的笼罩下纠结着该不该说真名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了，因为这事根本就不需要多想。 　　她想说就说。 　　不想说，另一个答案也并不全然是谎言。 　　追根揭底，不就是她自己想把真名告诉给苏埃里。 　　但想法是想法，她都可以预见未来的苏埃里得到这段记忆后满脑问号最后还要来找自己验证的尴尬场面了，莫叶一想到这里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就让谎言成为真实吧！ 　　“你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就算她如此纠结，两千年前还是只陌生狼的苏埃里依旧毫不客气地继续问，他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只能说没带敌意就算可以的了。 　　莫叶终于放弃挣扎，她以一种看起来就虚假无比的毫不在乎的态度，仿若随口一说般向着算是初见的巨狼述出自己的真名: 　　“我是，莫叶。” 　　“或许你现在还听不懂，不过一直记住就行了。”莫叶的话语意有所指，还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是的，她就是说给未来的苏埃里听的。 　　“以前那一个就忘了吧，那是个假名。” 　　…… 　　两千年后的深蓝岛。 　　依旧是小孩姿态的苏埃里停下自己驱御兽群的动作，他坐在深蓝岛防线高高的围墙之上缓缓皱起眉，有些不解。 　　他不解的是……他原本完整无缺的记忆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一段陌生的，像是硬生生植入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他看见那场唯一之神降临的战役中，本该受到濒死重伤之惩的他被戈尔德……不，是被变化为戈尔德的夜莺救下，这种诡异到时间线都错乱的记忆中，他听到他的夜莺告诉他: 　　“我是莫叶……” 　　“以前那一个就忘了吧，那是假名。” 　　按道理来说，他本该先纠结这段记忆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又是谁在暗中搞事，如果是是真的又该纠结夜莺是如何将那时候的戈尔德给替换掉了的。 　　而那位因为当初的他扰乱了命运线进入到奥兰大陆这一方世界，从而差点将他当场击毙的唯一之神又为何会在夜莺的阻拦下放弃对他出手，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本该被唯一之神用那条铁尾巴从奥兰大陆捅回兽之荒原的。 　　但他毕竟不是善于思考的类型。 　　苏埃里抬头望了望天上耀眼的太阳，差点又回想起当初被唯一之神捅穿了腹部，又被吊起来痛打的惨痛回忆。 　　“……真的是假名吗？” 　　他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问题更让他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互通真名啦，太难了太难了！ 第133章 成神的真相 　　“我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你。”这位两千多年前的苏埃里盯着莫叶的背影回想了许久, 才终于下定了结论。 　　巨狼虽然看似已经妥协地向唯一之神俯首，但他灿金的兽眸依旧毫不动摇地越过少女挡在他神前的身影，死死地盯着天穹之上往下垂落的黑色‘山峰’。 　　“我们在之前确实没有见过, 不要多想。”莫叶并不想对过去的苏埃里说得太多，毕竟她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在那个被她当做是现实的未来, 有太多她不想失去的东西。 　　“……你并不是戈尔德。”苏埃里顿了顿, 他的声音在头顶黑色‘山峰’的笼罩下回荡起低哑的回音。 　　“戈尔德消失了，或者被你替换了。他在哪里？” 　　“谁知道呢。” 　　莫叶随口回答，显得敷衍的答案并不能让苏埃里感到满意。但她也确实并不知道被自己替换了的戈尔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或许在未来人类之神的记忆中，这一块记忆是直接缺失的也说不定。 　　“啊，看来……” 　　莫叶的眼眸微微眯起，她看见天穹垂下的唯一之神的蛇尾开始有了新的动作，从更高的有着两轮如太阳与月亮的漆黑裂隙处，银雨般的光线向着她的方向垂落。 　　“闲聊时间该结束了，苏埃里。” 　　巨蛇之尾不再停滞于半空, 但它往下坠落的方位有了些许的改变，漆黑壮阔的‘山峰’于莫叶的前方海滩位置直直地插入地面的岩层，巨大的轰鸣声与地震的剧烈摇晃后, 唯一之神的蛇尾似乎一直深入到地下常人无法抵达的地方, 或许是岩浆层，又或许是地核，地脉源流，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顺着蛇尾极端地深入地下，唯一之神的大半身躯也顺利地进入到这个世界，莫叶看到唯一之神将自己庞大到能包裹整个世界的蛇躯弯曲扭动, 直至祂的头颅也从漆黑的裂隙挤进这个世界后，祂的身躯开始缩小。 　　将自身缩小到便于行动的唯一之神在其他存在看来依旧是庞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祂伸展开的躯体能从大陆的一头抵达另一头，世间万物向它顶礼膜拜，就算天穹不再遮蔽，黄昏后的月色依旧皎洁，却未有存在能从匍匐的地上起身，他们会一直跪拜祈祷至，神明离去为止。 　　原本伫立着‘山峰’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深邃的黑洞，这个洞口离莫叶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她早已修复好的听觉清晰地听到黑洞内里狂风呼啸的声音，黑洞的内部明显不是她所猜测的岩浆层、地脉、地核，而是一处拥有空气，与广阔到能呼起狂风的地方。 　　莫叶往前走上几步，停驻在深邃得什么都看不到的洞口边缘，她微微伸头试图看清黑洞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唯一之神漆黑的蛇身在她的头顶上方盘旋，游走。所幸她现在是半水母化的状态，隔着韧性极强水膜的她不会再被唯一之神不经意的喘息声崩掉耳膜。 　　神依然注视着她。 　　于神性弥漫的太阳与月亮照耀之下，她忽地向前伸出手，在呼啸而起的狂风之中，堪堪在那道光束坠入黑洞之前，顺利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银雨。 　　如同月辉的银雨在莫叶的手握住它的一端时，便竭力调动身躯上的每一根丝线，乳燕投林般紧紧缠绕在莫叶的手腕与手指之上，生怕自己被呼啸的狂风卷入黑洞。 　　“好久不见，白银。”虽然记忆碎片中的时间流逝对比起现实应该不算太久，但莫叶依旧露出一丝终于放心了的笑意，她点了点白银似乎更密集了一些的丝线团身体，继续问到，“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是去……那位那里了，是被祂带走了吗？” 　　“嗯，在进入人类之神的记忆碎片领域后，我就被伟大的神明，我的创造者带走了。”白银蹭着莫叶的手指撒娇，它的声音也逐渐脱离了幼生状态的婴儿嗓音，没有那么奶声奶气的纯澈，而像是七八岁的孩童般稚嫩朝气。 　　“祂说，祂想见你。” 　　“……祂想见我，是想和我说一些什么吗？我也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莫叶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和唯一之神有什么关系，祂帮助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世上不会真有不计回报帮助他人的人。 　　不通人性的神就更不可能了。 　　“神明只是想见您而已，主人。” 　　天空盘旋的巨蛇不知何时停下祂伸展蛇躯的姿态，神垂下祂的头颅，向他选中的少女靠近，莫叶能清晰地听到仿若海浪声的喘息声与海洋扑击山崖的声音逐渐融合为虚幻的幻听，她有些意识模糊地听见白银继续说着： 　　“您还未拥有神格，连神明不经意的喘息声都无法承受，又如何与祂对话呢？” 　　是啊，现在的她连最基本的听见都无法做到。 　　待到她从模糊的幻听与幻视中脱离后，唯一之神早已再次远离了身影，在夜空中翱翔的巨蛇身姿威严而极具神性，祂终于移开自己总是看向莫叶的视线，似乎祂真的只是想看看自己而已。 　　唯一之神那双象征太阳与月亮的金色蛇眸最终投向极远的远方，那是兽国所在的方位，与人类防线的位置。战场的硝烟已然熄灭，但属于神的辉光却逐渐闪耀，晨曦般的光辉点亮了除了月色别无其他亮色的深夜。 　　“但祂应该跟你说过一些的吧，白银？” 　　莫叶凝视远方层层叠叠的晨曦之光，轻声问到。 　　“当然，但有一些是您现在还不能知道的，请您谅解我无法说出所有的答案……”白银的声音略带歉意，“在我们脱离这里后，我会将能够告诉您的都告诉您，其他的就只能等您取得了那枚神格后，由神亲自告诉您了。” 　　“我知道了，我能理解。” 　　莫叶沉默一阵，却并不纠结于此事。 　　她也知道在这两千多年前交杂了早已注定的历史与人类之神的记忆碎片，于两边融合并不怎么契合的时间点与白银进行详细的详谈并不现实，也并不稳妥。 　　白银顺着莫叶的手臂攀沿至她的发间，这是它以往一直藏匿的地方，莫叶并不管它的小动作，而是看向远方越渐明亮的方位，那边堆叠起层层虚幻的曦光正在往这边转移，等到来自唯一之神的光辉极为靠近后，她才看清接近这里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数不清的，如同脆弱泡沫的光球。 　　密密麻麻的泡沫光球只一眼望去便能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而每一个从天空飞舞而过的光球中都存在一只仿佛被凝结了时间的野兽，它们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仿佛还停留在自己未被存进光球前的状态。 　　或浑身染血一看便是从战场上带走的，身上连喷涌出的血液都凝结在半空中的野兽，或保持着跪伏却想要逃跑动作，滑稽而诡异的野兽，更多的是与世间万物无异，跪在地上头颅贴地，呈祈祷状的野兽。 　　“这是什么……？” 　　莫叶不由低语。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就像小孩吹泡泡，轻轻‘啵——’的一声轻响，即刻意识到不对的她极快地转过头，便看见身形巨大得和小山一般的狼王也被封进一颗看起来脆弱得他的指甲能轻易戳破的泡泡中。 　　这颗泡沫光球也是很大的，却晃晃悠悠地带着苏埃里往天空上飞去，看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其中的巨狼似乎感应到威胁般裂开尖锐的狼牙，他隆起钢铁般的脊背似乎想要奋力挣扎，这挣扎的幅度大到让巨狼昂起的前身有些微的扭曲，而他的后腿却依然无法动弹，紧紧地贴地面。 　　“苏埃里！” 　　莫叶的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延伸出精神力想将一看就陷入被动的巨狼拉回来，虽然不清楚她到底做不做得到反抗神明，但白银的声音阻止了她并不理智的行为。 　　“等等，等等啊，主人！你听我说，他被带走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是为了他好！”白银有些急促地拉扯莫叶的长发，想要阻止她的自杀行径。 　　莫叶却很罕见地皱起眉，她收敛起嘴角一贯悠然的微笑，在听见白银的话后明显犹豫了一瞬，却仍然没有收回自己临时组成绳索的精神力，而是语速渐快地问到： 　　“什么意思？” 　　“您先将精神力收回来，好不好？神在看着我们呢，祂正在看我们呢！”白银声音颤抖地开始劝说。 　　莫叶却毫不动摇，她精神力凝结成的绳索死死地缠着苏埃里的那颗光球，不让他继续远去。唯一之神再次将视线投向她，被那满是神性与沉重威压的冷凝蛇眸注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承认自己是有赌的成分。她在赌自己对唯一之神很重要，重要到她的行径并不会让对方直接出手碾死她。 　　“好吧，好吧！”劝说不成的白银有些欲哭无泪，它只好用极快的语速向莫叶解释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成神的，您知道的吧？” 　　“这个世界开创神位需要达成三个目标：第一个是集齐十枚传承之种，因为这是开创神位而不是继承神位，所以需要整整的十颗传承之种凝结神格，第二个是成为世界最强的存在，第三个是统一整个大陆！” 　　“按这么说的话，不论是戈尔德还是苏埃里应该都无法成神了吧？戈尔德虽然更强一些，但按人类现有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持他统一大陆……” 　　莫叶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最开始的苏埃里是穿越过那道空间裂隙来到这边的，他之前所在的界域满是荒芜的森林草原，却并没有人类出现的迹象，那边的各种地貌也好像与这个世界方并没什么相似，像是另一个世界。 　　白银接下来的话也确认了她的猜测。 　　“是的，如果按照现状，人类之神和兽神都无法顺利的成神，这也是兽神的适格者苏埃里造成的错误。”白银继续道，“明明在最开始，他们分别处于两个世界，根本不会有两名成神适格者互相阻碍的情况发生，要不是苏埃里自己跑到了这边的世界，他们早就成神了。” 　　“伟大的神明会将他们各自安放回命运的原点。” 　　“戈尔德会成为世界最强的存在，统一大陆。在他为完全统一的大陆王国取名为[戈兰]后，他便会在那一刻成为守护人类的人类之神。” 　　“而苏埃里，等他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后，他也会在很快的时间里成为兽神，毕竟他早已成为了百兽的国王，另一个世界最强的存在。” 　　“这就是您想知道的，真相了。” 第134章 世界构成 　　“也就是说, 苏埃里会被带回到另一个世界成神，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被带走的，也不是对他的惩罚……对吧？” 　　“是, 您真的误会了……” 　　白银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 　　莫叶这才逐渐放缓紧绷的情绪, 白银应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她，如果唯一之神真的想要惩罚扰乱命运的苏埃里，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的吧。 　　而且, 就算真的有惩罚，唯一之神至少也不会直接要了苏埃里的命, 他可是命运注定的兽神啊…… 　　还是她太过疑神疑鬼了。 　　“抱歉, 伟大的唯一之神, 是我失礼了。” 　　莫叶慢慢地吐出一口淤积的郁气，她先是微微低下头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向夜空中盘旋的唯一之神道歉, 虽然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有着诡异的宽容, 但祂毕竟还是一名高高在上的神明，适当的低头才是正确的做法。 　　虽然她潜意识觉得, 唯一之神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紧接着，她放开自己紧紧缠绕包裹着苏埃里的那颗泡沫光球的精神力绳索, 抬起头目送被封存了时间的巨狼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摇摇晃晃地飘上更高的夜空，与众多包裹了野兽的光球会合。 　　紧贴在一起光球就像水中密集的鱼卵, 莫叶看着苏埃里融入那堆占据了半边天空的泡沫光球团体后，便忍着反胃的幻视感很快收回视线, 她轻轻瞄了一眼同样漂浮在天空没什么动作的巨蛇, 却又诡异的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触怒了这位比起人类之神还有兽神位格更高的神明。 　　似乎一旦遇上了与唯一之神相关的事务，她一向敏锐得如同超直感的直觉便会和现实截然相反，她的直觉会告诉她，唯一之神不会降罪于她, 不会与她计较这个世界内任何与他背道而驰的事务。 　　祂是可以亲近的，是唯一可以托付全部信任的存在。 　　神会庇佑她，指引她。 　　这种诡异的直觉简直与错觉无异。 　　莫叶会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唯一之神，这是灵魂层面上的亲近，但她的理智却又一刻不停地向她拉响警灯，告诉她这种无意识的偏向是错误的，她需要对任何无法掌控的存在持有警惕之心，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一样。 　　莫叶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在等待唯一之神的回应，也是在不着痕迹地试探祂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在黑夜与曦光交汇的沉默氛围中，莫叶稍稍等上一段时间，一切如她所想，也与她理智的疏离并无关联，她一向无往不利的直觉再一次获得胜利。 　　神明没有回应，却也没有降罪于她。 　　唯一之神沉默得近乎默许的态度对于一名神明来说实在太过宽容，祂的注视虽然冰冷毫无人性的温度，却也没有半点想与莫叶计较的意味。 　　比起宽容更像是纵容了。 　　祂庞大的蛇躯再度上升得更高，一直跟随于祂左右的在空中漂浮着密密麻麻如同淤积鱼卵的光球也闪烁起柔和的曦光，这光芒照亮了巨蛇的漆黑蛇躯上排列玄妙的密集鳞片，也照亮了附近深暗的夜空，使其亮如白昼。 　　现在看来，不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莫叶想着以自己暗自警惕的态度面对唯一之神近乎纵容的行为，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还是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等观看完这一场唯一之神想让她看的剧目过后，她大概就能回到真正属于她的现实了。 　　记忆碎片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差距挺大，只是这点时间，莉亚应该还能撑得住…… 　　莫叶缓过这一阵子莫名的心虚后，她重新抬起头旁观漫天无比梦幻的景象，在唯一之神的控制下，密密麻麻鱼卵般的泡沫光球拥簇着最大的那颗，也就是兽王苏埃里的那颗光球，逐渐往下坠落，最终一同坠入唯一之神用巍峨的蛇尾洞穿的那道深邃黑洞中。 　　数量众多的泡沫光球在空中排着队伍进入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黑洞，莫叶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感受到洞内汹涌喷出的暴风，突然问到： 　　“这个黑洞的另一边是另一个世界，那两个世界的构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世界的构成……？”白银有些茫然和迟疑，它回想起伟大的神明灌输给它的相关知识，终于想到了关于于这方面的知识，“啊对了！神跟我说过，这个世界是分正面与反面的，奥兰大陆所属的世界是正面世界，由兽族为主导的世界是反面世界，大概从这个黑洞钻到最底部，钻到另外一边，就可以抵达另一个世界了吧！” 　　正面与反面的世界啊，就像地球那样……不，应该更符合天圆地方说与引力混合的世界吧，平面的世界就像盘型，正面与反面都分别为一个世界，而引力让生存在其上的万物都以为自己是处于正面。 　　就像地球上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头朝上的那一方。 　　“那还有其他的世界吗？”莫叶继续问。 　　“如果说这个世界所属的小世界就没有了，但其他大世界还是有的，不过神并没有在这方面为我灌输过相应知识呢，我只知道一点，只有一点点啊……”白银轻轻摇晃莫叶的长发，它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并不想让除了莫叶的其他存在听见它说的话，“我只知道所有大世界组成的名字，神称呼其为：[星之花海]。” 　　但就算你的声音小到近乎于无，唯一之神也不可能听不见的吧。 　　莫叶并不准备戳穿白银的掩耳盗铃，在她与白银的对话间，包裹了野兽的泡沫光球们已经全部进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天空的曦光已然消散，深沉的夜色中属于唯一之神的璀璨金色蛇眸依然熠熠生辉。 　　她只感觉到一股狂风吹拂而过，腰间一紧，来自唯一之神的蛇尾以一种并不沉重甚至轻缓的力度将她的腰腹圈住并托起，她感觉自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飞去！她被上升气流吹得发虚的双眸依稀能看清奥兰大陆的全貌，大地是无灯的黑夜，等到唯一之神上升到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后，她便随着唯一之神往着海洋的方向迅速移去。 　　那个，我该怎么离开这里，能不能…… 　　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唯一之神的速度很快，莫叶看着大陆的海岸线逐渐远离，入目的是黑夜中近乎于墨色辽阔无际的海洋，她后知后觉地咽下口中原本想说的话语，她本来想试着问问看唯一之神让她离开的时候能不能直接将她送到莉亚所在的地方，反正就是问问，不行就等回去后再另想办法。 　　但唯一之神似乎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海洋的广阔并非是奥兰大陆能够比拟的。 　　莫叶吹着冷风挂在唯一之神的尾巴上，从寒意渐盛的深夜飞到清晨的曦光投下第一道光辉，海洋的海平面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唯一之神似乎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祂停在海洋的上空。 　　莫叶只听到海中轻微的‘噗通’一声，一个蓝色的脆弱小团子从海水中被拎出来，她只得暗叹一声这一幕可真熟悉啊，和她多出来的记忆简直一模一样。 　　那团蓝色小团子被某种力量拎到她的面前，莫叶只得伸出手将脆弱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燃灯水母捧在手心里。但她也知道就算是这种幼生状态的自己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存在，要不是唯一之神的神威将世间万物都一同压制，或许这只小水母在落到自己手心的同时就会往其中注入毒素，致不致命两说，反正是要挣扎一番的。 　　她在唯一之神停下飞行后便爬上祂的蛇尾一端稍加歇息，一直被祂用尾巴提着也不是个舒服的姿势，此时唯一之神的蛇首近在咫尺，祂在用审视的目光观察这只幼生的燃灯水母，也同时在观察它两千年后的同为体莫叶。 　　直到威严颇重的巨蛇回转了自己的蛇首，莫叶才从压抑得大气都不敢喘的气氛中脱离，她轻轻戳了戳小燃灯水母软乎乎的身体，最后放手将它丢回海洋之中。 　　啊，要努力地活下去啊，我自己…… 　　就算这样的胡思乱想着，莫叶也不免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唯一之神应该不会只是想和她一起来看一看两千年前的自己吧？ 　　气氛逐渐有些不对，莫叶第一时间感应到空气中压抑恐怖的能量正在弥散，仿佛伸手便能接触到死亡。她的身躯也在这极端的毁灭气息中陷入僵直，她一点一点转动僵硬的双眼，看清了唯一之神的蛇首逐渐转向，祂冰冷得与寒冰无异的金色蛇眸看向海洋的某个方向。 　　“真可怕，神明似乎生气了……” 　　白银的每一根丝线都在因恐惧而轻轻颤抖，它紧紧缠绕在莫叶的头发上，脖颈上，却又不敢有较大的动作害怕将神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莫叶沉默着任由唯一之神的蛇尾再次将她圈住，所幸祂就算如白银所说正在生气，也没有加大环住莫叶腰间的力道。 　　唯一之神带着她往那个方向飞去，身形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巨蛇越过莫叶熟悉又陌生的几个海域，又进入到连莫叶都未曾深入过的极度深海区，在历经了还算漫长的时间后，莫叶隐约看见某种不规则的边沿线。 　　那是延绵了极长的一道海底裂隙，无尽的海水往那条被划开了的线中涌去，灌进，这里的海水是如同加了墨水的深色，海中除了某个庞然大物外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莫叶大概知道唯一之神的目标是谁了。 　　停驻在海洋上空的唯一之神就算不是本体降临，作为造物主的祂也同样对这个世界的万物有绝对的压制力，但水下的那只生物似乎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海洋在翻滚，天空似乎拢聚了层层雷云。 　　海中的空间似乎逐渐扭曲，无尽的海水灌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海底裂隙，又似乎重新从海底裂隙中喷涌而出，这是对规则的反转。海水正在翻滚膨胀，墨色与血液般的深红从海底裂隙中漫出，海下纠缠着杀机弥漫的触手…… 　　但未等到他正式出手，一切便已结束。 　　似乎只是一瞬间，天空晴朗，海水平息。 　　莫叶只听见某种虚幻尖锐的惨叫声，这惨叫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底裂隙，转瞬即逝。 　　而高高在上的唯一之神连些许的移动都未曾有过，莫叶完全感应不到祂是否出过手，仿佛之前海洋中蠢蠢欲动的暗藏杀机只是莫叶的幻觉。 　　莫叶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见慢慢翻涌起一片深红的海洋，与逐步浮上来的肢节残肢，属于章鱼黏糊糊的丑陋触手断成了无数的小碎块，铺展开来竟占据了极大的一片海域，可以想象这些零碎的原主曾拥有多么庞大的身躯。 　　但就是这海洋绝对的霸主，或许连神格都已经凝聚成为了海神的深海大章鱼，连唯一之神只是分身的普通攻击都接不下哪怕一招，她现在只想说…… 　　唯一之神，恐怖如斯！ 第135章 星空 　　或是对于既定命运被颠覆, 被盗取，对那名低劣得只有幸运的盗窃者的怒火，又或是神对有罪者的神罚。 　　未来的海神就在这雷霆一击后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裂隙, 也就是未来阻挡了海洋通道, 并每时每刻都弥散污染的海渊。 　　“真可怕啊！”白银如此惊叹到。 　　但莫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 　　她什么都没有看清，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就在唯一之神专程带着她去寻找到这个时间点的自己时，她便有了一定的预感, 这条唯一之神化身的漆黑巨蛇并非是她所在的两千多年后为她重新谱写命运的那位，而是两千多年前这个时代真实存在的, 属于过去的神明。 　　时间的阻隔对祂这种位格的存在应当不算什么。 　　在这个旧时代的唯一之神发现自己一路铺展的命运轨迹就因为一只章鱼的幸运和自己内定之人的不幸而完全分崩离析之时, 祂对窃取神明命运的盗窃者施以神罚也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 祂未必对未来新的命运线一无所知啊。 　　“白银，你看到了什么？”莫叶突然开口问到。 　　她意识到, 她看不到的东西, 白银或许能够看见。 　　“这里到处都是浓厚的黑色迷雾，天空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空间的障壁爬满了好像马上就要迸裂的裂纹，而且好吵啊……”白银的语气带有罕见的忍耐与委屈, 它对噪音的耐受程度可并不算高，“不论是大海还是天空, 就连空气都在莫名其妙的吱吱作响呢。” 　　白银的回答不出她的所料。 　　这个世界承受不住唯一之神的力量，就连普通的一次攻击都使得世界进入了毁灭的边缘。莫叶觉得自己看不到这些, 应该只是因为自己的阶层不够, 还摸不着神级的边缘，而白银是天生的神器，就算是幼生态也是名副其实的神级，它能看透世界的本质也是正常的。 　　“那只章鱼呢？你看得见它现在的模样吗？” 　　莫叶估摸着海面上那些分布辽阔的章鱼触手碎块的数量, 稍稍一算这种程度的伤虽然严重但应该不至于直接导致未来海神的陨落，而她的记忆除了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新碎片之外，可并没有海神换人这种重大的改变啊。 　　“嗯，您稍等……我看见了，它还活着呢。”白银小心翼翼地扒着莫叶的长发将半团丝线身躯往外伸了伸，想再看清楚一些，又有些害怕周围弥散的黑雾，“不过它现在的状态很差，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它就这样死掉或许更好呢……啊对了，神好像将它封印在了海渊里，大概，看样子它是出不来了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莫叶通过白银的话语逐渐梳理清了这两千多年前的历史脉络，海神在这一刻直接被唯一之神封入了海渊，一直到两千多年后的未来她上了大陆都未能从中脱身。 　　而这个时代等到戈尔德和苏埃里成神后，它愿意想办法帮助人类之神戈尔德对付兽神苏埃里，大概也是因为戈尔德对它许诺过什么，会帮它脱身什么的吧。 　　但莫叶并不觉得戈尔德做得到这一点，未来的他们可不就是一个依然被困在海渊还成了疯狂的异神，一个同样被困在自己的神国只能隔空布局，两个神只能说是半斤八两，不过被他们两针对的苏埃里还是更惨一些。 　　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海神到底是怎么疯掉的呢？ 　　至少在它帮助人类之神前，它还是一个虽然没什么理智却也算不上疯狂的神明。但就在那场导致苏埃里陨落的神战后，唯一之神再未于人前展现神迹，海洋的边境似乎于一夜之间筑起，而海神也在那之后迅速地成为了疯狂的异神，那段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叶不知道。 　　但她仍认为海神的疯狂与唯一之神有关。 　　在她与白银短短的对话落下后，唯一之神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祂似乎并不想再去其他什么地方了，漂浮在海洋之上的漆黑巨蛇只是简单地将蛇首向上昂起，那双金色蛇眸所注视的虚空在乍然间裂开同样漆黑深邃的裂缝，莫叶一眼便认出那是唯一之神来到此界时开辟过的空间裂隙，对面是脱离了这个世界，脱离了记忆碎片的[现实]。 　　唯一之神要带着她离开这两千年前的世界了！ 　　“请等等，唯一之神陛下——” 　　莫叶赶忙开口唤住随时都有可能破界离开的神明，所幸巨蛇也因她的呼唤很给面子的停顿了些许，让她有了说完的时间。 　　“那个，陛下，能请您将我放到我的仆人莉亚所在地域的附近吗？您可以通过我与她之间的精神链接定位，我这次就是为了寻找她才被卷入到这个时间点的，如果您能顺手帮帮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拜托您了！” 　　虽然与冒犯神明无异的祈求已经说出口了，但莫叶对唯一之神会不会顺手帮她一把还是感到忐忑不安的，她认为唯一之神有很大的可能帮她，毕竟对于祂所在的那个层面大概只是顺手就能做到的事。但这样的一位神明不愿理会她这种低层次的无理要求也是正常的。 　　况且不论祂帮不帮忙，莫叶总得要纠结一番的。 　　如果祂真的愿意应下自己这种小小的祈求，那就说明自己在唯一之神那里确实是极为重要的，比祂从古至今降下神眷的狂信徒们还要重要，重要到神明会亲自应允她的所有祈求，毕竟这样一个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自己去完成的祈求祂都愿意降下神恩。 　　如果祂不愿意顺手帮上一把，那就证明自己在祂那里虽然重要，但其实与自己在人类之神戈尔德那里的棋子地位没什么两样，自己只是唯一之神描绘命运的一个重要基石，这个基石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更别论她真的按照唯一之神给予的命运成为最终的神明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了……毕竟她在那时候也不可能脱离神明指尖之棋的身份，这个世界神明的终点距离唯一之神的层次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唯一之神回转了蛇首，也不知道祂到底又没有应下莫叶的祈求，漆黑巨蛇从祂撕裂开的空间裂口钻了出去，巨蛇的蛇尾仍然牢牢卷着莫叶的腰间，拉扯着她与附带的白银一同脱离两千多年前的这个世界。 　　…… 　　世界之外都有着什么呢？ 　　世界之外是星空。 　　浩瀚的星空是神秘多彩的奇迹，数不清的星辰都化为梦幻华美的星河中闪亮的一抹星火，紫罗兰与苍蓝的星云融合得淋漓尽致，星团内的晨星分布与地球所见过的星图完全不同，这是未知的星域，或是宇宙的一角，或是宇宙的中心，或是神明所存之地。 　　而在星空更远的地方，那道银河璀璨帷幕的背后沉积无穷无尽的黑暗，不见光亮的黑洞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这一幕只是短短的一撇，带来的除了对浩瀚星空的震撼之情以外，还有无尽滋生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对离开那个世界后便消弭了蛇身的神明的恐惧，对融入了这片星空的，每一颗星球，每一道绚丽的星云，每一片遥远广阔的星系，每一抹渲染星空的色彩……就连那漆黑虚无的黑洞，都是神投来视线的楔子，这片星空，这浩瀚的宇宙便是神的真身，神无处不在。 　　神在看着她。 　　莫叶只觉自己的视线被浩瀚星空占满，满溢到看不到其他，她一边毫无边际地恐惧未知，一边向下坠落，直到她坠落到一片与星空同色的花海之中。 　　无数紫蓝相见却又毫不混合的花朵绚烂绽放着，神秘的异香将她包裹，花朵们的根部扎进星海的虚空之中，她下意识地想起了这片星空中留存的，似乎会永远灿烂绽放的花海的名字。 　　星之花海。 　　这里是星之花海，无数世界存在的地方。 　　但现在还不是她接触这些的时候，她的指尖被一朵花凑过来的花瓣轻柔裹起，陷入未知恐惧的她非常顺从，也是近乎无意识地进入到花中的世界。她躺在花中世界内的一片雪原中许久，许久…… 　　才终于从恐惧中脱离。 　　“那里就是星之花海……”莫叶仰躺在雪地中喃喃自语，冰凉的雪水浸湿她的长袍，透骨的寒意使得她弥散的意识逐渐回归了主体。星之花海，唯一之神的真貌，世界之外作为神之依存的宇宙，或许在那片星海的某个角落还会有银河系，地球的存在。 　　她意识到，她的穿越并不是偶然，她只是被宇宙化身的神明选中了，或许她曾经作为莫叶的那一辈子也不过是在神的操控之下浑浑噩噩地活到穿越前的时限点。 　　但这些话莫叶并不能说出口，她只是身躯颤抖的从雪地中起身，在白银担忧的问候声中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她微微闭上眼，一点一点恢复自己在星空中短短的留存而莫名失去的精神力和体力，等到她自觉恢复良好后，已经能神色自然地面对现实，面对白银了。 　　“这里似乎还是记忆碎片？有点眼熟的样子啊。” 　　白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论人心的复杂程度还只是个小宝宝的它一如往常那样带着撒交意味和莫叶说到，莫叶笑了笑并未回它，而是在这片雪地中往某个方向径直走去，一路上的雪景越来越眼熟，就连白银也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不是芙兰出城口那边的山地吗？” 　　“是啊，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莉亚了。” 　　莫叶终于回了它一句，语调是未有任何破绽的含笑。 　　看来，现实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糟糕。 　　她对唯一之神来说并非棋子，而是重要的存在。 　　她确认了这一点。 第136章 怪物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这片记忆碎片中的世界除了最核心的地域之外其它的景象都是虚幻的, 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峰是荡开的墨色，天空冬日的苍蓝与纸上涂抹的蜡迹无异，越是接近记忆碎片的核心, 周围的景色便越是真实。 　　莫叶踏着厚重的积雪, 沿着雪地上步履沉重的脚印穿过密集的枯枝丛，走过山林间被冻结的湖面，终于在冰湖旁深陷的雪洞内找到自己正寻找的那个人。 　　她到的时候积雪已经将少女的身影掩埋, 只能在一片苍白的雪地隐约看见积雪的下方露出几点并不显眼甚至带着枯黄色泽的金色，那是莉亚的头发。 　　少女正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却仍在低喃着‘救命’之类的求生之语, 但她的声音太过虚弱无力, 近乎于无，就算是站在雪洞的边缘, 已经看到她被掩埋在积雪之下的身体轮廓的莫叶都未能听清风雪中少女本能求救的声音。 　　这冰天雪地且荒无人烟的环境对一名普通至极的少女来说与绝境无异, 而且她还在赶路的过程中不慎间跌入了深邃的雪洞中。如果不是当初的她在最艰难的时间点遇见了从空间裂隙逃来这个方向，小心翼翼用精神力探索道路却将奄奄一息的她找到的莫叶, 又或者莫叶到来的时间再晚上十分钟…… 　　她便会死在这谁也不会知晓的冬天。 　　这是莫叶与莉亚的初见。 　　意图躲开敌人追杀的异人魔法师在芙兰冬日的山间捡到了想要去贝利王都寻找父亲的普通少女，当日的异人魔法师将雪洞中几乎被冻成人干的少女捞了出来后, 她顺手理了理少女被冰雪凝结成块状的金发，再将她身体周围来自冬日的严寒隔绝, 等待少女醒来。 　　少女虚弱不堪的呼吸声在温暖的环境内逐渐平缓，她的身躯脱离了冰冻的僵硬重新柔软下来, 用魔法催生的火焰凭空于冰雪之上燃烧着, 莫叶仍记得自己当初与莉亚初见的情景，她也有信心不会在扮演过去的自己这种问题上出岔子。 　　这片出自莉亚的记忆碎片，绝对来源于将她抛入人类之神戈尔德遗留的记忆碎片的贝利七王子西里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 　　莉亚的失踪和她现在所在的藏身之地，与属于她的这片记忆碎片肯定有直接的关联，唯一之神不可能会将自己送到错误的地方，但这个记忆碎片到底该如何是好呢，是一路演绎直到最后，还是将记忆碎片直接破坏掉，又或者这个记忆碎片有某个能够破局的关键之处。 　　在什么都未能知晓的情况下，莫叶暂时只能选择先扮演好过去的自己，至少主动权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傻乎乎的被过去的自己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的一通想法都在少女醒来后便通通作废。 　　莉亚醒了过来，感受着身躯上弥漫久违的春日般的温暖，她在雪地上摇曳的火光间看到守着她的身影。 　　那位神秘的少女随意席坐在雪地上，一头极长的蓝色长发于雪白的积雪上散落一地，她的面容柔弱而清丽，看起来无害又温柔，而她那双橙红色与摇曳的火焰极为相似的眼眸正含着笑注视着狼狈不堪的自己，那抹绚丽圣洁的色泽在这一刻已与神迹无异，与神明无异。 　　莫叶本以为莉亚会如同记忆中的那般，那个躺在雪中的孩子睁开眼苏醒过后会将琥珀色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用虚弱得好似在做梦的语气向她喃喃到，“我大概已经死了吧……那个，您是来接我的神明吗……？” 　　莉亚着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但现在，那个小姑娘却是向着她轻轻笑了起来，那张可爱的面容在她醒来的那一刻便隐约浮现浅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绿影，这完全不符合莫叶记忆中的诡异场景让她即刻意识到这场记忆碎片的不对劲。 　　这里真的是记忆碎片吗？ 　　“您来找我了吗？夜莺小姐……” 　　莉亚的声音在风雪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幻，她慢吞吞地从雪地上坐起身，莫叶先前用精神力将她的身体与身下的积雪隔离开来，所以她的衣服依旧是被莫叶使用魔法火焰特意烘干了的温暖，她显然是现实世界的莉亚，而不是记忆碎片中属于过去的投影。 　　“莉亚。”莫叶注视着莉亚自从醒来开始便一直在进行变换的面容，其上浮现的绿影与贝利七王子西里奥招出的孔雀之影华美的翎羽极为相似，她有些迟疑了一瞬，却仍然问到，“到底怎么回事？” 　　“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我到底在哪里呢？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呢？夜莺小姐？” 　　莉亚摸着自己的脸苦笑一声，她低喃了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但又在短短的一点时间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开朗，似乎莫叶的到来为她灌注了勇气，至少她并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这样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我就从最开始说起吧，夜莺小姐！我寄给您最后一封信后，我便去往了那个酒馆，啊……酒馆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反正我在那里看到了七王子殿下，但我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去询问七王子殿下我父亲的事吧？所以我一直等到他们的宴会结束，我跟着七王子的马车潜进了王宫，跟着七王子到了他的宫殿……” 　　“等等，莉亚。”莫叶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莉亚的述说，她微微皱着眉问到，“你隐藏着跟着七王子到了他的宫殿，贝利镇守王宫的星级魔法师没有发现你吗？还有七王子他本人，你被他发现了吧。” 　　她的话语极为肯定，毕竟七王子一位星级的魔法师不可能发现不了莉亚这个实力最多只能达到灯级的人，他极有可能是欲擒故纵。但镇国者为什么没能发现跟着七王子马车的莉亚呢，还是七王子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唉？我被发现了吗？” 　　莉亚果然是毫不知情，小姑娘神情一愣一愣的。 　　“我不知道啊，我应该没有，没有被七王子殿下发现的吧？我是一直等到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前去请他帮忙的，如果他发现我了应该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吧。而镇守的那位魔法师阁下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发现我，抱歉啊，夜莺小姐，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说了，莉亚。”莫叶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用再纠结这些了，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情才是最正常的。 　　“啊，嗯！那我继续说了！我跟着七王子殿下到了他的宫殿后，一直等到他睡觉的时候将仆役侍卫们都遣走了我才出现在他面前的，七王子殿下是一个温和的人，我向他打听我父亲的事情他也很耐心的听我说呢。” 　　“他告诉我父亲被他派遣去做一个重要的任务，如果我想见他的话要么在王都等到父亲的任务结束，要么他可以送我到父亲做任务的地方，不过去到那里了在父亲的任务完成前就不允许离开了，您也知道我很想找到父亲，所以我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去到那个地方的，这段记忆有些混乱……”莉亚说到这里明显地垂下了头，她用手捂住自己已经覆盖满绿色翎羽的脸颊，那双同样覆盖了绿色的双手正在颤抖，“那里，应该是在很深的地下，我看到了父亲……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面……我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出现在了这里，被困在这里。” 　　“只要我从那个雪洞里醒过来，从那一刻起我的身上就会逐渐长满这种绿色的羽毛，在最后会变成一个看起来还算漂亮的怪物，至少不是丑八怪呢。等到我完全变成怪物之后又会失去意识再度从雪洞里醒来，周而复始。” 　　“你从雪洞中醒来了多少次？”莫叶斟酌着，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尖锐的切入点询问莉亚苦痛的经历。 　　“上百次吧，大概，数不清了。我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的，变成那种怪物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个样子的绿鸟很漂亮，我的脸也会变得很漂亮，那双翅膀能飞得很高，飞到我永远都无法到达的云层之上。大概只要我放弃了，我就能得到解脱，我是这么想的。” 　　但说到这里，莉亚反常的笑了起来，她笑得与以往的自己极像，就算那张逐渐变得艳丽陌生的面容上覆盖了绿色的翎羽与她颤抖的双手，她却依然用亮闪闪的眼神注视着莫叶，就像看到一束即将救赎她的光。 　　“但您来得很及时，真的，就像当初您从那个雪洞中将我救出来一样！我还能再坚持，一直坚持下去，等到您将我救出去。夜莺小姐，您一定会救我的吧？” 　　“当然了，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莫叶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就如她当初选择将莉亚从雪洞中救出来一样，“再坚持一下吧，莉亚，我会救你的。” 　　“好，我等您，夜莺小姐。” 　　莉亚对此没有任何的疑虑，在她眼里夜莺小姐就是奇迹的化身啊，她是地上行走的神明，是一次次救赎她的光辉，她的本身便是救济。 　　小姑娘认真地看着她的神明，忽然歪头笑着说到： 　　“不过，您要抓紧时间了哦！我这一次的变化进程快到一半了，我可不想您看到我完全变成怪物的样子啊。” 　　“请您尽快找到我的身体吧，在这个幻境的外面。” 第137章 异变 　　“莉亚,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幻境吗？” 　　莫叶并没有否定莉亚的猜想，作为这片记忆碎片的核心与源头，不知为何有着一定自主权的莉亚本就拥有部分的权限, 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她组建而成的, 所以她每一个潜意识的联想都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真实的回馈。 　　“嗯，我是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感觉，我的本身也是虚假的, 这不就是您当初跟我说过的，陷入幻境中的模样吗？也许这里不是幻境而是其他什么, 但它是虚假的, 而我是这份虚假的源头,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莉亚的语速有些急促，她接着说道： 　　“夜莺小姐, 我能感觉到的……距离我越远, 就越接近真实，您该启程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能再让您看见我如此丑陋的模样了。 　　身上覆满了翠绿翎羽的少女微微蜷缩了身体，她强忍着自己骨骼开始变形的异常痛楚, 将自己异变的部分牢牢遮掩在身体的下方，背面的阴影处, 但从脊骨开始生长的羽翼慢慢的在她背上隆起越来越大的畸形弧度。 　　但其实她的遮掩完全逃不过莫叶弥散的精神力。 　　面对这个小姑娘虽然隐晦却近似哀求的目光，莫叶不免暗自叹息一声, 只能装作什么都未察觉到一般起身, 并向她告别，“你说得对，莉亚，那我就先离开了。在我将你救出去之前, 你就再等等我吧，坚持下去。” 　　“好，我等您。” 　　乐光的小姑娘依然如此坚信，含着笑意回答。 　　莫叶很快离开了那片莉亚所在的雪原。 　　在她距离莉亚越来越远，地面行径间的雪地也越来越模糊，如同铺在地面光滑的白纸。 　　她看见四周穿行而过的冬季干枯的树杈也成了失去树皮不规则的圆柱，并不算远的山峦墨迹鲜明，在比山峦更远的地方，是一片虚无的漆黑。 　　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但她并未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像是墨水渲染的山峦间崎岖的岔路。在她更加远离核心的区域后，不知何时地面流淌而过由山间积雪化成的溪流也变为透明弯曲的塑料状，莫叶踩着塑料形成的河流走向更远的地方，最终停在漆黑无物的界限前方。 　　莫叶注视着虚无一片的漆黑断口，从这里被隔断的线条是非常光滑且规律的，这个断口绕着莉亚所在的虚假世界整整一个圆圈。她的精神力无法探知到漆黑内里的任何情形，她微微皱着眉，突然开口问到： 　　“莉亚说远离她的地方就是接近真实的地方，按照她的意思，这里便是这片记忆碎片的出口了。你认为这里真的是出口吗，白银？” 　　“我也不知道呢，主人。” 　　一向在外人面前便会按照莫叶嘱咐隐藏自己的白银不假思索的回到，对于一个真正诞生还不到一年的小婴儿来说，它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但作为一个被唯一之神专门提回去灌注了更多知识的神器来说，这方面的知识它虽然没多注意过，但要说起来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但是，这里并不是正常形成的记忆碎片。完整的记忆碎片应该像您经历过的那些一样，需要扮演原本的核心到记忆落幕才能脱离记忆碎片的世界，如果想要强行打破记忆碎片的话就会被强制夺取身体的控制权限。 　　“正常的记忆碎片的世界是一直前行的，就算失去了核心的身体权限，但只要等待记忆的结束就能脱离，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个世界却不同，这个世界的进程是环形的。” 　　说到这里，白银很明显的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并加快了自己讲解的语速： 　　“莉亚从变化为完整的怪物后又会重新变回人类，周而复始，这是一种异常的循环。有人将这个记忆碎片的开头与结尾强行连接在了一起，使其成为一个死循环，成为了一个近似毫无破绽的牢笼，虽然这个牢笼只能困住莉亚这个核心，但他的本意应该也只想将莉亚困在这里。” 　　“记忆碎片经过了改动变得危险，本该有的出口被强行连接上了入口，这种扭曲造成的漏洞肯定是巨大的，无法弥补得上的，更何况他还将其它不属于莉亚记忆的元素加入了这个世界，更扩大了世界虚假的一面……” 　　“如果只有莉亚的话她肯定做不到接近这个显而易见的漏洞，但作为外来之人的您不同，您不会被记忆碎片的世界所束缚，毕竟这里的核心不是您，而是莉亚。” 　　“我认为通过这里确实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主人。” 　　白银也认为这里可以通往现实的世界，莫叶便不再继续迟疑下去，身后雀鸟的哀鸣声越渐清晰，她在跨越漆黑虚无的边界线时，不由对白银笑到，“看来你在唯一之神那里学得还不错嘛，以前的你可说不出这些。” 　　“那，那当然了，主人！” 　　莫叶并未遗漏她在正式跨越了漆黑的界限后，白银隐约松了口气的声音，等到她的脚踏踏实实的站在了真实的地面，白银才有些后怕地说到，“啊啊，我刚刚都来不及说了，如果我们在那个记忆碎片世界重启的时候都还没能脱离的话，或许就会直接被规则抹消掉了，毕竟我们原本就不属于那个循环的世界嘛！” 　　“……”莫叶有些无语地回它，“那不都怪你说太多了吗，其实你只需要直接告诉我可不可以就行了。” 　　“但是您听得不是很开心的吗！”白银委委屈屈的反驳到，“我就是想告诉您，我也是很有用的！我现在知道很多很多的知识，等到您拥有神格后我也能成为您的武器迎战，现在的我应该是您最喜欢，最重要的孩子了吧？” 　　“是是是，白银是最好的孩子。” 　　莫叶的回答干脆利落的绕开了日后可能会形成修罗场的话题，白银这种刚出生一年，单纯得和白纸差不多的小婴儿根本分辨不清最喜欢，最重要与最好的孩子之间有什么差别。这个小孩就这样被模糊的答案敷衍过去，还暗喜着自己在主人的心目中肯定比那只小水母更重要，主人肯定更加喜欢自己而不是那只狼！ 　　简单安抚好意图争宠的白银后，莫叶在进入现实世界的第一时间便将自己的精神力扩散出去，她谨慎地没有在这未知的地方点燃照明的火光，而是在漆黑一片的地域通过精神力感知探查附近的情形。 　　这里是极深的地下，与莉亚所说的无异。 　　莫叶的精神力首先便从头顶上方探到厚厚的土层，越往上探去便越多遍布的石坎，她估摸着上方的地表应该是一座石山或者岩石丘陵。 　　而她现在停留的位置是一间并未点亮火光漆黑的地下石屋，这个房间是完全用打磨好的石板铺设而成的，四四方方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熄灭的鱼油灯，屋内除了她自己以外便空无一物，房门的位置是空荡荡的，并没有房门的存在，房屋之外也是一片漆黑。 　　而在更远的地方，出了房门长长的回廊过去后，尽头是宽敞如同聚集场所的地方，那里同样是长方形的墙壁回廊间都挂着燃烧的魔法灯，内核是兽晶的灯盏并不会在这种缺少空气的地方消耗所剩不多的氧气。 　　场所内有着并不算多的人匆忙走过，沿着另一条更加宽敞的长廊进入一个有一个隐藏的房间，他们大多都穿着贝利特制的军服，少有的几名魔法师衣袍上刻印着绿色孔雀的印记，那很明显就是白银曾经在芙兰遇见过的那名魔法师身上见到过的，绿色大鸟的印记。 　　而在更远的地方，另一条长廊的尽头，是一座打磨痕迹依然清晰，似乎是在近几年才搭建完成的祭坛。 　　祭坛最中心的献祭台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漆黑的环境中，谁也看不出莫叶此时的表情。 　　但她却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怎么美妙，她的精神力直接略过祭坛前方似乎是在守护又似乎是在施行献祭仪式的黑袍魔法师，略过了祭坛圆形的献祭台上复杂却又有些眼熟的附魔线条，她只注视着被献祭之人。 　　那个少女平躺在祭坛之上，她身上穿着用鲜血绘制了附魔的雪白长裙，她那头色泽普通的灰金色长发似乎变得耀眼，漂亮起来，她的面容也从曾经清秀的可爱变为似有艳丽与虚浮的精致美貌，那上面点点雀斑消失不见，她的皮肤光滑毫无瑕疵，美丽得不似真人。 　　但她的身体下方，从她并拢的双腿开始，直至安静垂落的双手指尖，都覆盖了翠绿色的细密羽毛。她的身后延伸出异样的隆起，那是孔雀美丽又绚烂的尾羽。 第138章 百年 　　诡异的异变从虚假的世界延续到了现实。 　　莉亚的状态虽然看起来极为不详, 但莫叶通过彼此的精神链接感应到对方还未到危急的时刻，此刻深藏于地下的深暗地宫声息渐隐，只有隐约人影倒地的声音。 　　莫叶并未在这里过多停留, 她的精神力弥散充斥了这座地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地宫复杂重叠的地图被她简单地复刻在脑海中，她顺着地图的指引绕过众多隐秘刻印了警报附魔的角落与地板，越过倒在地上陷入极深昏迷的士兵们, 悄无声息地穿过通往祭坛的回廊。 　　在她找到莉亚的那一刻，她的精神力便瞬间将这地域中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生物都拉入了虚假的幻境,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他们会在自己极度恐惧的噩梦中永远沉睡下去, 直到被噩梦吓死，或者因身体无法进食而饿死。 　　如果不是这些士兵里可能有莉亚那不知真假的父亲存在, 莉亚和她父亲之间还未完全了断, 她早就直截了当的将这群人弄死了。 　　莫叶很快抵达祭坛边缘，她谨慎地绕过地面复杂的附魔线条, 放置密密麻麻的各色兽晶有一部分已经化为灰色的余烬，同样倒在地上昏迷的黑袍魔法师所在的空地成了她唯一可以落脚的安全区域。 　　在她用精神力观测的视角中, 这里遍布的附魔刻印每一根弯曲线条都流淌着繁杂的魔力洪流，这些魔力如涓涓流水从兽晶中被提取出来, 不断地涌进祭坛中心莉亚的身体中。 　　而莉亚的额头涌出了一抹鲜血之色的线路，这抹若隐若现如同血管在流淌的虚幻血线从她额头往上延伸, 到上空半米处的位置, 直接融入虚空消隐不见。 　　“这是戈尔德发明的那个，血缘传递的魔法阵。” 　　莫叶很快便认出这个附魔法阵的眼熟之处，她是在记忆碎片的世界中注视着戈尔德一点点研究出这个血缘法阵的，这个法阵是戈尔德想要将自身的精神系魔法通过血缘传递给自己的孩子而创造出来的。 　　如果说这里的一切不是戈尔德这个法阵的创造者本人搞的鬼, 那就是幕后主谋也肯定是经历过戈尔德记忆碎片的存在。 　　这个人选完全不需要多想。 　　现在拥有戈尔德遗留于人世间的记忆碎片的，不就只有贝利的七王子，西里奥.贝利吗。 　　不同于记忆碎片中戈尔德的血缘法阵，这里的法阵被复刻出它的主人更改过不少的地方，莫叶一点一点地于精神海中将其拆分模拟，试图拼出它现有的内核与能力。 　　除了最核心的血缘传递之外，还有互换、精神汲取、复刻伪装等能力，其他杂七杂八的法阵运用已经运用完毕，现在最主要的是[互换]与[血缘传递]这两个方面。 　　“互换，血缘传递……” 　　莫叶轻喃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莉亚身上翠绿色的绒毛与身后延伸出的翎羽，这些原本不属于莉亚的东西在这个法阵的运用下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只能说这些非人之处是通过这个法阵被人刻意[互换]到了莉亚的身上，这是互换的对方本该有的模样。 　　这个法阵运作的另一个目标，是个异人。 　　“但血缘传递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莉亚的血脉？” 　　如果说那个异人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将自己变为人类的话，那血缘传递便是将莉亚的血脉复刻到了他的身上，莉亚可没有传承之种能支撑她只复刻魔法能力过去。拥有了人类的身份和本质还不够，还需要莉亚的血脉吗…… 　　虽然莉亚确实是有特殊的地方，她本身的身世应该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姑娘那么简单，她的父亲或许也并不是她的父亲，她的过去有很大可能是虚假的，但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她的血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西里奥想要她的血脉干什么呢？ 　　“可能是想要莉亚身上的神血吧。”白银突然的插话打断了莫叶的思考，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白银是在回答她所问的对方使用血缘传递法阵的意义。 　　“莉亚身上有神血？”她略有迟疑的问。 　　“虽然已经很稀薄了，但那确实是神血的味道，她应该是人类之神在人间的后裔吧。不过这一丁点的血脉也没什么用处，没有特殊能力，人类之神也没理会过他们，教廷才是人类之神的新宠呢。” 　　“但是，拥有神血就代表莉亚是王室的后代吧？” 　　莫叶终于有了对真相的一定猜测。 　　如果说莉亚是王室的后代，那她为什么会作为一个普通的边城居民过着不知情的生活呢？如果说她本身就是贝利或者克里斯顿的王族成员，那将她从王宫偷走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贝利的七王子想做什么？ 　　明显是幕后黑手的他，真的是七王子……吗？ 　　她想起莉亚今年是十六岁，而七王子西里奥和她的年龄相差无几，一个十六岁的人类真的可以在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为一名星级魔法师吗？ 　　这显然是几乎毫无可能的。 　　所以莫叶最后的猜测是： 　　贝利的七王子西里奥，根本就不是七王子本人。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异人，莉亚才是那个被偷换掉的，贝利的七王女。 　　而现在的情形是，西里奥想要将自身的异人状态转换给莉亚，再将莉亚本身的王族血脉复刻给自己，完全坐实了自己贝利七王子的身份。 　　虽然莫叶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王族血脉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将莉亚身上的异变解除，想要将莉亚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她就要彻底破坏掉西里奥的计划。 　　她将自己的视线投向身下被她稳稳踩着的魔法师。 　　这一块附魔法阵的唯一空置地点也是祭坛唯一的安全点，而她在了解重要的情报之前并不想惊动幕后之人，所以她便落脚在这看起来已经胡须花白苍老不堪的魔法师后背上。这位并不可怜的老魔法师看起来在这个地宫内的权限很高，他或许知道更多。 　　莫叶直接粗暴地深入这名魔法师的精神海，她才不管这会不会让这位魔法师直接变成一个傻子呢，她一点一点翻阅着魔法师的记忆，并略过大多不重要的掺杂记忆。 　　她看到出生于克里斯顿一个小家族的孩子，因为拥有魔法才能所以被家族送往密塔学习魔法，较为幸运的他很快便被一名密塔的焰级魔法师选为学徒。 　　那名魔法师前途坦荡，是密塔之主唯一的学生。 　　而作为他的学徒，却是幸运又极其不幸的。 　　那名焰级魔法师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便是漂亮，如同女性一般精致而虚浮，显得艳丽绚烂的漂亮，他的眼眸也是同样漂亮如同新生绿叶的翠绿之色，高贵的焰级魔法师一直是微微弯着眼浅笑着的，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他在密塔的人气很高，交际也很广，一路上大多途径的魔法师都愿意停下脚步和他打招呼，作为他的学徒，小魔法师当时是很兴奋的，也庆幸这位阁下选择了自己。 　　而旁观的莫叶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跟在焰级魔法师的身后，掩饰不住自己兴奋神情的小魔法师，她从一开始便联想到了结局，这个结局显然是个悲剧。 　　这名密塔之主威尔顿的学生，漂亮得比大多数女孩子都还要艳丽的焰级魔法师，少年偏长的金发于身后精心束起，他习惯性地向周围所有人发散自己虚假的善意，而他的面容完整的暴露在莫叶的眼中。他与这一百年后贝利七王子，西里奥.贝利的长得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一百年前伪装混入密塔的异人魔法师，密塔之主寄以厚望的学生，一百年后混入贝利王室的西里奥。 　　他就是……[异人之灾]的制造者。 　　异人之灾—— 　　异人之变的疯狂传染性曾经差点就将密塔这个当时强盛至极的组织覆灭，传染之症逼得克里斯顿抛弃掉曾经繁华的王城，就算在这一百年后的今日，异人传染后的遗留仍有生长的种子，罗莱纳仍然是被封锁的被遗弃之地，由此可见那位带来[异人之灾]的异人恐怖之处。 　　作为一名异人，西里奥的伪装毫无瑕疵。 　　在这名魔法师的记忆中，他的老师在异人之灾开幕之前，在他被密塔之主揭露身份之前，擅长伪装的异人都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破绽。 　　他不清楚西里奥是如何暴露的，但他知道，老师从密塔之主手里得到了，或者说偷到了某个让他伪装成人类潜伏至今，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那一夜罗莱纳的大火烧红了半边的夜空。 　　他仍记得很清楚，他的老师还是如往常一样笑着，就算他的半边身子都露出累累白骨，他也抛着手中从密塔之主那里偷来的王冠，闲适又温柔的笑着。 　　火光照耀的街道上匆忙跑过，生长出野兽般异常器官的人类发出惨叫声隐约入了他的耳中，让他非常明显的颤栗，恐惧。 　　他们站在罗莱纳中心街道的灯塔顶上，密塔之主现在腾不出手来清理他们，为了这个能拖住所有敌人的僵持局面异人可下了很多功夫的。西里奥回头看了看被自己强行提来的年轻学徒，他的声音依旧无害温和，却在听见的人耳中如同听见恶魔诱惑的低语。 　　“怎么样？这样的烟火也很不错吧，小路德？” 　　将燃烧了人类生命与财产的火焰视为烟火，异人的魔法师身侧站着由他召唤出来的尾羽华美的翠绿孔雀，他将手中的王冠郑重戴在孔雀的头顶，并亲昵地搂住孔雀的脖颈，搂住的自己半身，他接着说到： 　　“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你已经回不去密塔了，密塔之主不会放过和我相近的人，你这个属于我唯一的学徒同样不会被他宽恕，就算你真的毫不知情。” 　　“但放心吧，我也没准备丢下你不管。” 　　“我会带你一起离开克里斯顿的，小路德。在前面的十几年里我们可得好好躲藏着，那时的威尔顿肯定会疯狂的寻找我的踪迹，要是被他找到可就糟糕了。但在后面的时间里，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去准备……” 　　西里奥的眸中似有极为璀璨的光亮，其中无法言喻的炽烈执着震撼着当时年轻有朝气的魔法师的内心，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动摇。 　　或许比起密塔，他更信任老师。 　　他听见老师的声音渐轻。 　　轻到他听不见，如同微风拂过般的呢喃： 　　“要不是苏埃里的那个继承仪式被我错过了，我肯定不会这样麻烦迂回的……” 　　“去寻求另一个成神的契机。” 第139章 劝诫 　　其后便是漫长到长达百年的躲藏时间了。 　　在百年前名为路德的魔法师还会因为自己老师蛊惑的言语而蠢蠢欲动, 但在延年如同老鼠般躲藏的时日里，他早已暗自后悔当初草率的决定。 　　如果他留在密塔的话，或许并不会被密塔之主清除掉呢？因为他跟随老师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年, 或许他的老师当初只是在欺骗他呢？ 　　在密塔生活也同样不过几年时间, 连密塔之主的面都从未见到过的路德能有这样侥幸的心理也是正常的，密塔之主的眼里容不得沙子，那等傲慢且高高在上的本质掩藏在威尔顿永远如少年般仍带青涩的表象之下。 　　西里奥也曾带着路德回到过苏埃里, 那时苏埃里的兽王是一只蜘蛛化形的女王，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女王已经失去了称王的力量, 在他们的旁观下新的一轮兽王选拔优胜者, 便是莫叶有过一眼之缘的虎之兽王。 　　时间距离现在更加接近了。 　　在他们离开苏埃里回到贝利后, 密塔已经放松了他们对异人之灾主谋的紧密搜寻。 　　当年从密塔叛逃的少年魔法师也已经开始老去，本就不算优秀资质的路德在勉强抵达焰级后依然年复一年的垂老, 在他为死亡的临近而惶惶不安时, 终于在老师的安排下于贝利的暗面建立起神秘的组织。 　　只因他的老师向他承诺，如果他的计谋成功, 他便会想办法让垂老的魔法师进阶星级。 　　于是，以孔雀为印记的组织经年蛰伏于贝利的各个城市, 按照主人的命令将收养的孩童安插进各个位置，终于在十六年前的那一日, 组织真正的主人带回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那是贝利王室新出生的七王女, 而王宫中属于七王女的痕迹被抹消, 取而代之的是并非是王血的七王子，西里奥的计划在这一刻正式拉开序幕。 　　路德不知道老师在七王女身上做了什么，他又是如何躲过每年王族仪式中王血检测那一关的，反正王宫内伪装成七王子的西里奥一天天长大, 七王女也在孔雀的监控下生活在遥远的贝利边城，毫不知情的成长，她的邻居、友人，甚至就连她的父亲也是孔雀特意安排的人。 　　直至七王女逐渐接近成年，孔雀组织的暗中活动也越渐频繁，他们在几十年的时间中不断安插进贝利王军的士兵数量多到将近两个军团，路德其实并不知道老师的全部计划，他只是在老师的示意下集结了孔雀的全部人手，意图在某一个时刻将贝利真正的夺取！ 　　老师想要成为贝利的国王，但这只是第一步。 　　路德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七王女因为父亲被紧急召集到贝利却失去踪迹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骗过了监控人员，来到贝利王城还想办法见到了伪装成七王子的西里奥之后，她被带到了孔雀的地下总部。 　　路德仍记得当时的老师虽然微微皱起了眉，却依然微笑着，仿佛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抚摸着七王女后颈上不知属于谁的那枚魔法刻印，叹息着说到： 　　“这孩子来得太快了，我本来想等到她成年的。不过算了，这样也好，既然她提前来到了贝利，我们的计划也就提前开始吧……这位不知名的魔法师或许会在关键的时候前来搅局，所以越快越好，将她带去祭坛吧。” 　　那是由老师亲手绘制的祭坛法阵，谁也不知道那道法阵到底有什么作用，但在陷入永久噩梦的七王女双腿之上逐渐长出翠绿的羽毛时，路德便有了一定的猜测： 　　老师他，想要将自己与七王女完全的互换！ 　　他在法阵完全运行后便会成为贝利真正的七王子，能被神明遗留的王血之匣承认的新王。而七王女在互换过后却会变成老师曾经的模样，变成一只能够伪装成人类，体内蕴含污染的异人！ 　　…… 　　这便是莫叶想要知道的真相了。 　　她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在她粗暴的读取记忆后，年迈的焰级魔法师路德精神海已经完全破碎，这名曾拥有执着求生欲的老法师瘫倒在地仍在昏迷之中，却已成了只会流着口水呵呵傻笑的傻子。 　　而在他精神海破碎的瞬间，某位存在留存于他精神海中的警报也随之触发。 　　那是西里奥留在地宫的最后一道警戒。 　　莫叶虽然有能力阻拦这道流通往特定位置的警报，但她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眼看着那道魔法元素流淌过虚无的空间，无拘束地去往它主人所在的地方。 　　运作于莉亚的附魔法阵已经运行过半，如果她想要将法阵直接暴力拆除掉的话，或许莉亚就真的无法恢复原本纯粹人类的模样了。 　　要是这样，还不如就让莉亚成为完整的异人，毕竟路德的记忆中西里奥可是一直都是完整的人类状态，他的能力至少可以让莉亚保持人身并隐藏非人的气息，而不是永远是半人半鸟的怪物状态。 　　当然这是最差的结局。 　　要想解除莉亚现在异人化的转变趋势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法阵的受益者主动解除法阵的运行，或者她强行让这位受益者无法接着收益下去。 　　就是直接杀掉意图继承莉亚人类一面的西里奥。 　　那为何不让西里奥自己送上门来呢？ 　　莫叶将老魔法师昏迷的身体丢出祭坛，自己占据了唯一的安全区域等待西里奥的到来，或者说归来。 　　他不可能不来的，这可是他努力了几十年才布置好的完美局面，一切都已经蓄势待发，如果放弃这一次机会的话，他可能就只有等上个几百年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这次过后贝利肯定也会有长久的警惕阶段，而克里斯顿有着威尔顿这个仇敌，西里奥绝不可能放弃。 　　但西里奥来得有些晚，莫叶等待了许久才看到空间渐起的波澜，从空间裂隙中赶回来的西里奥身上溅着黑红相间的血迹，按照血液的新鲜度来看他刚从某个杀人片场中脱离，按照那染红了他身上礼服的血量来说他杀的人着实不少，他的身上还有战场特有的硝烟味道。 　　“太快了，你是怎么……脱离得这么快的？” 　　西里奥看起来对莫叶不走寻常路的从记忆碎片领域脱离的方式很感兴趣，又或者他只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他轻巧地落在莉亚的身旁，祭坛上的法阵作用于莉亚之外也同样会作用于他，所以他能够在不扰乱法阵运行的同时进入到法阵内部，不受到任何的约束。 　　西里奥的目光只是在远处学生凄凉倒地的身躯之上停留一瞬，又微笑着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他的语气温和，没有任何的剑拔弩张。 　　“我原本以为，记忆回廊可以将你困住三个月的，到那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我们也就不会再有分歧。但现在看来这个打算已经没有作用了，你只被困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看你对我的人动手毫不留情的作态，似乎你也并不打算与我和解，我可以问一问你的理由吗？” 　　“这需要理由吗？”莫叶微微挑眉，她毫不犹豫地说到，“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莉亚是我的东西，她是我的人，你想干什么与我无关，我只要带走莉亚就够了。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和解的话，要不要换一个人选呢？” 　　“这是不行的，很遗憾。”西里奥摇了摇头，“我要替换她的人类本质与血脉之前，除了祭坛的互换外还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磨合，不然这些年我又是如何骗过了王血之匣的检测呢？我不可能再等上十几年了，贝利在几百年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再给我转空子的机会了。” 　　和莫叶猜测的相差无几，西里奥并不愿意放弃近在咫尺的胜利，孔雀化身的男子收敛了自身常有的微笑，他沉默些许时间，却还是没有想和莫叶战斗的意思，他略有不解地继续问，“我记得你和那孩子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吧？为什么你宁可选择身为人类的她，也不愿选择与你同源的我呢？” 　　“我们才是同族啊，如果日后你也想成神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毕竟继承仪式没有人数的限制，只需要再多等一段时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 　　听见他劝说的话语后莫叶也不由沉默些许，西里奥这样毫不放弃苦口婆心的劝诫让她根本不能继续保持自己单方面敌视的状态。 　　在西里奥看来她与自己都是异人，本就是同血同源的存在，而人类对他们来说只是异族，是天生的敌对方，不论怎么想她都是该选择西里奥的。 　　这还怎么打啊？ 　　一方面是她怎么想都不愿意放弃的莉亚，一方面是将她视为友方不愿和她战斗的西里奥，她暗自纠结地看着祭坛上方的两人，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抱歉，我答应过莉亚会将她救出去的，我不能对她食言，但也就如你说的，我们确实是出自同源。所以，如果这一次你愿意为了我而放弃的话，等我成神后我会帮你的，这并不需要你等多久，也不会长达几百年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不需要我等多久的成神仪式？” 　　西里奥顿了顿，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两支成神仪式他已经错过了属于兽神的那一个，所以他现在只能想法设法进入到人类之神的继承仪式中，但不论哪一个都是需要蛮长时间的等待的，并不存在不需要多长时间的成神仪式，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你说来听听？”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他的神情已经逐渐冰冷下去。要他放弃近在咫尺的成神仪式去期待并等待别人虚无缥缈的一个承诺，就算是同源的存在…… 　　如此愚弄他的话，他也是会生气的。 第140章 僵持 　　说实话, 关于成神仪式莫叶一向是摸不着头脑的，除了白银和她说过的两千多年前成神需要凝聚神格的三个步骤外，她能依仗的也不过就是未来自己成神后才能得知的信息, 这对除了心知自己一定能成神的自己以外的他人来说, 便是虚无缥缈的空头支票。 　　或者说是虚假到让人假装信一信都做不到的骗局。 　　莫叶也不觉得这张怎么看都不怎么可信的空头支票能够让西里奥放弃唾手可得的机遇，要是需要选择的对象是她，她也不可能信任这样的人。但她终究是需要阻止西里奥的计划的, 不论是说服他还是强迫他停止，这样的存在如果可能的话, 她并不想就这样杀掉他。 　　这可是仅仅只见过一面就对她倾注善意的存在, 虽然他赋予的友善只在于他认为自己是他的同族, 但如果当初他选择的对象不是莉亚的话，如果自己当初选择的也不是莉亚的话, 或许她会和西里奥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在举世皆敌的世界里这样的善意实在难得。 　　所以不论他信不信，这便是自己给他的承诺了。 　　“你知道唯一之神吗？”莫叶不可能向他说出自己与唯一之神长达几千年的关联, 她只打算稍稍透露一点其中的隐秘，如果这能让西里奥稍稍信任自己就行了, “如果我说，唯一之神会让我登上神位, 你会相信吗？”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对方会嗤之以鼻，但西里奥原本看向她似乎有些生气的冷淡视线忽地变得奇异起来, 他盯着莫叶看了许久才缓缓移开视线垂下眼睑, 似乎是在思虑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勾勒起嘴角，问到： 　　“你是唯一之神的信徒？” 　　“……并不是。” 　　莫叶愣了愣，还是摇头否认。她与唯一之神之间是有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联系存在, 但她仍不是对方的信徒，这一点她并不愿意说谎。 　　“那你和唯一之神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对祂献上了什么，祂才会愿意让你成为新神的？”西里奥点点头似乎很轻易的就相信了，长相极为艳丽的男人微笑着，他的面容与他脚边陷入噩梦的莉亚更加相似了，他的语气也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原本开始凝滞的气氛也逐渐缓和。 　　“你相信我说的话？” 　　在莫叶看来西里奥可不是会轻信的那种人啊。 　　“我并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唯一之神陛下啊。” 　　西里奥摇头失笑，并向莫叶稍稍解释： 　　“你诵念出了祂的尊号，如果你所说的是谎言，那你就会在说谎的瞬间化为一滩臭泥，这是常识。所有的承诺与交换都要在神的注视下进行，不过现在能够施行这一权柄的除了唯一之神陛下也就没有其他的了，但向祂承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到现在的年轻一代，也没什么存在能记得这样的常识了。” 　　“不过，如果唯一之神陛下会帮助你成神的话，你或许真的能打动我了，毕竟就算我真的进入了人类之神的成神仪式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人类之神可不像兽神一样早已陨落，从祂身上就算只是想扣下一点边角料，或许也会让我脱掉一身皮，虽然不会直接死掉就是了。” 　　“那么，你能先暂停你的小动作吗？” 　　莫叶注视着西里奥与莉亚越来越相似的面容，他正在试图加速互换法阵的运行，所以他才一直停留在莉亚的身旁，停留在祭坛的中心。 　　“你先从那里离开，将法的运行暂停掉，离开祭坛。你我都知道这个法阵是如何运行的不是吗？我们可以慢慢说清楚，不然……我就只能先和你说声抱歉了。” 　　“我也先和你说声抱歉吧，我的同胞。这个法阵在加速后大概只需要最后一天的时间就可以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尽情说服我。” 　　西里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后退两步与莉亚靠得更近了，孔雀的幻影于他身侧显现，翠绿的巨鸟展开华美的翎羽，孔雀巨大的屏羽遮蔽了祭坛上两人的身影，同样也含有警惕的攻击倾向。 　　“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放弃近在咫尺的胜利而选择一个虚无缥缈的未知结局，如果你想和我战斗的话，我先说明，我并不是善于战斗的类型。” 　　“我知道，你的身体里全是[污染]。” 　　莫叶知道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西里奥是异人之灾的主导者，但上千年的时间里除了他这个传染源头之外，似乎也没有闹出过别的异人大范围传染给人类异人之症的灾害记录了，也就是说这种被嫁祸于异人头上的传染源之说，只是西里奥一个。 　　如果和西里奥战斗会发生什么呢？ 　　大概就是头顶上贝利的王都也会落得跟异人之灾后的罗莱纳一个结局，现在的西里奥比起百年前的他来说更加强大，这场战斗除了莫叶一开始能够将战场的空间结局完全与现实割裂，就只有生灵涂炭一个结果了。 　　西里奥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本质。 　　虽然看似强硬，但对于普通的人类她还是很有同理心的，为了莉亚选择牺牲掉上百万普通人类的生命，这样的抉择对她来说确实很艰难。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人类的生命？”莫叶装作冷漠，情绪毫无波澜地反问道。 　　“在你进入记忆回廊的时间里，我调查过你。你和苏埃里那些排斥人类的异人并不一样，在玛西亚的时候你选择庇护了那群人类，在你不得不离开玛西亚的时候你也为了那群人类留下了防护的东西，最后也是你将那群人类接走的，不是吗？”西里奥轻笑着，他翠绿如新生绿叶的眼眸中满是对莫叶的洞悉： 　　“你可以不承认，也可以反驳，但在我看来你对人类是带善意的，毕竟就算是你上了通缉榜的那段时间，我也并没有查到过你伤害人类的记录。” 　　“如果条件允许你会选择帮助人类，如果天灾来临你会选择保护人类，这是我查到的情报。所以我认为就算是面对我这种[天灾]，你也会选择保护人类，就算是看在贝利上百万子民的份上，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要让[污染]重新降临人间了，好吗？” 　　“啊，对了……”西里奥语调轻松地补充到，“这里的我确实是本体没错，但是我也在其他地方留下了几具分身，或许你有办法将我困在[污染]无法扩散的地方，但如果我与分身失去了联系，那些分身会在失去联系那一瞬间爆开……里面储存的[污染]虽然不多，但毁掉贝利一半的国土还是做得到的，毕竟这些都是我上百年的存货嘛。” 　　艹…… 　　莫叶只想骂一句脏话。她悻悻然收回自己从极深的地下悄悄延伸出去的精神力触手，这种有着后手依仗且没有道德观念的敌人最不好对付了。 　　憋屈，非常憋屈，这就是她现在心情的写照了！ 　　而一直注视着莫叶，不断通过她的反应判断该如何做出应对的西里奥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垂下眼帘扫过他躺在祭坛中心的贝利七王女，陷入噩梦的少女背后延伸的孔雀尾羽已经完全长成，与他身侧那只孔雀幻影开屏后翠绿绚烂的翎羽将近一模一样，他在莫叶反常的沉默中得知了自己确实猜得没错，也赌对了。 　　一位亲近人类的异人啊…… 　　虽然不知道她这种奇怪的观念是怎么形成的，但放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他自己占了便宜，因为有了顾虑而失去威胁的莫叶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空有力量却稚嫩无比的小孩子罢了。 　　西里奥放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血液的衣服，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从容得好像自己已经身处安全的地方。待到他整理完毕后，才继续微笑着向莫叶问到： 　　“好了，好了，我的同胞。忘记刚刚的不愉快吧，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是如何让唯一之神选择了你的？虽然我知道现在的神明已然失格，他们确实没什么资格继续占着位置了，但就算是祂想挑选新的神祗，又为什么会选择你呢？你向唯一之神献祭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我被选中了。”莫叶偏过头仍然觉得憋屈至极，她敷衍地回答，“就像祂曾经选中了三神一样，祂在这个时代选中了我，仅此而已。” 　　“……就像曾经选中了三神那样？” 　　西里奥语气有些惊异，好像听到了某种极为不可思议的话题：“你的意思是，唯一之神并非是想让你继承三神的职位，又或者是分裂三神一直当做私有物的权柄，而是想让你成为全新的神祗？告诉我，同胞，夜莺……！” 　　“祂是想开辟新的神系吗！？” 第141章 神意 　　“只有三个神明, 也能被共称为神系？” 　　莫叶暂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出一个疑问来，而西里奥态度显得异常宽和, 他含着笑回答到: 　　“或许不能吧……但如果唯一之神陛下想要开辟新的神系，我这上百年的谋划就得全盘溃败了, 毕竟就算我成功进入了人类之神的成神仪式, 成功从他的神格上偷走一部分新神的权能, 我也无法阻止新的神系取代旧神，我的努力在这新旧更替的基础之上只是无用功罢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算我靠仪式成了神，过不了多久也会与旧神们一同被新神系清理掉的吧，过去的历史也并不是没有这种神系新旧更替的往事发生。”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证明唯一之神想要的是神系的更替而不是仅仅只是新诞生一名新神，你就会果断地放弃自己的计划，对吧？”莫叶说到这里不由停顿些许，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就算是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唯一之神到底是怎么想的, 祂想得到哪种结局？ 　　“对。”西里奥干脆利落的承认，“虽然就这样放弃了真的很可惜，但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我没必要去趟一滩必败无疑的浑水, 这种胜率极低的豪赌之局并不值得我压上自己的生命去赌上这一把。” 　　“我明白了……”莫叶微微点头，应承下来。 　　她确实不知道唯一之神到底想要哪种结局。 　　但没关系，由唯一之神亲手创造出的神器白银肯定知道。就算它之前幼生期懵懂之时或许不清楚神的意愿，但在它跟着唯一之神走上一趟之后，拥有了新知识能够更好辅助自己成神的它，绝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与主人最终会抵达的终点到底是哪一个。 　　但在她看见西里奥以极快的速度用他那只孔雀的虚影将自己与莉亚的身躯完全笼罩, 她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情形到底如何之时，她停下自己抬起即将触碰到白银的手，缓缓地皱起眉，有些迟疑地问到： 　　“……你在干什么？” 　　“这个啊……你不是想要向唯一之神祈祷，祈求祂的回应吗？”西里奥的身躯被孔雀罩下的尾羽完全遮蔽，他的声音也变得虚幻且模糊不清，“别介意啊，你可以继续了，我的同胞。我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地成为唯一之神的信徒而已，只要听见祂的祷言就会被同化为祂的信徒，我相信你也知道这一点的吧？你能理解我的吧？” 　　她完全不知道啊，但还是能理解的。 　　“你放心吧，我并不是想向祂祈祷。如果我仍然无法证明只能向祂祈祷以求回应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所以你可以放下那道屏障吗？如果不一直看着莉亚的话，我或许会认为你想要偷偷对她做些什么。” 　　莫叶说完这句话后，她等到西里奥撤下那道虚幻的孔雀尾羽屏障，莉亚重新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才侧过头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白银丝线团缠绕的身躯，静悄悄藏匿于她发间的白银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它确实知道主人想要知道的结果。白银用自己除了特意改变外便不会被万物所听见的稚嫩声音回答她： 　　“这不是毫无疑问吗？我的主人，不论是海神还是兽神又或者唯一之神，本质上也不过是伟大的神明为您预备的储备粮而已。这个世界以往的神明连旧神都称不上，只能算是没有神格的伪神，三神之前的历代伪神们是世界生长所需要的培养基，而三神是您的食物，您将踏着他们的骸骨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 　　“但在我成为你所说的[唯一之神]后，这个世界还能有其他的神明诞生吗？”莫叶通过精神力向白银询问，她可是承诺了西里奥要帮助他成神的啊，而且苏埃里那里也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连自己人都一同干掉吧？ 　　“……还有，我一定得吞噬掉全部的三神吗？” 　　“我所说的食物，其实与三神本身无关，而是获得他们的神格。如果您不想取走他们的性命，也可以只夺取神格，但完全失去神格的神明苟活不了多久。”白银说到这里，它也知道自己的主人挺喜欢兽神的，所以就算它看苏埃里不怎么顺眼，但仍然语调一转，宽慰般继续道： 　　“不过您也不需要太过忧虑，您在融合了全部神格之后可以重新分封新神，其实现任的三神所持有的神格也拥有这样的权能，只不过他们都不愿这样去做。”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剥离白送给别人呢。人类之神绝不可能将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疯掉的海神根本遇不到能承载它逸散的污染并顺利封神的存在，而苏埃里根本就没这个意识，他或许连自己的神格到底有哪些作用都没有完全搞清楚呢。 　　“我明白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向西里奥证明吗？” 　　“向神祈祷怎么样呢？如果是您的话神明一定会回应的！”白银的回答不出莫叶的所料。 　　她微微叹了口气，拒绝到：“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用这样的小事去惊动祂，这会显得你和我都挺没用的。如果能有我们自己就可以做到的方法，这是最好的，你也不想自己留给唯一之神陛下的印象是不靠谱，对吧？” 　　但事实的真相是，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唯一之神见面，至少现在不行，现在的自己还太过弱小，且无知。什么都不清楚的她在直面人类之神近乎压倒性的恐怖权能之下，或许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也说不定。 　　“您说得对，主人！” 　　被伟大的神明认为不靠谱什么的，白银一想到真有这样的可能便吓得浑身一颤，它可是神特意派来引导主人的神器呀，怎么能只想着依靠神呢！ 　　“您等等，我再想想……” 　　白银想来想去，它的语气显得极为委屈，“但是太难了啊，主人！如果不向神明祈祷请祂亲自降临的话，一个现在连影子都无法看到的未来，又该如何去证明它的存在呢？我们也没有能看见未来的能力啊！” 　　说到底白银不过是才诞生不到一年的懵懂孩童，或许它被唯一之神灌注了诸多繁杂的知识，但它在自主能力上还只能蹒跚学步，莫叶笑着安抚它： 　　“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啊，白银。除了神明本身以外，你自己本身不就是另一个能证明唯一之神属意的存在吗？你是祂亲手创造的神器，你拥有祂亲自赋予的知识与智慧，在这奥兰大陆上你就是祂唯一的代言人，你所言的话语，不就是祂的意愿吗。” 　　“赋予神意，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不是吗？” 　　“这样就可以……？”白银听得有些迷糊，“但是您不是不愿让我暴露在这世上的吗，您想让我借神之名去向那个异人表明神的意愿，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此一时非彼一时，这次就拜托你了。” 　　莫叶在与白银交流是通过精神力传输的，所以在他人看来她便只是站在那里微微闭上双眼，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又或者是在小憩，还是闭目养神。 　　西里奥并未打扰她，而是非常有耐性地在祭坛中央等待着，反正他现在是两手抓，要么继续之前的计划，要么在面对绝路时毅然抛却以往的全部，重新开始，他在等这位特殊的同胞给他一个结果。 　　但在他等到莫叶重新睁开双眼后，周围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浓重的海洋气息充斥这片祭坛的全部空间，鱼腥味与某种黏腻液体在地上滑过，各个黑暗的角落响起悉悉索索的听得人头皮发麻的怪声，还有海浪冲击的声音不断涌进西里奥的耳膜。 　　这些都是幻觉，但也可以在下一刻化为真实。 　　“唯一之神……”西里奥在这一刻才真的相信了莫叶确实是唯一之神属意的新神了，在他无意识低喃出神在奥兰大陆传播最广的神名后，逐渐沉浸于幻影泥潭的他挣扎些许，终于在神名之后勉强补上了“陛下”俩字，可见他的求生欲之强。 　　在莫叶这个对人类持有善意的同胞面前，他敢以上百万人类的性命作为要挟使她不敢轻举妄动，但在唯一之神面前他的任何手段都是无用的，哪怕祂降临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倒影。 　　但那个异人少女背后浮现的扭曲黑影，确实是唯一之神没错，那股气息他绝不可能认错! 　　“现在你我都在神的面前。” 　　“你会相信我所说的言语，对吧，西里奥？” 　　想不到白银还有这样的姿态啊，莫叶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 　　西里奥翠绿如新生绿叶的瞳孔因恐惧而扩大一瞬，面对被神选中之人，他最终微微地垂下头，谦卑的姿态近乎臣服。他也在这一刻相信对方并未说谎，毕竟在他看来异人少女并未诉出唯一之神的祷言，神却降临于此，只能说明神一直在看着她，她的一言一行都在神的眼中。 　　在神的御前不允许有谎言的存在。 　　他完全的输了，但现在还不是最严苛的时刻，他还有机会弥补。 　　待西里奥下定了决心，他便毅然放弃了自己准备了上百年时光的计划，他心知自己现在放弃回头还来得及，就算心痛自己上百年的谋划在即将结果的时刻，只在顷刻间便化为乌有，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从他的脚边开始，布满祭坛的所有附魔线条在下一刻迅速燃起各种元素溢出染尽的火光，在火光烧尽后化为漫天纷飞的灰烬，这些灰烬又转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最后消散于空气中，不留半点残余。 　　祭坛的法阵运行崩解，被互换的本质重归原主。 　　“……当然。” 　　西里奥于漫天消弭的荧光中，语调僵硬地回答。 第142章 誓约 　　白银现在的姿态是模糊的, 扭曲的黑影永无止境的扩散又收缩，它不似唯一之神化身那样纯粹的蛇躯，而是肢节繁多就像水里随波漂流的海带, 那弥散的黑影也像湖面的倒影, 倒映出那崇高之神的影像。 　　待显露出这样的身姿后，白银在这地宫中唯二清醒或半清醒的存在眼中便与唯一之神亲临无异。或者说，身为神之造物的它本身便是神的化身之一, 它褪去了原有的苍白与纯洁，显露出真实的暗色, 就算它只是高高在上的俯览, 而未亲自向凡物赋予神意。 　　但它本身存在于此, 便是证明了莫叶的正确。 　　西里奥果断地在神的面前放弃了自己上百年精心竭虑才即将收获的果实，他的态度非常明确, 原本以为一切仍在自己掌握中的男人垂下他的头颅向神展示他的臣服, 祭坛法阵的即时崩解便是他献上的第一份祭品。 　　他的情绪出乎意料的起伏过大，似乎只是目睹唯一之神降下的倒影, 便瞬间被无尽的恐惧与窒息淹没，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低下头颅, 莫叶只看见他垂落的金色发丝尾端正在轻微颤抖，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或许是由于莫叶并没有提醒他便让[唯一之神]降临了, 他并未来得及展开孔雀屏障将自己与唯一之神隔离开来的缘故。 　　莫叶看出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或许他曾在以往的某一刻直面过真正的唯一之神，直面过唯一之神的权能, 这种深入骨髓的畏惧已经被永恒刻印于他的灵魂之上, 他以为自己还能够承受，能够再度面对，但其实不然，那种深刻至极的恐怖已经被他的灵魂牢牢记住, 永世不忘。 　　直到白银维持不住这种真实显现的造型回归了自己纯洁的模样，过了许久的时间西里奥才逐渐缓了过来，他现下再没那股有着依仗便悠闲而自信的气势了，他抬头看向被唯一之神选中的好运的少女，然后缓缓地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来，他的声音携着苦意： 　　“我信了，真的信了，只是我这一百年的时光都全然白费了，真是……你刚刚说的那个，还算数吗？” 　　“算数啊，只要……” 　　莫叶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他走到莉亚的身侧，她的精神力感应到莉亚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腿上原生长出的翠绿绒毛全然消失，从她脊背延伸而出的孔雀尾羽也从她身上脱落，她现在终于摆脱了噩梦的束缚。 　　只等她一觉醒来，一切便结束了。 　　莫叶蹲下身注视着莉亚变得更漂亮的面庞，在这张脸的衬托下似乎以往莉亚那张只能算是清秀可爱的面容都显得虚假了，她的长发也从暗淡得就像蒙了一层灰尘的灰金恢复为纯粹得就如阳光洒落的耀金，现在的她也更像贝利王室的七王女了，这本该是她应有的模样。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我就会帮你。”在她检查完莉亚现在的状态后，才重新含了一抹笑意，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毕竟她也不可能白白付出，“你知道这个要求并不算强人所难，毕竟那可是个神位啊，如果你能接受这个的话，我们可以在神的见证下达成契约。” 　　“我明白，那就这样吧。” 　　西里奥并未有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他也很能理解莫叶提出的要求，毕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白白送一个大礼给别人，他在之前提出了会帮莫叶成神，但也是有莫叶需要为他所用这一前提之上的。 　　在两人达成共识后，莫叶率先开口： 　　“那就向唯一之神起誓吧：你会为我所用，成为我的剑刃与同伴，永不背弃。作为交换，在我成神之后会助你成为新神，你接受这则契约吗，西里奥？” 　　“我接受。” 　　并未有什么契约达成的特效，但这则誓约确实是传达到唯一之神的耳中，到这时西里奥才敢完全放松下来。他虽然嘴上说着漠视人类的言语，但身体却是诚实的，莫叶眼看着他步履缓慢地行走到他的学生身旁，在两人达成和解之后莫叶这时才有了一丝歉意的情绪，毕竟她在之前可是毫不留情地就废了西里奥的人类学生。 　　“没关系，虽然路德跟随了我很久了，但其实他并不是多重要的存在。”似乎是察觉到莫叶想要说些什么，西里奥粗略检查了一番老魔法师确实是救不回来后便坦然绕过了他，去检查其他地方，待他检查完毕后才施施然接着说到，“不过还好，除了他以外这里的人手并没有其他损失，往后孔雀也该由你接手，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们的时间挺紧迫的。” 　　“什么意思？” 　　莫叶确实没听明白他这谜语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看我这一身血，在我赶来这里之前可是在王宫议政厅和王室其他成员们议事啊，嗯……到这里你应该明白发生什么了吧？” 　　西里奥笑得依然温和，却吐露出残酷之语： 　　“所以我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王室的成员都死了个干净，但想要登上贝利王位的话就只有通过王血之匣的承认，现在拥有王血的除了少数的几个贵族以外，就只有你的那个小仆人了，她是贝利真正的七王女。” 　　“我想，你应该不会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王国吧？” 　　两人的视线集中在依然昏迷的莉亚身上，莫叶抚了抚小姑娘变得耀眼的头发，果断地应下，“当然不会，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嗯，那我们就绕一点路吧……不然被安达米亚跟上了可就麻烦了，现在没有王血的我和你，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七王女，这种队伍可是会引起他的误会的。”西里奥注视着莫叶用精神力托起莉亚，他开口制止了莫叶想直接通过空间裂隙抵达贝利王宫内的举动。 　　“我们要去的是贝利放置王血之匣的密室，但在很久以前我就从这里安置了一条直通的暗道，请跟我来吧。其他人先让他们睡着吧，等我们回来再说。” 　　莫叶便听了西里奥的意思并没有解开孔雀士兵们的精神控制，她带着莉亚跟着他越过了地面上密密麻麻躺倒昏迷的士兵，进入了一条直通更下方岩层中的密道中，这条密道的下落趋势陡峭而深邃，西里奥向她解释： 　　“或许你不知道，安达米亚他是贝利王宫的化身，在好几百年前他便与那一块的地脉融为了一体，只要进入到王宫的内部就等于进入了他的视线中，在那里面只有拥有王血的王族才能不受他的约束，可以自由行动。” 　　“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在进入放置王血之匣的密室后，我会负责暂时拦住安达米亚，但最多只有十多秒的时间，你得抓紧了。” 　　“在贝利王宫内的安达米亚是不可战胜的，别想着和他过多纠缠，在这十秒的时限内你带着七王女去将王血之匣拿到手，然后将她的血液灌进匣中，如果王血之匣没有反应就接着灌，直到它承认了为止。你别担心，七王女的血脉浓度很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然后呢？等莉亚成为了新王之后，如果她还不醒过来呢？” 　　在正式进入密室之前，还是需要将后面的一切都安排好，莉亚刚从法阵中脱离，导致她昏迷状态的是自身的精神海正在自主修复被消耗掉的损失，但如果要将她强行唤醒的话，或许会造成她精神海无法弥补的损伤。 　　这一点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要么就直接把她叫醒，让她命令安达米亚退下，将王宫的权能交付给我们。要么就干脆丢下她我们自己破开空间暂时离开贝利，反正安达米亚不会对贝利的新王做些什么，他反而会保护王宫现任的主人。” 　　“不过别想着带着新王一起离开贝利了，安达米亚会发疯的，你不会想知道那只人偶真正样子的。”西里奥的脚步停下，他注视着面前显现的布满灰尘与粗陋刻痕的巨大石门，缓缓收起自己嘴角的笑意，显得谨慎了许多。 　　“我们到了，放置王血之匣的密室就在门后。” 　　“其实最好的情况是，七王女能尽快自己苏醒，至少在我们被赶出贝利之前醒过来，不然我们两个星级被一个人偶驱赶得逃离贝利那场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西里奥的讲解更加详细，“安达米亚是承载安达米亚斯特神血与诅咒的人偶，他是这世上仅存的半神，要不是他无法离开贝利的范围，哪有密塔之主什么事。” 　　他说完后，便径直开启机关，打开了石门。 第143章 新王 　　沉重的石门伴随着巨大轰鸣声开启, 这扇石门并非是向两侧挪开而是向下降落的，在石门开启的同一时刻莫叶踩着石门厚重的轮廓以略出残影的速度向门内飞去，莉亚被她的精神力托起紧随其后, 她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与之同时, 她的身后虚幻的孔雀尾羽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这些看似纤细华美的翠绿翎羽将整个密室回廊的墙面覆盖，并将这间密室与外界隔绝。 　　虚幻半透明的翎羽内侧是如同记忆碎片世界一般的独立空间, 外侧是大大小小的漆黑裂痕，某种无形的攻击不断落至这些翎羽之上, 雀羽纷飞燃尽后又重新生长弥补上原有空缺, 但这终究只是缓兵之计, 坚持不了多久。 　　第一秒，莫叶已经抵达了密室的尽头！ 　　这间密室比起用于藏匿的隐藏房间, 更像是一座辉煌的神殿, 密室尽头是上百层阶梯，仅从下方长廊位置往上望去根本看不到最上方的尽头到底有着什么。 　　直到莫叶踏着精神力飞上了阶梯, 才看见那最高的位置伫立着巨大的神明雕像，那用灰白玉石雕刻的神像身形挺立, 身上披着一袭层叠的法师袍，从法师袍特意留置的空隙能看见他袍下穿着威压的盔甲, 他左手持着圣剑，右手握着法杖, 这正是人类之神的神像。 　　而莫叶的目标, 王血之匣正放置在这座人类之神神像前方的祭台正中央，那个四四方方金银之色交替的匣子仅有一只手掌的大小，莫叶飞速拾起这个匣子并意图将其打开，但王血之匣的顶盖就算她施以了狂暴的精神力也依然纹丝未动, 她很快停下自己毫无意义的举动，试图从其他方向找到打开王血之匣的方式。 　　第三秒，来自未知的攻击越渐猛烈。 　　覆盖了密室的孔雀翎羽新生的速度已经开始跟不上被摧毁的速度了，莫叶在这紧急时刻只往西里奥存在的方位瞄上了一眼，那个停留于长廊尾端的身影已经褪去了人类的外壳，身形庞大却纤细的孔雀异人显现了他的真身。 　　那是极为漂亮梦幻却诡异的场景，层叠繁复的华美翎羽拥簇着半身是鸟半身是人的男人，西里奥的异人形态虽然畸形却又诡异地让人觉得他便是美的化身，孔雀这种鸟也确实能代表自然界的美丽，但这美丽是经不起狂风暴雨的摧残的，莫叶很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撑到十秒。 　　莫叶看过去的那一眼用时实在短暂，在她认为西里奥现在已经分不出神来帮她一把后她便果断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微微皱着眉拉过莉亚的手腕，并使用精神力将她的手腕割破，猩红的鲜血从莉亚垂落的手腕流出，流到王血之匣上方显眼的凹槽内，希望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第五秒，王血之匣顺利开启，她猜对了。 　　那接下来便简单了，王血之匣的内里并非是普通的空置方盒，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漆黑无色，莉亚的血液涓涓流淌进王血之匣的黑暗中，就像微渺的水滴落入辽阔无际的大海，连半点涟漪都没能溅起。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等待的时间总是焦虑又忐忑。 　　莫叶感觉到撰在手中属于莉亚的手腕已经开始因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冷，她燃起魔法的火焰让莉亚的体温维持在正常的范围内。被她放在身旁的小姑娘在温暖的火焰照耀下依然苍白了面色，她的眉头微微皱紧并蜷缩着身躯，纤长的睫毛已经开始不安地翩飞，似乎随时都可能苏醒。 　　不过西里奥说得也没错，莉亚的血脉浓度比起那些被分出去的普通贵族来说还是更加浓郁的，在莉亚真的因失血过多而危及生命之前，王血之匣终于得到满足，匣内漆黑的空间溢起薄薄的一层血色，王血之匣的外壳泛起纯白的微光，这股微光越来越亮，到这时莉亚手腕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自行愈合，这便是神血被承认的征兆。 　　“已经成功了！” 　　莫叶向着西里奥喊了一声，这时密室的地面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破碎或者被燃尽的翎羽残余，西里奥孔雀的尾羽已经稀疏得只剩十多根，来自空间之外的攻击简直震耳欲聋，漆黑的人影即将强行进入这片界域。 　　“她醒了吗？！” 　　西里奥在此时已经不再修补破损的翎羽防护罩，时间已经过去了正好十一秒，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西里奥这只孔雀还是经得起打击的，他的防御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实际上也确实不怎么样，但他本身还是颇为顽强的。 　　“没有，但快了。”莫叶注视着莉亚覆盖在眼皮之下将醒未醒逐渐转动的眼球，她即刻回答到。 　　“那就先离开，等晚上再回来找她！” 　　西里奥逃命的速度很快，只在顷刻之间他庞大的孔雀身躯便化为翠绿之色的烟雾，很快消弭于空气之中，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而失去阻挡的镇国者已经在这片界域凝结出身形，身披黑袍的人影停滞在密室的半空中，他堪堪停下无形的攻击，这种程度的伟力会直接毁灭这里的一切。现在的密室内部是寂静无声的，他侧过头，直直望向台阶之上，神像的脚下，那片用于祭祀的祭台中央。 　　此时闯入密室的入侵者们已经失去踪迹，他也没有追踪过去的意思，镇国者降落至地面，缓缓抬起脚步，想要踏上那第一阶台阶，但无形的阻力拒绝他的前行，他顿了顿，并没有试着强行进入祭台。 　　他注视着祭台中央躺着的贝利新王，仍未苏醒的少女平躺在神像的脚下，她手中捧着光芒四溢的王血之匣，鲜红的血液染红她的衣襟，从王血之匣内部溢出的血线顺着她的手腕攀沿而下，在祭台的空地流淌绘制起繁复得让人一看便眼花缭乱的法阵线条。 　　不过这些线条只是留存了极短的时间，便失去鲜活的色泽并渗透进她身下的石板，消弭殆尽，这个法阵的短暂留存代表了这一位新王也被人类之神的仪式所拒绝。 　　镇国者并没有对藏于少女袖口的那只小水母投注哪怕一丝一毫的注视，那只是个入侵者逃走时遗留下的空壳罢了，并不值得他去注意。他只是静静地守在那里，如同无机制的人偶一般，等待被仪式拒绝的新王的苏醒。 　　…… 　　莫叶从春末临夏已经不算浸凉的水中浮起，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湖水中，在距离贝利国土并不算远的地方，不过按照西里奥说的，镇国者出不了贝利的国土，所以在这里她应该是安全了。 　　她曾经为了逃离密塔之主追杀之时放出了足足上万只水母化身，这些水母化身分布在奥兰大陆的各个角落，连海洋都有她涉足的地方，在她从贝利王都放置王血之匣的密室中逃离时，她并未直接选择划开空间离开，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海转移降临到这一只水母化身上。 　　自她抵达这里之后，另一只水母化身便留在了莉亚的身边，被她控制着藏进了莉亚的衣袖中，这也方便她重新回到莉亚那里，莉亚应该不会丢掉那只小水母，毕竟她留给莉亚的魔法刻印便与那只水母一模一样。 　　不过，就是不知道西里奥逃到哪里去了。 　　莫叶倒是不怕西里奥跑掉就再不见踪影了，毕竟他会为了一个成神的机遇去拔密塔之主的虎毛，会殚心竭虑的谋划上百年，其中死里逃生的次数可并不算少。 　　在他这一次计划全盘皆输之后，他绝不可能放弃另一根橄榄枝。就算没有唯一之神的契约束缚，他也不可能放弃莫叶这条堪称诺亚方舟的船，毕竟她是被神选中的那一个，他对成神的执念已经超过了自身强盛的求生欲。 　　莫叶从水里轻盈地跃起，踩着水面跳跃至草木繁盛的大地上，她抬头看了看天上耀眼的太阳，现在应该是下午的时间点，太阳西斜，距离夜晚已经不远了。所以她也就没有趁着这点时间差回深蓝岛一趟，而是随便找了个树干坐着，晃着腿等待夜晚的降临。 　　莫叶躺在树干上晒着暖烘烘的阳光，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悠闲松快的时光了，但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有丝毫可放松的余地啊。她叹着气，突然开口询问： 　　“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该告诉我，唯一之神想让你向我传达什么了吧，白银？” 　　“唉？好的，主人。”白银从她的精神海中显现出身躯，脱离了真实样貌的纯白丝线团子蹭了蹭莫叶那头仍然滴着水的蓝色长发，它想了想，开口道，“神也没有告诉我太多除了知识以外的事情，祂说，祂想在日后亲自与您交谈。不过祂说过，您的成神仪式应该开始准备了……但似乎就算我不说，您也做得很好嘛！” 　　“成神仪式？” 　　莫叶拽下一根带鲜绿树叶的树枝把玩着，她接着问： 　　“和三神的成神仪式一样吗？” 　　“差不多吧，不过还是有一些区别的。”白银解释到：“您也是属于开创神格那一类的，所以第一要求仍然是成为奥兰大陆的最强，第二要求是统一整个大陆。” 　　“但第三个要求嘛，神并未降下传承之种，但独属于您的神格已经降临于这个世界上，所以您需要将神格拿到手，并通过前两个要求激活这个神格，再经过任意的一个传承仪式跨越那道界限。” 　　“您与这世上的其他存在不同，您与伟大的神明本就出自同源，所以其他神的传承仪式对您来说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只要您能达到开启传承的门槛，也就是收集到五枚传承之种，其他的要求便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原来如此，不过统一大陆啊……” 　　莫叶有些苦恼于这个任务了，成为世界最强这个倒是有实现的可能，但统一大陆对她来说算是极为沉重的负担了，毕竟她一向没什么野心，也不耐烦管人，如果能够安稳咸鱼下去的话，她或许宁可做一条咸鱼也说不定。 　　“您不是做得很好吗？” 　　白银有些疑惑莫叶的反应，它悉心劝导：“您的仆人代表您的意志，所以您的仆人莉亚成为了贝利的王，这就代表您已经占领了奥兰大陆三分之一的领土，只要您能保证莉亚不会背叛，那您也不需要对贝利过多烦忧。” 　　“……这样就行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她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毕竟她手上能够继承一个国家的仆人并不只有莉亚一个啊。她接着问到，“只要仆人能够占据王位，那不需要我去管理也算的吗？” 　　“当然了，这就够了！” 　　白银的回答很坦然，也确实安抚了莫叶的烦恼。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推一个人上位可比自己上场要简单得多，后续的麻烦也可以让那人自己去解决，烦不到自己身上，顺位继承王位也比起义推翻现在的王国要好操作得多，也就是苏埃里之国那里或许会麻烦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轮空了没榜单，我摸几天鱼，不好意思！！ 第144章 国王 　　此时已入夜, 莫叶摸着夜色回到贝利的王都，但她并未直接进入贝利王宫，而是站在王都临界的山峦之顶, 眺望安达米亚斯特夜间昏黄摇曳的灯火。 　　徐徐的夜风吹过, 带来一股临夏温度正适宜的爽朗感触，莫叶从深暗的高处向远方眺望，入目间贝利王都从边缘位置的黑暗寂静到越靠近中央王宫便越是灯火通明, 而王宫周围的一圈明显是王孙贵族才能居住的一线区域没有半点的昏暗，人员匆忙的行径象征着大事件的发生。 　　王宫正门停靠着大量的马车, 这些马车的车厢上从大臣到亲王各种标志应有尽有, 一看到这些莫叶就知道王宫里所有除了莉亚之外的王族都被西里奥除掉的事已经东窗事发, 莫叶只能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这件事还未被发现的话, 或许她还有机会先和莉亚商量一番。 　　“主人, 我们不过去吗？” 　　或许是她停留的时间太久，白银忍不住询问。 　　“再等等, 等西里奥过来。”莫叶稍稍解释，“我对王宫内现在的形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如果仅凭暴力压制那些贵族迫使他们向莉亚效忠的话，我不觉得这种假意的忠诚能够达到成神仪式的要求。 　　“如果可以, 我需要他们真心诚意的支持莉亚，但想要达成这样的条件, 就必须要曾是贝利七王子的西里奥出马了, 他的贵族支持率可不低。而他向其他王族出手时肯定也考虑过该如何安抚这些贵族，所以我得等他，让他去帮扶莉亚，我对贵族之间的暗流可没什么兴趣。” 　　“那莉亚……” 　　白银话语间有些担忧, 虽然它与莉亚没什么联系，但莉亚毕竟是主人成神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她出了问题，那这一次意外的收获可就功亏一篑了啊。 　　“让她一个人呆在王宫里，没关系吗？” 　　“没问题的，镇国者应该会站在她那一边，那就没问题了，她自己足够稳住那些贵族一段时间了。”莫叶不假思索地回到，“莉亚虽然看起来比较弱小，但也别真的小看她了啊。她可是胆子大到能趁着夜色逃出满是监控的边城，妄图穿越冬季无人的延绵山脉抵达遥远的王都，敢冒着生命危险潜伏进王宫，还想威胁王子的狠人啊。” 　　“她可不是一个好人啊。” 　　“……哎？” 　　在白银的印象中，莉亚一直都只是一个看起来弱小且无害的平凡小镇姑娘，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它于此时再度回忆起自己对莉亚的寥寥印象之时，却又惊悚的发现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它自以为的罢了，莉亚在它的注视下显得无害，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阳光得不见半点阴霾。 　　但这一切只是莉亚最表层的显现，真实的她在拥有了力量之后，便不再需要继续披着这层或是用于迷惑或是用于自保的伪装，此时王宫之内并非是白银所预想的，莉亚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贵族们包围，深陷危难之中。 　　贝利的王宫内也是灯火通明，议政厅中央摆放的长桌之上溅满的黑红血块已经开始干涸，桌上琳琅满目的午餐早已凉透，沾染了血液的污迹，死相不一的王族们青白的面目上仍残留着狰狞与茫然混杂的神情，他们的尸体直挺挺地被摆放在长桌旁的空地上，排列诡异的整齐。 　　长桌的另一旁停留的是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王宫的大臣与贵族们，他们熙熙攘攘的挤成一团并用极为微小的气声相互交流，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比起在白银心目中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莉亚，他们才更像被吓破胆的小鸡仔。 　　他们正前方鲜血与污迹流淌的长桌顶端，原本是贝利国王所坐的正位，坐上的却是一名面目陌生却又莫名眼熟的少女，少女的衣摆也沾上了王座之上残留的血迹，她的双手也满是脏污的黑血，捧着一个琉璃盆安然坐在那里的她显然与王室灭绝的惨案脱不了关系。 　　但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啊！ 　　现在的气氛极为压抑，原本是王族守护神的镇国者公然站在了这名少女的身旁，呈现守卫的姿态，在阿维斯特亲王领头众多贵族对少女出言不逊，镇国者以冒犯国王的罪名将他们当场处决后，剩余的贵族与大臣们便明白，贝利的镇国者是站在那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灭绝了王室并成功窃取贝利王位的少女那一边的。 　　阿维斯特亲王与他的拥簇们尸首都还是温热的，他们的尸首倒在大臣们前方的地毯上，热腾腾的鲜血溅湿剩余贵族精美的鞋面，空气中莫名深沉的压制感与镇国者冰冷的视线如同一把利剑，那把看不见的刀剑似乎已经架在他们的脖颈之上，使得他们脖颈发凉，不敢妄动。 　　只等少女忽然叹息一声，原本还有一些低语声的议政厅便在这时鸦雀无声。 　　莉亚的视线堪堪扫过那些低垂着眼帘望着自己的鞋面似乎能看出什么花来的大人物们，又扫过站在她身侧气息强大冰冷不似真人的黑袍人，最后收回视线，停驻在自己手上捧着的琉璃盆内。 　　这琉璃盆是她从面前的长桌上拿取的，这可是仅剩的一个没被血液弄脏的干净水盆了。她是看不出这个盆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但这里面乘着还未用过的清水，撒了清香红润的花瓣，她猜测大概是用于国王饭后洗手的吧。 　　现在琉璃盆中的花瓣被她捞出，夜莺小姐留下的那只小水母被她养在了里面，正慢悠悠地游动着，她都不知道夜莺小姐将她救出来后又为什么将她一个人留下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贝利的新国王？ 　　明明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爸爸啊！ 　　莉亚不由再叹了口气，在这时她也没有与这些颤颤巍巍的贝利大臣与贵族们交流的意思，她一个普通小姑娘也没那能力去和这些大人物针锋相对。虽然她也不是真的做不到，毕竟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她自己就能应付，而那名看起来就很强的神秘黑袍人也站在了她这一边……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到夜莺小姐回来。 　　现在这种局面一定有夜莺小姐自己的用意，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维持现有的局面。 　　在她心怀忐忑随着黑袍人从深入地下的密室来到这王宫内豪华的议政厅时；在她坐上国王的位置，并眼看着王宫仅剩的护卫将王族们的尸首撤下长桌，随意摆放在地毯上时；在那些通过眼线察觉到王宫大变赶来的王公贵族们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她时；在阿维斯特亲王用轻蔑的语气质疑她的时候，她确实是惶恐的，甚至想通过武力迫使这群自己曾经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向她低头。 　　她没有任何过错，不该受到质疑与轻蔑。 　　但她在自己的衣袖中摸到那只代表了夜莺小姐的小水母时，她内心的不安便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并没有被夜莺小姐抛弃，只是夜莺小姐或许有了急事，只能暂时将她留在那里，但夜莺小姐很快就会回来。 　　其他人在这一刻都成了无所谓的，莉亚紧紧地捧着那琉璃盆，不理会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所幸那名神秘的黑袍人竟愿意听她的指示。 　　或许他也是夜莺小姐留下的后手？ 　　但在神秘的黑袍人手中凝聚起刀剑意图刺向她手中琉璃盆内的小水母时，她便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想是完全错误的，莉亚感应到属于夜莺小姐的精神力于小水母的身上凝聚，她正在降临，而黑袍人一瞬间铺开的恐怖气势从她身上扫过一瞬，他手中的那把刀剑就是他杀掉亲王与亲王拥簇的那一把，她下意识地喊道： 　　“不要出手！” 　　她在之前试探的时候，黑袍人确实会听从她的命令。 　　“让镇国者停止攻击……！” 　　她的脑海中，夜莺小姐的声音也即时响起。 　　镇国者的剑刃堪堪停在琉璃盆的边缘，那里隔离着一道无形的精神力，但莉亚的命令确实生效，镇国者缓缓地收回自己的刀剑，却依然用冰冷至极的目光注视着琉璃盆内的入侵者，直到莉亚在莫叶的指示下对镇国者下达了一系列禁止的命令后，他才脱离了战斗状态。 　　“不允许攻击之前从密室中离开的两人，将他们视为友方，给予他们王宫的第二权限，职能等同于亲王，镇国者，这是国王的命令。” 　　莉亚一字一句对镇国者诉出莫叶的要求，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确实收敛了对敌的姿态，才惊讶于自己竟能控制这样的强者！ 　　不是吧，她真的成了贝利的国王？ 　　待到她下达了这样的指令后，在一众大臣或愤怒或深沉躲躲藏藏的视线中，某位异人才敢进入到不会被镇国者压着打的王宫中。只见空气泛起了点点波澜，星级的存在都能划破空间进行穿越，元素的差别在空间跨越这一能力上只在于穿越的速度是快还是慢。 　　西里奥通过空间的裂隙降临于此，恢复了异人血脉的他已经不会再被镇国者奉为贝利的七王子了，但众大臣们却大多面目呆滞地看向从虚空中降临的他，这其中被他收买或胁迫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敢置信七王子殿下竟能使用一看就很厉害很高级的魔法！ 　　不对啊，王族不是都无法拥有魔法才能的吗？！ 　　一想到这个，某些知道内情的人士望向西里奥的眼神便瞬间微妙起来，而不知道这王室隐秘的人却是暗暗的松了口气，其他王子王女都死了也不要紧，这不是还留了个独苗苗嘛，看样子七王子还是挺厉害的，贝利的王位让他去坐都比拱手让给一个外人来得强！ 　　“晚上好啊，镇国者阁下。”西里奥挂着矜持的微笑向镇国者打了声招呼，不过对方完全不会理会他这个已经不是王族的人，他也不在乎这个，反而接着向被自己收买的几位重要大臣继续打招呼，“你们也晚上好啊，格林蒂纳公爵，肯特大臣，泰伦斯大臣，威尔士侯爵……” 　　他一个个慢条斯理地打招呼，有的偷偷摸摸地向他点头回应，有的皱着的眉头更深了，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他，他也不恼，而是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直到这些人被他看得不自在为止。 　　“七王子殿下……？” 　　莉亚压低了声音唤了声他曾经的名号。 　　西里奥回过头，他看向曾被自己掌握着的棋子，暗想着她的运气可真好啊，面上的微笑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看了一眼莉亚手中的琉璃盆内游动的，已经来临却仍是水母状态的莫叶，回想起自己与莫叶商量好的计划。 　　“错了哦，先恭祝你的登位吧，七王女……”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笑意越渐加深，却不及眼底。 　　“哦不，国王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束莉亚篇然后就去爬山，斯洛瑞亚篇好长啊！我太难了，想加快进度又不由自主的全都想写进去，都不知到该怎么加速了…… 第145章 终局 　　莫叶先前与西里奥商量好的是： 　　西里奥需要辅佐莉亚成为称职的贝利国王, 这个国家需要全权掌控在莉亚的手里，而不是让她成为某些人的傀儡。名望、兵权、财政都得完完整整的交给莉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达成她成神仪式所需要的条件。 　　但现在莫叶却有些后悔了。 　　西里奥这位非人的存在对莉亚的态度并不算友好, 虽然他隐藏得极好，但他却在不经意的举动中泄露了他依然对自己功亏一篑的终局感到不满, 甚至对在最后摘了他桃子的莉亚呈现隐隐敌视的态度。 　　他在这一时能忍住自己对莉亚的恶意, 但莫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一直忍下去, 这便是她无法忽略的隐患之一了，而另一个隐患在于得知真相的莉亚。 　　莉亚在未知真相以前，对西里奥这位占据了她原本身份地位的异人原本还是颇为尊崇的，毕竟他是贝利的七王子，在国民心目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国王的王子。 　　但在莫叶将一切都向她解释清楚后，这一份并不算坚定的尊崇也随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与西里奥现如今的心态颇为相似的隐忍，莉亚的忍耐只是因为莫叶想要她这样做，而不是她真的不在意这一场骗局。 　　“我是贝利的七王女，我的父亲是假的, 他在未离开芙兰之前只是为了监视我而存在的，现在的七王子殿下是窃取了我身份的异人，我之前差点在噩梦中变成怪物也是他的阴谋……” 　　“似乎我的这一生, 都存活在一场骗局之中。” 　　莉亚的接受能力还是颇为顽强的, 她也一直对莫叶深信不疑，在她看来夜莺小姐没有必要骗她，她与夜莺小姐相遇之时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姑娘，骗她并没有什么好处，自己这个国王的位置都是夜莺小姐替她拿到的。 　　她微微抬起眼眸看向议政厅内与诸多大臣周旋自如的西里奥，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优雅, 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族特有的气质，就算失去了王子的身份，他在面对大臣们的时候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能隐隐地将他们压制住。 　　或名或利的交锋不带血光，却现在的她无法懂得的复杂，自己与他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如果她没有被替换掉的话，或许站在那个位置的就会是她了，应该说那本就是她应有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别人的，那是她被偷走的宝物。 　　她想要去恨他，想要敌视这个小偷，想要这个小偷付出代价，镇国者不会拒绝她的命令…… 　　但不行，夜莺小姐想让她与这个小偷合作。 　　莉亚不会拒绝她最后仅有的光芒，她的神。小姑娘虽然不再灿烂的向西里奥微笑，却也在深思熟虑过后收敛了自己隐隐的敌意，她捧着琉璃盆默不作声地等着西里奥打发走所有的大臣，她并未拒绝莫叶的要求，这种默认的态度与西里奥同样的隐忍如出一辙。 　　这是第二个隐患。 　　“抱歉，是我的失误，我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莫叶并未化为人形，蓝色半透明的小水母在琉璃盆中上下浮动着，她思考了些许时间，莉亚与西里奥这对互相隐忍的敌人也等着她的结论，在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等待中，莫叶察觉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排斥，就算在忍耐中不会互相对敌，但也不是能携手共进，一笑泯恩仇的。 　　“但现在的贝利离不开西里奥，所以你就暂时忍耐一段时间吧，莉亚……西里奥也是。” 　　既然两者间的隐患无法被抹除，那就只好改变下后续计划了。莫叶做好决定，便接着说到：“等到莉亚能够掌控贝利的大局之后，不需要完全掌控，只要西里奥你离开后贝利的局势不会立马崩盘这种程度的局面就够了，到那时我会另外找人来帮莉亚。” 　　“嗯，这样最好。” 　　西里奥率先应下，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忍不住背离约定向莉亚这个摘了他桃子的人类下手，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不想和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一同工作的。 　　“好的，都听您的……” 　　莉亚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有隐隐松了口气的感觉。 　　“谢谢您，夜莺小姐。”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我在之后会离开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会回来，到那时西里奥你就可以离开去着重经营你的孔雀了。” 　　莫叶一边感叹着这两人的相性实在不好，一边对他们说出她之后的规划：“先说好，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士兵与魔法师。士兵这一方面需要莉亚你辛苦一些了，以贝利的国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魔法师……西里奥你那边能够做到如同密塔那样，大规模培养出魔法师吗？” 　　莉亚并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 　　而西里奥却摇了摇头，简单解释到： 　　“如果说要有魔法才能的小孩子，或者见习魔法师，我那里还是有不少的。” 　　“但要说想要成规模的培养出正式魔法师，那不可能的，现如今还未被密塔收敛的魔法传承太过稀缺，我的孔雀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来搜寻，也不过才得到了四份魔法传承，培养出了两名焰级魔法师，其中的一个还被你弄没了。” 　　他说的便是他那倒霉的学生，老魔法师路德。 　　“并且，你想要士兵和魔法师……” 　　西里奥意有所指地继续道：“是想进行仪式吗？” 　　“当然，仪式是必不可少的。”莫叶坦然承认。 　　“看来你所说的仪式与我本来想进行的仪式不怎么相同，我只需要开启王血的仪式通过那扇门，而你需要通过全部。但你毕竟是开拓者，使用以往那种古老而完整的仪式也是正常的。” 　　西里奥顿了顿，他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 　　通过了人类之神记忆碎片的他也知道曾经三神的成神仪式到底需要什么，他在记忆碎片的终点看到了人类之神成神的画面，而这一画面同样经历过记忆碎片世界的夜莺肯定也是目睹了的。 　　碍于莉亚这个不不知情人士的存在，他并没有说得太过透彻：“你想要士兵是正确的，而且如果没有众多的魔法师，你无法通过苏埃里的防线，那里生存的异人与人类不同，他们天生都拥有或多或少的特殊能力，普通的人类军队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里夺取国土。” 　　“所以我想要魔法师，很多的魔法师。” 　　莫叶从莉亚手中所捧的琉璃盆中出来，她化为人类的形态，蓝发的少女笑容极浅，眸中暗藏的冰冷所指向的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的主人。 　　“你就先将见习魔法师和有天赋的孩子准备好吧，等我回来后，我会想办法拿到足够多的魔法传承的。” 　　“……从密塔那里拿？” 　　“就从密塔那里拿。” 　　既然魔法传承大多都在密塔的魔法师身上，那她从自己的敌人那里掠夺到自己想要的魔法传承，也是合情合理的。密塔的所有魔法师都不是无辜的，当初他们满世界追杀她的时候，应该也是做好了被反杀的觉悟了吧？ 　　“我知道了，那我就提前祝你成功吧。” 　　西里奥也没说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从密塔的魔法师那里夺取魔法传承，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出密塔之主来，反正他是不敢去的，他确信自己打不过密塔之主威尔顿，但看夜莺这自信的样子，或许她能够对抗密塔之主？ 　　莫叶也不过是在自己去雪山前先交代清楚自己的后续计划罢了，这里的布局只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果她不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打算怎么去做的话，不论是莉亚还是西里奥都有可能出岔子，她也并不想看到这两人针锋相对互相拖后腿的场面。 　　她也不准备先回深蓝岛，而是想直接去雪山将一切都了结清楚，顺便给自己升升级，不然等到她回了深蓝岛，再想丢下苏埃里可就难了。 　　既然交代完毕，她也就准备先走一步了。 　　莫叶最后摸了摸莉亚变得耀眼纯粹的金发，并向她说到：“就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跟西里奥学吧，等我回来我就将我另一个仆人带过来辅佐你一阵子，直到你能够独当一面为止。他也是出身皇室，不过现在他的主职是一座海岛的副岛主，嗯，还兼职海盗。” 　　莫叶在西里奥不能用之后，就准备将奥德提过来帮莉亚了，深蓝岛那边泡沫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玛西亚的居民们也有一部分进入到深蓝岛担任重要的职位，现在的深蓝岛并不差人，在她离开这几个月之后，深蓝岛因为与大陆的贸易而繁忙起来的热潮应该也逐渐冷却，一个奥德离开应该不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而且奥德也需要紧急学习该怎么当一个国王了。 　　在他帮莉亚管理贝利的过程中，他也会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国王，她是准备将奥德推上克里斯顿的王位，以求平稳的取得克里斯顿的国土，而最后需要她出兵的就只有不属于人类国度的苏埃里了。 　　奥德这家伙一看就对王位不感兴趣，但没关系，她也没准备让奥德在那上面干一辈子。 　　等到她成神过后奥德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生个孩子把王位丢给自己的孩子也行，把王位交给自己的亲生哥哥也行，只要他能扛过这几年，往后就随他去了。 　　“嗯好……我等您回来，夜莺小姐。” 　　莉亚的回应不出莫叶的所料，在书信中莉亚的字段显得欢脱又大胆，就和小太阳一样，但真正在她面前的时候，这小姑娘却是显得局促而内敛，听话得有些不像那个大着胆子什么都敢去试一试的狠人了。 　　莫叶将一只从她的发端新分裂出的小水母放进莉亚手中依然捧着的琉璃盆中，她最后嘱咐到：“莉亚，这只小水母是我的化身，你要好好养着。有什么事的话，我会通过这只小水母联系你的。” 　　“好，我会好好养好它的。”莉亚回答得乖巧。 　　“西里奥，你也是，我有事会通过这只小水母联系你的。”莫叶也给西里奥留了一只用于联系的小水母，虽然只能单方面联系，但说不定她后面就会得到可以互相通话的相应能力呢。 　　她也在这一刻解开了自己对孔雀总部那地宫内所有人的精神控制，并简短地解释一句： 　　“我已经解开孔雀的那些人的控制，你该回去安抚他们了，西里奥。” 　　西里奥径直收下那只小水母，他点了点头并未在此过多停留，很快便通过空间裂隙离开了贝利王宫，在这夜晚的宫内还有镇国者守着，那些颤颤巍巍被宫变吓破了胆的卫兵女仆也不敢在这一刻进入到议政厅，莉亚这名上位并不正大光明的新国王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莫叶也不再停留，她划开空间的裂隙离去。 第146章 抵达神殿 　　斯洛瑞亚, 是奥兰大陆最高的一座雪山。 　　长年不化的积雪将整座山峰装饰成如月辉般的银白之色，如果有阳光照耀，那皑皑的雪色会反射出耀眼圣洁的光辉, 这光辉就算远隔千里之外也能被人轻易瞧见。 　　如有人从远方向斯洛瑞亚白茫茫的山巅眺望, 就能看见那圣洁的光辉化为飘渺的光柱从云层降下，如同神明降下的恩赐，洒落于雪山的每一个角落。 　　也是它被称为神山的原因。 　　斯洛瑞亚的峰顶高出了厚重的云层, 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到底有着什么，不过生存在斯洛瑞亚雪山中的几个部族信仰着雪山女神, 传闻那是存于雪山之巅, 从遥远的古代起便一直护佑着雪山子民的女神。 　　她永远停驻在雪山最高处的山巅, 斯洛瑞亚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她神力的展现，她执掌白色的死亡, 也能行使白色的新生, 雪山子民的灵魂会化作雪蝶去往她的身边，成为她苍白裙裾上的装饰, 成为她脚边积雪的一部分，成为她眸中倒映的一瞬即逝的飞雪。 　　最后, 在她的恩宠中重获新生。 　　雪蝶是斯洛瑞亚少有的脆弱生灵，谁也不知道这个脆弱得一碰就碎的种族是如何在雪山上生存的, 但越接近山巅的地方就生存着越多的雪蝶，它们永远都在向着雪山之巅飞旋。 　　所以它们被雪山子民认为是死去之人的化身, 死去后的人会化为雪蝶飞向女神所在的圣地, 从那雪山之巅进入到女神的神国，于神国之中获得新生。 　　莫叶在之前专门查过斯洛瑞亚雪山的资料，雪山女神大概率就是指的那位通体雪色的少女，或许曾经某个人类攀上了斯洛瑞亚的山巅见到了她, 再将她存在的事迹带回了部族，从此她便成了雪山子民们心目中的雪山女神。 　　而雪蝶，拥有一枚百兽之心的蝴蝶看似柔弱，却也不是自然界的极寒能轻易泯灭的。 　　莫叶站在漫天的雪色中注视着与飘舞的飞雪极为相似的雪蝶们，这些一直向着雪山之巅飞去的雪蝶大概都只是虚假的化身，它们身上都带有百兽之心的气息。 　　而它们想要去雪山之巅追寻的，除了雪山女神之外应该还有它们的主体，它们也是这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方向的雪国中，唯一能为莫叶指明道路的存在。 　　斯洛瑞亚是特殊的，特殊到她的空间能力被压制到无法使用的程度，她大概这里是禁止使用特殊能力通过取巧的捷径抵达唯一之神的神殿，现在她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半山腰上，接下来想要去山顶寻找那名雪山女神，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走过去，或者飞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极寒的温度使她的体表都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在这样足以埋葬所有生命的极厚雪层上用双脚走路是不现实的，也幸好这里禁止了空间穿梭能力，却没有禁止她的精神力，从雪堆中脱身的她漂浮在半空中，很快便搜寻到了又一只为她指路的雪蝶。 　　斯洛瑞亚的半山腰是一片雪原，零星几只雪蝶穿梭于漫山遍野的雪松林间，在这个更偏向山下的位置还是能看见几丝绿色的。 　　这片雪松林紧靠着的是一个大型的雪民部落，莫叶从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能依稀看见那些异族建筑顶上悬挂的鲜艳布绳，和被供奉得极高的雪山女神雕像，但她也只是稍微看上一眼，便决定绕开所有人类存在的区域。 　　林间的雪蝶飞翔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莫叶直接穿过雪松林，在这一路上还会有其它的雪蝶出现，她并不缺指路的路引。 　　她一路上越过漫山遍野的雪松林，林间雪兽与人类互相争夺生存环境，再往上是青黑光滑的树干交杂的枯败树林，大多被落雪掩埋覆盖的地方，于夏季仍然会生出新生的绿芽，但在接近云层界限的位置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白。 　　莫叶抵达这道云层界限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她抬起头看向厚重什么都看不见的云层，与其说这是云，不如说这是一道天然的结界。 　　在这里从天空落下的除了飞雪还有无数凋零的雪蝶，大多数的雪蝶在勉强抵达这里后都会死去，能够活着穿过云层的只有寥寥几只。 　　她看见一只雪蝶颤颤巍巍地飞进云层，仿佛随时都会逝去，她也跟着飞进那道阻隔了所有的界限。只是简单地进入她便瞬间感应到，云层内确实存在一个结界。 　　她面前翻涌的浓雾内白色光辉若隐若现，但她并未被这道结界阻拦在外，而是顺利地穿了过去，待到她重新落于雪地上，身后是浓重的云层，前方是陡峭的山壁，云层内部与外部没什么差别，除了隔着一道结界。 　　但抵达了这里，就说明她离目的地不远了。 　　那位雪山女神依然坐在悬崖边上，身上覆盖满厚厚的积雪，那一只顺利穿过云层结界的雪蝶越过终于抵达了山巅的莫叶，向沉默着守望的女神飞去，在这时本是严肃的场合，莫叶降落在雪地上，散去将自身托起的精神力，跟在雪蝶的后面，走向那位一直在等她的少女。 　　“我来了。” 　　她开口向少女打了声招呼，但很显然无口的少女并不会接她的梗，雪山女神只是沉默地从悬崖边缘起身，并伸出苍白的手接住那只环绕她裙摆飞舞的雪蝶。 　　女神转身看向堪堪停在悬崖与崖壁分界处的莫叶，她那张苍白秀丽的面庞神情是空茫的，甚至接近于懵懂。少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莫叶，安静得与一樽雕像无异。 　　“我想进入唯一之神陛下的神殿，拜托你了。” 　　莫叶看着近似静止的少女，想了想，又继续说出这句话，等到她说完之后，雪山女神才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通体雪色的少女慢慢低下头，用银白虚无的双眸看向手心停留的那只脆弱的雪蝶，雪蝶薄薄的白色翅膀在悬崖的狂风吹拂下似乎下一刻就会裂开，她缓缓合上手心，却不是在为雪蝶遮蔽风雪。 　　等到她再次松开双手后，那只可怜的雪蝶已经只剩下零星的残骸，这些残骸随着悬崖的风雪飘落而下，被刮进深邃的悬崖下面。 　　莫叶知道这是开启神殿的方式，她向前走上几步，与雪山女神并行，她看见蝴蝶的碎片在空中停顿一瞬，水波荡起的波光于悬崖下的黑暗之前显现，辉煌的神殿影像在这荡起的波澜之中逐渐散开遮蔽的面纱。 　　“我该怎么进去？” 　　莫叶谨慎地向雪山女神询问，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直接跳下去就行了，但要是直接跳下去了却并不是真正通过方式，那就麻烦了，她可没有第二次机会重来啊。 　　顾虑到这位少女可能并不会说话，她说出几个有可能的通行方式：“是让我直接跳下去，还是我也去找一只蝴蝶，又或者你能带我下去……” 　　“还是有其他方法？” 　　雪山女神缓缓向莫叶伸出双手，她在听见莫叶的问话后似乎是极浅的笑了一下，却转瞬即逝，莫叶迟疑着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满手刺骨的寒凉间，她再问： 　　“你是想让我握住你的手，你带我过去吗？” 　　雪山女神轻轻点头，她的手稍稍握紧，这逐渐加重的力度让莫叶一瞬间联想到就在刚刚，她也是这样捏死那只雪蝶的。 　　四周纷飞的白雪即刻猛烈起来，席卷着悬崖侵袭的风暴，莫叶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模糊了一瞬，某种黑暗的帷幕将她的视线遮蔽，等到她重新恢复视力后，她已经远离了悬崖，进入到唯一之神的神殿内层。 　　她的双手被松开，纯白的雪山女神静静地候在她的身侧，唯一之神的神殿被一片漫无边际的紫蓝花海包围，无尽梦幻的花瓣纷飞，莫叶感觉到水流涌过她的小腿。 　　她蹲下身拔开茂盛的花丛，在花海的下方是由浅至深的辽阔海洋，海水颜色的渐变能让人患上深海恐惧症，花海的根须纤长到能深入到海洋最下的黑暗中，她踩在海水中，脚下是平坦的触感，与踩在地面上无异。 　　这里充盈着一股奇特浓郁的异香，她在不久前便嗅到过这种味道，从那片星之花海中。 　　莫叶若有所思地拨开这些紫蓝花朵的花瓣，在花瓣拥簇的内核处存在一团虚幻的波光，波光内隐约可见一片大陆的模样，但她实在看不清内里的详情，这片花海只是某种现象的倒影。 　　如果她没猜错，星之花海的每一朵花都孕育着一个世界，在她观察了其他摇曳的花朵，确实在其中看到了其他世界的缩影后，她确定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莫叶重新起身，她隔着花海眺望唯一之神的神殿，那条环绕着神殿的漆黑巨蛇应该也是唯一之神安置于这个世界的化身，巨蛇也从极高的神殿塔楼一侧向她投来冰冷的视线，塔楼内灯火亮堂，巨蛇的蛇眸也是极为耀眼的辉金之色，莫叶与巨蛇错开视线，往神殿的方向走去。 　　雪山女神也跟随在她的身后，安静无声就像沉默的影子。 　　神殿离她所在的位置还是挺远的，莫叶淌着海水走上了许久，才抵达了神殿的大门，巨蛇的蛇尾将这扇门遮挡得严严实实。 　　等到她有些迟疑的停下脚步时，缠绕神殿的漆黑巨蛇才缓缓挪移开挡住神殿大门的蛇尾。巨大的轰鸣声中，神殿之门自行向两侧敞开，对神选中之人施以放行。 第147章 进入神殿 　　神殿内是一片粘稠的昏暗, 莫叶从这殿门的位置往内里看去，只觉得入眼的空气都是带黏腻湿气的，无形异常的气体充盈了整片空间, 使得她的视线覆上一层模糊的暗色, 唯有神殿最里的位置闪烁一盏微光。 　　她犹豫一瞬，并没有直接进入到神殿，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触进神殿内部的昏暗空气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某种黏腻的液体所包裹, 这种看不见的液体无时无刻不在滑动，并从她的手指开始往上涌动, 试图缠绕上她更多的肢体, 虽然这种黏腻触感让她觉得不适, 但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精神力隔离……也没用。 　　莫叶收回自己被压制到极点的精神力，在神殿的范围之内她几乎是无法使用任何的能力, 但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遇上什么危险。如果想要她的命, 唯一之神可并不需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至少到现在为止，唯一之神对她秉持的是善意。 　　她深吸一口气, 皱着眉径直踏进神殿的昏暗中，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形液体已然取代了空气, 滑动的触感让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还在水母触手里被孕育的感觉。 　　但今日不同往日，她早已没了当初重获新生时的懵懂新奇, 现在的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头皮发麻,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虽然她一只水母并没有这些功能。 　　在她感觉到越靠近内里, 这种让她不舒服的异常触感会逐渐减弱时，她便不顾形象小跑起来，她跑过神殿长长的廊道，随着她逐渐摆脱如同被卵包裹的感觉时, 神殿地板也不知何时溢出一层海水，这层深色溢出咸腥味的海水越来越深，逐渐替代了那股让她不适的触感。 　　如果她可以选择的话，她还是更喜欢海水的触感。 　　她终于停下了步伐，神殿最里面的环境越渐深暗，自行涌动的海水漫过她的小腹，她淌着海水在水下触及到一阶长梯，沿着水下长梯往上走几步，便才在神殿内唯一的灯火照明下看见了那座高出海水平面的神像。 　　唯一之神的神殿是人类无法想象的辉煌，那高高的穹顶之上是无尽星空的幻影，闪烁的繁星拖着虚影从穹顶落至神像的衣袂上，为神明覆上一层神光。 　　按常理来说比起石雕的神像，那满天星辰的幻影才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在这一时刻，莫叶忽略了梦幻绚丽到极致的星落，她的视线被唯一之神的神像牢牢吸引。 　　那看起来只是一座普通的雕像。 　　莫叶认不出雕像所用的材质是哪种，但那纯粹的黑与光滑透亮的外表，其上隐约的魔力流动都昭示出这种材质的特殊性，在她的印象中唯一之神的化身是一条漆黑的巨蛇，但这座神像并非是蛇形，而是人类的形态。 　　神坐在高出海平面的神座之上，祂的周身都覆盖了漆黑的外袍，从莫叶的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见黑袍之下人类形态的神之容貌，那是下半张脸生长出数条扭曲触手的恐怖面容，让人一看就得掉san值，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普通人，或许他在看见的下一秒就会崩溃疯掉。 　　但莫叶看清了却也只是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周围海水的咸腥气味更加浓重了，但她早在海洋中生存的时候便已适应这种味道，她也没有生出什么幻觉来，周围的景象依旧是平静而暗沉的，只有海水涌动的潮汐声。 　　不可直视神，她默念这句话，很快将自己的视线从神的脸上挪移开，转向神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火’，这阴暗得与黑夜无异的神殿中唯一闪烁的光芒，是神像手中提着的一盏精致鸟笼，笼中存在着一只足有人类手掌大小的蝴蝶，此时仍在慢悠悠地飞舞着，月辉般的光华从蝴蝶纯白的翅膀上亮起并弥散，照亮唯一的净土。 　　这只大概就是雪蝶们的本体了，原来它一直被封存于神殿内的鸟笼中，所以它的分身们才会本能地飞往神殿所在的地方，和拥有它本体气息的雪山女神。 　　观察完毕后，莫叶紧紧等待些许时间。 　　她将视线从神像和笼中雪蝶的身上收回，回过头看了一眼停在神像的前侧方闭上双眼，悄无声息向唯一之神祈祷的雪山女神，又转向神殿大门的方向，那同样悄无声息却将自己的蛇首堵在门口往内里窥测的漆黑巨蛇，她并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想做什么的。 　　她想要更多的力量，唯一之神留于人间的神殿应该会有她想要的那种奇遇，虽然这并不是唯一之神想让她找到的那一座神殿。但最重要的，是她想将让自己如鲠在喉的隐患彻底拔除，那就是人类之神戈尔德留在她精神海中的那枚人类之心。 　　在她陷入记忆碎片世界的时候，她还有一丝直接让唯一之神的分身帮她拔除掉那枚人类之心的想法，但当她看见从天穹撕裂世界降于世间的神明后后，她便立即打消了这种等同于作死的想法。 　　唯一之神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击便差点让世界崩溃，她哪里敢放任拥有这等伟力的存在深入她脆弱不堪的精神海啊…… 　　这真的不行，她会死的。 　　或许在唯一之神的眼里，她的精神海就和一块嫩豆腐差不多，随便一碰就碎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精神海比世界还坚挺。 　　但唯一之神留下的神殿就不同了，首先神殿内留存的神力肯定不会超过世界上限的，单看那只缠绕神殿的漆黑巨蛇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什么威压就知道了。 　　这条蛇与进入到记忆碎片世界的那条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条蛇最多只能算是神殿的守护者，完全没有唯一之神的半点意识，从它傻乎乎地从殿门口探头想要偷看就能看出它的内核并不是崇高的唯一之神。 　　而记忆碎片中降临的那条蛇，完全是唯一之神本尊降临！ 　　她只是想要通过唯一之神遗留的神力将那枚人类之心剥离出来，当然，如果能更进一步那是再好不过的！ 　　如果不能，她只将隐患剥除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看到一直守护着神殿的雪山女神对她的到来显得毫无意外，甚至是从一开始就像是在等待她的到来的时候，她便知道唯一之神也应允了她的行为。 　　如果说这里有谁能指引她得到唯一之神的神力，那就只有作为守护者与接引人的雪山女神了，外面那条想要将蛇首伸进神殿内却被卡住，现在仍在奋力挣扎的蛇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莫叶最终还是看向雪山女神，雪白的少女已然祈祷完毕并睁开双眼，她留有一头纤长如雪的白发，那头白发此时散落于海水之中，浮沉铺散开来就像白色的雪花，她的双眸也是极为接近雪色的银白，就连浓密的睫毛都是白得晃眼，圣洁纯白的少女确实如同雪山的女神。 　　“我知道，您想要，神力。” 　　少女微微启唇，却并不莫叶所想的悄无声息，她的声音非常特殊，冰冷得就像雪山终年不化的寒冰，但她却又因从未说过话的缘故每字每句都咬字清晰，隔着奇异的停顿，就像婴儿的牙牙学语。 　　“……你会说话？” 　　莫叶微微睁大双眼，神情迟疑地问出口。 　　她其实一直以为这位雪山女神是个哑巴，唯一之神创造她的时候忘记给她安排语言系统，但很显然，唯一之神并没有在创造少女的时候掉链子。 　　“在神之前，我被应允，发言。” 　　雪山女神的回答很简易，在神的面前她才会被允许发言，那在没有神注视的地方她就不被允许说话了。莫叶即刻联想到雪山女神述出的言语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比如言出法随什么的，才会被唯一之神加以束缚。 　　但她也不会去向对方询问，毕竟雪山女神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轻点头，直接向雪山女神问到：“既然你知道，那唯一之神陛下应当也是应允了我取得这座神殿遗留的神力的，你能将神力给我吗？” 　　“当然，殿下。” 　　雪山女神微微垂下眼睑，虽然她很干脆的应下，却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神情空洞，仿佛一座毫无生命的雪塑。等到她一直看着沉浮的海水静默了许久，才重新看向莫叶，空茫懵懂的神情中夹杂一丝恳求。 　　“我能祈求您，保护，善待，我的子民，吗？” 　　“什么意思？”莫叶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让她去保护善待雪山女神的子民，就是斯洛瑞亚的部族们，这是在托孤吗？ 　　“难道你将这座神殿的神力交给我，你就会死去？” 　　“并非，而是，回到神的，身边。” 　　雪山女神说的轻描淡写，但莫叶却觉得事实并非她所说的那么轻易，回到神的身边啊……在众多教廷传教的典籍中，回到神的身边就意味着死去，但谁又能知道死去过后是不是真的会被神明接走？ 　　“请放心，殿下……” 　　纯白的少女神情肃穆，圣洁得与神的天使无异。 　　“在未来，我们，还会再见。” 　　“未来，还会再见……”莫叶轻喃着重复一遍，这一句打消她顾虑的言语含金量可不低，她若有所悟，非常肯定地问到： 　　“你的能力是预言，还是能看到未来？” 　　“我能看见，殿下。” 　　原来是这样，因为拥有能看见未来的能力，所以雪山女神不被允许向他人吐露任何的言语，除了神与神应允的存在。 　　她的双眼所看到的，都为神的私有，不容外物亵渎。 第148章 锁与钥匙 　　“那就开始吧, 你将神力交付给我，作为交换，我会护佑你的子民。” 　　既然确定了雪山女神不会因交付神力而死去, 莫叶便不想再过多等待。 　　谁知道这神殿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是不是有差距呢, 如果可以，她想毫无波折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神力，然后尽快离开神殿。 　　反正她在未来也是准备统一大陆的, 这个步骤是必不可少的，斯洛瑞亚境内夹在贝利与克里斯顿夹缝间求存的雪原部族她早晚也得将其纳入麾下。 　　不管有没有雪山女神的存在她都会去做, 所以她现在直接应下雪山女神的请求也没什么问题。 　　“多谢您, 殿下。” 　　雪山女神稍稍低头向莫叶行礼, 她极长的白发从额间滑落，扑扇的苍白睫毛微微合上, 却依旧是冰寒得如同无生命的雪塑, 给人一种纯白透彻，仿若冰雪的感觉。 　　莫叶真的很难想象这位比起拥有同理心的人类, 更像是幻想故事中不谙世事的雪精灵般的存在会对某样东西表现出自己的在乎，在少女画地为牢守护神殿的无数年时光中, 她到底与雪山部族建立了怎样的联系，才让她在自己即将离去之即, 还为她的子民们铺好了后路？ 　　但不论她有怎样的想法，雪山女神依然是按照自己的步伐为她的子民铺好后路, 在顺从自己所看见的未来托付了一切之后, 少女便不再是守护斯洛瑞亚的雪山女神。 　　她是唯一之神陛下的祭司，是这座黯之神殿的守门人，是承载神明特意留于奥兰大陆的神力容器。 　　少女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上前，白发紧贴在她同样湿透的白色衣裙背后, 但就算如此她也并不显得难堪，依然圣洁如同斯洛瑞亚延绵的雪山。 　　她踏着水下的阶梯来到唯一之神雕像的面前，在这块神之前浮出水面的漆黑石板上跪下，匍匐于神被黑袍覆盖的脚下。 　　“我是锁。” 　　少女突然出声，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在一边旁观这场拜神仪式的莫叶觉得有些熟悉，她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谁说过差不多的话。 　　等到她注视着少女保持拘谨恭顺的姿态起身，并谨慎地避开唯一之神雕像，只用手轻触到神明雕像手中所执的鸟笼，并将其中被封存的雪蝶放出。 　　在那只轻扇翅膀从牢笼中飞出的雪蝶映照下，少女垂着眼眸继续道： 　　“它是钥匙。” 　　莫叶感到越来越熟悉，已经有了种即刻呼之欲出的感觉，她想了想，又去翻了翻自己的记忆，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这句让她感到熟悉的语句的出处。 　　这或许也是唯一之神造物的共同点，她曾听过留存于芙罗拉的那座唯一之神神殿中，那位守护着神殿的天使少女说过相同的话，不过这一座由雪山女神守护的神殿自带开启的钥匙，这把钥匙就封存于神殿内部，而芙罗拉神山的神殿钥匙需要她亲自去密塔寻找。 　　锁和钥匙，待到这两者同在之时，莫叶终于等到她想要的，虽然过程看起来并不怎么美好。 　　雪色的少女只是一如往常般伸出手指接住那只向她飞来的雪蝶，比起它的化身更大了一圈的雪蝶轻盈无声地停在少女的指尖，只是一瞬间的触碰罢了，蝴蝶从少女的指尖跃起，就像受到了惊吓，而莫叶却听到一声模糊微弱得就像幻觉的玻璃碎裂声，从少女苍白的指尖响起。 　　那并非是幻听，从少女触碰到雪蝶的指尖开始，那节苍白纤长的手指崩裂出黑色绽开的裂口，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第一枚，接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满盘溃散便是让人目不衔接了，这个人指的是受到惊吓的莫叶。 　　从少女的身上迅速布满黑色裂口时，她便被少女从身体的裂口内一瞬间便扩散遍布了整座神殿内层的寒冰冻在了海水里，不只是海水被冻结成了冰块，连神殿漆黑的墙面都覆盖上一层散着微光的坚冰，坠落着星辰的星空穹顶也被白色的冰面覆盖遮蔽，再也看不清那绚烂的景象。 　　在这时莫叶才看清了原本漆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的神殿墙面上到底绘画着什么： 　　被养在透明鱼缸内的蓝色半透明水母；坐在海中礁石上黑发黑眸，金色鱼尾的人鱼；缠着一艘废弃海盗船的灰黑章鱼；茂密森林中被藤蔓缠绕的巨型乌龟壳，乌龟本体应该是缩进了龟壳里；被众多人类围观，生活在玻璃墙内的小鳄鱼；箱中束缚的贝壳，被人窥视它的宝物…… 　　她只是看到了短短的一瞬间，覆盖于神殿墙面的冰层散发的微光在顷刻间消弭不见，神殿重新回归模糊不清的暗色，但她却在那短短的一眼中便认出那只被养在浴缸中的水母是她自己，她被雕刻在了神殿的墙面上，与其他或弱小或强大的海洋生命一同被唯一之神所记录。 　　她一直都在想，她到底为什么会被唯一之神选中？她的穿越与唯一之神有关系吗？又或者说，就是因为她穿越的特殊性，唯一之神才会关注到她？ 　　但在她看到的这短短一幕中，她即刻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特例，或许并不是在一个世界中，毕竟那片星之花海中由唯一之神掌控的世界多如牛毛，她被唯一之神找到并雕刻在了祂的神殿之墙上，那其他被一同雕刻上去的生命与她的处境应当是相差不离的。 　　虽然她并不理解被雕刻上去的自己为何是生存在一个并不大的玻璃鱼缸中，而不是与其他生命一样生存在辽阔大自然，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在海洋里，而不是鱼缸里。 　　但被画进鱼缸里的她比起生活在动物园里的鳄鱼，还有被贪婪之人窥视着珍珠的贝壳要安稳得多，虽然这些画极有可能只是雕刻之人的臆想，但她不能完全否决这画面有可能的真实性，那让她恐惧的一个真相。 　　暂时，不要再去想这个了。 　　人不能被一个可能性逼死，莫叶果断地封存自己对神殿墙面的种种猜想，现在还不是她探究真相的时候，这里可是唯一之神的神殿，她现在也还没有就算得知了真相是满盘皆输的虚假，也能坦然一笑的觉悟。 　　在她被惊人的信息量吓得胡思乱想的时间里，不知何时充盈了神殿的雪经大量涌进她的体内，那是属于冰雪的力量，通体纯白的少女已经从她最先触碰钥匙的指尖开始碎裂，黑色裂口崩溃落下的碎片化为斯洛瑞亚常年不化的飞雪，少女的半身都已成了一场冬末的大雪。 　　这是她最后的一场雪，不论是少女还是受益的莫叶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少女的半身截然碎裂，她摔倒在神像的脚边，看起来与曾经被她捏碎的雪蝶残余无异，海水凝结的冰面将她托起，她的目光就算是在现在也依然是懵懂而纯洁的，她一直都很认真的在看着莫叶。 　　这样的场景真的很像少女逝去的模样。 　　虽然是受益的那一方，但莫叶仍然有些不忍心，她一向对偏向自己的友方人员狠不下心，不论是西里奥还是这名雪山女神，她快步走向狼狈地倒在神像的脚边却依然圣洁如雪的纯白少女，蹲下身捧起少女最后的头颅。 　　莫叶轻声向她问到： 　　“……你确定你不会死去吗？” 　　少女的下半身已经化为了最后的一抹雪色，化为神力浸入到莫叶的精神海，这一切都是无法逆转的。 　　少女的声音依旧冷得不近人情，却像是在安慰： 　　“我不会，死去，神，会接我的。” 　　“那就好。” 　　莫叶并没有在这一点过多纠缠，不论少女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是否是真的看见了未来与自己的相遇，少女身体崩坏的结局已经无法逆转。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神明也将视线投向了这里，在唯一之神的御前她与少女都没有任何的选择权。 　　她们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就按你说的，我们未来再见。” 　　少女微微闭上双眼，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这位如同冰雪化身的雪精灵从未有过任何的表情，但在这时莫叶可以确定她是在笑，而不是她脸上越来越绽开的裂痕导致的错觉。少女微微张开嘴唇，随着她的动作崩裂的细小碎片化为纯洁的雪花，她的声音近乎呢喃： 　　“您的，名字，能给我吗？”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莫叶下意识地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并非是夜莺这个假名，而是真名[莫叶]。 　　但在她精神海内不断游走的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力在同一时间铺开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的投影，这使得她的话语并未来得及述出口，她看见一座深暗神秘的法师塔中，拥有一头雪白的长发与异域风格雪色长裙的少女正准备填写一张刻印繁复附魔的契约。 　　这位少女的外貌竟与此时消逝得只剩一个头颅的雪山女神一模一样，在这座法师塔的正面墙上有着隐约的黑塔印记，而那位等着少女将契约签订完成的魔法师衣袍上也同样有黑塔的印记，不过他穿的是漆黑的法师袍，印记刻印在上面并不明显，那是密塔的标记。 　　少女执着羽毛笔，在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莫叶。 　　这一画面消散后，莫却意识到这是雪山女神所拥有的的看见未来能力，在她得到唯一之神的神力后，这一能力也随之成为了她的。 　　或许她知道该如何正大光明进入密塔了。 　　“可以，我的名字是莫叶。” 　　莫叶打算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继续道： 　　“我将这个名字共享给你，这应该是你想要的。” 　　“嗯……” 　　少女已经无法维持她最后的头颅，在一片终幕的纯白飞雪中，她的声音虚渺低落得近乎气声，却证明了莫叶所想的是正确的。 　　“我应该能……帮到您。” 第149章 神迹降临 　　就此冬雪消逝, 纷飞的雪花融化。 　　神殿内冻结的寒冰在粘稠无形的气体侵蚀下很快便化为涓涓流水，融入了神像脚下流淌的深暗海水。 　　那只作为钥匙的雪蝶依旧于空中翩然飞舞着，而作为锁与容器存在的少女已然献祭, 成为莫叶的一部分。 　　莫叶那头透彻的蓝色长发混入了些许雪色的发丝, 但在她逐步控制住了神力后，因神力的渗透而显露于表层的冰雪之色逐渐被原本的湛蓝覆盖。 　　她将精神力探入自己的精神海内，那股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力与精神海内属于她的灰色精神力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漆黑粘稠得就像石油的神力并不溶于她的精神力，而是独分出一支如同秤砣深入了精神海的最底层, 被她的精神力完全覆盖住。 　　如果想使用这股神力就必须先将其从精神海的最底层捞出来, 虽然麻烦了一些, 但也避免了自己使用精神力的时候有可能发生的神力扰乱自己施法的可能。 　　环绕在她周围翩翩飞舞的雪蝶忽然降落在她滴着水的侧发上，莫叶并不觉得意外, 也没有被这一突发事件打断自己摸索驱使神力的进程。 　　这只容纳了一枚百兽之心的雪兽并不需要进食, 以往它被封存于神殿牢笼中的时候是依靠着唯一之神的神力过活的，而它身为雪蝶也有汲取冰雪之力的本能。 　　所以在它不再需要作为钥匙存在的时候, 它会选择同时继承了神力与冰雪之力的莫叶作为新的宿主也是意料之中的。 　　她微微垂着眼眸，并不理会停在她侧发上汲取微不足道冰雪之力的雪蝶, 与暗搓搓从她的脖颈间伸出一根银丝线试图将停的位置比它高的雪蝶赶走的白银。 　　她正沉浸于自己的精神海中，想将自己最在意的隐患一次性拔除。 　　她控制着精神海内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力从精神海底层浮起, 这股神力是粘稠黑暗的，虽然没有什么偏邪恶的气息, 但也暗沉得不见一丝光亮, 沉重得莫叶使出浑身力气才堪堪将其从精神海的底部摇摇晃晃的拉扯起来。 　　但只要驱使动了这股神力，将那枚人类之心剥离的速度就很快了，毕竟是等级上的碾压，一直在她精神海中玩漂流的星辰搭建并不需要那枚人类之心, 所以莫叶很轻易地就将人类之心带离了精神海。 　　她重新睁开双眼，伸出手看向手心溢出并凝聚的金色光团，这便是人类之心在现实中所呈现的模样，其上还覆盖了一层黑色半透明的薄膜，这层由神力化成的结界固定了人类之心的光团形态，也防止了人类之心再次渗入她的精神海，或者跑去了其他人的体内。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那她也就没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了，或许其他穿越者会继续在神殿之中寻宝，但她是不敢的。毕竟唯一之神现在可是在看着她呢，神殿的主人应允她取走这份神力，但并未允许她带走其他的东西。 　　莫叶收起那枚被她取出的人类之心，只要后面她还有空闲的时间，她就能将这枚人类之心中所隐藏的来自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后手拔除掉，等到人类之心恢复了纯净，那能用上它的地方可就多了。 　　或许她还能得到一位新的星级魔法师也说不定。 　　此时堵住了神殿大门的巨蛇之首也不见了踪影，或许是不再对殿内情形感兴趣，莫叶在感应到自己拥有了唯一之神的神力后便不会被神殿的威能所压制，她便重新使用起精神力，划开一道空间裂隙径直离开神殿。 　　空间裂隙的另一头是溪流密集的林间。 　　或许是神殿内的空间并不稳定，莫叶并未去到她原本设定的目的地，而是降落在这离斯洛瑞亚雪山并不远的山林中，溅湿她鞋面温度冰寒的涓涓溪流便是斯洛瑞亚的雪水化成，林间鸟雀鸣叫，清泉潺潺。 　　这本是再穿过一次空间裂隙的小事，但雪山方向突然响起了山石崩裂般的巨响，她条件反射性地转过头望向在历史记录中从未有过大型自然灾害的斯洛瑞亚雪山，那发出巨响的不是雪崩，也不是山裂！ 　　是让她根本想象不出的[神迹]！ 　　那巍峨山巅与神殿一向是隐于云层伪装的结界中，但在此时那层隔绝了人类与生命的结界在此时化为足足能将整座雪山都完全覆盖的金色光罩，正用一种虽缓慢却无人能阻的趋势向下降落，竟是想罩住整座斯洛瑞亚山峰！ 　　斯洛瑞亚因气流的剧变向光罩之外涌出狂风，这股由内向外就像空气被挤压形成的风暴吹得莫叶那头蓝色长发凌乱飞舞，但她已然没有再顾及这个的时间了。 　　她忽然想起，斯洛瑞亚的结界之内除了本就是钥匙的雪蝶，和唯一之神守门人的雪山女神，并没有其他生命的存在了。 　　如果这道光罩完全形成，会发生什么呢？ 　　“我能祈求您，保护，善待，我的子民，吗？” 　　那位为她献祭的雪山女神是这样恳求的。 　　雪色的少女在不知真假的[回归]之前对自己的末路并未有任何的犹豫与踌躇，她由始至终都是纯洁的，所以莫叶也想以同样的态度回应她。 　　她在当时应下这个交换的代价，现在就不能在此继续犹豫了！ 　　“主人，神殿要降临了。” 　　白银躲在她的发间压着声音提醒她，扑在她侧发上的雪蝶险些被狂风吹出去，那双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双翅在狂风吹袭下早已颤颤巍巍，像是随时都会碎裂，还是白银伸出了一根丝线将雪蝶拖到了莫叶的后颈处，这里暂时还能遮挡一些风暴。 　　确实，失去了锁的神殿终将降临于世。 　　一道空间裂隙在同时降临于斯洛瑞亚结界的一侧，但他距离莫叶的位置并不算近，此时所有同阶层能够感应到这里发生状况的存在目光都被斯洛瑞亚牢牢吸引，莫叶并未被最快抵达这里的密塔之主发现。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怕密塔之主了，但在这种时间紧迫的时刻她并不愿意与对方过多纠缠，在密塔之主到达之后恐怕教皇也会尽最快的速度来到此地。 　　但他们的目的应该只是观察和试探，斯洛瑞亚雪山上生活的雪山部族或生或死都与出身克里斯顿的他们无关，只与和雪山女神立下了约定的莫叶有关。 　　斯洛瑞亚的天空之上厚重的云层散开，露出已被遮挡了无数年的苍蓝天穹，在那之上裂开一道内里星辰遍布的裂口，其中已经隐隐能看到神殿漆黑的影像。 　　唯一之神的神殿在失去了锁后从虚空中脱离，显现出实体降临于这世界上，神殿落在斯洛瑞亚雪山的峰顶，将那层层积雪与山岩碾压在下面。 　　本被莫叶所排除掉的雪崩与山裂都成了即将到来的事实，响彻世界的轰鸣声与死亡的泣音中，所有人类的视线都被牢牢吸引，他们的精神与灵魂都被神迹所控制，本就脆弱的理智摇摇欲坠，疯狂与信奉只在一念之间。 　　新的信徒诞生了。 　　区别于其他只会呆呆看着斯洛瑞亚方向瑟瑟发抖陷入惊惧的人类，信徒们在神的注视下狂热大笑并手舞足蹈着，向神迹显圣的方向狂奔着，跪下向不知神名的神祈祷着，人类与人类在此刻显得截然不同。 　　人类用或呆滞或恐惧或狂热的姿态迎来神的降临，在这之后将会是神权的狂欢。 　　唯一之神的神殿降临点燃的疯狂篝火并不只有祂的信徒们，在这人类之神不再降下神迹的当下，一位古老的旧神显圣对教廷，对意图建立起新神权的密塔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斯洛瑞亚在这之后便会是真正的圣山了，唯一之神的信徒们会以此为终点，进行漫长到神殿消隐才会终结的朝圣之旅。 　　他们朝临的神迹终于进入到现实之中，深暗的神殿上隐隐浮现环绕漆黑巨蛇的身影，巨蛇正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光罩内的一切，唯一之神的领土不需要非祂眷属的存在！ 　　莫叶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神殿已然降临，光罩也即将完全降落，而被她忌惮的密塔之主非常谨慎停在了安全的距离。 　　如果她想要进入到光罩之内，一定会直接进入到密塔之主的视线内。 　　“希望我并没有猜错。” 　　她伸出手指划开一道空间裂隙，在即刻间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密塔之主瞬间察觉到她的存在，并遥遥投来锐利审视的目光。 　　莫叶并不理会隐隐透出不友好态度的密塔之主，不知何时，她那头醒目的蓝色长发变化为纯白的雪色，她的外貌在融合了雪山女神后能够轻易地向少女的方向变化。 　　她的发间一只雪蝶翩然飞舞，不论是冰雪熟悉的魔法元素还是纯澈冰寒的气息，身上所着的衣物也变为一袭白裙，已经变化得与雪山女神没有任何差别的她非常顺利的在密塔之主的注视下进入到空间裂隙中，没受到任何的阻碍。 　　教廷的教皇终于赶到，他一向是驻守在莱茵，虽然他比不过能够直接通过空间裂隙的威尔顿，但莱茵距离斯洛瑞亚也并不算远，所以他还是来得极快。 　　他匆忙赶来时只来得及看见纯白少女的背影一瞬，在空间裂隙逐渐闭合后，教皇苍色如鹰的双眸隐约透出对现状的不确定。 　　他曾也探究过斯洛瑞亚的秘密，但他无法跨越那道神圣的结界，在教廷记载中也没有任何人进入过。 　　他只在雪山部族的些许记录中搜寻到那位存在于结界中，通体雪色不染尘埃的雪山女神的记录，和看见过雪山部族中那樽被供奉的依稀是少女模样的女神像。 　　他显得迟疑的低语： 　　“这位是……雪山女神？” 第150章 融雪纪行 　　斯洛瑞亚的夏季伴随极为少见的雪融, 极高山峦流下的大量雪水汇成只有在夏季才会显现的融雪河，在融雪河形成过后，河畔边会生长出一年仅此一次的绿意。 　　河畔野草茂盛, 丛间花繁叶茂, 山下林间的鸟雀走兽也会在这段绿意丛生的夏季聚集于此，在这特殊的时期，便会举行各部族停战汇聚一堂的融雪祭, 以祭祀守护雪山与部民的伟大圣洁的雪山女神，雪民们的母亲。 　　这时正举行着融雪祭, 新生代的圣女与圣子来自雪山部族的三个部落, 每个部落各选出的一名虔诚女神信徒率领着各自的雪民, 于晨曦的辉光中向女神祈祷，于正午的暖阳中集体狩猎融雪河畔聚集的兽群, 于傍晚的黄昏下向伟大的雪山女神献上最凶猛的野兽作为祭品。 　　柯娜是百草部族这一年选出的圣女, 她与杉木部族还有源水部族的圣子圣女们一同跪在融雪河畔的雪山女神雕像祭坛面前，一同低声诵念雪山部族的圣歌, 这曲圣歌他们要一直唱到狩猎结束，祭品供上的时刻。 　　这一年部族间的纷争他们百草部族占据了优势, 所以她这位部族新选出的圣女在融雪季的祭祀中占据主位，也就是跪在最中央, 最靠近女神的位置。 　　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不是能耐得住性子从早上静等到傍晚的年龄，她跪在雪草垫上, 偷偷睁开一道眼缝瞄向自己的右方, 杉木部族的圣子阿瓦纳身形矫健，他在前些年还是融雪季狩猎活动的主力选手。 　　但在今年杉木部族的圣子于冬季死于狩猎雪兽群的行动中后，他便成为杉木部族中唯一一个的符合成为圣子圣女条件的人，与被赶鸭子上架的柯娜一样, 这位足以去争夺部族族长之位的男人便成了杉木部族的新圣子。 　　她又偷瞄跪在自己左边的女子，源水部族的圣女年龄较大，已经接连六年都担任源水部族圣女的塔尼亚是本次融雪季的圣子圣女中资历最长的那一位，甚至在她连任期间有三年都是跪在主位的。 　　所以她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压得新人柯娜有些坐立不安，久久进不了状态。 　　啊，真倒霉…… 　　不好，腿麻了，左右两边的气势也太吓人了些。 　　一边是和族长差不多的威严圣女，一边是血气腾腾的压迫感圣子…… 　　被两位大佬夹在中间的柯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她就跪在女神像的正前方，由雪松木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雪山部族所有子民的眼中。 　　她不敢动，真的一点都不敢动！ 　　冷静点柯娜，你行的！再忍忍，现在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降落了，只要忍到融雪季结束就行了！ 　　柯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更想将自己的一头漂亮白发染成其他颜色了，不论是绿色还是灰色她都可以接受。 　　融雪季的圣子圣女是女神的祭司，而雪山女神的祭司必须是最接近她的那一个。所以选拔圣子与圣女最主要的便是要拥有一头与女神相同的白发—— 　　传说中雪山女神是白发白眼，通体雪色的少女。 　　雪山的三个部族白发的雪民虽然稀少但还是有的，但有白色眼眸的可就从未见过了，最接近的也不过是像是水下冰块那般的浅色透蓝。 　　柯娜自己的眼眸色泽是浅浅的湖绿，虽然并不太接近描述中女神的样貌，却因为是代表新生的绿意，也足够将她推上圣女的位置了。 　　高台之下的融雪河畔，也有人眺望高高在上的三位圣子圣女们，与那樽雪山女神的神像。 　　由极高山峦上采集的冰石雕刻而成的女神像是与记载中一样的通体雪色，因材质的特殊隐隐有透明如玉石的质感，她那头极长的雪发垂落至融雪河的流水中，女神微闭着眼，数十只雪蝶环绕她的衣摆，停在她的发梢。 　　当然，那些雪蝶也只是用冰石雕刻而成的，活着的雪蝶大多都存活在更高的山腰位置，这一片接近斯洛瑞亚山脚的河流位置是极少能看到雪蝶踪迹的。 　　每狩猎到一只猎物，就向女神行一次祭礼。 　　融雪季的狩猎正在逐步推进中，直至午阳夕斜，大量的兽血与人血染红了融雪河的流水与新生的草地，聚集在融雪河畔的兽群也被驱离，虽然留恋不舍地徘徊在河源下流，但也失了再上前厮杀一场的勇气。 　　堆成小山的猎物与勇士的残躯被分别摆放在祭坛的两端，象征着雪山部族永不熄灭的勇气，狩猎最多的勇士被安排在最接近女神像的前端，受伤的雪民与年幼的孩童仅次于勇士们的后面，百草部族的族长开始领头高喝： 　　“将祭品献上！献给伟大的雪山女神！” 　　“献给雪山的母亲，我们的母亲！” 　　“希望来年能收获更多猎物，新生更多的孩童……” 　　三个雪山部族的雪民总人数加起来足有上万人，身着厚实兽皮朴实又勇猛的雪民们环绕女神的神像与她的祭司们，向女神献上一曲流传已久的赞歌。 　　那歌声恢宏得仿佛能震撼天地，融雪河不远处的雪松林松针上的积雪都被一层一层的震落，鸟雀惊飞，柯娜身处于高台之上，明显感觉到身下的木框架有些震动，近在眼前的女神像上堆积的白雪也簌簌然落入台下流水。 　　随着歌声渐进，高台的震动也越渐强烈。 　　“不会是地震，或者雪崩了吧……？” 　　柯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她习惯性微微垂下头自言自语一声，下一刻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里可是在融雪季的祭坛面前啊，在女神的面前随意的言语都是一种亵渎，但她好像……在祭祀过程中也不能乱动的啊！ 　　她当然想立即放下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正其他两个部族的圣子圣女都是闭着眼睛的，但她却听见源水部族的老牌圣女塔尼亚出人意料地回了她一句： 　　“不对，有女神护佑着我们，雪山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自然灾害。” 　　塔尼亚的声音有种冰雪凛冽的沙哑感，柯娜赶紧放下手看向跪坐着的塔尼亚，这位年近三十的圣女睁开了双眼神情肃穆望向雪山巅峰的方向，她的话语被掩埋于雪民高昂的歌声中，只有跪在她身旁的柯娜才依稀听见。 　　“神山的云雾起了变化，你看……”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下去比较好吧，我觉得这个台子要塌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塔尼亚这位老牌圣女没有动作的时候她是不敢动的，毕竟族长在融雪季前一直吩咐她如果忘了什么的话，学着塔尼亚的动作准没错的。 　　柯娜随着塔尼亚指向的方向望去，那遥远的雪山之巅遮蔽了所有的云层不知何时开始翻涌，云层的变幻形成一段又一段的圆圈，柯娜一眼看过去觉得变成了圆圈形状的云层竟有些像…… 　　“蛇。” 　　“不得无礼，百草部族的圣女。”塔尼亚第一次严词呵斥柯娜，她的神情不知何时染上了莫名的狂热，如同咏叹般道，“那定是女神赐下的神迹，我们的母亲啊，她终于原意显身了吗？” 　　“我们雪山的部族龟缩在她的怀抱中已近千年，在人类之神的子民排挤我们，警惕我们的当下……请帮助我们吧，我们也需要肥沃的土地，我们也需要新生的食粮，我们需要如克里斯顿与贝利一样的国土和权利，请看看您可怜的孩子们吧，伟大的母亲，伟大的雪山女神！” 　　塔尼亚状若疯癫的神态吓到了对雪山部族岌岌可危的现状仍有懵懂的柯娜，小姑娘不知怎么接茬，塔尼亚也不需要别人来侵占她的领域，她才是神最虔诚的圣女！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有高歌的雪民注意到神山方向的异状，上万人跪伏的队伍开始升起乱象，高昂恢宏的赞歌被不断响起的惊呼声扰乱，伴随着远处野兽的吼叫声，这是第一次赞歌没有唱完，便半途作废的融雪季。 　　柯娜愣愣地盯着陷入狂热与疯癫中的塔尼亚半响，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跪在她另一侧的阿瓦纳，这位二十多岁的勇士与她一样用着近似惊悚的目光看向已经趴伏在高台木板上，一直在向女神的神像喊叫些什么的塔尼亚，她开始庆幸自己的另一个同伴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怎么办啊，阿瓦纳？我们要不要先下去啊？！” 　　这个高台真的要塌了！ 　　将近一半的雪山子民都陷入了对[神]的狂热中，或是高呼着雪山女神的神名，或是向某位神高呼赞歌，这样无比异常混乱的场面让柯娜更加害怕了，尤其是她从高台上望向混乱的人群，看到自家族长也成为了那群狂信徒们的一员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不敢目视女神的神像了。 　　这是不对的吧，这是不对的吧？ 　　就算是女神，也不能这样扰乱雪民们的意志啊，柯娜从高台上站起身，她听见神山响彻起巨大到贯彻天地的轰鸣声，但她已经不敢去看，如同她不敢看向雪山女神的神像一般，她现在只想从这台子上下去，她只想活着！ 　　“柯娜！你在干什么啊，柯娜！”高台之下她陷入狂热的族人对她愤怒地喊到，“不准对神无礼，不准亵渎神的仪式！你是神的祭司，不能离开神的祭台！” 　　“别听他的，他们都疯了！柯娜，快离开那里！”也有人这样对她喊到，伴随着令人颤栗的恐怖威压从山巅往下蔓延，“快点，柯娜，雪崩了！！” 　　雪崩啊……从他们迁徙至斯洛瑞亚时起，这座神山从未有过重大的自然灾害，伟大的雪山女神一直庇佑着作为战后败犬的他们，不论是贝利还是克里斯顿都无法窥视斯洛瑞亚的大地，就算这里的严寒随时都会夺走每个人的生命，但他们依然爱着自己所能拥有的最后净土。 　　但现在女神似乎不再庇佑她的子民们了，狂烈的气流将女神的神像吹袭砸入水中，木框架搭成的高台也脆弱得散架，柯娜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歪着往融雪河的水流中坠去！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只能简单庆幸自己是摔进水里而不是雪地上，她还是有可能活着的。 　　她看到雪山的天空依然是湛蓝的，神山方向永远遮蔽所有的厚重云层不知何时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天空连接的湛蓝，她也终于知道雪山女神所在的神山到底存在着什么了。 　　那是漆黑的，盘踞在神山之上的黑影。 　　她虽然只看见了一瞬间，却已然明悟。 　　那是蛇，漆黑的巨蛇正在看着她。 　　那是神，不是纯白的雪山女神，而是…… 　　“啊啊……伟大的唯一之神。” 　　诉出神之名的雪民并非只有柯娜一个，越接近神的人便越能领会神的威能，神在看着他们。 　　如果说临近斯洛瑞亚的克里斯顿王都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民众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唯一之神的信徒的话，那已经身处在斯洛瑞亚境内的雪山部族们十有八九都成为了祂的信徒。 　　其中的区别只在于是信徒还是狂信徒。 　　柯娜的运气很好，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们一直信仰的雪山女神在最后的一刻救赎了所有的雪山子民，救赎了最接近死亡的她，柯娜也是知道的。 　　如果女神没有救走他们的话，那他们的结局不论是葬身于雪崩与地裂的天灾中，还是在神冰冷无物的注视下死去，都是可以预见的惨烈，这是场截然而止的悲剧。 　　她曾经觉得女神是不存在的，雪山女神只是雪山部族在漫长而艰难的雪境求生中幻想出来的精神支撑，这个观点是一位来雪山探险的冒险家告诉她的，这也是当世对斯洛瑞亚雪山部族的主流猜想。 　　她曾觉得这才是真相。 　　大家都说雪山女神通体都是雪白的，她有白色的长发与白色的眼眸，白色的雪蝶永远环绕在她的身侧，她是永远纯洁的少女，她是雪山所有生灵的母亲，她是永远庇佑着他们的神明，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 　　柯娜从高台之上跌落的时候看见了湛蓝的天空，看见了如同从幻梦中化身的雪色女神向她飞来，女神确实是大家所说的那样，通体纯洁的雪色，她的长袖间席卷着斯洛瑞亚终年不化的飞雪与雪蝶。 　　她并未摔进融雪河冰寒刺骨的激流中，而是躺在一片气候温暖的山林间，眼前景色的变化只在短短的一瞬间，这片山林间的温度太过温暖，透过树荫的阳光也是格外热烈，让她觉得像是陷入了美妙的幻觉。 　　雪山子民们相继从山林中起身，他们的第一眼仍然是看向斯洛瑞亚神山的方向，如同朝圣的狂信徒般向那边跪下祈祷，他们诉出唯一之神的神名，无比的虔诚，却在看见那位雪色的少女之时莫名眼泪盈眶。 　　“对不起……” 　　有人哽咽着出声，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 　　明明他的母亲也在队伍里啊，母亲已经安全了啊！ 　　“我为什会这样呢？我不是应该……” 　　他信仰唯一之神，他记得很清楚，但是，但是…… 　　“……对不起，女神。”柯娜红着眼睛死死地看向神山的方向，她注视着自己的信仰所在之地，却任由不断涌出的泪水沾湿她的脸庞，她知道自己是该道歉的。 　　向救了自己的女神道歉，向被自己忘却的母亲道歉。 　　他们忘记了的东西，真的很重要。 第151章 认知误区 　　将雪山子民从斯洛瑞亚带出来并不容易, 但莫叶的运气显然很好。 　　雪山部族原本分裂的三个部族正汇集在一起举行一年一度的融雪季，这也免去了她到底先救哪一个部族，最后还得放弃哪一个部族的纠结。 　　但就算是汇集在一起了, 将这上万人一同通过空间裂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尤其是在莫叶看到这群人跪在地上向唯一之神祈祷，狂热的索求祂的眷顾，雪民们显然已经成为祂虔诚的信徒。 　　虽然是被动的, 但唯一之神确实正在注视着。 　　唯一之神的神殿已经完全降临于现实，那座巍峨神秘的神之殿堂坐落于雪山之巅, 由黑雾凝成的漆黑巨蛇冰冷的视线凝固在融雪河疯癫的雪民身上, 和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从空间的裂隙穿过来到此地的莫叶身上。 　　化身为巨蛇的神明似是想观察这群陷入狂欢的蚂蚁到底在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也似在颇有兴致的纵容祂的眷属去行使背弃神明的叛逆之事。 　　祂无声的允许行事稚嫩的孩子带走祂的祭品。 　　如果现在身处于此的不是莫叶这个似乎是唯一之神最宠爱的眷属, 而是唯一之神的一名祭司，便会知道斯洛瑞亚的雪民们早在金色结界降下的那一刻, 便被选中成为了唯一之神降临时所需要消耗的祭品。 　　虽然这份祭品并非是必须的，但神已经选定, 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莫叶却并非是祭司，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此刻正在做的, 便是在唯一之神的瞩目下，带走属于祂的祭品。 　　这完全是在鬼门关前疯狂蹦迪的自杀性行为, 但不知为何唯一之神并未对祂叛逆的眷属施以惩戒, 或是莫叶对祂来说确实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完全不知情的莫叶在神的注视下，将这一叛逆的行为实施彻底，不留余地。 　　这份不留余地是, 她连不小心跌进地裂深坑里和摔进融雪河里的雪民都捞了回来，一个祭品都不给唯一之神留下，堪称三光，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得罪唯一之神的那条界限上来回蹦跶，疯狂起舞…… 　　如果她此时还是莫叶的话，倒是好办得多。 　　但很可惜，密塔之主和教皇正在斯洛瑞亚外的山林间虎视眈眈，现在的她虽然已经不再畏惧他们，但她并不想暴露了自己这个雪山女神的马甲。 　　她还要靠这个马甲潜伏进密塔找钥匙呢。 　　只能用属性冰雪的力量，但属于雪山女神的其他方面能力都不能暴露，尤其是预知能力，在外界看来这位从不现身的女神除了与唯一之神有关联之外，应该也就只有冰雪方面的魔法了吧。 　　一定程度上的空间能力可以使用，毕竟只要到达了星级，便都能御使一部分空间的权能。 　　用冰雪的能力将人转移啊…… 　　这有些困难，但时间不等人，莫叶只能一边试着运用这份新得的能力。 　　她漂浮在空中，通体雪色的少女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唯一之神的祭品们，一如高高在上的那位神明，风雪与雪蝶环绕她的周身，刹那间风暴凭空而起。 　　这是来自雪山女神的魔法，狂风席卷着暴雪，雪蝶悠然穿插进巨型的暴雪龙卷风中，斯洛瑞亚雪崩涌下的大量雪花也融进这场无法抵御的风暴。 　　但在暴风眼中是风平浪静的，雪民们安然呆在暴风雪唯一的安全区内，仿若时间被冻结，对他们来说转移的过程只是一刹那。 　　但对操纵这一全过程的莫叶来说，将暴风雪内的时间暂时冻结也是属于雪山女神的权能，她同样漂浮在暴风眼的空中，操控制暴风雪往斯洛瑞亚边缘位置挪去，其内的人类也被脚下大面积的积雪拖着移动。 　　但这速度毕竟是比不上她直接用空间能力转移的，她觉得或许会赶不上在结界完全降临之前离开。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但在失败的结局来临之际，周围的时间忽然变得极为迟缓，就算是唯一之神的结界也在这一力量的运作下缓慢了些许。 　　那已经临近雪地的金色结界硬生生停在了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距离，虽然只停了不到三秒，但趁着这点时间差，莫叶还是成功将雪民们从斯洛瑞亚带了出来。 　　直通天际的暴风雪在一瞬间便消弭于无形，雪色中翩飞的雪蝶融合为一体，重新回到了莫叶的身边，她沉默的看了看因信仰的混淆而陷入彷徨不安的雪民们，却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罢了。 　　她并非是被自己的子民遗忘的雪山女神，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苛责这些被迫忘却了自身信仰之人的，只有那位守护了雪山部族无数年的雪山女神。 　　但在莫叶看来，雪山女神本人都是唯一之神的造物，或许她并不介意雪山子民转投唯一之神的麾下，甚至是乐见其成呢？ 　　毕竟她本人也是信仰着唯一之神的。 　　所以莫叶并不准备过多干涉，她冷眼旁观着雪山子民们最后一丝对雪山女神的信仰烟消云散，这群人并不是信仰她的，所以她也没那个功夫为他们铺平道路。 　　她向雪山女神承诺过的庇佑，不过是让雪民们免于斯洛瑞亚的天灾，一定程度上的人祸并不在她负责的范围以内，而现在这种斯洛瑞亚呆不下去的情况下，她最多为雪民们找好安全的住所，再多的也没有了。 　　她离开了跪在她的身前哀哭着，却不知为何而哭的雪民们，毫不动摇的背离了同样背弃女神的子民，她沿着山林间含着融雪的溪流，身后的哭泣声弱小得近乎于无。 　　她很顺利的寻找到那位出手帮了她一把的敌人。 　　如果要扮演雪山女神，那说出的话语得尽可能的简洁干净，虽然她很想问问，密塔之主是出于什么心态选择在最后的关头向她伸出援助之手，但按照雪山女神的性子来说，她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谢谢。”莫叶最终只是这样说到。 　　言词简洁，带着浸寒的冷意，反倒不像是道谢了。 　　此时教皇已经离去，比起神殿降临的斯洛瑞亚，教皇还是更担心莱茵与教廷总部的现状，这里并非是他们能够干预的，所以他便毫不迟疑的抽身而去，最后仍在这里目睹了神迹全场的便只有密塔之主威尔顿了。 　　威尔顿依然是那副稚嫩的样子，青涩而俊秀，紫罗兰色泽的眼眸透彻见底，始终带着优雅清澈的微笑，单从外表上来看活像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这大概也是他时间权能显现的一部分，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类处于生命力最活跃的时期，保持这种年龄的威尔顿可以说是始终停驻在最巅峰的状态。 　　也是比较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姿态。 　　“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 　　威尔顿含着笑意与友好的态度，他转而问到： 　　“不过，您知道斯洛瑞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从您这里，得知真相……吗？” 　　他一向是有着浓浓的求知欲，也从不掩饰自己想要求知真理的目的，莫叶一听便知道他早已认定自己与斯洛瑞亚神降的事件有关，而事实上也确实是有关的。 　　她沉默些许，径直的摇了摇头，回答： 　　“抱歉，我不能说。” 　　这样回答已经足够了。 　　在唯一之神的注视下她不能说谎，但是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威尔顿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是她自己不愿意说出来，还是唯一之神禁止她说出真相，这一切只取决于威尔顿是不是了解过‘雪山女神’，又对她了解多少。 　　“我知道了。” 　　威尔顿并未有自己被拒绝后应有的窘态，他依然优雅澄澈的微笑着，这也表明了他认同了‘雪山女神’的这个答案，且并不怀疑这是个谎言。 　　莫叶也在这一刻便明白了，密塔之主威尔顿确实是研究过雪山女神的，在过去的无数年里雪山女神肯定也显现于人前过，那些记录向威尔顿展现了雪山女神这个存在应有的模样，他相信雪山女神就是这个样子，就如同他相信自己的魔法，相信自己的研究成果一样。 　　或许在过去……威尔顿亲眼见过雪山女神也说不定。 　　对威尔顿来说这是一个误区，但对莫叶来说这个结论她占据了优势，威尔顿了解雪山女神，却并不知晓他眼前的雪山女神并非是本人。 　　“不过您应该无法再回到斯洛瑞亚了吧？” 　　面对威尔顿态度极其自然的再度提问，这个问题倒不需要莫叶多想什么，她垂眸回到： 　　“不能。” 　　“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一二了，阁下……这片山林是属于克里斯顿的国土，为了预防雪山的灾害我们在林间的各个位置布下了防护的阵法，这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克里斯顿也不会容忍曾经是叛逆的雪民们居住在距离王都如此之近的地方，您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倒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但威尔顿这样故意提醒，也不过是想向与世隔绝无数年所以纯白得与纸无异的雪山女神投下橄榄枝，图谋甚大的他不会放过雪山女神这样一位规格外的强者，莫叶也深知这一点。 　　“我暂时，还有其他事情。” 　　她并不直接回应威尔顿深含隐意的询问，而是转口回了这一句，如果威尔顿够上道，在这时就会主动帮她解决雪民们的居住问题了，毕竟他不能要求一位三无少女主动向他求助的吧？ 　　不可能的，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的。 　　就算是莫叶本人也拉不下脸去向敌人求助的啊！ 　　“如果您能信任我的话，可以将您的子民们暂时交付给我，我会将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等您的事情办完以后，再回来寻他们。” 　　不得不说，威尔顿稚嫩的外貌是极为迷惑人心的，这样说着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单纯的好心人，他此时只是想帮助什么都不懂的雪山女神，而不是想在帮助过后收获些什么。 　　少年似乎永远携着笑意，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但雪民们住下后，可就再也迁不走了吧。 　　莫叶暗暗吐槽着，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接下密塔之主递来橄榄枝，却也不得不装作思考的模样，她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才再度看向颇有耐心的密塔之主。 　　“……那就拜托您了。” 　　她的语调有些缓慢，带着迟疑。 　　不谙世事的少女似乎正在犹豫着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但对‘雪山女神’来说，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她总不能带着将近一万人的雪民们到处跑吧？ 　　将子民们暂时交付给一位曾帮助过他们的好心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在之后也会回报一二。 　　“等我回来，我会去拜访您的……感谢您的帮助。” 　　“我的孩子们就拜托您了。” 　　莫叶为自己加入密塔的步骤，增上最后一枚砝码。 第152章 后记:信仰扭曲 　　此时的莱茵混乱不堪, 本就是傍晚黄昏将近入夜的时刻，不知是谁在主街道的边缘点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的烈焰逼近王宫, 烧尽半条街道, 将入夜的天空染成红色。 　　有人在火中惨叫翻滚，有人在火中大笑直至自身化为灰烬，有人跪在火焰的边缘向未知的神祈祷, 有人慌不择路的四散逃窜。 　　众生百态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名教廷的神官呆滞望着跳跃摇曳的红色火焰，他从那些陷入疯狂的人口中听见了属于邪神的神名, 唯一之神。 　　那被教廷判为邪神并持续上百年狩猎其信徒的神明, 竟在此时降下神迹, 但他们所信仰的人类之神依然未临！ 　　人类之神真的存在吗？ 　　如果他在，又为何不在这一刻降下属于他的神迹, 驱逐邪神的邪恶之力, 护佑他的信徒？ 　　神官看见跪在地上向邪神祈祷的人中竟有曾虔诚信仰人类之神的信徒，但那几名信徒显然失去了理智, 不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救赎的他，已经变得与其他邪神的信徒无异, 笑着流下泪水，赞美着唯一之神的崇高。 　　此为对神的亵渎, 此为对神的背叛。 　　神官意识到这一点后，面临的却是信仰的动摇, 他对人类之神的信仰正在逐步崩塌。 　　“神呢？伟大的人类之神啊, 您为何不降临？为何不拯救您被邪神迷惑的信徒？为何不拯救您眷顾的莱茵？为何不曾显圣？您……真的存在吗？” 　　他担任教廷的大神官不过短短的十几年，在此期间人类之神真的降下过神迹吗？ 　　有的。 　　但那些神迹真的是[神]降下的吗？ 　　神官回想起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却得出那些所谓的神迹都是由教皇冕下代为颁发的，除了冕下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过来自神的神迹。 　　难道神只眷顾教皇冕下, 而不曾眷顾他们这些投身于神的神官？不成眷顾那些为他提供信仰的信徒？ 　　如果神不曾在意他的子民，那为何又会有教廷代为传教这一说？ 　　如果神在意他的子民，那为何不曾显圣？ 　　“……神真的存在吗？” 　　如此作想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信仰动摇到崩塌的教廷神官也不止他一个。在剧烈的理性崩坏后，来自唯一之神的侵蚀悄无声息，神官面无表情的望着街道上熊熊燃烧的烈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所谓的神迹。 　　他忽然笑了起来，咧开嘴角笑得喘不过气，笑得只能弯下腰捂住肚子，最后他笑出了眼泪，将手中用了十几年依然保存得极好的教廷神谕之书摔向地面，那本书在地上滚了老远，堪堪跃进了火焰，很快便化为一捧灰烬。 　　“神啊，我已经知道了！您是不存在的，您只是教皇冕下向我们呈现的幻影，如果您存在的话，倒是惩罚如此亵渎您的我啊！” 　　他状若疯子哭嚎了一阵，干脆坐在灰尘遍染的街道主干上，身上那袭教廷的神官服饰变得皱巴巴的，也不怕近在咫尺燃烧的火焰。 　　他想到自己过去整整十几年的时光啊，全然耗费在一抹不存在的幻影上面，他又还能有几个十几年呢？ 　　他往后又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信仰崩塌的他陷入绝望，直至扭曲。 　　有人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挣扎着拒绝起身，宁愿在地上打滚撒泼也不愿接受那些与他一样身穿教廷服饰的人们帮助。 　　夜色逐渐深暗，前来寻他的人接连不断，这说明他在教廷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直到他见到编织了整场骗局的人出现在他的身前。 　　教皇风尘仆仆的从斯洛瑞亚赶回来，他皱眉严肃的低头望向躺在地上狼狈不堪，思维混乱的大神官，觉得莱茵现在的状况实在棘手。 　　他得先找一个突破口，了解他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选中了看起来至少并没有直接转信的大神官。 　　现如今教廷内部与大神官一样显出异常行为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竟有相当一部分神官投入唯一之神的麾下，成为跪在火焰旁向唯一之神祈祷赞美的一份子。 　　但根据其他人所说，唯一之神降下神迹的那一刻，那些人其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邪神的力量所迷惑，他们在那时依然坚定信仰着人类之神，那他们却又为何在邪神的神迹消褪后又被残余的邪恶之力所浸染呢？ 　　“清醒一点，柯尔特……” 　　教皇试图与大神官对话，看能不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但下一刻他的话语便被大神官忽然的大笑打断。 　　大神官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他褐色的发间长出大量的银丝，脸上皱纹的褶子曾让他显得慈祥温和，但此时他神情疯癫，松弛的皮肤因表情失控显得扭曲而夸张，一眼看去竟与幻想中的恶鬼相像！ 　　“骗子！你骗了我们，骗了所有人！！” 　　面对大神官疯了般的指责，教皇先是懵了一下，他骗了谁？ 　　但很快他的神情有了变化，他反应过来不论对方是误解了什么，如果不在此时就当场解决的话，跟在他身后一同前来现场的大量教廷神官又会如何作想呢？ 　　他是教廷的表率与领袖，而大神官是最接近基层的教廷管理者，不论如何他们绝不能有分歧，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并未骗过任何人，柯尔特，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误解了什么，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请冷静下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们都是神的子民，神的孩子……” 　　“你没有骗我吗？！” 　　大神官猛地抬头，他环视一圈跟随在教皇身后的数百名教廷神官，他们有的是与他一样的大神官，有的是仍对人类之神持有信仰与希望的年轻神官。 　　他最后直直看向教皇，神情偏执而疯狂： 　　“那你告诉我……神真的存在吗？！” 　　“人类之神真的存在吗？你告诉我啊，你没有欺骗我们所有人吗？如果他在的话，为何不直接惩戒亵渎了他威严的我呢？” 　　“我现在就敢和他说清楚：他就是个胆小鬼！他就是个懦夫、女人！在唯一之神陛下显圣的当下，他躲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的模样像极了蟑螂！臭虫！” 　　“现在，你告诉我，冕下……他存在吗？” 　　大神官仿若疯了一般发泄，辱骂他曾经无比信仰的人类之神。 　　他从地上爬起来张大手臂，望向漆黑的夜空，他不管不顾周围人的哗然，笑得夸张而扭曲，最后他又将视线投向教皇，凝视教皇面容上惊愕的神情。 　　“我知道，他不在。” 　　他在说给自己听，也在说给其他被骗的人听。 　　“不然我已经死去，死因是：神罚。” 　　神权于此刻崩塌。 　　…… 　　此时混乱的不只有莱茵。 　　与莱茵接壤，只隔了一座克里斯顿王宫的罗莱纳也是唯一之神神力侵蚀的重点位置，昼夜的喧闹总是扰人且显得诡异的，没有人愿意接近那一大群聚集在街道上，跪着伏地喃喃自语或者大声赞美着什么的人们。 　　披着黑袍的身影从偏僻的小道中穿行，单从外表上来看这名黑袍人的年龄并不大，身高也比较矮，但他的速度很快，像是踏着风在前行。 　　他从漆黑无人的小道内往外望去，在外面那群新晋信徒里寻找他认识的那几名同伴，很快他便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黑袍人似乎并不惧怕那群聚集在一起变得行为诡异的人，他径直穿过密集的人群来到同伴的身旁，奇异的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就像一抹无形的影子。 　　他蹲在地上静静的听着同伴们或低语或高昂的祈祷声与赞美声，其中大部分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混乱语言，能够让他听懂的也就只有几声：“伟大的唯一之神……星空之海的主人……开始与终结的造物主……” 　　这个叫唯一之神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除了他自己深信的那位神明以外，他只知道人类之神什么的，毕竟教廷的神官偶尔还会来罗莱纳传教，他曾经也跟着听过几场。 　　而这位似乎是凭空显现的唯一之神，又是如何获得了这么多人的信仰呢？明明在昨天维恩他们几个还声称自己是无信之人。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场事件的诡异性。 　　所以他只是小声凑到同伴们的耳畔: 　　“菲利亚，维恩，克里斯托弗……我们该回去了。” 　　但并没有人理他。 　　不论是一向温柔的菲利亚，还是向来听他话是他跟屁虫的维恩，就算是老实人克里斯托弗在此时也对他的话语毫不理会。 　　他等了又等，仍旧是没人搭理他。 　　于是他干脆用能力将同伴们打晕，直接用夜莺小姐赐予他的能力将他们漂浮在空中运回去。当然，他还是将自己这一伙人的身影用能力掩藏，并没有让唯一之神聚集在一起的信徒们察觉其中忽然缺少了几人。 　　在获得了能力后他先是报复了曾经利用他伤害过他的那伙人，后来更是在罗莱纳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盘，虽然他还是没能找到离开罗莱纳的出口，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也有了以他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同伴，这些同伴有的是和以往的他一样弱势想要向他寻求保护的，有的是向往强者与纷争想要追随他的，也有被他收留的同类人，也就是异人。 　　虽然罗莱纳豁得出脸愿意正大光明追随他这一名异人的存在并不多，但聚集在一起的同伴不知不觉间还是增加到了十几人，他看见黑暗中那间已经属于他的屋子里点燃了烛光，快步过去并推开了木门。 　　“雷诺，你回来啦？” 　　有人从坐着的姿势快速起身。 　　“他们几个还好吗，我的天，他们到底在那里干了什么啊！” 　　也有人拥簇上来，手忙脚乱接过他身后一路漂浮回来的几人，这屋里也没其他地方可以放人了，就干脆将他们排成排平放在地上。 　　而雷诺并未褪下他一身的黑袍，只是坐到屋中摆放的座椅主位上，他稍稍解释: 　　“他们似乎是信仰了一位神明，然后信徒们一同在主街道上聚会，大概……和人类之神的聚集信徒祈祷的仪式差不多吧。” 　　“问题是他们上午还是好好的啊，这么短时间够他们信仰上一位神明吗？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这名说话的同伴明显是个火爆性子，他干脆俯下身几耳光将其中的一人扇醒，拽起衣领用近似怒吼的语气问到: 　　“喂，维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快给我说清楚你们是怎么跑去信仰一位神明的，还是在短短的一下午时间里就那么信仰上了！还是数千人那么多人一起信仰的？！” 　　他越说越觉得这事的不可思议了。 　　维恩晕晕乎乎的睁开双眼，面对同伴急促的质问他愣了愣神，沉默了一阵。 　　也幸好他还留存有理智，并没有在那瞬间变为一名狂信徒，不然听见这种亵渎之语，要是狂信徒的话可是会发起疯大开杀戒的。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到这一步的，下午的时候我还在主干道那边干活呢，你们应该也听到那一声巨响了吧？” 　　“只是在那一瞬间，在那声巨响之后，我感觉到[神]看了我一眼，祂的力量拂过我的身体，然后我就成为了祂的信徒……” 　　“你们能理解吗？我确实是发自内心信仰祂的，但我很清楚在不久前我还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也有些诡异，但是我没有害怕或者抗拒的情绪，一点也没有。” 　　“……听起来真可怕。” 　　有人这么嘟哝了一句。 　　屋里一阵死寂，谁也没有率先开腔。 　　成为唯一之神信徒的维恩自顾自的从地上起身，但也没有再进入祈祷的状态了，这让有些惧怕他身上诡异之处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他们将其他的几人也弄醒，分别问了他们具体的情况后，发现这几名受到影响的人所说的理由相差无几，听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也更加的心生畏惧起来。 　　雷诺倒是对神明这种存在起了点兴趣，他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视线招过来: 　　“我想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位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就比如说人类之神，据教廷的神官所说的，人类之神掌管天空与黄昏，他是所有元素的掌控者，人类的所思所想皆为他的赐予，生命与死亡的河流汇集在他的脚下……” 　　“那位……神明的神职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他有点不敢说出唯一之神的神名，所以他直接将这部分模糊过去。 　　神明这种存在于他的眼中便该是夜莺小姐这样的，比起教廷的人类之神，和这位诡异的唯一之神，果然还是夜莺小姐这样真正存于世间，温柔又强大的[神]更适合被捧上神坛。 　　所以，他其实一直有个想法。 　　从未显圣过的人类之神能够被称为神明受到世人的信奉，唯一之神这位他从未听过的神明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获得了大量的信徒，那比他们都更好的夜莺小姐也可以。 　　如果夜莺小姐是真正的神明，她会是最好的那一个！ 　　所以，在唯一之神的新晋信徒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在进入信仰状态后能够模糊的吐露神的伟业，但在清醒的情况下本就不该知道的他们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雷诺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个机会。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知道唯一之神恐怖之处的他打起了这位无数世界之主的信仰主意，比起新建立起一个神系从新开始，还是直接取得他人的劳动成果更为轻松不是吗？ 　　此时的他只以为这位新出现的唯一之神是位神秘且手段了得的魔法师，就算这名魔法师阁下再强大，也不可能知晓他这一个小小角落所发生的事情吧？ 　　就算是教廷的那位人类之神也是有人在背后偷偷摸摸骂他的，但他还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更别说传说中的神罚了。神不可能知晓世间所有的事，雷诺是这样以为的。 　　“其实我也听说过这位神明，曾经有一位魔法师阁下向我说过祂的伟业……” 　　雷诺的声音还带有一丝嗓子曾受过重创的嘶哑，他说得极为认真，让几位并不想听也不敢听的人更是不敢提出能不能不听的要求了。 　　他述出自己早为夜莺小姐编好的一套……不是，是记录好的祷词: 　　“祂是世界唯一的真主，是世间万物的源流，祂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星辰与轮回的循环，祂永远行于世间，如同行于她的神国。祂是万物的女神，此世的……唯一之神。” 　　雷诺感觉到有某位存在看了他一眼，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自己这番演讲完美极了！ 　　“女神……？”终于有人提出疑问。 　　“当然，伟大的万物女神，此世的唯一之神陛下。”雷诺理所当然的点头，他转头向唯一之神的几名信徒问到，“你们觉得呢？唯一之神陛下应该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吧？” 　　几名信徒迟疑些许，终究回到: 　　“神并未对此表示置喙。” 　　看来唯一之神陛下……真的是为女神？ 　　谁也不知道雷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他此时还能好好活着，不过是神对他的渎神行为表示不赞同，却也不反对。 　　他以为自己是在暗处一点一点盗走属于唯一之神的信徒与信仰，这是绝对不能曝光的阴司，却不知早从一开始，唯一之神便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并顺手推了他一把。 　　神明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属于唯一之神的信仰，本就该由他属意之人继承。 第153章 女神的踪迹 　　唯一之神显圣的神迹如瘟疫般迅速扩散至整个奥兰大陆, 虽说距离神山斯洛瑞亚越远所受到的影响就越低，但奈何唯一之神的信仰传播并非是依靠传教，而是如同传染病一般。 　　只要人口中诉出[唯一之神]的神名, 那个人就会立刻成为祂虔诚的信徒，这种信仰传播的方式称得上是一场精神上的瘟疫。 　　当初只感染了一个都城的异人之灾对比起现在唯一之神的信仰传播方式, 完全只能算是个普通流行感冒了。 　　神迹消弭过后, 残留的余韵依然为人类的天空覆上一层沉重的阴霾。 　　一时间, [唯一之神]的神名成了禁词。 　　除了祂的信徒以外，谁也不敢再诉出那个已成禁忌的名讳，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改变自我，却毫无自己被扭曲了思想的唯一之神信徒，更遑论信徒转化的过程中，还有一小部分人被扭曲成更加严重的狂信徒。 　　那场点燃了莱茵大半条主街道和一小部分王宫桥廊的火焰便是一名新晋的狂信徒干的，由此可见唯一之神的狂信徒们比起平稳生活或者家人的阻拦，自身的安全，他们更在意的神的眷顾。 　　为了将神的注视吸引过来，为了让神感到满意, 为了成为神偏爱的信徒，他们可谓是不折手段！ 　　不论是杀人还是放火，为神明供上血腥的祭品都是他们常用的招数, 这段时间因为犯下滔天大罪被抓进监狱的唯一之神狂信徒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但在教廷的运转已经半瘫痪, 无法再继续行使狩猎邪神信徒的现在，没人敢对那些关起来的狂信徒做什么，贵族与王族们只能捏着鼻子忍着气好吃好喝的供给，将他们养起来，生怕那位唯一之神再显圣一次。 　　哦不，唯一之神已经是禁词了。 　　现在是[那位]。 　　唯一之神现在已经当得上是奥兰大陆上的伏地魔, 不能叫出名字的神秘人。 　　所以莫叶在听见奥德向他打听[那位]的消息时她显然是懵逼的，她盯着奥德那张显得坦然并不像是在捉弄她的脸看了一会，有些疑惑的问:“那位……是哪位？” 　　经过了半年多时间不见，又经过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照射，奥德那身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就被晒成小麦色，莫叶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位克里斯顿王族出身的王子殿下已经失去了通体的贵族气质，变成了更加容易融入人群的平和安定，也不再像是一个担不起重任的小少年了。 　　看着这样经过了风雨已经长成的奥德，莫叶就更能心安理得将重担交付给他了，而并不知道莫叶已经准备将他赶鸭子上架的奥德笑得爽朗，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半年不见可能会有的生疏，他接着问到： 　　“就是那位啊，那位显圣的神明啊！我想您这段时间一直在奥兰大陆的内陆，应该会知道些内情的吧？” 　　“唯一之神？没想到连深蓝岛这么远的地方都得知祂显圣的消息了，我还以为远离了大陆，一直徘徊在迷雾海身处的深蓝岛不会受到影响呢。” 　　莫叶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她点了点头: 　　“我确实知道一些。”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深蓝岛已经建立好了与大陆互通的传送法阵，交易区也正式开始营业了，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克里斯顿的客人们都不怎么过来了，但贝利的客人们为我们带来了一些消息，我们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奥德向莫叶解释他想探明内情的原因： 　　“原本我们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深蓝岛并不在神迹显圣的影响范围内，前来的客人们也不会将那位的神名挂在嘴边。” 　　“但直到有那位的信徒通过传送法阵潜入了岛内，并在交易区里说出了那位的神名，虽然我们很快将那人控制住，但那位的神名已经不受控制的在岛内传播开来，每时每刻都有信徒诞生，比起人口数量庞大奥兰大陆，现在我们深蓝岛才是真正陷入危机的那一个。” 　　“如果我们不找出控制的方法，或许，再过不久岛上所有居民都会变那位的信徒……”奥德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声，“您也知道，我们岛上的居民性格一向不太受控制，喜欢凑热闹的，爱跟着起哄的，或者强迫他人诵念那位神名还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莫叶听得是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不到深蓝岛的现状是这样的危急，尤其是这一份危机与她息息相关，是她的所作所为才导致了这一切，虽然她并不是故意的。 　　“怪不得，我回深蓝岛的时候就觉得岛上有些太过安静了，原来是这样。” 　　她通过空间裂隙回到深蓝岛时是直接抵达自己别墅中的，那片区域因为离传送法阵核心过近所以罕有人至，她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 　　毕竟苏埃里这名兽神还呆在这里，深蓝岛的安危她是不用担心的。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唯一之神显圣的区域是与克里斯顿王都交接的斯洛瑞亚雪山，祂的神殿与化身降临于雪山之巅，就算是现在也没有离去的迹象。” 　　“但随着他显圣扩散出去的神力已经完全消弭，不会再将人会被转化为祂的信徒了，但问题是祂的神名已经人尽皆知，要说解决的方法……”莫叶艰难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做不到这一点，抱歉。”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能解除唯一之神赋予的异变，她的答案是没有，这场瘟疫般的灾变是无解的，此时就算是人类之神亲临也不可能做到解决祂留下的印记。 　　唯一的可能性…… 　　是将所有听见过唯一之神神名的生命与祂信徒清除掉，就像为了活命砍掉双腿以求断尾求生的人一样，人类这个种族就算经历了大清洗，应该也不会就此灭绝。 　　“能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夜莺小姐。” 　　奥德也知晓如果要夜莺小姐去解决这样的神级灾害是一种苛难，谁都知道她做不到，如果她能解决那她就得是比唯一之神还要强大的神明了。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知道这场精神瘟疫的起源，在斯洛瑞亚啊……不知道王宫里的亚历克斯有没有受到影响呢？ 　　“其实，我们得到过一个情报，在克里斯顿的王都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但这个情报不知真假，我们也没有去探明实情的余地。” 　　这是奥德从一个莱茵的商人那里听说的，或许那人说的是真的，也或许他只是在吹牛，反正那人是少有的敢出门的克里斯顿人了，还是来自重灾区莱茵。 　　“据说只要诵念那位的另一个神名，就能解除被疯狂主导的影响，恢复理性。我本来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条留言的，但显然连您也没听说过啊，看来是虚假的了。” 　　“另一个神名？群星之主什么的？” 　　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啊！ 　　大大咧咧的念出那位的神名还不受影响，奥德控制住自己不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向夜莺小姐，对方的感知可敏锐得很，他赶紧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个什么女神什么的，我知道的也只有一点而已。” 　　“女神……？” 　　莫叶有些茫然的盯着奥德看了看，他应该没有在开玩笑啊，难道唯一之神其实是一位女神？还是唯一之神并没有性别的区分，所以可以是男神也可以是女神？ 　　“白银，唯一之神陛下是位女神吗？” 　　她通过精神力向白银询问，但这问的对象显然不对，白银可没有性别的意识。 　　它回答的声音是茫然而迟疑的： 　　“哎？神也是要分男女的吗？我不知道啊。” 　　或许……唯一之神真的有女神的一面呢？ 　　莫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着，唯一之神就此风评被害，她却不纠结这一点，毕竟唯一之神是男是女也影响不到她。 　　她只是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既然你选择将这条情报告知给我，就证明这条情报确实有一定的真实性，你并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 　　“你想让我去莱茵寻找那个解决方法，对吧？不然你也不会专门守在我的别墅里。”看着奥德面上浮出不自然的神情，莫叶继续说下去，“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但我需要等价的报酬，由你来支付。” 　　“不然我可不会为了深蓝岛去触一位神明的霉头，风险太大了，就算是泡沫也不会为了深蓝岛而选择让我去冒险，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单独一个人来见我。” 　　“您都想到了啊……” 　　奥德一脸的尴尬，但他依然坚持站在莫叶的面前，因为深蓝岛可以说是他一手拉拔起来的，深蓝岛的主人泡沫也是他一手带到能独当一面，他绝不可能放弃深蓝岛。 　　“我可能付不起这个报酬，但如果我身上有什么您能看得上的，您尽管拿去，什么都可以。”他非常认真，甚至破釜沉舟般的许诺。 　　“放心吧，我要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但对你来说只要按照我的意愿，去做我想让你做到的事情就够了。不会很难的，至少不会比你建立起深蓝岛更难。” 　　莫叶不留余力的给奥德挖坑，这样的话日后想让他上位就有了足够的理由，毕竟是他自己答应的。而她自己本就是要去莱茵的，去寻找那个所谓的解决方法只是顺手而已。 　　她很快便与奥德达成共识，在这之后她便要去逛一逛久违的深蓝岛了，和见一见许久未见的人们。她能留在深蓝岛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每一段时间都是不能浪费的。 　　如果太久，密塔之主可能会起疑心也说不定。 第154章 短暂的重逢 　　夏末的深蓝岛是一片葱茏的森绿, 溪畔生长着密密麻麻各色相间的野花。 　　从前只存在于白茫茫一片雪山的雪蝶似乎对这样色彩绚烂充满生机的环境感兴趣，它飞离莫叶的发侧，飞舞在花繁绿叶的林间, 但也没有离开主人太远。 　　莫叶并不急着使用能力去寻找他人, 而是慢悠悠的渡步，享受些许悠闲的夏日时光，她听见林间枝头被弱化了的雀鸟清脆鸣叫, 和蝉鸣声掩盖了其下隐约的窜动声。 　　她倒是听见了那些皮毛摩擦枝叶的细微声音，于是便拔开草丛看去, 是一只与她记忆中无害模样相似的白色野兔, 这只兔子啃食着一根嫩草, 猛地回过头望向盯着它看的莫叶，一副被惊吓到浑身僵硬的呆样, 却没有以往那种嗜血的凶恶感了。 　　她看见不远处的溪流畔一只小鹿正在悠闲的饮水, 林间深处各种动物生机勃勃的活跃着，却都失去了原有的凶残本性, 化为莫叶更加熟悉的或弱小或还留有部分杀伤力的形态，一个小型的生态链在深蓝岛上隐约形成。 　　这才是莫叶熟悉的, 世界本该有的模样。 　　似乎苏埃里除了将她特意要求的野兽弱化之外，还格外弱化了一些其他种族养在这片森林里, 这些或弱小或仍有些许杀伤力的动物们唯一的共通性便是外表都是好看的，没有哪怕一只带有丑陋的模样。 　　她似乎都能联想到苏埃里一只只花费了大量时间挑选出这些漂亮的野兽, 将它们弱化后又放养在这片距离她的别墅极近的林中, 他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必要，也过于繁琐无趣，但用于讨好某个人是足够了的。 　　那她被讨好了吗？ 　　莫叶不由一笑，虽然不想承认, 但她此时的心情确实是好了起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舒缓。 　　这段时间的她一直绷得很紧，来自命运的浪潮不断推动她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行，这股力量接连不断没有任何能供她喘息的余地，她所能做的的就只有一直不断的前行。 　　她很累，也无法向他人倾诉自己的疲惫。 　　接下来她还要继续这样走下去，走到她不用再受任何存在的挟制为止，但在这样匆忙的旅途中，不是还有愿意为她付出，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只求她开心一点、过得再从容一点的存在吗？ 　　只要这样的人还在，一直都在，那她似乎就有足够的勇气继续下去了。 　　莫叶在他人的印象中总是含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毕竟她一直都在笑着啊。 　　她现在依然是在微笑着，却似乎与以往的笑容有些不同，她笑得有些怠倦，像是随时都摇摇欲坠一般，但这才是真实的她。 　　如果说在之前她想要先去泡沫那里的话，那现在她就更想先去找到苏埃里了。 　　但她找了许久，将整座深蓝岛的土地都走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本该停留在这里的苏埃里。 　　“不是吧，竟然不在？” 　　她望着深蓝岛空无一人的港口，这是最后一站。 　　这可真是太巧了一点。 　　一般来说，苏埃里也不会随时随地都呆在深蓝岛的，偶尔他也会短暂出岛一段时间去做些别的事情，比如别墅所属的那片森林中放养的动物们，便是他在离岛的时间里找到并带回来的。 　　但这一次莫叶有些意外自己竟堪堪与他离岛的时间错开，她没能在岛上见到苏埃里，如果运气不好，或许在她离开的时候苏埃里都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吧？ 　　莫叶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必须要见上苏埃里一面的执念，反正早晚都会再见的。 　　于是她又从深蓝岛只有海船沉浮的港口回头往交易区的方向走去，雪蝶翩飞着跟随在她的身后。 　　泡沫应该是在交易区的办公楼那里，从前她大多数时间都是镇守在交易区的，现在深蓝岛的局势紧张，泡沫就更不可能离开那里去往其他地方了。 　　现在的交易区冷冷清清的，行走的人员只有零星几个，道路两侧大多数店门也都是紧闭着的。 　　莫叶在这一路上竟还看见了狮鹫商会的交易行，不过这些商会也是关着大门，看不清内里，她想起深蓝岛也是有大型商会进驻的，以往玛西亚的商会总负责人是韦斯莱，就是不知道被派遣来深蓝岛的是哪位了。 　　她走进办公楼，还没上楼梯，就看见泡沫停在办公楼二楼的楼道口。 　　她抬头望着那道背光的身影微微一怔，脱离了幼年形态的泡沫此时已是只余一丝稚意的少女，只从外表上看的话，泡沫看起来甚至比起密塔之主威尔顿都要年长一些。 　　泡沫与她长得很像，但当初她特意为泡沫捏了一张与她显得不同的脸。 　　所以此时的泡沫垂下眼眸紧抿着唇的样子甚至有一丝凛冽，泡沫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已经不再穿精致繁复礼裙的她披着一身并不显眼的法师袍，等候在那里。 　　“欢迎回来，妈妈。” 　　泡沫这样说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办公楼的楼梯，步子规律而收敛。她向莫叶露出一个微笑，却笑得极浅，近乎于无，看起来这段时间她并不好过。 　　但对于一个国度的掌权者来说这样的姿态只是常态，莫叶只能暗暗感慨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我回来了，泡沫。” 　　莫叶应到，她并未对变化极大的泡沫表示什么。 　　她往前走上几步，越过泡沫往楼上走去，泡沫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走进属于泡沫的那间办公室内。 　　这间房间的窗台极为开阔，能够很好的看清交易区的整条街道和远方深蓝岛的港口，泡沫就是一日复一日的通过这扇窗口监控着深蓝岛的全部，作为镇守的支柱。 　　“真是许久未见了，泡沫……” 　　莫叶有些不知道该与这个孩子说些什么了。 　　她不想问泡沫深蓝岛上的事情，泡沫也应该并不想她来管这些，因为这些都只是泡沫的责任。 　　她与奥德的交易也不能告知泡沫，她很清楚泡沫并不希望她去冒险，而奥德应该也是瞒着泡沫去找她的，于情于礼她都不能将奥德这个同谋者供出来。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泡沫开口询问： 　　“妈妈，你还会再离开吗？” 　　莫叶点了点头，回到： 　　“我很快就会再度离开，我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泡沫只是点头，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情绪外露了，莫叶看着她那张沉静得毫无波澜的脸，完全分辨不出她是怎么想的，所以继续说到，“这一次我需要带着奥德一起离开。” 　　“是那件……！”泡沫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件她并不愿意让妈妈去冒险的事件，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但莫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她只是淡淡的补充： 　　“我要带他去贝利的王都，他需要去辅佐贝利的新王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可以行使御前的权利为深蓝岛牟利或铺路，这对深蓝岛来说是一件绝不能错过的好事。如果运作得当，深蓝岛或许可以直接在贝利的支持下正式建国，也说不定。” 　　“当然可以，奥德本来就是妈妈的仆人。”只要不是去莱茵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线索，不论妈妈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泡沫都会眼都不眨的答应，她建立起深蓝岛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帮上妈妈的忙吗。 　　“但奥德和我走了，深蓝岛这边不会出什么状况吗？” 　　“不会的，深蓝岛并不是离了奥德就无法运行了。”泡沫显得极为笃定，“这里有我，还有其他人，您放心吧。” 　　那就好，既然泡沫都这样说了，她就不再关心这些。 　　这是她对泡沫的信任。 　　莫叶从善如流的略过这个话题，她想了想该和泡沫谈一些什么呢？要说泡沫会感兴趣的，肯定就只有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了吧。 　　她不可能全盘说出来，但删减一些不能说的细节后倒是可以讲给对方听，毕竟就算泡沫不问，她也知道泡沫对她会让奥德去辅佐贝利新王的事持有疑惑。 　　“我跟你讲讲我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吧？”她很顺利的从泡沫脸上看到一丝惊讶的神情，看来泡沫并不认为自己会跟她说起这些，她有些忍俊不禁，继续道，“还是，不想听吗？” 　　“不，我想知道。”泡沫用力摇头，这时的她才有了少女应有的活力，她确实非常的想知道妈妈到底去做了什么啊！ 　　莫叶也不逗弄她了，她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删删减减，删减掉沾了唯一之神的段落，再删减掉与人类之神相关的地方，雪山女神倒是可以说上一点…… 　　这样下来，其实她能说的还是有挺多的，她讲了很久，泡沫也认真的听了很久。 　　她讲完了，也并不需要从泡沫那里听到什么评价和建议，她只是觉得自己将这些事情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个倾泻口。 　　但对泡沫这个孩子来说，够得上神级的程度实在太过了点，单单只是知道都会为她带来危险，她说不了太多，也不愿说太多。 　　“对了，泡沫，你知道苏埃里什么时候能回来吗？”莫叶这样问到，打断了泡沫想要说什么的举动。 　　泡沫愣了些许，又似乎是明悟了什么，她垂下眼眸，语调稍沉的回到：“苏埃里阁下已经离开了将近十多天，按照以往的规律，他在这几日就会归来。” 　　“这几日啊……” 　　莫叶算了算时间，不过几日而已…… 　　“那我就在岛上停留几日。” 　　再等上几日也没关系，几日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漫长。 第155章 白银的选择 　　莫叶在深蓝岛等了几日, 但这几日她也不是用来休息的。 　　就如之前所说的，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能停下脚步, 只能一直前行, 不然停滞不前的惰性会将她拖垮，以致全盘皆输。 　　她正在试图将那枚人类之心彻底净化。 　　此时是深蓝岛的下午时光，近秋的阳光柔和起来, 不再似之前夏日的那么猛烈灼热。 　　阳光透过窗前树荫在她的桌上洒落星星点点的斑驳，莫叶少有放松的将手覆在桌面上, 侧过脸毫无形象的趴在臂弯。 　　她的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举着散发金光却缠绕了一层稀薄黑雾的人类之心, 在阳光环绕下隐约看见人类之心内部刻满的印记。 　　一般来说传承之种都是没有形态, 也永不消散的。 　　但在唯一之神的神力运作下，它在现实中有了虚假的实体, 莫叶也能仅凭肉眼便看清内核被植入的那道规则, 现在的她想要辨认和解析这种程度上的规则还是太难。 　　但是如果想要直接泯灭这些来自人类之神的规则，她还是做得到的。 　　想要清除掉这些负面的影响其实很简单。 　　一股黑色粘稠的液体从她指尖溢出, 周围阳光逸散亮堂的环境都在这股液体显现后蒙上了一层阴影，来自唯一之神不详的神力将莫叶手中的传承之种包裹起来。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人类之心就像被加热到极点或者被硬生生捏爆的玻璃球，金色光辉炸得满屋都是, 就连床铺地板和墙面都积了一层金辉。 　　她收起了唯一之神的神力，在等待人类之心重新聚合的过程中, 突然发现自己的精神海内有哪里不对。 　　当然, 精神海还是那个精神海，内里的精神力还是不断涌动的灰色浪潮，但被她储存着的唯一之神的神力就有问题了。 　　好像是……少了一点。 　　好吧，少了不止一点。 　　唯一之神的神力形态就像粘稠沉重的石油, 而她的精神力虽然形成如同海洋的浪潮，却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质感，所以唯一之神有质感的神力一向是沉积在精神海的最底部，她的精神力浮在上面遮盖了全部。 　　直到今天她使用了唯一之神的神力，才发现这份神力的体积少了足足有三分之一！ 　　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按常理来说神力除了被使用之外是无法自行消失的，要说唯一之神的神力会像石油一样自动挥发什么的，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她处理人类之心所使用的神力不过只有指甲盖那么点的程度。 　　除了她以外有有谁能使用这份神力呢？ 　　莫叶很快便想清楚了小偷是谁。 　　“白银，是你干的吧？” 　　除了白银也不会再有其他存在能接触到深埋于她精神海底层的神力了，她就说这些天白银怎么都不露面了，一直藏在她的精神海内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原来是在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她储存的神力。 　　白银没有应答。 　　莫叶也知道它现在是不敢应声的，于是她干脆从精神海中将白银扒拉出来。 　　好家伙！ 　　缩成一团的白银大小已经比以往的它大了足足三倍，那些纤长半透明的白色丝线粗壮起来，内里流淌黑色的液体，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之前的小可爱了，更像是无数只缠绕在一起的小黑蛇。 　　“主、主人……”白银被揪出来后才弱弱的应了一声，但莫叶完全不想搭理它了，这个模样的白银实在太丑了，只看上一眼就觉得san值狂降，还不如就是一条黑蛇呢！ 　　“白银，现在你可以解释了，你为什么要偷偷的去使用那些神力。”莫叶下意识的移开注视，沉默着缓了一阵直犯恶心的感觉，才开口向白银询问，“如果你对神力有需求的话，我不会不答应的。” 　　“不是的，不是的，主人，我想给您一个惊喜啊！只要我汲取了足够的神力就能提前进入成长期了，到那时候我就能真正显现神器的形态，作为武器的我也能帮上忙的！” 　　白银连忙解释，它可不能让主人误会了！ 　　以往的它都只能为主人打打下手，做一些或屏蔽或勘察的辅助工作，在大多数时间里，它都只能藏在主人发丝里面当一个沉默寡言的挂件，自从那只雪蝶来了之后，它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那只雪蝶停的位置都比它藏身的脖颈后方要高，雪蝶还不用隐藏自己，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而它平日里连和主人说话都得看时机，再这样下去它就会被那只雪蝶完全替代啦！ 　　这可不行的啊！ 　　所以白银才鼓起勇气偷偷摸摸的偷了一点神力……好吧，或许偷的不止是一点。 　　但它不是有意的！ 　　只要它能够提前进入到成长期，它对主人的作用就肯定不是区区一只雪蝶就能顶替得了的，它是伟大的神明制作的神器，是最契合主人的神器，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化身成哪种形态的武器，但它能够肯定自己会成为主人手中最强大的力量，它是唯一的选择。 　　“对不起，我向您道歉，主人！”白银想了许久才终于敢偷偷摸摸的向神力下手，过后会面临的后果它也想得很清楚，所以它此时也道歉得极为干脆，“就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了！” 　　莫叶倒不是非得和它计较这些，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对己方时她也会习惯性的予以宽容，更何况白银的本意是想为她所用，想给她一个惊喜，而不是出于自私的理由去做这件事的。 　　所以她并没有过多考虑便原谅了白银，但稍微敲打一下还是有必要的，这也防止了白银在她轻轻放过后变得毫无顾虑，她神情肃然，言语认真，显得不容置疑： 　　“这次就算了，但你也向我承认了，没有下次，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不会拒绝你，但你不能自作主张的去行动。你要记住，白银……只有这一次。” 　　“我、我知道了，主人……” 　　白银被她严肃认真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莫叶看它应该是记在心里了，便放开挟制住白银的精神力，任由它掉进精神力的浪潮中。 　　她退出自己的精神海，现实中原本碎成大量金色光辉的人类之心已经重新聚合，她伸手接过，散发金色光芒的光团内部平滑无物，被铭刻的规则消散，这枚人类之心终于恢复了本应有的纯洁。 　　莫叶注视着这枚人类之心，她突发奇想的问到：“白银，你说我能用这枚人类之心，将精神海内构建成星辰的某一枚传承之种替换掉吗？” 　　由五枚传承之种构建而成的星辰曾将她的阶级硬生生从焰级提升至了星级，当初的她升为星级所缺的不过是一枚能够使她突破界限的传承之种，和解析传承之种需要的大量时间。 　　而白银在构建传承神位所需的星辰同时，跨过了解析的过程直接使她成为了星级，在时间过去了将近两年后，就算没有星辰的加成，她也足以靠自身跃进星级。 　　所以现如今代表神位传承的星辰对她的加成已经略过了星级，步入了新的阶层。 　　半神阶级，或者说神子阶层。 　　如果说她构建星辰所需的不过是五枚传承之种的话，那不管怎么替换都是没关系的吧？ 　　她并不受自身种族所限，所以她能使用的传承之种也不是必须要海洋之心的，如果能够替换的话她倒是可以将那枚出自触手怪的海洋之心换下来给泡沫。 　　她察觉到泡沫已经抵达了焰级的顶点，如果没有传承之种的话她是跨越不了焰级升至星级的界限的，这并非是靠积累和努力或者时间流逝就能顶替的。 　　只有获得传承之种才能突破星级，这是世界的规则，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可以的啊，不过这有必要吗？” 　　白银回答得很干脆，但听到这个结果莫叶舒了口气。 　　已经脱离她的泡沫无法再受到她的等级加成，所以只能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但她能够走通的道路已经到底了。 　　现在能够带给她一条新的道路是最好的，泡沫也是她心爱的孩子啊。她将手中的人类之心放回精神海，并向白银说到： 　　“那就将那枚海洋之心替换下来给我吧。” 　　“哦，好！” 　　白银应下，但它替换掉传承之种也需要一点时间，莫叶便离开自己的房间往深蓝岛的港口那边走去。 　　途经的新玛西亚安静得像是一座空城，除了这里的人现在都不怎么敢出门以外，也有青壮年都在白天出海捕鱼的缘故。 　　就算名为[唯一之神]的精神瘟疫肆虐，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嘛！ 　　玛西亚的居民一向胆大，就算是真被感染成了信徒的人，除了某几位不能自主的狂信徒以外，也会一同跟着出海。 　　因为就算是唯一之神的信徒也要出海捕鱼养活一家子啊，家里的老婆老母孩子都嗷嗷待哺呢，信徒除了祈祷外也是要生活的。 　　莫叶没想要去城内看一看。 　　现在的深蓝岛情形危急，但在最危急的时刻也就没什么其他危机能难倒他们了，毕竟不管什么都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难了，就算只有他们自己也是能度过这一关的。 　　莫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打算去添乱了。 　　她来到海港边，这里的木制港口有一大段往下的阶梯，这些阶梯都是可以拆卸的。 　　这个外港口一向是供给深蓝岛以外势力登岸使用的，而深蓝岛内部人员都是走的隐藏在水下半露半遮龟壳之下的内港口。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为了防止大多数人群的聚行为，深蓝岛的海船在这段时间倒是可以直接登陆这个港口卸货。 第156章 应有的结果 　　迎风拂面的海风带着海洋特有的凉爽与咸湿气息, 雪蝶从莫叶的身边离开，晃悠悠的接近蔚蓝的海平面，轻点波荡的海水。 　　海下数十只燃灯水母悠闲游荡, 驱赶走所有靠近深蓝岛的海鱼, 所以如果想要捕鱼，就只有去往离深蓝岛较远的海域。 　　莫叶这几日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港口这里，下午的时间港口空无一人, 也没有海船停泊，直到夕阳西下出航的船只才会回航。 　　这里是深蓝岛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也暂时是最安静的地方, 除了出海的渔民不会再有其他人接近这里了, 所以她选择在这里等待苏埃里的归来，如果她在这里接到苏埃里的话, 对方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只要苏埃里一回来, 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他看到。 　　前几日她都是失落而归, 今日却不同。 　　虽然没有直接看见苏埃里的身影，但从远方吹来的海风已经带回他的一缕气息, 苏埃里正在接近这里，莫叶站在港口的栏杆旁, 扶着栏杆往天上眺望而去，气息来源于自天上。 　　她看见远方的海平面升起一个黑点, 不多时这个黑点升上天空, 并越来越大，她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只跨越了大陆与海洋的巨鹰。 　　而她等的人就坐在巨鹰的背上。 　　许久未见，苏埃里还是那副小孩模样，未脱离莫叶控制的水母容器并不具备自行生长的功能, 一头白发的苏埃里就算离得再远，那双金灿灿的兽眸也一如既往的夺目闪耀。 　　在接近深蓝岛不远的海域，苏埃里从巨鹰的背上一跃而下，下一刻便凭空消失在海面上方的半空中，而那只巨鹰头也不回的飞走，似乎是想就这么飞回大陆。 　　莫叶知道他看见自己了，她收回自己望向海面的注视，不紧不慢的回过头，穿过了一道短暂空间裂隙的苏埃里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白发的孩童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他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骑装，身后披着特制的小款漆黑披风，气息冰冷，目光却稍带暖意，莫叶下意识的向他笑了笑。 　　她第一时间说到: 　　“欢迎回来。” 　　“你回来了……” 　　莫叶没想到苏埃里也与她同时开口，她不由一顿，但她看苏埃里也是赶紧抿紧了嘴唇不再言语的样子，才含着笑意，重新说到:“嗯，我回来了，好久不见，苏埃里。 　　“我还以为我们会错过呢，不过最后你还是回来了。” 　　苏埃里很少见的沉默了一会。 　　“……你还要去哪里吗？很快就要离开吗？” 　　莫叶本以为他是在想些什么，但苏埃里最终只是抬起头，用认真到近乎执拗含着寒意的眼神望向莫叶，他周身的气息开始翻涌，气势十足的向莫叶问到: 　　“那这一次，我可以跟着去吗？你答应过我的，抛下我自己一个人离开这种事，只会有那一次。” 　　莫叶有些愣住，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苏埃里说出这种带有强烈倾向的话语。 　　应该说，苏埃里在她的面前表现出的一直都是驯服的姿态，比起自己，更偏向于她。她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哪天与苏埃里敌对的话，对方会毫不犹豫的让她赢。 　　但现在的苏埃里与他以往表现出的形象有些不同，他的态度很坚决，且不容拒绝。 　　苏埃里可一向都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强势的状态的，狼收敛了自己的爪牙，用温顺的姿态讨好他的宝物，想要和珍宝永远在一起，却在自己将被再度留下的时刻显露了其下的狰狞。 　　虽然就算这样，莫叶也并不觉得苏埃里有哪里不好就是了。 　　莫叶并不在意苏埃里的态度转变，她能理解苏埃里不想再被留下的心情，她只是颇具有恶趣味的忽然问: 　　“如果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带上你呢？” 　　苏埃里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会跟着你，就算你不打算带上我，我也要跟着你。你甩不掉我的，我可是兽神。” 　　是吗？ 　　莫叶倒不是想一直把苏埃里一个人留在深蓝岛的，当初她选择只有自己一人去贝利王都寻找莉亚，和前往斯洛瑞亚雪山寻找唯一之神的神殿，最大的原因还是深蓝岛的势单力薄。 　　她并不放心没有足够武力支撑的深蓝岛独自面对现世的两个强国，和各怀心思的星级之上的存在们，如果将苏埃里留在这里，她也能放心去做好自己必需做好的事情。 　　因为苏埃里对她来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也绝对不会背弃的存在。 　　而现在却不同，贝利已经在她的掌控中了，贝利的两名星级存在要么是在她能够管辖的范围内（镇国者），要么就已经是她的盟友了（西里奥）。 　　等那枚海洋之心被替换出来后泡沫应该也能在这一两年内突破到星级，奥德去往贝利后深蓝岛应该也会受到贝利的扶持，在这样的绝对优势下，就算是克里斯顿王室和密塔之主也不可能对深蓝岛做些什么了。 　　所以结论是：她带走苏埃里也没关系。 　　还是不逗他了，再逗下去的话，苏埃里真的黑化了那可就不好了。 　　莫叶向苏埃里点了点头，在他逐渐亮起的眼神下非常肯定的应下：“嗯，我确实答应过你，所以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得到了应有的结果，苏埃里周身翻涌的气息逐渐减弱，他似乎是想要向莫叶笑一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了让人忍俊不禁的变化，莫叶忍着想笑的欲望，继续说到: 　　“我们回别墅吧。” 　　苏埃里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莫叶身后，他们并没有使用能力直接回到别墅，而是一步一步慢悠悠的绕着人烟罕至的区域走回去。 　　等到回了别墅内部，周围的空气不再流通频繁，莫叶才从苏埃里的身上嗅到一丝他人的神力气息。 　　那是属于人类之神的神力遗留。 　　或许是苏埃里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过多注意清除掉痕迹，所以沾染在他身上的神力残余依然清晰。 　　在别墅外的海风浪□□袭的环境下莫叶还并未注意他身上的异常，但回到了别墅后，苏埃里身上的异样神力可谓是非常显眼了。 　　那问题来了，苏埃里又是从哪里沾上了来自人类之神的神力呢？ 　　这个答案不用多想，莫叶一眼就能看出苏埃里浑身都是海洋的气息，他这一次并没有去往大陆，所以他去的地方显而易见。 　　是由泡沫提供的哪个位置，封存了苏埃里身躯的边境节点。 　　“你去边境了吧，苏埃里？” 　　莫叶记得自己当初和苏埃里说过让他暂时不要去那里涉险，但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只是看着忽然僵直了的苏埃里，笑着问到: 　　“那你找到了吗？” 　　苏埃里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他也并不擅长说谎。所以他在莫叶的虎视眈眈下，虽然冷着脸想要倔强的拒绝回答这两个问题，却还是勉强的回答：“找到了。” 　　“你去试探了吗？”莫叶接着问。 　　“……去了。”苏埃里回答得极其困难。 　　“那你成功了吗？” 　　对于莫叶深入核心的问题，苏埃里只能选择沉默，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看来是没有成功了，但也没有受伤，所以人类之神的布置里并没有足够强力的攻击手段。又或者……你连边境的结界外层都未能侵入进去？” 　　莫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话像是往苏埃里的心口插了一刀又一刀，但谁让他一个人自作主张呢，明明都约好了日后一同去破解边境的难题！ 　　不过，她当时阻止苏埃里去边境取回自己身躯的原因，是因为人类之神的设立在那里的禁制不论是她还是已经陨落的兽神苏埃里都无法应对，就算他们勉力应付得了，之后如果人类之神神降的话，他们又该怎样去解决？ 　　更别说就算他们过了人类之神和禁制的难关，顺利取回了苏埃里的身躯，那失去了边境结界防护的奥兰大陆又该如何面对疯狂的海神侵袭呢？ 　　但这些问题到现在却不再是问题了。 　　现在人类之神的信仰崩塌之际，人类之神都没有露面，那说明人类之神已经再无法用任何的手段干涉大陆了，不然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仰来源全然崩溃呢。 　　而边境内存在的禁制，她拥有的原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力应该可以轻易解决。 　　海神那边的话，她倒是觉得海神再怎么发疯，也不敢对现在的奥兰大陆出手。 　　毕竟现在大陆上已经遍布了唯一之神的信徒，海神杀掉一两个信徒还好，如果它没有控制住多杀了几个，那等到唯一之神投来视线注意到它后那可就好玩了。 　　唯一之神可是非常厌恶这只扰乱了祂棋盘的大章鱼的，落在唯一之神手上，它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莫叶觉得现在就是个绝佳的时机！ 第157章 定位的转变 　　“别灰心嘛, 苏埃里。” 　　莫叶一把压住苏埃里的头顶，她笑得有些开心，却也注意没有发出声, 没让垂着脑袋的苏埃里看到她仿佛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宽慰般这样说到： 　　“不要心急, 我们可以再去试一试。”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但是那个地方的防御很坚固，就如你说的，我连突破防御那一关都没能做到。就算我们进入了结界, 也……” 　　苏埃里从长久的沉默中脱离，他垂着头显得情绪低落, 虽然很有自知之明, 却不再像以往的他那般自信而耀眼了。 　　这让莫叶看着觉得颇为不顺眼。 　　他一直低着头, 所以并未察觉到莫叶已经开始皱眉并收敛笑意，他继续说到: 　　“还是再等等吧……现在的我保护不了你。” 　　他一开始只是想去试探一番。 　　但从他抵达了目的地, 抵达那道深邃不见底的深海裂隙, 人类之神用于守护人类的边境结界，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解决那道会将所有靠近的非人类生命都吸入黑洞的结界。 　　就算他展开了残缺的神境, 显现了虚幻的兽神之影，却震撼不动边境结界半毫。深海裂隙周围的海水依然不急不缓的流淌, 边境内浮游的元素粒子依然平静未起半分波澜，就像他的攻击倾覆在了空气上。 　　这对他的打击不谓不大。 　　对苏埃里来说, 这种程度的打击虽然会使他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落，觉得自己输给了人类之神戈尔德, 但他应该也会在很快的时间里恢复过来, 他并不是受到打击后就会萎靡不振的那种人。 　　但奈何他这次一回深蓝岛就碰上了莫叶。 　　对方还要找他再去边境试一试，这一次大概率的还是会以失败的结局收尾，虽然他并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或者显露出自己不如他人的一面,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会控制不住的想到，如果自己保护不了莫叶呢？ 　　就算是他自己也是很勉强才摆脱了结界通往海下黑洞的强烈吸力，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保护不了他的宝物。所以，还不如不去涉险。 　　但是，莫叶却这样回他：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啊。” 　　苏埃里感觉到按住他头顶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他下意识的抬头，看见莫叶收敛了一向的笑意，呈现了平静无波的神情。 　　长相清丽柔弱又携着苍白，在他眼里需要他保护的少女微微皱起眉，低垂着火焰般的眸子望向他，似有些疑惑，又有些轻讽。 　　她挑起一丝唇角，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埃里，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呢？或许在之前的我确实是比你弱上一些，但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比现在的你差到哪里去吧？你应该仔细看看我，感知我，而不是依靠以往对我的评价。” 　　她说着说着，好像自己讲了一个笑话，忽然就笑了起来，眸中却不含半点笑意。 　　“为什么你会有我是弱者，需要你的保护的错觉啊，我会生气的哦……” 　　确实，他与莫叶重逢后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感知过她现在的实力如何，他们分别不过短短的半年多，在他的印象中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提升多少能力。 　　但他现在听从了对方的话语，通过感知描绘出莫叶最真实的一面—— 　　他闭上双眼，面前并非是曾经如同海洋与焰火融汇，光芒一般的存在。 　　而是一片漆黑无物，空荡的黑暗中海浪的声音汹涌，他听见粘稠的液体流动的幻听从他耳膜滑过，他惊愕的睁开双眼，坐在他前方的蓝色少女依然是平静无波的模样，她等待苏埃里的结论，眸中还残留一丝冷意。 　　“我看见了……唯一之神的力量。” 　　苏埃里喘息着，有些艰难的回答。 　　“那你认为我还需要你的保护吗？” 　　“……不需要。” 　　这就对了。 　　如果她在苏埃里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形象，那可就麻烦了，或许现在的苏埃里还不适应两人间的定位的转变，但他总该在某一个时刻习惯的。 　　毕竟她不可能一直都停滞不前，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模式也该改变一下了，如果她和苏埃里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妥协和改变的话，莫叶认为自己是做不到一直都活在苏埃里的庇护下的，所以改变的那个人只能是苏埃里。 　　他得学会退让，和妥协。 　　“那我们就再去一次边境吧，不过今天就算了。”莫叶看着苏埃里那张布满了茫然无措的脸，她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说到: 　　“等明天吧，等我将那枚海洋之心交给泡沫，再将奥德带去贝利之后……你要跟着我去贝利吗，苏埃里？” 　　苏埃里确实是感觉到无措的，如果他连继续保护她都做不到的话，那他对莫叶来说又有什么用呢？不，只要他取回自己的身躯，取回自己的神格，重新恢复成为兽神的他应该就可以继续下去了吧！ 　　苏埃里是如何作想的莫叶并不清楚。 　　但他在莫叶向他问话后还是下意识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回答： 　　“我也去。” 　　“嗯，那就一起吧。” 　　…… 　　于是，只在今晚莫叶便将奥德提走。 　　仿佛一个被强迫了的黄花大姑娘，奥德摸着自己后颈上发着凉意的魔法刻印，死死坐在椅上，将隐忍两字刻在了脸上。 　　他看向站在他面前就等他同意了的夜莺小姐，和跟随在她旁边同样虎视眈眈的神秘强者苏埃里，这是询问他的意思吗？ 　　这是在要求他才对吧！ 　　“那个，您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所有王族都应该是魔法绝缘体质，您是怎么给我刻上这个魔法刻印的？” 　　奥德承认他是在转移话题并拖延时间，他也确实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只要拖到泡沫过来他应该就不用去贝利了！ 　　去贝利辅佐新王？ 　　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新王，那可不比他亲手拉扯起来简单又干净的深蓝岛，贝利这样的古老国家内里的复杂污秽程度完全不是他和一个年轻的新王能够解决的，还有那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威的镇国者…… 　　他真的做不到啊！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逃家王子啊，他的政治课程一直都是堪堪及格的啊！但奥德敢这样喊出来吗？他不敢。 　　“哦？” 　　莫叶呵呵笑着，她也不在意奥德明显的拖延时间举动，反正奥德的救星泡沫早就答应了她要带走奥德的要求，她好整以暇的解释: 　　“因为我赋予你的能力并不是通过出自人类之神的魔法传承，而是我自己的力量。” 　　古代魔法起源于唯一之神的神迹，魔力来源于地脉，而现代的魔法是经过了曾经还是人类的人类之神戈尔德的改良，所以被人类之神摈弃的王室才无法拥有魔法才能，出自他手的魔法传承又怎么可能认同背弃神的血脉呢。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莫叶才发现想要通过人类之神的传承推到人类之神的想法，从根基上就是错误的。 　　密塔之主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对人类之神的威胁，从他学习魔法开始，从他按照人类之神改良后的魔法路数按部就班开始，从他接受了那枚出自人类之神的魔法传承开始…… 　　他就输了。 　　“别再拖时间了，泡沫不回来的，今天你非去不可了，奥德！”收回思绪，莫叶打消了奥德的侥幸心思，“快点起来，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把你送走了我也该行动了。” 　　听见交易一词，原本满不情愿的奥德瞬间安静下来，他乖乖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听话的钻进空间裂隙，他的神情从带着浮夸的不情愿转变为认真的模样，他向莫叶说到: 　　“如果有了结果，请告知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新卡文，不会写感情戏的我好心累，下一篇文写无cp好啦QAQ 第158章 更深的隐秘 　　将奥德送去贝利不费什么事。 　　等到他们出了空间裂隙, 抵达的是王宫内上次莫叶离开时的位置，王宫的议政厅，她将这里设为了第一坐标。 　　此时厅内点燃的烛火熄灭, 空无一人, 原本染血陈尸的大厅各个角落已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仔细一看的话，这里能换掉物品的都已经换新, 白玉石的桌面与白色雕花的地毯不染尘埃，仿佛当日的血案只是一场幻觉。 　　“莉亚不在呢。” 　　莫叶环视议政厅内一圈, 低声说了一句。 　　她将精神力铺展出去, 很快便找到了莉亚所在之地。 　　她看见登上王位的女孩穿着威严颇重的华服, 戴上贝利国王的王冠，站在王宫主殿前二楼的露台上, 她双手握着栏杆, 低首望向下方被召集起来的贝利士兵们。 　　新王登基后的第一次阅兵典礼正开幕于当前，但士兵们的新王看起来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任谁都能看出少女的虚张声势，她整个人在夜色的笼罩下轻微颤抖着。 　　但她的身后的两侧分别站立着曾经深受厚望的七王子西里奥殿下与贝利的守护者镇国者阁下, 这两位就像门神的存在完全镇压住了全场，虽说不是莉亚自己本身的能力, 但她依然因此受益，阅兵典礼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莫叶便不急于一时。 　　“跟我来吧。”莫叶收回精神力, 并向跟着她的两人说到。 　　不需要再次跨越空间, 他们慢腾腾走过去应该正好能赶上阅兵典礼的闭幕，在这段时间里她也需要向奥德嘱咐一番。 　　她的话尾刚落，贝利的镇国者便如影随形的显现，镇国者降临的只是一个□□, 他的主体仍听了新王的指令跟随在她身后，碍于新王的指令他并未对莫叶这些通过空间裂隙而不是王宫大门进入王庭内的闯入者做些什么，只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寸步不离。 　　镇国者是建立贝利的初代王安达米亚斯特所创造的人偶，他继承了安达米亚斯特的遗愿永久的守护贝利，也被永久的禁锢在贝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跟随着莫叶来到此地的苏埃里回过头望向镇国者一眼，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毫无兴趣的移开视线。 　　对于他来说镇国者身上用于遮掩的外袍是毫无作用的，他只一眼便看见那具人偶有着与人类之神戈尔德相似的外貌。 　　金色如太阳的长发与湛蓝的瞳孔甚至与戈尔德如出一辙，镇国者他的面容是比戈尔德更加锐利坚毅，却满目的空洞茫然，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 　　让他想迁怒一下都生不起兴趣。 　　反倒是奥德往后瞄了一眼又一眼，他在克里斯顿时就听过这位镇国者的大名，不比克里斯顿简直与王室分庭抗礼的密塔之主，镇国者从贝利建国的时代起就一直护佑着贝利王室与这个国度，兢兢业业全年不休，堪称楷模。 　　谁都不知道贝利是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或方式笼络住了这位星级魔法师的，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是人家自愿打白工的吧？ 　　“夜莺小姐，镇国者阁下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呢？” 　　就算不阻止他们，至少也得询问一下呀，奥德始终觉得这位镇国者有哪里不对劲，他压低声音凑到莫叶的旁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己的问话能瞒得过这里的哪一个人，他的视线的余角一直固定在后面的镇国者身上，连一向让他敬而远之的神秘星级强者苏埃里的死亡凝视都顾不上了。 　　他可以肯定离他并不远的镇国者听见了他的问话，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镇国者与他更为熟悉的密塔之主截然不同。 　　他先前虽然并不情愿再卷入国家泥泞般的纷争中，但他毕竟还是跟来了。 　　所以贝利的具体情形他至少要掌握到能让他不会被各种阴私权谋吞没的程度，他还需要护着一个贝利新王，所以他首先要确定的便是贝利唯一的星级魔法师，镇国者的态度。 　　一个小小的试探并没有让镇国者有半点反应，但却暴露了镇国者的异常。 　　奥德的视线并未离开离他们不远不近跟随着的黑袍之人，他想着自己身边跟着两名星级呢，就算打起来，夜莺小姐也肯定是会保护他的，所以他不再压低声音： 　　“看来镇国者阁下应该是属于我们这一边的了。” 　　他顿了顿，镇国者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莫叶含着笑意望向他，纵容了奥德试探的举动，她微微点头：“准确的说，镇国者是属于贝利的国王这一边，谁是贝利的王他就忠诚于谁，所以你说的也没错……” 　　“他是我们的同伴，也是最锋利的刀刃。之后你可以好好使用他，像用一把刀一样。” 　　奥德只觉得悚然。 　　就算夜莺小姐说了如此轻慢的话语，镇国者依然是没有任何态度上的变化的，他周身清冷，与岩石树木无异，奥德观察到他就连行走的姿势都没有半丝半毫的变化。 　　如果是密塔之主听到有人敢这样说他，怕是早就不死不休了吧！ 　　“不只是镇国者。”莫叶不在意奥德看似走神的思考，她解说到：“在之前我没有跟你说清楚，现在的贝利王室只剩下最后一位成员，就是贝利的新王，她也是我的仆人。” 　　“而其他王室的成员都死得一个不剩，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新王的王位不稳，因为能继承王位的只有她一个了。” 　　“有镇国者作为刀刃，你和莉亚两人稳定住贝利现有的局势应该不成问题……对了，莉亚就是我说得那名仆人，贝利的新王。” 　　“我知道了，夜莺小姐。” 　　奥德简短的点头回应。 　　看样子夜莺小姐是不想跟他说清楚镇国者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了，但这也是应该的，这样深入的问题本就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了解的。 　　除非夜莺小姐想将他当成一次性的弃子使用，他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贝利，所以知道的隐秘越少，他就越安全。 　　既然夜莺小姐说能将镇国者作为刀刃使用，那至少他的所属是没有任何疑点的，还有夜莺小姐所说的‘忠诚’…… 　　“到了。” 　　莫叶突然开口打断了奥德的沉思，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向前方望去，王宫城门前的阅兵典礼已经开始闭幕。 　　列队的数万名贝利王都军队排列整齐依次离开王宫，二楼露台上正居高临下的贝利新王是一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 　　新上任的女王身上没有半点威严，可以说她的气势被身后的两名门神完全压制，在奥德看来这名女孩除了长得好看点以外，就没有任何能担当国王的优点了。 　　不过她的胆子应该挺大的，至少她现在还能强撑着，没有怯场。 　　看来任重而道远啊……他能反悔吗？ 　　“那个人……” 　　沉默了一路的苏埃里忽然出声，莫叶看向他指往的方向，苏埃里指的是穿着一身白金礼服，看起来华贵优雅的西里奥。 　　曾经的王子依然优雅微笑着，以无懈可击的姿态作为拥簇新王的力量站在她的身后，他与镇国者对比起来就像光与影的对照，衬托得新王就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了。 　　“西里奥怎么了？”莫叶低声回问他。 　　“他身上的力量来源于我，不……是来源于兽神。”苏埃里说得有些缓慢，似乎他也在确认些什么：“他身上的血，他的力量，都是来自我。虽然还差一些，但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可以跨入兽神选拔的仪式中了，不……或许他已经进去过也说不定。” 　　莫叶还未回他，奥德倒是含有惊疑的语气插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他是你的孩子？还是后裔？” 　　奥德的语气完全称得上是惊悚了，这位他认为的夜莺小姐的爱慕者，难道已经有了孩子什么的？就算是血脉后裔也不行啊！ 　　还有他说的血与力量，兽神选拔，简直细思恐极，那个答案完全是呼之欲出的！但奥德更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啊，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还有夜莺小姐…… 　　他偷偷瞄了一眼夜莺小姐，蓝发少女模样的魔法师依然是柔和的微笑着的，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仿佛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在意。 　　他只见少女嘴角的笑意渐深，她声音轻缓柔和：“就如奥德所说的，苏埃里，当初你在大陆上有没有留下血裔呢？” 　　“对了，西里奥就是来自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苏埃里之国，那里的人民都与他一样的半人半兽，拥有特殊能力。有没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本就是你的后裔？” 　　完蛋，这是要命的问题啊！ 　　奥德又偷看向仍是孩童模样的苏埃里。 　　这位或许是因什么意外只能保持这种外表的星级存在似乎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他的危险预感完全没生效的嘛？ 　　也或许是他本就光明磊落，他看见白发金眸的苏埃里非常耿直，且诚恳的回答到： 　　“不是，我没有留下过任何的血脉后裔。” 　　很好，直接就否认了，干得漂亮！ 　　但接下来…… 　　“在听你说过与我同名的国度后，我也去那里看过，那里非常特殊。” 　　“我曾经与戈尔德的最后一场战斗就是在那里进行的，千年前的苏埃里不过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死去的我神血洒落在大地上，神力倾泻而下，被那片土地的地脉所吸收。” 　　”异常的地脉将生存于那片土地上仅存的人类变为异兽，将兽类变为异人，两者的血脉共通后，所诞生的就是现在的异人了，苏埃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我看了他们的记载。” 　　“但重点不是这个。”苏埃里似乎还要讲更深入、更详细的隐秘。 　　来自兽神的。 　　奥德: 　　你在说什么，我能不听了吗？！ 　　奥德:恨不得我现在是个聋子。 第159章 兽神的秘辛 　　“我早已经死去, 兽神早已经陨落。” 　　苏埃里言语稍许寂寥，仿佛沉浸在两千多年的岁月流逝中，他注视西里奥的眼神逐渐显得有些复杂, 敌视、残酷、跃跃欲试…… 　　对他来说西里奥这样的异人并非是他的同族, 反而是他需要铲除的威胁。 　　“所以，兽神的成神仪式其实并不需要我的同意。” 　　“我的神格早在我陨落的时候便开始自行运转，从符合成神仪式的存在中挑选出一个又一个的适格者, 我去苏埃里之国看过，那里已经成了兽神的成神仪式选拔场, 毕竟那里的国民都是沐浴着神血与诅咒出生的。” 　　“每一任兽王都是被选中的适格者, 只不过在这一千多年里, 还没有一位兽王成功通过成神仪式，或许是条件不符合, 或许是自己本身的资质不够。” 　　“在进入到兽神选拔的正式赛场之前, 谁也不会知道仪式到底需要哪些条件……” 　　稚童模样早已陨落的兽神于昏暗的角落中远远望去，就像被留在遥远过去的他注视着辉光的未来一样, 莫叶伸手轻拍他的发顶，察觉到苏埃里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 　　甚至觉得, 他在蠢蠢欲动…… 　　她从苏埃里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被隐藏得很好的杀意，是对着西里奥, 也是对着异人这个种族。一切能威胁到他(兽神)的存在都得抹除干净，哪怕是融合了他的血的存在。 　　他想要对西里奥出手吗？ 　　按照苏埃里的话来说, 有着成神资格的西里奥和已经成为选拔场的异人之国确实是他必须要处理的威胁。 　　不然不知道哪个时候就会有一个幸运儿通过了兽神的成神仪式继承兽神之位走上兽生巅峰, 而苏埃里这个旧神就得灰溜溜的下岗了。 　　她能理解苏埃里的心情。 　　但这不行。 　　要是她并不认识西里奥还好，可现在西里奥已经是她的盟友了，双方也作下了相应的约定，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将西里奥舍弃出去, 不然她怕是威信全无了。连自家盟友都护不住，她就更别谈成神了。 　　她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人！ 　　莫叶抚上苏埃里白发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渐深的目光略过缩在角落里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正在面壁思过的奥德，最终停留在苏埃里就算藏在阴影中也依然熠熠生辉的金色兽眸上，苏埃里也因她的动作回望向她，沉默得有些异样的氛围在两者间蔓延。 　　“苏埃里，你不能动西里奥。” 　　她一字一句的，异常坚定的说。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许久，苏埃里才率先妥协: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出手。” 　　“嗯，谢谢，我会保证西里奥不会进入兽神的成神仪式中，你也放心吧。” 　　莫叶这才重新扬起笑意。 　　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并顺手将苏埃里发顶被自己抓乱的几缕白发捋顺。 　　作为盟友她还是得保证西里奥的安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日后还是不要让苏埃里和西里奥碰上面比较好。 　　“那按照你所说的，你去苏埃里之国的时候，对那里的异人做了什么吗？”莫叶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她就直接问了出来。 　　在见到一个能完全化为人形，有着成神资格的西里奥都想着斩草除根，莫叶可不信去了一趟异人之国的苏埃里什么都没有做。 　　“我杀了他们的现任国王，那也是一个有了资格的异人，并正好在进行成神仪式选拔的关卡，我不会放任他动摇我的权柄。”苏埃里说的是轻描淡写，其下血腥与残酷完全掩埋在他冰冷的话语之下。 　　“而其他的异人我只处理了有可能会被选中的那几个，剩下的我没怎么动，赶尽杀绝没什么意义，只要能保证……在短时间内异人之国不会再诞生新的适格者就够了。” 　　他说的短时间，时限是一百年。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百年里苏埃里之国都不可能诞生能登上兽王之位的异人了。 　　而那位被苏埃里干掉的兽王啊…… 　　莫叶还记得那位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的虎王，但她不是个会为他人的死亡就苛责同伴的人，她与苏埃里的异人们也素不相识，所以就只为他们简单的叹一声不幸。 　　多的也就没有了。 　　他们就呆在这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聊了这么久，奥德也被迫听了这么久的秘辛，镇国者的□□依然寂静无声的守在他们身后，安静得与周围屹立无数年的王宫城墙无异。 　　在这时贝利举行典礼的军队已经完全撤离了王宫，莫叶看着西里奥稍稍低头向穿着华服戴着王冠的女孩说了什么。 　　莉亚遥遥的往这边看来，虽然她应该什么都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她提起拖地的繁复裙摆，用小跑的速度跑了过来，没有半点贵族应有的礼仪，看来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将精力用在学习王室礼仪这种不算重要的地方上。 　　她是贝利的新王，没有任何人能质疑她的礼仪是否规范，莉亚并不在意贵族们在背后是怎么想的，但在明面上，他们都只需要拥簇这位新任的贝利女王就够了。 　　将镇国者牢牢握在手中的她已经处于不败之地，后续是否钓鱼还得看她与奥德是如何配合，小姑娘一头璀璨的金发就算在夜间也漂亮得像是在发光，她很快小跑到莫叶跟前。 　　“夜莺小姐，您回来了！” 　　莉亚凑到莫叶的跟前问好，小姑娘弯着澄澈的眼眸，笑得很是开心，也很是纯粹，完全不是一个国家的女王应有的样子，看得奥德不由皱起眉来，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他有些怀疑这样一位看着除了外表漂亮以外，其他都普通至极的小姑娘真的能当好一个国家的国王吗？ 　　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夜莺小姐也不会给他退却的机会，所以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就上了，想当初的他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吗…… 　　这个小姑娘应该不会比当初完全不像是个人类的的泡沫更难教导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姑娘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当一个执掌权利与武力的傀儡花瓶还是行的吧？ 　　“晚上好，夜莺阁下。” 　　随后紧跟着莉亚到来的西里奥也笑着问了声好，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夜莺阁下所说的帮手应该是那位较为年轻的少年，只要不看他的气质，那最纯正的发色与瞳色表示他的出身应该不低。 　　具之前夜莺阁下所说的，他出身王室，贝利王室的成员他都熟悉，而克里斯顿的王室成员他也曾了解过，与这位少年年龄特征符合的应该就只有那一位了。 　　克里斯顿失踪已久的四王子，奥德修斯。 　　他一转念便猜出奥德的身份。 　　但他不敢看阴影中存在的最后一人。 　　单单只是感知到，他的危险预感就疯狂的示警，那是他无法匹敌的强者，并且对方对他并不带丝毫的善意，反而含有恶意。 　　阴影中的存在用隐含着杀意的冰冷视线时不时的扫过他的脖颈一瞬，西里奥感到浑身发麻，他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脖颈，那里依旧一片白皙，没有半道伤痕。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的脖颈被猛兽撕咬开来，露出被扯断的喉管，血液大量的喷出，带来死亡的幻觉，但在外人看来西里奥只是短短的发愣了一瞬间而已。 　　脱离了恐怖的死亡预感后，西里奥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在跑路这一点上，他也称得上是一名专家了。 　　对方想要他的命，却因为某个缘由停驻不前，或是最终选择了放过了他。 　　嗯……第二个可能虽然有一定的几率，夜莺阁下也在这里应该是会护着他的，却并不值得他为此赌上一把，他不清楚夜莺阁下能不能阻止这个人，会不会阻止这个人。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只是自己有了急事。 　　西里奥看向莫叶，语速稍快的说： 　　“夜莺小姐，既然您为莉亚带来的帮手已经到了，我应该就可以离开了吧？我该交给她的都已经交付完成了，并没有藏私什么的，这里没有我也可以，我可以走了吧？” 　　连续两个想要离开的询问语句让莫叶的头顶缓缓顶出了个问号。 　　倒是莉亚少见的帮他说了句话，或许也是不想再看到西里奥这名曾影响支配了她这活过的半辈子的异人，莉亚狠狠的点头： 　　“西里奥说得没错，我能学会的都已经学会了，暂时还学不会的我也记好了笔记，既然他赶时间，就让他离开吧！” 　　“那好吧。” 　　既然莉亚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那莫叶也不会去当那个强留西里奥的恶人，西里奥离开的速度很快，快到简直与当初他被密塔之主追着跑的时候一样快。 　　看的莫叶更是感到疑惑了，直到她听见阴影里并不想现身的苏埃里轻轻的嗤了一声，这一声大概也就只有她和镇国者能听见了，她瞬间就明白西里奥是怎么想跑的了。 　　但西里奥跑了就跑了吧，他也没有损失什么，现在重要的还是莉亚的事情，她牵过莉亚并向她介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奥德: 　　“莉亚，这位是奥德，是我为你请来的帮手，他也是我的仆人，同时是出身克里斯顿的王室成员，不过他现在暂时脱离了王室。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就互相帮助，争取早日完全掌控贝利吧……要加油啊，莉亚。” 　　“嗯，我知道了！” 　　莉亚抢先握住奥德的手，笑起来就像小太阳的姑娘一眼看去毫无阴霾，任谁都会觉得她是那种表里如一，毫无心机的女孩吧！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你好，奥德前辈，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莉亚笑眯眯的，阳光又无害。 　　她在夜莺小姐面前只愿显露这样的一面。 第160章 深境(一) 　　贝利的全局都交付给莉亚和奥德后, 莫叶就准备带着苏埃里去往边境了。 　　她先是将那枚白银替换出来的海洋之心交给了泡沫，向泡沫解释清楚了海洋之心的用处后，才通过空间裂隙, 抵达了苏埃里在他寻找到的边境节点方位设下的那道空间锚点。 　　边境节点所在的海域与其他的海域的景色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的天空是带浅色透彻的湛蓝，海水是泛着深色像是直通深渊的蔚蓝。 　　再往下，逐渐暗沉近似墨色的海水沉淀在深不见底的海底裂隙中, 偶尔有迷途的海鱼游进这里，也会潜意识的避开那片跨越了上千米宽的海底裂隙, 去往别的安全海域。 　　这里是海洋中少有的平和之地。 　　因为缺少生命, 所以平和、死寂。 　　近乎墨色的海水中漂浮着无数的杂絮, 这些都是生物死去后的微生物残余，他们永远漂浮着, 沉积着, 无数年的时光都静候在这片海域最下层的死水中。 　　直到突兀显现的一道空间裂隙，打破了这片海域近千年的沉寂。 　　从空间裂隙漆黑的裂口中走出的是有着一头与海水色泽相似蓝发, 火焰瞳色的少女；和一名看起来尚且年幼，白发金眸的孩童。 　　正是赶来边境的莫叶和苏埃里。 　　莫叶伸手将泡进了海水中瞬间失去了活动力的雪蝶捉在手中, 放进法师袍的内袋里，身为一只天灾之兽, 看起来柔弱无害的雪蝶可不会被区区海水淹死，但雪蝶体型太过娇小, 还是有可能被汹涌的海水直接冲走的。 　　她环顾四周一圈, 海洋之下绝对的寂静显得有些异常，这片海域缺少鲜活的生命在，曾经她还在海洋中的时候，途经过这里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只是匆匆而过。 　　莫叶在海水中游动着，那头蓝色的长发化为半透明的水母触手为她提供有力的推动，她堪堪停在边境的边缘，望向深不见底的海沟下面，忽然问出这句风马不及牛羊的问题: 　　“苏埃里，你知道斯洛瑞亚雪山的那位雪山女神吗？” 　　她并不是没事找事，也不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只是因为如果他们解开了边境的结界，取回了苏埃里的神躯，那这片海域会不可避免的产生能够惊动世界的异变。 　　到那时候，某位爱凑热闹的星级魔法师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反正星级的魔法师划开空间裂隙并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没错，她说的就是密塔之主。 　　既然密塔之主威尔顿会来这里，那[夜莺]这个敌对者的身份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了，在这时候和密塔之主打上一场不是个好选择，毕竟他到来的只是一个分身，打或者不打都没什么意义，还会让他心生警惕。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谋划些其他的，比如说，苏埃里能正大光明跟在她身边出入密塔的通行证。鉴于苏埃里说过的，他一定要跟着她，而她是要作为雪山女神去往密塔的。 　　要说异人[夜莺]与密塔之主是死敌，但兽神苏埃里却只与他见过一面、打过一场，完全达不到死仇的地步。 　　那一次战斗中苏埃里没有暴露什么，兽神与异人[夜莺]之间的关联是深还是浅，可以全由莫叶自己说了算，雪山女神与兽神之间的关联，她也可以一手编织而成。 　　这就是她询问苏埃里的原因了。 　　“曾经见过，不熟。” 　　苏埃里回答得很简短，他在成神后可以随意在正反两个世界里来回穿梭，在那段时间他哪里都去过，那时的雪山还不叫斯洛瑞亚，不过神山的名号倒是从古至今都是有的。 　　那时的雪山女神也还不是雪山女神，雪山寒冷恶劣的环境是人类无法抵达的禁区，所以那时候苏埃里见到的只是唯一之神的造物与祭司，一眼望去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凛冬之女。 　　那道隔绝了所有的结界就算是已成为兽神的他都无法跨越，而雪山女神却会偶尔穿过遮蔽了一切的云层，眺望雪山脚下生机弥显的翠绿森林，与雪山白茫茫的雪云差别很大的湛蓝天空，看着远方炊烟袅袅升起。 　　苏埃里只与这位女神有过一面之缘。 　　他对白得与雪无异的少女映像并不深。 　　“那你对雪山女神的映像如何？” 　　对莫叶问出的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苏埃里确实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他还是努力回想起自己当初只看见的那一面之缘。 　　“我只见过她一次，而且那时她看见我就转身躲进结界里了再也不出来了，我本来还想向她约战的。要说映像……”苏埃里有些艰难的说出他的结论，“她不像个活着的生命吧，更像是人偶或者冰块什么的，只是个唯一之神捏出来的冰雕，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样的评论在外人眼里应该就是雪山女神的全貌了，虽然莫叶知道那位少女并非只是一具无生命的人偶，但世人总是以貌取人。 　　估计密塔之主也是这样看待雪山女神的。 　　雪山女神要冷，面无表情，身上无时无刻飘着寒气，就像冰雕一样的存在。说话要注意言辞简洁不能有人类的特质，但雪山女神有她想要庇佑的子民，还是有一丝情绪存在的，所以也不能全然冷情…… 　　想要伪装成这样的存在，很难。 　　莫叶的身躯开始有了变化。 　　从变化为蓝色半透明触手的发端开始，重新化为人类的头发收短了些许长度，白色由内至外覆盖了原有的海蓝，她的身形也拔高了一段，雪山女神的身高是比她高上一点的。 　　雪花般的白色覆盖了她的全身，包括那双火焰般的眼眸，莫叶卸下脸上常有的笑意，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为含有冷意的面无表情，用空茫与神性填充雪山女神的内在，她转头看向苏埃里，语调带着无法泯灭的寒意: 　　“怎么样？” 　　对苏埃里来说，他连具体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莫叶先是莫名其妙的问他关于雪山女神的问题，现在又是变成雪山女神的模样，他感知到眼前之人周身环绕的冰寒之息，与斯洛瑞亚雪山的气息没有任何差异。 　　就像他眼前的就是雪山女神本人一样。 　　该怎么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他斟酌着这样回答，然后忍不住问到: 　　“你想干什么？” 　　“就是我们拆解边境的时候，难免会造成大范围的异变，以密塔之主的性格，他肯定会来到这里探明原由。我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他面前。”莫叶非常ooc的顶着雪山女神的壳子说出这么长一串话来。 　　她下意识向苏埃里笑了笑，下一刻又赶紧收敛了笑容，变回面无表情浑身透着寒意的样子，在这里露馅一次不要紧，但可不能在密塔之主面前掉链子。 　　“我们并不是打不过他。” 　　苏埃里映像中密塔之主还是挺好打的，就是分身这个技能太犯规了。 　　莫叶垂下眼眸，寒凉着声音回到: 　　“我要进入密塔的内部，寻找一把钥匙。” 　　“所以并不需要再度打败一个密塔之主的分身，没有意义。在之后我会以雪山女神的身份加入密塔，名义是回报密塔之主的帮助。” 　　“而你的话，苏埃里，暂时不要对密塔之主动手，不需要你对他持有善意，当做他不存在就好。你依旧可以跟着我，但我在你的眼中只能是雪山女神，而不是异人[夜莺]。” 　　她的解释依旧是一长串，但语调与外在的伪装已经渐入佳境了，苏埃里并没有多想就对她点头应下，他皱了皱眉，再问到: 　　“那关于[夜莺]，我需不需要装作和你并不熟的样子？但我一直留在深蓝岛的情况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并没有什么的，你不需要向密塔之主解释什么，只要你不再对他出手，他就会自己给你找合适的理由的。” 　　“比如说你和异人[夜莺]只是有相应的交易或者契约，她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你帮她守一阵子深蓝岛什么的，但更应该不会有更深入的联系了，毕竟你再见到他时，可没有再想对他出手了。” 　　“而我的话，你是兽神，和斯洛瑞亚的雪山女神认识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莫叶说完，苏埃里也觉得这种程度应该就够了，实在伪装破裂翻车了大，不了直接翻脸开打也是没问题的，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力量至上，他和莫叶一起不会输给任何存在。 　　“嗯，我知道了。”他应到。 　　“那就开始吧，首先得……” 　　在和苏埃里讲解的这段时间里，莫叶早已将边境的环境都分析了一遍，她的手指溢出一点黑色淤泥般的神力，这是唯一之神赐予的神力，作为祂的祭司，雪山女神能够使用唯一之神的力量也是正常的吧！ 　　她将手指直直伸进边境的界域。 　　“通过黑洞。” 　　纯白的女神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没有半点虚假的痕迹了，只能说莫叶本人的演技精湛，她神情冷漠而空茫，向前伸出的手指已经探入边境的范围，在一旁的苏埃里早就紧绷着神经准备随时展开神境将人带走，生怕莫叶直接被边境的无穷吸力拖到黑洞里去。 　　但这样的惨剧并未发生。 　　莫叶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吸力。 　　从她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关键来说，是她指尖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力触及到的地方，一面半透明就像玻璃的结界显现于此。边境的结界漫无边际，环绕了奥兰大陆整整一圈。 　　从海底到天空，抵达星之花海的轮廓。 第161章 深境(二) 　　奥兰大陆上的人类不可能看不见。 　　那直通天际的结界将整个大陆与临海的部分海域围了起来, 透明的、封闭的，看起来狭隘气闷，玻璃罩一样的结界像极了用于观测小白鼠的密闭玻璃房间。 　　虽然它确实只是用于保护人类的[界限]。 　　这是第二次。 　　时间距离第一次神迹显圣并不久远。 　　唯一之神的信徒们正处于重新发展的活跃期, 新的信仰也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但教廷已经进入了不可遏止的衰败期。 　　教廷的圣殿看起来依然那么雄伟神圣，内里却少有神官的留驻, 在那次唯一之神显圣过后, 教廷信仰越坚定的成员就越忍受不了人类之神只是虚假的事实, 他们在疯了一阵后就接连不断入了唯一之神的麾下。 　　而现在教廷剩余的神官们，就算是教皇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群人对人类之神陛下的信仰并不坚固，掺杂了欲望的伪信徒在以往绝不可能成为教廷主殿的神官。 　　但现在不同以往。 　　没有这群还存有野心所以才留在教廷的伪信徒们，教廷连基本的运行都成问题，七位御前神官现在只剩下五名: 　　正义、宽容、诚实、节制、坚持。 　　而剩下的那两名早在唯一之神的神迹降下当天就离开了教廷不知所踪，年龄不算大只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的希望还好，但忠诚…… 　　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骑士早为教廷效力了三十多年，比起镇守主殿与人远离的教皇，他才是教廷所有人心目中的教廷之盾，如果不是教廷横空出世了一个能够神降的节制, 他应当就是下一任教皇的不二人选了。 　　他对人类之神的信仰有多炙热，现在对唯一之神的信奉就有多执着，希望小姐是真的不知所踪, 不论是她的家乡还是克里斯顿的其他有教廷分殿的城邦都没有她的踪迹。 　　但骑士忠诚却依然留在克里斯顿。 　　或者说……留在了罗莱纳。 　　唯一之神信徒聚集的地方。 　　“我们能对外声称这次的神迹显现是来自人类之神陛下吗？”此时教廷停留的御前神官不过两名, 宽容女士率先出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有着一头灰色长卷发与琥珀色眼眸的女士对教廷的现状很是忧心。 　　“不行，我们无法证明。”披着御前神官的神衣，并将脑后的兜帽都戴得严严实实的节制言简意赅。 　　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比起站在阶梯之下被殿中烛火辉光笼罩的宽容女士, 她距离殿上更远，甚至半截身子都隐入了阴影中，给人一种极为阴暗不详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神迹确实是出自人类之神陛下……”教皇能感知到结界上的神力确实是来源于他熟悉的陛下，他能使用神降的能力，所以对人类之神的神力并不陌生。 　　但不会有人相信。 　　在所有人都认为人类之神只是一场骗局的时候，除非人类之神亲自降临，并亲自告知世人他就是人类之神本神，除此之外所有的解释与所谓的神迹，都只是垂死挣扎。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教皇一样知道人类之神的神力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就算神迹真的降临了，也不过是迟来的终幕。 　　教皇亲历过教廷最为显赫的时期。 　　也渡过了最难捱的时日。 　　到现在，教廷终将在他的手中迎来落幕。 　　就像那乍然破碎的神迹一般。 　　…… 　　“你们看到天上的神迹了吗？那宏伟、直通天际的辉光正是伟大万物女神的显灵，神在注视着我们，神在清除世间的污秽，请向神的伟力颂念赞词，歌颂祂无上的权能——” 　　罗来纳的街道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唯一之神信徒，不，应该说是万物女神的信徒了，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跪地祈祷，低声颂念罗来纳广为流传的赞词，女神唯一的祭司紧急聚集起他们，准备在这里进行一场神迹下的祭祀。 　　街道尽头的广场中央，也就是信徒跪地朝向的方位不知何时建立起了一座较为简陋的女神像，女神将身躯都掩盖在长长的简谱黑袍之下，她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 　　不同于人类之神繁复华美的神像，女神的一身黑袍简单得近乎纯粹了，这也让雕刻这座神像的信徒能更快更容易的就将神像建成，堪堪在这第二次神迹显现当前停工。 　　有信徒跪在女神的脚边，从这个位置只能隐约看见女神有着一头极长的头发，发丝垂落堪堪触及地面，尾端弯曲的弧度有些奇异，比起普通的头发，更像某种生物的肢体。 　　万物女神的祭司看起来年龄不大，同样披着一身黑袍的他仍在讲述女神的伟大颂歌，天上的光辉越渐明亮，照亮了他的面庞，和他眼睛的位置蒙上的那层白色缎带。 　　这让他看起来更为神秘了。 　　最关键的是，他穿着女神同款的黑袍。 　　“伟大的万物女神，世间万物的共主……” 　　神的信徒们一同颂出赞词的后半段。 　　距离祭司最近的，是一名看起来与万物女神的信徒们有些不太一样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旧式的骑装，腰间别着一把同样身经百战的长剑，暗金色短发面目有些沧桑的骑士紧闭着眼虔诚的跪在女神像的一侧。 　　就算他如其他信徒一样祈祷，那挺直的脊背与紧绷的肌体也让他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他本人并不在意自己与他人的差异，他只是哑着声音，述出最后一句赞词: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赞美我的主。” 　　沉默寡言的骑士睁开双眼。 　　他的眼睛也有些特别，是非常透彻像是玻璃的蓝灰色，仿若能倒映出一切映入他眸中的事物，此刻他的眼瞳逐渐睁大，耳畔忽然响起繁杂的喧闹声已经不再被他关注。 　　他只看着映入眼中的辉光，越来越近。 　　碎裂的神迹化为一场漫天的流星雨。 　　“伟大的万物女神，请注视您的信徒。” 　　骑士以半跪的姿势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辉光化成的碎片，却见这片碎片落下，穿过他的手心，渗透进大地，无数的碎片穿过他的身体，同样归于大地，消失不见。 　　“……神，您存在吗？” 　　存在的。 　　…… 　　在神迹接连不断的显现过后，奥兰大陆上的人类们不由彷徨不安。 　　这是第二次，日后会不会再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乃至无数次？ 　　在神未关注这个世界的时候，人们总是期待神迹的降临，期待神明的眷顾。但在神真的注视这个世界后，他们却不可抑止的对神产生了恐惧情绪，升起了排斥之心。 　　这个世界没有叶公好龙的典故，但谁都知道他们不敢再期待神明的显圣了，第一次，第二次，从这过后，他们终于理解了一个道理。 　　被神关注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次神迹很快便落下帷幕。 　　那道直通天际的玻璃罩在顷刻间破碎成无数反射耀眼阳光的碎片，从天空洒落而下的时候，就像一场璀璨却转瞬即逝的流星雨，或者由太阳的光辉组成的细雨。 　　人们呆呆的抬头，凝望着这场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盛大雨幕，越来越近的光辉之雨照得奥兰大陆白晃晃的一片。 　　有人反应过来躲进屋子里，想要避开这些不知会带来祝福又或是诅咒的碎片，有人跪在地上以虔诚的姿态迎接这道如雨的神迹，等到他们正面接触了边境碎裂的碎片后，才察觉这些落下的光辉碎片并不会伤人，只是悄无声息的落下、融入大地，消弭世间。 　　仿佛与这个世界并未处于同一个位面，碎片透过所有的存在，不溅起一丝涟漪，飞快的融入大地之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在人类所不知晓的地方，那远离大陆的深海更深处，世界的边缘，海水混沌，墨色与血色占据大片的海域，堕落的神明感知到那道阻挡了它无数年的边境在这一时刻破碎，它再度将目光转向它垂涎已久的奥兰大陆。 　　不曾信仰唯一之神的人们以为自己再度逃过了一次神明的清洗，再度恢复风平浪静的奥兰大陆还有一段时间的安宁，但这点时间并不久远，丛生的阴影不止来源于海洋，还有人类群体内部的窥视，与异族久违的侵袭。 　　混乱将至。 　　…… 　　莫叶眼前花了一瞬，她看见了未来。 　　雪山女神的预知能力是个被动能力，反正她是没找到主动使用这个能力的方法，在边境因着唯一之神的神力瞬间破碎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说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差的未来。 　　环绕了整个奥兰大陆的赤潮，将海域染成血一样的深红色，但海神登录的位置选择得极为巧妙，它避开了大量唯一之神信徒存在的克里斯顿，避开了与克里斯顿接壤的雪山，又无法直接攻击位于大陆内陆的贝利。 　　所以它跑去攻击苏埃里之国了。 　　在曾经每一次的海洋之灾，受难的大多数时间是克里斯顿这个临海的人类国度，另一边与海洋相近的苏埃里之国每一个异人都有着近似魔法师的特殊能力，这个硬茬子肯定是不如软柿子好捏的，不过现在情形却不同了。 　　海神宁愿去入侵异人之国，都不愿去和唯一之神的信徒们硬碰硬，莫叶还从那个未来里看见了苏埃里，已经恢复了成人姿态的他悬在海神的上方，一个强壮的海神分裂体和一个陨落兽神，打起来应该也算起势均力敌。 　　她还看见了自己，虽然只看见一点点。 　　她看见漂浮在克里斯顿上空的，数百只仿佛在开联欢会的巨型燃灯水母，无数人类跪在水母们的下方顶礼膜拜，虔诚祈祷。 　　奉她为[神]。 第162章 深境(三) 　　未来的碎片只出现了短短一瞬, 就像闪断的几张图片在莫叶眼前短暂晃过，在苏埃里看来，莫叶就只是突然停下动作呆楞了一会。 　　但边境的结界却是真的就这样破碎了。 　　苏埃里昂着头, 从海底注视着隐隐约约坠下的光斑……不, 那并非是海水折射阳光形成的自然光芒。而是从天际坠落，就像纷飞的雨水将这片海域都染成一片白茫茫的光辉碎片。 　　这些碎片穿过他的身体，沉进更深邃的深海, 或者融入他脚下的岩层中。 　　他试了许久都未能做到的事情，莫叶却像是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拦在他面前的界限, 这让他有了一丝自己已被超越了的紧迫感。 　　必须要尽快取回自己的神躯了。 　　还有他的神格……在他与神格分离的这段时间里, 如果有某个异人通过了成神仪式钻了他的空子直接成了兽神可就麻烦了。 　　看现在的情形, 就这一次取回神躯也不是办不到的，莫叶的实力增长太过迅速, 甚至可以说是异常,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他确实落后莫叶一步, 成为了更弱的那一个。 　　如果再拖下去，落后的可能就不是一步两步了, 他会成为被保护、或者被抛弃的那一个弱者，而不是能继续保护她的强者…… 　　他会成为对她无用的存在。 　　他会在没有用处后就被她弃置掉。 　　这是苏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结局。 　　苏埃里收回自己注视边境结界碎片坠落的视线, 他很清楚时间不等人。他侧过头，望向莫叶的侧脸, 看她仍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中, 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莫叶回过神。 　　现在可不是停下思考未来的时候。 　　再拖下去，密塔之主应该就要到了。 　　她重新凝视看起来深不见底，越往下越是漆黑无光的海底裂隙, 虽然边境的结界已经破碎，但内里用于攻防的各种措施还在运行，首当其冲的便是沉在裂隙入口处的黑洞。 　　也不知道人类之神是如何做到将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固定在海下的，莫叶只是注视那道漆黑的、就像所有黑暗与阴影浓缩在一起的大片斑块就觉得分外棘手，如果是还未去过斯洛瑞亚的她，肯定连试一下都不愿去试的。 　　现在的她倒是有一定的把握。 　　她解决不了这块被半固定在空间裂口将里层全然掩埋的黑洞，但应该可以绕过去。 　　通过那些经过无数年岁月流逝，被黑洞撕裂出无数裂口的空间，从那些漏洞百出的空间裂口穿过去，穿到黑洞的背面。如果顺利，甚至可以直接穿进更深的里层。 　　她深吸一口气，说干就干！ 　　她向苏埃里伸出手:“苏埃里，要抓紧我的手啊，绝对不能松开，不然迷失在空间裂隙里可就麻烦了，这里的空间裂隙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平稳，这里可到处都是黑洞啊。” 　　“好，我知道了。”同样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苏埃里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在握紧的同时也留着一分力，不想将莫叶的手捏痛。 　　倒是莫叶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将他的手死死攥紧，甚至用精神力形成绳索将两人的手牢牢缠住，反正苏埃里也不是个怕痛的人，总比中途松了手丢了命的强吧。 　　苏埃里默不作声的看了看两人紧绑在一起的双手，在莫叶的带动下向边境所在的海底裂隙跃下，同一时间一股沉重至极吸力将他们往下拉扯，就算结界破碎，黑洞的恐怖吸力依然存在，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往黑洞的方向落去！ 　　但在他们接触到黑洞延伸而出的漆黑斑块的下一秒，莫叶拖着苏埃里转入一道已经濒临毁灭的空间裂隙中，躲过了与黑洞的照面。 　　她的时机把握很好，进入空间裂隙时越接近黑洞，就越接近黑洞背面更深的层次。 　　空间裂隙里也满是黑洞的延续，莫叶穿过一个又一个破漏百出的空间裂隙，她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空间泯灭于黑洞狂暴的吞噬中，她和苏埃里像是点燃了稻草的火苗，所到之处全然冒起了象征毁灭的火焰。 　　被她弃在身后的空间裂隙全然崩塌。 　　这些留存于黑洞边缘的空间裂隙本就不稳定，她插上这一脚直接导致了这一片空间的大范围塌陷，另一个小型黑洞崭新生成，趁着两个黑洞的互相制衡吞噬间，她终于越过了黑洞与震荡，抵达海底裂隙的最底部。 　　莫叶的鞋面终于触及了海底厚厚的沙层。 　　青草柔嫩的触感扫过她的脚踝。 　　她赶紧将苏埃里带出最后一道空间裂隙的范围，在苏埃里脱身后的一瞬间，黑洞延伸而来黑斑堪堪停在空间裂隙的边缘，却因楔子的离去而不得寸进，只能不甘不愿的缩回去，被封锁在裂隙中，与此世隔离直至毁灭。 　　这种在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裂隙里大范围转移穿梭，是只有她这个空间属性偏向的精神系魔法师才能做到的，就算是神明出身的苏埃里也做不到如此精确的掌握空间。 　　到这时脱离了危险，她才有功夫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极深的海底裂隙内，上空是遮天蔽日将入口处挡得严严实实的黑洞，这里原本应当是只有黑暗留存的绝境。 　　但此时莫叶却在这片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看见一片新生翠绿的草原，点点野花点缀在青草间，蒲公英一样的白绒球在这极深的深海之下散发微弱的荧光，虽然这样的光芒并不明亮，但由于发光蒲公英的数量庞大，还是将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海底照得如同白昼。 　　怎么看这些植物都不应该生长于水下。 　　莫叶俯身摘下一朵发光的蒲公英，细小的伞状蒲公英种子因她的动作溃散，随着海水涌向远方，她看了看自己手指间很快就被海水冲刷掉的浅绿色蒲公英汁水，确认了这些植物都是真实存在的，也是极为异常的。 　　或许苏埃里会知道些什么，莫叶捏着蒲公英的光杆，向苏埃里问到:“苏埃里，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吗？”按理说兽神苏埃里掌控着大地，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苏埃里表现得也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没有像莫叶一样去探索这片异常的海底草原，而是停留在原地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他听见莫叶的询问，径直回答:“这里是戈尔德神境的一部分，我见过几次。” 　　人类之神的神境？ 　　“那就有些麻烦了，他就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抵达这里了，毕竟这里是他分裂出的神境嘛。”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莫叶可没有半点慌忙的感觉。 　　她眼看苏埃里对她的话语没有做出半点反应，依然是垂着眼眸站立在那里，神情空茫眼神空洞，他的视线凝固的方位是一片虚无的海域远方，莫叶向他看去的方向眺望，入目间什么都没有，只有延绵的草原与海水。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莫叶这才息了开玩笑的心思，继续说完了这句话:“不过问题不大，就算他发现了也什么没用，反正现在的他到不了这里。” 　　这里的海水里除了生命的味道以外，也充盈了来自兽神的气息，因为没有意识只有躯壳存在，所以这股气息是全然疯狂的兽性，杀戮与血腥共存的味道混乱得莫叶分不清源头是哪里，那就只能看苏埃里自己的感觉了。 　　“我感应到我的神躯所在位置。”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苏埃里找到方向。 第163章 深境(四) 　　“在那个方向。” 　　苏埃里指向的方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他说得极为笃定。 　　发光蒲公英在海水中摇曳，蒲公英的种子随着轻缓的海浪飘荡远去，微弱的白光汇集在一起, 隐约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那就走吧。”莫叶收回自己眺望远方的视线, 她轻轻应声。 　　两人往苏埃里指向的方向前行。 　　沿途草原新生的青草越渐翠绿，星星点点的野花绽放得就像夜空点缀的星辰，发光蒲公英也越来越密集, 海浪中的蒲公英种子多到占据了眼前视野的一半。 　　他们头顶的上空依然是漆黑如墨，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的黑洞, 直到沿途的蒲公英长得越来越大, 蓬松得好像随时都要炸开, 野花也渐变成一些名贵的品种。 　　比如玫瑰、蔷薇、风信子、紫藤花……还有一些莫叶不认识，却同样美丽的品种。 　　他们已经往这个方向走了许久。 　　在空间并不稳定的地方莫叶不敢开启空间裂隙, 毕竟她还需要留一道离开时的通路, 而不是直接将所有的空间裂隙都通过一遍，毁个干净。 　　所以他们只能慢腾腾的步行前进。 　　海底泥沙的土质让她一踩一个坑陷。 　　莫叶在这时停下脚步, 她低头往自己的双腿看去，蔷薇藤蔓缠绕上她的小腿, 这些深绿色的藤蔓虽然无法刺破她的皮肤，却也轻易割裂她法师袍的下摆。 　　这应该就是人类之神留下的设置之一, 但在下一刻，显露了狰狞的蔷薇藤蔓褪去, 除了她的法师袍碎裂的痕迹依然存在, 周围的植物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莫叶回过头看去，苏埃里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在这之前他的双眼总是放空的, 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思索什么。 　　但此时的苏埃里那双金色的眼眸迸出兽性的竖瞳，他的瞳孔散发着微光，这些光亮与周围植物逸散的能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些植物的能量来自大地，大地是我分得的权柄之一，也就是来自兽神。” 　　不知何时夺取了遍地植物控制权的苏埃里一点点收敛了自己突然扩散而去，也将莫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的力量。 　　他解释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对于一个暂时只是孩童姿态的人来说，什么霸气凶残都是不存在的，那张看起来板着脸严肃无比的面孔甚至称得上是可爱了，至少莫叶是这么觉得的。 　　“这里的循环靠的应该是我的神躯。” 　　“大地的力量本就囊括了循环之理，也就是说只要我的神躯还在这里，来自大地的力量就生生不息。” 　　“戈尔德设立这里时，应该就是想到兽神的力量能够一直支撑边境的运行，所以这里主要的力量循环都是出自兽神的神力，而防御类的结界才是运用人类之神的神力。” 　　听苏埃里这样解释，莫叶倒是明白了，她摘下一朵漂亮的玫瑰，回转过头凝视玫瑰状似无害的鲜红花瓣，用手撕下玫瑰的利刺。 　　她并未停下前行的脚步，只是一边前进一边回到：“怪不得这一路上这么安静，只要你还在这里，边境的攻击设置就自然而然的落入你的手中，毕竟你才是循环核心真正的主人，也是大地的现任主人。” 　　“戈尔德当初应该没想到你能从他手里脱困，还能找到这个地方，甚至能通过他的结界和黑洞进入到边境里层。” 　　“是的，在前行的时间里，我们不需要在意边境内的攻击手段，我会控制住它们。”苏埃里的声音含着冷意，就算不回头，莫叶也能联想出他此刻应有的冷酷神情。 　　苏埃里继续道:“但是在回程的时候，一旦我们带走作为循环核心的神躯，大地不再为边境的循环提供能量，戈尔德留存在这里的神力就会在短时间内替代大地之力，为这里的攻击设置供上能量。”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离开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刻。”莫叶终于停下脚步。 　　她伸出握着玫瑰花的那只手，向前方只有海水存在的位置探去，入眼的依然是辽阔无边的草原，与已经生长到她腰腹位置繁盛的花草枝叶，但她手中的玫瑰花像是触到了一面完全透明的墙壁，被碾压得凌乱褶皱。 　　她丢下手中残缺的玫瑰花，向停在她身旁同样注视着虚空中的苏埃里说到：“看来我们到了，也没有找错方向。” 　　这是第二道结界。 　　如果说第一道边境外用于隐藏的结界苏埃里完全感应不到的话，这第二道结界里就蕴含了一小部分兽神的神力。 　　苏埃里抬起头，隐约能感知到海水中那道将内外完全隔绝的透明结界，这道结界里虽然蕴含了一些兽神的神力，但大部分的力量来源还是来自人类之神。 　　他无法夺取这道结界的控制权限。 　　等到莫叶如法炮制用唯一之神的神力暴力拆解了这第二道结界后，被结界隐藏在内里的一切暴露出来。 　　那是一片茂密延绵的森林，完全算得上是深山老林的森林最为显眼的并非是密集到看不清内里的树木，而是树下流淌不息的河流。 　　这里是海洋的裂隙深处，按理说灌满海水的海沟底层是不该存在能让人看见的河流，但现实总是有不符合常理的存在的。 　　森林里流淌的河流是极为清澈的透明，不同于海水微微泛蓝的深邃色泽，沉积在海水之下的河流是与海水区分开来的完全透明，看起来甚至像是在发光。 　　河流的流向也十份的复杂、稠密…… 　　“这道河流组成了一个法阵。” 　　莫叶一眼便看出由河流形成的法阵是用来干什么的，她在人类之神的记忆碎片中看见过与这相似的运用。 　　“法阵是用来转换能量的，将兽神的神力转换为人类之神的神力。先用大地的循环生出能量，再通过这道法阵，将来自兽神的能量转换为边境使用的能量……” 　　“要不要直接毁掉？”苏埃里问。 　　“暂时不行，如果这时将转换的法阵摧毁掉，这片森林的攻击设置怕是立刻就会转变过来攻击我们，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 　　莫叶小心翼翼的避开河流的位置进入到森林中，而苏埃里也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比起起源于海洋的莫叶，森林这种环境可以算是他的主场了，他轻巧的跃上森林的树杈，完全不受河流法阵的影响飞快向前跃进。 　　当然，他不会离莫叶太远。 　　比起外层的草原，第二层的森林就缺少了光芒的照亮，没有发光蒲公英的存在这片海底森林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 　　莫叶召唤出几只灯笼一样的燃灯水母，小巧的水母在海水中游动，蓝色伞盖里白色光芒在莫叶的催动下越来越亮，就像几盏白炽灯。 　　它们环绕在莫叶的身畔，也有的游向更前方的上空为苏埃里照明，莫叶的速度不慢，第二层结界内部也比第一层要小上许多，很快他们便抵达了最深处。 　　也就是最后一层结界所在之地。 　　第三层结界笼罩的范围就只有一块操场那么大了，莫叶利落的解决这道结界后，便看见通往一座祭坛的道路。 　　这条堪堪只能供一人通行的道路两侧都是清澈透明的河流，也就是人类之神的神力，如果不慎落入这些水流中可就麻烦了。 　　而那条道路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通路，而是一颗颗巨型直立的白色棋子，这些棋子的下半部分插进海底的岩层中，浸泡在人类之神的神力中，上半部分突出可供人通行。 　　在棋子之路的尽头是一片高悬的悬崖，通过周围神力的流向，莫叶完全可以确定边境的循环核心，也就是苏埃里的神躯就在那上面。 　　但这里不同于前两层结界，这里的能量来源完全是来自人类之神，而他又不可能不在这里动一些手脚，眼看着苏埃里急冲冲的就要往棋子上跳去，莫叶赶紧叫住他： 　　“等等，苏埃里！” 　　苏埃里虽然急于取回自己的神躯，但他依然是听莫叶的话的，急迫、渴望、执着……他堪堪停在第一阶棋子的前方，脚边就是浮沉的透明河流。 　　他闭了闭眼，还是回过头，收敛了自己迫不及待的情绪，向莫叶问到： 　　“怎么了？” 　　这时候阻止苏埃里，对他来说是一种残忍的举止，莫叶当然是知道的。 　　“我先来试试。” 　　至少不能让苏埃里去冒这个险，莫叶直直的看着已经停在棋子前方的苏埃里，她眸中的神情无比认真，在她的坚持下，就算是已经到达只差一步的苏埃里也只能退让。 　　白发孩童模样的苏埃里回望过来的视线看起来有些沉郁，也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后退一步，为莫叶让开了位置。 　　莫叶站在棋子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选择直接踏上棋子朝上的平面，而是忍着自己舍不得的心态，将唯一之神的神力覆盖在自己鞋底，小心翼翼的踏出了第一步。 　　果然，在她踏上第一枚棋子上的时候，有某道看不见的结界乍然破碎！ 　　纯白的棋子表面迅速布上灰色裂痕，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崩溃成灰烬，莫叶赶紧踏上第二枚、第三枚棋子，她迅速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苏埃里早已紧跟着她的步伐快速前行。 　　苏埃里的体重很轻，堪堪在棋子完全崩裂之前便挪移到下一枚棋子之上，莫叶这才放下心来，她前进的速度加快，为苏埃里让开跃进的位置，虽然每踏出一步唯一之神的神力就会消耗一部分，但这并不算是浪费。 　　等到她抵达了高悬的突出悬崖后，苏埃里就像她的影子一般，于下一个瞬间就成功抵达了目的地，最后一抹灰烬于他身后飘散。 第164章 神境(五) 　　看样子明面上的退路已经全然崩塌了。 　　这块仅存的悬崖周围流淌的都是由人类之神的神力化为的透明水流, 头顶之上是黑压压遮蔽了一切的黑洞。 　　面临绝境，莫叶只能庆幸自己的魔法属性偏向是空间，否则除非是唯一之神亲临, 他们就只能被困死在这里了。 　　她此刻踩在悬崖的边缘, 鞋边堪堪是由鲜红血液凝聚而成的法阵轮廓，海浪不时席卷起透明水流冲刷着崖壁，但溅起的浪花离她所在的位置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个位置看似是整片悬崖最安全也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但莫叶在落脚时清楚的听见某道隐藏的结界与她鞋底垫着的唯一之神神力接触后，瞬间响起的碎裂声, 这道人类之神隐藏的暗手在还未发挥它的功效就直接损坏。 　　从这时起, 莫叶脚下的空地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她先是将自己脚下附着的神力收回, 这么一点点时间的作用神力就使用掉了将近四分之一的量，莫叶虽然觉得有些心痛, 但知道这些神力的用处并不算是浪费。 　　苏埃里正凑在莫叶的身旁, 离她很近，堪堪踩在这一片安全区域的轮廓内。就算是显得急迫的他, 面对入目的将祭坛全场都纳入局内的法阵也是束手无策的，他注视着遍染了大地的血液之阵, 神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虽然不想说明，但他还是开口道:“这个法阵的材料是用的我的血, 和我的神力，我能感应到我的力量分布在哪些地方。” 　　“所以, 我们该怎么做？” 　　在这种神力混杂的地方莫叶是什么都感知不到的, 她一点一点分析祭坛法阵的作用，从她这个位置望去，一共六座纯白的祭坛坐落于悬崖各个方位，形成标准的六芒星形状。 　　法阵也是以这几座祭坛为核心运转的。 　　“看样子你的神躯被分别留存在这六座祭坛里面了。”真惨啊, 苏埃里的身体应该是惨遭分尸了……莫叶顿了顿，还是没忍心继续戳苏埃里的心窝子。 　　她果断转了话题，继续说到: 　　“如果我们想要取出作为法阵运行核心的神躯，就如你之前所说的，边境的核心供能断掉之后就会被人类之神留在这里的神力瞬间取代，那之后我们就得应对边境内的攻击了。” 　　“去取得神躯应该只有我能做到，祭坛内留存的结界不会弱于边境的三重结界多少，所以关键在于，苏埃里，你能不能在我破坏祭坛取回所有神躯之前，抵挡住边境的攻击？” 　　都到这种地步了，就算挡不了，苏埃里也不可能真就这么放弃啊，他非常果决的点头应到:“交给我吧，在短时间内我的神境可以恢复到曾经兽神阶段的威能，我这里没问题。” 　　听见他这么回答了，莫叶也不打算去询问他到底能坚持多久，她很清楚苏埃里已经准备破釜沉舟了，反正她自己做好了打算，如果苏埃里实在挡不住，就带着他逃跑算了。 　　虽然在最后的关头退却实在可惜，但保命更重要，一不小心死掉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两者间该如何取舍莫叶还是很清楚的。 　　“那就准备好了，在我前行的期间连接祭坛的法阵也会被逐渐毁坏掉，所以现在你就可以开始做好防御了……”莫叶说完，便瞬间离开原地，踏入血色的法阵范围内。 　　只听见一声如玻璃破碎般的轻响，法阵被莫叶触及的那一部分只亮起了一瞬间的血色之光，便毁于唯一之神的神力之下。 　　星级魔法师的速度很快，在用了全力以后就算不使用空间的能力，莫叶也在短短的一瞬间便踏上第一座祭坛顶端。 　　她身后在同一时刻摊开黄沙遍布的荒漠与血腥味浓郁的战场，沙尘扬起浑浊了海水，这是苏埃里的神境。 　　这一幻象只笼罩了莫叶短短的一瞬，她并未回头看向苏埃里，只能听见神境内传响出的沉闷声音，她右手的手心覆盖满漆黑粘稠就像石油的神力，这只手往祭坛上的防御结界就是一覆，她的左手只往虚空中一抓！ 　　她从虚无的界域拖出一杆银白的长柄。 　　连接这杆绘制繁复花纹的银白长柄的，是一盏同样银白的提灯，灯中一抹纯白的微光正在海水中微微闪烁，几只手指大小的燃灯水母正绕着提灯镂空的晶石框架悠闲游荡。 　　这是神器白银的化形。 　　莫叶左手提着这盏提灯，右手已经深入了祭坛内部，硬生生将一只断裂的手臂从结界内扯了出来，她并未来得及细看，飞快的将这只手臂放入自己体内的空间中。 　　半点没有顾忌上随之而来的攻击。 　　她只是通过精神力说了一声: 　　“交给你了，白银。” 　　“嗯嗯，就交给我吧，主人！” 　　白银雀跃的回到，它的化形是一盏并不像是武器的提灯，虽然它在莫叶试着使用过后确认了这盏提灯确实不是攻击倾向的武器，但也是有着无与伦比的特殊用处。 　　比如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它白银大显身手的时候啦！ 　　祭坛的攻击模式是莫叶挺熟悉的金色菱形状态，人类之神留在这里的攻击肯定也是精神属性的神力运用，这种攻击如果不快速清理掉的话，估计很快就会搅毁这一片区域本就破碎的空间裂隙。 　　这样一来他们可就无路可退了。 　　但在白银面前这种攻击完全不起效果，甚至在攻击形成的精神力浪潮刚刚溅起一道水花之前，所有的神力都不受控制的涌进莫叶手中的提灯内，化为那白色微光的一缕光辉。 　　使得这盏提灯的光芒越渐明亮、神圣。 　　提灯的第一个供能便是吸纳能量。 　　不论是魔力还是神明的神力，只要是能量的一种就都能被提灯吸收并纳为己用，甚至在提灯的转换下原属于人类之神的攻击形态能量重新恢复成透明的水流，在白银的控制下这些水流形态的神力重新涌回了结界的裂口处。 　　这是提灯的第二个功能，能量转换。 　　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破裂了一道裂口的结界竟在水流般的神力回归后重新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样子，在这之后这片祭坛的攻击随之停止。 　　莫叶知道这样平和的假象在失去循环的核心后坚持不了多久，但她也并不需要来自白银的幻觉之力一直遮蔽祭坛的感知，只要她在离开之前祭坛还是安安静静的就足够了。 　　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这里一共可有整整六座祭坛，她实在不认为苏埃里能够扛得住六座祭坛的同时攻击。 　　“主人，我做得怎么样？我很有用的吧！” 　　白银语调雀跃，明显是在求夸奖。 　　莫叶也毫不吝啬的回它一句: 　　“你做的很不错，确实很有用。” 　　只得上这一句就够白银高兴的了。 　　在这时，她才忙里偷闲回头望上一眼。 　　苏埃里的神境并没有覆盖她所在的祭坛位置，但她依然能看见那片虚幻的荒原沙地已经是漆黑一片，满地烈火烧灼的坑陷。 　　幼童形态的兽神停留在神境的中央，他的背后是一条只有虚影的巨狼，数枚金色菱形在空中不断的闪现、攻击，但所有能损毁空间的无形能量都被苏埃里的神境死死的拦住。 　　他眉目间满是杀红了眼的凶煞之气，却也不缺坚忍的气度。 　　苏埃里周身覆上的漆黑鳞甲不缺破损，点点血色从他的指尖滴落，神境内的轰鸣仍然彻响，但这点攻击苏埃里还是能够应付的，他身上的伤只是祭坛破损时激发的第二重攻击模式造成的。 　　这也与莫叶估计的情形相符。 　　她放下心来，随即提着提灯赶去第二座祭坛，如法炮制后又解决了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 　　一直到她从最后一座祭坛内，取回了苏埃里的头颅。 第165章 深境（完） 　　那个头颅的侧脸与发间还残留有干涸的血迹, 似乎在祭坛内时间的流逝近乎于停滞，所以在千年后的现在，苏埃里身上曾经沾染上的血污仍有痕迹, 而不是化为一缕早在千年之前就已飘散的烟尘。 　　人类形态的兽神长相是好看的。 　　就算这颗头颅紧闭着眼好似死去, 却仍然鲜活得像是随时都会睁开那双蕴含着冷酷兽性与神性的璀璨金眸。 　　沉睡千年之久的兽神之躯还没有生出往后苏埃里会拥有的各种情绪，所以莫叶只从这颗头颅上看到萦绕不散的凶煞之气，曾被人类之神斩首的兽神就是这样非人的存在。 　　如果是苏埃里的话, 他不会在她面前显露这样的纯粹非人的恶意。 　　莫叶提起兽神的头颅，或许是人类之神戈尔德动手时极为干净利落的缘故, 原本苏埃里拥有的那一头极长的灰白相间头发从脖颈断裂的裂口处一道被截断, 她只是趁着白银提灯修补祭坛结界的时候, 顺便看了几眼苏埃里这具身躯、这张脸的模样。 　　等到白银的工作结束，她便将这颗头颅也一同放入自己体内的空间中储存起来, 再将白银化为的提灯收回。 　　已经消化掉它吞噬的那部分浑浊神力的白银重新恢复成了半透明的纯洁姿态, 此时它满意的回归莫叶的精神海，无数的丝线收束, 一眼看去竟像是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蛇了。 　　此刻苏埃里正在应对边境内的攻击。 　　他的神境展开，堪堪覆盖住所有攻击显现的范围, 那条巨狼的虚影硬生生将可能袭向莫叶的攻击都一一挡下。 　　所有伤害都被他阻挡、隔绝。 　　莫叶所在的位置仿佛成了一片净土。 　　自始至终，她都在苏埃里那里留有一丝关注。 　　她看见虚幻无物的金色菱形印记盘旋于神境飞扬的黄沙与黑洞垂下的黑斑中, 每一次光芒闪烁都伴随有空间的塌陷。 　　那化为滔天之潮的神力水流不断冲刷神境的边缘，一点一点蚕食神境蕴含的能量。 　　更别说祭坛悬崖以外, 那些更接近这里的人类之神神力水流更外面的区域, 无尽的植物终于显露狰狞姿态，像是围剿笼中猎物一般将这片区域围成监牢。 　　这种情况下苏埃里显得分身乏术。 　　他根本分不出哪怕半点的精力，来注意莫叶的行动。 　　所以就算是在这种时候，莫叶也没有暴露白银的存在。 　　莫叶有些心虚自己下意识的将白银隐藏起来, 只作为自己一人知晓秘密武器的心思。对她来说苏埃里并不算是外人，但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白银提灯收起来了，既然都已经收回了，总不能再多此一举的将灯重新拿出来吧？ 　　有这个时间她早就带着苏埃里从这里离开了。 　　算了算了，苏埃里知不知道白银的存在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这么想了想，莫叶也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心虚了。 　　“苏埃里，可以走了！”她高声提醒一句，这时她已经不需要再顾忌自己使用空间能力可能会造成这片空间最后的退路崩塌了，他们现在本来就是要离开的。 　　莫叶跨越过空间踏入苏埃里的神境范围内，在她真正进来后才感觉到内部的沉重压力与混乱得摇摇欲坠的空间有多难以应付了！ 　　她只踏入空间裂隙不到半毫就一脚踏空从里面跌出来，那道本就在崩溃边缘的空间裂隙在她踏足的一瞬间便化为烟烬消散不见。 　　点点黑芝麻一样的黑斑升腾进头顶悬浮的黑洞中，莫叶只看了黑洞一眼，便升起仿若死亡降临的危险预感。 　　黑洞内部有什么在翻滚、躁动。 　　人类之神真的能制造出这种程度的黑洞吗……？ 　　还是说，这道黑洞是来自未知的…… 　　莫叶思绪间，她的手终于搭上苏埃里的肩膀。 　　顷刻间荒原的神境收缩回拢，人类之神的神力水流融入了暗色的海水中，以极快的速度占据这片海底裂隙的海域，狰狞的植物与绽放妖艳的花朵攀上悬崖，金色菱形在祭坛上被覆盖的幻觉消散后迅速增殖铺满各个空间。 　　像是死亡笼罩在头顶上的黑洞终于不堪重负，落下一滴、两滴、三滴黑泥…… 　　穿行在毁灭与即将毁灭的各个空间裂隙里并不好受，湮灭掀起的无形风暴卷得两人摇摇欲坠，莫叶甚至死死的将苏埃里的身体搂在怀里，这时她根本分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精神力固定住她携带的苏埃里，所以只能靠自己咬着牙坚持不让苏埃里从她的界域里脱离出去。 　　漆黑的毁灭浪潮紧随她的身后，伴随着毁灭与看不见的未知恐惧。 　　这是一场与死亡的赛跑。 　　在这种满是空间塌陷的地方就算是苏埃里也阻止不了死亡侵袭而来的脚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用他那双幼童的手将自己死死挂在莫叶的身上，甚至有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正面袭向莫叶的一些毁灭能量。 　　就算是空间风暴切割了他身上的某些部位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本体，等到成功逃离了他就可以换回本体了。 　　现在帮莫叶挡挡只算是废物利用。 　　在时间已经紊乱的空间中不知道赛跑了多久，莫叶终于看见了海洋的颜色。 　　她穿过最后一道空间裂隙，堪堪踏着毁灭风暴的轮廓冲入边境上层的海水中，但黑洞满溢而出的黑泥竟探出了空间裂隙，与之接触的海水像是被吸收掉，也像是直接消失。 　　苏埃里瞬间展开神境帮她挡了一瞬，涌来的黑泥停滞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但莫叶趁着这个机会跨过空间直接从极深的海底窜到海洋之上，就算是突然看见密塔之主仍等在那里守株待兔，也阻止不了她继续逃命，她从海下垂直往上飞到与云层相间的高空位置才堪堪停下，这才算是安全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苏埃里？” 　　在之前苏埃里通过神境阻挡边境内攻击的时候莫叶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反正苏埃里现在用的身体并不是他的本体，而神境承担的伤害会在之后自动修复，苏埃里的狼神虚影恢复能力也高得吓人。 　　但现在不同，那道黑洞吞噬掉了苏埃里的一部分神境。 　　被满是未知的黑洞吞噬的那部分神境还能自动补全吗？ 　　神境与神明本身息息相关，如果神境受到大幅度的损毁，而且损毁的程度超过了神境自动恢复的上限，那神明本人也会承担一部分的伤势直到神境重新恢复完好为止。 　　苏埃里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白发的孩童紧闭着眼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上满是被空间裂隙切割掉或者硬生生撕扯掉的伤口，甚至有一条腿从膝盖处断裂，两只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他的背部血肉外翻露出惨白的脊骨，这些伤都是他在穿过空间裂隙时为莫叶挡下的。 　　但这些并非是造成苏埃里失去意识的原因。 　　她先前也说过，肉体上的伤势无法影响到苏埃里的本身，她透过残缺的水母分裂体看清内里沉睡的灵魂，苏埃里那巨狼形态的灵魂在神境被吞噬了一部分后也随之缺失了一部分，变得更加透明、稀薄。 　　如果苏埃里现在还是兽神的话，这样的伤势应该是可以通过兽神的神力来弥补的。 　　但很可惜，已经失去兽神之位的苏埃里体内留存的神力都是有限、且无法再生的，或许在之前苏埃里还能通过大地的循环新生一部分神力供他使用，但现在处于灵魂残缺无意识状态的苏埃里肯定是无法沟通地脉的。 　　而且，现在的情形很复杂。 　　莫叶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苏埃里身上稍稍转移，她看向与自己距离遥远的海水边境位置。 　　那辽阔的海平面此时化为了漆黑深邃的黑洞，无数海水奔流着涌进黑洞，在黑洞还算平缓的轮廓区域形成圆弧状的壮美瀑布。 　　黑洞像是永无止境的漏斗，所有接近它的东西都会被吞噬殆尽，甚至在离它不远方位的存在都会被恐怖的吸力牢牢拖住…… 　　直到猎物精疲力尽，只能被拖进漆黑深邃不知通往何方的洞口。 　　密塔之主威尔顿就是被拖住的那一个猎物，他在莫叶窜出海平面的时候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巨大危机，等到他看见黑洞浮上海面的黑泥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高空上往下望去，密塔之主的身影就像一只在水流漩涡里徒劳打转的蚂蚁，他正在奋力挣扎，但这挣扎的力度在黑洞极为恐怖的吸力之下显得无足轻重。 　　甚至渺小、无力，与蝼蚁无异。 　　可惜他只是一个分身，如果他来的是本体的话，莫叶倒是愿意顺手帮他一把，让他再快一点结束自己的一生。 　　但现在莫叶不可能对一个分身就暴露了自己，她现在依然要帮密塔之主一把，不过这个帮助可就是正大光明的拉他一把了。 　　莫叶预估了一下苏埃里现在的状态虽然很差，但也并不是马上就会恶化的程度，就算她在这里耽搁一点时间也不会耽误苏埃里的病情加重。 　　兽神的灵魂残缺了一部分是件大事，如果不及时弥补上的话或许苏埃里就会一直在无意识中灵魂溃散，直到死去。 　　但请看重点，这个及时弥补的时间对苏埃里来说很短暂，但对莫叶来说苏埃里还能撑个好几年的时间，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的。 　　被莫叶揣进兜里的雪蝶抖了抖翅膀上的海水，颤颤巍巍的重新飞了起来。 　　不过它似乎是有些害怕之前的混乱，此时只敢停在莫叶的发侧，没精打采扑扇着雪白的双翼，它也是雪山女神的另一个象征。 第166章 救助 　　雪蝶的主体只环绕莫叶的发侧。 　　数只体型更小的雪蝶在莫叶的驱使下从主体的体内溢出, 飞旋而下，颤颤巍巍的往海洋上盘踞数百里的黑洞轮廓飞去。 　　那深邃漆黑的洞口就像一张吞噬万物的巨口，雪蝶的纯白在深渊之口的映衬下就只如一点点晃眼的灰白尘埃。 　　它们徐徐的降下, 像是飞蛾扑火。 　　莫叶不敢用自己的本体去接近那道恐怖的黑洞, 也不敢操控自己的分身前去。 　　毕竟苏埃里的神境只是擦了一瞬便撕裂走了他的部分灵魂，而莫叶就算是控制一个分裂体，也是有一道作为傀儡线的精神力用作连接的, 连接的另一方也是她的灵魂。 　　谁也不知道分身不慎被黑洞吞没后，是不是会波及到她的本源呢？ 　　如果密塔之主没有救回来, 反而将自己搭上了, 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莫叶只用上了雪蝶。 　　或者说, 她只用上了雪蝶的几只分裂体。 　　如果只是雪蝶的分裂体的话，让它们去接近黑洞还真就是飞蛾扑火了, 但莫叶给这几只体内融合了一点唯一之神的神力。 　　通过边境一行莫叶的神力储备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量了, 她此时抠出一点点用来搭救密塔之主还是挺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如果她什么表示都没有，只看着密塔之主的化身被黑洞吞噬的话, 那密塔她也别想去了。 　　就算密塔之主因为黑洞的吞噬同样受到灵魂上的伤害，但奈何他的本体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而是躲进了唯一之神的神殿范围内。 　　抓不到他的本体那什么都只是徒劳的，更别说寻找到钥匙了。 　　她连密塔的大门都找不到位置。 　　此时密塔之主威尔顿沦陷于黑洞边缘的海水中, 深蓝的海水卷起无数暗藏杀机的漩涡，海水涌向那突兀形成, 通往死亡与未知的深海大瀑布。 　　无穷的吸力将他往黑洞的位置拖去。 　　这股吸力不只是拖动他的身体, 竟还将他精神海内的精神力也一点一点吸走吞噬。 　　他有一定的预感，如果他的精神力流逝殆尽，那接下来他会被吸走的恐怕就是与这具化身关联着的那部分灵魂了。 　　他当然想过直接放弃这具化身了，但他做不到。 　　不论是他的身体, 还是他的精神力，又或者是他控制这具身体的灵魂，都像泡进了粘稠的胶水里。 　　别说动用了，他现在拖慢了沦陷的速度还泡在大瀑布边缘的海域里而不是已经掉进黑洞里，都得感谢他平日里的日积月累，精神力暂时没有被吸取殆尽。 　　密塔之主的留存在外的分身应当不止一具。 　　他此时的样貌比起以往看起来青涩的贵族少年模样要成熟一些，骨架成长得完美，气息也更加的内敛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至少看起来比透彻而青涩的少年，更像是大众印象之中的密塔之主了。 　　但就是这位神秘与强大并列的伟大星级魔法师，这时候已然不顾形象的昂着头望向极高的天空，那层叠的云层之上。 　　连面上不断涌进他的口鼻，湿漉漉让他狼狈不堪的水流都顾不上。 　　那里或许会有能助他脱离绝境的[帮助]。 　　他是随着这一次显圣的迹象来到这里的。 　　与上一次斯洛瑞亚雪山的神迹一样，他一如往常的停留在自己认为的安全领域中观察着情形，教廷崩溃之际他的老对手教皇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赶来这里，所以他虽然依旧持有警惕之心，却也没有与敌人相邻时的那般强烈。 　　所以，就是缺少了这一丁点警惕与敏锐，他就陷在这里了。 　　如果教皇跟在他后面一同赶来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在雪山女神冲出海面的时候愣了一瞬，也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教皇的速度没有他快，说不定被吸住的就不是他，而是教皇了。 　　密塔之主并不是会对自己过去的失误感到后悔的人，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容易被困难打败的人。 　　就算是现在，就算他已经被水流席卷着抵达大瀑布的边缘，而大瀑布之下便是恐怖至极的黑洞，他也依然坚持自己垂死挣扎的行为，去等一个或许会来也或许不会来的救助。 　　雪山女神或许会救他，因为他对她有恩。 　　雪山女神或许不会救他，因为他看见兽神与对方同行亲密，或许在他还未出生以前雪山女神便认识过那位已经陨落的兽神，并且看样子双方关系匪浅。 　　如果兽神将他视为敌人，雪山女神在权衡过后，或许并不会选择他。 　　但当他看见从天上落下的几点白色[灰尘]时，他知道自己等到了。 　　这并非是一个赌博，因为他现在并没有任何选择。 　　不论雪山女神是怎么想的，但看她愿意出手就代表了她并非是敌人，只要对方能给他带来一个脱离黑洞吸力的条件，密塔之主有信心靠自己脱离黑洞的吸力范围。 　　这位一向优雅神秘的魔法师顶着狼狈不堪的状态死死盯着从天而降的几只雪蝶，威尔顿沉浮于海水间肯定是不止喝了一口海水的，但他的眼神依然是坚定到近乎执拗，沉沉的仿佛不再是以往清澈见底的紫罗兰色泽了，而是接近雾霭的深沉。 　　就算他的身体已经临近随着大瀑布的激流自由落体了，他看起来也依然是那么的冷静、无惧。 　　雪蝶接近了深海大瀑布。 　　它们翩飞着，看起来脆弱得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海中恐怖的吸力会在触及雪蝶们时瞬间将它们撕成碎片。 　　但威尔顿却看见这几只雪蝶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像是本就与外界恐怖的险境隔绝，它们飞舞于无风的领域，纯白干净得不像此世所存的生命。 　　最后它们落下。 　　悄然沉入激浪的海水之中。 　　海浪于那一刻骤停，瀑布的激流停滞。 　　不属于黑洞的粘稠之黑突兀的显现，虽然只在海平面上笼罩了半米大小的一个圆弧。 　　而被这圆弧罩在中央的密塔之主在那一瞬间脱离了黑洞的吸力，他抓紧时机从海水中脱身，像之前的雪山女神一样窜向天空，飞到黑洞控制不到的地方。 　　也就是那层层叠叠的云层之上。 　　他从极高的天上低下头往海平面望去，那不到半米的漆黑圆弧已经消失不见，黑洞依然一刻不停的吸允着大海的海水，深海大瀑布的激流不断涌进黑洞中，好似一张永不满足的深渊之口。 　　或许它会将整片海洋的水源都吞噬殆尽。 　　直到海水流尽，露出大海干涸失去生机的海床后，才会满足的吧。 　　“多谢您的搭救，雪山女神阁下。” 　　密塔之主望向与他一样垂眸看向下方黑洞的莫叶，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对方怀里的兽神，披着年幼孩童壳子的神明看起来凄惨无比，不止缺胳膊少腿，甚至连灵魂都有明显的残缺，一看就让人知道他正面撞上过那道恐怖未知的黑洞。 　　如果他没有被帮上一把的话，对方现在的模样就会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密塔之主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灵魂强度能匹配得上真正的神明，他以自己的力量为傲，但这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的本质与神明级别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所以他才想成神。 　　所以他才将自己的本体掩藏得极好。 　　莫叶只向他轻轻点头，而没有搭话。 　　她装作微微蹙眉有些踌躇的样子，虽然她的神情很浅淡，浅淡到近乎于无，但这样的表情对雪山女神来说已经算是极为丰富的了。 　　等到她确定了密塔之主已经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的表现后，她才压着声音，含着不沾半点情绪的冷意开口道： 　　“请问，能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给我吗。” 　　她说得生硬，极冷。 　　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与人交流过一样，但这也符合雪山女神的人设。 　　看她似乎并不打算管那个黑洞的样子，但密塔之主不会这么直接就撒手不管，如果不将黑洞处理掉的话，或许真的有哪一日海水就那么枯涸了、被黑洞吞噬个干净了。 　　不同于被唯一之神罩着的雪山女神，威尔顿是人类，而黑洞存在的本身便是对人类这一种族的威胁，而且还是最严重的灭绝威胁。 　　“当然可以……但我想先询问您一句，您有办法解决下方的那道黑洞吗？” 　　密塔之主顿了顿，他沿着黑洞的边缘望向更远方的海域，那是连接黑洞中心的一条巨型海底裂隙，这道深不见底的海底裂隙整整围绕了奥兰大陆一圈。 　　他当然认识这条裂隙代表什么了。 　　“据我所知这片海域存在着边境，也是将人类与海洋隔绝的守护。如果我没有猜错，黑洞本就存在于边境内部，是您与兽神阁下做了什么，才导致了边境破碎，黑洞浮现。” 　　只要是阶级到了一定程度的魔法师都会在某一个时刻来到边境试图破解它的谜题，期望自己就是那个能青史留名的幸运儿。 　　人类之神的教会声称边境是神明降下的护佑，但事实是怎样的谁都不曾知晓。 　　一直到今天，这一刻，边境真的破碎后，被放出的并非是流传千年仅属于魔法师们的宝藏，而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恶魔。 　　“没办法。”莫叶径直的回答，她并不打算向密塔之主说明所谓的真相，而且如果她不想说的话，对方也不会咄咄逼人的逼问。 　　密塔之主可不是那么傻的人。 　　她垂眸静默些许，才继续说道： 　　“我会想办法，但是，并不急于一时。” 　　这道黑洞虽然在不断吞噬着海水，但短时间内海洋还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清空。 　　她搂紧怀中破布娃娃一样的苏埃，终于抬起头，用看似空茫冰寒，却不容置喙的眼神看向威尔顿。 　　她如同陈述般，述到： 　　“我需要先救他。” 第167章 密塔 　　“我能理解, 只要您不是打算就此放弃……” 　　在这个点上密塔之主显得挺好说话的。 　　他认为既然是雪山女神搞出了这一场或许会使人类灭绝的灾难，对方就得负起责任将后续的祸事抹平。 　　但他也知道自己也不能直言得罪对方，那可是唯一之神的祭司, 或许也是奥兰大陆上唯一的真神祭司, 看样子兽神也与她是一伙的。 　　得罪雪山女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随意树敌。 　　所以在他自己对现状同样无能为力的当下，雪山女神如果能直接解决她与兽神共同引出的灾祸是最好的。如若不能, 她能答应后续会想办法摆平，密塔之主虽然觉得不愉, 但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并未将自己隐隐不愉的心情摆在明面。 　　“您想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可以来我的密塔。现在的奥兰大陆到处都是冲突、疯狂与堕落, 战争即将打响，如果说要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密塔了。” 　　密塔之主笑得自然、优雅, 他也没有多说绕圈子的话，毕竟兽神的状态看起来可是岌岌可危, 雪山女神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他只是径直的告知： 　　“但是，兽神阁下之前与我有一些误会和龃龉, 或许他会认为我是敌人。” 　　话不需要说得太满，说过头就代表双方只能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了。 　　还是被自己亲手推开的。 　　密塔之主说得有些模糊, 甚至轻描淡写。 　　这也是向对方透露自己并不将这些误会与龃龉放在心上的意思，只要有一点领会精神的人, 都不可能在这时与他翻脸。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 　　他想试探雪山女神与兽神之间的关系是亲密还是普通, 他们此时的同行是利益的交换，还是不计较得失的帮助。 　　雪山女神的信徒们还在他的管辖之下，这位女神不怎么可能会和他翻脸敌对，但如果兽神也能看在对方的面上放弃那个异人转而选择密塔, 或者说选择他，这才是最好的。 　　雪山女神缄默了些许，密塔之主在这时颇有耐心的等待她的回应，在不久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通体都是纯洁之白的少女垂下眼眸注视自己怀中重伤的兽神半响，她才淡淡的回答 　　“我知道了，我会让苏埃里不再敌视密塔，还有你。” 　　得到了少女的应答，他早将自己原本秉持的那丁点不愉快抛之脑后，密塔之主也不认为这种阶级的存在会向他说谎，如果对方想要对付他，随手向唯一之神祈祷一下不就行了。 　　“感谢您的帮助，雪山女神阁下，您和兽神阁下会是密塔永远的朋友。” 　　感到满意之后，密塔之主也不忘抛出一个承诺，这个承诺或许不值一提，也或许价值不菲，全看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他最后再看了仿佛永恒存在的黑洞一眼。 　　黑洞看似能吞噬一切，但状态却是极其稳定的，在一定时间内他并不需要担心黑洞这里会出其他的岔子，也不觉得等上一时半刻海水就真的会被这道黑洞吞光。 　　他曾漫游海洋之时也曾找到过极深的深海底同样不断吞噬海水的海底裂隙，这些裂隙深不见底，不知流通的海水去往何处。但过了这么多年，海洋的水平面不是依然没有下降。 　　所以在他看来黑洞或许会对人类整体造成威胁，但在将近百年以内，这些可能存在的威胁不过是虚无缥缈的预想。 　　密塔之主回过头不再去看，他伸手触及空无一物的前方，精神力凝聚在他的手上，从他指尖往下逐渐划开一道空间裂隙。 　　他开启空间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谨慎而精确，这道开启的空间也并不算稳定。完全不像莫叶随手就开一道的那么容易。 　　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请跟我来，阁下。” 　　莫叶跟着他越过这道并不稳定的空间裂隙，一边记下他划开空间时用的速度和空间波动的大致范围，至少在她披着雪山女神壳子的这段时间，就准备按照密塔之主的速度穿越空间了。 　　空间裂隙的另一边是摩布平原临近莱茵的一个角落，这里距离莱茵主城并不远。 　　莫叶向那边眺望，依稀能看清莱茵的城墙与城门前聚集的人群，但这里却罕见的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异常。 　　“密塔并不存在于奥兰大陆上，而是建立在被分隔出来的另一片空间之中。当然，这片空间范围并不算大，只是占着隐蔽安全，与世隔绝的好处罢了。” 　　密塔之主稍稍向莫叶讲解。 　　虽然他对密塔的其他成员都是说明的密塔是被他单独隔绝出的一片区域，坐落于平原中的某个位置。 　　但在雪山女神这种阶层的存在面前，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如果您想在密塔与大陆两边任意通行，就需要先签订一份作为通行证的契约，这份契约并不做其他用处，只是作为通行的钥匙，您可以放心。如果您暂时不想签订契约的话，我可以先派遣一位密塔的魔法师做您的随从。” 　　莫叶并不应答，密塔之主稍稍停顿了些许后，也知晓了她的意愿。 　　他也不急于求成，只是在这片界域的空气中画出一座塔形的印记。 　　下一刻，一扇漆黑的门扉显现于眼前。 　　“除了钥匙之外，想要通行进入密塔还需要找到[门]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这里了。”就像普通进入一样，密塔之主握住门的把手，轻轻松松的就打开漆黑神秘的门扉，“这里是唯一可以进入密塔的地方，刚刚我绘画的印记便是密塔的标记，也是召唤[门]的印记。” 　　他在前面领路，莫叶跟在他的身后踏进一座暗色的建筑中，这里如真理会的魔法殿堂一样布满了用于传送的法阵，不过这些法阵都是以黑色门扉的样式存在的。 　　莫叶只一眼看去，竟有一半多的黑色门扉呈现石头一样黯淡的色泽，她看出这种特殊的区分是法阵被关闭后的状态。 　　建筑中也有几名密塔的魔法师存在，他们看到密塔之主的身影后都条件性反射的向他微微鞠躬，尊敬般共声道： 　　“威尔顿阁下。” 　　并非是密塔之主，也不是[时刻]阁下。 　　只是威尔顿阁下而已。 　　密塔之主没有为莫叶介绍他们的意思。 　　这些普通阶级的魔法师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完全没有和他们接触的必要，他只是向这些密塔的基层魔法师们点点头，示意他听到了，仅此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这些普通的魔法师们也像是遇见了自己的偶像，还被对方认得一般满脸的兴奋，完全压不住神情中的敬仰与渴望，他们信奉的是强者，是伟大的密塔之主！ 　　莫叶沉默着跟随他离开这座用于传送的建筑，她看见密塔层叠的塔群以一种奇妙的排列分布在平坦的平原上。 　　这里的建筑都是以深色为主，看不见的结界像玻璃罩子一样将所有的存在笼罩在内，而密塔总部的外围都是虚无的灰色，遮蔽着暗色的雾气，像是整片密塔的土地都是漂浮在空间乱流之中的。 　　这里确实如密塔之主所说的一样，是一片与世隔绝的特殊空间，也称得上是绝对安全的界域，至少之前唯一之神显圣所造成的精神瘟疫并未对这里造成丝毫的影响。 　　密塔所有的魔法师在事发之前都被密塔之主召集回了总部，所以大概密塔现在是唯一没有在唯一之神显圣的事态中遭受损失的了。 　　密塔之主领着莫叶穿过一片人流密集，聚集了大量魔法师的广场。 　　碍于他没有掩盖自己的身形大大咧咧的穿行而过，所以莫叶也给了对方面子，并未对自身与怀中的苏埃里有所掩藏，只是冰冷着神情周身透着寒意，目不斜视的从广场上的魔法师匆忙间挪开让出的道路中央通行。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或激昂或敬奉，但却是魔法师们同声述出的‘威尔顿阁下’，可以从中得见在密塔魔法师们的心目中，密塔之主威尔顿的声望之高。 　　她免疫了众多或惊奇或诡异的注视，跟随在威尔顿后面进入了处于密塔界域最中央，也是最特殊的那栋建筑。 　　这栋建筑中似乎没有什么人存在，脚踏过漆黑玉石平面的声响清脆又空旷，广场外徘徊的魔法师们也于这座建筑的大门前止步。 　　直到门扉自动关闭，遮挡了内里的所有。 　　“这里是塔群的总殿，密塔循环核心的留存之地，[暗月之殿]。只有焰级的魔法师，才有资格进入这里。”从莫叶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密塔之主似乎永远挺直优雅的背影。 　　他的声音平缓，透着不经意的冷漠。 第168章 伊恩 　　密塔除了分布在奥兰大陆上各个区域的驻守法师塔以外, 能够称得上是密塔魔法师们汇集之所的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便是莫叶现在所处的克里斯顿王都莱茵的[暗月之殿]，这里是密塔唯一的总部，被建立于一片与世隔绝的小型空间中。 　　另一个是远在贝利的分部。 　　名为[深月之殿]的分部坐落于离贝利王都不远不近, 但却是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存在的贸易之都, 莫尔登。 　　不过在密塔魔法师们被召集回总部后，莫尔登的深月之殿就暂时陷入无人运转的瘫痪状态，在这段时间里贝利国王紧急收复了这块曾经因忌惮而无法涉足的界域。 　　对此密塔之主没有任何的反应。 　　或是蛰伏, 或是等待时机施以报复，或是暂时押后再论……这种种复杂的过程导致了一个必然的结果。 　　就是…… 　　密塔的总部, 暗月之殿, 已经人满为患。 　　毕竟为了防止某些人的泄密, 大部分焰级之下的魔法师都不被允许出入密塔，除了部分专门派遣去采买生活物资的低等级魔法师。 　　这里的法师塔围绕暗月之殿建立得密密麻麻的, 被众多焰级乃至灯级魔法师收入塔内暂居的学徒们也不及总人数的一半, 所以就导致了还有大量灯级以下的魔法学徒们流离失所。 　　虽然暗月之殿这里没有夜晚与白日，没有风吹雨打, 能成为见习魔法师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因为露宿街头而生病，但他们终究是心有怨念的。 　　虽然他们不敢将这份怨念显于人前。 　　所以, 占据了暗月之殿广场的那群魔法师们只是因为在密塔总部没有落脚之处才聚集在那里。广场的位置已经算是地理条件极好的了，平坦、宽阔, 地下铺设的黑色石面光滑而凉爽，让他们不那么难受的度过了一个夏天, 外加小半个秋天。 　　赫罗斯也是流离失所的见习魔法师之一, 他在拥簇了密塔之主进入到暗月之殿内部后，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个角落坐好，还撑着脸回味一番刚刚威尔顿阁下帅气的身姿。 　　那可是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啊, 他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只看见过他这一次，据说人家一般都是直接走空间裂隙的。 　　要不是刚才他听见别人在喊威尔顿阁下并围了过去，他自己都不认不出这位他疯狂崇拜的阁下！ 　　这下好了，他总算是见过威尔顿阁下了！ 　　那这段时间他受的苦…… 　　肯定还是不能放下啊！！ 　　曾经在兰蒂斯的时候他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是自家父母的心头宝，但到了这里后他可吃了太多苦了。风餐露宿大半年，虽然密塔给他们撑了各种用于居住的结界，但这也磨灭不了他这大半年天天露天席地的，连密塔的结界都没走出过一步的痛苦啊！ 　　尤其是他老师也没办法将他招进自己坐落于密塔的法师塔，毕竟老师也不过是一个灯级魔法师而已，他的法师塔早就被各种特权人士占满了。 　　而且，和他一同从兰蒂斯来到这里的同伴伊恩早就被夏利阁下捡走了，就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露宿街头…… 　　“赫罗斯，这是今天的午餐。” 　　伊恩提着一个藤篮过来，他打断赫罗斯充满怨念的联想，金发蓝眸的少年依然是背着画板与画具，穿着普通衣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名见习魔法师，也不似魔法师的阴沉神秘。 　　就算他早就跟着夏利阁下去往了对方的法师塔，他待自己曾经的同伴依然亲近，温和。 　　他带来的午餐不同于密塔统一提供的黑面包和鱼干，而是更加陌生却又散发奇异香气的异域食物，据说是来自一座海国的特产。 　　这是伊恩从夏利阁下那里拿到然后省下的一部分，虽然这点食物没办法填饱肚子，但比起干巴巴的黑面包和生冷僵硬的鱼干还是要好得多。 　　赫罗斯也没有跟他见外，狼吞虎咽的就将食物吃掉，吃完他才舒了口气： 　　“啊，终于吃饱了！” 　　说实话，密塔提供的食物还不够他塞牙缝的，这一点看他周围那些对他投来艳羡注视的魔法学徒们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大家可都是半饥半饱的。 　　等他吃完，伊恩耐心将藤篮内收拾好，陪着赫罗斯坐在广场的台阶角落里。 　　待到赫罗斯忽然想起什么，他神色兴奋的拉住伊恩的肩膀，凑过来问到： 　　“对了对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威尔顿阁下啊？就是刚才，他从这广场过去了！他和我想象中的密塔之主差别好大啊，我本来以为密塔之主是那种，就是那种披着法师袍遮住面孔神秘又强大的存在，这次见到真人了我才觉得他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优雅的贵族！” 　　“我看到了，我在夏利阁下的法师塔窗口那里看到威尔顿阁下的身姿了，不过……在之前，我跟着夏利阁下时也曾见过威尔顿阁下一面，好像和这一位有些不太一样。” 　　那一位看起来年轻稚嫩一点。 　　不过伊恩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也不纠结这个，而是向赫罗斯询问到: 　　“先不说这个，刚刚我从窗口看见你就挤在人群的最前面，那你看清那位跟着威尔顿阁下来到密塔的阁下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在上面只看见一片白色。” 　　“唉，那位阁下？”赫罗斯有些惊讶伊恩为什么会打听这件事，他眼神奇异注视着看起来有些局促的少年，摇了摇头，“我刚刚只关注了威尔顿阁下，没有太注意其他的……” 　　“不过，我还是知道一点点的。那位阁下是位女性，周身都冒着像是冬天到来的寒冷气息，而且她的气势很强，我估计她的阶级最少也是焰级。她的发色与瞳色都是白色的，皮肤也像雪一样的白……哦对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小孩子。” 　　“……这些我在窗口上也看见了啊，就是没有亲自感知到她的气息。” 　　伊恩有些无奈，低声嘟哝一句。 　　赫罗斯手臂一挥搭在他脖子上，贼兮兮靠近他的耳朵：“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道……” 　　这小子也开始春心萌动了？ 　　不过一方是焰级魔法师，一方只是个见习魔法师，这差距无异于一个天一个地，作为伊恩的好朋友，还是得劝他早日面对现实为好！ 　　“难道什么？”伊恩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想打听的吗？是夏利阁下吩咐我打听那位阁下的，还要私下打听。” 　　“是夏利阁下的吩咐啊！” 　　赫罗斯不正经的神情一正:“既然是阁下的吩咐，那就交给我去办吧，只要那位阁下不像威尔顿阁下一样从不现身于人前，我都有办法打听到一些消息。” 　　“等这件事情做完过后，你应该就能在夏利阁下那里转正了吧？” 　　“应该可以吧……” 　　伊恩也不确定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在被对方带回法师塔后，对方也不收他为自己的学徒，只是将一些琐碎的杂事交给他去办，并将他留了在法师塔里。 　　要不是夏利在密塔算是高层，所以法师塔没有被塞进各种各样的特权魔法学徒，他这不上不下的身份也实在尴尬。 　　成为夏利阁下的学徒啊…… 　　“你自己也要加把劲啊，伊恩！夏利阁下的幻觉魔法属性不是和你的挺相近的吗，阿丽娜老师那里我会去帮你说的……” 　　赫罗斯絮絮叨叨的，却让伊恩感到了一些温暖，他温和的笑着点点头。 　　看到这样的他，赫罗斯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神情变得犹豫起来，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对方并不愿意去听，但作为朋友，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朋友一点一点沉沦下去。 　　“所以，你也要实际一点。” 　　“不要再幻想了。” 　　伊恩嘴角才刚扬起的微笑瞬间僵硬。 　　他不想听这个话题。 　　“既然你吃完了，我就先回法师塔了，还有，打听那位阁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伊恩装作没听到赫罗斯的话一样，他站起身准备离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这样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如果你依然将这场梦做下去的话，我也还是会一遍一遍的说下去，直到你清醒为止！” 　　赫罗斯说得极其坚定。 　　曾经还在兰蒂斯的伊恩只是在做梦，他虽然看不过眼，但也不会这么急于唤醒他，但抵达了密塔的伊恩有些变了。 　　他进入了夏利阁下的法师塔，接触了更高层次的知识后，伊恩不再继续做梦了。 　　他想将自己的一场梦变为现实。 　　这在赫罗斯看来，无异于自我沉沦。 　　“伊恩，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两三岁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出生在兰蒂斯的第五街区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赫罗斯望着伊恩的背影和他僵硬的身躯，最终将不忍却依然坚持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背着的画板上。 　　“我知道，你没有姐姐。” 　　在很小的时候，伊恩便和他的父母，和他的同伴说起他的姐姐，那时的他笑得天真又灿烂，说起姐姐的时候，漂亮的、天空一样的眼睛中像是坠了璀璨的星辰。 　　他的姐姐很漂亮，比兰蒂斯的明珠还要漂亮，比他曾经见过的贵族大小姐还要漂亮。 　　姐姐有一头像是阳光一样的金色长发，和像是天空一样的湛蓝眼眸，当然，伊恩自己拥有的也是这两种颜色。 　　姐姐的背后生长出洁白的双翼，就像是广场上纷飞的白鸽，在他幼时的绘画中姐姐披散着璀璨金发张开双翼，飞翔在天空之上，云层之中，她笑起来的样子纯洁而温柔。 　　虽然那时的他笔触稚嫩，却依然能从中看见他对姐姐的依恋，与爱。 　　但大家都说，他没有姐姐。 第169章 姐姐 　　伊恩出生于克里斯顿的一个边陲城市—— 　　兰蒂斯。 　　他家里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杂货铺, 不论是食物、器具、布料……什么都卖。 　　小的时候，他从家里的货物堆里翻找到的一块废木板和一根女性用于描眉的炭条，这是他最初拥有的画具。 　　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的父母也乐于让他在上面涂涂抹抹, 在家里画画总比出门玩耍要安全得多, 兰蒂斯的治安算不上是和平安稳。 　　他的父母只是最底层的普通人，所以也认不得什么异人，也分辨不出什么小时候便不经意展露的魔法天赋。 　　在伊恩将画板上画得歪歪扭扭, 只看得出是个性别为女，背后长了一双翅膀的稚嫩图像托给他们看时, 他们还能敷衍的笑着摸一把小孩的脑袋, 然后背过头, 继续自己经年的忙碌工作。 　　“这是姐姐！”这时大概只有5、6岁的伊恩笑得开心，他指着木板上稚嫩的涂鸦, 笑嘻嘻的对父母说到。 　　他的母亲总是操劳过多的那一个, 她敷衍的向小孩‘嗯’了几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他的父亲性格和伊恩有些相似, 也更加温和，他状似仔细的观看这张稚童的画作, 然后夸张的称赞到：“这就是小伊恩的姐姐吗？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嗯对，她背后的翅膀画得也不错, 至少看得出那是一双翅膀……” 　　年幼的小孩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的。 　　伊恩的母亲选择略过，也就是默认。 　　伊恩的父亲选择表扬, 也就是承认。 　　而伊恩的朋友, 赫罗斯记得自己那时候非常简单淳朴的就信了伊恩有一个长了双翅膀的姐姐，他那时还颇为羡慕对方：“哇，你的姐姐看起来真好看啊！她的头发好长，背后的翅膀应该能带着你飞到天上去的吧？我的妹妹就不行了, 我真讨厌她啊，爸爸妈妈总是将好东西都给了她，一到晚上她哭起来真烦人……” 　　“姐姐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翅膀是白色的。”伊恩对着自己的朋友认真的解说他对姐姐的设定。 　　“那你的姐姐现在在哪里呢？我都没有见过她！”赫罗斯疑惑的问。 　　“姐姐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园子里，她非常喜欢园中的一棵苹果树，总是喜欢在苹果树下面睡觉，也喜欢飞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伊恩用炭笔在木板上女孩的身旁画出一棵苹果树，苹果树的树荫刚好能遮住女孩的头顶，然后他在画板最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 　　他认真的说：“姐姐说，她想要见我，所以我以后长大了要去找她。姐姐说，只要我找到一个特殊的人，就能找到她了。” 　　“那我以后帮你一起找你姐姐吧！”赫罗斯天真的承诺。 　　“嗯，我总会找到姐姐的。”伊恩笑着点头。 　　一直到他和伊恩逐渐长大，孩童的奇思妙想在逐渐长成后变为了不切实际的空想。 　　他的母亲曾拉着他独独避开伊恩，并对他说：“赫罗斯，你以后不要和那个伊恩一起玩了，我听说他是一个疯子！明明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却总是对外面的其他人说他有一个长了翅膀的姐姐，他的父母怎么管教他都改不了他这疯病，真是够了……” 　　那时的赫罗斯比较叛逆，家里更加疼爱他新生的妹妹，伊恩也是他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在母亲与伊恩之间，他不做权衡直截了当的偏向伊恩。 　　哪怕伊恩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也硬着头皮坚称：“伊恩就是有一个姐姐！他才没有说谎呢，我就是要和他一起玩，以后也要陪他一起去找他的姐姐！” 　　小孩总是会觉得自己正在与全世界为敌。 　　但他有一个和自己共同面对的朋友，不论是伊恩还是赫罗斯都在携手共进的过程中得到了支撑，他们依然是好朋友。 　　就算是密塔新派遣而来的兰蒂斯领主选中了赫罗斯，将他收为自己的学生时，赫罗斯也天真的向密塔的[血玫瑰]，阿丽娜阁下推荐了自己的好友。 　　也幸好灯级魔法师阿丽娜不是传统的贵族式魔法师，她本人在非战斗状态时脾气也算不错，她只简单的查看一番被赫罗斯领来的伊恩确实有着魔法的天赋，就将他同样收为兰蒂斯的见习魔法师，虽然不像赫罗斯一样作为她的学徒，但这对一个最底层的普通孩子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魔法师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哪怕只是一个见习的魔法师。 　　一时间，所有对伊恩的风言风语都转变了方向，他曾经的一切异常都是他魔法天赋的显现，在大众看来伊恩从小就显露了自己的魔法天赋，他幻想出的[姐姐]或许也和他的魔法使用方式有关呢？ 　　毕竟这个世界有着各式各样的魔法师。 　　但这样的风向转变并不能影响到赫罗斯这里，尤其是他从阿丽娜老师的藏书中发现了这个世界有[异人]，而异人是密塔的仇敌。 　　逐渐长大的他不再吃自家妹妹的醋，成为一名见习魔法师的他重新成为了家里的骄傲与中心，与他拌嘴的妹妹也变得时常将他挂在嘴边，喜于自己是一名未来魔法师阁下的妹妹。 　　他在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伊恩确实是没有姐姐的。 　　或者说…… 　　他没有，也不能有一个异人姐姐。 　　他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论是支持伊恩去寻找他的姐姐，还是在伊恩沉溺于幻想中时没有及时拉他一把，但赫罗斯认为就算在现在行动也不算晚。 　　但他终究没有明白，伊恩的父母费尽心力也没有唤醒他们的孩子，人群的排斥与异样眼光也没有打消伊恩的执念。 　　争执、冷战、背离、强求…… 　　赫罗斯终于挫败的承认，他做不到。 　　这时伊恩的画法已经成熟。 　　他画笔下的姐姐栩栩如生，有着阳光般璀璨金发和天空般湛蓝眼眸的少女长得极为圣洁美丽，她身后伸展开的洁白双翼在空中翩翩起舞，少女微笑着望着画板外的世界，和她有着同样发色与眸色的少年微微垂着头，与画中的她对视。 　　他看起来是极温柔的，这份执着的温柔在经年的演化下已经与少年融为一体，甚至于他的魔法偏向也逐渐以此为根基。 　　成为了[念写]，基于幻想的能力。 　　赫罗斯只能先退让一步，至少不能让伊恩的姐姐显露于密塔的其他魔法师眼里，那可是异人的画像啊！ 　　或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姐姐]这个存在，但在密塔魔法师们的眼里，画像中的就是一名异人，这是足以让伊恩被秘密处刑的重罪。 　　伊恩也默认了他的要求，他们在那段时间里重归于好。 　　但在所有的魔法师被召集回到密塔总部之后，或者说，是在伊恩被夏利阁下领走之后，他便开始做一些让赫罗斯胆战心惊的事情。 　　比如说他在找机会接近密塔的高层魔法师，一个又一个的去接近，去试探…… 　　这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伊恩说过的一句话。 　　“姐姐说，只要我找到一个特殊的人，就能找到她了。” 　　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只有魔法师。 　　伊恩是在密塔的魔法师中，寻找那位[特殊之人]…… 　　这是不行的，他必须阻止伊恩！ 　　这种事请如果被发现，就算是夏利阁下愿意为了伊恩出头，也绝对保不住他的性命，而伊恩如果继续下去，他早晚都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伊恩，你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赫罗斯说得极为诚恳，甚至近乎于恳求。他也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被他拉住的伊恩能够听见，他也害怕周围其他的见习魔法师从他这里听到什么。 　　伊恩没有回头，他只是挣开赫罗斯的手，就像以往他拒绝赫罗斯的开导一样，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也依旧执拗：“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选择，赫罗斯。你可以不帮我，不陪我去寻找姐姐……” 　　“但我不会放弃。” 　　伊恩沉默些许后，他转开话题：“好啦，说这些干什么呢！等之后我还是会给你送来晚饭的，打听那位阁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夏利阁下那里琐事比较多，暂时离不开人手，他也不愿意其他的魔法师进入他的法师塔……” 　　他离开密塔的广场，重新回到夏利阁下的法师塔中，他刚刚对赫罗斯说了一个谎。 　　其实，并不是夏利阁下想要得知那位阁下的信息，而是他自己想要知道。 　　夏利阁下是一个随和的人，好吧，至少他在不搞事的时候从表面上感觉应该、也许、可能是个随和的人。 　　毕竟他在莱茵曾被称为是疯子，而他一向是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将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伊恩从没见过这位阁下的长相。 　　他在之前从窗台上看到那位通体纯白的阁下时，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被称为[特殊]呢？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特殊感应，就只是这一瞬间，伊恩就觉得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会让他见到姐姐的[特殊之人]。 　　夏利阁下也看了跟随着密塔之主到来的阁下一眼，但他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也或许他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在外。 　　他只是忽然轻笑了一声，好似明了什么。 　　但直到伊恩出了法师塔，夏利阁下都依然坐在窗前，望向那位阁下消失的地方，伊恩觉得夏利阁下应该是对那位阁下有兴趣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好似在期待些什么呢？但夏利阁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让伊恩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但这也没关系，他可以自己来…… 　　他要想办法站到那位阁下的面前。 第170章 苏醒 　　密塔之主并没有一开始就为莫叶介绍密塔的组成, 或者直接就想要拉拢她什么的，而是先为她提供了一间藏匿在暗月之殿最底层、最深处，安全且隐蔽的房间。 　　毕竟莫叶还有一个兽神的伤势需要解决。 　　他很清楚, 在此时拉拢雪山女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的思绪肯定是挂在重伤的兽神身上，根本分不出精力来与他人交际。 　　密塔之主相信等兽神恢复过后，雪山女神会承他的人情, 在收复克里斯顿的过程中为他所用。而兽神本人在他从密塔提供的安全住所苏醒过来时，他也不会再对密塔持有敌意。 　　这样一来, 密塔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除去了兽神, 单单只有一个星级的异人动摇不了密塔的根基。 　　莫叶这时候倒不在意密塔之主私底下在想些什么了, 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苏埃里身上，虽然他灵魂上的伤势在短时间内不会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她仍不免担忧的情绪。 　　她沉默着跟着密塔之主穿过暗月之殿最深的长廊, 踏过紫黑色透着晶体质感的地板，来到最内里的那间房门前。 　　密塔之主的手指轻轻拂过刻有印记的房门暗色的凹凸不平表面, 随后门扉轻响。 　　他转身向莫叶微微颌首：“您与兽神阁下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会吩咐密塔的其他魔法师不要前来此地打扰到您。” 　　“除此之外, 我会派遣一位安静的魔法师作为您临时的随从，守候在您的门前。等您空暇之后想要做些什么, 可以吩咐随从去办。” 　　“我知道了。”莫叶语调冰冷的回答。 　　“这间住所的钥匙就放置在门后，请您自己收起来, 除了您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拥有钥匙, 请放心。”密塔之主慢条斯理的将所有可能会造成困扰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也是向雪山女神表达友善与亲近之意。 　　这一次莫叶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向他轻轻点头，通体纯白的雪山女神似乎不想再和人谈论什么, 她周身环绕彻骨的寒气，用劝退般透着寒意的眼神望着密塔之主。 　　密塔之主很有眼色的向她请辞离去。 　　等到莫叶看到他的背影从长廊的转角处消失不见后，她抱着苏埃里才进入了房间，并将厚重的房门紧闭，这间房间内部倒不像是密塔阴暗的色调，而是带着暖意的色泽。 　　莫叶望过白黄暖色的墙面，浅色木板铺设的地面与柔软暗绿的地毯，雕刻精致花枝的床柱，和铺着浅灰色绸制被单的柔软大床。 　　一边的墙面排列深褐色的书柜，厅间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张晶莹剔透就像是玉石雕刻的长桌和软榻座椅，桌上水晶瓶中用魔法永远留驻在最美丽那一刻的玫瑰绽放得绚烂。 　　这应该是密塔专门用于贵客居住的暗间。 　　她将苏埃里放置在床上，孩童模样的他惨白着面容紧闭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苏埃里身体里的血液早已流尽，只有从肢体断裂口一点一点渗透出刺眼的暗红色。 　　莫叶飞快的在床边地毯上绘制出一个个法阵，防护、隔绝、隔音、元素稳定…… 　　等到她终于布置好以后，她才将兽神被分割成六份的肢体从空间内放了出来，经过了一千多年，这些肢节中所蕴含的神血也同样早已流逝殆尽，莫叶不顾形象的弯着腰在沉睡的苏埃里旁边，将这些残肢拼接在正确的位置。 　　头颅，神躯，双腿，双手…… 　　拼在一起的兽神身躯连接位置是刺目的红色，男人同样紧闭着双眼，从莫叶这里看来两副身体还是有一定相似程度的，单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就像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要想恢复兽神的神躯，就只有将原本的灵魂导回这具身体内，但如果想要挪动苏埃里的灵魂，就只有先将他残缺的灵魂修补完好，不然以苏埃里现在极度脆弱的灵魂状态，根本承受不住更换身体的灵魂波动与削弱。 　　“好像我从唯一之神的神殿里面得到的神力，大部分都是消耗在苏埃里身上了……”莫叶不免嘀咕一声，这也是事实。 　　她的神力除了剥离掉那颗人类之心上来自人类之神暗手的那一点，还有白银悄悄吞噬掉的那一些，其它的都是在边境内为了苏埃里才使用掉的，等到这一次将苏埃里的灵魂补全之后，或许她的神力储存就所剩无几了。 　　但也不能不用，至少花在苏埃里身上不算是浪费，虽然让她很是心痛了一番，但在两者权衡之下，果然还是苏埃里更重要一些！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或许芙罗拉那里的神力留存更多呢，等她拿到神格之后也可能就不再需要唯一之神的神力支持了也说不定，人总是要有梦想的！ 　　莫叶叹着气召唤出白银。 　　将所有丝线收束在一起模仿着唯一之神蛇形外貌的白银化为一盏白银提灯，灯盏中白色的微光闪烁着，虚幻的几只娇小体型的蓝色燃灯水母在镂空的灯盏间悠然游动，就像游动在看不见的海水中一样。 　　莫叶将唯一之神的神力注入灯中，而白银将原本黏腻浑浊得就像石油的神力转化为属于兽神的神力，再通过白银提灯传输进苏埃里的破损的灵魂中。 　　但唯一之神的神力本就蕴含极为庞大且狂暴的能量，像是莫叶之前那般粗糙肆意的使用才是最不值得的用法，或许边境内的那道黑洞暴走，就有唯一之神的神力使用过量溢出的原因所在，莫叶此时还不知道这一点。 　　她每向灯中填补一点神力，白银就得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转化，在这期间莫叶总是担心就算是神造兵器的白银也做不到成功转化唯一之神的神力，但在最后白银还是很给力的硬是将唯一之神的神力成功变换为了兽神的神力，虽然过程是艰难的。 　　白银提灯中那抹白光总是摇摇欲坠，几经熄灭。 　　“我好累啊，主人……”白银带着哭腔，唯一之神的神力太过狂暴，且携带强烈的污染性和侵蚀性，就算是本就与祂同源的白银也很难承受长时间的神力冲刷。 　　“再忍忍，白银，你是最棒的！” 　　但中途放弃也是不行的！ 　　这个头已经开了，第一笔神力转化也已经完成了，这时候放弃才算是亏大了！而且莫叶也不可能就放着苏埃里不管啊，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 　　“一点一点来吧，等你休息好了再继续。” 　　就这样转换一点休息一阵，莫叶推动着白银硬是靠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的将苏埃里残缺了的那一部分灵魂补全，到最后莫叶简直是胆战心惊了，白银在过程中哭唧唧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神力的损耗可是出了她的意料！ 　　不只是神力转换，还有白银在过程中维持自身的提灯状态不被狂暴的神力冲击崩溃也需要使用掉一部分，莫叶只能暗自祈祷至少给她留一点处理那只松鼠的神力啊！ 　　或许是她的祈祷起了效果，终于在她留存的神力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之时，在白银险些维持不住提灯的形态即将回归初始状态之时，苏埃里的灵魂终于得以补全完整。 　　那具残缺的孩童躯体睁开了双眼。 　　白银在这一刻化为半透明的小蛇，气喘吁吁的带着哭腔飞也似的逃回她的精神海里，或许在近段时间里它都不会愿意出来工作了，莫叶这时候倒是顾不上安抚它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埃里？” 　　她在向苏埃里的问话间，还在他瞳孔扩散的眼睛前面晃了晃手，生怕自己的灵魂补全工作出了问题，导致苏埃里出现什么状况。 　　苏埃里的眼神最开始是一片茫然的，他非常艰难的眨了眨眼，然后努力的聚焦，一点点挪动眼球望向他听到声音的方向，那是坐在他床边守候着，神情中满是担心的莫叶。 　　他神情空茫得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但莫叶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苏埃里就那么直挺挺的躺了半响，才像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我没什么问题。” 　　他是这样回答的。 　　但等到他合上嘴后呆愣了半响后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疑惑: 　　“我是怎么了，这里又是哪里？” 　　“你忘了？” 　　莫叶有些担心他不会就此失忆了吧！ 　　“没有。”苏埃里回答得很果断，但也像只是下意识的回应。 　　那就好，既然苏埃里觉得自己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吧！莫叶松了口气，她想了想，觉得苏埃里现在可能更想早一点换回自己的身体吧，所以她问到： 　　“那你现在的灵魂强度还能够承受得住转移灵魂时的波动和削弱吗？” 　　转移灵魂…… 　　苏埃里这才想起自己脑海里迷迷糊糊仿佛隔了一层薄雾，有点印象又想不起来的重要之事到底是什么了，不过，他刚刚好像才回了莫叶他什么都没有忘记……的吧？ 　　他若有所感，转过头往自己身旁的床铺位置望去，那是原本属于他的身躯，就那样悄然无息的躺在那里，仿若死去。 　　被肢解的神躯体表覆了一层冷白之色，他原本留有的一头长发被割裂成与脖颈间伤口同位置的短发，周身上千年都不曾愈合的伤痕显得凄惨无比。 　　这也是他输给人类之神的耻辱印记。 　　“可以，现在就换回来吧。”苏埃里并没有犹豫多久，或者说，他也不算是犹豫，只是在收敛自己曾经落败过的痕迹。 　　并将那些痕迹永远的记在心里。 　　最后，他总会还回去的。 第171章 战争 　　给苏埃里换个壳子不比之前为他修补灵魂来得麻烦和漫长, 他之前所用的水母躯壳在其中作为支撑的神魂离去后，即刻就化为死去的残渣，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水母尸体被莫叶提着扔进了房间内的垃圾桶里。 　　她看着苏埃里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肢体的断裂处也在逐渐接连回去。 　　在苏埃里完全修复好这具神躯之前, 他应该是不会醒过来了。 　　莫叶这才算是完全放下心了。 　　苏埃里现在终于安全，她也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等到他苏醒之后再回来。 　　她走向房门, 从门背后的挂钩上取下一串挂着三枚的古铜色钥匙，她伸出手准备打开房门, 在推开这一步时稍稍停顿。 　　她感知到房门背后有人。 　　应该是密塔之主说的侍从吧。 　　来者是一位沉默无声的人, 她静置在房门外的右侧, 一直静悄悄的停留着、守候着。 　　她应该是一名灯级魔法师，密塔之主不会狂妄到派遣一位心不甘情不愿的焰级魔法师来当一位客人的随从, 但也不会派遣一位见习魔法师来打身份贵重的客人的脸, 而且，他应该不会派一位男性的魔法师…… 　　莫叶打开房门, 往房门的左侧望去，这位守在她房门前的魔法师确实如她所想, 是一名灯级的女性魔法师。 　　看起来体弱得风吹就倒的女性魔法师侧过身向她恭顺的行礼，她裸露出的面庞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甚至带有失血过多那种惨然的病态美，气质也是无害的。 　　密塔之主能选出这位至少从外表上来看不扎眼但也长相漂亮, 性格看起来沉默顺从, 不会使客人厌烦的灯级魔法师，也是难为他了。 　　“阁下，午安。”女性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带着一丝病气。 　　但作为一名魔法师, 就算只是灯级的魔法师也不会轻易遭受病痛的困扰，她显露出的恭敬顺从与虚弱都只是一种伪装。 　　莫叶看过女性魔法师那一头漂亮的漆黑长发和那双湿润柔弱的黑色双眸，看在她拥有这个世界上较为稀有的双黑之色的份上，莫叶对她冷漠的颌首，权当是回应。 　　她可没忘记自己正披着雪山女神的壳子。 　　“阁下，我是阿丽娜，这段时间会作为您的随从。”阿丽娜并不在意莫叶的冷漠，也或许是密塔之主和说清楚了莫叶的重要性。 　　她的态度一直是极为恭顺的，那双黑眸微微垂下眼睑，她的视线非常标准的、虚虚停在莫叶的下颚处。 　　“如果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会为您引路。如果您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我也会一直在这里守着，等您回来。” 　　“不过威尔顿阁下事先吩咐过，如果您想单独行动，我需要先带您去签一份署密塔权限的契约，这样一来整个密塔都会为您敞开，不然很多地方的禁制没有相应的权限是无法通行的，请您谅解。” 　　听她这么说了，莫叶也不放心将她留在这里，毕竟房间里的苏埃里还是处于神躯修复的昏迷状态，将这样一名不知道会做些什么的密塔魔法师留在这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虽然她之前从预知能力中得到自己确实是签署了密塔契约的画面，但现在的她显然是不想去试一试的。 　　如果直接就能找到钥匙，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冒险签一份密塔出产的契约呢？ 　　或许是不想就这么认命，反正莫叶向着阿丽娜再度轻微点头，低语一声：“走吧。” 　　她走在前面，反正是没有目的胡乱的走一走，阿丽娜也不阻止她的行为，只是安静的跟在她的侧后方，黑色的女性沉默得就像并不存在的影子，只有莫叶感知到有禁制的地方她才显露出一点存在感，用自己的权限为莫叶打开通路。 　　按天使的话，钥匙和她长得差不多。 　　也就是说，[钥匙]应该是一个人类。 　　而密塔中的人类就只有魔法师们了，密塔之主在将自己的本体不知用什么方法藏匿于人类之神的神殿范围内时，不可能没有查探过天使少女的信息。 　　他会知道这位天使是唯一之神的祭司，如果密塔的高层有与这位天使相似的存在他不可能不知晓，虽然在唯一之神的威赫下他应当是不敢对那人做什么手脚的。 　　但如果只是监视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莫叶准备从更加容易的方向找起，因为事实可能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复杂，钥匙更有可能是存在于低层魔法师的内部，又或者，只是一名密塔之主根本就没正眼瞧见过的见习魔法师也说不定。 　　她准备先去搜索一番密塔的低层魔法师。 　　在思索间，莫叶已经走到暗月之殿的殿门口，她总不会先去找暗月之殿内部的。 　　到了这门口她第一眼望向门外，她来时占据了广场密密麻麻的见习魔法师们却不知为何消失不见，此时的广场上空无一人，甚至不只是广场，其他地方的人气也消散了不知多久。 　　大概除了密塔之主留了具化身镇守在密塔里，其他的魔法师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吧。 　　她忽然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她到底在房间里呆了多久啊！ 　　莫叶知道自己填补苏埃里灵魂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在她看到密塔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时候很显然是懵逼了的。 　　她的脚步停下，跟随在她身后的阿丽娜看出了她冰冷神情下的疑惑，她用柔弱且淡然的声音向莫叶解释到： 　　“阁下，大家都遵守密塔的指令前往各个战区了。” 　　“……战区？” 　　莫叶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的，阁下。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威尔顿阁下，我们的密塔之主，未来的新神……混乱与毁灭后的新生，大陆之主的换代才是祂想要的……硕果。” 　　阿丽娜一看就是密塔从小教养长大的魔法师，她对密塔之主的尊崇显得狂热又执拗，她苍白带病气的面庞也染上一抹晕红。 　　大概是密塔之主吩咐过，只要莫叶询问她就需要坦然告知的吧。 　　虽然她这话说得神神叨叨的，但莫叶细细想来，不过是威尔顿想要成神，想要成为大陆的主人，所以亲手点燃了战争的烽火。 　　在这片大陆被战争带来的死亡与硝烟席卷过后的新生，那一代完全信奉密塔之主的新生代才是他想要的，仅属于自己的[信徒]。 　　战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开始了。 　　但就算是密塔，就算是密塔之主亲自出手，也不可能用一场己方战士不足千人的战争掠夺走奥兰大陆的吧…… 　　密塔的焰级焰级魔法师不到三十人，然后仅有四百人左右的灯级魔法师，最后的便全是没有魔法传承的见习魔法师。 　　如果说焰级魔法师在全力之下能够倾覆城邦，但他们全力而为的时限也是短暂的，一名焰级魔法师是应对不了千军万马的军队的，而这场战役官方的军队不可能不下场。 　　所以，密塔之主能做的也不过是暂时将战场局限于克里斯顿，先往克里斯顿的王座推上一名密塔的傀儡…… 　　也就是那位克里斯顿仅存的三王女殿下。 　　哦对了，原本是王位热门人选的二王子殿下因为感染了唯一之神的精神瘟疫成为了对方的信徒，只能自动弃权了。 　　而四王子奥德又失踪已久，大王子双腿有疾，三王女殿下这位默默无闻却也有着野心的健康人士就成了最热门，也是唯一的人选。 　　在这种时候不仅仅是密塔，原本就拥有三王女的教廷也不敢轻易放手的吧，已经衰落一大半的教廷如果有克里斯顿新王的支持，或许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但如果失去了三王女，他们就会是被痛打落水狗的那只狗！ 　　密塔之主想痛打分崩离析的教廷，但教廷的教皇又不是好惹的，密塔之主本人在踏出了第一步后，他就不能直接临至战场了。 　　他与教廷是天然的对立方。 　　在他显露自己的这一方面野心之后，教皇肯定会死死的盯着他、缠住他…… 　　如果可以的话，那位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老去不少的强者或许更想要拖着密塔之主一起去死，而将传承的希望留给教廷的下一代。 　　这场战役的三方人选，除了想要得到一具王位上年轻的傀儡，并通过其和战争慢慢夺得大陆的密塔，与克里斯顿官方的军队，也就是垂垂老矣却不服老，始终忌惮任何想要将他拉下马的势力的老国王以外…… 　　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势力，便是索求着向死而生的教廷了！ 第172章 思虑 　　所以, 现在的密塔真的会全面开战吗？ 　　……他的第一步，肯定是三王女。 　　“我的人呢？”莫叶忽然问出一个看似与这场战役毫无关联的问题。 　　但也许是密塔之主连这个问题都考虑得清清楚楚，阿丽娜并没有过多思虑, 直截了当的回答:“请您放心, 阁下，属于您的人被安置在远离战区的地方，那里非常安全。那片区域临海, 周围除了荒原，便都是密塔的领域……” 　　她说的地方让莫叶心生熟悉的预感。 　　“您也可以随时去看望他们, 或者重新接收他们的领主权, 威尔顿阁下早在之前便下达了相应的指令, 一切都会如您所愿。”阿丽娜的姿态放得非常谦卑，“但……如果您想离开密塔, 就请先去见一见威尔顿阁下吧。” 　　“这也是他的意愿。” 　　“他们在哪里？”莫叶沉默一瞬, 再问。 　　“她们被安置在密塔所拥有的一块远离人群的领地上，那里名为[玛西亚], 是一片临海的大型港口。玛西亚不论是海物还是野兽资源都是较为丰富的，而且那里的灾害应当不会对您的子民造成较大的损害。” 　　听见阿丽娜轻言细语的回答, 莫叶忽然有了种因果循环的莫名宿命感，似乎兜兜转转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始于玛西亚, 终于玛西亚。 　　不过其中居住的人倒是换了一批。 　　她将旧玛西亚的居民迁走以后，密塔应该会派遣新的贫民前来占据玛西亚这片资源丰富的港湾的, 但那时候又刚巧是冬季最为严寒的时刻, 别说迁徙了，就只是暴露在滴水结冰的冰天雪地中就足以夺走人的生命了。 　　就算是密塔，也不可能在冬季驱赶一批贫民去送死。 　　等到春天到来后，密塔又在那时颁布最高指令, 紧急召集了所有的魔法师们回到莱茵的总部待命，那时候除了密塔的总部以外，其他隶属密塔的区域所有运转都陷入了瘫痪之中。 　　在那时，密塔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管一个玛西亚的迁徙计划了。 　　不论是密塔之主还是密塔的高层，他们的目标全然放在了密塔的造神计划上。 　　而再过了一段时间，斯洛瑞亚降下唯一之神的神迹过后密塔之主准备拉拢那位个体伟力强大，却不通俗物的雪山女神。 　　虽然这名雪山女神只是莫叶扮演的，但密塔之主可不知道啊！ 　　他认为雪山女神在世间唯一在意的便是她庇护下的雪山子民们了，只要他安排好雪山子民的去处，那雪山女神就会欠下他这份人情。 　　就算雪山女神始终不愿为他所用，但一定程度上的偏帮还是可以争取到的。 　　而且在密塔之主看来，对于雪山子民们的安置条件，就连一定程度上的保护措施也不需要安排，能在雪山上生存无数年的雪山子民本就是于残酷的自然环境中艰难求存的。 　　只要不是大型的、会导致雪山部族们灭族的天灾降临，雪山女神其实并不在意子民们的消逝，反而会将死于生存的消逝看作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 　　而像是海洋之灾一样的天灾降临的话…… 　　雪山女神自己不是还在吗。 　　而他将雪山子民们安排在玛西亚，应该也有想要诱导雪山女神与异人[夜莺]敌对的因素存在，但他却不知晓他想要拉拢的雪山女神与他敌视的异人[夜莺]本就是同一个人。 　　莫叶倒是觉得他或许是想着雪山女神将玛西亚当做是自己新的领地后，异人[夜莺]也不可能将本属于自己的玛西亚拱手让人，所以两者间不可避免的争夺从一开始便成立了。 　　但很可惜，他想要看到的局面终究不会出现。 　　莫叶忽然有些想笑，但她绷住了自己冰冷的神情，她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密塔的战区她肯定是要去的。 　　在这阶段战区应该会局限在莱茵周围的城市，范围不算很大，她预计密塔会以教廷殿堂内藏匿的三王女为最重要的目标，如果错过这一阶段，或许战火会蔓延至克里斯顿的全国。 　　到那时，她想从小半个大陆中寻找自己想找的那把[钥匙]可就是困难重重了。 　　而且她还需要去完成自己与奥德的约定，在莱茵寻找到关于唯一之神的另一个神名[女神]的情报，还要在恰当的时刻让自己的势力也在克里斯顿的混乱局面中插上一脚。 　　她可没忘记自己也是想推一个克里斯顿的新王上位的，所以她得看清了战役的全局，才能找好渔翁得利的好时机。 　　“带我去见密塔之主。” 　　莫叶想好了第一步，她要通过密塔之主正大光明的介入这场战争。 　　以[雪山女神]的名义，以[盟友]的身份。 　　二五仔什么的已经过时啦，要做就做一票大的，比如让自己成为这场战争的主角！但主角是她，反派是她，幕后黑手还是她！ 　　“是，请跟我来，阁下。”阿丽娜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不谙世事的阁下有着多么险恶的心思，她按照威尔顿阁下曾吩咐过的，不论这位阁下想要做什么都不需要去阻止，她只需要顺从……和记录。 　　在她想要去见威尔顿阁下之时，阿丽娜也极为恭顺地为莫叶引路。 　　密塔之主的法师塔是留在了唯一之神的神殿范围内，虽然他在暗月之殿放置了一座副塔以作掩盖，但他的化身一般是安置在暗月之殿核心区域，而不是副塔中的。 　　在深入了暗月之殿，这里除了第一层之外便都不是用来居住的地方了，这里不论是宽阔的殿堂还是长长的廊道都铭刻着或多或少的隐秘刻印，这里每一间房门都是紧闭的，上面还刻录了禁入的刻印和个人私印。 　　暗月之殿一共有十层。 　　阿丽娜在殿堂的第九层停下脚步，她稍带歉意道：“我只能为您引路到这里了，阁下。威尔顿阁下并没有给我上到最顶层的权限，但我心想威尔顿阁下应当是会注意到您前来的，所以就请您自行上去吧。” 　　密塔的第九层是议会开展的区域，而第十层除了长久留驻于此的密塔之主以外，便只有和他年岁相差不远的几位密塔之柱有资格进入了。这里留存了暗月之殿真正的核心，也就是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是如何形成的秘密。 　　她们面前是一道闪烁着金色流光的结界，这道结界并未隐藏而是大大咧咧的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如果这样都还有人敢擅闯的话，那莫叶也得佩服这位自己找死的牛人了。 　　但这道结界并未阻拦她踏过去，这也证实了阿丽娜所说的，密塔之主肯定是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所以才将她放行过去的说法。 　　莫叶深入了第十层。 　　阿丽娜沉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金色的结界背后，在这时，她才发现这暗月之殿的第十层也是一片被单独分隔出来的小型空间，这让她不得不叹一声密塔之主的手段了得。 　　他应当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天才了。 　　没有之一。 　　如果不是他从一开始便是在人类之神戈尔德设定的晋升模式下成为了魔法师，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或许他真的有可能取代人类之神也说不定。 　　思虑间，莫叶已经进到了第十层的中心区域。 　　这里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 　　莫叶踏着不知用什么材料铺设而成的漆黑地板，一步越过地面亮了起微光，在漆黑地板的衬托下格外显眼的法阵线条。 　　她看见了静立在一片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却又生机勃勃的青草花束间，侧过头向她点头微笑的密塔之主。 　　他的身旁生长着一颗苹果树，树的枝桠蔓过他的头顶，累累鲜红的硕果挂在枝头。 　　莫叶忽然注意到，这片与漆黑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草丛花束苹果树以密塔之主这一具化身为中心，往边上蔓延出了数百米后，绕着圈子画出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圆形。 第173章 交换 　　密塔之主的这具化身看起来比莫叶之前见过的那两具更为强大, 也更加神秘。 　　他的周身都是隐隐浮动的精神力，这些狂暴的、似乎能够泯灭掉一切的精神风暴却在密塔之主精妙的控制下化为吹拂过草地花叶的一缕微风，且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泄露出那块突兀异常的生命之地。 　　莫叶停在青青草地的边缘, 并未踏入那块与世隔绝的小型空间, 她就这样隔着一道界限，也没有做任何的修饰，以雪山女神的名义径直说道：“我想将我的子民交付给你。” 　　“可以。” 　　密塔之主应允般颌首, 他的周身都罩着漆黑的袍子，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但从他露出的白皙下巴上微挑唇角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作为交换, 您还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日里, 就请帮助我取得战争的胜利吧。” 　　雪山女神会一直留在奥兰大陆吗？ 　　密塔之主曾做过一定的设想，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作为唯一之神祭司的雪山女神有很大的可能会在之后回归祂的神殿, 也就是如今被封存的斯洛瑞亚雪山。 　　能将她暂时留在世间的, 不过是与她相伴无数年的雪山部族们，但她是唯一之神的祭司, 她的职责并非是作为守护雪山部族的雪山女神，而只是守护唯一之神的神殿。 　　所以她有极大可能会在将自己的子民们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存在后, 回归斯洛瑞亚，再不出世。 　　而密塔之主在种种谋划后成功成为了这名值得托付的存在, 并且他在之后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新主人，所以雪山女神在得知战争打响后, 她的选择就可以预料得到了。 　　而且, 他可是专门将雪山部族们安排在远离战区的玛西亚，虽然那里也不怎么安全，但也比陷入战争漩涡要好。 　　如果雪山女神在离开之前能将那名潜伏在海域中的异人找到并处理掉就更好了，如果不能, 雪山部族将近全员都是唯一之神的信徒，不论是异人还是海洋之灾对上了他们，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莫叶微不可见的轻点头，接受了这个交换。 　　她不管密塔之主是如何作想的，反正她自己的真正目的是在密塔之中找到那把[钥匙]，而她答应过雪山女神会照看她的族群，在这段时间里将那些人暂时托付给密塔之主也无所谓，之后再重新接管回玛西亚就行了。 　　“我不懂战争。” 　　她说得冷漠，仿佛事不关己。 　　“没关系，只要您足够的强大，战争也会成为您手中的玩具。”密塔之主对此也显得丝毫不意外，雪山女神不懂战争谋略也没关系，或者说这样更好。 　　他手指往前方的虚空中轻点，在他面前摊开了一张精神力形成的奥兰大陆地图，其中临近克里斯顿王都莱茵的一座边城亮起一颗极为显眼的光点。 　　“我暂时还不能出手，所以就拜托您了，阁下。”密塔之主轻笑着，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请先为我夺回翡翠之都，[柯林]吧。” 　　“柯林的矿脉是战争中最宝贵的资源，这里只属于克里斯顿王室所有，而且位置非常微妙，它离莱茵太近了，另一边又隔着贸易都市[布卡迪亚]，如果密塔想要动它，那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克里斯顿的官方军队和王室魔法师，大概教廷那位兼任了王室骑士长的正义也会前来。比起狂热的信奉人类之神，或许正义先生更衷心于国王陛下也说不定。” 　　“但这些对您来说不论是王室还是教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所以柯林就拜托您了，雪山女神阁下，再之后的……等到您得胜归来后，我会派遣阿丽娜联系您的。” 　　莫叶再次点头，雪山女神在外人的眼里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存在，而密塔之主也只要她记住就行了，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密塔之主继续道： 　　“除了柯林，如果夺取了柯林后您还有余力的话，请顺便帮圣彼得堡那边一把吧，密塔除了分流出去的那几支，大部队都是在圣彼得堡那里与教廷的神官们对战，也不需要您击败敌军，只要您出手一次以作震慑便足够了，圣彼得堡的战区并不需要分出胜负。” 　　莫叶抬头望去，虚幻的地图上即刻显现了另一颗闪烁的光点。 　　克里斯顿的地形除了摩布平原以外，所有的城市都是围绕一个弯月的形状建设的，除了月形正中央的王都莱茵，柯林这座翡翠之都坐落于莱茵的右侧，恰好卡在商路的关节点上。 　　而圣彼得堡在莱茵的左侧，这一边的城市显得有些零落，但作为山峦地区面对莱茵平坦的地势完全是居高临下的极优作战区域，从这张地图上就能看出密塔之主的意思。 　　他想要直接将莱茵包饺子。 　　但要说圣彼得堡不急于分出胜负的话，大概是密塔之主想要转移国王与教廷的视线，将他们的大部分战力都拖在圣彼得堡的战区，而让莫叶去夺下柯林则是进一步的限制敌方的战力，如果能钓出教皇就更好了。 　　密塔之主估计巴不得教皇离开教廷的主殿呢，这样他就能偷三王女出来了。 　　或许，这也是密塔之主的主要目的。 　　“那就……祝您旗开得胜了，阁下。” 　　莫叶离开了暗月之殿第十层，她走下暗沉的阶梯，那道流淌着金色辉光的结界外面，苍白得病态的密塔魔法师阿丽娜仍等待在那里。 　　她依然安静的跟在莫叶身后，没有对她的去向有任何的质疑，就像一道影子。 　　暗月之殿内的魔法师们都被送去战区之后，这里还是留了几位守着关键区域的工作人员的。 　　比如说那座凌驾于所有法师塔之上，只有暗月之殿的高度能与其争辉的巍峨灯塔上的守夜人，比如说传送法阵那里留守的魔法师。 　　又比如说暗月之殿内的那位前台…… 　　这里的官方称谓是记录者。 　　“您是想签订契约了么？” 　　看到她往前台，也就是记录者所在的方向过去，阿丽娜轻声问。 　　莫叶停顿一瞬脚步，只点了下头，她保持自己的神情弥上一层冰寒，心中却不断的思索着，如果她之前没有猜错的话，密塔的这份契约应该有辨认的功能。 　　之前她不知道这个功能会不会对她起到作用，又会不会暴露出她并非是雪山女神，她所见到的那个未来只是自己签下了那份契约，契约上的名字是[莫叶]。 　　但之后的未来她便没有任何的把握。 　　是混过去了，还是直接暴露了？ 　　不知道。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份契约她能不签就不签，找到那把钥匙就可以溜了，但现在她也没办法了，密塔里现在人去楼空，如果她再不签署契约，或许密塔之主就会起疑心了。 　　密塔留守的记录者是一名女性的灯级魔法师，单从外貌上来看，她的魔法应该与植物有关，伏在桌面不断书写着什么的女性魔法师有一头生出绿叶的头发。 　　阿丽娜上前向她说到：“新绿阁下，请给我一份第二权限的契约，这是威尔顿阁下之前早吩咐过的。” 　　“嗯……好的，血玫瑰阁下。” 　　尊号为[新绿]的魔法师反应慢了半拍，她生长出绿叶就像藤蔓般的长发无风自动，从她身后的木柜中取出一份被单独放置在最高层的书页，连同自己手中的笔一起递了给阿丽娜。 　　血玫瑰……这应该是阿丽娜的尊号。 　　莫叶从恭顺的阿丽娜手中接过契约，看起来虚弱得近乎病态的魔法师往后退上几步，退进了更后面的阴影中。 　　如果单凭猜测，阿丽娜更像是拥有暗影特制的魔法师，而不是意味不明的[血玫瑰]，但莫叶对这个尊号也有一定的猜想，毕竟阿丽娜那张苍白的脸一看就是缺血过多的后遗症。 　　她注视着手中的契约，最终还是写下自己的名字。 　　莫叶。 　　契约顺利的签订成功。 　　这张契约中含有的辨认术法并没有查出莫叶的异常，这也是当初雪山女神从莫叶这里得到了名字的缘故。 　　在规则的认知中，雪山女神同样拥有[莫叶]这个名字，所以顶着雪山女神壳子的莫叶使用雪山女神同样拥有的名字，是可行的。 　　她放下手中的契约，任由记录者新绿的头发将契约的纸张放回木柜，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苏埃里现在来没有醒过来，就这样将他放在密塔莫叶也有些不放心，但如果就在这里等他醒过来，那黄花菜都凉了。 　　莫叶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把苏埃里暂时放在这里一个选择。 　　她干脆回到那间隐秘房间里将苏埃里周围的区域布置下一个又一个的法阵，又在桌上的琉璃盏中养了一只自己的水母分裂体以防意外的发生，只要有外人进入这里，她就能立刻感知到然后通过那只水母分裂体回到这里。 　　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或许会因为这只水母而暴露身份，如果苏埃里所在的这间房间都不再安全，那就说明密塔之主从根本上就信不过伪装为雪山女神的她，这样一来她的潜伏就完全没有意义，还不如干脆离开。 　　布置完一切后，莫叶瞧了瞧仍在沉睡的苏埃里，他身上的伤口内骨骼已经逐渐接在了一起，但外层的皮肉依然冰凉外翻，莫叶注意到一些靠近骨骼的细小血管已经连通并开始流动血液，但从总体上来说，苏埃里还没到醒来的时候。 　　莫叶不再去看他，而是转身离去。 　　她也到该动身的时候了。 第174章 燃冬战役(一) 　　圣彼得堡的夜晚静悄悄的。 　　些许藏匿暗夜的窃窃私语并不引人注意。 　　虽说这里是密塔圈出的第一个战区, 但由于密塔的魔法师数量极少，根本无法形成大规模的作战趋势。 　　所以比起正在被几名焰级魔法师的魔法高调轰击的贝利亚港口，和其他被潜入的几座重点城市, 圣彼得堡的领主文森蒂公爵还没有自己正被拖入一场混战的意识。 　　此时月明星稀, 普通的民众安然睡去。 　　城堡的高墙上士兵手中的火把就像排列整齐的一颗颗星火星，偶尔有一颗、两颗、三颗……火星的熄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不久后熄灭的火星重新亮起，只会让人觉得是夜晚的风吹灭了火把, 那几位士兵又重新点燃照明的火炬。 　　这一节城墙上，夜风中站岗的士兵们看起来与其他城墙段落上的同伴没什么不同, 他们举着火把看向城外的一个地方, 那是圣彼得堡私建军营的位置。 　　文森蒂公爵的城堡占领了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 从这城墙就能居高临下的看清莱茵的全貌，如果选择从这里攻打莱茵, 可谓是事半功倍, 所以圣彼得堡绝对不能有失。 　　这一任圣彼得堡的领主便是老国王的亲信，文森蒂公爵手中掌管的兵力足足有十万人数, 虽然这个数量肯定是有水分的，但就算士兵数量抹掉个零, 也不是密塔能轻易吃下的。 　　而且为了制衡，圣彼得堡交错着克里斯顿当权的三个势力, 也就是王室、教廷、密塔。 　　虽然教廷已经衰败，但该有的驻守还是没有褪去, 毕竟驻守圣彼得堡的除了教廷的高层人员, 还有受到雇佣的一些临时披上教廷壳子的战士，对他们来说信仰什么的都无所谓，关键是教廷给钱，还给得挺多的。 　　“真麻烦啊……”黑暗中有人叹息。 　　月色洒落在圣彼得堡的城墙上, 也照亮了这片城墙最里端，临着山壁的位置。 　　几名士兵站得挺直，他们的背后一根不易察觉的丝线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丝线的尽头是在城墙更深处的黑暗中，被一具人偶捏在手中。 　　人偶的体型娇小得只有常人一半那么高，她身上披着一件将全身都覆盖了的小型黑袍，隐约间漆黑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风吹过时才会会露出一星半点的奇异色泽。 　　那是她精心调配后染成的颜色，如梦似幻的玫瑰金色。 　　“希望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就算暂时无法彻底夺下圣彼得堡，但一点一点损耗他们的兵力，至少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人偶隐藏在黑暗中通过她手中傀儡的视野望向城墙下的兵营，就算是在夜晚，驻扎了数十万人的聚集地也有不少的军人守夜，她耐心等了很久，才听到兵营中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她冷笑一声：“看来成功了。” 　　像是数百枚炸弹一同爆炸引起的轰鸣瞬间惊醒了夜晚的圣彼得堡，熊熊火焰在兵营的内部遍地燃烧，但这点伤亡对十万人来说微不足道，只能说密塔的魔法师数量太少了。 　　而军营中也潜藏着几名焰级的强者，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密塔一个魔法师大型组织的，就算是克里斯顿的王室，也供奉着不少只隶属国王的魔法师。 　　圣彼得堡内外都动了起来。 　　不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惊醒的普通人，圣彼得堡内城驻守的部队紧急集合迅速赶往了事发地点，而城墙之上卫兵的巡逻也紧密起来，但人偶所藏匿的黑暗位置被所有途经的人自然而然的忽视。 　　在这期间，她还接过了更多、更多人的身体控制权限，在这片区域划出一道无法弥补的空隙。 　　有影子从这道被人偶隔出的空隙钻进城内。 　　在城堡内供奉的两名焰级魔法师护着文森蒂公爵前来之时，他们堪堪和敌方的大部队插肩而过，也是控制影子遮住己方所有成员的魔法师与另一名拥有隐蔽能力的魔法师实力比起圣彼得堡的两名魔法师更高一筹，他们并未被发现。只是不约而同的叹息： 　　要是文森蒂公爵没有前来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文森蒂公爵从外表上来看是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气喘吁吁的就从内城赶了过来，望向火光四溢的军营时差点没背过气，又赶紧喊跟着他过来的其中一位焰级魔法师帮忙灭火： 　　“沙暴阁下，拜托您了，先把营地里的火灭掉！” 　　拿人钱财□□，魔法属性是[沙尘]的焰级魔法师不可置否的扬起漫天沙尘扑在军营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留守在军营中的另外三名魔法师的能力都不是能抑制住魔法之火的类型，此时就算是他们也显得狼狈不堪，与军营统领一同前来的三名魔法师神情奇臭无比，闭口不言。 　　还是军队统领依着自己的职责，神情紧绷开口道：“应该是魔法师的突袭，来者至少有十人。其中至少有三名是火焰属性的魔法师，和一名属性为[隐蔽]或者[影子]的焰级魔法师为他们遮掩踪迹，更有可能的是两者都有。” 　　一名驻守军营的焰级魔法师咳嗽一声，神情阴晴不定也出声道：“除了隐藏的焰级魔法师和放火的那几名魔法师以外，应该还有[幻觉]类或者[梦境]类的焰级魔法师蒙蔽了我们的感知。这火能烧得这么快，少不了一名[风]系魔法师的加成，不过看这风力，应该只是一名灯级的魔法师。 ” 　　这也很吓人了好不好！ 　　文森蒂公爵本就沉下去的神情显得更加阴暗了，一个数十名魔法师组成的队伍对军营展开突袭，其中竟然有三名或者更多的焰级魔法师，这应该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这让他想起不久之前国王陛下发给他的暗令，和随着暗令隐秘来到圣彼得堡的几人。 　　暗令的含义很简单：密塔要反了。 　　“他们逃去了哪里？” 　　文森蒂公爵继续问到。 　　“不知道，我们的感知被屏蔽了。” 　　那名魔法师说话时明显是憋着气的，就算是面对一名公爵，他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他只是收到重金雇佣而来，而不是克里斯顿本身培养的王室魔法师，并不需要对一名普通人有多恭敬。 　　文森蒂公爵深吸一口气，只能暂时不和这人计较，他许久不动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真的想向克里斯顿宣战吗？！ 　　他们……真的就只是为了点燃一场篝火，烧死几十上百个士兵，这样就够了吗？这种行为有意义吗？这场事件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文森蒂公爵只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就了结了。 　　“轰——！！！” 　　一声轰天动地的巨响，从城内响起！ 　　文森蒂公爵被这声响震得浑身一麻，他僵硬回过头，只见城内最中心的位置一缕火光在蔓延，在闪烁！ 　　那个方位是他的庄园所在的地方！ 　　他望着照亮小半个夜空的橙红火光，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那群疯子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把他的房子给炸了！！ 　　这群疯子！不、不对，如果他没有跟着大部队跑出来的话，或许……他会连同那座庄园一起被炸掉？！ 　　“回城！先回城！！” 　　他声嘶力竭的呐喊道，这城外的军营烧了就烧了，只要人员没有伤亡惨重临时住所随时都可以重建，但他的庄园不一样啊，那可是他文森蒂家族三百多年的传承，里面的珍宝每一件损失都会让他心头滴血的呀！ 　　但城门‘彭’的一声关闭—— 　　“谁关的城门？！”他差点疯掉。 　　“……是魔法师们。”有人声音颤抖着回答。 　　一面恢宏流逸着金光的结界罩住了整座圣彼得堡，堪堪覆盖住城门前面一点的位置，文森蒂公爵差点咬碎了一好口牙，这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大多数城内的士兵都随着他出了圣彼得堡，现在城里一片空虚，如果想要趁着这个时机掌握圣彼得堡可就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了！ 　　“可以打破结界吗？”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向几名焰级魔法师问到。 　　“只能试一试。”魔法师们不愿担责，所以回应也是模糊其词的。 　　“我总觉得……这种样式的结界有些眼熟。” 　　另一名魔法师说得有些犹豫，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一瞬，他也就明白了不只是自己看出了问题，别人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而已。 　　“你看出什么了？！” 　　文森蒂公爵死死的追问。 　　“这种样式，应该是密塔的。” 　　这在魔法师的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密塔的结界一般都是金色流淌着辉光的，真理会的结界色泽更偏向暗银色，而其他组织的结界大多都是更为通行的带着浅浅灰暗的颜色，也更加脆弱。 　　重点是，只有密塔，是金色。 　　果然是密塔…… 　　文森蒂公爵忽然冷静下来，如果真是密塔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国王陛下下达的暗令只针对密塔这一个组织，而潜伏在城内的人士也只会对密塔的反叛出手。 　　这样一来，或许他们会从内部就将这场叛逆的战局瓦解。 　　“你们去试一试吧……”他忽然冷笑一声。 　　“反正只要军队还在这里，他们不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的。如果打不开结界的话，那就围城好了！围到他们兵尽粮绝……” 　　活活的困死他们！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等到他接过自己父亲的权柄成为文森蒂公爵之后，便更是不可一世。 　　城内的普通平民们死了就死了，克里斯顿不缺填补空缺的人口，他想着就算是国王陛下在此，也会称赞他此刻的果决了断吧！ 　　而城墙之上，人偶已经掌握住了城墙范围和临近这片区域所有人的控制权限，她在等待其他魔法师的动作。 　　与她一同守在这里的，是另外几名搭建起结界的焰级魔法师和他们带领的学徒队伍，他们一同守在这圣彼得堡的黑夜中，眺望下方密密麻麻就像排列的蚂蚁延续了极远的军队。 　　忽然，他们像是感应到什么，不约而同的望向远方遥远的星空方向，那是克里斯顿的王都莱茵所在的位置，但他们的视线略过灯火通明的国都，看向更加遥远的方向。 　　那片区域星星点点的灯火熄灭一瞬。 　　“……那是什么？” 　　那里是翡翠之都，柯林的方位。 　　一片纯白之色突兀的摊开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那块不规则的白色只在瞬息间便覆盖住了柯林的全局，一股极度冰寒恐怖的气息弥散开来，飘向更远的远方。 　　让人单单只是看着，就莫名打了个寒噤。 　　实在太冷了。 　　这是冬天的气息，是属于星级的伟力。 第175章 燃冬战役(二) 　　深夜, 柯林的境内悄然寂静。 　　莫叶没想到密塔划出的战区战争才刚刚打响，她感应到从圣彼得堡那边传响的轰炸声，虽然由于距离过远, 在柯林这边最多就听着像是爆竹炸开的声响, 但估计距离圣彼得堡过近的莱茵半城人都得被吓醒。 　　这半年来克里斯顿也是多灾多难，各种灾难一个接一个的擦着边勉强晃过，她这样深居简出的人都听说过莱茵已经有人举家搬迁的传闻了, 其中还不乏被吓破了胆的小贵族。 　　话题转回来，刚刚爆竹一般的声响并没有惊动已经沉眠的普通人, 城墙上站岗的和城墙边巡逻的士兵大多也只以为那边突响了一声惊雷, 而会被这点震荡惊动的, 也就只有隐藏在这座城内各个势力留驻的强者和魔法师们了。 　　“一共有32人是魔法师，其中7名焰级魔法师, 25名灯级魔法师, 还有1名教廷的御前神官……” 　　莫叶悄无声息的漂浮在柯林的夜空中，在刚刚那一瞬间, 她感应到了这些气息的主人用各种方式往圣彼得堡的方向看去。 　　当然，他们大概也只是本能而为罢了, 以最多焰级的实力，他们还感知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至多只能得知到那边的波动是由魔法造成的，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 　　她想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莫叶喃喃自语：“教廷的御前神官先且不论, 至少要将魔法师里属于密塔的那些分辨出来，如果有落单的倒是可以偷偷拿下，但大部队还是得做好面子上的工作，得让他们先撤出柯林。” 　　对付一个柯林, 以她的能力来说只要驻守的不是一名星级魔法师，她都可以悄无声息的迅速将这座城市拿下。 　　她现在停在这里还未出手的原因，还在于这座城市里肯定是有密塔人员潜伏在其中的。 　　虽然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将这些魔法师连同城市一同拿下，但奈何她还需要在密塔的人员里寻人。 　　要是一不小心把她一直在寻找的[钥匙]也给弄死了，那才叫麻烦大了！ 　　在她找到之前还是留一手为好。 　　莫叶分辨着这几十道气息的位置。 　　除了在市政厅和城主府那边一看就不是密塔出身的三名焰级魔法师以外，其他地方除了零星几个单独行动的人士，其他都汇集成四个或多或少的隐秘聚集点。 　　而单独行动的人里只有一名是焰级的魔法师，焰级这种阶层她最好还是不要去动，以防密塔之主起了疑心，莫叶就先选择了一个灯级魔法师的所在之地。 　　她降落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城内的任何一人，被她率先选中的魔法师穿着普通的法师袍，身上也没有能看出点什么的标志。 　　当然，她也知道密塔的魔法师潜入过后肯定是不会在身上显出密塔标志暴露自己的，所以莫叶也没有直接了断的就给这位灯级魔法师判了死刑，而是先将他控制住。 　　冰寒的气息只显现了一瞬，没有一星半点的魔法波动扩散出这片区域，这就可以见得星级这个等级对魔法元素控制的恐怖程度。 　　被冰霜凝结了大半个身躯的灯级魔法师身形瘦长，年龄出乎意料的看起来不大，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 　　莫叶只用浸寒的声音问他一句： 　　“你是密塔的魔法师吗？” 　　深夜暗巷，正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这位灯级魔法师不论他先前鬼鬼祟祟的到底是想干些什么，但在他视野内忽然弥漫起一片像是冬雪的冷雾时，他便在那一瞬间动弹不得，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海，又或者是他的灵魂，都被覆上一层浸寒的白。 　　这时，他听见有人在问他，是不是密塔的魔法师。 　　这人在找密塔的魔法师？他想干什么？ 　　魔法师转念间求生欲极强的疯狂思考，如果是密塔的自己人肯定就不会询问自己是不是密塔的魔法师了，所以这个人不是密塔的人！ 　　一个非密塔出身的魔法师在这种深夜的时候寻找独自行动的密塔魔法师，就算不用脑子思考也知道他肯定是不怀好意的嘛！ 　　所以不论自己是不是，那答案一定就是[不是]了！ 　　关键是……他真的不是啊！ 　　“……不是。”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冻僵了，但他仍然挣扎着艰难吐出自己的回答，周围安静下来。 　　但他知道那位出手之人仍未离开，这让他不由慌乱想到是不是自己回答错了？ 　　难道这人不是想找密塔魔法师的麻烦？ 　　终于，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开始松懈。 　　这就对了！ 　　对方的阶层肯定是比自己高的，但他在灯级魔法师中也算是佼佼者，如果他想要反抗的话虽然难逃对方的毒手，但在这里闹出点动静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对方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里对他下死手逼他鱼死网破！ 　　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并非是焰级的魔法师，而是一名星级以上存在的灯级魔法师在觉得自己逃出生天后，已经开始琢磨起等自己升到焰级后就可以找人报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可是弥撒会最年轻也是最有可能升到焰级的天才！ 　　而且他的能力是[怨念]这种近似精神系的特殊属性，他心中的怨恨越深，能力提升得就越快，他早晚可以报复回来…… 　　但不知不觉的，他觉得自己有些眩晕。 　　他死了，死在本选择放过他，又不知为何重新对他下了死手的‘焰级’魔法师手中。这时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连半点鱼死网破的挣扎都未能做出。 　　这位莫欺少年穷的‘天才’，死于凛冬的严寒。 　　莫叶确实本想要放过这些局外之人的。 　　但在她准备离去之时，她忽然感应到这位阶层只有灯级的魔法师散发出的一些怨恨情绪，当然，她也清楚使这些情绪滋生的对象肯定是她。 　　莫叶明白被人怨恨是正常的。 　　但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放过这些，对自己持有怨恨情绪的人呢？ 　　这个世界的阶层确实难以打破，以她的等级完全不需要在意一些蝼蚁的情绪与挣扎，但相应的，她可以选择松松手放过一些被自己捏在手中的蚂蚁，也可以选择将一些不知好歹的蚂蚁就地捏死在起点的吧？ 　　正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不缺自命不凡的人，而魔法师这种特殊的存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弱者升级复仇流的小说她在穿越之前也看过不少，所以她反应过来，放过对自己持有敌意的蚂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在他们还在弱小的时候就将这些潜在的敌人扼杀在摇篮中，才是正确的做法！ 　　所以莫叶又回转过来，干脆的杀了他。 　　接下来被莫叶接连选中的几个落单魔法师们，她也毫不留情的出手抹杀掉。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有人识趣的话她还是可以放过的，但她之前也说了，魔法师这个特殊的群体都是一群自命不凡的人，莫欺少年穷什么的简直深入了每一个魔法师的内心。 　　他们都认为等自己强大了可以再找到敌人报仇，而不是回想到自己此刻被放过了而心怀感激，以至于他们每一个都死在当下，再也没办法看到自己报仇的那一天。 　　她已经清理完落单的所有灯级魔法师。 　　这些在深夜的柯林闲逛的灯级魔法师没有一个是出身密塔的，而他们在这种时候出门是想干什么坏事，莫叶也懒得去问，反正一共有6个魔法传承她都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了，最后她寻上了那名特立独行的焰级魔法师。 　　这是一名提着灯笼的魔法师。 　　要说他的特立独行，只见他行走在柯林的大道上，苍白的月辉洒落在这位穿着法师袍的魔法师身上，如此正大光明的行径在莫叶看来他肯定就不是密塔的魔法师，也不是想趁着夜色浑水摸鱼的家伙。 　　他也是会进入一些阴暗小道的。 　　莫叶抓准了这个时机控制住了这位特别的魔法师，但还未等她说出那一句已经说过好几遍的台词，她先看见了这位魔法师半暴露在月光之下的脸。 　　那是苍白无情的，仿佛空无一物的冷酷神情，他的眼神也是极为冰冷漠然的，比起人类更像是冰冷且有规律的器物。 　　能够冻结一切的冰霜凝聚在他的身上，但莫叶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的情绪，不论是慌乱、恐惧、怨恨，还是求生欲…… 　　通通都没有。 　　莫叶也没能进一步去探寻这位特殊而机械的魔法师的秘密，她只见魔法师胸前忽然鼓起一瞬，那不知是什么的波动竟突破了她星级阶层的魔法，灰色的能力顺着遍地的冰霜攀上她的双腿——！ 　　这竟是一股超越了星级阶层的诅咒！ 　　“什么鬼？！”她暗骂一声。 　　在下意识的捏死了这位焰级魔法师后，融入她体内的诅咒也被她驱使着唯一之神的神力干脆抹消，以她自己的实力是应付不了这种诅咒的，但这样一来人死了诅咒也消了，受到这一遭的她可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啊！ 　　莫叶小心翼翼的拔开焰级魔法师胸口的法师袍，她从尸体被遮挡的胸前取到一个只有人类手指甲盖大小的水晶小瓶子，现在瓶子的障壁已经破裂，但不难看出那股威力恐怖的诅咒原先就是被封印在这个小瓶子里面的。 　　她嗅了嗅瓶子里的气味，一股子的血味。 　　这里面原先装的是血。 　　或者是封印在血液中的诅咒。 　　在她翻遍了魔法师的尸体装备都没有找到进一步的线索后，莫叶只能依靠自己的知识储备思索这个人到底出自哪里了。 　　要说信息的话，那个特殊到能够侵蚀星级以上存在的诅咒便已足够一目了然了。 　　她知道的也就那几个。 　　莫叶觉得最有可能的，也就是[诅咒之血]了。 　　说是诅咒之血，但其实也可以被称之为圣血。 　　这个世界的王族是人类之神的后裔，王室的血脉中都流淌着神的血液，虽然在人类之神厌弃了作为渎神者的后代之后王室永远的失去了成为魔法师的可能，但他们体内流淌的神血虽然沉寂，但仍然存在而不是凭空消失。 　　这也是王族绝不可逾越的原因，这个世界不可能没出过想当王的非王族之人的，其中也不缺星级阶层的强者，但为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的王族还是王族呢？ 　　因为诅咒。 　　非王族的人登上王位后都会受到人类之神的诅咒，这种诅咒就算是星级的强者也不能幸免，所以密塔之主威尔顿应该也是忌惮于这份诅咒所以没有选择自己称王，而是过程曲折的先推上一位王族出身的傀儡再作打算。 　　而王族的诅咒并非只有王位。 　　还有他们体内沉寂的神之血。 　　也就是圣血。 　　对于圣血这种东西莫叶知道的也不多，但她知道王族被迫割舍的血液都会含有强烈的诅咒，这种能在短短半天时间就弄死一名星级魔法师的诅咒完全符合她现在所遇到的状况。 　　诅咒，血的味道…… 　　以及，被养得像是机械的魔法师。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这位焰级魔法师便是克里斯顿王室暗地里养起来的刺客、死士什么的，这种会被专门洗脑的顶级杀手会配备一瓶诅咒之血也是正常的，毕竟一名焰级魔法师可不好培养，也不好控制。 　　“有点伤脑筋……” 　　莫叶并非是烦恼自己碰上一名王室杀手。 　　“这份诅咒之血，肯定不是老国王的吧。” 　　她低声的喃喃自语，这个国家还有除了国王，还有谁能够提供被迫献出的诅咒之血呢？ 　　逃家寻不到的奥德，成为唯一之神信徒血大概率不能用了的二王子，现在还在教廷蹲着也同样摸不着的三王女。 　　就只剩下腿不能行，但血还是干净的大王子了吧。 　　克里斯顿的大王子亚历克斯，他双腿残疾已经无缘再登王位了，在年迈的老国王不可能献血，还是被迫献血的情况下，王室血脉浓度足够且容易取血的人，就只有深居简出的大王子亚历克斯了。 　　这样说起来，就算是莫叶也忽然觉得不对劲了，大王子都多久没有出现在外界了呢？ 　　虽然克里斯顿的官方最开始声称大王子需要养伤所以不能见人，后面又是大王子因伤不愿见人，但说到底，一个人好几年都不出现在人前总是有问题的。 　　不是大王子出了问题，就是王室出了问题。 　　“那问题来了，我记得大王子和奥德是一个妈生出来的，他们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的吧……” 莫叶犹豫着，这就很苦恼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奥德大王子出事了，又或者干脆我先去看看，再让奥德欠我一个更大的人情，好让他更加的任劳任怨呢？” 第176章 燃冬战役(三) 　　这是一场深藏地下的隐秘集会。 　　集会的地点是翡翠之都柯林, 石料交易区边缘地下废弃的矿洞中。 　　一盏昏黄的鱼油灯被吊在地下矿洞的斜顶上，十几名神秘的黑袍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影子扭曲拉长投射在洞壁, 像是一个个恐怖故事中的瘦长鬼影。 　　“将你们的血注入阵中。” 　　领头的焰级魔法师声音嘶哑气息诡异, 他用魔法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滴入地面的法阵中，他的同伴们也迅速用各种方式放出自己的鲜血融入不祥的法阵中, 这一过程除了焰级魔法师说话的声音，便没有半点其他声响了。 　　这像是邪神献祭的场面寂静到诡异。 　　“现在, 我们已与神融为了一体。” 　　“我们需行使祂的权柄, 为世间带回祂的福音。”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牺牲者会在祂的神国得到新生，接引者会成为祂在人间的信使, 我们会成为祂最属意的眷属, 这是祂的意愿，赞颂伟大的[源之神]。” 　　焰级魔法师说完虔诚的祷词后, 他启动脚下的法阵，十几名魔法师融汇在一起的血液像是活了过来, 蠕动着连成一线，在地上形成一个大型的献祭法阵。 　　这时法阵的血光逐渐发亮, 血色的液体从阵中涌出，覆盖了这片地下空间的地面区域。 　　“赞颂伟大的源之神, 请回应您的信徒……” 　　“赞颂伟大的源之神, 请赐下您的福音……” 　　“赞颂伟大的源之神，请您降临于这世间！” 　　流淌的血液逐渐攀上邪神信徒们的脚裸。 　　莫叶来到这里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场别开生面的献祭仪式。 　　这场献祭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已然嗅到熟悉的海洋气息与浓重的血腥味, 由鲜血化为的赤潮是海洋中那位异神的象征，这位自称为[源之神]的邪神真身一目了然。 　　不过她也没想到，在边境破碎后还没多久的时间里，堕落的海神便有足够的力量将手伸到了大陆上。 　　虽然看样子它确实是不敢真身上阵和唯一之神硬碰硬，但这种暗中的侵蚀它还是敢偷偷摸摸去做的，人类这个智慧种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信仰提供者，被隔绝了上千年的它不可能不馋。 　　但很遗憾，大章鱼的仪式绝不可能成功。 　　因为她来了！ 　　呵呵，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破坏掉敌人的布局更好玩的事情呢？没有了！ 　　仪式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脆弱的时刻。 　　莫叶只是悄悄咪咪的往献祭法阵里注入了一股打破平衡的力量，就从内部轻而易举的将血光大盛的献祭法阵破坏掉。 　　如果这些邪神信徒中有星级的存在能稍微挡一挡她的能量输入，或者在她插手之前就提前感知到危险做出其他什么反应，或许结局又会是另外一个了。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 　　“啊！不要——！！”有人惨叫出声。 　　“请饶恕我，伟大的……不！”有人恐惧的祈祷。 　　也有人悄无声息的就与一地血水融为一体。 　　“是谁？！” 　　这是勉强感知到仪式是被破坏掉而不是他们的神发怒了的焰级魔法师。 　　他的兜帽的落下，露出一张苍老爬满血丝的面庞，那张皱纹与血丝交错的脸定格在阴鸷却仓惶之上，他想要垂死挣扎一番，但最终他仍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只瞪着一双绝望的双眼融为一地的血水。 　　这柯林都城边缘的地下矿洞中只余下一汪失去了活性的血河。 　　虽然大章鱼的仪式被她破坏掉了，但这些血水中依旧蕴含着被污染过的神力。 　　莫叶轻飘飘的浮在血河的上空，她想了想，还是在这里设下一道阻止人接近的结界，然后干脆利落的将早已废弃的矿洞炸毁掩埋。 　　由于结界的存在，这里的声响没有任何人可以听见，深埋于地下的污染早晚有一日会被世界根源的地脉力量完全净化的吧。 　　“这是第二个，下一处应该就是密塔的人了。” 　　如她所说的，这是莫叶前往的第二个魔法师聚集点，第一个是真理会设立在柯林的秘密分部，作为翡翠之都的柯林算是克里斯顿的重点城市之一了，势力与实力仅次密塔的真理会在这里设立一个分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莫叶将真理会的分部抄底后，第二个地点又遇上海神大章鱼的献祭仪式。 　　这个仪式波及的范围远远不止邪神的信徒们，而是堪堪覆盖了柯林的大半个城市。如果仪式成功，这大半个城市人口的灵魂都会被献祭给海神作为祭品，以换取海神化身的降临。 　　所幸莫叶来得正巧，及时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虽然之后她也会在柯林大闹一场，但至少她不会波及到柯林的无辜平民，普通人可不会像魔法师一样执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作死法。 　　面对天灾，他们只会想着要活下去。 　　莫叶并不讨厌挣扎求活的人。 　　她去往了第三个地点—— 　　一处普通的民宅中，魔法师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紧要的大事。 　　他们都穿着普普通通的法师袍，也不知道魔法师们为什么会喜欢穿这样一身浑身上下连同鞋子都遮盖完全的长袍，反正莫叶这一路看见的魔法师都是穿成这样，她完全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有哪里不同。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屋子的魔法师除了两名焰级魔法师是坐着的，其他人都只能干巴巴的站着听，几个还未成为正式魔法师的见习都可怜兮兮的被挤到角落里去了。 　　这个普通的房屋虽然易于隐蔽，但对这么多人来说也太过狭小。 　　他们围住的桌前摆了一张柯林的地图。 　　“你确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吗，塞西？” 　　女性的焰级魔法师显得非常严肃，她再问到:“柯林驻守的王室魔法师中有一名的魔法属性是[幻觉]，你能够确定自己不是中了他的魔法产生了幻觉，而是真的就在刚刚……在柯林的大街上看到了毁灭之手的人正在大摇大摆的到处走动着？”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如果我真撞见了王室的魔法师[迷踪]，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能跑回来？[迷踪]绝对没有发现我的查探，而毁灭之手的那个怪物我也确实是看到了啊，他现在就在外面的大街上乱逛呢！” 　　名为塞西的焰级魔法师有些激动的反驳：“我觉得他就是在找我们，就是觉得我们不敢和毁灭之手的人动手！夏哈特，我再申明一句，我，感知偏向的焰级魔法师，[魔眼]塞西！绝对不会认错毁灭之手的怪物，他们怎么看都根本就不像是人类嘛！”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反正我们也不敢跑出去再确认一次。”夏哈特不自然的避开塞西寻求认同的视线，不由嘀咕一句，“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我的天，我真的没有中幻术啊！！” 　　“好的好的，你继续说——” 　　这里的两名焰级魔法师意外的有趣，两个人斗起嘴来就像是说在相声，他们之间应该也是极为熟悉的，完全不像是以神秘与高贵为主流的密塔魔法师了。 　　是的，莫叶已经从他们的谈话间知晓了他们便是自己寻找的密塔魔法师团体了，但这一群人里也没有莫叶想要寻找的[钥匙]，虽然有些遗憾，但莫叶也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到很快便能的手，她早就有了相应的觉悟。 　　她听见像是个话唠的塞西继续不忿的说到：“话说我们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呆着啊，其实我也可以为了威尔顿阁下献身去炸领主府的，[爆炎]阁下制造的炼金炸弹我都屯了好多呢，这里好无聊，我们都等了差不多有十天了，威尔顿阁下说的外援真的会来吗……” 　　“会的吧，不然只有我们两个是应对不了柯林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塞西。” 　　在这一点上夏哈特倒是清楚自己和塞西的斤两，别说毁灭之手的人了，他们连领主府的势力都打不过，还是好好听话潜伏着等外援来得轻松，干嘛要自己去拼命呢？ 　　塞西这个狗脑子就不懂这些，只知道傻乎乎的给密塔卖命。 　　“我们的任务也只是潜伏，而不是掀起战争。” 　　“这几天晚间就别出门了，有我在，毁灭之手的人应该找不到我们，而白天的探查计划继续……”夏哈特抬起略显冷意的眼眸，望了一圈围着他俩的密塔灯级或者见习的魔法师，她启唇到，“你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是，夏哈特阁下……” 　　低等级的魔法师们都挺熟悉她这种冷冰冰的态度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回答着。 　　在不面对塞西的时候，[割裂者]夏哈特一向都是这种带着冷漠规避的状态，她不在乎其他人，也不觉得密塔出身的魔法师就是她的同伴。 　　当然，她这样目下无尘的状态在魔法师群体中也是很常见的。 　　莫叶不准备在听他们闲聊了，她于众人眼前显出身形。 　　意外的是，密塔的焰级魔法师夏哈特只是警惕了一瞬，却在看见她之后便放下了这点警惕的情绪，她觉得密塔之主应该是提前和夏哈特说过来的人是什么模样的，或许连她的阶层都一并告知给她这位柯林的潜伏者头目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同为焰级魔法师的塞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他看起来真的不怎么靠谱，但至少也是名焰级的存在，不过在他看到夏哈特放下警惕之后他愣了一瞬，也在同时放下自己下意识的攻击姿态，就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他对夏哈特的判断是绝对信任的。 　　而其他魔法师们显然是比两名领头的更慌乱和警惕，他们的资质参差不齐，都不算是那种密塔会特别优待和培养的优秀魔法师，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安静！” 　　夏哈特声音大了一些，她震住一圈的同伴之后同时也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塞西一眼，他这个话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眼前的这位阁下能交好是最好的，如若不能，也不能任由塞西的话唠攻势去惹怒对方。 　　“雪山女神阁下，威尔顿阁下跟我提起过您，既然您来了，那柯林就交给您了。接下来我们也会听从您的命令行事，拜托您了。” 　　夏哈特的态度比起面对密塔低等级魔法师时的那种冷漠要圆滑许多，她的姿态也摆得极为恭顺，甚至在莫叶显身的第一时间她便从座椅上起身，微微的行礼。 　　“哎？我怎么不知道……” 　　塞西也手忙脚乱的起身向莫叶行礼，他趁着弯腰垂首的时候，睁大眼睛偷偷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夏哈特，但在他望见夏哈特的死亡视线，他终于是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但这里谁都能看出他的满怀心事。 　　这两人真有趣，莫叶再次这样想着。 　　“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柯林。”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披着雪山女神的壳子，要冰冷，要少言寡语，要浑身冒寒气，要像真正的女神那样神性满溢！ 　　“出城后，去阿丽娜那里。” 　　是的，她确实是将阿丽娜也带了过来。 　　不过她将阿丽娜留在了城外，阿丽娜停留的那块区域并不在她准备动用能力的范围内，所以让这群密塔的成员出门去找到阿丽娜才算是将他们放进了安全区。 　　虽然莫叶也能够将人隔离在自己的冰封能力之外，但在之后或许这里会有如密塔之主所说的教皇突袭或者御前神官爆种自爆什么的。 　　他们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是，阁下。”夏哈特毫不犹豫的应下。 　　“但外面不是有毁灭之手的人……”塞西忍不住插嘴。 　　“住嘴，塞西。”夏哈特皱起眉呵斥到，“你是觉得我们两个一起，都对付不了一个毁灭之手吗？” 　　当然应付不了了…… 　　塞西不说话了，但他的眼神明晃晃的这样显示着，这让夏哈特真有了生气的感觉。 　　“已经没有了，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莫叶打断他们之间的双人相声，她在找到密塔的人之后就不打算再去最后一个魔法师的据点了，反正那里是最小的一个聚集点，连一个焰级魔法师都没有，一看就是没什么出息的小组织想要暗搓搓的在柯林搞事。 　　“那我们先离开了，我们会在柯林的城外恭候您的好消息，阁下。” 　　夏哈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招呼着其他魔法师和她一同离开，在这路上她也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小心思，而是径直的带着众人出了柯林的城门。 　　有她和塞西在，柯林的守城士兵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等到他们在柯林的黑夜中看到密塔的[血玫瑰]阿丽娜的身影后，这段撤离行动才算圆满结束。 第177章 燃冬战役(四) 　　同一个夜晚, 贝利亚的港口空旷寂静。 　　这里并非是密塔的执政区，所以没有设立法师塔，而是将一座如同海上堡垒的建筑作为领主居住的宅邸使用。 　　那是距离海岸不算远的位置, 一块连接海底的礁石之上突兀建成的小型城堡, 城堡中心位置高耸的灯塔之上有抹白茫茫的光辉不断闪烁着，就像夜空中耀眼的星辰。 　　“这种程度上的元素转换，看来驻守在这里的是教廷的诚实, 他们唯一的元素使。” 　　沙滩上有人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眺望那座海上城堡，他向身旁的同伴说到:“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来的人并不是感知型的节制, 希望出走后教廷除了节制就没有能够克制你能力的人存在了, 或许我们并不需要拖延战线，只在今天晚上就能将贝利亚拿下！” 　　“这可说不好……” 　　他的同伴虽然出言反驳, 但密塔的[迷雾]阁下, 焰级魔法师夏利的语气可是慢悠悠且闲庭阔步的，仿佛自己并不是在战前探查敌情, 而只是在夜晚的沙滩上悠闲散步。 　　“守在这里的并不只有诚实，还有教廷的守护者与障壁, 坚持先生。” 　　他含笑着诉出自己探查得知的情报。 　　“就是那个差点被赤潮弄死的御前神官？” 　　与夏利一同奔赴贝利亚的这一名密塔的焰级魔法师用嘲讽的语气说到，这样不堪的一名教廷御前神官, 连主要攻击对象都不是，一片只有余波的赤潮都无法抵挡的弱者！ 　　“这样的家伙根本不足为虑吧！” 　　他的言辞间不缺鄙夷不屑的意味。 　　“可是有诚实在这里, 如果只有坚持先生的话, 或许真的不足为虑，但坚持先生的能力是防御，是守护。” 　　“以他的能力，只要他能够在战斗中护住肉体脆弱的诚实, 他们两个加起来威胁程度不会比被称为神之瞳的希望与低到哪里去。” 　　但看你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感到威胁的模样啊！ 　　[爆炎]格罗迪亚瞪着夏利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东张西望像是来郊游的见习魔法师们，看起来像是夏利学生的金发少年更是手捧着一杯装满紫红色刺浆果汁的水晶杯以供某位耽于享受的魔法师随时享用，氛围一片的乐淘淘。 　　他倒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奈何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夏利而不是他。 　　格罗迪亚憋着一股气，只能勉强安慰自己夏利这种态度至少能说明这次的敌人并不算难对付，夏利这人疯得很，他可惹不起！ 　　所以他硬是挪开视线，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秉持自己密塔最强火之魔法师的架势，振声道： 　　“听起来似乎有些难对付，但我的火焰不会输给擅长元素轰炸的诚实，战斗对象的话我要选诚实。那个擅长防御的龟壳就交给你了，请尽快将他解决吧，夏利阁下。” 　　“当然可以，但你也需要小心，格罗迪亚阁下，毕竟魔法师的身躯也是极为脆弱的。” 　　像是在劝说。 　　但也像是在意味深长的警告。 　　夏利的身影覆盖在他那一身黑袍之下，格罗迪亚只听见他短促的轻笑一声，这让他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不是吧不是吧？ 　　这疯子不会是想在这种时候背刺他吧？！ 　　应、应该不会的吧…… 　　夏利这人虽然疯了点，他敢单枪匹马闯王宫，敢不顾神血的诅咒去伤害逛街的三王子只为了取他的血用做研究，敢接连弄死两个和他搭档做任务的密塔焰级魔法师! 　　虽然他之后也向威尔顿阁下解释了那两人一路上对他这位负责人的不满与挑衅，那两个人也是密塔出了名的老鼠屎，但这也不是夏利直接弄死他们的理由吧？！ 　　关键是威尔顿阁下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他！这也是格罗迪亚对夏利敢怒不敢言的原因所在了，他就怕自己成了夏利弄死的第三个密塔魔法师…… 　　“呵呵，格罗迪亚阁下，我给你覆盖了一层幻觉，只要你还在贝利亚的境内就不会有人能够发现你。” 　　“战斗开演之时就定为凌晨，新的一天到来之际吧，你可以去做战前的准备了，我记得你的作战方式需要提前安置炼金炸弹吧？” 　　夏利非常满意自己这位临时搭档的忍气吞声，他转头向跟着自己的见习魔法师们说到： 　　“你们的任务就是拦截贝利亚的士兵，这里隶属教廷位置偏僻，所以并没有正式的军队驻守，贝利亚的士兵与密塔召集的一部分普通神官大概只有三百多人，这点人数你们应该能够应付吧？” 　　听见夏利的指令后，许多见习魔法师肉眼可见的都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被派遣跟随焰级魔法师前往战区的见习魔法师都是可以用作为棋子的炮灰。 　　在之前他们被分派在夏利阁下的队伍里时还叹过自己的时运不济，竟来被分到了莱茵出了名喜怒不定的疯子夏利阁下的队伍里。 　　但在这时他们才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啊，只用去对付几百个普通人而不用去当大佬战斗中的炮灰，别的队伍里可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那……贝利亚的普通人呢？”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到，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他身上，这种冷冰冰带着诧异的视线让他的动作不由一顿，但他并没有在意自己那些已经不将普通人放在眼里的同伴们，而是望向唯一能够做主的夏利阁下。 　　一般来说战区中挣扎的普通人连炮灰都算不上，他们大多数连战火的范围都逃不出，便会化为魔法之下的一具残躯，那些高高在上的阁下们谁又会在意一些蝼蚁的生命呢？ 　　就算只是见习魔法师，也并不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夏利显然也是这种存在。 　　但在他说出‘不需要在意普通人’这样的指令之前，他忽然想到如果在这里的是夜莺阁下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放过那群普通人的吧？ 　　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她知晓的话那可就不好了，夜莺阁下会偏向哪边他也说不准，但自己肯定是讨不到好了，毕竟他签署的那份十年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握着呢。 　　那就看在夜莺阁下的份上…… 　　“不需要去管平民们，如果他们想要逃出贝利亚的话就随他们去好了，但如果他们想要反抗就格杀勿论。”夏利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定下这场战役的基调，他选择放过平民。 　　“是，夏利阁下。” 　　这样就够了！ 　　伊恩因为被夏利这名贝利亚战区的负责人亲近，所以称得上是这群见习魔法师们的领头人了，他带领一群见习魔法师回到贝利亚的城区，放下背上画板的他看向同伴们，虽然微笑着却也不失强硬的说到： 　　“你们也听明白夏利阁下的意愿了吧？不允许对无法反抗的普通人出手，要是让我看见谁敢偷偷的做出一些有损密塔与阁下颜面的事情……结局会怎样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他并未将话说绝，也没人敢在这时出言与他这位夏利阁下面前的红人作对。 　　伊恩让见习魔法师们分散开来去往其他的地方潜伏，他独自一人停留在战斗发生后人流最为密集，也是最危险的主干道上。 　　他的画板中绘画的景象虚幻一瞬。 　　一颗硕果累累的苹果树显现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赫罗斯现在怎么样了，他跟着塞西阁下与夏哈特阁下一同去了第四战区，现下那里应该还只是潜伏的状态，只希望他能好好活到战争结束……” 　　伊恩叹息一声，他背靠虚幻的苹果树，凝视着画中并未被具现化出来的[姐姐]。 　　啊啊，实在太失策了！ 　　但谁又知道那位特殊的阁下到来之际，战争就这样打响了呢。 　　他还什么都没能做到，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就被派遣出来当炮灰…… 　　幻觉的波荡晃过了一瞬。 　　他背后的苹果树也因强大的幻觉魔法造成的波动影响化为虚影，虽然他看不到，但他心知夏利阁下与格罗迪亚阁下的战斗已经打响。 　　但一切的震荡都被掩藏在夏利阁下的幻觉之下，普通的人类只会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心悸与恐慌，他们会下意识想要逃离危险与死亡。 　　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 　　“……那是什么？” 　　战斗开始的前端，伊恩忽然瞪大了眼，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海岸边的天空之上。 　　准确的说，是那座海上城堡的上空区域。 　　那是一只金色虚幻的巨鹰，如同神明俯览世间般用湛蓝如天空的瞳孔垂视它身躯之下的一切，它的身形极为庞大，大到覆盖了海岸沿线的所有区域，大到它的翅膀伸展开来，遮蔽了大半个贝利亚的城邦！ 　　伊恩单单只是看见它的身影，就凭空升起了一股望而生畏的恐惧。 　　不是吧，夏利阁下要与这种存在战斗吗？看它翅膀扇动造成的余波都能轻松撕裂夏利阁下的幻境，这样恐怖的，充盈神性的存在…… 　　真的是[人]能够应对的吗？ 　　“这是什么鬼啊？！” 　　另一边被年龄并不大的小伙子诚实死死压制住的格罗迪亚咬牙切齿的喊出声来，他在这一刻才醒悟过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身娇体弱的魔法师啊，为什么要傻乎乎的冲上来和教廷的元素使打近战啊！ 　　现在这种状况连他宝贝的炼金炸弹都不能带给他勇气了啊！他望着教廷的诚实，看起来满脸稚气还未成年的少年身后，那高耸的天空之上凝聚一道金色巨鹰的虚影。 　　似乎有某位存在正透过这道虚影望向他。 　　只是被[祂]看见，他便忽地再无法生出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更远的现场后面，教廷那位曾经被赤潮余波打得落花流水的坚持身后也逐渐凝聚起一道巨鹰的虚影，格罗迪亚看了看，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已然完全失去了战意。 　　“……夏利，怎么办？” 　　他恐惧的低声问到，但没人回他。 　　“那是人类之神的神力，是……神降？” 　　夏利身为一名颇有自知之明的魔法师，他的本体距离真正的战场还是挺远的。 　　同样的，因出身以知识与求知为真理的真理会，他很快辨认出那道金色巨鹰的伟力来源于谁……当然是那位被困在神国里动弹不得的人类之神陛下了。 　　“看来人类之神也开始恢复了啊……” 　　这时他倒是有些犹豫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当然听到了格罗迪亚像是求救般的问话了，夏利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他留驻在远方悬崖之上眺望战场的本体化为一道虚影飞快的远离贝利亚，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跑路了！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能干的过人类之神！ 　　抱歉，格罗迪亚，你就再挡挡吧…… 　　不过，要不要去将伊恩捞出来呢？ 　　真伤脑筋啊…… 　　就一道分身，捞不出来就算了！ 第178章 燃冬战役(五) 　　夏利逃跑得很果断, 而贝利亚城区里的普通人也都不是傻子，密塔的见习魔法师们就更擅长在大范围的魔法轰炸中夺路而逃了。除了深陷战场中心无法脱身的格罗迪亚，他们都非常顺利的四散逃出贝利亚的范围。 　　看来人类之神并不将弱小的他们放在眼里。又或者, 人类之神的恢复程度有限，根本无法支撑长时间的降临呢？ 　　夜晚的天空之上腾飞两道金色巨鹰的虚影, 它们翱翔的身姿隐隐重叠在一起, 遮天蔽日的金辉与神明的威压将战场清理出一片无人能够存活的真空地带。 　　从巨鹰体内不断溢出的神力就像永恒灼烧的火星, 点亮了半边夜空，无尽的辉金色菱形碎片从天而降，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 　　这场神力形成的流星雨坠落至大地，覆盖住整片战场，却又没有对贝利亚境内的一草一木造成丝毫的损害，只将那抹红色的火焰死死掩埋、轰灭。 　　“格罗迪亚还是挺厉害的……” 　　夏利的这具化身停留在距离战场很远的丘陵山巅上，从这个位置眺望过去能够看清整场战斗的过程，他闲适的点评着，格罗迪亚化为的火焰仍在神的威能下垂死挣扎。 　　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几经燃尽，但他依旧顽强地在巨鹰无情轰炸下活着, 这样看来密塔之主给他派来的这个打手除了听话以外，保命能力也是顶级的。 　　他的本体已经身处安全的地带，所以夏利此刻显得事不关己。 　　他只微笑着向不知藏在何处的人问到： 　　“看来您猜测得没错, 这个时代的特异点已经来临。兽神复苏, 人类之神恢复，唯一之神降临，异神也开始侵蚀大地……”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威尔顿阁下？” 　　“或许除了我们，奥兰大陆会扬起新的战火；又或许，神明之间也会展开争夺信仰的争斗；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次神战的到来, 裁判依然是唯一之神……” 　　一只通体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降落在夏利的肩膀上，属于密塔之主的声音从黑乌鸦的尖喙中响起： 　　“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再等等吧，夏利。不论教皇上不上钩都没关系，人类之神必将与那创造世界的造物主为敌，只要唯一之神选择放弃这一任的人类之神，那我们就已经算是赢了。” 　　“说到底，赢的关键是唯一之神吗……” 　　夏利收回自己眺望战场的视线，那抹挣扎求生的火焰已然熄灭，他估算出格罗迪亚在人类之神神降的攻击中坚持了多少时间。 　　“看来人类之神恢复得不怎么样，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他的信徒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也都是有着异心的浅信徒或者无信者。” 　　照亮半边天际的金色巨鹰已然消散。 　　“你要不要再去试一试，试探一番教廷的诚实和坚持还能不能连续使用神降呢，夏利？反正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具随时都可以摒弃掉的化身罢了。” 　　乌鸦像是开玩笑一般的询问。 　　但夏利知道密塔之主不是个爱说笑的人。 　　他嘴角的微笑收敛，神色稍沉的侧头望向停在他肩膀上的黑乌鸦。 　　他稍显冷淡的回答：“我拒绝。” 　　“要知道，被一位神明记恨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从来不做找死的决定。”他虽然是被叫做[疯子]，但其实他每一个抉择都是出于自己有赢的几率，而不是必死无疑。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威尔顿阁下，就算是您向我下达密塔的最高指令，我也是拒绝的。又或者说，您也以为我是一个为了变强不折手段的疯子，还是一个傻子？” 　　“呵呵，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密塔之主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自己真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夏利也沉默着收敛了自己冷漠外露的情绪，他的脸上重新挂起悠然的微笑，仿佛这场短暂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谁都知道，现在并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继续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夏利。不论用什么手段，将贝利亚夺过来……” 　　下一刻，黑乌鸦展翅飞离了夏利。 　　夏利神情冷淡的望着黑乌鸦飞去了不知通向何处的漆黑夜色中，只余下几根黑暗不祥的黑色羽毛翩然落至地面和他的肩上，他抚下身上粘连的羽毛，浓重的白雾浮现。 　　夏利这具化身也拢上虚无的雾气。 　　披着黑袍的身影融进周围寂静漆黑的环境中，不见半丝踪迹。 　　…… 　　圣彼得堡区域，这里密塔派遣的焰级魔法师有五名，毕竟圣彼得堡是贝利王室的地盘，据说驻守的军队人数足足有十万人之多，远不是由教廷掌管所以兵力空虚的贝利亚能比的。 　　但就算是十万人的军队，也不过都是些普通人罢了，无法突破结界的他们就只能看着圣彼得堡落入密塔的手中。 　　“城区内的反抗者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城墙之上维持结界的那名焰级魔法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忽然开口道: 　　“但是那名理应驻守在圣彼得堡的教廷御前神官还未露面，我不得不怀疑，教廷根本就没有派遣神官过来。” 　　“威尔顿阁下给予的情报不可能有误，没有找到就接着去找。” 　　人偶的声音寒凉冷漠，她语气带着怀疑:“你该不会是心疼你那个被排入先锋队里的学生，怕他早早的死掉，所以故意想让他带领的队伍躲开圣彼得堡危险区域，以至于到这时候都还没能找到的教廷神官吧？” 　　“怎么会呢，呵呵。”尊号为[守护]的焰级魔法师笑着微微摇头。 　　“如果这次战役结束后他还活着，我就能够为他申请成为正式魔法师的资格了，如果这次战役他死掉了，虽然以他的天赋来说真的很可惜，但无法在各种危难中活下来的魔法师没有存在的意义，密塔不需要温室中的花朵。” 　　“这一点我很清楚，请放心吧，克丽丝阁下。” 　　“这是最好的。”人偶理所当然的颌首。 　　她坐在一根连接了灯塔与高耸城墙的傀儡丝线上，城墙之下是黑压压的军队，城墙之后是哀嚎与惨叫交错的绝望之地，意图反抗之人的尸体堆成了几座小山被随意丢弃在圣彼得堡的街道上。 　　这里面有士兵，也有普通的居民。 　　几处熊熊燃烧的火场中，密塔的见习魔法师组成的队伍正在不断搜索某些存在的身影。 　　所有出现于他们面前的人都被当做反抗者毫不留情的处理掉，屠杀平民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碾死一只蚂蚁，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 　　这才是魔法师阶级真正的模样。 　　“啊，找到了！” 　　[守护]突然出声，他从自己学生的视野中看到了穿着教廷神袍的身影从烈火中显现，但未等到他看清那人的全貌便眼前一黑，两人相连的视野就此断开。 　　“是谁？” 　　人偶看[守护]似乎是愣住的模样，她催促道。 　　“……我的学生死了。” 　　[守护]的声音干巴巴的，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了，他可是对那孩子寄予厚望，就等着战争结束后为他申请一个魔法传承呢！ 　　“维罗，那名教廷的神官，是谁？” 　　人偶对显然不在状态中的[守护]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有看清她的样子，但是那是一名女性。”[守护]维罗说完这段话之后便沉默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他重新开口说了一个噩耗：“诺艾尔也死了，就在刚刚。” 　　诺艾尔也是一名密塔的焰级魔法师。 　　[守护]的能力便是制造各种结界，他能够将同伴的精神海连接上自己的结界以作能量的储备与运行，所以其中一位焰级魔法师的死亡与断开连接他即刻便能感知到。 　　“女性的御前神官，只有节制了吧，教廷可不会在这种时候让他们的宽容出门！” 　　人偶只觉得烦闷，节制啊…… 　　虽说威尔顿阁下说过圣彼得堡驻守的御前神官大概率是下一任教皇人选的节制，但在她真正即将面对这位神降之人时，她依然是觉得分外棘手的。 　　神降的威能她可是太清楚了！ 　　曾经经历过密塔之主与教皇神降的几次激战，还有教廷新星节制神降场面的人偶觉得自己绝对是打不过对方的，但她仍得前往应对正在密塔见习魔法师的羊群中大杀特杀的节制。 　　至少这次行动她自己没有用上本体，所以就算死掉一次也没关系。 　　而且她还有威尔顿阁下给予的后手…… 　　她如此安慰自己。 　　“维罗，你和柯尔兰达在这里守着，我去一趟。” 　　人偶动作迅捷跃上空中交错庞杂的傀儡线即刻远去，这时的[守护]维罗沉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人偶的身影飞速接近了火灾最严重的那片区域，也就是教廷节制所在的地方。 　　他感知笼罩圣彼得堡的结界波动一瞬。 　　“……格雷也死了。” 　　随着两名焰级魔法师的死去，笼罩圣彼得堡的结界也逐渐不再稳定。 　　维罗最终将视线投向阴影之中，他说到： 　　“柯尔兰达，能拜托你去将城墙下那些烦人的焰级魔法师清理一遍吗？如果任由他们继续攻击下去，或许再过不久结界就会破碎了，毕竟我们少了两名焰级魔法师的供能。” 　　“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阴影中隐藏的魔法师沉闷开口道：“教廷的节制真的能这么快的、能悄无声息的就杀死两名焰级的魔法师吗？格雷我并不熟悉，但以诺艾尔的能力她至少能够为我们带来一场传递真相的[美梦]，而不是死得莫名其妙。” 　　“谁都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劲，你能够看出来，我也通过结界感应得到格雷和诺艾尔生命截然而止那一刻的异常，但这些都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守好结界就行了。” 　　[守护]维罗意外的看得开，他继续道：“反正克丽丝阁下已经赶过去了，她身上有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格雷和诺艾尔只是用来试探的棋子，只有克丽丝阁下那具壳子里装的东西才是密塔用于夺下圣彼得堡的关键。” 　　“威尔顿阁下似乎很看中克丽丝阁下。”阴影中的魔法师说得有些耐人寻味，“看中到他将自己的一部分都寄托在了那具人偶内部……” 　　“这就是阁下们的事了……” 　　维罗冷淡的结束这个话题。 　　“不说这些了，先去工作吧，柯尔兰达。” 　　“能杀掉几个就杀掉几个，他们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把那个公爵也一同弄死吧，他实在太吵了。” 　　“知道了。”阴影中的人应下，一道影子顺着城墙跃下，悄无声息的穿过结界。 第179章 燃冬战役(六) 　　人偶悬挂在高空中交错的傀儡线上, 在漆黑的夜晚她的身形娇小并不引人注意。甚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圣彼得堡燃起的火灾吸引的时刻，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这座高崖之城的核心位置，也就是烈火燃烧得最为猛烈的那座庄园。 　　她看见火中一位女性的人影静置在那里。 　　人影的周围横尸了几十人被烧焦成炭的遗骸, 这些死相惨烈的人大多都是密塔的见习魔法师, 也有小部分误入其中的普通人。 　　而距离人影最近的，也是唯一一具成功摆出了似乎是想要反击的姿态，却依然措不及防间便死去的那具烧焦尸体, 人偶一眼便认出那是密塔尊号为[美梦]的焰级魔法师，诺艾尔。 　　诺艾尔死得太快, 她真的有在反抗吗？！ 　　她观察的时间只有一瞬, 人影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了如同蝙蝠悬挂在高空之上的她, 极为恐怖浩瀚的威压扑面而来，人偶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种存在她果然是应对不了的！ 　　话说回来, 格雷又去哪里了？ 　　如果格雷在的话…… 　　与浩瀚威压一同袭来的无形攻击瞬间撕碎了托起她的傀儡线，人偶娇小的身躯猛地往下坠落, 但她的反应能力也极为迅速，从她人偶身体里迸出的大量新生傀儡线堪堪拉扯住她坠落的躯体, 也挡下了大部分冲击脆弱外壳的攻势，但就算是这样, 她的身上也随之崩开了大大小小接近崩坏的裂纹！ 　　人偶的领域内，无形的金色傀儡线大量的延伸进空间之中, 而下方的那个人影只是抬起头堪堪望了一眼天上如同蜘蛛巢穴中盘踞的蛛母一样的人偶。 　　她手中捧着御前神官的神书, 身上披着宽大的神袍，头上罩着遮住上半张脸的兜帽，她所使出的神降之力并不显眼，不像教皇执掌的神剑, 不像节制能够行使的神之躯，更不像另外几名御前神官那般的显眼。 　　她的周身环绕一层淡薄的神性辉光。 　　仅此而已。 　　但就是这层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辉光，为她挡下了所有袭向她的攻击，为她撕裂所有能用双眼看见的敌人。 　　通过空间内层潜伏到她的身侧，绞碎一大片完整空间界域的傀儡线掀起了一场人工制造的空间漩涡，不论是燃烧的火焰还是人类的残骸，不论是庄园的断壁残垣还是虚无缥缈的空气，都在那一瞬间被破坏碾碎成元素的微粒！ 　　只有她安然无恙地仍停留在那里。 　　无害却浸着寒意的夜风吹拂而过，轻易透过只会阻隔伤害的神性辉光，吹下女性戴着的的兜帽，她的姿势是昂着头，一直在用双眼看向昏暗的天空，所以兜帽滑落后她的面貌毫无遮挡的显露在人偶的眼中。 　　此时的人偶虽然用出了她最强的一招，也就是能够撕裂空间引起空间震荡与漩涡的空间魔法，她的傀儡线只是能力运用的表象，而她真正的魔法偏向是[空间]。 　　但她抵挡对方的攻击也是颇为艰难的。 　　撕裂空间、撕裂傀儡线、撕裂所有能够看见的存在…… 　　她所面对的敌人如此的恐怖且无解，再这样下去她这具躯壳肯定会坚持不住的！ 　　在她又穿过一道空间勉强躲开这次的攻击之后，她的视线余角忽然瞄到女性兜帽滑落后的面容，那是拥有一头灰色的长卷发，眸色就像温柔的琥珀一样的女士。 　　来者竟然不是教廷的节制，而是完全没有攻击能力的[治愈者]宽容！ 　　“居然不是节制？！” 　　人偶简直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那张稍稍昂着的，在深邃夜色与摇曳火光映照下仍显得温柔含笑的脸，她咬着牙连逃命的步伐都乱了一拍，她恶狠狠的低语道：“什么时候教廷的宽容也能使用神降的能力了？” 　　“不是节制啊，看来教皇是不会上钩了……” 　　夜色中有人轻轻的叹息。 　　听见这声音人偶的神情明显一喜，她布满裂痕斑驳的脸即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她的肩膀的位置，不知何时有一股血色的液体从她逐渐崩溃的人偶躯壳内溢出，在她肩膀之上形成一颗血红色的眼珠。 　　这颗血色的眼珠弯曲着注视下方废墟中的宽容，所有袭来的力量距离它越近速度便越渐缓慢，这样减缓到极限的速度人偶能轻易的躲过去。 　　而眼珠似乎并不在意属于神降的威能，它只是继续道： 　　“宽容的能力是恢复与复原，而神降的力量虽然强大却会大量损耗使用者的精力。如果是宽容的话，能够自行恢复的她应该是教廷中神降之力维持最久的那个人。” 　　“以这种程度的神降来说或许她可以连战三天三夜也说不定，真是恐怖啊，也只有这样教皇才会选择派遣她来圣彼得堡吧。”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威尔顿阁下？” 　　人偶在血色眼珠显现之后便逐渐收拢了自己毫无作用的攻击阵势，她精神海内的元素储量所剩无几，所以她暂缓了攻势，并向藏匿了一部分精神力于她躯壳中的密塔之主问道。 　　“你不需要打败她，我们也不需要去承担人类之神的诅咒，只要能拖住她就够了。教皇或许认为拥有了神降之力的宽容已经一举成为教廷除他以外最强大的那个存在，连节制都只能避其锋芒，但她除了强大之外却有一个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巨大缺陷。” 　　“也就是……她根本不懂战斗。” 　　密塔之主的语调漠然，带着些许的傲慢。 　　他俯视连半步都未曾挪动过的宽容，似乎对她这种忽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依旧破绽百出的存在不以为意，若非是他顾忌着教皇会拖着他同归于尽，他早就亲自出手了。 　　“克丽丝，我会将我留置的这部分力量供你使用，不允许逃避，拖住她，等待支援。” 　　密塔之主冷漠无情的下达了这道指令，那颗停驻在人偶肩上的血色眼珠缓缓闭上，缩回了人偶破损不堪的空洞壳内。 　　与此同时，人偶得到了控制那股原属于密塔之主的星级能量权限。 　　这股星级的力量她用得生疏，但宽容的神降用得也不怎么熟练，两个菜鸡互啄的战斗虽然声势浩大，但对彼此的杀伤力实在有限。 　　忽然，人偶体内沉寂的精神力又活跃了一瞬，密塔之主带给她一句振奋人心的话语:“我们的盟友那边已经结束了，她过来了。” 　　那位支援者终于要到了吗！ 　　人偶瞬间打起了精神，这场她死死拖着的苦战终于要结束了！不过，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人偶不知道格雷莫名其妙的已经死去，她在庄园这里拖住了宽容，而宽容仅仅只杀掉了诺艾尔一位焰级魔法师。 　　在她的印象里仍是好好活着但不知为何失去了踪迹的焰级魔法师格雷，到底是被谁悄无声息的扼杀在圣彼得堡的黑夜中？ 　　隐秘的黑暗中，有谁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战场，也有人接近了城墙，他们望着城墙上的那位维持结界的魔法师，眼神冰冷。 　　…… 　　柯林城区—— 　　莫叶赶走了一众碍事的密塔魔法师，准备开始自己的一系列动作了，她并不知道其他战区发生的变化，只以为自己将这座翡翠之都拿下就足够了，如果教廷的人出现了她就顺手处理掉，反正教廷和她也不怎么对付。 　　她从雪山女神那里得到了控制冰雪的能力，连带一部分天空的权限。 　　唯一之神隶属下的祭司能力与奥兰大陆上的力量体系不怎么接壤，奥兰大陆的魔法师们所控制的是[元素]，而雪山女神的力量比起控制外物，更像是自己完全拥有的[权限]。 　　拥有[权限]比控制[元素]更接近唯一之神。 　　也就是说，雪山女神至少也是一个半神的存在。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不起眼的小雪，白色的小点晃悠悠的落下，落在漂浮在空中通体纯白的少女肩上、发梢上。 　　落在柯林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和屋顶上。 　　白色在雪花触及到某物的时刻以极快的速度叠成厚厚的坚冰并蔓延开来，那是有人手臂长度那么厚的一层浸寒冰面，这些泛着白光的寒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冻结了柯林的一切！ 　　不论是房屋还是街道，不论是特定的人还是拥有特殊能力的魔法师，除了莫叶本就打算放过的普通平民，就连城内那些高官贵族、巡逻卫兵都在那一刹那被封进冰面之中。 　　他们有的在家中熟睡，有的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有的在柯林范围内巡逻，被封存的他们依然栩栩如生。 　　如果莫叶愿意将他们再放出来，冰化掉后他们又会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莫叶对自己的控制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被冰的力量特意绕开的普通人们就有些麻烦了，大多深夜中正在熟睡的平民本来睡得舒舒服服的，大晚上的忽然就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冷得不行，就像自己脱了衣服在冰天雪地里裸奔，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硬是被冷醒的他们一觉醒来就看到周围环绕的，竟是足足有成人手臂长那么厚的冰面！ 　　这可就将他们吓得够呛了！ 　　尤其是他们家放置御寒衣物的衣柜也被冻上了，莫叶俯视着下方忽然喧闹起来的柯林城区，人们都被冻得瑟瑟发抖，慌乱且惶恐的从结冰的家里冲了出来，在发现冻结的范围只有柯林城区后他们便争先恐后的往城外跑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保命的要紧！ 　　在莫叶将几位行动不便或者身有病痛的人也顺手挪了出去后，柯林的城区终于被她清空了，如密塔之主所说的，柯林被她拿下后就一定会有教廷的人前来。 　　有可能是那位兼职王室骑士长的正义。 　　但也有一定的可能，是教皇会亲自前来。 　　这一点密塔之主没有明说，但莫叶很清楚。 　　她降落于一颗被冻结成冰块的树顶上，听见城区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来者有两人。 　　一人是穿着沉重的盔甲，步行间偶尔响起钢铁与剑鞘敲击的声音。 　　另一人步履轻盈，甚至脚步声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是一位她认识的女性。 　　教皇没有过来…… 　　通体纯白宛如雪妖的少女静默着垂眸，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前来之人，一位确实是教廷的正义，而另一位是她许久未见过的熟人，也是她曾经抛下的追随者。 　　教廷，节制。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节制能不能认出来了。 　　但看那位依旧披着黑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她捧着教廷的神书稍稍落后正义一步，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莫叶知道比起骑士长正义，节制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而她一直低着头，大概是没有认出来吧。 第180章 燃冬战役(七) 　　冰封凝结的界限堪堪卡在柯林城门外一米左右的位置, 从高耸的城墙往下形成一个白蓝半透明渗透如同冬日严寒的陡峭坡度。 　　幸好柯林半夜的城门是敞开着的，从内仓惶逃出的普通人就像滑滑梯一样从倾斜的冰梯滑下，狼狈又滑稽。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 跑到冰雪封城的严寒不会夺走人的性命的地方, 这时他们才敢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化为一座冰城的柯林。 　　城门口守卫的士兵也被可怕的坚冰冻了起来，化为一樽樽让人连看一眼都不敢的冰雕。 　　一群穿着单薄内衫或者只穿了裤衩子瑟瑟发抖的人站在摩布平原寒风的树林里, 他们也不敢深入虽然比不上这冰封都城的伟力，却也能轻易夺走他们性命的摩布平原。 　　在这里稍作停留后, 有人马不停蹄的往莱茵方向逃去, 有人反其道而行沿着安全通路的大道去了其他的城市。 　　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 便是远离柯林！ 　　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柯林作为翡翠之都, 能够居住在里面的都不是玛西亚那里的普通贫民可以相比的, 这里的人先不论家室或者富裕程度，至少眼力见都是有的, 这时便有人迟疑着开口道： 　　“好像……好像只有普通人逃出来了？” 　　但没人应他，所有人都在四散逃窜。 　　他确实没看错, 整座柯林城就只有普通人逃了出来。 　　之外的不论是高官还是贵族，不论是魔法师还是与柯林高层有密切联系的一方富豪, 就连那些受命于柯林城主的普通卫兵，都被一同封存进永无天日的冰层之中。 　　“这位阁下比较……仁慈。” 　　瞧见这一幕的密塔魔法师并未对自身踪迹有所隐藏, 但有[割裂者]夏哈特在, 一群普通的难民也是无法发现近在咫尺的他们的。 　　其中憋了一路的塞西嘟嘟囔囔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语气轻快不带讽意，却也没有一丝一毫对普通人的同理心，更不像是赞成那位阁下做法的样子。 　　“闭嘴, 塞西！” 　　夏哈特这是第一次对塞西用这样重的语气说话，她的神情无比严肃，褐色的眉头紧皱: 　　“这位阁下如何不是你我能够评论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阁下已经与威尔顿阁下站在同一阶层之上，我们现在离柯林可并不算远，或许你说的每一个字，阁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星级？！” 　　塞西愕然，他苦着脸后怕着赶紧又闭上了嘴，紧接着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有没有说过足以冒犯那位阁下的话，但他想来想去应该还是没有的！ 　　他只是称赞了对方一声‘仁慈’罢了。 　　嗯，就是称赞没错！ 　　解决了多嘴多舌容易惹麻烦的塞西后，夏哈特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黑夜中安安静静停在一棵树下，一直不错眼的眺望柯林那座被冰雪封存城市的少女。 　　少女的神情隐于冰雾缭绕的黑暗中，那是被称为[血玫瑰]的灯级魔法师，阿丽娜。 　　阿丽娜的天赋出众，她曾也有耳闻。 　　传言中的[血玫瑰]阿丽娜是一位出身平民阶级且性格过于温柔的魔法师，众多传言中皆有她身上那有令人诟病的缺陷，便是过于的仁慈，哪怕是落入她手中的敌人也能温柔以待。 　　但也就是这样的她，早早的成为了密塔的高层，以灯级的低阶成为密塔支柱的一员。 　　其中除了威尔顿阁下的鼎力支持以外，她自身应该也有隐藏的一面。 　　此时的阿丽娜，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温柔。 　　她的学徒赫罗斯愣生生的凑过去，有些疑惑的窥见阿丽娜冷冰冰的神情，他在兰蒂斯的时候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阿丽娜，老师对他们一向都是温柔微笑着的。 　　他迟疑着觉得现在的老师有些古怪，但他仍是按捺住自己的犹疑，低声的向她问好： 　　“好久不见，阿丽娜老师……” 　　阿丽娜缓缓将视线挪至赫罗斯的脸上，她的表情带着奇怪意味，像是高高在上的傲然，也像是窥见一只蝼蚁的藐视。 　　但这种奇怪的即视感只显现了一瞬，至少赫罗斯是没抓到这一瞬间异常的。得以窥见的应该只有感知到对方有不对劲的地方，便一直关注着阿丽娜的夏哈特一人了。 　　阿丽娜缓缓的挂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显得有些虚假的温柔浮显于她苍白病弱的脸上，她轻微点头算是听见了，却没有如赫罗斯所想那般一如往常的应声。 　　之后她又抽离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看向柯林那片冰天雪地的纯白光景。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学徒，而被她晾在一边的赫罗斯便更觉得疑惑了。本来他还想和老师打听打听那位阁下的…… 　　她嘴角的温柔微笑逐渐淡漠，携着些许满意的意味，那双漆黑沉郁的眸子似不经意的一撇，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与他人显得格格不入的灯级魔法师，对上了一直窥视着她的焰级魔法师夏哈特的视线。 　　似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但夏哈特却无法忽视她眼神中深暗的警告之意，她心中一凛。 　　这位……绝对不会是[血玫瑰]阿丽娜！ 　　那此刻站在这里的存在到底是谁？ 　　完全不需要猜她便知道真相了，那位阁下是将阿丽娜做成了傀儡，还是临时的容器？ 　　又或者[血玫瑰]阿丽娜本就是他的同谋？ 　　但不管如何，她是不敢去揣测那位阁下的意愿了…… 　　夏哈特隐隐的深吸一口气，气势瞬间萎靡得像是阉掉的茄子。 　　在塞西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跑去撩拨看起来漂亮柔弱的‘阿丽娜’时，她忍无可忍的将塞西的领子从后颈处扯住，听他向那位阁下笑嘻嘻的说些什么： 　　“阿丽娜阁下你比传言中更漂亮一些呢……” 　　“闭嘴，塞西！”她神情阴沉得像是乌云蔽日，这家伙怎么就是不让她省心啊！“闭上你的嘴，别逼我将你一个人单独分隔出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与此同时她稍稍看了那位阁下一眼，气息微弱的病弱少女依然是微笑着注视着柯林的冰天雪地，没有将半点注意力分给塞西，看来柯林的现状让他感到极为满意，甚至他的好心情也不会因塞西的冒犯而变差。 　　“我，我知道啦！” 　　塞西大气也不敢喘的应道。 　　夏哈特再警告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放开手中紧紧扯住的命运后颈，但她也不再松懈放任塞西出去继续闯祸了，稍挪站位的她将闯祸精塞西与那位阁下死死的隔离开。 　　塞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了看她，最后在她不容置喙的冷酷之下只能灰溜溜的跑去拉了几个见习魔法师小声唠嗑了。 　　只要塞西不继续惹麻烦，那事态应该还是可以控制…… 　　但不等夏哈特松一松紧绷的神经，柯林城区内便突然覆下一场声势浩荡的威压，她的耳畔所有声音瞬间静谧，但却有不是有谁遮住了她的双耳，而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所有声响，他们被莫名的感应吸引着望了过去。 　　那是如同神明亲至的极致震撼，与一股让人情不自禁想顶礼膜拜的神性！ 　　金色的巨鹰飞翔在柯林的夜空之中，它的身姿庞大似乎能遮天蔽日，翡翠之都柯林城区的大小堪堪只能装下巨鹰的一只翅膀。 　　鹰身上每一根金色尾羽都是极度锋利而声势恐怖的，其间夹杂无尽的金色菱形辉光，它扇动着翅膀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暴风，稍稍垂下的鹰首一双天空般湛蓝的鹰瞳中满溢出神性的光辉，它看见这片界域的每一个人，却又不看那些不值得他去看的人。 　　被它紧盯着的，只有一人。 　　“咦？” 　　仿佛陷入真空界域的绝对静谧被一人突兀的声音打断，所有人忽然回过神来，从那如真神降临的奇异被吸引状态脱身，他们看向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少女。 　　名为阿丽娜的灯级魔法师若有所思的望向那只神降的巨鹰，她喃喃地说道： 　　“这一次的神降似乎与贝利亚的不同……” 　　“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 　　…… 　　确实是来真的了，这一点莫叶可以作证！ 　　她昂着头看向天空盘旋的那只巨鹰，金色流光般的神力洪流从教廷的正义身上涌出，构建出了神降所行使的躯壳，那股力量似乎已经脱离了教廷的御前神官所能使用的神力上限。 　　所以此时控制巨鹰的，到底是谁呢？ 　　“……” 　　你这是作弊啊，就这么玩不起的吗？ 　　我看错你了，人类之神！ 　　她本来想这么说的。 　　但此刻她并不是[夜莺]，而是披着唯一之神祭司[雪山女神]的壳子。 　　她这幅身体之上沾满了唯一之神的味道，精神海内还留存着最后一点唯一之神的神力。 　　也是顾忌着她是唯一之神的人，所以人类之神戈尔德才没有在神降展开的一瞬间，就碾死她的吧…… 　　虽然她也不会那么简单被弄死就是了。 　　人类之神戈尔德是不会想得罪此世的造物主唯一之神的，这一点莫叶可以肯定，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憋屈的捏着鼻子认下节制这一个混进群里的异端。 　　所以现下人类之神还在犹豫。 　　但如果莫叶率先对使出神降的正义先生出手的话，或许这会让对方觉得是唯一之神想要对付他戈尔德，其后引起的后果，便会是人类之神疯狂到豁出命来的反击了。 　　戈尔德能不能对付唯一之神？ 　　那是肯定不能的。 　　但如果他想要继续存活下去，就只能拼死反抗了，反抗还有一丝希望，妥协就是白给！ 　　或许她可以和对方交涉，相安无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但莫叶却并不想这样去做，因为她与人类之神戈尔德注定为敌，并只能活一个！ 第181章 燃冬战役(八) 　　名为阿丽娜的魔法师微微抬眸, 她漆黑漠然的瞳孔中倒映出那只翱翔于天空之上，神性与威严并具的金色巨鹰。 　　扑面而来的风暴与被卷起的飞雪撕裂了眼前稍作遮挡的高大树木，这具只有灯级的身躯抵挡不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一道无形的墙壁在她被暴风雪撕碎的一瞬间堪堪于她身前竖起, 那是[割裂者]夏哈特将空间的内外两侧分隔开来的魔法。 　　被暴风裹挟的飞雪像是子弹一样‘铛铛铛——’地猛烈击打在障壁上, 发出嘈杂刺耳的巨大声响，同时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沉重到足以让人骨骼碎掉的反作用力。 　　障壁崩碎的震动越渐明显，夏哈特按在障壁之上用作传导魔力的右手手指关节与手腕开始扭曲, 骨裂的清脆声响被暴风雪的呼啸声完全掩埋，但她最得意的障壁魔法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暴风雪之下只能坚持短短的一点时间。 　　“呜……！”她闷哼一声, 但依然忍着剧痛死死的坚持着。 　　“夏哈特——” 　　塞西瞪大了眼看她手指的骨骼硬生生的断掉,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但又明白自己帮不上夏哈特的忙，所以他干脆展开了魔眼望向被巨鹰翅膀掀动引起的龙卷暴风雪笼罩内的状况。 　　他的双眼浮起血色的光辉, 通红诡异的视角, 他只瞧见了内里的情形一眼，便短促的惨叫一声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旁人只看他的指缝间有黑红的鲜血溢出,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塞西阁下，您没事吧？！” 　　有慌乱的见习魔法师扶住他的手臂与瘫软下去的身体, 塞西已然在瞬间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他看了什么, 明明人类之神的神降连在场的见习魔法师们都可以用眼睛去看。 　　阿丽娜倒是对他看见的东西有所猜测。 　　她冷眼看着苦苦支撑着的夏哈特，与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塞西, 还有那群明明是战场上的炮灰, 却运气好到能活到现在，还活在了保护范围内的见习魔法师们。 　　那群逃得足够远的普通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雪山女神阁下仁慈留下的那些人怕是会在两者的交战中全灭…… 　　算了，这些她都不在意。 　　她所在意的, 能让她冒险继续留在这里观战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想亲眼见到人类之神与唯一之神交恶。 　　只有亲眼所见，她与[他]才会安心。 　　她没有等太久，或许会死在这里的其他人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阿丽娜望向那仿佛即将刺破天际的银白之枪，哪怕是最大程度神降的人类之神也不免被其一枪穿透。 　　对于能量体的金色巨鹰来说这种伤势并不算致命伤，它的神降体也并没有受到伤害，但阿丽娜终于露出一道满意的神情。 　　这就够了。 　　[他]已经看到了仅属于自己的胜机。 　　“暂时撤离吧……” 　　她下达指令的姿态极为自然，仿佛信手拈来。 　　这也让夏哈特更加确认她的身份。 　　果然，一道不起眼的空间裂隙于阿丽娜的身侧展开，黑发黑眸的少女灯级魔法师毫不拖沓的踏进空间的裂隙去往了安全的界域，夏哈特忍着剧烈的痛楚向见习魔法师们说到： 　　“你们先带着塞西过去，我断后，要尽快……”她催促道，“那位阁下的耐心并不多。” 　　这里最懵逼的大概就是见习魔法师赫罗斯了吧，他一脸茫然呆滞的跟着大部队走，抬着塞西的胳膊恍恍惚惚的走进似乎是他老师开辟出的空间裂隙。 　　此时就算他再傻应该也清楚，那位已经并非是他的老师了。 　　…… 　　柯林城区内，由巨鹰翅膀扇动引起的大型风暴煽动了地上那层魔力化成的白色飞雪，不论是树上凝结的冰屑还是道路上积攒的雪花都绕着圈子，与风暴一同形成了一道将整座城市与小半个摩布平原都罩住埋葬的雪龙卷。 　　莫叶待的位置正巧是雪龙卷的风眼，这里的境况平静得吓人，她脚下的那棵树被坚实的冰块完全冻住，树的最顶端凝结出一座冰雪化成的王座。 　　她端于座上，沉默不语，周围险峻的环境仿佛无法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像是冰雪妖精的少女昂着头，只望向那只寄托了人类之神戈尔德意志的巨鹰，并未分出哪怕一点注意力给在场的另外两位旁人，似是在忌惮，又似在权衡些什么。 　　她的雪色长发与银白眼眸间充盈的，是与高高在上的神明无异的神性气息，在他人眼中看来，端坐于冰雪王座之上的纯白少女竟与天空上翱翔的神降巨鹰有着惊人的相似程度，不论是气息还是威压都是难以名状的恐怖。 　　“吾神……？” 　　扛着神降重压的骑士不免有些疑惑神与那位少女间无形的僵持，但他也没资格对人类之神做出催促的行为，说到底王室骑士长出身的正义比起教廷，更偏向于抚养他长大的王室。 　　所以在人类之神看来他大概也只是一个身体强度足以支撑祂最大程度神降的容器，而非自己重要的信徒。 　　正义的银色短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但他翠绿的眼眸依然是坚定无畏的，形容俊美清冽的骑士就算在这种有可能会化敌为友的情形下依然是警惕着丝毫不放松的。 　　他的双眼紧盯着冰雪王座之上的少女，手中握紧腰间长剑的剑柄，虽然这种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会让他不经意的于后方露出破绽，但此刻他并非是一个人。 　　他的同伴节制守住了他仅有的一处弱点。 　　教廷的节制一向是沉默寡言的，将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少女同样是望着可能会展开大战的方向，但不同于更加关注人类之神陛下的正义，她的视线有些虚渺，更多的停留在那位冰雪化身的少女身上。 　　她也在等对方的抉择。 　　莫叶确实是在思考与犹豫…… 　　但并非是在想着自己与人类之神之间的转圜余地，而是在思考能不能在战斗中不用波及一些无关之人的生命。 　　如果她与那只巨鹰真的打起来，或许整个克里斯顿都会被半神级别的战斗波及，到那时死的人会不计其数。 　　她知道想避免生灵涂炭很难，但如果能做到的话她还是愿意去做一做的。 　　她知道，自己想从正面迅速击溃人类之神的神降巨鹰几乎是没可能的事，除非她愿意试着召唤唯一之神出来。 　　如果她此时还是[夜莺]的话运用空间能力她倒是可以试一试，但可惜她现在是[雪山女神]，她也不信这么重要的战局密塔之主不会前来观测，运用着她使用得并不熟练的冰雪能力去和人类之神硬碰硬这种想法还是算了吧。 　　她又不是傻子。 　　她只有一个办法，也只有一次机会。 　　人类之神的神降全是凭借着教廷的正义施展的，如果能解决正义，一切都将迎刃而解。但也如她所说的，她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她没能一次性的解决神降源头的正义，那克里斯顿就真的会在接下来的半神之战中分崩离析。 　　就为了克里斯顿试一试吧，如果失败了就只能算是他们命不好了。 　　莫叶并不是一个会为自己揽包袱的人，在不危急自己的情形下她可以去为一些无关之人搭把手，但在之后如果她解决不了，那她也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一些旁人将自己搭进去。 　　如果她真的打不过，大不了就跑路。 　　她的指尖隐秘的凝聚起冰雪的力量，透着淡淡蓝意的雪花并不起眼，但天空之上肆意翱翔的巨鹰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瞬间用精神力将她锁定，虚假的平和瞬间被打破！ 　　这个世界越强大的存在危险预感便越敏锐，在她还未出手的时候，人类之神便以感知到她对自己这具神降之躯的威胁，但莫叶出手得更快！ 　　一朵绚烂的冰花于她手中绽放，巨大的、覆盖了全城的极度结冰漂浮在空中，数十根冰柱凝结在地面将光滑而坚实的冰面托起，将她与人类之神神降的巨鹰完全隔离。 　　当然，被同样隔离的还有正义与节制。 　　她仍然坐在冰雪的王座之上，微嗑着眼的模样完全不像正处于战斗中，她从冰雪的视野中看见巨鹰身侧汇集的金色菱形如流星雨般往下坠落，金色的巨鹰也如一架战斗机俯冲一般翱翔而来，那层严寒的冰面在巨鹰的冲击下坚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轰然破碎，化为漂浮在空中的星星点点。 　　但莫叶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巨鹰庞大的身形与无尽的冰雪碎屑混在了一起，也就是说祂此刻已经陷入了冰雪的包围圈中，对于比起巨鹰的俯冲更快降临的精神力化形的金色菱形光辉，莫叶不躲不避的准备硬扛下来，来自精神力方面的攻击她有相当高的抗性，而人类之神这具化身的威能最多不过半神，和她半斤八两差不多。 　　她死死的注视着那只仿佛要给柯林之城来一个泰山压顶的金色巨鹰，就是这一刻！ 　　漫天飞舞的冰雪结晶瞬间凝合扩散，于巨鹰虚幻的身躯之中炸开一朵巨大璀璨的冰雪之花，这些仿佛能够凝结一切的雪花攀上巨鹰的身躯，逐渐拉长、拖拽，竟成了一柄将金色巨鹰牢牢刺穿固定在空中的银白之枪！ 　　冰雪凝结竟有空间与时间的部分[权柄]！ 　　“吾神！” 　　正义即刻拔出长剑进入到战斗状态中，对于人类之神的状态他最清楚不过，虽然对方被暂时的困住，但伤势其实并不严重，那位选择为敌的少女这样做的目的他也是心知肚明，对方的目标一定是作为神降源头的自己！ 　　果然，在少女将寒冰般的视线转移过来之时，无尽的冰雪也随之袭来。 　　正义果断的向身后的节制说道：“使用神降吧，节制，只要将对方拦截到神脱身……” 　　“嗯，我知道……” 　　风雪的呼啸声中，他听见节制冰冷简洁的回应，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女像是往冰雪飘散的地面上丢了个什么重物，闷闷的一声坠响后，正义下意识的垂下眼眸往斜后方望去。 　　他看见地面上摊开的，是一本书的部分。 　　那是……！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听见‘哧——’的一声！ 　　剧痛瞬间从他颈间蔓延至全身，血液从伤口处大量的淌出，正义张了张嘴，想问问到底为什么，却什么都未能说出口。 　　他用来发声的喉咙已经被洞穿。 　　在死亡的黑暗遮蔽他的视线之前，终于看清刺穿自己脖颈的……是一只手。 　　一只属于自己同伴的，苍白无暇的手。 第182章 燃冬战役(九) 　　漆黑的少女将曾珍惜捧在手里的神书弃之如敝屐, 那沉重的书落至斑驳的地面，一阵闷响过后，素白的书页随着裹挟柯林的雪龙卷之风暴不断翻飞, 就像纯白的蝶翼, 虽未染上尘埃与血渍，却也失去了圣洁的秉性。 　　冠以[节制]为名的少女也同样做出抉择。 　　她一直都是在冷眼旁观着。 　　等到她的同伴将后背与信任交付给她，等到那位冰雪化身的女神将她曾祈祷寄托过的人类之神隔离, 等到翱翔于天际的人类之神还未来得及让正义防备她的时候…… 　　她的手在措不及防间刺穿了正义的后颈。 　　微微的光弧于她指尖流淌，在以往教廷之时别的御前神官会将她所拥有的这种力量当做人类之神的神降之力, 而人类之神对此表示默认, 又或者, 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但事实的真相却是，她并非为人类之神属意的神降者, 而仅仅只是一名异端……罢了。 　　“赞美……吾神。” 　　简短的赞颂之语从她唇齿间溢出。 　　节制将手从死去的骑士颈中抽出, 溅出一地呈放射性拉长粘连的血迹，乍一眼看去, 就像干净却斑驳的地面上绽放出一朵艳丽的血之花。 　　她的手微微垂落在身侧，除了显眼的血色以外便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却无暇。 　　莫叶记得她的身上曾生长了密密麻麻漆黑的蛇鳞，那是来自唯一之神的污染, 也是被祂眷顾后滋生的痕迹。 　　在某一段时间里，甚至她的脸上都覆上了一层新生的鳞片, 海洋的腥味与黏腻得如同卵衣的液体从她体内不断溢出, 像是随时都会崩溃、或者诞生出另外一只蛇怪眷属的祭品。 　　但现在看来，她身上的污染不知为何消逝而空，节制放下从很久以前起就一直穿着的将自己的身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漆黑神袍。 　　她露出的脸是同样不见天日的苍白，却也是好看而没有半点异变的, 她半遮半掩的脖颈也是完好无暇的洁净，神色看起来格外清明，并未失去自我。 　　天空翱翔的金色巨鹰早在正义死去的那一刻化为消散不见的烟云，柯林城周围连通了天与地的雪龙卷在失去供能之后也逐渐停歇，被卷到极高天上的冰雪翩然落下。 　　此时还是炎热夏季的末尾，纯白的雪与坚冰却覆盖了柯林的城池，轻柔的雪花与足以化为冰雹的结冰在天际形成一片特殊的雪云，大概柯林会下很长一段时间的夏日飞雪吧。 　　莫叶不知道节制有没有认出自己，但她却是能看见节制绕过地上那本失去圣洁的神书与骑士的尸体，踩着遍地的雪之花与逐渐染白的积雪正向自己走来。 　　她低声咳嗽两声，人类之神最后落下的那场由金色菱形辉光组成的流星雨着实是伤到了她的，但问题不大，这种没能深及灵魂的伤势以她的恢复能力很快就能自愈。 　　她身上像是凭空消失的那部分肉体被冰雪重新填满，直到自己站起来时不会显得坑坑洼洼，能从前面看见后面的坑洞也重新覆盖上一层冷色的皮肤，莫叶从柯林最高的这颗冰树上跳下，轻飘飘地落至覆上一层积雪的地面。 　　那只躲藏在她身后幸免于难的雪蝶晃晃悠悠的又翩飞起来，她沉默的望向节制，只见双黑的少女微微垂首行礼： 　　“许久未见，陛下。” 　　这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曾经的节制并不是称呼她为[陛下]的，而是如同魔法师之间的称呼一般唤她为[阁下]。 　　莫叶有些觉得节制这一声陛下是在叫雪山女神，但按常理来说节制应该没有见过雪山女神的吧，她拿不准主意，便只冰冷地点头。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面对节制她总是有一点心虚的，毕竟当初节制的状况实在不怎么好，在她一个人逃难时丢下了节制，后面也没有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以节制那种岌岌可危的状态，或许在自己抛下她之后的不久，节制就会崩溃成一个失去自我的怪物也说不定……莫叶是知道或许会有这种无法挽回的后果的。 　　倒是节制的态度一如往常，她本身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莫叶并未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丝毫不忿或含恨的情绪，甚至可以说，从她认识节制的这些时日以来，此时节制的身心状态是最好的。 　　像是完全摆脱了唯一之神附加的影响。 　　“看样子您还没有去往芙罗拉……” 　　节制说的这第一句话，便让莫叶明白她绝对是认出自己了。 　　黑发黑眸的少女声音微冷地继续道: 　　“那在您去之前，可以先去一趟罗莱纳。” 　　罗莱纳？ 　　莫叶随即便想问为什么要去罗莱纳，但她在柯林的城内看到了密塔之主的身影，便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只能再次沉默不语的点头。 　　这片界域漫天的飞雪都是她的眼睛，那只停留在远处一颗光秃秃的树桠上顶着一枚鲜红的单眼，像是血液化成的乌鸦便是极为显眼的了，她在乌鸦傀儡身上感应到了密塔之主特有的气息。 　　密塔其他人倒是早已撤离，包括阿丽娜。 　　“你要跟着我吗？”她想了想，觉得问出这种话并不算破坏人设。 　　毕竟[雪山女神]肯定是感应得到节制是隶属唯一之神的信徒，在这之前节制的背刺也显明了她背叛了教廷与人类之神，所以[雪山女神]选择将这名唯一之神的信徒带在身边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许密塔之主不怎么情愿节制这名原属于教廷的神官踏进他的密塔，但他也没有反驳的必要，反正曾经是敌人的兽神都进了，一个背叛了原组织的御前神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节制应下得很果断。 　　莫叶披着雪山女神壳子的时候是三无人设，而节制也是一个相当沉默的少女，所以两人就算没有提前商量，密塔之主也硬是没从她们之间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什么，他应该只听懂自己的密塔又将入驻一名御前神官叛徒。 　　接下来是圣彼得堡…… 　　希望这个地方能找到她正在寻找的钥匙。 　　莫叶划开通往圣彼得堡的空间裂隙，而节制如同以往那般自然而然的跟上，等到空间裂隙闭合，远处那颗树叶都被暴风吹走显得光秃秃的树上，血液化成的乌鸦抖了抖身上堆积薄薄一层的积雪，它血色独眼中的辉光熄灭，即刻化为一滩血液砸落于白茫茫的雪地中。 　　…… 　　空间裂隙的另一头入眼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灾现场中到处都是被燃烧殆尽的灰烬，不论是人的尸体还是搭成建筑的木料，混在其中的还有被高温烧出的玻璃状残余。 　　莫叶顿了顿，仍是踏入橙红的火焰之中。 　　她的脚尖触地之际，纯白透明的冰层瞬间覆盖了她视线范围以内的所有火焰。 　　那些摇曳的橙红烈焰以一种奇特仍然存在的状态被封存于冰面中，有一道身影从火焰与急速蔓延而来的冰封中脱身，踏上破开晨曦的虚空，她的周身笼罩一层薄薄的金色辉光，明显是人类之神的神降之力。 　　节制也从空间裂隙中出来，她也同样看见了那名有着灰色长卷发，琥珀色眼眸看起来温柔知性的女性，明明这位女性在不久前还是她的同伴，但她却没有半点动摇。 　　只是向莫叶说到： 　　“她是教廷的[治愈者]，宽容。” 　　说得冷漠，仿佛事不关己。 　　这让自认为自己与节制关系还不错的宽容一听便愣住了半晌，她的脸上浮现出怀疑、不安的情绪，但她一向性情温柔不愿用最坏的可能去想同伴。 　　飞在半空中的宽容忍不住颤抖了声音，她沉声问道：“节制，你为什么会跟着一名魔法师？正义去了哪里？你不是该和他一起去了柯林吗？” 　　“正义已经死了。”就算是面对自己曾经的同伴，节制也是格外冷漠的，她没有任何的掩饰，只是看莫叶还未打算于这时和宽容开战，她便直截了当的说到：“我杀的。” 　　“……” 　　宽容那张温柔的面容凝滞，她似乎再也笑不出来了。从更高的天空之上不断攻击她的人偶未能给她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但心灵上的伤害是神降之力也无法消弭的。 　　“你，背叛了教廷，背叛了神？” 　　面对她痛苦的质问，节制毫不避让对上宽容逐渐染上恨意的眼神，她的回应声音非常平稳，没有半点对自己的背叛行为感到羞愧，甚至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意味： 　　“我并不信仰人类之神。” 　　“我所信仰的神明，只有一位。” 　　莫叶本以为她会说自己信仰的神明是唯一之神的。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与宽容开打，是因为她用自己的冰雪覆盖了圣彼得堡的全域，顺便在里面找人。 　　但很可惜，圣彼得堡的见习魔法师们已经全军覆没，而剩下的三个焰级魔法师也是残的残，虚的虚。顺便说一句，残的那一个可是她的老朋友，那只挂在天上只剩半截的人偶她可是眼熟得紧。 　　此时她只希望自己的钥匙不要在死掉的见习魔法师里面，如果真这么倒霉那就完了…… 　　莫叶暗搓搓的准备干掉宽容的同时将天上的人偶也一起弄死得了，反正都是敌人，宽容的神降能力还比不过正义的一半，大概就是续航能力更厉害一些。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冰雪般的眸子注视着晨曦天空上的两人，正准备出手之际，却听见节制用一种肃穆却真挚的语气，述道： 　　“唯信仰伟大的……万物女神。” 　　嗯？那是谁？ 　　莫叶头顶问号，转头看她。 第183章 燃冬战役(十) 　　你不是信仰唯一之神的吗？ 　　莫叶确实是想这么问她的, 唯一之神，人类之神，你横跨在两个神的墙头上左右摇摆就算了, 现在还又来了一位万物女神！ 　　你这么会玩你的老板唯一之神知道吗？！ 　　她不认为节制有能力脱离唯一之神的掌控,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万物女神只是唯一之神的马甲。 　　女神啊…… 　　这位万物女神，大概就是奥德说过的那个能够使人摆脱唯一之神精神污染的，唯一之神的新神名了吧。 　　所以, 万物女神=唯一之神。 　　这里不止她是这样想的，教廷的宽容大概也将万物女神与唯一之神画了个等号, 这位一向温柔的女士终于覆上一层含怒的神情, 琥珀色柔和的眼眸也逐渐冰冷, 她问到： 　　“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信仰，背弃吾神的？” 　　“我从一开始, 就没有信仰过人类之神。” 　　节制的语调毫无情绪起伏, 她也没有任何委婉，只冷漠地径直说到:“我加入教廷, 也不过是唯一之神陛下的意愿。” 　　“怎么可能！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是异信徒的话……！” 　　人类之神陛下为何没能发现你的问题？！ 　　宽容话语一顿，她有些恍然的注视气息冷漠, 却依旧一如往常的节制。 　　黑发黑眸的少女从加入教廷之时便一直都是这种模样，冷漠无情, 沉默寡言，总是跟在所有神官的后面就像一道深邃的影子, 却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节制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论是她被破格提拔为神官预备役的时候，还是她突然使出只有教皇冕下能够运用的神降的时候，又或者…… 　　人类之神陛下对她的来临毫无反应，甚至并不揭露她的异常, 反而出手帮其遮掩的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的。 　　节制平日里连虚假亲近的伪装都未曾用上，只是自己太过相信她是自己的同伴，太过相信神的威能。从一开始神就知道，她并非是自己的信徒。 　　宽容沉默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在教廷她并非为决策者，一向只听教皇冕下的指令、和出行必有其他神官同行保护的她，在这种需要自己单独下决心的时刻，她无法避免的陷入犹豫。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对人类之神的信仰并不算虔诚，教廷最虔诚的一批信仰者们大多都在之前离开，而剩下的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对彼此信仰的虔诚程度都心知肚明。 　　而人类之神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时刻启用他们，赐予他们神降之力，也不过是要么他们要么有着特殊的能力，要么他们有能够影响局势的权利，这两者的代表人物，前者是宽容与坚持，而后者便是正义与诚实。 　　只有从最开始就被选中的节制，是特殊的。 　　所以，她现在要怎么办？ 　　是要直接杀掉节制，还是先制服她，再交给教皇冕下处理？ 　　又或者人类之神陛下对节制的所作所为并不在意，毕竟就算她杀掉了正义，对神明来说也不过是死掉了一名浅信者而已，而且节制的信仰问题人类之神陛下从一开始便知道得一清二楚，或许对现状祂有自己的想法呢？ 　　宽容习惯性的犹豫，她过于温柔的性格并不适应单打独斗的战局，但对她的敌人来说，犹豫就意味着破绽百出。 　　莫叶看节制好像也不打算和宽容再聊一聊了，她便不再继续等待下去，冰雪的力量于她指尖绽开一朵冰原之花—— 　　巨大的寒冰之枪直直撞上漂浮在空中的宽容！ 　　不熟悉战斗的她连下意识的躲避都做不到，身上浮现的金色辉光耀眼一瞬，堪堪为她挡住了瞬息之间便刺到她面前的枪尖，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躲开那锋锐的，充满冰寒元素的极冰长枪。 　　她并未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气，已经逐渐充盈了冰雪的力量，无数的雪花从天际飘落，毫不起眼，完全没让她感知到丝毫的危险。 　　似乎这些雪花对她的威胁还比不上人偶那些从更高的高空垂落，总是试图扰乱周围空间的傀儡线。 　　她是尝试过反击的，但这次她的对手并不如只有焰级的阶层，只被暂时提升到堪堪星级地步的人偶那么好对付。 　　她能力只对那位冰雪化身的神秘强者起了一次效果，但这一次并未使对方直接重伤失去反抗能力，反而暴露了自己神降之力的缺陷。 　　便是需要她用双眼去[看见]。 　　如果她看不见，那就什么都做不到。 　　莫叶的应对很简单，便是在自己与宽容之间的空间，树立起一道有一道隔绝两者视线的冰封障壁，比起需要用眼睛去看的宽容，能够通过漫天飞舞的雪花俯览整片战场的她并未受到视觉所限的影响，反而更加轻松、从容了。 　　而另一位被虚无的傀儡线挂在更高的天上，俯览圣彼得堡战区全貌的人偶对于己方的绝对优势甚至有些过于的兴奋了。 　　不知道前来支援的神秘阁下心里正在想着该如何自然而然的、不被密塔之主发现的弄死自己，她乐呵呵的用傀儡线打打下手，帮忙局限宽容简单得一眼就能看懂的行进路线。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甚至有些病态兴奋地喃喃自语。 　　她的身躯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然损坏了大半，人偶的肢体碎裂了半边，而剩下的另一半也是斑驳不堪，她那一头精心护养的玫瑰金长卷发被硬生生刮掉大半，但此时她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她更想要的，是敌人的落败！ 　　整个圣彼得堡战区内已经不剩几个活人了，而结界之外的军队早在战斗打响之际便被下达了暂时远离的指令。 　　人偶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结界障壁，这道屏障阻拦了战斗范围的扩大，也阻拦了教廷的宽容往外给教皇传信的举动。这样很好，只要抓紧时机将仍显稚嫩的宽容掐死在这里，那教廷的损失可就无法挽回了！ 　　死一个正义或许会让教廷肉痛，但死一个宽容对教廷来说就是伤筋动骨了。 　　而节制…… 　　人偶望向冰雪覆盖的大地，嘲讽微笑着。 　　如果威尔顿阁下没有特意说明要放过对方的话，她可就要出手了，那可是教廷的御前神官啊！哪怕是前任的，已经叛离了教廷的御前神官，她也对杀掉对方这种死去很感兴趣啊！ 　　一切似乎都渐入佳境。 　　宽容身上的神降之力确实防御能力惊人，但在莫叶看来使用这种破绽百出战斗方式的宽容对自己没有半点的威胁，而她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消耗对方的一部分能量。 　　虽然宽容的续航能力确实惊人，但在超越了恢复上限的冰雪轰击之下，宽容不可避免地逐渐精疲力尽。 　　“咔擦——” 　　一声微不足道的碎裂声响。 　　“什么声音？” 　　莫叶倒是非常敏感的听见这一声响，她条件反射的往声音传响的方向望去，但同一时间除了这个方位，其他的所有方向都同时响起了细碎的“咔擦咔擦——”声音。 　　像是某种脆弱易折的物品，碎裂了。 　　下一秒，笼罩了圣彼得堡的结界破碎了。 　　流淌金辉的结界瞬间布满细微的裂纹，又碎裂成一片片只有人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碎片，这些碎片混入漫天飞舞的白雪中，坠落不到半米的高度便化为星星点点的金色荧光，消散殆尽。 　　被结界遮掩的外界终于与圣彼得堡的内部连通，柔和的晨曦光辉照射进来，天光乍破，如梦似幻。 　　“怎么回事？结界居然破碎了——！” 　　是谁？！ 　　人偶含着满腔愤怒俯视城墙的方向，那里依然是什么都看不清，却已不是之前柯尔兰达笼罩遮掩的阴影，而是一片晨曦之下的光辉明亮，但她确信那里是有着什么的。 　　有什么人趁着她们在这里激战，杀掉了组建起结界的维罗！ 　　如果只是魔力不支而维持不住结界的话，那结界褪去时的模样应该是化为流淌的魔力源泉倒流回到主人的体内，而不是突然的破碎。 　　这漫天破碎的结界只能说明它的主人已经死去。那柯尔兰达呢？他还活着吗？！ 　　不，不对，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 　　在教皇到来之前，杀掉宽容！！ 　　她恨恨地将注意力转回来，高悬于天际的她并不需要防备过多，而宽容此时完全陷入战斗的焦灼，腾不开手来对付只做应援的她，一根又一根的傀儡线从她身旁的空间中延伸出，这是她最大规模的控制了。 　　只要将宽容死死困在一小片空间中，为那位阁下创造出致命一击的空隙！ 　　但她没看见，从背后袭来的剑辉—— 　　那是神圣的光辉，与初升的晨曦融为一体，有人从比她所在的位置更高的，云层之上向她劈了一剑。 　　这一剑携带的辉光瞬间撕裂了人偶仅剩的躯壳，在她未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便将一切的可能都磨灭在最开始的阶段。 　　剑光从上往下划落，瞬间撕裂了最为接近他的人偶克丽丝，然后斩破将宽容围困住暂时还未因失去供能的主人而开始消散的傀儡线。 　　又暴力破开覆盖了整片圣彼得堡低空区域的寒冰障壁，直至剑辉斩击大地，在圣彼得堡本就残破不堪的街面上刻下深入地下上百米的恐怖裂痕，才算结束。 　　这一击声势浩大到仿佛能斩断一切。 　　来人去往了宽容的身旁，他穿着一身白金色繁复而神圣的祭衣，宽大的披风笼罩在他身后，他手中执着一柄金辉流淌的神剑，双眼是同样满溢神性的耀金之色。 　　神之剑，神之眼，来者正是教廷的教皇。 第184章 燃冬战役(十一) 　　教皇竟然来到了圣彼得堡！ 　　他来的速度很快, 应该并非是接到宽容的传信才行动的，而是正义被节制背刺之后，人类之神即刻便通过信仰通道给予了他启示。 　　只不过之前圣彼得堡被结界笼罩, 他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直到结界破碎之后他才赶到了这里，堪堪救下已经踏入死亡陷阱的宽容。 　　刚刚那一剑声势浩大，威力恐怖, 哪怕是教皇应当也消耗极大，莫叶本以为自己得硬生生扛过这一剑。因为除非她直接金蝉脱壳抛弃这具躯壳, 将自己的精神海换到另外一个水母分裂体上, 不然以[雪山女神]的速度她无法完全躲开这般迅捷的攻击。 　　但这样一来, 她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暴露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莫叶本是这样想的。 　　使用神降的教皇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强大, 这也是正常现象, 因为兽神苏埃里正在逐渐复苏，所以相对应的, 被规则限制的人类之神也因兽神的复苏而渐渐脱困，他能给予信徒的力量也增多了不少。 　　那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而降, 携着晨曦混沌的辉光从天际划下，仿佛势不可挡, 在剑光之下的所有之物都化为湮灭。 　　莫叶只来得及将自己的精神海核心脱离出剑光的范围，她往旁边移出一步, 也是在那一瞬间, 节制突然挡在了她的前方，双黑的少女周身同样浮显出金色的辉光。 　　那是神降之力显现的状态。 　　莫叶能清楚地看见背对自己的节制露出的白皙脖颈上迅速爬满漆黑的鳞片，这些鳞片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的细密，一看就是新生不久尤为的脆弱, 而是排列规律光滑明亮边缘锋利，防御能力也极高的鳞甲！ 　　剑光直直地撞上节制看起来娇小柔弱的身体，一阵刺耳的剑光与鳞甲激烈对撞的摩擦声过后，互相抗衡的两者终于有一方逐渐落入下风。 　　剑光沿着节制的身躯分裂成两道迅速划开了大地，在圣彼得堡建立几百年的古老街道上留下崭新的刻痕，而正被节制牢牢护在身后的莫叶终于安然无恙。 　　莫叶不免吞了口唾沫，这世道啊，就连节制都变得如此恐怖如斯！ 　　她看了两眼周围的环境，圣彼得堡大半历经了几百年时光流逝的街区都在这一夕之间毁于一旦，除了她与节制停留的这一小部分街道还完好无损以外，更远的地方便都成了深邃不见底的地陷之洞。 　　她踩着最后一块完好无损的地面，跟踩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石柱上一样。 　　“节制，你还好吗……？” 　　她如此问到，节制沉重的喘息声混入了像是拉扯风箱的杂音，站立于她身前的少女挺直的脊背终于弯曲了一个让她觉得颇为不妙的角度，随着寒风的袭来，她还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什么东西糊掉的味道。 　　有液体滴落至地面，溅起一阵浮尘。 　　一点又一点的，清脆又微弱，就像雨落的声音。 　　节制急促喘息了一阵，才回到： 　　“我还好。” 　　但莫叶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好。 　　她银白的眼眸微微往节制脚下看去，看着地面上汇集的那一滩已经形成溪流的血水，如果节制不是还维持着神降的状态，以这种出血量她早就没命了吧。 　　“退下吧。”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节制的伤势非常严重，但对唯一之神的眷属来说，只要不是立刻就死掉，再严重的伤势也是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恢复的，这段恢复的时间里，自己便需要在教皇的剑下保护好她。 　　如果情况不妙，她带着节制逃跑也行。 　　反正密塔之主的意思是拖住教皇就行了。 　　在她袭击了柯林之后教皇并未前来，就连正义的死亡都没有使他动容，但在她即将杀死宽容的时候，教皇却在关键时刻赶来。 　　或许他是想救下对教廷来说非常重要的宽容，或许他是在接收到人类之神的启示后想要缉拿渎神者节制。 　　但在莫叶看来，这些都没有藏好三王女来得重要，教皇敢抛下三王女独自前来，是有什么特殊的依仗呢，还是他与似乎已经是继承王位唯一人选的三王女达成了某种协议？ 　　节制踉跄着退回到她的身后，到这时莫叶才看清她的腹部被教皇的那一剑撕裂了极大的豁口，她的手紧紧捂住血液不断溢出的腹部，碎裂的黑色鳞片混杂进她的伤口中与指缝中。如果她不撰紧点，或许内肚子里破裂碾碎的内脏会随着血液的流逝一同流出来也说不定。 　　莫叶隐隐地深吸了口气，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应该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但她也不能指责节制自作主张，反而要对她的付出领情。 　　她直面教皇，那位气势威严弥漫着神性的高位者从天际缓缓降落，直到踏在与莫叶平行的高度上，悬浮在深邃的狭长地裂口之上。 　　教皇的眼神携着评估与慎重，缓缓地扫过莫叶那奇特的纯白之躯，最后落在她身后的节制身上。他没有问节制为什么会背叛这样的蠢话，只是简单问出人类之神想要询问的话语： 　　“伟大的人类之神想要知道……” 　　“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那位陛下的意愿？” 　　莫叶不由沉默。 　　当然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了。 　　但这种回答很显然是不能明说的，借助唯一之神的威赫她才能走到这一步，如果自己不能代表唯一之神，那个体的伟力在现如今的奥兰大陆上并不能起到影响局势的作用。 　　如果她不是披着唯一之神祭司[雪山女神]的壳子，也无法顺利混进密塔；如果她的意愿不能代表唯一之神，那[雪山女神]便没有理由插手人类之神的布局。 　　就算[雪山女神]想安排好自己的子民，也完全不需要正面对上人类之神的人，如果唯一之神没有颌首认同，那[雪山女神]敢做出这样的抉择吗？大概是不敢的吧…… 　　在场的三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是，陛下的意愿。” 　　在莫叶沉默之时，节制倒是咳嗽几声，勉强用嘶哑的声音说到，教皇听见她的回应后目含冷意如同鹰视的看她，此时的节制并不像她在教廷中时那么不近人情、满目冰霜。 　　教皇在得知节制背叛人类之神后，还以为她是一名根本毫无信仰的渎神者。唯一之神的信徒要么是被污染后的无信者，要么是精神受到的污染更加严重，被强行转换精神状态的狂信徒。 　　节制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但也思维清晰，他在最开始便以为节制第一种。但在此时看来，他的想法也不过是另外一种偏见。 　　他在节制的眼神中看到了虔诚的光亮。 　　“原来如此。” 　　原来节制也是有信仰的啊，曾经他还以为节制被人类之神陛下选中只是因为她的天赋，而不是出于她是一名陛下的信徒，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付出自己信仰的人。 　　这是教皇对节制最初的偏见。 　　“那就开战吧……” 教皇稍稍闭眼，他神情肃穆，仿若在祈祷。 　　“神战也好，更替之战也好……” 　　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后，其中覆盖苍色双眸的金辉流淌而出，化为一片笼罩天空的晨曦之光，他俯览般垂眸，那是一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褪去了神之眼的光辉之后也依然璀璨如浩瀚的天际。 　　“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那是……人类之神！ 　　只能撤退了！ 　　直面了极其恐怖的神明威压之后，莫叶已经没有想要再试探一番，或者再为密塔之主争取一些时间的心思了。 　　她眼中的教皇明显已经变换为人类之神的精神意识，或许是教皇本身便是神降的适应体质，又或者他对人类之神的信仰极为虔诚，他这次的神降堪称完美，不论是神的力量还是神的降临都是堪堪卡在半神与真神的界限之上。 　　远不是正义那种投机取巧的神降方式可以比拟的，也远不是现在她可以对抗的！ 　　如果她已经得到了神格，倒是可以试上一试，但现在的她是绝对不行的，怕是挨不了对方一剑就得丧命！ 　　莫叶当机立断地使出了最大范围的冰雪之力，无尽的冰柱从她脚下、身旁的废墟地陷内轰出，这些冰柱非常的坚挺，同时像正在生长的树木一样从侧面分裂出无数分支，这些密密麻麻的冰柱在一刹那便覆盖了整片战区，也同时遮挡了她与人类之神之间的区域！ 　　但她知道这种防御抵挡不了多久。 　　不，一秒就够了！带着节制钻进空间裂隙中，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就足够了！ 　　金色的辉光泯灭了所有挡路的冰雪，但人类之神还是慢了一步，那块界域上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一阵阵的空间波动，昭示了那两人是通过空间裂隙逃离的。 　　人类之神含着微讽的笑意，他先向候在一旁楞楞的，仿佛受到了惊吓的宽容说到：“你先回教廷吧，那里的闯入者已经离开了。” 　　便同样划开一道空间裂隙追了过去。 　　“是，是！冕下……” 　　宽容慌乱且兢惧地应到，她并未认出这位已然不是教皇，而是高高在上的，自己所信仰的人类之神，但这些不影响她感知到对方仿佛深不见底的恐怖威能，从而心生畏惧。 　　人类之神追得尤为从容，那两个唯一之神的眷属与祭司没有第一时间向唯一之神祈祷、祈求祂的降临，也就代表了…… 　　要么唯一之神因某种原因暂时不能回应信徒的祈祷，要么她们自己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向唯一之神祈祷。 　　这便给了他斩草除根的最好机会！ 　　莫叶空间转换得极其熟练，但一直追在她身后的恐怖气息如影随形，几乎是她一落地的时间对方便抵达了她所在的界域，她再度跨越空间裂隙的刹那对方几乎都要触碰到她的后背了，她很清楚这样下去被拖死的只会是自己！ 　　在经过正义的一战后，她本身便消耗了不少精神力，而现在又接连应对教廷的宽容，再然后是教皇与神降的人类之神…… 　　她并不觉得自己剩余的精神力能够拖垮使用神降之力的教皇，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苏埃里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是很愿意和神降的人类之神打一架的，换回了神躯的苏埃里未必打不过只有精神降临的人类之神。 　　而且还有她可以帮把手。 　　但很可惜，苏埃里现在还在沉睡之中，错过了一个暴打人类之神的好机会。 　　等等…… 　　这个大陆上还有谁和人类之神有着血海深仇，看见他就想锤他弄死他，而且还打得过他的存在呢？不外乎只有那位了吧。 　　那位曾经被人类之神狠狠地坑了一把，因为担负上弑神的代价而堕落成邪神的海神。 　　而且，被唯一之神暴打过的大章鱼骨子里都刻满了对祂的恐惧，只要她不暴露自己是它羡慕嫉妒恨的那个被唯一之神选中的人，只要她披好自己[雪山女神]的马甲，那就浑身上下都带着唯一之神气息的她和节制就绝不会受到海神的袭击，对方反而会对她们避之不及。 　　反而是进入到海神地盘的披着教皇马甲的人类之神，只得一个大写的危！他要么就这样放过自己和节制，要么就跟到海神的地盘里和它扳扳手腕，叙叙旧，莫叶拒绝其他的可能！ 　　有了明确目标后，莫叶选择往海洋的方向逃去，而另一边，终于成功将教皇调虎离山的密塔之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虽然这和他预料之中的并算不符合。 第185章 燃冬战役(十二) 　　密塔的暗月之殿, 深暗的法师塔内—— 　　忽然彻响高塔的惨叫声无比凄厉，其中蕴含强烈到心生求死之意的痛楚使听到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头皮发麻，心生惧意。 　　难以想象她到底受到了怎样恐怖的折磨, 才会呐喊出这仿佛灵魂都被撕裂, 翻涌出滚滚的绝望，已然求死的声音。 　　她也确实是被……撕裂了灵魂。 　　人偶克丽丝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算是上次栽在了那个异人手里, 也不过是精神海崩溃这样的程度。 　　对于其魔法师来说精神海崩溃就意味着即将死亡，但对密塔重要的支柱来说, 这样的伤势只要不是立刻暴毙, 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就能将她挽救回来。 　　且简单快捷, 不留半点后遗症。 　　这便是时间属性的伟力。 　　但此时威尔顿阁下的能力似乎并不起作用，她的灵魂依然承受着撕裂的疼痛, 并正在不断解体, 化为无法挽回的纯粹元素飘溢于世间，这般无法形容的剧痛已经让她不由想到了还不如痛快死掉来得好。 　　死掉就不会再痛了！ 　　“这可不行, 克丽丝。” 　　密塔之主驳回了她被痛楚折磨得胡言乱语的求死之语，他仍在试着抢救灵魂已经溃散将近一半的人偶, 言语间含有绝对的不容置疑。 　　“再坚持一会，克丽丝, 你还不能死。” 　　就像一如往常般的下达指令。 　　冷漠得不近人情。 　　密塔之主用手覆上人偶遍布裂痕破损大半的头颅，他正在一步步试着抢救, 或者暂时将她的伤势固定在这一刻也行, 至少不能让克丽丝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人偶克丽丝是极其少见的适应体质，也就是能够适应神降的体质。而且一般来说，适应神降的人都不大可能同时拥有魔法天赋，同时拥有神降体质与魔法天赋的存在密塔之主在几百年的时光中, 只遇见了两名。 　　一个是百年前加入密塔的克丽丝。 　　另一个是百年后才诞生的阿丽娜。 　　也幸好教廷不会收纳拥有魔法天赋的人，反而会在有魔法天赋的孩子未察觉之前，便将其打压或者直接抹杀，所以不论她们知不知道自己对神明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最后的选择都只有魔法师这一边。 　　这百年来教廷唯一的一个拥有神降体质的人只有节制一个，但在节制背叛之后，教廷可以说已是后继无人了。 　　那几名并非适应体质却强行使用神降之力的教廷神官，终会在自身潜能耗尽之后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一结局不会太久远。但也或许他们在被收取代价之前，就已死去也说不定。 　　他的最终目的是成神，那自己成神后在人世的代言人也需要提前寻好。 　　人类之神在奥兰大陆经营了三百多年才拉扯出一个欣欣向荣的教廷，密塔之主并不认为自己成神后就会立刻蹦出无数的信徒。 　　所以在他的信仰通道还未凝聚之前，能够供他行使的神降躯壳是必不可少的。他手中只有两个人，死一个就少一个。 　　所以除非是完全没有法子，密塔之主是不可能放弃掉克丽丝，任由她死去的。 　　人偶娇小的身躯在他手中不断挣扎，伴随着惨烈的哭叫，似乎是想在地上打滚缓解自己的痛楚，又或者就是想挣扎出去然后干脆地自杀，但密塔之主牢牢的将她的头颅握在手中。 　　他的精神力深入了人偶的灵魂，看见附着在人偶破损不堪的灵魂上，那些不断闪烁的金色辉光，那是人类之神残留下的神力在作祟。 　　他没有能力清除掉神级的力量附着，所以正在想办法暂停这些神力对克丽丝灵魂上的侵蚀，所幸人类之神的恢复并不完全，密塔之主堪堪暂停了人偶的时间，将她的时光暂时留存于这一刻。 　　惨叫声截然而止，密塔之主将人偶崩溃的身躯从地上托起，重新放回那座雕刻华美铺着红色天鹅绒的靠背椅上。 　　他静静看了看人偶杂乱成稻草的玫瑰金色长发，与那张布满痛楚仿若扭曲却被凝固在那一刻的面容，最终只是向她说道： 　　“我知道你听得见，克丽丝。” 　　“你还不能死，你也并非是自愿想要死去的，我的能力最多只能将你强行留下一年半载的时间，如果在这之后我还未能成神的话，你就会死去。” 　　“我会尽快达到成神的要求，但只有一个要求是我短时间内无法达成的，便是拥有神之血脉。想要开启成神仪式所需的条件中，这一个是我暂时还无法拥有的，按照我的计划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我才能初步获得那份血脉，所以按常理来说你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你的求生欲望是我见过的最强烈的一个。一百多年前那场异人之灾中，你不想死去，所以强烈的求生欲使你创造了奇迹，你与自己的人偶融为了一体，从而存活了下来，甚至拥有了更加长久的生命。” 　　“那这一次，你也能创造奇迹吗？” 　　“我希望你能活着，活到你能继续活下去的时候。”密塔之主说完，他沉默了些许，然后任由被凝固了时间的人偶一人停留在她的法师塔中，径直离去。 　　他的这具化身本就是用于镇守暗月之殿的，待他回了暗月之殿第十层，那棵奇异的苹果树下后，因他的倾尽全力而停滞了些许时间的另一具化身才重新有了活动的能力。 　　…… 　　这是一具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化身，也是密塔之主留在塔外能力最强盛的化身。一般有需要离开密塔的事务都是由这具化身去做的，这也是莫叶比较熟悉的那位密塔之主。 　　长着一张青涩澄澈的少年面容，周身气质也干净而优雅的密塔之主来到了教廷的总部。 　　这里以往密集的人流消失不见，七座美德副殿外加一座教廷总殿都是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教皇先将人遣散了，还是这里的人都跑去信仰唯一之神……哦不，万物女神了。 　　但所有人都离开了，整个教廷只剩下三王女和她的侍从，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大可能是意外，而是教皇本就打算将三王女交给密塔。 　　他与三王女很可能已经达成了某个协议。 　　密塔之主觉得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了他最初的规划，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曾经的三王女需要和更加强盛的二王子打擂台，所以无法待价而沽，只能想方设法的依靠密塔。 　　但现在不同了，克里斯顿的王位继承人明面上就只有三王女一位，大王子残疾，二王子信仰了唯一之神，而四王子奥德修斯失踪了这么久，有很大的可能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最后作为克里斯顿仅剩的继承人选，三王女顺势生了一些用于制衡或者打算反悔的小心思，也是正常的。 　　但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吗？ 　　“许久未见，三王女殿下。” 　　密塔之主面上挂起一抹莫名的微笑，他来到三王女居住的后殿花园中，看到那位十年前便被困在教廷，现如今却忘记了以往作为质子被囚禁的痛楚，选择与自己痛恨的教廷做交易的三王女，格丽斯殿下。 　　他虽然微笑着，紫罗兰色透彻的眸中却满是冷意，他说道：“按照约定，我会带你离开教廷，去往密塔，最终密塔会扶持你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 　　“作为约定的交换，你得交付密塔三分之一的兵权，与领主权，还有教廷的处置权。” 　　“还有最重要的那个约定……” 　　“我来履行约定了，三王女殿下。” 　　密塔之主对着神情忽然升起一丝惧意的三王女，缓缓收起自己面容上虚浮的微笑。 　　他一字一句地，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磕在三王女的心脏上，或许在她看来密塔之主所说的每个字都蕴含无穷的威胁，如果她有一丝一毫想要反悔的情绪，就会被对方当场诛杀！ 　　“你应该……不会想要违约的吧？” 第186章 燃冬战役(十三) 　　三王女格丽斯沉默一会后, 放下手中的书卷，从安置在花园树荫下的座椅上起身，她暗暗深吸一口气, 竭力让自己从外表上看起来无比的顺从, 掩去自己内心充盈的不忿情绪，只勉强挂起一抹微笑，摇头道： 　　“当然没有, 密塔之主阁下，请放心, 我和教廷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之前我确实与教皇做过等我成为克里斯顿的国王后将继续支持教廷, 而作为代价他们会竭力支持我登位的约定, 但这也不过都是口头上的说法。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我与您签署的契约更值得信任, 不是吗？” 　　确实, 她与教皇也同样做过约定，但相比起密塔较为严苛的约定, 三王女看来还是教廷的要求更加宽松，毕竟教皇只要求教廷仍有以往的地位, 而密塔之主索求的更多、甚至侵犯了王族与她的威严。 　　如果非得在两者间选一个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教廷, 而不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用极少的代价换取她未来更多东西的密塔。 　　更何况密塔之主最后的那个要求一直是她的心头刺，就算是当初她还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教廷里当做一个质子的时候, 也不过是密塔的线人威逼利诱, 她才签下了最初的契约。 　　再之后，她就无法回头了。 　　她是三王女的时候，她恨困住自己的教廷，恨乘火打劫的密塔, 在两者间她选择了能够将自己推上王座的密塔。 　　但她现在是克里斯王位顿唯一的继承者，在教廷与密塔两者的权衡中，她开始犹豫，比起如日中天的密塔，肯定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教廷更容易掌控在手里。 　　不论三王女在内心中是如何权衡与纠结的，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她的所思所想都是不必要的，至少现在她还需要继续蛰伏下去，装作一个在教皇面前与密塔离心的忌惮者，装作一个在密塔之主面前对教廷不屑一顾的仇恨者。 　　“谁知道呢，人类之神不是已经在恢复了吗……”密塔之主深深地注视三王女，他慢慢地说道，“或许，他现在已经有了为自己的信徒见证契约的能力。” 　　三王女下意识呼吸一窒，她不敢对上密塔之主极深冰冷的视线，只微微垂眸道：“您或许不会相信，但我并没有与教皇签订任何的一份契约，我不想再过多解释了，您应该能够感知到我并未说谎的吧，密塔之主阁下？” 　　但是……他说对了一部分。 　　她确实并未与教皇签订任何一份契约，这一点她完全没有掺杂谎言于其中。但是，她确实是签下了一份隐秘的契约…… 　　与她签订契约的，是神降于教皇的人类之神本神。 　　在祂的见证下，她签署了由神见证、与神成契的契约。而且契约中还写明了在她完成了契约之后，人类之神会亲自出手，替她抹消自己与密塔的契约。从这一点上来看损失了大部分信徒后的人类之神要比密塔之主诚心得多。 　　密塔之主猜到了什么？ 　　不，不管他知道了什么，自己都只会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人，或者说傀儡，他不可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对自己做什么。 　　想到这一点后三王女瞬间不觉得害怕了，反正密塔之主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伤害她，还得按照以往的约定将她推上王位，在之后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观虎斗了。 　　密塔之主没有说自己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重新扬起若有若无的微笑：“是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们可以尽快离开教廷了，其他的就等回到密塔再详谈吧。三王女殿下，你还有什么物品需要收拾一番吗？” 　　三王女迟疑一会，还是摇头道： 　　“没有了，就这么离开吧，如果缺什么可以重新再买，教廷的这些我都不想再看到。” 　　她顿了顿，又转过头问自己的侍从伊利斯:“伊利斯，你有什么要带上的吗？” 　　“没有，殿下。”伊利斯也赶紧说到。 　　“那就走吧，可不能在教廷久留。” 　　密塔之主划开空间裂隙，微微抬手让三王女与她的见习魔法师侍从先过去，三王女心知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干脆端起优雅的贵族姿态，率先通过那道通往密塔的空间裂隙，伊利斯紧随其后。 　　在密塔之主也进入这道空间裂隙之后，教廷重新恢复到空无一人的境况。 　　…… 　　海洋之上，深蓝岛正在随着海风缓慢向前行进，虽然这一趟是顺风路，但也缺少不了岛底海下一群巨型燃灯水母的推进力。 　　这段时间深蓝岛的航行路线都是避开了那些一股接着一股往大陆上冲击的赤潮，但偶尔还是会碰上小型的海洋之灾，这种异况任谁都能看出，奥兰大陆变天了。 　　所以岛上的交易区暂时不再对外开放，深蓝岛建立的卫队整日整夜绕着海岸线巡逻，岛上人口不算多，这支队伍不过两千多人，却也算得上是一支小军队了，军队的领头人便是岛上唯一被星级存在赐予了魔法刻印的乌里尔。 　　而岛主泡沫似乎永远都留驻于深蓝岛最高的建筑中，如同守护神一般守护着这座岛屿。 　　她的位置正处于窗边，能够清楚地窥见深蓝岛的全貌，少女沉默地眺望，看见汇集在港口区的卫兵队正在清理死去的海怪尸体。那些密密麻麻的残骸与污迹，还有尸骸的血色直直烙印于她的视网膜上，显得无比的刺眼。 　　她现在的力量比起以往强大太多，但依然是不及苏埃里阁下还有妈妈的十分之一。所以在阁下与妈妈离开深蓝岛之后，她无论如何都没能做到保护好所有的岛民。 　　每一次灾害来袭都免不了人员的伤亡。 　　还是太弱了。 　　她才堪堪摸到星级的门槛，只有一点若有若无将要突破的感应，而剩余的便只有时间的累积了，她所欠缺的也只有时间。 　　泡沫坐在那里时是沉默无声，甚至气质冷硬的，她的长发更加纤长了，直直的铺在地板上，似乎海洋之心给予了她一些特质。 　　她的长发尾端化为纯粹的透明之色，几只小巧虚幻的燃灯水母像是在水里游荡一般漂浮在空气中，一直环绕少女的身侧。 　　她像是在观望，也像是在思绪。 　　只是忽然感应到妈妈的气息从遥远的海域与自己精神感知的边缘一晃而过，没错，是妈妈！那道气息虽然满是陌生的冰雪气味，但属于妈妈的气息她是不会感知错的！ 　　泡沫有些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周身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妈妈是要回深蓝岛了吗？！但在下一刻，她又感应到一道追在妈妈后面的，极其恐怖的气息！ 　　那道气息明显是追着妈妈的。 　　两道气息在泡沫的感知领域边缘只显现了一瞬，然后一前一后深入了海域，很快进入了覆盖极广的赤潮范围内，按照他们前行的线路最终目的地是赤潮的核心区域。 　　是她从不敢踏足的领域。 　　“妈妈有危险……！” 　　但是，她好像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如果她暴露在那道拥有极其恐怖气息的存在感知里，以自己与妈妈极为相近的精神力与面貌，很难不会被对方看出自己与妈妈的联系，自己就会变成妈妈暴露出的弱点…… 　　自己还是太弱了，太弱了！ 　　泡沫咬着牙收拢了自己的精神力，她选择改变自己本来设置好的航向，选择了完全背离赤潮的方位，选择了远离……妈妈的方向。 　　设定好后，她有些颓然地坐回去。 　　好像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完全帮不上妈妈的忙啊，甚至还会成为拖累她的累赘，连露面都不敢。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地想要突破星级，成为更强大的，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 　　她沉默的眼神忽然闪了闪，原本久存的犹豫最终化为了孤掷一注的坚定。 　　其实，她一直有一个想法。 　　自己本就可以通过吞噬猎物获取对方的能力，如果她能够吞噬那颗海洋之心的话，能不能直接跳过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这一步，直接踏进星级的领域，或者从中得到更多呢？ 　　原先她是在犹豫的…… 　　毕竟海洋之心中的能量太过庞大，庞大到令她望而生畏，或许其中如海洋般庞大的能量会直接将她撑爆、撑死也说不定。 　　但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拼上一次，如果赢了就可以成为足够帮助妈妈的强者，这是她从出生以来一直坚守的执念。 　　如果输掉……她眼睑轻轻一颤。 　　精神的触手终于缠上海洋之心的轮廓。 第187章 燃冬战役(完) 　　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追击战。 　　莫叶很清楚, 追杀她的猎人也很清楚。 　　他们赛跑的过程中只要莫叶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与犹豫，她就会立刻堕入死亡的深渊。而相应的，只要莫叶一直都是无懈可击, 那人类之神迟早会在某一个阶段停下他追击的脚步。 　　他自己自然是不怕与海神做争斗的, 但他所使用的躯壳却是抵抗不了堕落之神的污染与攻击。而现如今的他势力薄弱，连能够提供信仰的信徒都所剩无几，他绝不可能将自己在人世间唯一的代行者当做普通的弃子来使用。 　　莫叶抱着节制穿过大陆的海岸线, 进入围绕大陆蠢蠢欲动、却又顾忌着大陆上的某位存在，而在边境内外区域徘徊的赤潮范围。 　　血液般浓稠黏腻的海水中拥挤着密密麻麻的漆黑海怪, 它们每一次游动都会污染相邻的一大片海域。而被它们拥簇着的, 是一只只在海平面上不断翻涌的触手怪物。 　　海怪们浮上海面—— 　　用死气浓郁的诡眼注视赤潮的闯入者。 　　所有海怪都在昂头死死地看着, 但它们大多都忽略了身上有着会使它们心生莫名恐惧的气息，让它们不由自主想要避让的莫叶, 只看晚了一步不断穿梭于空间裂隙的人类之神。 　　有一只由无数章鱼触手组成, 所有的触手缠绕拥挤成一团的怪物忽然从中央那根触手上裂开一道布满锋利尖牙的口子。 　　它的独眼流淌出金色却满溢疯狂邪恶的辉光，它用能瞬间刺破人的耳膜, 使人疯掉死亡的嘈杂声音高声呼道： 　　“戈尔德……戈尔德……！” 　　“是戈尔德……？”另一只触手怪物竟能让人听出它的疑惑，似乎它身上被海神灌注的疯狂较少, 理智更多一些。 　　“是他……”那只触手怪予以肯定。 　　“是戈尔德……”另一只也这样说道。 　　“他的味道一直没有变过，是戈尔德。” 　　海怪们窃窃私语, 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莫叶听到海怪们逐渐滋生了仇恨的窃窃私语，最后连所剩不多会关注她的海怪视线都转而投向了戈尔德, 她非常清楚现在还躺在赤潮核心区域的海神绝对通过这些海怪的视野, 看到踏入它领域的人类之神戈尔德。 　　“杀了他，主体说……” 　　“竟然还敢踏足海洋，戈尔德……” 　　“狡猾的戈尔德，我要他的血, 我要他的骨头……” 　　“哪怕再杀一个神也没关系——” 　　赤潮中体型最大的一直触手怪物从血液般的海水中探出小半个身躯，无数体型较小的海怪拥簇着它，将它庞大到近乎半座城市的身躯托举起来，它冰冷含恨地高声呼道： 　　“可恨的戈尔德！可恨的骗子！！” 　　“该死——” 　　另一只同样从海水中浮起的触手怪物恶狠狠接过它未尽的话语，与之同时，无数只潜伏于赤潮之下的触手怪物被海怪们托举起来，海水逐渐波澜起伏，赤潮的血色似乎更加深沉。 　　在长年累月淤积的恨意中，化为接近墨色的深邃。 　　“该死。” 　　“去死。” 　　“我要他的命。” 　　无数的声音重叠，都在诉说同一个意愿。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戈尔德！！” 　　赤潮最中心的极深海域中，滚滚猩红的海水翻滚得波涛汹涌，从底层的海水忽然冒出一股股浓墨色的水流，往外流淌摊开，混淆了大片的海域，有什么在海水之下密语着，这种声音古怪而邪恶，充盈疯狂与毁灭的欲望。 　　海洋的翻滚逐渐平息，从表面上看是一片风平浪静。但海水的颜色已经转变为浓稠黏腻的墨色，并且这股墨色海水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向奥兰大陆的方向，准确来说，是往闯入了赤潮范围的两人流淌而去。 　　如果这里有能够[看见]的存在，或许就能看到…… 　　这股墨色的海水之下，一道躯体极为宽宏伟岸的存在正在悄无声息地游走，就算已经疯狂到极致，但也未必没有残留曾经在海洋中潜伏狩猎的本能，它正在依托本能潜行而去。 　　它悄然却迅速地…… 　　游往仇敌所在的方向。 　　莫叶仍在逃亡，但在这时她逃亡的脚步轻松了些许，她的身后无数海怪从海洋中涌出，数百根巨大得像是通天之柱的触手正在竭力狙击人类之神。 　　其中有些触手不堪一击，连人类之神周身环绕的，能自动攻击防御的金色菱形光辉都无法突破，也抗不了一击。 　　但有几根比起其他触手壮上整整一圈，壁上生出一只金色单眼的触手却能稍稍阻碍人类之神的步伐，虽然仍是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但这一阻拦的举动正好便宜了莫叶。 　　她与人类之神的距离逐渐拉开。 　　这时她才讨到空闲稍稍往身后瞄了一眼。 　　人类之神的强大不需要她过多叙述，但眼前的一片尸山血海仍是让她心头不由一颤。 　　无尽死去的海怪尸体沉积在海面上密密麻麻的，翻涌成墨色的海水似乎被这些海怪的血液重新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教皇白金色的神袍都未被染上一丝一毫的污痕，他似乎并不在意来自海洋的报复。 　　莫叶非常清楚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的，是自己，而非正在与他交战中的无尽海怪。 　　甚至都不能说成是交战了。 　　人类之神身侧浮现的那些金色菱形辉光将他护得是严严实实的，而莫叶未能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去做的，反正海洋之上忽然闪烁起一点星辉般的光点之后，便会有一大片海怪被夺走生命。 　　这些星辉在海平面上闪烁，就像铺垫的一场海上星河，与之对应的便是海怪们像是割草一样被大片大片的收割。 　　这并非是对战，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同时，人类之神仍在追击。 　　似乎比起与海神纠缠，还是杀掉莫叶和节制这两位唯一之神的眷属更为重要，但就算他只是在单方面屠杀数量庞大到似乎永无止境的海怪，他的步伐也不自觉被拖慢些许。 　　这一点差距逐渐变大—— 　　人类之神终于停下了脚步。 　　莫叶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但她清楚自己精神海内的精神力存量已经差不多快要见底，再拖上一点时间，她都在犹豫要不要动用最后剩下的一点唯一之神的神力了。 　　她仍不停脚步地前行，而披着教皇壳子的人类之神堪堪停在赤潮核心区的边缘，对于神级的存在来说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是顶级的，如果再前行的话，就会有危险了。 　　而赤潮中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存在，只有一位。 　　海神正在接近。 　　人类之神感知到这一点，所以他终于不再前行，而更加深入赤潮的莫叶也随后感知到这一点，她的视线略过漆黑的海平面，这一区域风平浪静，连过多的波澜都未曾掀起过。 　　但对于赤潮的核心区，这般平静也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异常，但很显然这股异常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停留在赤潮核心区边缘，甚至正在退后的人类之神。 　　莫叶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时机，她穿行过风平浪静的诡异海域，抵达了远离奥兰大陆，海洋的边缘区域。 　　这是她未曾踏足过的陌生领域，曾经堕落后陷入沉睡的海神巨大的身躯将通往这片海域的通道完全堵住，她来到过这里，但也只能铩羽而归。 　　而现在，醒来的海神主动离开，她也就进入了这片临近世界边缘的界域，据白银所说这片海域之下，那条曾被海神占据的极深海渊便是通往反面世界的通道。 　　那里是莫叶最终的目的地。 　　当然，她并不是想直接跑去另外一个世界，只是想通过世界转换的障壁暂时脱离人类之神的铺设开来的精神力。 　　就算是在人类之神驻足不前的时刻，他的精神力也依旧牢牢锁定住了她与节制，如果不摆脱这股精神力，不论逃到哪里她都会被人类之神再度找上门的吧。 　　她也总不能一直呆在赤潮的范围内，毕竟现在海神大章鱼不对她出手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唯一之神的气息，而且它的仇敌人类之神近在眼前。 　　如果没有人类之神这个靶子在，莫叶也拿不准疯掉的海神会不会疯癫到对自己动手。 　　莫叶一头扎进粘稠的海水里，这片海域仍然是在赤潮的范围内，所以她视线范围内都是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漆黑。 　　堕落海神的污染力及不上唯一之神，所以被她一直带着的节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而她自己的体内还留存了一股唯一之神的神力，这股神力主动排斥了海水中的污染。 　　她逐渐沉入似乎直通地心的深渊之中。 　　忽然，她感知到一阵海洋发怒般的剧烈波动，有一股极强的推进力差点将她掀翻，也同时更加推动了她的下沉。 　　这片海域似乎即刻席卷起极大规模的海啸风暴，漆黑的暴风雨下得凄厉，海水下的岩层也传出声势浩大的轰鸣，像是地壳被挤压。 　　莫叶明白这是海神正在发怒，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逮到人类之神，但根据这仿佛能翻天覆地的阵仗，至少海神应该还是与人类之神交上了一、二手的吧。 　　她确实清清楚楚的听见海神正在怒吼： 　　“戈尔德！！！” 　　但这都不是她现在该关注的，两个神明是不是在打架她也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现在人类之神被海神纠缠，是她逃离人类之神视线的最好时机。 　　这段海渊太深了，深到她逐渐听不到海洋的怒吼声与海水涌动的声音。再之后，她连耳膜冲刷过海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余一片虚无的寂静。 第188章 回到密塔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沉, 还是在上升。 　　下沉代表她仍在原本的世界徘徊，上升代表她已经抵达反面世界兽之荒原，而停滞……则代表她正处于两个世界的夹缝。 　　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界域。 　　四周的海水似乎化为了无形的气体, 莫叶招出几只像是灯火的燃灯水母用于照明, 这几盏明亮的白色光辉照亮漆黑一片的海域，使莫叶看清了自己周围一片空荡只余海水的环境，这才有了一丝自己仍在现实世界中的感触。 　　这里除了自己与节制, 没有其他生命的留存，没有海下常见的礁石岩层, 没有漂浮的微生物, 只余未见光泽而显得漆黑, 却在有了光亮后便呈现出绝对透明色泽的海水。 　　但那股被精神力锁定的隐约感应已经消失不见，莫叶明白自己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两个世界的夹缝。这里不受任何存在的管辖, 这个世界的神明也做不到控制这个特殊的界域，莫叶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能稍作歇息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 　　“如果在这种无序地带呆太久，或许您的时间和空间都会被混淆, 虽然作为被伟大之神选中的存在，您应该不会受到失序的困扰与伤害, 但您应该也不想自己在这里徘徊一段时间后再出去，外面已经过了几百上千年的吧……” 　　白银是这样对她说的。 　　莫叶也同意它的说法。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节制, 奄奄一息的少女身上伤势仍未愈合, 甚至她的腹部仍在往外溢出一股股的血水。这些血液染红了周围寂静透明的海水，黑蛇断裂的鳞片也随着她的喘息从她腹间脱落，往上飘去。 　　节制的愈合能力似乎失去了效果，虽然她的生命力还是极为惊人, 但她伤口的恢复能力眼看着还比不过普通人，这样下去就算节制的生命力再顽强，也会被这种伤势慢慢拖死。 　　节制这种状态，比较像海蛇……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莫叶忽然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个，因为她看节制在这种极深的海下也没有窒息感的样子。 　　不，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啊。 　　她定了定神，向节制说到： 　　“时间紧迫，我也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们要躲开人类之神回到大陆上，所以我会先将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空间内。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挣扎，等回去后我就把你放出来。” 　　她所说的空间，便是自己体内的那个。 　　要躲过人类之神覆盖在海面上的精神力回到奥兰大陆对莫叶来说并不困难，她放养在奥兰大陆上能够作为身躯使用的燃灯水母有成百上千只，而且她这次直接就打算回归到密塔安置苏埃里的那个房间内。 　　有白银为她遮掩，只要不是再次直面撞上人类之神，她便不可能会被寻到踪迹。 　　但问题是节制没有相应的逃离方法， 　　就算她有，按照她现在重伤的状况也不可能用得出来，所以莫叶想到的法子，便是直接将节制塞进自己的空间中。 　　她的空间是按照她水母形态内部镂空的大小范围形成的，现如今已经算是半神的她空间足以装下一座大型的城池，现在想装载一个节制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一来她就能将节制一同带走了。 　　“……好。”节制慢慢吐出虚弱至极的气音。 　　既然节制答应了，那她应该就不会因心生惊恐然后下意识地挣扎，进而加重伤情的吧。 　　莫叶以往塞进空间内的都是死物，所以现在想要存入活物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了别人会不会在自己好似被吞没的时候感到恐慌。 　　空间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无异，所以莫叶并不会在里面存储一些容易腐坏的东西。她的身体表面泛起一层波光粼粼的蓝色光辉，与她身体有接触的节制像是渗进了流沙中，逐渐融入了她的身体，进入到那个空间。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场面或许更像是莫叶将节制当做猎物一般给吞噬了吧。 　　但节制也如她应下的那般，没有丝毫的挣扎，只在融入的那一刹那身躯僵硬了一瞬。 　　她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厚重黏膜，然后身体悬空，径直下落半米的高度，摔到一座法师塔的内部。也幸好法师塔的这一层主要堆积的是厚厚的布匹与羊毛织物，一些稀有的海洋珍宝都散乱累积在几个角落中，她的伤势并未因这一摔加重。 　　她稍稍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发现这座法师塔的构造有些眼熟，纯水系的法师塔啊，待她回想了些许，才想起这应该是原本属于密塔的灯级魔法师，尤菲.玛西亚的法师塔。 　　魔法师尤菲，似乎曾与陛下关系不错，不过之后，她仍是死在了陛下的手中。节制看见法师塔的窗外，是一片果冻般的蓝。 　　莫叶将节制安置妥当后，她便转移了自己的精神海，这具身体截然膨胀，化为一只在无序领域飘荡的燃灯水母。 　　几只照明用的小燃灯水母环绕着这只巨型燃灯水母，游走于时间与空间都混淆的漆黑界域中，就像一盏盏永恒明亮的灯火。 　　而另一边，被养在透明琉璃盏中的燃灯水母同时化为了有着一头蓝色半透明奇异色泽长发，与银白色环绕一圈火线眼眸的少女。她轻巧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下一刻她的身形再度转变，成为了通体雪白的[雪山女神]。 　　她先是侧头看了看床上紧闭着眼仍未苏醒的苏埃里，他身上的断裂的伤口几乎都已经修复完毕，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醒过来了。 　　然后她将节制从空间里放出来，伤势严重的少女被平放在柔软的地毯上，随着莫叶的动作节制轻轻闷哼一声，似乎是拉扯到了伤口。 　　猩红的血液渗透进地毯中，将灰色的地毯染上一块又一块刺眼的污迹。 　　莫叶稍微清理了一下她的伤口，将伤口内刺进血肉中的碎裂鳞片一点点拔出来，这才发觉她久久不愈的伤口上蒙了一层极其浅淡的金色光辉，这是人类之神的神力残留。 　　“不会吧？”莫叶轻喃，她有些不能理解节制伤势为什么不能如往常一样自愈。 　　“就算人类之神的神力附着到伤口上，以唯一之神的位格，身为祂眷属的节制不可能会受到低位格神力的影响啊。这看起来，简直像是节制已经不再是唯一之神的眷属了……” 　　但这有可能吗？ 　　她看了看节制身上仍未褪去的黑色鳞片，和她周身仍渐浓郁的唯一之神气息，便否决了自己的这一猜想。 　　如果不再是唯一之神的眷属，那节制又是如何还能使用神降的能力呢？而且唯一之神可不是一名善神，想要脱离祂掌控的存在数不胜数，但谁又能真的做到呢？ 　　莫叶感到久违的棘手，想要清除掉节制伤口上附着的人类之神神力就需要更高层次的力量清洗，而她仅剩的一点唯一之神神力如果在这里使用了，可就不会再有剩余的了。 　　她虽然很是舍不得，但也并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况且节制这一身的伤势，可是为她挡了一剑才造成的，虽然她其实并不需要节制的挡剑，但她也是领了这份情谊。 　　在莫叶准备使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神力存货时，节制虚弱地咳嗽两声，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莫叶微微俯下身贴近了她透着惨白的面庞，这才听清她气若游虚的声音： 　　“请带我去罗莱纳，去女神像哪里……” 　　罗莱纳？女神像？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去罗莱纳的女神像那里，去了那里之后你的伤势就会有所好转吗？” 　　罗莱纳有什么地方搭建了什么女神像吗？ 　　要说女神像的话，莫叶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位据说是唯一之神化身的[万物女神]了。 　　“万物女神能够驱散你伤口中属于人类之神的神力？”莫叶若有所思的问到。 　　“可以，神像中有信仰存在……” 　　节制说完这句话后稍稍闭上双眼，她的眉目微微皱起面色惨白泛着青色，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一副强忍着痛意的模样，似乎每说一句话都为她的伤情增上一层负担。等到她缓过这阵之后，才强撑着说了最后一句： 　　“而且，您也该过去，接受……” 　　“……接受什么？” 　　但节制就像莫叶曾看过的那些电影中，说话总说不完的就死掉的人物一样，虽然她并没有死掉，却也死死地昏迷了过去。 　　莫叶很想将她摇醒让她把话说完，但依着节制严重到像是随时都会死掉的伤势，她还是不要去做这种近乎杀人的举措比较好。 　　“反正，就是带上节制去一趟罗莱纳，找到一樽万物女神的神像后，就可以挽回她的伤势了，这样一来我，剩下的那点唯一之神的神力就可以不用在节制身上了。” 　　莫叶自觉没有理会错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她继续思索着：“而且按照节制所说，我也需要尽快去罗莱纳一趟，要去接受什么……” 　　“虽然她没有说清楚，或许节制自己也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但唯一之神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下绊子。至少在我抵达祂规划下的终点之前，祂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先去罗莱纳，再去芙罗拉……”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会以较为合理的理由暂时脱离密塔之主的视线，现下他应该已经得到了克里斯顿的三王女，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施行推三王女上位的最终计划了。” 　　“这段时间或许会是我插足的好机会，要去贝利一趟让莉亚随时准备开战，让奥德也准备钻三王女的空子抢先登位。” 　　“然后是深蓝岛那边，这场战役也是泡沫与她的国家登上世界舞台的起点，她也需要足够的人手组建正规军队了，克里斯顿因战争打响而流离失所的人还是挺多的。’” 　　“而贝利亚那边我得正大光明的前去。”莫叶顿了顿，加上了一句必要的前提，“恩，得是密塔之主自顾不暇的时候……” 　　“钥匙大概率会在贝利亚。” 　　她总结完毕后，觉得自己没问题了。 　　“就这样吧，终于快要结束了。” 　　她不再继续思考与言语，默默地站在浑身是血的节制旁边很罕见的发呆些许时间，又回过头看了看同样昏迷不醒的苏埃里，然后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真的好累啊。 　　但她不能停下脚步，也不敢停下。 第189章 去往罗来纳 　　黑暗中, 有细微的悉索声音。 　　就像虫蚁爬动的声音，微小得几近于无。 　　断壁残垣中，教廷的宽容在圣彼得堡的废墟里稍作歇息。 　　白日的天光已经乍破, 仿佛笼罩这座城堡的所有黑暗阴影都被祛除殆尽, 由于圣彼得堡靠近中心位置的区域已经化为一个巨大且深邃不见底的坑洞，所以她降落的地方是圣彼得堡少有还算完好无损的一段城墙之上。 　　这里已经没有敌人，她解除自己的神降。 　　好累啊…… 　　这并非身体的劳累, 而是心灵上的疲惫。 　　宽容最开始获得了强大力量后生出的兴奋且跃跃欲试的情绪已然消失，经历了自己并不擅长的战斗, 和同伴背叛的惨痛过程之后, 她不可避免地心怀软弱、想要退缩。 　　身心柔软的治愈者, 忽然厌恶起斗争。 　　宽容站在残破的城墙一角往下看去，未来得及逃离的军队残骸遍布了平原的通路, 她干脆少有地不顾形象坐在城墙的边缘望着那些死得凄惨的尸体发了会呆。等她回过神, 又微微侧首，看向城墙之上那具密塔魔法师的尸体。 　　“这位, 应该是搭建结界的那位魔法师。” 　　她稍带怜悯的喃喃道，又忽然一愣。 　　这其中有一个她未曾深思的问题。 　　这位远离了战区只用于维持结界的辅助型焰级魔法师, 是如何死去的？ 　　这种非战斗类的焰级魔法师保命的能力有多难处理，她也是非常清楚的, 而结界破碎的时间教皇冕下并未到来，所以能够悄无声息杀死一位焰级魔法师的存在, 并非是出自教廷。 　　一位神秘的、强大的, 不知敌友的存在。 　　宽容下意识的有些害怕，但又觉得自己也成为了一名被神眷顾的强者，并不需要这种弱者才会有的情绪。她定了定神，认为在教皇冕下行使威能的情形之下, 对方不可能还留在圣彼得堡等死，对方一定早就逃走了…… 　　想到这里，她勉强压下心生的惶然，松了口气。 　　虫蚁爬行的声音仍在细微响动，但宽容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在她看来就算圣彼得堡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生存在泥土里的虫类也偶有幸存的可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是啊，确实是正常的…… 　　她感觉到脖颈扫过一瞬的凉意。 　　那是突兀的、不正常的感应。 　　痛觉也只显现了一瞬，在这之前，她连半点危险预感都未曾升起，这是不正常的。 　　就算不在神降状态中的她，也是一名感知极为敏锐的人，但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似乎并未携带丝毫的杀意，就像一缕微风拂过一般自然而然的，也有些理所当然的韵味。 　　“第七个……”有人在她耳畔说到。 　　宽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垂落，化为永恒的黑暗。但她最后的一眼却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是空荡荡的城墙废墟一角，什么都没有，那像是幻听的声音带着孩子气，像是只是在玩闹，而不是极为隐蔽地又杀掉了一个人。 　　“还差三个，就可以去见爸爸了！” 　　仿佛并不存在的孩子高兴地说到。 　　…… 　　罗莱纳的女神像已经建成。 　　那位披着长袍的女神面容被掩藏在阴影之下，她身上除了漆黑无光的长袍之外，其余的都是纯粹的、没有涂抹任何色彩的白。女神长长的头发垂落，铺散在高高的台阶上，她的脚下是堆积地满满的贡品，与跪伏的信徒们。 　　“伟大的万物女神，世间万物的共主……” 　　女神像下顶礼膜拜的人众多，他们相继祈祷的声音杂乱无序，让神像之前的圣地变成像是菜市场一样的嘈杂，但也算是虔诚的了。 　　可以说之前唯一之神显圣的精神污染把莱茵的人都吓成了惊弓之鸟，不论是中招了的还是没有中招的，现在都已经习惯嘴里总念叨两句‘赞美万物女神’了。 　　不信万物女神的人，在外随时随地都能将自己装成是祂的信徒，而会前来神像之前朝圣的人，却或多或少真切的怀有对女神的信仰。 　　女神唯一的祭司会在清晨时引领晨祷，那时被引导的信徒们便不会这般混乱了，其余的时候他大多会去处理其他的事务。 　　倒是有一位叛逃出教廷，也不知道曾经是什么职位的骑士没日没夜守护在神像之下，甚至还在这附近买了一间高价的房屋。 　　沉默寡言的骑士总是半跪在女神的前侧，他不管任何的事务，蓝灰色玻璃般透彻的眼眸非常专注，似乎再看不见其他的了，只有女神的存在能使他动摇。 　　在这样的情形下，传送法阵的光辉闪烁一瞬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罗莱纳的街道房屋搭建较为紧簇，所以女神像搭建的位置是距离传送法阵极近的那片宽阔广场上，近日来也没有多少人敢通过传送法阵前往似乎已经成了万物女神信徒聚集地的罗莱纳。 　　这片区域早就被女神信徒占据。 　　传送过来的人披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手中抱着一名不知生死的人，她转移空间后的第一眼便看见足足有十米多高的女神像。 　　她脚步微顿，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袍与女神像上那袭漆黑无光的长袍有些相似，但这应该是错觉吧。 　　她这身黑袍是从玛西亚旁边的地下黑市那里买的，是大路货。奥兰大陆一般的长袍都是这种款式。所以应该只是撞车了，不过这次是与一位女神的神像撞了车，就显得特别了点。 　　“按节制说的，带她靠近女神像就行了吧……”莫叶掩去了自己的身形，绕过跪满广场的女神信徒，她一步步靠近那樽看起来有些神圣，也有些魔魅的女神像。 　　她看见跪在台阶上与台下的信徒们显得格格不入，专注又虔诚的骑士。那位骑士的面容沧桑，已经人近中年，却依然有着极为强盛的强者气息，从他身上看起来身经百战的盔甲与长剑的款式来看，应该是出自教廷的……吧？ 　　就算莫叶停在了骑士的身旁，他也未能察觉这抹不带恶意的窥视，在脱离了教廷背弃了人类之神后，他原本拥有的力量也同时消弭散去。 　　莫叶只看了看他，便继续前行，她来到了女神像的脚下，将节制放在堆积了鲜果花卉与不易腐坏的食物当做祭品的祭坛空隙位置。 　　节制仍在昏迷之中，可以说她的状态越来越差了，人类之神的神力完全称得上是神明的诅咒，而不知为何节制体内的唯一之神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几近枯涸，她身上原本遍布的漆黑鳞片都快要掉光了。 　　“……好像没效果？” 　　莫叶等了又等，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要触碰才行吗？”她猜测道。 　　她呆在这里，越看越觉得这座女神像仿佛有哪里不对。女神像身上披着的黑袍让她觉得极为眼熟，女神像垂落而下散开在平台上的长发也让她有隐隐的即视感。 　　她下意识地抓了一撮自己头发用作对比——入眼的是纯粹的白，与纤长的发尾。 　　啊，忘了自己现在是披着雪山女神的壳子了。 　　到底有哪里觉得眼熟呢？ 　　莫叶试图从女神的脚下往上看清女神像的脸，被长袍拢下形成的阴影所覆盖的女神像是微微垂着头的，像是在垂怜望向自己信徒。所以以莫叶优秀的视野她非常轻松的就看见女神隐藏的面容。 　　只这一眼，便让她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万物女神长得好看，看起来秀丽又柔弱，无害而清纯。似乎是建造者们本就是虔诚信徒的缘故，万物女神端着一副圣洁怜悯的表情，她微微笑着，双眸的眼睑轻轻垂落，给人一种慈悲神圣的感觉。 　　这是[人]对[神]的想象。 　　但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莫叶认得她那张脸。 　　那是一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脸，不同的是神像面容上悲悯神性的表情，如果消去这抹神情，或许莫叶就会以为这是自己的神像了。 　　虽然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吧，这有可能吗……？” 　　莫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她又不能忽略神像那张与她极为相像的面容，说到底到底是谁建立了这座神像的啊？ 　　她原本以为是唯一之神的某位信徒接收到了神意，所以才建立了这座女神像以对应唯一之神新的化身，但这张脸又太有指向性了，她无法自欺欺人的认为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看来得找到建立神像的人问问看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这个。 　　莫叶四顾几番并未看到有看起来像是祭司或者神官的人存在后，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握住了节制的手，并将这只手贴在了女神像的鞋面上。 　　距离最近的便只有这个位置了。 　　神像似乎逐渐亮起柔和的光芒。 　　这并非是错觉，神像之下的信徒们嘈杂如菜市场的祈祷声不约而同停滞一瞬，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总是显得异常的。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仿若陷入了狂欢—— 　　“啊啊，女神显灵了！” 　　“赞美您，伟大的万物女神！” 　　“您无处不在，您是万物的共主——” 　　声势浩大的赞美祷词压过了世间所有的声响，不时有人从罗莱纳的屋内出来看看情况，在看到万物女神的神像正在发光之后，也同样狂热喜悦地成为狂欢信徒们的一员，现如今居住在罗莱纳的被弃之民大多都是女神的信徒。 　　莫叶被这声势吓了一跳，但她的手依然很稳，神像上的白光很快便熄灭，在他人看来这些光芒是消失不见了。 　　但在莫叶的眼中，白色的光芒化为水流顺着节制的手缓缓流淌进她的身躯，驱散了人类之神的神力，逐渐修复她腹上的伤势。 　　节制的眼睑忽然扇动，像是要被吵醒。 第190章 忠诚的骑士 　　节制终于从昏迷中脱离, 苏醒了过来。 　　赞颂女神的声响无比恢宏，喧闹得除了祈祷声之外便什么都听不清了，节制漆黑的眼眸仍有些许的茫然, 她下意识侧过头, 看见的是广场之上跪满了的万物女神信徒，所有人都在欢呼歌颂那段短暂的神迹。 　　她怔了怔，微微闭上双眼： 　　“赞美女神, 赞美伟大的万物共主。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是世间万物的源流；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 星辰与轮回的循环……” 　　“愿您眷顾您的信徒。” 　　“愿您的荣光永恒不灭……” 　　莫叶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只看见节制终于睁开了眼, 又不知为何再度闭上，嘴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但奈何这里实在太吵, 她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只能无奈问到： 　　“你在说什么？” 　　但很遗憾，节制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节制闭目些许后才重新睁开, 她看了看莫叶，一向冰冷的神情中透着少见的光亮。 　　她缓缓从平躺的姿势起身, 腹上原本穿透出一个骇人洞口的伤势也以惊人的速度痊愈。 　　内里残破碎裂的内脏与血肉组织新生出嫩芽，外部皮肤重新新生、覆盖、结疤, 最后变成完好无损的瓷白。 　　整个过程不过十多秒的时间。 　　节制放下自己贴在女神像鞋面的手，她微微侧过头, 不再看下方芸芸众生的信徒们, 而是直勾勾地注视着莫叶，她说到： 　　“请您取回神像内的信仰……” 　　但根本听不清的莫叶，只能回以懵逼的眼神。节制有些懊恼停下话语，她选择直接用行动来表明自己想说什么。 　　“您需要触碰神像。” 　　她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执起莫叶的手。 　　虽然她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听不清，但这不影响她携着对方的手，伸向万物女神像的纯白的塑身。莫叶本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的，但又觉得节制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她还是顺着节制的动作，用手贴上万物女神的神像。 　　神像的表面有些冷，她这样想着。 　　但以雪山女神的壳子来说，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能令她感到寒冷的东西了，那现在这股顺着接触的手心蔓延而上的沁凉冷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节制松开自己的手，往后退上两步，退到她心目中还未脱离旧日外壳的新神背后。她目视神像在两者相触之时忽然亮起极为璀璨的光芒，就像耀眼的太阳一般灼烧人眼，但身为祂的信徒，却又不会被祂的光辉所伤害。 　　这道极为耀眼恢宏的光芒集成光束通往天上，似乎穿透了世界障壁，抵达了世界之外的领域。大概不论是奥兰大陆还是远在海外的边界，所有存在都在这一刻，看到属于万物女神的神迹显现了吧。 　　自唯一之神带来精神瘟疫的神迹，与人类之神即将带来天灾的神迹过后，这第三次神迹又会带来什么？ 　　大概外界的人都会心生悲戚的吧。 　　既然前两次的神将带来的都是灾难，那这第三次应当也不会例外，所有人都抬头注视着那道直通天际的光柱，那是伟岸的、神圣的辉光。第一次的神迹显圣有人被选中成了那位的信徒，有人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 　　有人疯狂，有人堕落，有人绝望…… 　　而这一次，剩下的人都是沉默的妥协者。 　　大多数的人都沉默地跪在地上，向崇高的光柱叩礼，就像一只只无望而颓唐的羔羊，等待神的审判。罗莱纳投身万物女神麾下的信徒们也同样是跪着的，他们比起外界沉默的羔羊们显得更加鲜活，欢欣鼓舞地期待神的降临。 　　节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有人踏上阶梯，步履沉重。 　　就算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她也依然听清了有人正在接近。她回过身，看见前来之人是她曾经的同事，教廷出身的虔诚者，身着盔甲的骑士忠诚扶着身侧的长剑一步步走到她的身旁，节制知道以忠诚长年身经百战的敏锐，他肯定是感知到了自己与陛下的存在。 　　又或者，他根本就能看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节制。” 　　骑士慢慢地说出一句蕴含怅然的话语。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眼神却极为专注地注视着万物女神的神像，没有分给自己曾经的同伴一丝一毫的注意。 　　节制知道他确实是看见了自己与陛下，忠诚的眼睛有些特殊，是玻璃珠般的灰蓝色，其中澄澈带着透明反射的光泽，能够清楚明显地倒映出眼中的一切。 　　他的眼中倒映出那位与万物女神接触的少女，那是有着海洋般蓝色长发的女神，明明她身上的色泽都应该是纯白之色才对，但在忠诚特殊的眼中，依然化为了真实的蓝。 　　忠诚停在那里，手中拄着长剑，仿佛周围的环境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种像是隔离了世界的安静中，节制听清了他说了什么，也只点了点头，并不准备与他过多的言语。就算同入了万物女神麾下，她也一如往常的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那位是……女神陛下？”骑士问。 　　“是。”节制简单了然地回应。 　　“虽然我也有万物女神陛下并非是唯一之神陛下化身的预感，但没想祂到会是这样一位……仍是凡身，还未登位的神明。” 　　骑士注视着真实现身于世上的女神，专注而沉默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些许: 　　“祂应该会是一名温柔、仁慈的神明。” 　　“陛下确实如此。” 　　听见骑士忠诚少有的赞颂之语，节制微不可见的看了看他，终是开口回应了他。 　　“祂与人类之神陛下……不一样。” 　　骑士说完这句话后，便放下手中所执的剑柄，他双手交握横于胸前，微微磕上双眼，虔诚而缄默地祈祷。无法回应信徒的神，与行于世间的神，确实是不一样的。 　　“嗯。”节制回得简洁，且理所应当。 　　她忽然问道：“你信仰祂吗？” 　　忠诚沉默些许，他缓慢地回答： 　　“我不知道。” 　　“我放弃了对人类之神陛下的信仰，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祂的身边。我认为我可以再次信仰另一位神明，信仰一位与人类之神陛下截然不同的，可以被称为救赎的神明……” 　　“我需要这样一位神明，注视着我。” 　　“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真正信仰祂呢？” 　　“……” 　　节制不再与他说话，她像是随便问问，也像是对忠诚信仰方面的诘问。忠诚以往在教廷的时候便是人类之神的狂热信仰者，大概连教皇对人类之神的信仰都比不过将全身心都托付给神的忠诚，所以他才获得了[忠诚]的赐名。 　　但在他一朝信仰崩塌之后，以往几十年全然由信仰支撑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过去仿佛毫无意义。他活在一场虚无的幻梦里，随时都会随着梦醒而死去，在梦醒来之后，不愿就此枯萎的他选择了另外一个寄生之处—— 　　也就是能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另一个信仰。 　　但这份新的信仰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谁都说不清楚。就连忠诚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能不能像曾经信仰人类之神那般再次信仰另一位神明的吧。 　　节制这样问他，也不过是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与他在教廷的时候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太过沉默，太过专注，太过虔诚…… 　　他的信仰无比狂热、真挚，却不再真实。 　　一阵缄默过后，骑士与节制一左一右地守候在那里，等待新生代的女神陛下接受属于她的信仰之力。 　　骑士闭着眼做祈祷状，却似乎不敢再看女神的背影，节制却是一直看着她的，她的眼中映出璀璨光辉，一如将她从深渊拾起的救赎。 第191章 雷诺与孩子们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明亮的屋中, 有人虔诚地诵念。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孩童们的声音稚嫩清脆，忽闪着眸光显得格外单纯。或许以他们这个年龄，并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但也并不妨碍他们有学有样的跟着祭司大人诵念赞美女神的祷词。 　　“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 　　“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 　　“您是世间万物的源流——” 　　“您是世间万物的源流……” 　　“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 　　“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 　　一字一句的, 祭司雷诺将由他执笔的祷词教给这些罗莱纳曾流浪在最底层的孩子们，在他胡乱瞎琢磨勉强搭建起万物女神教派的框架后，本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但从教廷叛逃出来加入女神麾下的骑士告诉他, 对于神明来说，仅仅是收拢现有的信徒还远远不够。 　　想要壮大一个以信仰为根基的组织, 最重要的不是已经加入的信徒们, 而是还未加入的新生血液, 与从小植入信仰女神观念的孩童。 　　新人会为女神提供额外且崭新的信仰，根植信仰的孩童在不久的将来, 会成为女神麾下最坚实也是最虔诚的磐石。 　　传播信仰对于万物女神的教派来说还是过早了点, 现如今不论是教派的具体名称还是严密梳理的圣典都未出炉，这些都是需要女神陛下亲自看过才能决定的。 　　但别人不知道, 雷诺自己还不清楚吗，万物女神陛下是他亲手推上神坛的, 以假借唯一之神的名义，撒下一个封神的弥天大谎。 　　他得想办法联系上夜莺小姐才行—— 　　但雷诺没有经过教导,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是生活在罗莱纳的阴影里，不论是被赐予的能力还是支撑起万物女神的教派, 都是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行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上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捧上神坛的夜莺小姐。 　　既然无法传播信仰，那不愿就这么停下脚步的他，便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现在的罗莱纳绝对多数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万物女神的信徒，或许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 连浅信徒都够不上，愿意诵念女神的祷词也只不过是被唯一之神的精神瘟疫吓怕了。 　　但这也不妨碍雷诺收拢罗莱纳现有的孩童们，不论是最底层被欺压的流浪儿，还是有父有母的孩子，罗莱纳新生儿的出生率不高，他带回来的也不过上百个。 　　这样也好，再多一点他就顾不过来了。 　　由被称为祭司的他亲自向这些灵魂还是纯白一片的小孩子传颂万物女神的伟大，使他们从幼小的时候便打上万物女神的刻印。 　　似乎骑士忠诚自己便是这样被养成的，所以他才这么清楚其中的深意，这样的培养出来孩子禁受不住信仰的崩塌，如忠诚这般精神险些崩溃，更改了信仰的人还是少数。 　　“您注视星辰与轮回的循环——” 　　雷诺继续向孩子们传颂万物女神的祷词。 　　“您注视星辰与轮回的循环……” 　　一屋子的小孩认认真真地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念到，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的，身上带有向野兽异变的流浪儿。 　　对于人类来说异人与灾祸对等，所以一但生出这样的孩子，就会将他们毫不留情的丢弃或干脆抹杀，他们是被亲人与整个世界抛弃的孩子，每多活过一日都是上天的恩赐。 　　但现在不同了。 　　只要信仰伟大仁慈的万物女神，他们就能吃饱穿暖，不用害怕睡下去后就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不用害怕受伤、生病，和他人的厌恶眼神，女神会庇佑他们。 　　虽然每天除了跟随祭司大人祷告，还需要进行一些辛勤的工作，但这样已经很好了！曾经的他们别说找工作了，可是连干净点的大道都不能踏上去呢，他们会被见到的每一个人驱逐、虐打，他们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现在他们每一天都像活在美梦里—— 　　“愿您永远行于世间……” 　　“如同行于您的神国！” 　　孩子们学着祭司大人的动作，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微微闭上双眼默念万物女神陛下的神明，祈祷她的眷顾，祈祷她的回应，全然一副虔诚信徒的模样了。 　　以往他们的祈祷女神陛下都没有丝毫的回应，那肯定就是他们不够虔诚了！ 　　得再努力一点，更加虔诚才行！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光。 　　隔着薄薄的眼皮，也能看见那忽然亮起的光芒，就像太阳般的光辉将整个罗莱纳照得透亮，天穹之上永远覆盖的灰霾也似乎被消弭殆尽，如同沐浴在太阳之下，孩子们好奇地睁开双眼，看见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明亮辉光。 　　这就是神迹了吧……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这一刻，所有信仰万物女神的人都听见了一道心跳声，从微弱到以人的耳朵听不清明的虚幻，到沉重规律、仿佛有人轻敲皮鼓的空灵声响。雷诺呆呆地从窗台探出头，望向光辉所在的方向，那个位置…… 　　是女神的神像所在的地方。 　　“祭司大人，是女神陛下的神迹吗？” 　　屋内的小孩们也不约而同地凑到窗户或者大门的位置往外看去，虔诚而渴望地注视着那道通天的光柱，有一个孩子忽然这样问到。 　　在他问了过后，所有的孩子都眼巴巴地看向雷诺，想得到一个大家都在盼望的答案。 　　“是……女神陛下……” 　　雷诺缓慢如同复读机一样，也似乎是在回答那个孩子的问题，听见他或许是肯定的话语后孩子们欢呼一声，清脆的欢笑声瞬间惊醒了呆愣住的雷诺。 　　下一刻，他不顾形象地直接冲出大门，往光辉所在的方向跑去，惊呆了一屋子的小孩。 　　“唉？祭司大人过去了……” 　　站在大门外的一个孩子这样说道。 　　“那我们要跟过去吗？” 　　“我也想到女神陛下那里去……” 　　“我也想去……” 　　“但是不行。”一个孩子非常认真地阻止他们的蠢蠢欲动试，“没有祭司大人的允许，我们不能随便出门，祭司大人说会有危险的……” 　　“祭司大人会生气的，会被赶走的！” 　　“我不想让祭司大人不高兴。” 　　“但是我还是想见到女神陛下……” 　　“怎么办？” 　　“怎么办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回去吧，回去继续祈祷。” 　　一个孩子这样说到，实在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也就只能这样去做了。如果真的不听祭司大人的话，或许真的会被赶出去呢？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这些被庇佑了一段时日的孩子们再也无法接受曾经颠沛流离的黑暗生活。 　　“女神陛下是仁慈的，只要我们继续祈祷……” 　　“祂总会看到我们的，祂就在那里。” 　　孩子们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道代表神迹的光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闭上双眼双手交握放置胸前，他们再度虔诚地祈祷，就算紧闭着双眼，也能看见那道光芒。 　　而狂奔的雷诺全然忘记自己能够使用的魔法，气喘吁吁地往神像的方向跑过去，他的眼前依然缠着白色的缎带，遮挡住了自己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现在的他并非是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而是通过精神力全方位地掌握四周环境。 　　他来到了神像所在之处，穿过密集跪拜的信徒，踏上通往祭台的阶梯，终于看见了站在女神像之下，周身同样覆盖了白色辉光，与那通天的光柱融为一体的少女。 　　少女通体都是一片雪白的，看起来与白茫茫的光柱没什么区别。但雷诺的精神力本就是出于莫叶，与她同源，所以他清楚地看见那抹白色之下显眼的蓝，这一时间他忽略了停留在少女身后一左一右仿佛是在守护她的两人，他有些激动想要唤出少女的称谓。 　　夜莺小姐…… 　　但他的话语停在了嘴边。 　　他大口喘息着，仿佛这一路的奔跑让他累得不行，连说话都顾不上了。他稍稍恢复了点体力后，被遮掩得很好的眸色逐渐变得坚定。 　　“愿您的荣光永恒不灭……” 　　“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 第192章 信仰之河 　　莫叶触碰到了女神像。 　　接触的第一感觉是冷。 　　沁凉的寒意顺着接触的手心攀沿而上, 就像在雪山中流淌不息的涓涓雪水般的触感，但这种温度还未到能让拥有冰雪之力的她承受不住的程度。 　　这些无形的涓流是力量、信仰的显现。 　　外界升起的通天光柱并未映入她的眼中。 　　但她在那一瞬间，依然看到了什么—— 　　漂浮在城市、国家、大陆之上, 仿若遮天蔽日的一只超大巨型燃灯水母显现于她视野之中。 　　那只水母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 蓝色半透明呈果冻形态的水母伞盖大半穿透了滚滚的云层，斜下的伞盖下半部分将整座奥兰大陆的上空完全覆盖遮蔽。 　　隐隐烈阳与火光的照耀穿透水母极厚却透明漏光的伞盖，将被削弱到无害的金辉光束洒落大地。 　　水母绚丽的伞盖之下, 成千上万根触手纤长又悠然，随着拂风轻轻摇曳, 一眼望去就像水晶雕刻成的石笋密林, 又或者从天际垂落的无暇吊坠。 　　而最中央上千根的触手缠绕在一座数十米高的石像上, 那是万物女神的神像，也是莫叶在罗莱纳看到的、她现在正在触碰的那一座。 　　这些触手将神像缠绕, 然后提到空中堪堪悬挂, 神像上面泛着白茫茫的光辉，莫叶定眼看去, 似乎奥兰大陆上从各个角落都有水流般的信仰光河向神像流淌而去。 　　她看到超巨大水母之下还漂浮着上百只没有那么大，但看体型也是有一座城市那么大的燃灯水母。水母触手形成晶莹剔透的密林深深扎入大地之中, 显得格外密集，穿行于水晶密林间的人类不停地祈祷, 或奔行或跪拜。 　　无尽重叠的虚幻祈祷声传入她的耳畔，有这场如同未来幻梦中的祈祷, 也有她现在正在触碰神像时接受的信仰, 世间万物似乎在那一刻，都选择了信仰万物女神。 　　信仰了唯一能够庇佑他们的神。 　　而被水母们隔离在外的，只有灾难。 　　天空坠落的是如同繁星的金辉，海洋中血色的海水悄然围绕了奥兰大陆。 　　莫叶眼前的虚幻尽数散去, 不论是那些闪烁的金色菱形辉光还是海中仿若漫无止境的海怪，似乎都只是她的一缕幻梦。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并未站在万物女神的神像前，而是沉溺于一条流淌着虚幻无色的信仰之河中。 　　刚刚的……应该是预见能力起了效果。 　　来自雪山女神的预见能力能让莫叶随机看到自己的未来节点，这似乎是一个完全没有规律的被动能力，但莫叶还是从中找到了一点感觉，每一次预见能力的显现，都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 　　上一次是她接受雪山女神献祭初获能力的时候，这一次是她接受万物女神像中信仰之力的时候。或许这个能力的发动是需要自己获得大量的能量，又或许只是需要她抵达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这两种可行性都有。 　　莫叶从信仰之河中浮起，无数虚幻的祈祷声传入她的耳畔，这些声音影影绰绰，她仔细去听便又消散不见。 　　她使用精神力形成的视野观察这里的一切，这片空间全然填满了水流般的信仰，这些属于万物女神的信仰缠绵于她的皮肤上，想要欢悦地渗透进去，却只能渗进细细的一缕。 　　“这些信仰之力……是我的？”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这就是真相了。 　　莫叶能够轻易调动这条信仰之河中流淌的信仰之力，不同于她使用唯一之神的神力那么困难，这些信仰之力就像她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虽然无法将大部分存在自己的体内，但如果她停留在这条河流中—— 　　就可以成为暂时的[神明]！ 　　这也是一个可惜的地方。 　　也许是她还没有神格与神位的缘故，她的精神海无法大量存储这些信仰之力，信仰进驻精神海的过程也较为缓慢。 　　那细细的一缕，就像水龙头流出的水柱，以莫叶的精神海容量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如果她想将这些信仰之力完全存进自己精神海内，或许需要花上数十年的时光，这就有些太过拖延了，所以莫叶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选项。 　　她的精神力往信仰之河更外围的空间探去，那是一片虚无的灰雾，于灰雾之后她看见了万物女神的神像视角，她看见了接触神像的自己，看到了那道通天的光柱。 　　看到了守在她身后的节制与那名教廷出身的骑士，还有一名眼睛位置缠着白色绸带的少年，他们的背后是跪拜祈祷的万物女神信徒。 　　于虚幻的祈祷声中，莫叶还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只要是万物女神的信徒，她都能看到。 　　那问题来了。 　　她是怎么成为[万物女神]的呢？ 　　莫叶的视线落在那名看起来挺眼熟的少年身上，他身上连通神像的信仰通道极为坚实，一看就是一名深信徒，甚至再进一步成为狂信徒也不是没可能。 　　这名少年身上的装束有像教廷的祭袍，至少在万物女神的教派中应该是身处高位，甚至极有可能是一手推动万物女神教派形成的那个人。 　　莫叶终于认出了他是谁。 　　她记得自己曾来到罗莱纳的时候，因一时的心血来潮给予了一个落魄小孩魔法刻印，或许她只以为自己是随手而为罢了，但对雷诺来说，她给予的不只是刻印，还是救赎他脱离黑暗的神明。 　　少年就是她帮过一把的那个孩子。 　　“雷诺。”莫叶记起了他的名字。 　　“看来万物女神的出现与雷诺有关。” 　　“但之前奥德说过，万物女神应该是唯一之神的小号才对。如果是小号的话，那信仰为什么会囤积在神像里而不是直接流向唯一之神？这些信仰又为何会成为我的？如果不是的话，唯一之神又为什么会忍让他人窃取祂的信仰，亵渎祂的神名？” 　　莫叶其实有一个猜测。 　　但这可能吗？ 　　“如果唯一之神连自己在奥兰大陆的信仰都可以转送给我的话，那我之前的想法，唯一之神对我的终局有阴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莫叶顿了顿，她觉得有些荒谬。 　　“难道唯一之神是我亲爸爸，所以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去拿？话说回来，这一路上好像唯一之神真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祂送人送信仰，一路保送到神级，到底图什么呢！”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白银？” 　　莫叶一边吸收信仰之力，一边问道。 　　白银早在莫叶沉入信仰之河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从她精神海里跳出来，于河流中欢快游动，每时每刻都吞噬大量的信仰。 　　莫叶也不阻止它，反正她自己现在也存不了多少信仰在精神海里，只要白银不将这条河流中的信仰之力全部吃光，就随它去吧。 　　它实力的提升对自己也有好处。 　　“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银也不愧是白银，按道理来讲它神器出身，自身也被唯一之神注入了大量的知识，但一到关键时刻它就会掉链子，一问三不知。 　　也不知道它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那你知道什么啊。”莫叶不由扶额。 　　它该知道什么吗？ 　　“您等等，我再想想……” 　　白银显然是懵逼的，但它在莫叶忽然有些嫌弃的目光中终于心生了一点危机感，不好了不好了！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就又变成没用的神器了吗！ 　　它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点有用的情报： 　　“哦对了！我是不知道您与伟大神明的关系啦，祂没有和我说过这一方面的事情，但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您知道我是神器吧？我的眼中您与这个世界的所有存在都不一样，神也与其他存在不一样。如果要问您和祂有哪点相似的话，那就是灵魂了，我能看见您的灵魂与祂很相似。 ” 　　“我的灵魂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存在都不一样，还与唯一之神很像？难不成我和唯一之神真有亲缘关系不成……” 　　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应该。 　　莫叶记得很清楚，自己是一名穿越者。 　　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是穿越赋予了自己特殊，又或许是唯一之神给予了自己特质，但她绝对不认为自己并非是曾经那个为生活忙碌的人类。 　　那是她的根基，是她人性的一面。 　　如果她并非是[莫叶]，并非是人类，那她的所有都是虚无缥缈的，如同无根浮萍一般。 　　她一直坚持将自己看作是一名拥有人性的人类，曾经的[莫叶]造就了现在的她，所以这个可能性，她极为固执地给予否认。 　　“我和唯一之神的灵魂是什么样的？”虽然她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伟大的神明灵魂形态是原初宇宙，您应该见过祂真正的模样吧，就是咱们脱离人类之神记忆碎片的时候。” 　　“而您的灵魂比起生命源流的宇宙，更接近宇宙之黑，那是万物走向终焉的模样，但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比起纯粹的宇宙之黑您的灵魂还是充盈了生命气息的，或许只是暗色宇宙也说不定……” 　　“宇宙？！” 　　你在说什么梦话呢？ 　　莫叶特别想这么吐槽，她很清楚自己曾经确实有可能并不是普通的人类，但她也没想过自己的灵魂形态是所谓的宇宙，唯一之神的宇宙形态她是感知过的，但自己…… 　　这显然是她无法想象的。 　　这不就从单世界层面一下子就提到了宇宙多元世界的层面了吗，但她现在还不是在奥兰大陆上混着，刚刚白银是懵逼的，现在就轮到她自己懵逼了，这个信息量就大了啊！ 　　话说回来，唯一之神到底给白银灌注了什么层次的知识啊，奥兰大陆上的事情它一问三不知，一下子提到宇宙层面它就滔滔不绝了。 　　或许对于唯一之神来说，宇宙层次才是常态，而奥兰大陆的事务对祂来说不值一提…… 　　“……你给我详细说说这些，宇宙什么的？” 　　莫叶艰难地继续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吹牛逼…… 　　这章侧面描写宇宙层次，用于衬托唯一之神的高位格，和铺垫女主与唯一之神的真正关系，但正文女主只会在奥兰大陆上混，因为那种层次我写不出来！！ 　　我就只是在吹牛而已！ 第193章 莫叶的本质 　　与其说宇宙, 不如说—— 　　莫叶想知道，唯一之神到底是什么。 　　而自己，又到底是什么。 　　唯一之神在奥兰大陆上的化身除了被谣传的万物女神之外, 便是那条被奉为造物主的漆黑之蛇了。 　　但脱离了这个小小的世界之后, 唯一之神褪下用于降临显圣的蛇皮，其后真实的神明之身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莫叶曾在脱离人类之神遗留下的记忆碎片的时候, 窥见过那一隅，但那时她还未曾知晓唯一之神的真实, 只以为祂从某个黑暗的星空中注视过自己, 便给予了自己无穷的恐怖与惧意, 那是直面真正神明的颤栗感触。 　　但在白银说起唯一之神本就是[宇宙]的时候，莫叶忽然有了隐隐的预想, 那时的她并非是恐惧[神明]与[崇高], 而是恐惧最原始的、被刻入了自己基因的[宇宙]与[未知]。 　　“嗯，该从哪里开始呢……” 　　白银有些苦恼。 　　它想了又想, 终于找到一个切入点： 　　“啊！就从灵魂的角度吧！” 　　“您知道，世间万物都是有灵魂存在的吧？灵魂凌驾于所有的一切, 是无法回溯、永恒锚定的存在。” 　　“不说魔法还是其他能力，就连世界的规则都无法修改笃定的灵魂, 每个灵魂的起始与终焉从被创造出的那一刻起便已定下，这片星海唯一能够打破这场命运循环的, 便只有唯一的神明了。” 　　“不知道呢。” 　　莫叶低头看了看白银在信仰之河里喝得鼓胀的身体, 她状似冷静地回答。如果她不问的话，可能白银就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不过她现在知道了这些，便有了新的疑问。 　　“那我呢？按你的意思来说, 我是被唯一之神打破了命运循环的存在。但我看海神好像也没有遵循自己的命运，还是说在我来到奥兰大陆之后，这个世界的命运循环出了问题又或者因为外来灵魂的混入而重置了一次？” 　　“嗯，您猜想的没错，就是这样的！” 　　“您的灵魂本质与这个世界的灵魂是截然不同的，从您跃进奥兰大陆的命运河流那一刻起，这条河既定循环便混乱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新连接的命运线便将您也加入进了其中。” 　　“但这段新的命运并非是神所属意的，那位异神在命运混乱的时间里，因贪婪偷到了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所以现在神选择了插手奥兰大陆的命运，将一切都回归正轨。” 　　“我明白了，你继续。”莫叶点了点头。 　　她终于搞明白了命运线的问题。 　　“好的，主人，灵魂的本质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世间万物都有灵魂存在，而神明也不例外。”白银从信仰之河里浮出来，它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点，但以它像是在撒娇的声音，场面实在严肃不起来啊。 　　“不论是奥兰大陆现存的三个次级神，还是创造无数世界的伟大神明，都摆脱不了灵魂与命运的束缚，其间的差别只是低层次与高层次的区分。” 　　“只要有灵魂，就会受到命运的束缚？” 　　莫叶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这样的，但比奥兰大陆更高层次的命运线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清楚了。就如同奥兰大陆上的存在摸不着、看不见这个世界的命运河流一般，大概就算是伟大之神也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命运，到底会抵达何种尽头的吧……” 　　“神明的灵魂是存在的，但又是与世间万物、其他世界的所有存在都截然不同的。” 　　“以您能够理解的话语来说，其他生命的本质是躯壳与灵魂，而伟大之神是特殊的、独有灵魂的生命。从本质上来说祂没有实体可言，但宇宙中的所有事物都可以作为祂降临的躯壳，包括您和我。” 　　莫叶终于有些明悟唯一之神的本质： 　　“你的意思是，唯一之神并不存在作为躯壳的实体，祂的灵魂却又存在于宇宙的每个位置……祂本身便是这个世界的外层，开遍世界之花的星之花海所在的那片宇宙本身？” 　　“没错，[神]即[宇宙]。” 　　作为穿越者，莫叶也知道这个概念。 　　宇宙生命体—— 　　浩瀚的宇宙本就是有着自己生命的。 　　不论是星球、黑洞、星系…… 　　都只是组成了那个伟大生命的一部分。 　　祂无处不在。 　　祂也是有着寿命限制的，这也符合白银所说的，唯一之神也无法脱离命运的束缚。但对存活于祂[内部]的所有生命来说，祂的过去与未来几乎是无穷无尽，充满了[未知]，与无论如何都无法窥见一隅的[伟大]与[浩瀚]。 　　“那我呢？”莫叶缓缓叹了口气，她问到。 　　与唯一之神灵魂相似的自己，又是什么？ 　　自己的过去，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她越是这样回想，便越是觉得过去自己那短短二十多年作为人类的生命显得单薄无比。 　　往日的记忆在近几千年时光洪流的冲刷下早已模糊不清，所以莫叶记不得自己的过去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被灌注的虚假。 　　她想要肯定自己属于人类的一面，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不是也代表了她本就不确定，甚至隐隐察觉到其中的虚假吗？ 　　曾经的[莫叶]身形再度模糊了一些，模糊到她有些分不清那个干练的女人到底是谁，她看着[莫叶]坐在电脑桌前工作，这个视角有些奇异，女人身体的弧度也有些奇怪。 　　莫叶眼神逐渐沉下，失去了自我暗示的滤镜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以往自己都是从这个角度看见[莫叶]的。 　　平视，带着奇怪的弧度，与泛蓝的反光。 　　她真的是，普通工作党……莫叶吗？ 　　“您的灵魂与伟大的神明相似，虽然现在的您灵魂还很弱小，但除去您身上披着的、就像是神降般的外壳，您的本质确实是与神明相近的，也是属于灵魂生命的那一挂。” 　　白银的话语让莫叶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沉默下去，眸中人性的一面略微暗淡。 　　自己曾经作为人类的那段经历，或许也是披着人类的外壳，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这样近乎是自我安慰的想法她确实是升起过，但也很快被她摈弃。 　　因为她终于揭开笼罩自己的层层纱幕，窥见被自己忽视的某段记忆。 　　她其实……记得的不多。 　　不说二十多年的人类记忆了，现在的她能够回忆起的，不过是短暂又戛然而止的记忆碎片，她记得最多的，便是那个女人伏在电脑桌前的身影。 　　女人永远都是在工作，但也有时她会稍作休息，跑来莫叶跟前看一看她。 　　那张属于[莫叶]的脸已经极为模糊，但莫叶知道她并不喜欢笑，生活的疲累已经将年轻的她拖得精疲力尽。直到有一天，她倒在了电脑桌前，就在也没能醒来。 　　这就是[莫叶]的死因。 　　但她自己呢？ 　　莫叶记得自己面对女人倒在电脑桌侧面的尸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了有隔壁的邻居找来房东打开房门寻到了猝死的女人，后面警察与清洁人员相继赶来。 　　那时的她已经奄奄一息，等到女人的尸体被掩埋前，她也就一同死去，或许会有好心人将她与女人一同埋在墓地里。 　　这就是全部的了。 　　虚假的记忆如同泡影破碎…… 　　她终于看见自己。 　　那是一只被女人养在玻璃缸里的小水母。 　　有着蓝色果冻萌系外貌的小水母很受女人的喜欢，但在女人忽然死掉后，没有食物也没人帮她更换干净的水源，她很快便随着女人的死去而死去，死得轻易、平淡。 　　而死去后的她穿越来到奥兰大陆后，应当是获得了一部分属于[莫叶]的记忆，不然最初的她不可能会将自己当做是当初死去的普通工作党[莫叶]。 　　其中应该也有唯一之神的举措。 　　在莫叶终于想明白的时候，白银还在继续：“我之前说您的灵魂像是宇宙之黑，是因为您不像神那样从内部孕育出了无数的星球、生命与世界，您的灵魂内部是空无一物的纯粹昏暗，不论是新生还是死亡都不存在。” 　　“但这也不算什么，您的灵魂内虽然什么都没有，却也是充盈了生命气息的，也有可能是以我现在的程度还无法看清，所以也有可能更偏向暗色宇宙，而不是宇宙之黑……” 　　“我知道了。” 　　莫叶点了点头，沉默了些许，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冷静，非常冷静…… 　　连本该激烈的情绪都变得平缓无波。 　　“我没什么其他想要知道的了，白银。” 　　“那……” 　　为什么这一次主人没有夸它了？ 　　白银磨蹭了半天也没等来那句夸奖，它看主人甚至没有过多注意满心期待的自己，甚至面无表情眼神沉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它只能失落地接着说到：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是要离开这里吗？” 　　莫叶轻轻摇头不语，她听着耳畔不断响起的虚幻祈祷声，信仰之河的水流拥簇着她。 　　这些流淌的信仰最坚定虔诚的那一批紧贴她的身体，而其他的按照轻重缓急浮于水面或者沉淀于水下，最下层的那些信仰是浅信徒们的，属于可有可无，甚至混杂一些或许会污染神明的杂念。 　　“我能够调动这些信仰，临时开辟信仰的通道。可以说，只要我还留存于这条信仰之河中，我就是被信仰托举而成的神。就算没有神格与神位，我也能行使属于神明的权能。” 　　“比如说，回应信徒的祈祷——” 　　莫叶用精神力激活了最靠近的一份，也是最为强烈的信仰。她看见万物女神、不……她自己的祭司，雷诺的祈祷。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请您聆听这段祷言：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是世间万物的源流；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注视星辰与轮回的循环；愿您永远行于世间，如同行于您的神国……” 　　“如您应允，您的信徒会以这段祷言向万物传颂您的伟大，在世间建立起您的地上神国！” 　　莫叶微微垂眸，注视着于烛光透亮的屋中，双手交握紧闭着眼虔诚祈祷的雷诺，她的目光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与神性，如同神明注视自己的信徒。 　　她没有过多思考，非常理性地建立起信仰的通道，将这段来源于过去的祈祷内容重新传回雷诺的精神海中，使他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这次祈祷。 　　与此同时，停留在神像之侧的雷诺忽然不可抑止地想起了自己曾忐忑不安的祈祷，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当初自己向神明祈祷万物女神教派传教内容的画面。 　　但那时他非常清楚夜莺小姐并非是一名真神，所以他虽然仍是无比的虔诚，却也明白不会有神明回应那时的他。 　　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随着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听见耳畔响起一道威严与神性并重的声音、那声音虚幻而完美，透着非人的冷漠感，每一个字都似重重磕击在他的心头。 　　那是神明的传念，神意的显现： 　　“我允许。” 　　神如是所说。 第194章 与神同在 　　奥兰大陆诞生出神明的时限并不久远, 不过短短的两千多年。 　　经过了神降临的时代、神统治的时代、神截然而止的落幕这几个近乎烟花般绚烂绽放，却又转瞬即逝的短暂时期过后，似乎在这一个世纪的末代, 本已退至幕后，或者随着消隐而逐渐灭绝的神又回到舞台的正中央。 　　已经有人意识到—— 　　这是众神的时代拉开帷幕。 　　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 便显现了三次分别来自不同神明的神迹, 第一次与第二次分别带来了精神领域的灾难、与现实即将来临的天灾, 而这第三次，又会带来怎样的灾祸呢？ 　　所有人都麻木抬头，绝望而惶恐地仰望那道代表神迹的光柱，现如今神明降下神迹是对世间万物的恩赐与祝福这种说法已经被全然替代。 　　作为替换的，是神明降下的神迹是对叛逆者与缄默者们的神罚，整个奥兰大陆上的人类都生有原罪，神的神罚宣判了人的罪业。 　　所以继续惶恐吧，祈祷神的宽恕吧！ 　　祈祷某一位神明的眷顾吧…… 　　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存续下去——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请您眷顾您虔诚的信徒, 请您降下您的慈悲……” 　　阴暗的巷道中，有人跪在泥泞的地面上祈祷神的垂怜，他不敢再去看那道直通天际的光柱, 只呜咽着, 颤抖着身躯作最后的挣扎。 　　整个世界不只是他，更多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同一件事。 　　便是向万物女神祈祷。 　　向唯一对人类持有善意的女神祈祷。 　　“我有罪，人类有罪。人类的神明已经抛弃了我们，异族的神明正在虎视眈眈，天穹之上的真神降下了第一道神罚——” 　　“我们无处可逃，只能祈求您的垂怜……” 　　“伟大而仁慈的万物女神啊！请看看我们, 请眷顾我们，我们会永远传颂您的慈悲，您的伟大，恳求您……” 　　神会看到他，听见他的求救声吗？ 　　祈祷之人将额头贴在脏污的泥地上，他不断地祈祷，念诵万物女神的祷言，他内心不断涌出的惶恐与绝望。 　　他听见身旁矮小狭隘的昏暗屋内，也有人不住念出与他所说相差无几的言语，他看见巷道的入口有人惊恐地快速跑过，想要竭力远离那道代表了神明降下的神迹，也同样是神罚的光柱。 　　“请宽恕我们，伟大而仁慈的神明啊……” 　　“我们愿意赎罪，愿意为您而活……” 　　“请救救我们……” 　　“我有罪，但请您护佑我的孩子们……” 　　“请看一看我们，伟大的万物女神……” 　　在人类绝望来临前的祈祷声之下，那位神明终于在无数虚幻的声音中听见了这些算不上是多虔诚，只是垂死挣扎般的祈祷，这些沉积在信仰之河下层的渺小信仰并不起眼，也并不崇高纯洁，混淆着人类负面情绪产生的杂质。 　　她能够看见它们，不过是因为这些渺小信仰的数量太过庞大，庞大到支撑起了信仰之河的基底。莫叶很清楚回应这些浅信徒后需要支付的代价，与能够获取的酬劳。 　　她完全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简短的回应一句显露自己的存在，这些本就徘徊在悬崖之上的浅信徒们，或许在下一刻就会加深信仰变成她真正的信徒。 　　而相应的，她在回应之后沉积在信仰之河下层的信仰就会涌进她的体内，这比起她慢吞吞的吸收信仰要快得多，但这些信仰中混淆的杂质或许会让她无意识地堕落。 　　当然，现下这一条信仰之河中的信仰还无法污染她的灵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代价与酬劳都是对应的。 　　莫叶轻触这些沉下河底的信仰。 　　她现下还不需要为信仰的污染而烦忧，这些对她来说还太早了点，她连神格和神位都还没有拿到手呢。现下的她只需要抓紧一切的时间变得更强，就足够了！ 　　“我听见了。” 　　她并未作出任何的承诺，只这样说道。 　　一些浅信徒还不足以让她施展赐予或者救赎的神迹，莫叶随即关闭了这条人类集群的信仰通道。 　　在片刻后，混淆杂质的信仰河水忽然波涛汹涌，大片大片的信仰迅速涌进她的身体，信仰之河底层的信仰被吸收后，原本填满了这片信仰空间的河水也下沉了将近一半的高度。 　　她的脚尖能够勉强触到河底。 　　这条信仰之河说是一条河，也不过是比起小溪更大上一些，内里的容积算不上多。 　　莫叶叫停了吃得满腹的白银，将它收回自己的精神海，可不能让它将这里的信仰都吃光了，她再处理了几个较为重要的信仰祈祷后，便在这条河流中放养了一只可以随时用作降临的小水母，自己并不过多停留地抽身而去。 　　现实世界中，触碰神像的身影动了动。 　　与之同时，直通天际的光柱忽然碎裂，化为漫天圣洁而绝美的光辉碎片洒向大地，白茫茫的光辉碎片将大地与天空都映照成纯洁的白色，这场纯白的流星雨坠落而下，穿透云层与耀眼的阳光，穿透树木、房屋、大地、人类。 　　只融入每一个万物女神信徒的体内。 　　世间万物忽然沉寂一刻。 　　所有特异的存在都在观望这一次的神迹落幕带来的是哪一种灾难，因为他们并不觉得作为唯一之神的化身，万物女神带来的神迹会是恩赐与祝福，这一点都不唯一之神。 　　但直到最后，光辉的余韵都消散不见，也未有什么灾祸的发生或者预兆，仿佛之前漫天的纯白光辉只是一场莫名的幻影。 　　只有融合了光辉碎片的信徒们知晓那位仁慈而伟大的神明赐予了他们什么：他们在神圣光辉中获得了躯体的新生与康健…… 　　与神的福音！ 　　“我听见了。” 　　神用崇高的言语，向他们诠释：我在。 　　神与他们同在。 　　莫叶不知道，只是短短的一点时间，就有一大堆仅属于她的深信徒诞生，众生都察觉到这第三位神明是不同的，祂并非降下天灾与神罚，而是赐予了对自己信徒们的祝福。 　　她于神像之前睁开双眼，原本环绕在她身周的幻觉依然存在，她先是看见了漫天落下如同流星雨的光辉碎片，然后回过身，看见守在她身后的三人与神像之下跪伏的信徒们。 　　罗莱纳的广场与靠近神像的街道都拥挤得满满当当，停留在这里的信徒们大多都是真信徒，还有少许几名更加虔诚的深信徒，而能称得上是狂信徒的便只有一人。 　　她想问雷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样的问题她本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现在也不是询问雷诺的好时机，莫叶略微看了看与她接近的三人，其中雷诺是她坚实的狂信徒，节制的信仰程度也完全可以归纳进深信徒里，这两人都是在可信范围内的。 　　但骑士忠诚不同。 　　莫叶在脱离了信仰之河后便能看见每个存在对[万物女神]的信仰程度。 　　她看见忠诚周身的信仰极为浓厚，本来应该可以与雷诺一样划分进狂信徒的范围，但那些白雾般的信仰呈现了不稳定的波动，仿佛随时都会溃散，这就说明忠诚对自己的信仰，建立在自欺欺人之上。 　　他的信仰，随时都可能因为清醒而消失！ 　　他看起来是个虔诚者，但他不可信。 　　察觉到这一点的不只有莫叶自己，在场的几人大概都清楚这一点，包括忠诚自己。 　　雷诺向她迎来，面上戴着白色绸带遮掩了自己异于常人双眼的少年看起来还未脱离男孩的稚气，他步履很快，情绪也很激动，像是随时都会喊出[夜莺小姐]这个称呼一般。 　　但他在莫叶的前方，最高阶层的台阶之下停下脚步，昂着头用灼热的眼神注视着祭台正中央的少女，仿若朝圣。 　　“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 　　他最终诉出的称呼，是万物女神，而非夜莺小姐。 　　莫叶只向他轻轻点头，并不言语。 　　神性的气息使她与世间万物都显得不同，现在的她单单只是看着，就如同崇高神明一般令人无法生出亵渎的心思。 　　她端起神明的架势，至少在不可信任的外人面前，她还不能显出自己够不上[万物女神]的一面，神本就高高在上。 　　而且节制让她来到罗莱纳，应该就是为了让她接受神像中的信仰。在她意识到自己就是万物女神后，那些原本存储于神像中的信仰就能够供她随意使用，现如今节制恢复，她也得到了信仰的加持。 　　此趟罗莱纳之行算是完美结束了。 　　而剩下的，关于万物女神教派的运行，她已经通过信仰通道交付给了雷诺，她也可以随时回到信仰之河中处理新生的祈祷，所以莫叶便不打算在这里多留，时间还很紧迫，能脱离密塔之主的视线行动，就只有这一段时间。 　　“节制，你留在这里。” 　　像是命令一般，莫叶这样语调平缓地向节制说到，她不可能带着节制到处跑。在她涉足的界域中不论是深蓝岛还是贝利，又或者现在的万物女神教派都是互不知晓、互不干涉的，她也没有拉着大家的手互相介绍的心情。 　　不如说继续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她并不打算将这些都纳为自己的事业。 　　深蓝岛属于泡沫，贝利交给了莉亚，万物女神教派本就是雷诺一手建成的。 　　她无需过多插手。 　　节制看起来并不情愿，双黑的少女神情依然冰冷，眸中却生出些许的祈求意味，但莫叶径直无视了她想要跟随的意愿。 　　她用更深层次的幻觉将自己包裹，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这才通过了空间裂隙悄然离开罗来纳，毕竟作为神明，用划开空间裂隙离开这种方式实在有些不够档次。 第195章 战争的名义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奥德挂着贵族般刻意的微笑, 慢条斯理地问到。 　　换下了不修边幅的海盗服饰，穿起了整洁得不留半丝皱褶的贵族礼服，将本不羁翘起的头发抹了厚厚一层光滑的头油并梳理整齐。 　　奥德正坐在座椅上, 将双手优雅地交叉放置腹前，这样的他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名养尊处优的贵族, 而不是一名在与海洋打交道, 经受过风吹雨打的人。 　　要不是莉亚悄悄地告诉过莫叶, 奥德呆在贝利的这段时间可是仗着能够指使镇国者安达米亚，狠狠地痛揍了几个阴奉阳违的贵族，她还真有可能觉得被海盗们同化成粗汉子的奥德终于转回了性子，选择了重新做人呢。 　　“夜莺小姐，请喝茶，吃点东西……” 　　莉亚捧着杯热茶过来，稳稳地放在莫叶身旁的桌上，并将堆着水果的餐盘也一并推了过来，做完这些之后，她便坐到莫叶另一侧的坐椅子上。 　　这间殿中的仆人与守卫都已被她驱离, 但就算没有外人在，她的坐姿也极为端正优雅，一看就是下了狠功夫练过的。 　　以第一印象来说, 莫叶觉得奥德与莉亚两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奥德重新将自己变回了那个初见时的贵族模样，而莉亚也学会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国王。 　　他们这段时间里，除了不耐烦应付贵族与大臣们的阴谋诡计，选择了重拳出击以外，其他的做得都还不错。至少最重要的，贝利的军权已经被莉亚牢牢握在手中。 　　虽然动手的方式有点不对劲…… 　　奥德直接让镇国者干掉了所有不听从命令的军官, 而剩下的就是听话的，或者将自己装成是听话的了。 　　现下贝利军团的领袖位置还是空缺的，前任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他对以不光彩方式登位的女王的叛逆，而现任，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提拔贝利原有的将领。 　　如果想让贝利出战，没有统领可不行啊。 　　“你们准备让谁成为贝利的大将军？” 　　莫叶先是这般问到，这是她计划所必须的前提。虽然让奥德去与克里斯顿的三王女争位名正言顺，基于这边推上的是本就有继承权的四王子，不论是密塔之主还是岌岌可危的教皇在明面上是没有插手余地的。 　　但如果军队的统领是个阳奉阴违的刺头，那就有些麻烦了。 　　“我和莉亚已经商量过了，既然不能用原本就是贝利的将领，我需要避嫌也不能推上我的人。” 　　奥德与莉亚对视一眼，他嘴角含着笑意，似乎对自己与莉亚共同选出的人选很是满意。 　　“那能够选择的，就只有单单隶属于您的人了。” 　　属于她的人？ 　　莫叶简单回想了一下，能称得上是隶属于她的人其实并不多，其中拥有相应才能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了：“你们看上了乌里尔？虽然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资质……” 　　“乌里尔的直觉非常敏锐，战斗天赋也是我所有仆人中最出色的，在没人教导过他的情况下，他硬生生地摸索学会了将魔法最大规模的开发使用方法。” 　　“听泡沫说过，现在的乌里尔就算对上一名焰级魔法师，应该也不会轻易输掉，如果对方是刚升上焰级不久，他的赢面还挺大的。” 　　“而且他本身就有很强的亲和力与领导能力，以往在玛西亚的时候，他就是所有工人众望所归的头领；去往了深蓝岛之后，他的地位也没有受到外来势力强势入局的影响……” 　　“但他的缺陷也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得上的。”莫叶非常理性，她冷静地望向奥德。 　　“你们应该清楚这一点的吧？” 　　“当然。” 　　奥德轻轻点头，随即他解释到: 　　“但他也有一个无法泯灭的优点，单单只拥有这一个优势，就足以让他从所有待选者中脱颖而出了，那就是……他是您的仆人。” 　　“我不觉得你这个决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做出的。” 　　“当然不是，您多虑了。” 　　奥德继续说道： 　　“您知道魔法师与王室曾签署过互不干涉的条约么？这段条约是曾经人类之神还眷顾他留在这个世上血脉后代的时候，由他亲自主导、刻印在所有生命血脉里的条约。” 　　“就算是现在，人类之神已经摒弃了他的后代，但这段条约也依然因祂的存在而继续生效……” 　　“我和奥德在查看贝利只有国王能看的藏书时发现了这段内容，应该是真的！”在一旁显得有些无聊的莉亚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我们找贝利的宫廷魔法师试过了。” 　　“嗯，确实是试验过一次。” 　　奥德侧头看向跃跃欲试的莉亚，他笑了笑，完全看出莉亚十足想要开口说话的意向了，“这段条约的具体内容本来就是仅属于贝利国王的隐秘，我不方便多说。如果你愿意说出来的话，就请你告诉夜莺小姐吧，莉亚。” 　　“当然要告诉夜莺小姐了！”莉亚不假思索地回到，她语调欢悦，“这段条约一共有两个内容：第一个，是国家与国家发动战争时，不允许魔法师阶层介入战役，率先投入非凡者插入战局的一方，会受到违反条约的神罚。” 　　“第二个，是王室陷入王位之争时，不允许魔法师阶层插手王位的继承，王位继承者可以发起战争，煽动民众，拉拢同谋、刺杀敌方……但决不允许居于非凡者阶层之下。” 　　“如果继承者与介入者违反了条例，同样会受到相应的神罚。” 　　莫叶由此想到了密塔之主与他支持的三王女，或许正是因为克里斯顿明面上的王位继承者只剩下了三王女一人，密塔之主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三王女接回密塔，因为仅有最后一人的继承者根本算不上王位之争。 　　如果克里斯顿的王位还有其他继承者存在的话，他的动作大概就会放得更加隐秘了。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些条例密塔之主确实是涉足了不少，但现在的他并未受到任何的神罚，大概除了王位之争并不成立以外，还有条约的激活需要另外一方的举证吧…… 　　“这个条例……你们是怎么实验的？” 　　“就是贝利隔壁不是有个小国嘛，就夹在贝利和神山之间的那个，我们前段时间出战去把那个小国打下来了。”莉亚笑嘻嘻地说出了以上惊人之语。 　　“其中就带上了一个挺讨厌的魔法师，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就将他劈死了，大概这就是条约中所说的神罚吧。” 　　莫叶不由沉默，她看了看莉亚那张笑得灿烂仿佛毫无阴霾的脸，竭力消化掉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继续问：“但这个条约与你们选择乌里尔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不论是战争还是王位的纷争，都是不允许魔法师们介入其中的。但这其中也有一个缺漏，就是魔法师们赐予了魔法刻印的仆人并不在条约的约束范围内，不然那个被雷劈死的魔法师带在身边的仆人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原来如此。” 　　莫叶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这个世界上被魔法师赐予了魔法刻印，能够使用魔法的人虽然稀少，但也并不是找不到。但被一名星级魔法师赐予刻印，自身能力可以匹敌焰级魔法师的人踏上战场，他对局势的影响会有多大呢？” 　　奥德的神情变得郑重。 　　“而且如您所说，乌里尔本就是有天赋的人，他是最合适的。“他言语诚恳，“您能够同意让我带走乌里尔吗？” 　　“当然可以。”莫叶直接回到，其实乌里尔上位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刚刚不是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让乌里尔尽快就位，相应的教导也得尽快安排上，我的时间并不多……算了，等会我去了深蓝岛就顺便把他带过来吧。”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再过不久我需要贝利的军队，与贝利的王室一同向克里斯顿宣战——” 　　“什么？！” 　　奥德一脸的错愕，什么鬼，他没听错吧？ 　　“要打克里斯顿吗？什么时候！” 　　莉亚倒是没奥德那般反应激烈，对于战争的概念其实她并不熟悉。所以，或许她还以为一场战争就像之前贝利打那个夹缝中生存的小国那般轻松愉快吧。 　　“等等，夜莺小姐！想要掀起两个大国的战役并不是我们简单几句就能决定的，不说那些贵族与大臣，就是士兵的态度也是需要斟酌考虑的，我们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听着奥德略显急促的劝阻，莫叶径直且不容驳回地打断：“不行，我的时间不够了。” 　　“好啦好啦，既然夜莺小姐想要向克里斯顿宣战，我们跟着就行，你就不要多想啦。” 　　比起奥德，贝利真正的主人莉亚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她乐于为夜莺小姐效劳，什么事情都好。 　　“嗯……发起一场战争需要用什么理由呢，夜莺小姐？”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了……”奥德无奈，他深觉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莫叶倒是看了看他脸上挂起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神情，她忽然露出了一个从她来到贝利时起的第一抹笑容，这抹略带深意的微笑转瞬即逝。她一直看着奥德，直看得他心生不祥的预感，莫叶轻巧诉出的言语，落实了他的感觉。 　　“我当然有正当的理由了。” 　　“你说是吧，奥德？” 　　“……夜莺小姐？”奥德忽然觉得自己又要被狠狠坑上一次了…… 　　“……以争夺克里斯顿王位的名义。” 第196章 亚历克斯 　　奥德愕然, 他的预感成真了！ 　　夜莺小姐这是又要坑他了，还是个惊天大坑！他呆愣了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去做什么了。他苦笑一声, 收敛起自己面容上放松的神情, 缓缓摇头。 　　“您知道的，夜莺小姐，我对克里斯顿的王位不感兴趣, 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那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深蓝岛才是我的归宿。” 　　就算您这样说了, 但如果我依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话, 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吧。” 　　“奥德！” 　　你怎么敢拒绝夜莺小姐？！ 　　莉亚听见他明显是在拒绝后，重重地放下手中杯盏, 瞪大了眼, 怒气冲冲地侧头怒视已经满脸不情愿的奥德，但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莫叶朝她挥了挥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既然这样对你说了, 当然是有把握让你心甘情愿去坐那个位置了，奥德。” 　　莫叶并不在意奥德全然的抗拒, 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微微抬眸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奥德确实很固执, 但他的弱点也同样显而易见。 　　“第一件事是之前你拜托我去打听的，莱茵流传的那位，据说是唯一之神化身的万物女神。” 　　莫叶并不准备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只会说出最终的结果。 　　“万物女神的存在是真实的, 可信的。” 　　“如果可以的话，让深蓝岛上所有人都改信万物女神吧……这样一来，至少在其他神明的影响之下还能为他们留一条后路。” 　　万物女神是可信的，这是当然了。 　　莫叶淡淡地陈述出她做出的判断。 　　至于奥德与深蓝岛的居民们愿不愿意相信她，去信仰一位完全陌生的神明，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她并不强制。 　　“您如此确信吗？” 　　“如果这是您做出的决定……” 　　奥德满是抗拒与倔强的神情出现些许的松动，他原本坚定的心防已然开始动摇。他垂头沉思了许久，才终于点头，算是认同了莫叶的决断，不过深蓝岛那里还需要从长计议。 　　“您为深蓝岛找到一条退路，我感谢您。” 　　奥德慢慢地吐出一口郁气，这个人情可就欠大了，要不干脆就从了吧…… 　　但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得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已经开始犹豫不决了，但对于重新回到克里斯顿王宫这件事他仍感到反感。 　　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 　　“但这与克里斯顿的王位并没有任何的关联，如果您想用之前交换的条件要求我去上任克里斯顿的新王……” 　　如果夜莺小姐要用这个约定来要求他的话，那就还是从了吧，奥德嘴上仍是宁死不屈的倔强，但内心还是很诚实的。 　　不就是跳坑吗，他可是熟练工！ 　　“当然不只这个，我还有另外一个情报。” 　　莫叶的神情依旧淡然而理性，她手中捧着莉亚再度为她倒满的热茶，垂下眼眸平缓无波地看着杯中橙黄的茶水循环流转，似乎并不在意奥德一系列激烈挣扎的心理活动，与他不自觉的妥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最终的结果绝对不会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你听了这个以后，就会迫不及待、望眼欲穿地想回到克里斯顿去呢？” 　　“……是什么？”竟然还有？ 　　奥德绝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了点兴趣。 　　这就像自己明明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大坑，但还是得跳下去一样，他心理上是对夜莺小姐妥协了，单从生理的角度上来讲，他能拒绝的话还是得拒绝的，反正看夜莺小姐似乎并不打算用那个要求强制他的样子。 　　“是关于你哥哥的。” 　　奥德忽然晃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许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 　　“我哥哥？” 　　他掩耳盗铃般问:“哪个哥哥？” 　　“关于亚历克斯.克里斯顿的。” 　　说完这位克里斯顿大王子的全名后，莫叶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奥德的神情从不自觉的抗拒逐渐变化为极为认真的严肃与疑惑，果然，奥德非常在意他这位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亚历克斯？他怎么了？！” 　　奥德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这时他才从晃神的迷茫中清醒过来，等到他终于消化完莫叶话语中的信息量，他不可置信猛然转过头看向莫叶，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说，他被囚禁在克里斯顿的王宫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连离开自己的住所都做不到，被迫献出自己的鲜血长达七年。” 　　“如果下一任克里斯顿的国王是三王女格丽斯，这样的生活他还得继续承受下去，毕竟三王女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就算没有三王女，二王子上位他的下场也不会有所改变……” 　　莫叶终于抬眸，她的眸中满是洞悉。 　　“你会怎么选择呢，奥德？” 　　她放下手中杯盏，落在桌上，于忽然寂静下来的殿中激起一声清脆的响声，磕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在一边旁听的莉亚被吓得一个激灵，她倒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先前关于夜莺小姐与奥德之间的条件交换暂不说，但呆在这种谈论奥德哥哥处境危难的场合，她着实觉得尴尬。 　　干脆重新拿起茶壶，快速地说了一句： 　　“茶水都凉了，我去重新泡一壶……” 　　说完她提起裙摆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现下已经没人关心莉亚了的动作了，莫叶冷眼旁观着奥德的一举一动，而奥德像是陷入了迷障，他急促地思考为什么好好呆在王宫内的亚历克斯会出事？ 　　被囚禁七年、被迫贡献鲜血，王族的血液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先且不论，父王没有护佑亚历克斯吗？ 　　以格劳伦斯的性格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且亚历克斯的王妃雪莉尔应该也一直和他呆在一起的吧，那位重臣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丈夫陷入困境之中？ 　　“亚历克斯到底怎么了？” 　　“七年前，七年前……”奥德回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七年前亚历克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年前是亚历克斯双腿瘫痪的时间点，那时的我还在密塔，等过了几年我逃出密塔之后，亚历克斯早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但作为克里斯顿的大王子他的生活依旧优渥，而且他的妻子也是重臣的女儿，不需要我来操心。” 　　“那时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说亚历克斯从马背上坠落摔断了双腿落下终身的残疾，我并没有太在意，也从没有想过回去王宫，因为如果我回去被抓到，就又会被送回密塔。” 　　“对于亚历克斯来说，我应该只是一个不需要倾注感情的王弟吧，还是他王位潜在的威胁者。比起格劳伦斯，与他一样出自大王后的我继承权应该更高一层，所以最后被送往密塔的是我，而不是格劳伦斯……” 　　奥德苦笑，终于不再继续回想下去。 　　“您说的是真的吗，亚历克斯出事了？” 　　“我不确定，但整个王室中血脉浓度足够的，就只有你的哥哥亚历克斯最容易得手。” 　　“老国王每天都会暴露在大臣与贵族的眼前，想长年夺取他的血液可谓是困难重重；二王子也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性子，他有没有失血过多一眼就能看出来；三王女远在教廷，没人能将手伸到教廷里去。” 　　“只有亚历克斯，你不觉得奇怪吗？” 　　莫叶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疑惑： 　　“似乎在过去七年，大王子亚历克斯从未在外界出现过，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王妃都只呆在王宫中，虽然也可能是他的腿受伤后不愿见人，但他的王妃总不会与他一样抑郁了吧？” 　　“……确实很奇怪。” 　　奥德以往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经莫叶的提起过后，他也觉得极为不对劲。 　　“您说有人困住了亚历克斯强行夺取他的鲜血，您知道是什么人吗？还有他的血液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不论是克里斯顿还是贝利，所有王室成员都是人类之神留在奥兰大陆的血脉后裔，体内流淌着他沉寂的神血，这些神血如果被迫取出，就会产生足以杀死星级存在的诅咒，也就是神之诅咒。” 　　莫叶详尽地解说道。 　　“有人通过王室被迫取出的血液制造神之诅咒，我撞见过一位，据说是来自毁灭之手的魔法师。我认为他们本就是克里斯顿的王室暗中培养的组织，也就是说，迫害亚历克斯的主谋最大可能是王位坐得不安稳的老国王。” 　　“……” 　　奥德沉默一会，缓缓地吁了口气。 　　“应该不是父王，虽然我被送离去密塔的时候才十岁，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并不热衷朝政，只喜欢女人和财宝，就算现在的他有所改变，也做不到算计和囚禁亚历克斯。” 　　“您赢了，夜莺小姐。”奥德终于松口，他重新跌坐回座椅上，垂着头显得有些颓丧，完全失去了那股倔强的劲头。 　　“我会按照您的意愿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但相应的，您得帮我处理好亚历克斯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是有魔法师的组织插手的。” 　　“当然，我只需要我的仆人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之后只要达成了我的全部布局，这个国王你爱当不当。” 　　“就是你把王位给你的哥哥也没关系……” 　　莫叶说得轻巧，仿佛一个国家的王位只是她手中用于布局的棋子。 　　在这时，奥德终于觉得夜莺小姐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并不总是悠然微笑了，而是冷静而理性，缄默的神情与略带冷意与洞悉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高高在上，充盈着非人的神性气质。 　　比起人，更像是本就崇高的神明。 　　他听见夜莺小姐语调泛冷的警告： 　　“只要你在位的时间里，别给我出乱子。” 　　夜莺小姐出了问题。 　　但这个问题需要解决吗……？ 　　这样想着的奥德慢慢点头：“我知道。” 　　因为夜莺小姐虽然与原本的她有些不同，但她并未向更差的方向堕落，可以说现下的她在这种人神交错的混乱局势中更能清晰平稳地带着所有人走下去。她的冷静使她看清了所有的暗潮涌动，她的理性使她不再心存犹豫。 　　所以，或许就算自己再不情愿，她也会毫不犹豫将自己推上那个位置的吧。更改精神什么的夜莺小姐应该挺熟练的，现在的她肯定也会毫无顾忌地用出这种方法…… 　　他先前的抗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反正他也解决不了夜莺小姐的问题。 　　“既然说定了，我会很快将乌里尔带过来的。”莫叶不曾知晓奥德那一瞬的犹豫，她径直起身，便划开空间裂隙准备离开。 　　“您不等等莉亚吗？”奥德嘴快拦了一句，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了，我赶时间。” 　　莫叶回得分外冷酷。 　　她离开的背影也显得毫不留情。 第197章 寻找泡沫 　　回到深蓝岛后, 雾色缭绕的夜色已经降临，这座于辽阔海洋四处漂流的海岛不知为何披上一层厚厚的透白雾纱。 　　莫叶看了看窗外飘渺的白雾，这些雾气中充盈了各种类型的魔法元素。 　　其中[水]与[海]的元素占据将近大半。 　　她将手探出窗户, 伸进了白雾之中。 　　浓厚密集得凝出了形态的水元素并未显露出攻击的姿态, 反而是较为亲昵地在她伸出去的手心里徘徊不散，在上面形成流淌而下的清澈露珠。 　　看来这些莫名出现的元素之雾并没有伤人的倾向。 　　莫叶收回手，擦拭干净手上元素气息浓厚的流水, 遮挡住所有环境与建筑的雾气流淌于办公楼的窗外，并未触及屋内的领域。 　　她不再关注这些虽然怪异, 却也不需要紧急处理的元素之雾, 而是在这座太过寂静的办公楼中寻人。 　　但她找遍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 都没有找到本该一直呆在这里的泡沫。 　　明明那个孩子的气息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她依然停留在独属于她的房间之中, 坐在那个一直将她困在原点的座椅之上, 仍固执而坚持地眺望窗外的深蓝岛。 　　“泡沫不在？不对，是出问题了……” 　　她喃喃低语, 神色晦暗望向窗外浓郁的白雾，泡沫的失踪肯定与这些莫名显现的元素之雾有关联。 　　她罕见犹豫一瞬, 如果是以往的她，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寻找泡沫的吧。 　　但现在她却下意识地权衡利弊, 去寻找泡沫，就会错过自己隐蔽回到密塔的那一丁点时间差, 进而打乱她的计划进程, 如果运气再差点就会被密塔之主发现不对…… 　　为了一只仅有焰级的水母，值得吗？ 　　莫叶是知道自己的变化的。 　　变得理性的她能够更加明了地察觉到自己这种改变所能获得的短期优势，与更往后或许会落下永久的后遗症。 　　这种状态下的自己似乎确实是更加强盛了，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增强, 就连内心也变得毫无破绽。 　　但相对应的，这种状态保持得久了，或许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待到她失去仅有的人性，只余神性过后，那种状态下的自己与一个冰冷机器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下就有一个她不得不顾虑的前车之鉴—— 　　人类之神戈尔德。 　　要是变得和戈尔德无异，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缓缓地卸了口气。 　　泡沫更重要，泡沫更重要…… 　　在之前她有意识将自己往人类的方向靠拢，这对她维持人性有一些帮助，所以在平时她更愿意自己动手做事，而不是靠自己全能的精神力轻松地将所有问题都解决掉。 　　但现下想要快速找到失踪的泡沫，还是得靠她的精神力。精神力瞬间铺开，笼罩在深蓝岛的上空。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的精神力几乎是在扩散出去的同时便被深蓝岛到处都弥漫开来的白雾纠缠，这些元素化为的雾气顺着她的精神力探视的方向缓缓流动，在极深的夜色中将她的动向暴露得彻底。 　　忽然腾空飘向上空拥簇在无形精神力左右的雾气形成了一个结界般的圆弧，牢牢罩在深蓝岛的上面。 　　这些湿漉漉的雾气给她带来不算沉重的负担，在它们离去之后也显出被遮掩的深蓝岛全貌，雾气下的城市中还是有人出行的。 　　玛西亚少许的居民们与深蓝岛新加入的岛民都谨慎地抬头观察夜色之下依然清晰可见的雾气罩子，他们大都离自己家的房门不远，方便随时撤离回屋。 　　莫叶有意识在寻找泡沫的同时，也找到了她这次到来的主要目标乌里尔。 　　看情形他之前肯定是在想法子驱散这些元素形成的雾气，却不见效果。 　　他也是少有的几名敢走出房门探查的人之一，不过比起轻身上阵的他人，他身上顶着的那层薄薄精神力聊胜于无，但也比其他没有任何防护的人要好。 　　“外面雾散了吗？”屋内有人大声问。 　　“没有，全都飘到上面去了，还变成了个罩子。”乌里尔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皱起眉猛地转过头，将好奇心浓重已经摸到门边，忽闪着大眼睛想要偷看的妹妹抓了个正着。 　　“玛娜，都说了不能出门，快回去！” 　　“我就看看，就看一眼……” 　　“不行！”乌里尔瞪了她一眼。 　　“好吧……” 　　灰头发的小女孩讪讪笑了笑，看来哥哥生气了！她也不任性，一溜烟地就跑回了房里，和家里来到了深蓝岛后身体好了不少的爷爷抱怨哥哥的独裁。 　　乌里尔赶走了妹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干脆回去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又让他们锁紧房门，这才自己一人上路，往深蓝岛的港口的方向走去。 　　玛西亚通往港口的街道都铺设了水泥，每隔一段路就立起明亮的灯盏，港口位置处于深蓝岛的边缘，由雾气形成的罩子降下帷幕也同样落在了港口。 　　那里是他的目的地，在泡沫小姐不在的时候，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护住深蓝岛。 　　“乌里尔，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与他相熟的费德于自己家门口拉开一道缝隙往外探头探脑，他看见乌里尔独自一人在往城外走去，便立刻想明白他是想去解决这场困扰了深蓝岛足足三天多的怪雾，虽然他之前也没什么进展。 　　在这场雾气升起一天之后岛主也暂时离去，虽然这些雾好像没什么害处，似乎还阻止了海怪接连不断的侵袭。 　　但谁也不知道这些诡异的雾气下一刻是不是就会暴露出深藏于下的獠牙呢！不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一个可能性之上。 　　费德的家人似乎正在屋里小声劝阻他，他们压低声音并不想得罪深蓝岛现在的代管者乌里尔，却也不愿自家的男人出去冒险。 　　而费德自诩是乌里尔从小玩到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乌里尔现在有事他又怎能不去帮一把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乌里尔挥手拒绝，他也不见外地笑道，“要是真出了问题我可护不住你，你还是乖乖呆在家里吧，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就算逃跑也容易些！” 　　“我去，谁需要你保护啊！”费德极为不服地喊回去，不过这一通调侃下来他也就稍稍放心了，自知自明他还是有的。 　　旁边几户人家也从窗户或者门扉探出小半个头来，有人大着嗓门插话到：“要不是费德这小子都被你拒绝了，我都准备开口说我也要跟着去的。” 　　“是啊是啊，让你一个人去怎么行！” 　　“保护深蓝岛人人有责嘛！” 　　“乌里尔大哥就是倔，要我说大家一起去最安全！” 　　玛西亚似乎从这一刻便热闹了起来。 　　很多人都从门边或者窗户里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讨伐’独裁者乌里尔，而被民众声讨的主角失笑道：“别了别了，一个费德我都保护不了，跟别说带一大群人去了！你们就算了吧，回去该睡觉的睡觉，我一个人就够了，相信我吧！” 　　“行吧行吧，岛主不在你最大，你说了算！” 　　“快去快回啊，天都快亮了。” 　　“天亮了好啊，这黑不溜秋的干什么都不行……” 　　“你瞎开什么黄腔呢！” 　　乌里尔挂着使人安定的笑容，一个人背离所有人离开了玛西亚。 　　在他离去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城市很快陷入莫名尴尬的寂静，大伙谁不知道谁啊，这里所有人真心想跟着乌里尔的，应该就只有和乌里尔交情甚好的费德了。 　　而乌里尔自己，其实也很清楚的吧。 　　莫叶不再关注选择独自前行的乌里尔，现在的他虽然有着天赋，直觉敏锐，却也太过稚嫩年轻，将处事圆滑当成这个世界的全部。不过年轻也是他的优势，他还有未来可言。 　　整座深蓝岛都没有寻见泡沫的身影。 　　但她的气息依旧清晰，泡沫并未离开深蓝岛。既然岛上没有，那就只剩下…… 　　莫叶的精神力往深蓝岛之下的极深海域探去，于深蓝岛的上空形成了一个防护罩形状的雾气也随着她精神力的调动而降落，沿着海岸的边缘沉入海水。 　　这些雾气本就是[水]的元素与[海]的规则混淆一些其他元素形成的，在雾气接触海平面的一瞬间，浓雾消散，所有的元素都消融于平静无波的海中。 　　雾停了，海面倒映出一轮虚幻的银月。 　　“雾散了……” 　　乌里尔却只觉得心中一紧。 　　时间流逝的紧迫感致使他加快脚步，泡沫小姐还未归来，而这些雾气却散了，就代表海洋之灾又将到来。 　　他本来打算探明了这些雾气的底细之后如果无害，就先放着等泡沫小姐归来的。 　　但现在…… 　　“原来是在下面。” 　　另一边，莫叶终于找到了失踪的泡沫。 　　看似平静的海平面之下本来饲养众多用于护岛的大型燃灯水母，按理说深蓝岛的周围海水不应该如此平缓。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有[某位]将深蓝岛与水母群分隔两地。 　　现在是午夜，夜色的深邃与银月的光辉影影绰绰，投射在海水之上却无法将那暗色的海洋染上光辉的色泽。 　　在那海水之下，更深的地方，光滑柔软弹性十足，蓝色果冻般的肉壁正巧处于深蓝岛的正下方。 　　那片带着微微下弯弧度的肉壁随着海水规律性地上下浮动，以莫叶极其宽广的精神力范围，也向外延伸数十秒，才触及这片肉壁的尽头。 　　深蓝岛一无所知地浮在她的头顶。 　　显得如此渺小，恍若尘埃。 第198章 泡沫的融合 　　是泡沫。 　　那个孩子化身的[障壁], 足有上百里之宽广。 　　蓝色的壁身是水母的伞盖，那仿若散发微光的深蓝与黑夜昏暗的海水融为一体。 　　海面波光粼粼，平缓静谧。 　　白雾偶尔从海里升腾、弥散。 　　这时莫叶才明白它们是从何而来。 　　她透过精神力看到泡沫的水母身躯表面不断逸散出大量的[水]元素, 这些元素太过密集浓郁, 以至于形成肉眼可见的实体，还夹杂泡沫不知从何寻来的[海]之规则。 　　不…… 　　这些[海洋]的规则来源是有迹可循的。 　　“泡沫把那颗海洋之心拿去做什么了……” 　　真是个鲁莽的孩子，莫叶暗叹一声, 她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跨过空间裂隙即刻来到海洋的上空。 　　她俯视海水之下那只似乎比她自己的本体还要大上一圈的燃灯水母, 也不知道泡沫还有没有自我意识。 　　她不会是直接把海洋之心吃了吧…… 　　“白银, 你知道泡沫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涉及到规则, 她知道的可能还不及白银被唯一之神灌注的那些知识中的半点皮毛，莫叶也不托大, 而是选择直接询问白银这个专业人士。 　　在白银思索的时间里, 她潜入海中，轻轻落在燃灯水母柔软富有弹性的伞盖上, 泡沫巨大化的躯体随着海水波荡而轻微律动。 　　嗯，至少她的生命还是很活跃的。 　　泡沫的生命力很活跃, 非常活跃。 　　活跃到莫叶几乎以为她巨大的身体下一刻就会‘彭’地一声炸开，化为数不尽的燃灯水母子体, 就像是她从内而外新生出了无数鲜活的生命一般。 　　这种状态虽然不算太差，但明显是异常的。谁也不知道她的下一刻, 是更加繁盛而强大, 还是转瞬即逝的绚烂之后，随之迎来不可挽回的颓败呢？ 　　莫叶将手紧贴在[障壁]的表面。 　　顺着她的手，较为柔和的精神力以相交的位置与缓缓灌注进超巨大燃灯水母的体内，她触及到水母内部从橙红的火焰往苍白的星辰转化间, 变得形态模糊的内核。 　　她问到：“泡沫，你在吗？” 　　燃灯水母的伞盖忽地强烈晃动一瞬！ 　　只是短暂的一刹那，那股掀得海水波荡起伏，卷席了海洋大大小小暗流的晃动便停歇下来。 　　但也不过是这短短半秒的时间罢了，浮在头顶上的深蓝岛也随着忽然荡开的强烈波动摇摆了几个弧度，已经抵达港口正在试着探查的乌里尔随着深蓝岛的那几下晃悠，差点摔进暗潮涌动的海水里。 　　海平面的波浪渐起，浪花拍击岸边礁石与深蓝岛巨龟障壁的声音嘈杂。海面徐徐的白雾腾升，攀沿上岸，逐渐能够覆盖人的脚背，乌里尔望着海面，眉头紧锁。 　　“看来这些雾气来自海下……”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海水之下的存在是他不能去窥视的，那是只是靠近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是人类根本无法联想与探索的未知，他的直觉一向很敏锐。 　　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他谨慎地、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沉入海洋。 　　强烈的晃动过去之后，莫叶感知到随之而来的是极为规律的脉搏声，像是钢琴键跳跃的欢快律动。 　　泡沫诞生后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说话的。 　　莫叶曾用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教会她如何用水流的震动发出声响，如何模仿人类复杂的喉音说出她所能理解的语言。 　　而在这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与泡沫的交流是通过精神力波动的不同频率完成的。 　　也就是说，泡沫仍保留了清晰的自我。 　　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啊？ 　　莫叶倒是想直接问清楚，但奈何通过精神力波长跳跃的交流是问不清较为复杂的问题的，与其想方设法地去问可能连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的泡沫，还不如再等等，等白银探明了泡沫的处境之后再寻答案。 　　白银一根丝线非常隐秘地顺着莫叶的手腕盘旋而下，试图扎进超巨型燃灯水母的伞盖之中，这根丝线色泽透明，与昏暗的海水或者水母深蓝的伞盖显得浑然一体。 　　莫叶安抚地拍了拍脚下坚实的障壁，精神力传去一道通信： 　　“放松，泡沫，不要抵抗。” 　　在顷刻过后，原本丝线变化成针型的顶端都扎弯了，都还没有突破防御的白银终于在燃灯水母的刻意放松之下进入了对方的体内，深入内核的表层，环绕那颗逐渐转换的核心绕圈。 　　它探查许久过后，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结论:“她似乎和传承之种混淆在了一起……” 　　白银说得有些纠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泡沫吃了传承之种？”莫叶只能这样猜测了，但吃法上也是有区别的。 　　“也可以说是‘吃’吧……”白银更纠结了。 　　“但是，一般来说传承之种是会融入进适格的生命精神海内的，被传承之种选中的生命，都无法意识或者感知到自己的精神海内居然存在这样一个东西。” 　　“而更高层次的存在，达到了星级的存在才能对传承之种进行激活和窥秘，但也只是用于神位的继承仪式而已。” 　　“如果是次级神的那种等级的存在，能够对传承之种进行解析和更改些许不涉及核心的规则，也能通过神格掌控传承之种的所有权，但就算是他们也是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传承之种的存在，而泡沫不同……” 　　“传承之种与她的灵魂交融在了一起。”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的话，或许她会变成第一个活着的传承之种，又或者在还未融合之前，便因为自身无法容纳传承之种而炸掉。但就算她能够承受得住，您也需要阻止这个进程继续下去！” 　　“为什么？”莫叶皱眉问道。 　　难道就没有帮助泡沫成功的方法吗？ 　　但是，成功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因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小型世界，如果是传承之种形态的规则倒是没问题，但以泡沫现在的状态，您看见她现在的体型了吗？如果她承受不住，就会爆炸死掉，如果她承受住了，就会一直成长，直到她成为传承之种，直到她……” 　　白银慢吞吞地说： 　　“直到她，把世界撑爆——” 　　莫叶不由沉默，也是，就算是现在泡沫的体型也是在不停增大的。 　　或许再过不久泡沫就能依靠自己庞大的身躯，与曾牢牢遮挡了海洋通路的异神相提并论，这又会是一个海上怪谈了。 　　如果时间再拖久一点，怕不是要么当场暴毙，要么凭泡沫一只，就能将整个海洋都填满了。 　　而更久远的，将世界都撑爆什么的…… 　　“你说得对。”莫叶略微沉痛地回到。 　　“但要怎么办，才能停下她的进化呢？” 　　“啊，这个……” 　　白银迟疑道： 　　“不行啊，做不到，我觉得不行。” 　　“等您成神，能够发挥我的全部功效之后，应该可以强行将她的灵魂与传承之种分开，但到了那时或许她早已经死去，又或许她的融合进度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如果您想现在就将泡沫拉回来，不如向伟大的神明祈祷试试？” 　　莫叶沉默，她下意识否决了这个选项。 　　只有向唯一之神祈祷求助不行。 　　或许现在的她是在唯一之神的规划下前行的，但之后等她真的成神以后，可不愿意继续在他人的手下过日子，她简直受够了这种任人摆布的生活，她想要活得自由。 　　但如果她此时向唯一之神祈祷，向祂求助，那就代表她向祂表明了自己的妥协，她承认了自己是作为对方的附庸而存在的。 　　就算日后她成了神明，成了高位格的存在，也摆脱不了唯一之神的影响，避免不了自己作为祂的从神的未来。 　　那她期许的自由，就永远不会到来。 　　“既然不能解决，那缓解呢……？” 　　莫叶不会傻到将自己的一番思虑暴露在白银的眼里，毕竟它就算是自己暂时无法放弃的武器，这一路走来也是辛勤诚恳地辅助她而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但从它的一言一行中并不难看出它是唯一之神的拥戴者，死忠的那种。 　　“既然您不想求助的话……” 　　白银有些失望地拖长了话语尾调，像是在抱怨般的撒娇，它哼哼唧唧的继续道: 　　“缓解的话倒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就是要将我的大部分身体都留在她的体内，用有别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将她的内核与传承之种分开，这种状态下她的成长与融合就会停滞不前……” 　　“那就这样吧。”莫叶一锤定音。 　　“但是我就不能再跟着您了啊……” 　　“没关系，你留下一小部分，只要能够继续隔绝感知就足够了。”莫叶直言其实现阶段的她并不需要白银时时刻刻都跟着，现下还是保住泡沫要紧，“还有……这种状态下的泡沫还能恢复人类的形态吗？” 　　除了泡沫本身以外，这也是个大问题。 　　毕竟深蓝岛的副岛主奥德被她提走了以后她还要将民兵队长乌里尔也提走，如果泡沫不回深蓝岛，那岛上就真没有主事人了。 　　甚至没有泡沫，深蓝岛没人控制最后会飘向哪里只有天知道。 　　要是直接飘到赤潮里去那可就搞笑了。 　　“……可以。” 　　白银委屈地只回答了这两个字。 　　其实还有更多的。 　　就算融合的进程暂时被它阻止，但泡沫确确实实是得到了这枚传承之种的所有权的，掌控了连神明都无法涉足的领域，待她恢复后的阶级是星级还是更高一层的等级，白银无法明确，但它就是不想说出来！ 　　谁让主人要为了这只水母而丢下它呢。 　　一想到这里，白银便更觉得委屈了，它绝对！只要主人不亲口问它，它就什么都不会多说的！ 第199章 乌里尔的野望 　　乌里尔控制着精神力往海下潜去, 海面上像是水烧开后蒸发的大量白雾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浓郁，逐渐从能覆盖人的脚背升上至膝盖、腰间、胸口…… 　　这些雾气是虚无缥缈的，除了能用肉眼看见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存在感了。 　　它们漂浮着, 扩散至深蓝岛的全域，甚至往深蓝岛外更遥远的海洋漂流而去, 而水下化为无形之水的雾气带给乌里尔的感觉却又截然不同了。 　　精神力这种魔法能力对他来说就算锻炼过千百遍, 使用时也依然生疏迟缓。 　　与其他能被乌里尔熟练使用的魔法元素不同, 作为普通人的他虽然有着精神海，却并没有精神力的存在，运用元素魔法时他是从外界汲取元素从而发动的，但精神力他只能向赐予了自己能力的主人借取。 　　此时他控制着这股虽然生疏迟缓，却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并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至少他过于缓慢的进程大大减少了他冒失激进以至于遭受不必要伤害的可能性。 　　隔着精神力模模糊糊的隔膜，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极度的寒冷。 　　他知道，这看似空无一物的海水之下早已遍布了与海水融为一体的诡异白雾。雾气这种东西，说到底是由数不尽的，人的肉眼看不清的细密小水珠组成的。 　　雾气落入水里, 就会化为水。 　　雾气升上天空，就会化为云。 　　这些雾气带给他的感觉是绝对的冷。 　　冷得像是玛西亚最为严寒的冬天，这股冷意顺着精神力渗入他的体内, 差点将还身处于夏季炎热环境中的他冻僵。 　　他无法控制地打起了寒颤, 冰冷的海水向他涌来，似乎从被白雾覆盖的脚下也传响起海水潮起潮落冲刷水泥地面的声音。 　　喧哗的涨潮声与虚幻的水流没过耳膜的闷声交错而响，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淹没在辽阔的大海里，海水涌进他的口鼻带来虚幻的窒息感，与死亡袭来般的寒冷。 　　他潜得越深，就越觉得冷。 　　仿佛连体内的骨头都凝结了冰渣。 　　乌里尔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这股借来的精神力了, 而且就算他还能勉强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住这种来自灵魂层面的重压。再继续下去，他或许会被冻死在这股顺着精神力蔓延过来的寒潮之中。 　　要放弃吗？还是继续？ 　　就算是想继续，他也做不到了啊…… 　　乌里尔苦笑一声，他苦苦坚持撰在手里的精神力终于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本以为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足以保护他所珍视的家园，和家人与朋友们。 　　但事实证明与真正的强大相比拟，他还是太弱了。弱到渺小无力，仅剩空谈。 　　他连自己所面对的未知是什么都还未弄明白，连对方的正面都未见过，就早早倒在了半路上。不，这一小段进程连半路都算不上吧，只能说是直接摔死在了起点。 　　明明泡沫小姐不在了，奥德不在了，他才是深蓝岛上最强的人…… 　　实际上他也是有野心的，想要成为一名强者，想要活得自由而从容，想要拥有曾经的自己没有的东西，想要被所有人注视，成为率领他们的人，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 　　没有夜莺小姐，没有泡沫小姐，没有苏埃里阁下，没有被委以重任的奥德，只有他自己时，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大展拳脚时，现实给予了他重重的打击，这就是现实啊！ 　　现实证明，他比不过上述的所有人。 　　奥德……他也没有把握能赢过奥德。 　　自从他得知奥德也被夜莺小姐赐予了魔法刻印之后，他便有了这样的预感。 　　奥德与他不同。 　　出身不凡的奥德知道许许多多贫民出身的他从未听过的知识，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智慧与手段，他一手建立了深蓝岛，将曾经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只有力量与背景可言的女孩教导成如今深蓝岛的女王。 　　这是乌里尔想都无法去想的做法。 　　阶级的差距带给他的不只有自己狭隘的眼界，与处处比拟显出的无知，别说现在同样拥有魔法能力的奥德了，就算是曾经只是个普通人的奥德，乌里尔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稳胜过对方，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追根究底，他也只不过是个弱者。 　　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乌里尔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少有的正直人士，所以这份如同执念的不甘心，仅为他带来了足以支撑他奋勇拼搏的激励，而不是走上错误的弯路。 　　他的眼睛牢牢注视着处于自己前方的强者，或许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他映像中的强者也只有自己见过的几位，但就算只有这几位，也同样是他无法跨越的高山。 　　乌里尔的意识已然开始模糊。 　　在精神力脱离的他的控制后，正常情况下他的意识应该会即刻回到自己的体内，但现下这种他依然被那股失去控制的精神力拉扯住思维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的思维依旧在往极深的海下沉没。 　　越渐深没，寒冷。 　　失去了他的控制，就像摆脱了一个累赘的精神力在极深的海里就像一条灵活迅捷的游鱼，它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席卷着乌里尔的意识穿梭过漫长的海域，将思维与它的连线越拉越长。 　　终于，紧绷到了极限—— 　　所幸，堪堪在乌里尔的极限范围内，它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触及到海水之下一片与深邃之色融为一体的柔软障壁。 　　乌里尔还是挺顽强的，就算眼前一片雪花般的模糊，耳畔满是海水灌注的声音与鼓胀的麻木痛感，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了，他也依旧死死撑住没有晕死过去。 　　他依稀间感知到有人将[他]拾起。 　　有人低声对他说了什么。 　　一股温暖有序的力量从那人的手心涌进精神力与他的连接通道，渗入他的体内，驱散了差点将他的灵魂抹杀的严寒。 　　“抱歉，我将你忘记了……” 　　他终于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了。 　　也看见了。 　　看见深蓝暗沉的海底，他感应到的障壁之上，他所熟悉的夜莺小姐于一片忽然汹涌席卷怒涛的海水之中用手捧起与他纠缠在一起的精神力，她的长发随着流水飞舞，火焰般的眼眸是极深的海下唯一的一抹亮色。 　　“之前我在忙泡沫的事情，都忘了你也跟着过来了。不过，这里可不是你能抵达的地方啊，早在更早以前，在你觉得承受不住的时候，你就该知难而退了，乌里尔……”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盖住重新连接上的精神力视野，她的声音在海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模糊:“别看，那个不是你能看的……” 　　那个……是什么？ 　　乌里尔将这个问题通过精神力传过去。 　　莫叶沉默一阵。 　　难道要她回答这是他们失踪的岛主泡沫吗？这个回答也不是乌里尔能够得知的，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知晓者仅有她与泡沫自己就够了，当然，白银不算人。 　　白银已经沉入了泡沫的体内，深入她的核心区域，现下泡沫正在白银隐秘的控制下正在逆转这种异常的姿态。不，这种庞大得能和海神摔跤的体型已经变不回去了。 　　泡沫正在向人类的形态转变。 　　就是这个，也不是乌里尔该知道的。 　　“回去吧，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莫叶连随便说个理由糊弄他一下都懒得去做，她冷酷无情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掐灭手中这抹精神力。没有了凭依，乌里尔的意识顷刻间便弹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下意识往后一昂，一屁股坐到已经漫上港口阶梯的海潮里，海水湿润的冲刷感让他有了自己仍活得好好的感觉，终于重获自由的他捂住自己胸口大口喘气，许久才将自己仍下意识打着寒颤的肢体动作平息。 　　他感觉到小腿漫过的海水微凉，却是夏天极为适宜的温度，眼前的海洋变得波涛汹涌，猛烈的浪潮打着转冲击深蓝岛的巨龟之壁，不过幸而岛的外侧围了一圈高墙，这些海水都被阻隔在了墙外，不得寸进。 　　那个[未知]，到底是什么？ 　　就连夜莺小姐都不愿与他明说，肯定是极为可怕的，如同那位的精神瘟疫一般，只要听见、诉出就会出问题的存在吧！ 　　乌里尔可没想过夜莺小姐就真的只是不想跟他说而已，既然夜莺小姐不知何时回到了深蓝岛，那这场危机她应当会帮忙处理掉的吧，虽然自己真的很没用啊……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甚至渺小如尘埃。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反正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夜莺小姐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肯定会回深蓝岛一次，而且据她刚刚说过的，她原本是在忙泡沫小姐的事情，大概这次过后泡沫小姐也会回来。 　　乌里尔踌躇一阵，选择了原地等待。 　　他想要继续变强，变得更强！ 　　或许夜莺小姐会有什么方法，虽然对方并没有必须要帮助自己的理由与义务，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要去试一试，而且以夜莺小姐温柔的性格，就算她不会帮助自己，但也不会因他的冒犯而恼怒。 　　夜莺小姐是他所能接触到的，最强者。 　　在他等到月辉散去，朝阳升起，海水的汹涌与浪潮逐渐平息，重新遮掩了深蓝岛全域与阳光的白雾终于散去。 　　灿烂明媚的阳光之下，他终于等到了得胜归来的夜莺小姐与泡沫小姐，踏着海潮登岸的两人衣着干净毫无皱褶，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刚经过了一场高层次的战斗。 　　看来，与他想得一样……就算那个[未知]诡异而无序，无法窥视，不能倾听，夜莺小姐也不会输掉的，她是最强的魔法师！ 第200章 泡沫的变化 　　“妈妈……” 　　重新恢复人形的泡沫轻喃一声。 　　她怔怔看了看莫叶, 又垂下眼眸，疑惑地望向自己明明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却在感知中显得不同以往的双手。 　　她在异变的过程中也是有着清晰的意识的, 但这抹意识与承载了海之规则的传承之种比起来不值一提。 　　在之前。除了妈妈的精神力打破了那层障壁联系到她以外, 她没有任何与外界连通的手段与渠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随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被消磨去自我意识。 　　那样的她确实变得超乎寻常的强大，似乎比起这个世界, 都要强…… 　　但没有了作为[泡沫]的自我，忘却了她所追寻的守护妈妈的愿望, 这份强大又有何意义呢？要说她不后悔, 这肯定也是谎言。 　　但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 她仍会踏上这条路，因为这是短时间内她唯一可以接触到的变强方式。 　　更何况, 她虽然不知道妈妈是如何做到的, 她的意识被困住的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 但她应该是赢了吧…… 　　泡沫凝视自己的双手，在昏暗的深海中都仿佛泛着微光的素白手指像是崩溃一般融化、散去, 化为一缕缕无形的水流，融入周围的海水之中, 成为海洋的一部分。 　　这种仿若崩溃的现象顺着她的手指迅速往上延伸，堪堪停在她的手腕位置, 从那里往下看去是空无一物的平滑截断面。 　　她微微抬起手, 只见手腕断裂的位置呈现海水般的色泽与形态，仿佛她这具身躯都是由纯粹的海水组成。 　　虽然不比她之前感知的那般强大，但也足够了。 　　泡沫若有所思地将海水重新凝成她的双手，似乎现在的她已经化为了辽阔海洋的一部分, 她的身体完全是由水元素组成，只要不同时将她持有的所有水元素都抹杀掉，那这样的攻击对她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不论是海洋还是陆地，就算是看似干燥的空气中也蕴含无数的[水]，这些水元素会在她的召集之下将她损失的那部分弥补上，如果战斗的范围是在海洋，那就更可怕了，只要海水没有枯涸，她就是不死之身。 　　“足够了……” 　　她满意于自己的收获，重新抬头望向自己的妈妈。 　　“妈妈，您是如何做到的？”妈妈是怎样将差点输掉的她拉回来的呢？ 　　“比起这个……” 　　莫叶可以选择用白银去将一心向她的泡沫挽救回来，但也不会将白银的存在暴露给她，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还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变成了那种状态，这个问题更重要一些吧？” 　　“我使用……”泡沫斟酌着用词。 　　“不……我吞噬了那枚海洋之心。” 　　泡沫的回答不出她的所料。 　　莫叶也知晓以泡沫的能力是不可能撬开传承之种连神级都无法突破的障壁的，她能使用的能力就只有自己遗传给她的，那bug一般的吞噬能力。 　　莫叶曾用这个能力在海洋累积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功，她也曾吞噬过神明的化身，虽然那只大章鱼着实不怎么强，但也终究曾是海神的一部分。 　　这份能力的极限在哪里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能够吞噬掉传承之种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就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莫叶顿了顿，虽然有惊无险，但相应的批评教育也是必要的。 　　“但我不得不说，你的选择太鲁莽，也太不计后果了。如果这次不是我刚巧回到深蓝岛，你的结局会怎样不需要我多说吧？” 　　“嗯，我知道。”泡沫平静地回道，“如果我还有其他选择，我不可能冒这种险，但我没有。妈妈，我想变强，强到能够守护深蓝岛，守护我庇佑下的所有人……” 　　她的眸中满是执拗：“……守护您。” 　　听见她的理由，莫叶沉默些许。 　　“往后你可以做到这些了，泡沫。” 　　虽然她仍不觉得想要守护就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赌注，这种选择的得失是值得的，但看在泡沫的守护对象着重点是自己的份上，她就不在多计较泡沫的过失了。 　　而且…… 　　“但是，泡沫，你现在能够感知到自己确实是变得强大了，但这份强大仍有代价。你身上的隐患我并没有能力完全消除，现在的你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是因为我将你的转换进程暂停了，这份暂停也并不是能永远留存的。” 　　莫叶缓缓诉出这个在她看来完全是进行了错误的抉择后所造成不必要的后果，在未来的某日如果她终究对上了神级的存在，她肯定是会将白银从泡沫那里取回来的。 　　毕竟自己的生命肯定是比泡沫重要的，她非常理性而冷酷地想到，这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而那时的泡沫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会帮你想其他的办法，但我不能保证。你自己也要努力，在被暂停后的这段时间里，试着去控制吧，或许这也是一个可能的选择，反正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在不涉及自己的情形下，莫叶还是愿意为这个自己曾灌注感情的孩子做考虑的，她放缓自己略显冷漠的语气，人性的残留依然影响着她，让她无法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正确的选择，代表了牺牲与放弃。 　　泡沫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该被放弃的那一个，奥德是本就该为她牺牲一切的那一个，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她并不需要顾忌他人的意愿，因为不论是泡沫还是奥德，只要她想，就能牢牢将他们握在手中、推上棋盘。 　　但她终究没有那样去做。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理性的她理性地觉得，自己的这份理性所带来的并非是好的一面，事实恰恰相反，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被这份突兀的、不近人情的理性推向丧失自我的深渊。 　　这种丧失自我的结局，她拒绝去选择。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妈妈。” 　　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接下来的道路泡沫还是愿意去拼搏一把的，自己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点了点头，很顺从地听进了妈妈的嘱咐。 　　莫叶便接着说道：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海浪也平息了。” 　　“你离开深蓝岛也有几天时间了，可能会担心岛上的现状，我来时通过精神力瞧见过几眼，深蓝岛有乌里尔一直在管束着，没有出什么乱子。” 　　“不过，我这次回深蓝岛，就是为了带走乌里尔，贝利那边需要他去做事……” 　　她微不可见地看了看泡沫的神情，看起来没有不情愿或者犹豫的样子。 　　深蓝岛上除了泡沫自己以外的管事人似乎都被她提走了，这次乌里尔一走大概就只有泡沫自己支撑深蓝岛了，不过以泡沫现在的实力应当不成问题。 　　奥德在离开之前任命好的那几个新人应该也是能用的，问题不大。 　　“他本来就是您的人，您决定了就好。” 　　泡沫的回应得毫不犹豫，不起波澜。 　　“那就说定了，我们走吧。” 　　周围海洋中蕴含的诡异水元素在泡沫恢复的那一瞬间便全数涌进她的体内，重新挥发覆盖在海平面上的那些应当也不例外。 　　莫叶带着泡沫迅速往海上浮去，也没有使用空间裂隙的能力，在这期间她稍稍对泡沫提点道： 　　“已经踏入这个阶段的你应该也可以划破空间了，通过空间裂隙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能够做到的，之后你需要尽快学会这个方法，掌握了空间穿梭能力之后不论是追击还是逃跑能力都会大大提升，这是有必要的。” 　　“好的，妈妈，我会尽快掌握这个能力的。”泡沫乖乖地回到。 　　待她们浮上海面后，不同于莫叶那身就算潜入到了极深的海底也不曾沾染上半点水迹的法师袍，泡沫更为干脆，她重获人形的时候可是光着的，现下她身上穿着的那袭衣服都全然是由纯天然无污染的海水化成的。 　　莫叶一眼便看见在港口海岸上徘徊的乌里尔，因为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再耽搁一阵子怕是就不用再回密塔了。 　　她只跟泡沫说了一句：“稍后你去跟乌里尔的家人说一声他被我带走了吧，等有时间他会回来看望的，等到深蓝岛与贝利王宫内的传送法阵建成后——” 　　“您这就要走了……”最后的语气词还未出口，莫叶便消失于她眼前。 　　“夜莺小姐……？”乌里尔有些惊讶地看间夜莺小姐瞬间就跨越了来到了他的身旁，他下意识地问好还未说完，便等到她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想干什么？ 　　“乌里尔，奥德向我求了你，他需要你去贝利帮忙，详细情况他会跟你说的。” 　　莫叶划开空间裂隙，友好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空间裂隙的开口指去，示意他可以走进去了。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赶时间。” 　　“那我可以先回一趟家里……”乌里尔都有些蒙了，要离开深蓝岛吗？他下意识地想着至少得回趟家告诉家里人一声再走吧。 　　“不行，都说了我赶时间。”莫叶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她接着说道，“我已经和泡沫说过了，她会去跟你家人说一声的。在之后贝利与深蓝岛的传送法阵建好以后你得了空也可以自己回来，所以，快点过去。” 　　“……好吧。”乌里尔万分无奈地应下。 　　比起只要心不甘情不愿就会想法设法摸鱼的奥德，乌里尔可当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典范，一旦他认下了某件事情他就会真心诚意地去做，从不敷衍了事。 　　他只回头看了看新玛西亚城镇所在的方向一眼，眸中满含的不舍情绪全数化为了异常决然的坚定，父母与爷爷妹妹生活在深蓝岛里很安全，他很放心将他们留在这里。 　　而自己要想办法找到变强的道路才行。 　　一直待在与外界隔绝的岛中是没办法成为强者的，如果可以的话比起去贝利继续在奥德的手下做事，他更想跟着夜莺小姐…… 　　夜莺小姐才是他一直仰望的最强者。 　　他便毫不拖沓地跨进了空间裂隙。 第201章 强大的选择 　　莫叶从与人类之神的追击战中脱离后, 去了一趟罗莱纳然后转往贝利，再之后又转去深蓝岛，最后回到了贝利所用时间严格算起来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 　　这么点的时间差, 大概教皇都还没能从世界边缘的赤潮核心区飞回奥兰大陆吧, 她不认为追杀失利后的人类之神还能心情好到会贴心将教皇送回教廷。 　　而教皇还未归去，密塔之主应当还以为她仍然在海外与人类之神还有中途插局的海神纠缠，未曾回到密塔。 　　他现在的重心肯定放在三王女那一边。 　　但就算是这样, 也不能放松警惕。 　　密塔之主不是一个能轻易糊弄的人，就算密塔之主不会, 也暂时不敢对披着雪山女神壳子的她过于深究,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 就无法轻易拔除了。 　　这对她后续的行动或多或少会有阻碍。 　　莫叶重新来到贝利王宫。 　　因她的不辞而别一脸失落与沮丧，毫无形象地双手交覆趴在桌上如同一只咸鱼的莉亚看到来人后‘刷——’地一下就从座椅上弹起来, 她双眼放光提起裙摆直接无视了先夜莺小姐一步从空间裂隙中出来的乌里尔, 挤开那人后快步小跑到莫叶的跟前来。 　　“夜莺小姐，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她说得委屈, 装得楚楚可怜:“您知道我刚刚重新沏好茶回来，看见您已经离开的时候有多难过吗？还好您又回来了……” 　　可惜在场的诸位都没人欣赏她超出时代的精湛演技, 与她一同等着的奥德瞄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无视，他没莉亚那样激动, 他的注意力反而更多的放在了乌里尔身上。 　　乌里尔这个人选可是他推荐给贝利女王莉亚的，在经过了重重权衡过后, 他与莉亚都认为无论什么势力的介入, 都比不上直接让仅属于夜莺小姐的人上位。 　　论权利，有谁能比这个国家的女王更位高权重？论力量，又有谁能比已经抵达星级的夜莺小姐更为强大？不论是出于莉亚的本愿还是利益的权衡，乌里尔都是最佳选择！ 　　“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乌里尔！”奥德笑着绕过挡路的莉亚，他拍了拍看起来有些拘谨，却是在暗中观察的青年的肩膀，“这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发光发热呢！” 　　他对乌里尔的态度一如往常的熟稔。 　　虽然有点觉得自己学到了夜莺小姐的一点坑人精髓，但他绝不会认为自己是坑了乌里尔，他和夜莺小姐可不一样！乌里尔来到贝利这里后可是能当上大将军的，这职位不比他在深蓝岛当民兵头子要好得多。 　　这样想着，他就更理直气壮了:“具体情况夜莺小姐应该没有跟你细说……” 　　“那他就交给你们了。” 　　莫叶说完这句话就想走了，她之前划开的那道空间裂隙都还没闭合上，这样就更方便了，她可以直接将出入口换到莱茵去。 　　“唉，不多待一会吗？夜莺小姐……” 　　“请等等！夜莺小姐——” 　　前者是莉亚，而后者是乌里尔。 　　两人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一眼。 　　莉亚瞪了和她同时与夜莺小姐说话的人一眼，鼓起脸颊侧过头去，烦闷于夜莺小姐又要离开了。 　　有夜莺小姐在这里时，她倒是不在意乌里尔这个她亲自选的贝利未来大将军了，反而还觉得他有些碍事。 　　明明是她先和夜莺小姐说话的！ 　　而乌里尔倒没想这么多。 　　他也只以为这位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可爱型少女只是一名贝利的贵族小姐，或许她的身份高贵，但他可不会觉得传言中贝利那位手段果决，已经杀掉数十名贵族与军官的女王陛下会是这幅天真无害的模样。 　　莫叶顿住脚步。 　　她的目光略过只是想挽留她的少女，看向忽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的乌里尔。 　　“请等等，夜莺小姐，我有一个必须要向您祈求的询问……” 　　乌里尔在她的目光之下竟有些隐隐的发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也像是在极度的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清晰地听见自己激烈起来的心跳声。 　　如果现在不问的话或许就再没机会了！ 　　他鼓起勇气，语气满是执拗般问到: 　　“请问，我该如何变强呢？” 　　变强？ 　　莫叶停顿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了看乌里尔那张神情异常坚定，并布满渴望与祈求的脸，这段时间里来自无法抵抗之伟力的异变实在太多太多了。 　　各种神明的威能显现于世，各种诡异的灾变降临于世，以至于只要能够看见、听见、预感到的存在，都会忽然升起自己是个弱者的感悟。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 　　她自己也一样。 　　泡沫是这样，乌里尔也是这样。 　　但是…… 　　“不行。”莫叶摇头，她吐出残酷之语。 　　“你的力量全然来自于我，只算你本身的资质，是无法也没资格拥有特殊力量的。你的力量在我赐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定格。” 　　“如果说想要更加强大的话，就只能等待了。等到这份力量的原主人，也就是我更进一步，你也会随着我的进步而变强……” 　　一时冷然，乌里尔沉默下去。 　　奥德对乌里尔想要变强的执念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在深蓝岛的时候他就挺争强好胜的，不论是与那群海盗船长们竞争还是长久管理玛西亚的治安。 　　当然，他也一直被人拥簇爱戴着。 　　这也是自己向莉亚推荐他的原因之一。 　　他眼看乌里尔原本异常坚持到近乎执拗的眼眸逐渐暗淡下去，他变得沉默无言，仿佛熠熠生辉的神情忽然变得僵硬、勉强，如蒙上一层暗淡的灰尘。 　　其实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乌里尔所寻求的力量本质是他想成为被所有人仰望且追随的存在，而不是单纯的个体伟力者。真正只想变强的人，不会是乌里尔这样的。 　　乌里尔勉强开口回道:“我明白了……” 　　在这种冷肃的环境中，就是在莫叶面前跳脱亲昵的莉亚都不敢再继续撒娇了，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逐渐颓败下去的乌里尔身上一晃而过，在王宫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学会了很多，比如说这个人她该如何去使用。 　　如果能凭借他的心灵漏洞掌控他…… 　　不过现在，还是夜莺小姐更重要一些。 　　“但是，你要学会辨认自己所追寻的强大，到底是通往个体的伟力，还是集群的伟力。你是想成为如同我这般拥有强大力量却游离于人群之外的个体强者，还是成为被同类崇拜、赞颂，被记入历史诗篇的英雄……” 　　莫叶说得点到为止。 　　她轻轻地、也不容拒绝地推开抓住了自己衣摆的莉亚的手，将她意犹未尽的撒娇堵在嘴里，只向她与一脸若有所思的奥德点了点头，希望这两人能接收到她的暗示吧。 　　“再见，我先离开了。” 　　“不要啊，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她不管莉亚的挽留，径直离开。 　　夜莺小姐还是走了…… 　　她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莉亚小太阳般灿烂的表情随即一垮。 　　人都走了她还装什么呢，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望向夜莺小姐离开时位置的灼热目光，缓缓收敛自己面上略显浮夸的神情，待到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后，周身随和的气势也随之一变，不再显得无害而弱小了。 　　“乌里尔，欢迎你来到贝利，夜莺小姐应该没和你说过我们将你要来的原因吧？” 　　她挂起学习了许久的，如同贵族般优雅而矜持的微笑，周身气质高贵不容侵犯，整个人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有复杂两面的人。 　　她善于将自己伪装成纯洁如小太阳的模样，当初在芙兰的时候她就用自己这样的表象迷惑了一众的监视人员。 　　而之后她再也不用继续装下去的时候，她又想用自己最好得一面去面对夜莺小姐。 　　这样的自己才会受人喜爱。 　　这样的自己夜莺小姐会喜欢的吧！ 　　但是，要是乌里尔真将她看做是天真无害爱撒娇的小姑娘，那可就麻烦了，莉亚这个两面派的女人可是会将他利用到死的。 　　奥德从背后推了推在对夜莺小姐最后诉出的言语感到疑惑，仍陷入自己的思绪未回过神的乌里尔，他出声提醒道: 　　“乌里尔，这位是贝利的女王陛下。” 　　贝利的……女王陛下？！ 　　乌里尔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刚刚还在向夜莺小姐撒娇的少女，这时他才发现莉亚与刚刚的不同，她的姿态无不反应出她的疏离矜傲，满目间都是高位者自带的渺然。 　　如果说在夜莺小姐面前的莉亚只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话，那现在夜莺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她就是女王的代言词。 　　但他不准备向贝利的女王陛下行礼，因为他是夜莺小姐的仆人，只需要向身为他主人的夜莺小姐弯腰行礼就够了。 　　他只向这位与外表传言中完全不同的贝利女王点了点头：“您好，女王陛下。”他表现得不卑不亢，觉得自己这种姿态应该没有损害夜莺小姐的脸面。 　　莉亚也不在意这个。 　　或者说她表面上并不在意这个。 　　而她心里却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和她共事了一段时间的奥德也搞不清楚，但他很明白莉亚这个人喜欢记仇，他一看莉亚那张微笑着毫无破绽的脸，就觉得前几个被她如此优雅微笑着下令杀掉的贵族死得着实凄惨。 　　“夜莺小姐让你过来，是让你担任贝利的大将军，掌管贝利的军队，是全部哦！她对你寄以厚望，我们当然也如此。” 　　“还是奥德向我推荐你过来的呢。” 　　莉亚微笑着，她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姿态标准地侧坐，她的语调一转，话语中满含深意：“我相信你能够做得很好。” 　　“……谢谢。”乌里尔心不在焉地应到。 　　“而且，我刚刚听你询问夜莺小姐想要变得更强大，是想要个体的强大还是集体的强大。但我认为你根本就没有选择，你能选择的方向只有唯一一个，不是吗？” 　　乌里尔微微一愣。 　　他并未反驳，只是继续沉默。 　　看来莉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奥德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为乌里尔点蜡了，按理说乌里尔以后都得在贝利工作，与贝利最高权威的女王陛下搞好关系对他也有好处，这一通交心不该由早晚会离开贝利的他向乌里尔说出口的。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这是最佳选项。 　　但如果莉亚处理得当，她应该能得到乌里尔的全部信任，乌里尔的人品和性格他是认可的，但莉亚的人品实在存疑…… 　　此时的她想着的，肯定也不是开解乌里尔的吧，而是想通过他的心灵漏洞入手，从而达到掌控他意志的目的。 　　明明在他刚来贝利的时候莉亚还做不到这么复杂的举措，她的变化太大，成长速度也太快，快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是天生的阴谋家，或者女王。 第202章 会议前端 　　“不过, 你在魔法这一条道路上也不是没有继续精进的可能。”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认为是阴谋家的莉亚循循善诱般继续道:“毕竟你并未受过魔法师阶层的专门指导，据我所知，夜莺小姐没有教导过你这方面的知识, 这是你的缺陷所在, 但这份缺陷是可以弥补上的。” 　　“只要弥补得上，你就会变得更强大。” 　　女王微笑着望向他，坐等他的入套。 　　其实乌里尔也很清楚自己这一部分的不足, 他出身贫民，从未受到过任何的知识教育, 连识字都是当初在玛西亚贵族私建课堂周围做工时, 偷偷摸摸学会的一部分。 　　在他成为了夜莺小姐的仆人, 身份与阶层水涨船高时，在深蓝岛的时候他倒是察觉到自己的不足重新恶补了一段时间。 　　但普通知识方面暂且不说他的收获, 对于魔法师阶层的知识他仍是懵懵懂懂, 连或许随便出来一个法师塔出身的见习魔法师都能从理论层面击败他。 　　如何更加有效地操控元素？ 　　如何更大程度减免精神力的消耗？ 　　如何通过元素交融造成更大范围伤害？ 　　如何绘制出那复杂的一个个法阵？ 　　他都不知道，也没处去学习。 　　但现在, 他有了一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您会推荐一名正式的魔法师为我补足这方面的缺失？” 　　这是个万中无一的好机会, 乌里尔不是个蠢人，补全自己同样也是他所追寻强大的一部分, 他即刻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些。 　　面对一国的女王陛下，他本来也没打算太过谦卑的, 或许看在夜莺小姐与对方交好的份上, 他会暂且听从对方的命令，这应该也是夜莺小姐的意愿。 　　而对方所说的，让他去担任贝利的大将军，他觉得一个国家的女王应该不会将这个可以说是国家中最重要不可或缺的位置交付给一个外人, 所以他大概只是贝利缺人临时补上的吧。等女王将大将军的人选重新挑选好，他就可以回去深蓝岛了。 　　他只属于深蓝岛，而不是贝利。 　　“当然，这段时间里我会让你去跟贝利的宫廷魔法师们学习，他们大多都是焰级魔法师，在面对他们时你也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只要你能学会就行，越快越好……” 　　贝利女王对他的帮扶仿佛毫无保留。 　　“……” 　　乌里尔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有所保的想法留有些上不得台面，看贝利的女王陛对他下多诚挚大方啊，而他却想着在贝利的这段时间随便混一混就过去了…… 　　在一个地方就要做一方的事。 　　他还是深蓝岛与夜莺小姐的人时，完全不需要对一位异国的女王卑躬屈膝，但他现在来到了贝利，贝利的女王对他的态度也是极为友好的，在他担任贝利大将军的这段时间里还是听从她的意愿，延续贝利的规则行事吧，也算报答女王陛下的这份恩情。 　　这也是情报方面的差距。 　　他并不知晓贝利的新任女王莉亚与自己一样，也是夜莺小姐的仆人，而奥德与莉亚也不准备将这个秘密告知给乌里尔。因为如果他认为自己与女王同是一个阶层的人，或许会对莉亚的掌权产生不必要的影响。 　　“而军中的事务你也需要尽快学会，不论是排兵布阵还是调兵领将，我们……”莉亚顿了顿，现在不只是需要尽快结束贝利军权的混乱，还有面对克里斯顿的战役。 　　“不……夜莺小姐的时间不多了。” 　　“再过不久我们就需要出兵，为夜莺小姐拿下一场战争的胜利，贝利与你的时间都很紧迫。不过对你来说，能成为几十万人的领袖也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强大，不是么？” 　　乌里尔觉得自己被对方完全看穿了。 　　他的一条道路因自己的资质所限而被完全堵死，而另外的一条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那一条路，集群的强大所代表的不就是成为被所有人尊崇的领袖吗？ 　　女王再次为他提供了一个迈向强大之路的舞台，他能够做好吗？能够做到吗？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他明白这份巨大的恩情是他无论如何都还不完的。 　　“……感谢您，女王陛下。” 　　他终于愿意低下头颅，向女王陛下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伸进她早已准备好的圈套之中，女王满意地向他微笑。 　　她并不打算步步紧逼，只要有了良好的开场，不论是乌里尔这个重要的人选还是贝利的军权，从头到尾都已牢牢握在了她的手中。除非夜莺小姐亲自前来，否则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权利分封出去哪怕一丝一毫。 　　乌里尔不行，奥德也不行。 　　“乌里尔，你的受封仪式早就选好了时间，就在十天后。希望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已经将基础的礼仪与军仪都学会了。” 　　莉亚向他说完，便转向奥德:“这个头我已经开好……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奥德。” 　　他们对视一眼，都已然明白其中深意。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接下来你就带乌里尔去宫廷魔法师的法师塔吧，我会更改他的权限的，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你也要和他说清楚，你可是他的前辈啊……” 　　“我知道，女王陛下。” 　　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奥德并未直称女王的名字，他暗暗地叹息一声，不只是为乌里尔的耿直与他的进套而叹息，也是为了莉亚过于迅速的成长而叹息。 　　王宫这种地方最是能改变一个人，就如同莉亚。就算她本就不是单纯善良的人，但在迅速适应了王宫与王国的权利倾轧后，她的变化让奥德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本就是这样复杂的人，还是王国这个大染缸将她变成了这幅模样？虽然她对夜莺小姐的态度一如往常，但她在其他方面的改变实在太大，也转变得太快。 　　阴谋、果决、权势、利诱…… 　　这些变化对一个合格的女王来说不是坏事，而且她虽然手段歪了点，但本性并不是个邪恶之人，大概在她这样强势的女王陛下的引领下，贝利将站上一个崭新高度！ 　　但他果然……不喜欢这种地方。 　　…… 　　莫叶回到了密塔。 　　这次是是光明正大回去的。 　　通体纯白的少女静谧地通过传送法阵抵达暗月之殿内，留守于此的那名灯级魔法师看见来人便迅速起身，感应到空气迅速降低的温度，不由打了个冷颤，也确认了这位阁下就是威尔顿阁下嘱咐过要留意的阁下。 　　“那个，阁下！威尔顿阁下吩咐过我在这里等您回来，他留言说，只要您回来了可以去暗月之殿的第九层寻他，阁下正召集了密塔之柱们开展战前会议。” 　　他觉得越来越冷，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当然，如果您不愿去也没关系……” 　　“嗯。” 　　莫叶只轻轻一声，没说她去还是不去。 　　她离开这间布满传送法阵的界域，翩然飞舞的雪蝶环绕她的发间，她的离去也带走了仿若冬天提前降临的冷空气，原本她是想先去看一看苏埃里的，他大概要醒过来了。 　　但密塔正在开会，还是开会重要些。 　　不论她这下过去是会议正开场还是进行中又或者是即将结束，单单只是去认一认人也好，不论是克里斯顿的三王女还是密塔那些神秘的支柱们，那些与密塔之主同期又或者出生时日更为久远只是未能突破星级的魔法师大多都未曾在外露过面。 　　或许他们也会接收密塔之主的指令外出行动，但明面上整个密塔就只有密塔之主出名一些，甚至他的一个[时刻]尊号在外界完全抵得过密塔所有魔法师的统合。 　　尊号这种已然存在，但仔细想想似乎并没有存在必要的东西，还是密塔之主自己推广开来的，他想依靠自己与他人的尊号达成什么目的，此刻除了他自己，没别人知晓。 　　莫叶进入到暗月之殿，来到第九层。 　　会议殿堂暗色的大门在她靠近时便自动开启，显露出内里影影绰绰摇晃昏沉烛光的环境，她缓步走了进去，在密塔之主微笑示意的目光下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殿内的空位还剩将近一半。 　　长桌、烛火、黑袍人、与密谈。 　　莫叶寻的是一个较为随意的，两侧都没人比较靠后的位置，但就算她选择了这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也有人看向她。用各种各样手段窥视她的人还不少，那些视线阴冷沉郁，令人不快。 　　在她准备回敬一二时，密塔之主的精神力警告一般于殿堂中一扫而过，在之后所有的窥视消失不见，足以见得密塔之主不容违背的强硬性格与他在密塔无上的威望了。 第203章 隐秘之子 　　与在座的数十名似乎恨不得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下, 不让旁人察觉到自己一丝一毫的魔法师们，莫叶那不着任何遮掩，极为坦然的纯白之色便显得极为扎眼了。 　　就算她只随意地坐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也无法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反而越靠近黑暗，便越显得明亮皎洁如同辉月，活活衬托得她旁边的魔法师像是见不得人的阴沟老鼠。 　　大概之前密塔之主也向其他魔法师们说过[雪山女神]的事情, 所以当他再度地警告那些偷偷摸摸尝试越界的魔法师之后，所有人都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 硬是没让莫叶找到揪出一个刺头立威的机会。 　　而且这次会议看起来还未正式开始, 她来得挺及时。 　　摇曳昏黄的烛光之下所有人映照于背后的影子都晃悠悠的拉长, 活像一只只扭曲的鬼影。 　　沉默诡异的环境中，就算不能运用精神力, 莫叶星级之上的感知也能告诉她, 这些遮掩了自身的焰级魔法师里她认识的就只有阿丽娜，和柯林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位焰级魔法师。 　　没有夏利。 　　也没有可能捡回了一条命的人偶。 　　唯有密塔之主高居于座上。 　　他此时所用的这具化身, 依旧是那位看起来年龄不算大但实力应该算是最强的少年化身，漆黑的长袍披在他身上, 拢于他的发间，为他微笑着略显青涩的面容增添一份似有诡秘的阴影, 但在这阴影之下他那双紫罗兰色清澈而睿智的双眸依旧明亮深邃。 　　他忽然敲了敲桌子，清脆的声响于这沉默的室内响得突兀, 霎时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既然阁下归来, 那我们便开始吧。” 　　密塔之主是在等她？ 　　莫叶即刻意识到这一点，那就说明接下来的会议中会有一件极为重要、甚至只能由她去办的事务，虽然这个只能由她上场是不是因为风险太大，连密塔之主自己都拿捏不准, 所以就推上她这个好用的工具人……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密塔之主似乎也不打算为其他魔法师介绍新人，不过这也正常，位于星级之下的存在还不需被放在眼里，他们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够了。让一位星级魔法师将另一位星级魔法师介绍给一群焰级魔法师…… 　　这种做法只能算是结仇。 　　接下来是密塔往后的战略。 　　密塔之主说得很简单，只需要掌控住莱茵周边的几座重要枢纽，然后将三王女安安稳稳送进克里斯顿王宫内，让她夺走自己父王的王位就够了。 　　再多的，她是想斩草除根还是做人留一线，这都不是密塔之主所在意的。 　　非王族的人要是敢对王族出手就会受到神之诅咒，但如果是同样有着继承权的王族，就不会受到诅咒的困扰。 　　所以当初的西里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体内流淌着七王女莉亚的血脉才得以成功弄死了所有贝利王室。 　　“克里斯顿已经没有能够阻碍我们的存在了，不论是教廷还是国王陛下，又或者那位人类之神陛下……都不行。” 　　说着这种近乎傲慢的话，密塔之主却渐渐收敛起自己的笑意，他的眉眼微微沉郁下去，语调冰冷: 　　“但是，我们的国王陛下似乎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派遣出了已经三十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毁灭之手，这个只被国王所掌控的隐秘组织。 ” 　　“在场的诸位，除了密塔之柱们与同行已久的阁下们以外，应该都对这个组织毫无了解，但在我们损失了十七名焰级魔法师之后，应该也对他们也有所了解了吧？” 　　“他们本身的能力并不重要，就算同是焰级魔法师，也比不过我们密塔的强者，但他们的死亡总是伴随着诅咒。” 　　“就算只是一名灯级魔法师或者见习魔法师，随着他的死去而来的诅咒也同样能轻易杀死一名焰级的魔法师，甚至能够将我这种星级层次的存在抹杀——”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聆听。 　　至少莫叶都清晰感知到离她中间隔了一个空位的女性魔法师正在无意识地颤抖，她在害怕、在畏惧着什么。 　　密塔在这种需要出动大量焰级魔法师的事件中一向是派遣两位魔法师同行，而这位对毁灭之手心生畏惧的阁下应该是直面了自己的同伴遭受诅咒凄惨而亡的场面吧。 　　甚至有可能在那场战斗中，敌方的见习魔法师都像疯子一样不顾受伤或者死亡想要贴近她，竭尽全力地想要死在她的手中，想将一名焰级魔法师斩下—— 　　在场经历过这种几近惊悚场面的魔法师数量还不少，她听见某些魔法师的呼吸声重了许多，就像得了PTSD一样。 　　或许他们宁愿和其他焰级魔法师进行死战也不愿再经历一次那种不论敌方伤亡惨重或者毫发无损，都只有自己会死的场面……他们能活着回来，只是因为有人比他们死得早。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密塔之主语调一转:“毁灭之手每一代的人数都不算多，至少这几十年里，大多有天赋的人都被纳入了密塔。毁灭之手的人数在这次对密塔掌控的各个枢纽突袭之下，应该也所剩无几了吧……” 　　听到这话，连松了口气般的吐气声都接连地响起，莫叶仅用耳朵就能听见，既然她都能听见这些人仿佛放下重担的声音，那密塔之主就不可能不知晓了。 　　只见他微不可见地皱起眉，环顾一圈这些密塔的高层，少有的几名并不惧怕什么毁灭之手的魔法师也不过是运气好没有撞见过他们。 　　“但是……”他慢慢地继续道。 　　“还有但是……？”下方有人情不自禁地嘀咕一声，这一声响在空旷而寂静无声的室内显得极为清晰，清晰到密塔之主也停下自己的话语望向那边，所有人都在看他。 　　视线焦点的中心，那人僵硬地、一点点低下脑袋，将头垂到胸口，就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啊！他只是想想……想想而已啊！ 　　就不该让他来！ 　　夏哈特微微侧过头，暗自懊恼一声，她将自己的脑袋缓缓转向背离同伴的另一边，装作自己根本不认识这家伙的样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这样，虽然她自己已经习惯塞西总是不在状态的样子，但密塔的其他人可不会像她这样纵容他，希望威尔顿阁下能宽恕他吧…… 　　小施惩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是更加严重的，严重到她无法接受的惩罚……夏哈特收拢在黑袍宽袖中的手指悄然捏紧。 　　谁也不能动塞西。 　　就算是威尔顿阁下也不行。 　　“无礼。”某位魔法师低声喝道。 　　“不得在威尔顿阁下面前无礼！” 　　“在这种场合竟也能如此失礼……”某位魔法师说出这句话后，场面忽然寂静半响。 　　“……不愧是平民出生的魔法师。” 　　“出身低劣，品行也低劣呢……” 　　“那样的天赋怎么出现在这种人身上。” 　　这是人身攻击吗…… 　　在他们评判那位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法师，但着重点却歪了的时候，莫叶就注意到在场的魔法师群体里有几位停下了同样不满批判的话语，并隐隐对他们升起了敌意。 　　看来密塔也有血统论这样的论调啊。 　　她注意到密塔之主看向塞西的目光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不久过后他再度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用压低的声音沉声道：“闭嘴。” 　　仅两个字，便镇压了一室的针锋相对。 　　“不要在贵客们面前无礼，此事押后。” 　　他冷冷环视一圈，然后说：“继续。” 　　夏哈特缓缓放松自己捏紧的手指，上面不知何时拢上的元素也随之散去，她重新直起身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而塞西也明白自己捅了个篓子，他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在其他魔法师隐带恶意的目光之下夹紧尾巴，仿佛自己是个鹌鹑。 　　“但是……”他看了看刚刚插嘴打断了他的塞西，然后缓缓挪移开视线，看向这里的所有人，“毁灭之手培养出的的魔法师并不是他们的杀手锏，隐秘之子才是。” 　　“谁也不知道隐秘之子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不是风或者空气，也可能连人类都不是，只有他杀死了一个人，这个世界才会留下一个人被杀死的痕迹。” 　　“曾经密塔有一位能力为[预言]的焰级魔法师，他在死前预言过，自己会死于[隐秘之子]之手。”密塔之主仿佛在讲一个荒诞的故事或者怪谈，这个故事或者怪谈中也出现了他自己的身影。 　　“在他做出这个预言的第二天，他死于自己设下了重重关卡的法师塔内，也是死在了我的面前，但那时的我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不论是元素还是精神力，又或者其他的迹象，什么都没有，连塔内流通的空气都没有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混乱。” 　　“只有他心脏上突然被穿透的洞口。” 　　“隐秘之子是毁灭之手的杀手锏，因为那名魔法师当初就是因为私仇在针对克里斯顿王室，在毁灭之手的魔法师一直刺杀不成后，隐秘之子才出现并杀掉了他。” 　　说到这里，他微微闭上眼，结束自己曾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回忆，“虽然密塔的位置并未暴露在外界，但隐秘之子是个极大的威胁。他再次出现，并杀掉了我们共十名焰级魔法师与教廷的一名御前神官，那些死去的魔法师身上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重新睁开双眼，紫罗兰的眸中满是凝重与冷意：“这次毁灭之手的出动是因为国王的垂死反击，所以，不论是毁灭之手还是隐秘之子，他们的主要目标都是密塔的魔法师，而那名被隐秘之子击杀掉的御前神官应该只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在隐秘之子找到新的机会之前，将三王女送上克里斯顿的王位，那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但就算我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本就隐藏在王宫内的毁灭之手，所以……” 　　他最后缓缓地看向了莫叶。 　　我就知道！ 　　莫叶暗骂一声，这种危险无比的活就交给不谙世事的雪山女神，而他自己倒是躲得好好的。 　　明明他的本体就没放在外面，几具化身用得着这么紧张兮兮的吗，还是说他的化身如果出了问题，本体也会受到相应损伤呢？ 　　“能拜托您吗？毁灭之手的那些魔法师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处理掉，请您在我们行动的过程中将隐秘之子拖住，只要您闹出一点大动静，他应该会上钩的。作为那位陛下的祭司，您应该能轻易做到的吧……” 　　密塔之主望着莫叶，他含笑道： 　　“拜托您了，莫叶阁下。” 第204章 新的约定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条思绪只在脑海中晃过了一瞬, 莫叶便反应过来，之前她签署的那份契约之上便是填的这个名字，作为密塔的主人, 密塔之主威尔顿能够知晓她的名字也是正常的。 　　但是, 她只冷漠回道：“我拒绝。” 　　密塔之主想将她当做一柄好用的枪一直使下去，他想在雪山女神离去之前将她的利用价值榨干，但她终究不是那与世隔绝无数年, 如同一张白纸单纯又好骗的雪山女神。 　　“我认为，我的付出已经足够。” 　　这句话她说得有些过慢, 像是长久没有说过话所以有些生疏, 冰冷似雪的声音不含半点情绪, 仿佛她只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雪山女神冷若冰霜的性格，她只需要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密塔之主不可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她与密塔之主的交换条件, 是他为雪山女神安排好她眷顾的雪山部族们，而雪山女神会为他在这场战争中付出自己的力量。 　　按理来说密塔之主这一次的要求并不算超出了双方的约定, 但前提条件是，雪山女神没有遇上过人类之神。 　　雪山女神对上人类之神, 就是九死一生。 　　密塔之主应该也很清楚，明明在人类之神出现的那一刻, 她完全可以回避，或者直接毁约离去, 仅对上人类之神她需要付出的便完全超出她与密塔之主约定的总和了。 　　不论是她还密塔之主都不会天真到认为一群被眷顾的人类的重要性, 抵得过与神为敌的风险，但雪山女神不同于莫叶。 　　大概那时就连密塔之主也以为，雪山女神会转头就走或者视而不见吧，但她终究是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向。 　　不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觉得她的子民比与一位神明为敌这种事情还要重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隐秘原因。 　　她终究是对上了人类之神。 　　雪山女神为密塔之主引走了教廷最后也是最强的守卫，要是没有雪山女神力挽狂澜般的付出，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可能突破人类之神神降威慑的阻隔，从教廷带走他全部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三王女。 　　仅凭这一点，雪山女神做得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您的付出已经足以交付我们之间的约定。”密塔之主很坦然地承认，他也只不过是试一试罢了。 　　如果雪山女神答应了就最好，如果她拒绝，他也有其他能换取雪山女神再度出手的报酬，反正面对隐秘之子他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自己对上隐秘之子的。 　　“但是，莫叶阁下，现如今的奥兰大陆上已经遍布了那位陛下的眷属与信徒，你我都知道，混乱的时代即将来临。” 　　“旧神陨落，新神登临，在这种乱局之中，那位陛下应该也需要更多的信仰吧？这是我可以付出的另一个报酬……” 　　他以为唯一之神也与这个世界的次级神一般，需要信仰与信徒，但其实不然。 　　唯一之神凌驾于所有小世界之上，世界是祂花园中盛开的繁花，蜉蝣般的信仰与信徒对祂来说不过与尘埃无异。 　　“……是什么？”莫叶自己是不愿应下的。 　　但她现在的外壳雪山女神到底是唯一之神的祭司，以雪山女神的性格，只要是对唯一之神有利她都会答应下来。 　　唯一之神其他信徒与眷属也是同样的。 　　疯狂、偏执、虔诚、为祂献上一切—— 　　哪怕是祂根本不削一顾的东西。 　　雪山女神看起来并不疯狂，但她的本质应当也与那些理智的疯子无异。 　　“祂应该需要新的神殿——” 　　密塔之主声音轻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莫叶用银白盛着冰寒的眼眸冷冷望向他，作为人群焦点的密塔之主像是早已猜到了她的回答，他含着旁若无人的笑意，居高临下般回望于她。 　　莫叶沉默些许。 　　她微不可见地轻点头，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眼帘微微阖眼。 　　“我要去……贝利亚。”她仿若妥协。 　　“贝利亚？” 　　密塔之主顷刻间便联想到现如今仍在贝利亚的夏利，与那一众似乎挺幸运的见习魔法师们，他心头晃过一瞬疑虑，但这一丝疑虑即刻便被他的猜想打消。 　　雪山女神去贝利亚不会是因为密塔。 　　那她的目标是什么？ 　　“您想对人类之神的神殿出手？” 　　他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更大。 　　要说贝利亚有什么的话，除了人类之神驻守在那里，也是在这时候被夏利堵在那里的两位御前神官外，应该就只有那座据说是人类之神的第一座神殿了。 　　不然贝利亚远在千里之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枢纽，教廷宁愿抛弃掉其他重要城市也不愿丢掉贝利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只有那座隐藏的神殿，有资格吸引雪山女神前去。 　　莫叶可不知道贝利亚有什么人类之神的第一座神殿，她只是想尽快去贝利亚找人罢了。如果密塔之主非要问她为什么想过去，她的理由也只能是自己是去寻仇的。 　　谁让那里还剩两个御前神官呢。 　　虽然有些站不住脚，但也聊胜于无。 　　她也不需要拖上多久，只要拖到她找到自己想找的那把钥匙，就足够了。但既然密塔之主为她找了更为正当的理由，她也就顺势默认下来。 　　她轻轻应到：“嗯。” 　　“那就交给您了，莫叶阁下。” 　　密塔之主并不在意雪山女神在哪里拖住隐秘之子，只要她能将隐秘之子拖到三王女登位，那一切就结束了。 　　他也不觉得雪山女神能够干掉隐秘之子，因为他曾目见过雪山女神的能力，虽然威势浩大却并不能用作精神领域，这种攻击大概也无法伤到本就无影无形的隐秘之子。 　　更何况，等到三王女登位，再等到更远一点的未来……或许隐秘之子也能成为他握在手中的杀手锏也说不定。 　　这段重要至极的计划密塔之主与莫叶达成了共识后，密塔之主便又开始其他布局。 　　莫叶一直听到了后半段，本以为能在这场会议中看到那位三王女的，但可惜密塔之主将人藏得严严实实，整个密塔除了他自己应该就没有其他人见过那位即将被捧为克里斯顿新王的三王女殿下了。 　　直到她忽然感知到某个陷阱被触动。 　　她忽然站起身。 　　通体纯白的她于这阴暗诡秘的环境中本就显眼，更别说她突然就鹤立鸡群一般站了起来，一时间所有黑袍人都望向了她。 　　那些冰冷各异的眼神在她极为敏锐的感知下令人极为不适，但令一位星级的存在不适，可就算无礼了…… 　　冰雪的元素瞬间铺开，白里透蓝的冰雪元素将墙壁、桌面、地板都覆上一层薄薄的冰层，桌上的烛火终于不再摇摇晃晃，而是被冻入了冰块中，但就算深陷冰雪，那一抹抹烛光也未曾熄灭。 　　这场雪将人的灵魂都冻结了半晌。 　　密塔之主叹息一声，他挥了挥手，浩瀚的精神力撤去了冻结人体的冰雪之力，莫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相应的，密塔之主并未解冻除人体以外其他地方覆满的冰层，这也是给了雪山女神一个面子。 　　一个酝酿已久的下马威过后，没人敢再用那种目光看向她了，谁也不敢再看她。虽然在冰雪消融后，殿内仍起了一息的窃窃私语，但在密塔之主精神力再度扫过镇压般的警告之下，殿内终于又变回寂静无声了。 　　莫叶只向密塔之主说了声： 　　“我要离去。” 　　说完，她便往紧闭的大门走去。 　　密塔之主有些疑惑她为何要中途离场。 　　就在他想要询问一句之时，暗月之殿下层的某处忽然响彻起一声巨大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声音像是钢铁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与墙壁倒塌的撞击声。 　　然后是重物砸落的沉闷声！ 　　听声音距离这里应该挺远，但阵势大得像暗月之殿的某一层炸了一般！ 第205章 苏醒的兽神 　　暗月之殿的某一层…… 　　密塔之主的精神力瞬间铺开并下沉, 往暴动响彻的区域探去。 　　他们这间会议室所在的位置是暗月之殿第九层，这一声距离遥远的轰鸣只可能是由下面几层的某位存在引起的。 　　待他的精神力触及到那股令他感到熟悉的暴烈兽性气息时，便即刻想起了这股气息的主人是谁。 　　难怪雪山女神匆忙间就要离去。 　　“兽神苏醒了……”他微不可闻地低喃。 　　雪山女神应该能压制住兽神, 她在将兽神带入密塔之时也承诺过, 会让兽神不再敌视密塔，兽神与那个异人之间的联系不会太深，他与兽神化敌为友也是有可能的。 　　他收回自己的精神力, 以防这份窥探刺激到那位一觉醒来便毁掉了他之前沉睡的那所房间的墙壁与大门，现在仍在暗月之殿内到处破坏的兽神。 　　在他看到的最后一眼里, 雪山女神已经接近了兽神, 不断响彻震耳欲聋的爆炸湮灭声已然停歇, 她应该成功劝阻了兽神吧。 　　因为刚才的那波忽然响起的震荡，殿内的魔法师们多有骚动, 但他们终究是高阶的魔法师, 并未太过惊慌失措。 　　唯二两名举措有些失礼的魔法师一名被他的同伴一把拉扯又坐了回去，现在还在小声和旁边无奈的同伴抱怨着什么。 　　……塞西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而另外一名, 她下意识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第一时间便是转头望向距离她很近的密塔之主, 连自己头上用于遮掩的兜帽滑落都顾不上了，她情绪紧绷地低声喊道： 　　“密塔之主阁下？！” 　　“请安心, 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密塔之主淡淡地安抚一句，他的精神力伸出, 重新将她掩藏。 　　这名魔法师微微一愣后, 很快又重新戴上宽大能遮住人全貌的黑色兜帽，将她那头漂亮得就像璀璨阳光的金发拢进黑暗里，那双蔚蓝如天空的眼眸也藏于其中。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脊背挺直姿容优雅, 一眼望去与其他魔法师相差无几，但仔细看来却又让人觉得有微妙的不同。 　　但她终究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谁也没想到，本应被密塔之主牢牢藏匿起来的三王女会出现在这里的吧，她一直坐在距离密塔之主最近的位置上，所有人的互相试探都未能探清她的真面目。 　　想来之前威尔顿阁下的精神力一直都笼罩在她身上，将她隐蔽保护起来。 　　这时另一位更加不起眼的魔法师于黑暗中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入到门扉的位置，化为一缕血色的烟尘离去。 　　这一屋子大多数人都是焰级魔法师，能够有资格参与进会议中的灯级魔法师寥寥无几，她便是其中的一位。 　　[血玫瑰]阿丽娜的悄然离去没有受到魔法师的关注，他们现在的焦点都是那位混入法师群中的三王女殿下。 　　会议仍在继续。 　　那缕血色烟尘飘往下层的速度很快，待她抵达了暗月之殿最底层后，便重新化为了人形，本就面色苍白的少女看起来更加的毫无血色泛着青白，极像是失血过多。 　　这一层守着前台的魔法师早就在爆炸响起的第一时间便逃出了暗月之殿。 　　阿丽娜并未往那条通往雪山女神与兽神所在的长廊过去，而是谨慎地一点点深入暗月之殿被破坏的痕迹，那些被洞穿与被推倒的墙壁形成惨烈的断壁残垣，生怕暗月之殿坏掉的她检查了许久，才终于松了口气。 　　损失虽然不小，但并未涉及核心。 　　至少暗月之殿不会垮掉…… 　　应该很快就能修复。 　　一小撮血液从她手背渗出，化为一只由血液组成的独眼乌鸦跃至她的肩上，阿丽娜微微侧头用轻柔的眼神看向这这只诡异的乌鸦，她小声问到：“威尔顿阁下？” 　　“阿丽娜，去试一试能不能跟着莫叶阁下。”乌鸦嘶哑着声音下达了一个指令。 　　“在之后兽神大概率会跟着她，如果有兽神帮忙的话，或许他们真的能除掉隐秘之子，但这是不必要的，莫叶阁下只需要拖住隐秘之子就够了。” 　　“你去请求跟随她，如果她拒绝了……” 　　“我也会跟上去的。” 　　阿丽娜温柔地接过话语。 　　“不……”乌鸦想了想，“如果只有莫叶阁下的话，你擅自跟上去就算被她发现了应该也不会危及性命，但有兽神在就不行，太危险了。如果你被拒绝了，就回来吧，我会向夏利下达这份指令，他也正好在贝利亚。” 　　“论重要性，你比夏利重要得多。” 　　“是，威尔顿阁下。”阿丽娜非常顺从。 　　阿丽娜本身的性格过于柔和温顺，这是她无法弥补的缺点，但对密塔之主来说，她这种本能的顺从更利于自己掌控与降临。 　　所以他才会大力培养阿丽娜。 　　比起所谓的密塔继任者夏利，或者私心过重的人偶克丽丝，阿丽娜才是他未来教会的教宗首选。 　　…… 　　莫叶的突然离去正是因为感知到自己安置在苏埃里沉睡的那间房间内的陷阱与警报被触动，甚至并不是一个两个地触动，而是大范围的，像是被狂暴的能量一瞬间完全席卷摧毁了一般。 　　这种情形不像是房间被某位魔法师从外界入侵，更像是从内部瓦解，她即刻意识到苏埃里苏醒了！他本就该在近日醒过来，只是今天有些过于巧合了。 　　而且，房间内那些禁制蕴含的能量属于她，苏埃里应该能感知到其中的气息才对。 　　但他在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些陷阱与警报全然摧毁，被毁掉的除了属于她的禁制应该还包含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那个房间，和连通房间的长廊与起房间，甚至暗月之殿都有可能垮掉。 　　苏埃里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没有神格的他，驾驭不了兽神的躯体？ 　　莫叶终于看到了苏埃里。 　　男人站在一堆断壁残垣之中，扬起的灰尘将他的身影覆盖得模糊不清，但莫叶仍能看到他微微遮掩在混色长发之下沉静垂落的面容，就算在一片狼藉中，他也是好看的。 　　此时的苏埃里应该是较为放松的，至少他在感知到来人之后只是猛地看过来，而不是做出攻击的姿态。 　　嗯，身材挺好的…… 　　莫叶暗暗地评估一下。 　　她也同时发现苏埃里此时的状态并非是驾驭不了神明躯体这种不太妙的可能性，如果真是这个的话，她还得权衡一番苏埃里还有没有继续留存的价值…… 　　这个想法从她的思维里晃过，只是想想就让她觉得自己仅存的人性正在滑落向无尽的深渊……这个想法有些危险啊，如果不论其他的，她更愿意让苏埃里活着。 　　“苏埃里。” 　　她轻轻唤了一声，往似乎仅存兽性的苏埃里走去，男人金色璀璨的兽眸如同野兽般死死盯着她，似乎有点疑惑的意味。 　　他能认出自己吗？ 　　这个疑问，莫叶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莫叶只往前走了一两步，一道锋利至极的风刃便从她脸侧瞬间划过，带走一片溅出的猩红血液与一缕飘落尘埃的长发。 　　她连半点反应都没来得及，如果苏埃里再准一点，或许她此刻就得命丧黄泉了！ 　　“你要杀我？！” 　　莫叶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突生的怒气！ 　　她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果野兽状态的苏埃里是不可控的话，那他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要不要趁着他还未恢复完全，直接解决了他！ 　　但苏埃里在向她射出这道突袭的风刃后倒像是愣住了一般，他的金眸本是充盈了疯狂的兽性，但在这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必须要记起的回忆，混沌无光仅余兽性的眸中溢出一缕莫名深刻的情绪。 　　莫叶看到野兽般的男人有些迟缓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他想做什么？苏埃里好像并不准备继续攻击了，甚至他连基本的防备姿态都没有做出…… 　　像是，他只是想靠近自己罢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苏埃里也顿下了脚步，似乎是感觉到莫叶对她升起的防备，他就那样呆呆地停在那里，看起来竟有些委屈和情绪低落。 　　不，不对！ 　　莫叶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正披着雪山女神的壳子，有没有可能是…… 　　刚刚的苏埃里没有认出她？ 　　作为兽神的苏埃里准头不会差到击不中猎物，他当初和人类之神干架的时候不是挺准的吗，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苏埃里想要突然袭杀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在最开始应该是真的想杀掉她的。 　　但在最后的关头，苏埃里改变了那道风刃袭向要害的轨迹！ 　　不论他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就算仅剩了兽性，苏埃里也没有认出披着雪山女神壳子的她，但他依然不会伤害自己。 　　莫叶谨慎地再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她果然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甚至苏埃里自己也迈开步子向她走来。 　　莫叶终于来到了他的身旁。 　　她向上伸出手，拽住苏埃里身侧垂落的一缕长发，就算是这样，苏埃里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一直看着她，那双兽性的金眸看得极为专注，充斥着浓郁的占有欲。 　　莫叶并不在意苏埃里像是野兽般的盯人举措，他现在也确实与野兽无异，她心想着得尽快将苏埃里的意识唤醒，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瞄了两眼。嗯，苏埃里的长发色泽有些奇怪，但挺好看，挺好看的…… 　　她有些心虚地从自己的体内空间拽出一件黑袍给苏埃里罩上，似乎只是不小心看了看，她的人性便恢复了些许呢……呵呵。 第206章 解救苏埃里 　　苏埃里的头发原本是沿着脖颈伤口痕迹的位置齐根断裂的, 但在他的躯体恢复、灵魂回归之后，那头色泽奇异的头发也恢复了与以往无异的长度。 　　莫叶将他垂落至腰间的长发从黑袍内撩出来，入手的是微凉的生硬手感, 似乎比起人类柔软而纤细的发质, 更像是动物偏硬如刺的毛发。 　　莫叶的动作忽然微微一顿。 　　她从苏埃里散落的发间看见他脖颈上仍有一条微微红肿、整整环绕了一圈的疤痕。 　　她手指不由轻轻按上去摩挲。 　　疤痕表面的手感粗糙，比正常皮肤的温度更高一些。 　　这道痕迹就像苏埃里无法忘怀的过去。 　　代表那场让他输掉所有的败局。 　　只要人类之神仍活在世上，苏埃里身上代表了他的失败, 也代表了人类之神那辉煌战果的弑神印记便不会消失。 　　不只是人类之神……还有海神。 　　就算她的手指触及了苏埃里的要害，他也没什么条件反射般的抗拒反应, 只是沉默着颤抖一瞬, 就像忽然被惊吓到的动物。毕竟这道疤痕虽然表面粗糙, 但仍显出内层肌体般的粉色，被触碰到实在敏感。 　　苏埃里一向是个沉默的存在。 　　在他还有理智的时候面对莫叶时还说得出几句话来, 但当他失去了理性仅余兽性的时候, 并非是退化为了毫无理性的野兽，而是神性压倒性地压制了他的人性。 　　就算此时的他依旧顺从地沿着莫叶拉扯他头发的力度方向慢慢垂首, 让她动作得更加方便，但在莫叶放下自己的双手并问他： 　　“你认出我了对吧, 苏埃里？” 　　他重新直起身，只沉默地注视着莫叶。 　　莫叶从他那双璀璨金眸中确切地看到了情绪波动, 虽然不多，且被那毫无波澜如孤高狼神般的神性稳稳压制, 但还是存在的。 　　或许是苏埃里的灵魂仍在沉睡, 只是兽神的躯体苏醒了过来，又或许是他的灵魂被神明的躯壳所压制。但他只要还存在着，就代表苏埃里早晚会有完全苏醒的那一天。 　　这也是莫叶能提前唤醒苏埃里的空隙。 　　……但这种地方可不行。 　　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在苏埃里毁掉遍布了他周围的禁制与让他感到隐隐威胁的陷阱，顺便摧毁掉周围的一切之后, 这里便什么都不剩了。 　　本身苏埃里沉睡的房间便是暗月之殿的最里层，也就是最边缘的区域。在他毁掉了这片界域之后，往上的二三层都被炸没了地板，一侧的墙壁毁坏后射进一缕柔和的外界光线，暗月之殿的一角崩塌得一塌糊涂。 　　密塔没有阳光照射，仅有虚假的明亮。 　　那魔法的光辉之下，隐约有暗影游过。 　　“……出来。” 　　比莫叶的言语更快的，是一场席卷起无数碎石残壁的风暴，不同于在面对莫叶时那道犹犹豫豫的风刃，这场风暴将所有接触到的存在都瞬间泯灭成混淆的粉尘，灰白之色的风暴仿佛将所有的光辉都遮掩完全。 　　光线暗沉下去，风暴霎时从后方吹拂过莫叶的长发，但在它即将毁灭更多东西的时刻，一缕血色烟尘朦朦胧胧地铺开。 　　时针‘滴答——’的声音若有若无响起。 　　下一刻，那抹血烟视死如归般地撞上袭来的风暴，此时就算是莫叶也能清晰听见指针拔动的声音了，明明是薄弱得近乎渺小的血烟，却凭空拦截了一秒风暴的突袭！ 　　密塔之主插手了。 　　本来可以任由苏埃里杀掉……她的。 　　“停下，苏埃里。” 　　怀揣着这股可惜的心情，莫叶终于出言阻止了苏埃里袭向阿丽娜的攻击。 　　虽然他的身躯仍然呈现紧绷着的警戒状态，金色兽眸残酷冰冷地紧盯血烟的核心位置，像是牢牢锁定了垂死挣扎的猎物，但他还是收回了那道一旦完全发射出去，或许能一击毁掉整个暗月之殿的风暴稚型。 　　血烟表层覆上的那层时间之力终于消失殆尽，重新凝聚出的血色人形轻轻落至被风暴刨了厚厚一层地皮的地面上，黑发黑眸面色惨白泛青的少女一落地便虚弱至极地摇晃一瞬，果然是密塔的[血玫瑰]阿丽娜。 　　“阁下……”阿丽娜的声音也是弱弱的。 　　“你过来得正好。” 　　莫叶半点不提刚刚差点就完成了的拆楼惨剧，那是苏埃里干的又不是她干的。她一边握紧了苏埃里的手，让他不那么紧绷着神经，就怕他神经过敏又突然来一发攻击。 　　一边向阿丽娜吩咐道: 　　“准备新的房间给我。” 　　刚刚阿丽娜顺着光辉之下的阴影潜了过来，不论是她还是苏埃里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阿丽娜的悄然到来。 　　不说潜意识地会将靠近自己的所有生物都抹杀的苏埃里，就算是她，如果可能的话也不会放过阿丽娜。 　　她是一名灯级的魔法师，却能够进入密塔高层的会议之中…… 　　不论是她的能力特殊还是另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在看到密塔之主都专门留了保命的魔法给她时，莫叶便明白阿丽娜对密塔、至少是对密塔之主来说是极为特殊且重要的。 　　所以莫叶才觉得，非常可惜。 　　可惜，没有将阿丽娜永远地留在这里。 　　“是。” 　　不知道莫叶对她持有何等危险想法的阿丽娜恭敬地行礼，在雪山女神制止了看起来不怎么对劲的兽神之后，她便以为自己安全了，她转过身，毫无知觉地将漏洞大开的后背留给了心怀不轨的人。 　　“请跟我来，阁下……” 　　一路上莫叶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瞄向她毫无防备的后背，以至于感知到她的蠢蠢欲动，被她拉着走的苏埃里也同样将如同狩猎的视线投射过去，一时间阿丽娜竟觉得锋芒刺背，她顿住脚步，分外犹豫地问: 　　“阁下……？” 　　“没什么，继续。” 　　“……是。” 　　阿丽娜只得加快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阁下。” 　　这是一间暗月之殿另一头的房间，与之前的居所呈两极对望，也是处于暗月之殿的尽头。莫叶从阿丽娜那里取得了钥匙准备关门的时候，阿丽娜再度唤住了她。 　　“阁下，请问之后我还能跟着您吗？” 　　莫叶愣了愣，她看着门外有些摇摇欲坠的阿丽娜，明明已经到了极限，黑发黑眸的少女面色与唇色都是极度失血的青白，却仍是坚持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问:“是密塔之主的命令？” 　　“是……”阿丽娜回得温柔，与莫叶映像中的她有些微妙的不同，似乎缺少了一点神秘韵味与隐隐的傲慢。 　　她的眼神微微地冷下一瞬:“可以。” 　　等去了贝利亚，如果顺利地找到了那把钥匙，那不论是阿丽娜还是密塔对她来说都没有作用了，如此忠诚于密塔之主的人…… 　　果然，需要斩草除根。 　　她关上门，将阿丽娜关在了门外。 　　苏埃里就停在她的身后，如同在发呆。 　　莫叶拽了拽苏埃里的长发，让他将脑袋倾斜过来，但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费力，干脆将他按在房间里的那张床上。 　　她摸了摸苏埃里的发顶，被他那双璀璨得像是在发光的金色兽眸盯得毛毛的，但就算是这样的苏埃里也是顺从而听话的。 　　这种状态应该称得上是驯服。 　　等到她感知到门外的阿丽娜踉踉跄跄地离去，才放松了身体瘫在苏埃里的身旁，稍许静谧的相处过后，她侧过头重新握住苏埃里的手，并态度郑重地对他说道: 　　“苏埃里，接下来我要将精神力深入到你的精神海中，如果你还有意识的话，就不要反抗，也不要防御，继续顺从我就好。” 　　苏埃里沉默如塑像地回望她。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兽神的躯体就算主人放任一般地毫不作为，渗进去精神力也是极为费力的。莫叶顺着自己与苏埃里相接触的双手一点点将精神力挤了进去，比起兽神不容侵犯的神躯，苏埃里的精神海倒是好侵入得多。 　　她没有受到丝毫的抗拒，或阻碍。 　　“果然，我想得没错……” 　　莫叶于苏埃里辽阔的精神海中一眼便望到那只居于中央巨如山峰的狼王，数十根从虚空中延伸而出，由纯粹神性凝结而成的金色锁链死死将这只巨狼的身躯困住。 　　它在之前应该是奋力挣扎过的。 　　莫叶见这只巨狼浑身的毛发都杂乱、打结，有的部位甚至还有点斑秃，看起来狼狈不堪，唯有那双金眸依然熠熠生辉。 　　失去了神格的苏埃里反被兽神的神躯所压制，想要解决这份神性对人性压制，除了取回兽神神格这个治本的方法以外，还有有暂时填充苏埃里的神性，使他能掌控这具神躯；或者直接毁掉那些困住苏埃里的神性这种治标的法子。 　　但治标依旧只能管上一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填充的神性会逐渐消耗殆尽，被毁掉的神性锁链会重新缠上苏埃里的脖颈，要么再一次重复填补或者毁掉的步骤继续拖延下去，要么就寻回苏埃里的神格以求根治。 　　巨狼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由苏埃里灵魂化作的巨狼忽然再度挣扎起来，不过这次他的挣扎不是为了摆脱那些缠绕得极紧的神性锁链，而是为了一点点挪动身躯，挪到了莫叶的跟前来。 　　精神力是没有形体可言的，但巨狼的感知实在敏锐，莫叶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巨大狼头紧紧贴在了自己的精神力旁，明明那双闪烁起喜悦的兽眸中什么都没能映照出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哼出几声狼嚎。 　　一时间，忽然寂静了片刻。 　　被死死压制的他好像说不了人话…… 　　苏埃里僵硬了一瞬，他身上的毛发也因他无法叙述的尴尬炸开彭起，单从外表上来看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刺球，莫叶的精神力熟练地安抚他，巨狼身上蓬松起来的毛发有众多打结或斑秃的地方，斑秃她是治不了，但打结她还是能帮忙捋一捋。 　　巨狼逐渐放松下来，他不再试图发出声音，应该说，他紧闭着自己的嘴巴，立求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莫叶一边撸着狼，一边思考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要说填补神力的话，她是做不到的。 　　或许她体内存储的最后一点唯一之神神力足以抵过苏埃里的所需，但唯一之神的力量污染太过强盛，谁也不知道苏埃里挡不挡得住来自更高位格的污染…… 　　大概是不能的。 　　就算是完全体的兽神，大概也不行。 　　所以就只有另一个方法了。 　　毁掉苏埃里身上的那些锁链。 第207章 你想要我吗？ 　　莫叶所能运用的, 足够毁掉神明级别束缚的能力一个都没有，如果她拿到了神格的话，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但可惜她没有。 　　所以被她一直压箱底的那最后一点唯一之神神力终于到了不得不用上的时候了。 　　本来她还想留着用来剥离那只松鼠身上的传承之种的, 但用在苏埃里身上也算不得是浪费，一个神级的战力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这些神力似乎大半部分同样都是用在了苏埃里身上…… 　　一边这样想着, 莫叶一边将唯一之神最后一部分神力通过精神力的链接放入这片精神海中，她控制得极为小心翼翼, 这些神力对莫叶的精神力造成了极重的负担, 几近摇摇欲坠, 但她不敢放松哪怕一丁点。 　　如果让这些象征了高位格污染的神力接触到苏埃里的精神海，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躯体的污染, 又或许是精神的堕化, 反正极为明显的不祥预感告知了她，还是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为好。 　　漆黑的神力晃晃悠悠的, 不断接近神性的锁链，用精神力托着唯一之神神力的莫叶能够清晰感知到其中的不详与危险, 那越来越靠近那团漆黑粘稠如同石油的神力的苏埃里，也一样能够感知到自己正在靠近某种极度危险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挪动巨如山峰的躯体, 想要远离那团代表不详的神力，但莫叶分出了一点精神力按住他的头顶, 不让他继续乱动。 　　“不要动了, 苏埃里。” 　　她说着安抚般的言语: 　　“真沾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难不成苏埃里会认为她想要害他不成？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 　　莫叶并不认为苏埃里会这样想，她了解苏埃里，也知道苏埃里对她全然的信任与顺从，大概只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主导了苏埃里下意识的动作吧。 　　至少在听见她让自己不要动了之后，苏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弹了，哪怕那团仅仅只是不断地接近就让他从心底叫嚣着危险与抗拒的漆黑神力越来越靠近…… 　　巨狼干脆闭上了那双充盈了警惕与抗拒的灿金兽眸，但他的双耳高高竖起，身上的柔顺下来的皮毛又再度蓬松炸开，就算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他的身躯依然呈现出了紧绷到极点的状态。 　　莫叶只得继续安抚道： 　　“放松放松，很快就好了……” 　　那一小团漆黑如石油的神力终于接触到了神性锁链的表面。只是短暂的接触，锁链之上耀眼的金色光芒便瞬间暗淡下去，黑色不详的纹路迅速布满锁链的表层，细微清脆的‘咔擦——’碎裂声逐渐响起。 　　精神海界域瞬间席卷云雾般的波动—— 　　却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云雾消弭。 　　困住苏埃里的神性锁链终于破碎，化为一片片被漆黑与不详占据的碎片，这些碎片顺着巨狼的身躯与皮毛往下滚落，在即将接触到苏埃里精神海障壁之前，便被莫叶不惧污染的精神力收拢取回。 　　如果将这些碎片遗留在苏埃里的精神海内，可能依旧会让他被这些神力的残余所污染，这些融合了兽神的神力与唯一之神的神力，且同样持有[束缚]规则的碎片，或许还能有其他用处。 　　巨狼终于摆脱了束缚。 　　他舒展开身躯，从俯躺的憋屈姿势站了起来，巨狼矫健的四条长腿伸直后就像一根根通天的石柱，他还未完全将修长的脊背抬起，便已抵达了精神海上方的障壁。 　　巨狼身姿威严神圣地蹲坐在精神海的中央，浓白的雾气环绕遮掩了他的下半身，一双璀璨的灿金兽眸仿佛从天际垂望而下，如同两轮灼目炎热的太阳。 　　这才是兽神应有的姿态！ 　　仿佛被神性与威严所笼罩的狼神微微俯身，他垂下头，凑近了那股以他现在的身形来说极为渺小的精神力。 　　他那双两轮太阳般的金眸格外明亮，将灰暗泛白的精神海界域照耀得有些让人睁不开双眼，霎时间，巨狼的身躯开始化为光束逐渐融入广阔的精神海中! 　　从他的下肢开始，一直往上蔓延，巨狼形态的灵魂每融入一点，他的精神海便会再度扩大一圈。 　　一直到巨狼垂下的，极为贴近头颅。 　　莫叶从精神力的视野中只看清了满目的金色辉光，与苏埃里近在咫尺，垂望着她的头颅，她知道自己是时候撤出苏埃里的精神海了，等到他与兽神的神躯融合完全，这片精神海就不是现在的她能够踏足的界域。 　　但苏埃里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沉默的狼神躯体一点点消失，化为耀眼的光芒，化为精神海内沉寂的浓白云雾，他似乎默默思考了许久，才终于开口，用沉重而晦涩的语调说道: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你拯救我。” 　　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我想过许久，想过了很多，不论从哪个方面我都没有足以回报你的东西。就算是未来或许我会为你而战，成为你的先锋，但我觉得仍然不够，我能为你付出什么呢？” 　　我救你，并不是需要你付出什么。 　　这种话莫叶可说不出口。 　　因为她每一次对苏埃里伸出的手，都是有着自己的得失权衡。追根究底，她确实是持着想向苏埃里索求更多回报的心思，才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身上灌注资源……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是付出的那一个。她从未得到过，哪怕一次……对等的回报。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思考了。” 　　“……现在，你已经有了结果吗？” 　　苏埃里会回报她什么呢？一时间莫叶脑海里闪过数个自己曾对苏埃里的期望，制衡密塔之主、守护深蓝岛、对抗人类之神…… 　　但是不行，只有这些还不够。 　　她会亲手搬掉密塔之主这块将她压制了许久的巨石，深蓝岛已经有了它足够强大的主人，人类之神是最终的关底boss。 　　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唯一之神的谋划，应该都不存在让苏埃里去杀掉人类之神，那是仅属于她的命运。这样仔细一想，似乎兽神苏埃里也没有必须存在的必要。 　　那他到底能回报自己什么呢？ 　　……自己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值得的。莫叶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如此坚持地回答了她的思虑，她为苏埃里付出了很多，但就算他没有足够多的回报，在自己看来应该也是值得的吧……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值得。 　　甚至是异常的表现。 　　就算是她仍以为自己还是人类莫叶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坚定地觉得苏埃里值得她一直为他付出，而不追寻回报的吧，她不认为自己的这种奇特想法是人性在作祟。 　　她的人性，并不包括毫无理由的偏向。 　　那这种新生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 　　苏埃里说得平缓无波，仿佛早已经过了万千思绪:“我的灵魂由是你带出的黑狱，这具躯体也是由你从海中边境内挖出来的。我的力量很强，但不足以应付戈尔德，或许连那只堕落的海神都应付不了……” 　　“我能够为你拿下的，只有那个人类魔法师。但他的能力过于诡异，我……”他顿了顿，“就算只是一个人类，我也应付不了。” 　　“你一次次拯救我，什么都得不到。” 　　莫叶认真听他说完，回到:“我知道。” 　　她是知道的。 　　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想不到这么多，只想着能得到一条大腿也是挺好的。但在后面她接触到了唯一之神，踏上祂划好的命运之路，陨落的兽神苏埃里的存在就不那么必要了，她很清楚未来的自己也能做到。 　　但她依然是这么做了，而且并不觉得后悔，在苏埃里对她交付全然的信任之后，她自己又未尝没有付出自己的感情呢？ 　　人性这种东西啊，是只要有了情感的寄托，就会源源不断滋生出来，从前的她将所有的人性寄托在过去的影子上，所以她成了行于世间的人类，成为了[莫叶]的影子。 　　“所以，我只能给你我最重要的东西。” 　　巨狼的狼头已经消失了将近一半，似乎越接近他那双如同太阳的灿金兽眸，消失的速度就越慢，狼神轻轻地叹息一声，仿佛卸下了某个重担，他终于吐露出自己一直怀揣了许久，迟疑着却又满怀期待的思绪。 　　“我自己，你想要吗？莫叶……” 　　莫叶仿佛心神都停滞了半息。 　　“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我的灵魂，我的躯体，都应该是属于你的才对，我认可这个结果。” 　　“现在的我并不强大，在未来或许还会被其他神明对比得更弱，你的未来是光明而璀璨的。不论谁在知晓你的成长轨迹后，都会得到这个结论，我比不过你。” 　　“如果不尽快做出选择，就会被丢下。” 　　苏埃里声音艰涩，怀着隐秘的期望: 　　“这就是我的选择了，你想要我吗？” 　　“如果我答应，你就完全是我的了，对吧？”莫叶极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 　　“是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的神格，你能答应吗？” 　　这是一个过不去的坎，等到她取得了自己的神格后，在不太遥远的未来，终有一天她会融合兽神的神格，到那时的苏埃里就真如随时都会熄灭的火苗了。 　　“可以。” 　　但是，苏埃里依旧一如往常的，仿佛自己只是听到简单的言语，而不是一道足以轻易杀死他的催命符，他并未犹豫地应下。 　　“……” 　　莫叶沉默了，现实中的她微微闭眼。 　　她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 　　答应吧，答应吧，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回报了！她的理性如此称颂。 　　而她的人性，因苏埃里而迅速膨胀的人性也在催促她快点答应下来吧，那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想要牢牢地掌控他，一直永远地掌控他，不就是因为…… 　　你想要他吗？ 　　“好啊，那就说定了。” 　　莫叶重新睁开双眼，那双伪装得极好的银白双眸周边，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橙红色火焰般的轮廓，其中原本仅余的理性混淆了其它生机勃勃的情绪，使她再度鲜活了起来。 　　这是她重新诞生人性的，第二个锚。 　　“说定了，我是你的了……” 　　巨狼终于化为了精神海的一部分。 　　他剩余的狼头前首像是失去了支撑点，猛地向前倾去，却又在接触到莫叶精神力的一瞬间化为弥散开来的漫天金色辉光，将她环绕。他那双璀璨的金眸终是闭上，就算在最后一刻，他也是注视着莫叶的。 　　现实中，苏埃里终于睁开双眼。 第208章 未来的指向 　　近秋的摩布平原广袤草木裹上一层黄昏的色泽, 外黄内绿的枝叶依然能尝出青草鲜嫩的滋味，但秋天到了，冬季并不遥远。 　　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的兽群占据了白石谷到山石丘陵的这片区域, 它们像是就地扎根了一般, 长长久久地拖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在平原丘陵到处奔行，印下数不尽的野兽脚印，如同划分出清晰的领地边缘。 　　与人类世界隔绝的, 仅属兽类的领地！ 　　就像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般。 　　现如今的克里斯顿不论是官方、还是其他能够清理这一群汇集在一起竟显得极为壮观兽群的组织们, 都没时间搭理它们。 　　而依靠着摩布平原生活的猎人们又只能对这一群骇人的兽群望而生畏, 无力阻止它们领地的扩大与发展, 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摩布平原便成了人类的禁区。 　　这一群将幕布平原分割的野兽们啊, 明明内部依然会有食物链主导的狩猎行为, 却意外地没有哪怕一只脱离队伍。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摆弄好它们的行动，又或者它们遵从了某个伟大存在的意愿, 听命于它们共同的王。 　　曾被圈养起来的松鼠也过得极为舒服。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野兽的同类, 便都会误认为那只永远率领兽群东奔西闯，仿佛一把利剑最尖端的巨型青牛是兽群的领袖。 　　青牛的姿态一向凶猛, 体格比同类要壮上好几圈，它那对牛角能轻易击穿岩石, 身体的硬度足以抗下灯级魔法师的攻击。 　　与之对比, 总是懒洋洋睡在它背上晒太阳的那只松鼠看起来就不像那么回事了。 　　它更像是青牛的宠物，或者背部挂件。 　　但它才是领袖，这是事实。 　　比起普通的野兽，魔力之兽的智力更高一些, 虽然比不过成年人类，但也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了，如果说其它野兽只将懵懂地将它们的主人苏埃里当做自己的头领，那它就是已然理解了其为[神]的本质。 　　神的意愿不可违背—— 　　所以，在又一群狼狈不堪的人类逃命般撞上了兽群拖得极长的领地界限时，它就算烦死了一次又一次地压制兽群的躁动与袭击的本能，但还是得费力分辨这群被野兽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人类到底在喊些什么。 　　它听不懂人类的话语，但也能记住几个固定的词汇。主人跟它说过的，只要听见人说出了那几个词语，就得将他们放过去，如果没听见，那就随便它们怎么做。 　　这个随便嘛…… 　　虎视眈眈的兽群很快将逃难的流民团团围住，人群瞬间混乱起来，有慌不择路想要往回跑的，有被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的，有哭着喊着的，也有向神明祈祷的。 　　“天哪！真的有兽群——” 　　“要死了！要死了！我还不想死……” 　　“伟大的万物女神啊，救救我们……！” 　　“快点祈祷，都别愣着了！” 　　松鼠耳朵动了动，它好像听见某个固定词语，本来起了点兴致从青牛背上跳起来同样目露凶光的它瞬间瘫了回去，还看什么看啊，又没了，还是接着晒太阳吧。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请指引我们，去往那无忧的乐园！” 　　“我们要去玛西亚，这是您的指引……” 　　万物女神，乐园，玛西亚，齐了齐了。 　　松鼠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听见它这道特殊的声音后，不断有野兽同样仰头叫了起来，这传达了同一种指令的叫声很快响彻了兽群，也惊吓到了跪地祈祷的人类。 　　“怎么办？它们是不是要吃了我们啊……” 　　有人惊慌失措地问旁边的同伴。 　　“早，早知道我就不逃跑了……” 　　“就是不跑也得死啊，你没看到圣彼得堡打得多惨死了多少人，还有柯林那些被冻在冰里的人！等到战争一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跑就都得死在城里！” 　　“那也比被畜生吃了的好啊——” 　　“女神不是下达了神意的吗，我觉得……” 　　“只要向祂虔诚祈祷，就不会受到野兽的伤害，只要抵达玛西亚，就能去往那无忧无虑的乐园，那可是女神的乐园啊……” 　　“它们还不准备吃我们吗……？” 　　“动了！它们动了！！” 　　但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野兽吃人了…… 　　兽群乱了一阵，内里格外不服的野兽胡乱叫唤打乱了那股含义特殊的叫声，但在它们被更多兽神拥簇的粗暴对待下，双拳难敌四手的它们挨了通痛揍，用不服换来一身的伤痕，只能灰溜溜地随着大流让开道路。 　　就像摩西分海一般，兽群从中央往两边撤开，让出了一条通往玛西亚的道路。 　　在唯一通往玛西亚的安全通道被重兵把守之后，这也是没有能力也没有地位的普通人在这场涉及王位争夺与神明的战役中，最后的一条逃生之路。 　　“真的让开了！” 　　“快走快走，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流民们迅速地穿过野兽让出的生路，他们跑得极快，虽然这群野兽们看起来真的没想吃他们，但该害怕的还是得害怕，等到他们跑远，兽群让开的通路便重新合拢。 　　这样一批一批的流民逃往了玛西亚，又被等候在那里许久的深蓝岛接手，于这时起深蓝岛缺少的人口终于补足。 　　…… 　　岛中少有的热闹。 　　一切都正百废俱兴。 　　新加入的流民们搭建起一座座粗糙但足够遮蔽风雨的水泥石屋，深蓝岛的主人专门为他们驱散了往后几日的风雨以待他们完成居所的建造，在岛中居民的热情帮助下，新的子民也对新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深蓝岛交易区前平坦的空地上，万物女神的信徒们正准备在这里搭建起第二座女神陛下的神像，这是女神陛下的神意，也经受了岛上女王的同意。 　　桌上摆放了凌乱的图谱与记录。 　　女王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窗外秋日的阳光带着股倦意，照射在她脸上与蓝色长发上时，仿佛经过了某种特殊无形的折射，为女王的身影添上一抹水光粼粼的波澜。 　　这荡漾的水色波澜也投射到桌子上。 　　那些绘画了或复杂或简单大气图案的纸张如同覆上一层幻影，使人看不真切它的全貌，但泡沫是清楚的。 　　她曾捧起这些足以改变世界的造物图谱看过一遍又一遍，从简单的食谱到耕地机的图谱，再到各种材料的制造方法和生物养殖的办法，甚至还有武器的制作方案。 　　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这些东西就都可以现世了。这些是妈妈给她的，能够作为深蓝岛根基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妈妈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些、又或者是想出这些的…… 　　泡沫不会去问，这条道路是正确的。 　　她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而接下来，是趁着克里斯顿的动乱打响深蓝岛的旗帜。深蓝岛不需要去站位，只需要耐心等待，在最后为新王的登基点燃最后一把转瞬即逝的烟花—— 　　“密塔，和教廷……” 　　泡沫缓缓地闭上双眼，她低喃道: 　　“妈妈说，以后的克里斯顿不需要除了万物女神教派之外的信仰组织。只要在奥德上位后毁掉密塔与教廷的根基，她会负责牵制住密塔之主与教皇，这是我的任务。” 　　“要趁乱掌控克里斯顿的经济……” 　　“唔……这个不需要我亲自去做。” 　　“我只需要……为她毁掉敌人的后路。” 　　…… 　　“第十个……第十个……” 　　“够了，我数清楚了，已经十个了……” 　　“老师，老师，我能见到爸爸了吗？” 　　昏暗的环境中，昏黄的烛火晃晃悠悠般摇曳，为深暗的环境添上一缕缕漆黑如魔的斜影，砖石堆砌的地宫深处，有一名披着黑袍的老人孤零零地坐巷道拐角处看书。 　　他捧着陈旧的古书，注意力却不在书页上，而且集中在自己身前的空地上，他的面前是一片虚无空荡的宽阔石室，明明空无一人，却突然响起小孩满怀期待的声音。 　　“第十个……第十个……” 　　无影无形的小孩反反复复念着自己已经拿到了‘第十个’，他非常期待老者给予的奖励，而老者却径直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够，只有九个才对，雪莉尔。” 　　“是十个，老师！” 　　小孩的声音明显急促尖锐了起来。 　　大片的撕裂声于这片寂静的地下巷道中忽然响起，像是在发泄一般，老者身上披着的法师袍被莫名了力量撕裂成一条条顺滑的长条，他本淡然的眼神瞬间阴沉下去。 　　“雪莉尔！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你爸爸的话——”老者厉声喝止道！ 　　看不见的孩子的攻击霎时停止。 　　他的攻击也同样是没有形态可言的，没有元素的流动，没有风向的转变，连地面上堆积的灰尘都依然平缓无波。 　　但唯一出现了变化的老者身上那些破碎布条已然昭示了他动手得毫不留情，甚至毒辣，恨不得连人的身躯也一起撕裂！ 　　“我杀死了十个敌人，我要见爸爸。” 　　雪莉尔的声音也变得极具怨恨。 　　浑身都沐浴过同类鲜血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孩子，他会听从‘老师’的命令去杀掉一个又一个毁灭之手的敌人，也只不过是对方手里握着他的弱点，他的爸爸。 　　“你想杀了我？不，你不敢。”老者嗤笑着摇了摇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内里盛着细细的一缕红黑血液，“只要我还将这瓶诅咒之血带在身上，你就绝对不敢伤到我。既然你无法动我，就得乖乖听话。别忘了，你的爸爸还在等着你呢……” 　　“你不想见到他了吗？雪莉尔。” 　　这种威胁对雪莉尔来说是百试百灵。 　　“……” 　　雪莉尔沉默些许，然后果断妥协。 　　“我要见爸爸，老师，我错了。” 　　“哼……”隐秘之子啊！ 　　如果不是仍有弱点留存，这样无形无物的怪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老者冷哼一声后，冷冷地解释到: 　　“我给你的命令是杀死密塔的人，而你杀掉的人中有一名是教廷的御前神官，虽然他们也是叛逆者，但并不在这次任务的范围以内。所以只有九个人，你还差一个！” 　　“……御前神官？” 　　雪莉尔无法理解，明明都是敌人啊。 　　“还剩一个，还剩一个……吗？” 　　“但是，我找不到了，所有的敌人都藏起来了，我闻不到他们的味道……” 　　“你要么就再等等，密塔的叛逆者们总会露头的，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老者的态度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用力合上手中书页起身准备离去，“那就去贝利亚吧，那里似乎还有密塔的人在活动。” 　　“贝利亚，最后一个……” 　　老者离去后，雪莉尔忽然如此喃喃: 　　“普通的不行，要……最强的那一个。” 第209章 风雨将至 　　海边的晚风凉凉的, 吹得人昏昏欲睡。 　　海岸上无人的城市清净而祥和，不受战争的侵扰，如同避世的桃花源。 　　这里的一切都是安宁的。 　　就连那散乱一地的各种物品, 比如街道中央那只被践踏了无数脚已经七零八落的鞋子, 隔壁屋前被生生撞开的木门，那铺满道路不知从何处飘落而来的枯黄落叶，和灯塔的顶端那只如同雕像的黑乌鸦…… 　　在那场使人流离失所的动乱过去后的许久, 都宁静地覆上了一层浅薄的尘埃。 　　贝利亚的居民人去楼空，但城内还是有人生活和居住的。不过这些人就不是曾经那些平凡而忙碌的普通人了, 而是造就了贝利亚战区的主谋与他的拥簇。 　　他们就在这里, 与敌人隔岸相望。 　　“开始了开始了……” 　　“是啊, 又开始了呢。” 　　一群人大大咧咧地在贝利亚街道边缘的屋檐下提着凳子排排坐好，眺望那座海上的城堡, 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导致他们就此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因为有过去将近一个月的试探, 他们早已确认教廷的两名御前神官都不是感知敏锐的人。虚幻的白雾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得若隐若现，这是属于[幻觉]的魔法。 　　如果一直披着夏利阁下的幻觉魔法, 或许就算他们跑到敌人面前晃悠，应该都不会被发现, 这段时间已经完美验证了这一点。 　　“这一次夏利阁下能够坚持多久呢，我觉得应该能有十秒！”一名见习魔法师嬉笑着向同伴说到。 　　“上一次就是十秒吧, 我觉得这次应该会更久一点，我猜十二秒。”另一名见习魔法师随口接过话茬。 　　“但是夏利阁下应该也没恢复到全胜状态吧, 他这次使用的幻觉化身看起来有点发虚……。”伊恩用手撑着脸颊, 懒懒地说到: 　　“我猜八秒，不能再多了。” 　　“八秒吗，你的感知一向敏锐，也猜对了好几次, 应该差不多。不过也随便了，八秒就八秒吧，反正夏利阁下也不需要和他们对打，如果那两个御前神官不用神降，夏利阁下可以吊打他们。如果他们用了神降……” 　　“那就又被消耗了一次，赚了！” 　　“我觉得那两个御前神官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夏利阁下都消耗十二次了，连续用了十二次神降，哪怕有再多的生命力都得被耗干了，我们的运气真好啊！” 　　“嗯对，躺赢就是舒服。” 　　“快看快看，开始了——！” 　　伊恩疲懒的精神随之一振， 　　他在贝利亚逗留了将近一个多月，其间也想过各种方法想要回到莱茵去寻找那位阁下，但事实证明以他现在的层次，所有的方法都是无用的。 　　他敢离开贝利亚哪怕一步，都算背叛了密塔，到那时，别说去寻找那位阁下或者找到姐姐了，他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所以他向现实妥协了。 　　至少呆在贝利亚没什么生命危险，他们这些见习魔法师介入到高层次的战斗中，连挡枪或者探路的炮灰都算不上。 　　而夏利阁下虽然不好接近，但也不是个草菅人命的性子，他们本该是战争中最容易死亡的炮灰，到了夏利阁下这里，就成了打理生活的仆人…… 　　当然，当仆人可比做炮灰要好得多。 　　他看见海岸线依然是一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论是战斗还是毁灭都全然无影无踪。但在他的感知中那座海上城堡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迷蒙的白雾。 　　雾气缭绕间，忽然有一只巨大到能覆盖城邦的金色巨鹰撕破所有的幻觉光影腾空而起，清澈的蓝色天空霎时覆盖了一层金色的辉光，似乎在这光芒之下，所有的虚假幻象都无处可藏—— 　　但不包括他们这里。 　　贝利亚这座海边城市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教廷的御前神官不论怎样出手都会下意识地避免波及到贝利亚。 　　而且他们应该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密塔的见习魔法师留存的吧，毕竟除了第一次以外，夏利阁下都是独自应战的。 　　这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一秒，二秒，三秒……” 　　有人如同看戏一般地读秒。 　　直到他数到第七秒的时候，那道在几乎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鹰衬托下显得渺小无力如同蝼蚁，苦苦支撑的身影被顷刻碾碎，化为一片虚幻的烟雾消散。 　　这时他堪堪吐出最后的一句： 　　“……八秒！” 　　“猜得真准啊，伊恩！” 　　坐他旁边的见习魔法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又是你猜对了啊，伊恩！感知型就是厉害，不过这一次又是你一个人猜对了。” 　　“嘿嘿，你知道的吧……？” 　　“我去弄就好了……”伊恩白了他一眼。 　　哪次不是他去为夏利阁下弄食物的啊！ 　　“不过夏利阁下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们也该动起来了吧？” 　　“明白，队长！” 　　一群年轻人神色轻松不再看神仙打架。 　　“夏利阁下回来后第一时间要吃东西……” 　　“然后是睡一觉补充体力，我去铺床！” 　　“汇聚元素的法阵先激活吧……” 　　风尘仆仆、特意从贝利亚外围的平原绕了一大圈路赶回来的夏利面对的，便是精心的伺候了。 　　他披着的法师袍上加诸的幻影已经开始濒临崩溃般的波动，也幸好贝利亚这里的幻觉魔法并非是直接用他的魔法设立的，而是更加迂回地搭建起了大型的法阵。 　　就算他的供能暂且断开，也不会对法阵的运行造成什么影响。 　　一只乌鸦从窗外飞来，落到他的肩上。 　　“夏利，你要的增援快要到了。” 　　乌鸦漆黑的尖喙吐出人的语言，它生长着一颗怪异的血红色眼珠，在见到这只乌鸦之后，屋内忙碌的见习魔法师们竭力压低自己发出的声响，生怕被威尔顿阁下记住，只有夏利仍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太晚了，阁下。”他放下手中汤匙，面上略显疲惫苍白的微笑忽然凝滞，“这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那两名御前神官都快被我拖死了，这个时候您派遣人过来……是想让那人来顶替我的功劳吗？” 　　“当然不是，对方前来贝利亚并不是为了那两名御前神官，而是为了隐秘在贝利亚之下的那座人类之神神殿。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已经找到神殿的入口了吧？” 　　乌鸦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如此问到。 　　“找到了是找到了……” 　　夏利只这样说了一句。 　　“你误会了，夏利，我并不是要问你神殿入口的具体位置。前来之人的身份并不低于我，她是与我同等的星级存在。我无法派遣她去做什么。她要来到贝利亚，只能是凭着自己的意愿。”乌鸦摇头道。 　　“你知道神殿入口的话，或许可以在她那里换点什么，那位阁下的性格并不差，不过可能与她同行的另外一个人，你就要注意不要招惹到他，那不是你可以去招惹的……我也不行。” 　　“一位星级的阁下，与一位或许是更高层次的阁下么？比星级更高的阶层是什么呢……呵呵，我明白了，威尔顿阁下。” 　　夏利重新挂起常有的微笑。 　　现在精疲力尽的他还无法保持笼罩全身的幻觉，所以暴露在外界的苍白的面容上残留的兴味神情清晰可见。 　　“还有一个特殊的指令。” 　　“是什么？” 　　夏利端起果汁悠闲地喝上一口。 　　“那位阁下来贝利亚，是来寻找人类之神的神殿，但在过程中，她答应帮密塔处理一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是要我去帮忙，还是做点别的什么？” 　　夏利并未直接应下，显得非常谨慎。 　　虽然被誉为是一个疯子，但夏利还是有自己的理智可言的，连密塔之主自己都无法处理掉的敌人，只能由另一位星级魔法师去对付的敌人，他一个焰级魔法师要是敢去横插一脚，怕是活不过一秒。 　　“你只需要看着他们战斗，直到最后。” 　　“如果莫叶阁下真的能够杀掉隐秘之子的话，就用你的幻觉帮助隐秘之子逃过致死的那一道攻击，他还没到将死的时刻。” 　　乌鸦说出这道像是在资敌的指令。 　　“我拒绝。”夏利拒绝得毫不犹豫。 　　他似笑非笑:“你是想杀掉我的吧？” 　　“并没有，莫叶阁下与另一位阁下都不是精神偏向的存在，而你接近战场也不需要用上自己的本体，仅仅只是在战斗最后的时间点用幻觉稍稍扭曲一点最终结果，以你的谨慎与接近星级的能力应当不会被发现。” 　　乌鸦冰冷地扇动几下漆黑的翅膀。 　　“而且，阿丽娜也会帮你。” 　　“这也太冒险了一点……”但夏利其实很感兴趣，“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呢？” 　　“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包括那颗迷雾珍珠？”他问得干脆。 　　“……” 　　密塔之主不由沉默。 　　他对夏利出人意料的执着感到尤为的不解，明明他已经拥有了一颗迷雾珍珠，就算得到了第二颗也不会对他的实力产生质变。 　　“可以。”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但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做到，我只能说……只是试上一试。”夏利也不敢跟密塔之主打包票，“不论我有没有做到，那颗迷雾珍珠都得是我的，不然免谈。”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再大方一点也没什么，密塔之主径直应下:“当然。” 　　“那这道指令，我接下了。” 　　夏利从座位上起身，往这所房屋的卧室走去，他现在真的的非常疲惫。乌鸦从他肩上拍着翅膀飞出房间，只落下几根漆黑的羽毛飘飘散散落至地面。 　　伊恩下意识接住一根黑羽，他忽然有所感应般望向窗外，遥远的莱茵所在方向，他握住羽毛的手指轻微颤抖一瞬，仿佛内心忽然荡起的激动心情，他低喃道: 　　“星级的阁下……是那位吗？” 　　贝利亚的街道依旧宁静。 　　斜挂的太阳终于落下，夜色是静谧的。 　　无影无形的海风吹拂过这条街道敞开的窗户，调皮地探进半个头，一颗一颗地数着屋内沉睡地每一个人，没人察觉到是不是有人在注视他们……他们只是安然睡去。 　　贝利亚的边境忽然开辟一道空间裂隙。 　　通体纯白如冰如雪的少女率先从空间裂隙走出，然后是有着奇异混色长发，混淆了野性与神性气质的男人，和面容苍白瘦弱就像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的少女。 　　“不行，这些都不行，只能是正式的……” 　　“九个，第九个……啊！” 　　小孩的声音忽然惊喜地说道: 　　“找到了，第……十个。”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多，越写越多…… 　　好想完结啊，但后面还要写好多！ 　　都200多章了，停不下来啊！QAQ 第210章 命运的相遇 　　窗外深夜的月光是那般明亮而皎洁, 映得床上沉睡的人面色如月光般的柔美白皙。 　　褪去了以往覆盖全身的黑袍之后，陷入了魔法枯涸的深眠以后，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易折。仿佛仅用小指的指甲, 便能轻而易举地划破他那毫无防备的脖颈。 　　夏利的长相很好看, 是偏向女性化的柔美，在皎洁梦幻的月色衬托下更是显得雌雄莫辩，带着幻觉系特有的虚渺气质。 　　隐秘之子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的, 虚无空气中存在的人俯下身，看了看夏利漂亮的脸, 不禁说道:“他真好看啊……” 　　“但是, 除了他, 就没别人了。” 　　真可惜啊，这样漂亮的人啊！ 　　如果还有其他符合条件的人就好了…… 　　怀揣这股可惜的情绪, 隐秘之子将手刺下的速度不由再慢上了些许, 在之前他便停顿了一点时间，虽然不过短短几秒罢了, 但夏利作为精神偏向的焰级魔法师，本就是危险预感最为敏锐的那种人。 　　房间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夏利阁下, 危险！！” 　　撞开房门的来人大喊道。 　　这里预感敏锐的人除了夏利这个焰级魔法师，便只有伊恩这个同样是精神偏向, 直觉准确到足以察觉到高层次隐秘存在的特殊人士了。不同于夏利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死亡危险到来，伊恩能[看到]更多…… 　　床上原本沉睡的人化为一缕白烟雾消散不见, 似融入进了空气之中, 隐秘之子下意识地往大门的方向望去，手下凌厉的攻击便落了个空，见到夏利阁下已然察觉过来并躲了过去，伊恩顿时松了口气。 　　他在睡觉时便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不对。 　　有什么人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那人垂着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看他和同伴的脸，最后又悄无声息地进了夏利阁下的房间。 　　这个人没有什么气息可言，像是完全与空气或世界融为了一体，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不是他过于异常的感知察觉到了这个人的存在，或许夏利阁下会无知无觉地死在睡梦之中也说不定。对一名焰级魔法师来说，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法也太过窝囊。 　　而且伊恩非常强烈的自觉告诉他，等到夏利阁下一死，他们肯定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所以，夏利阁下不能死在这里！ 　　时机恰好！ 　　伊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终于见到了闯入者的模样，不……并不能说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一种极为虚渺的感知。 　　他感知到那道根本没有形态可言的矮小身影正踩着床的边沿，回头看他。 　　“你是谁……？” 　　“你看得见我？” 　　伊恩沉声向那道身影所在方位问到，同时，那道身影也用小孩般的稚嫩略尖声音问他，是不是能够看见他？ 　　那道身影的身高矮得只有成人的腰间那么高，声音也是如孩童般的稚嫩纯澈，他正微微歪着头，一头极长的长发散乱垂落，落在床上、地上。 　　如果不是强者突发奇想的恶趣味，那这位刺客应该是一名小孩子。他的气质、说话语气和姿态都像稚嫩天真的小孩。 　　“你为什么要杀夏利阁下？”伊恩再次问到。 　　“我也想知道……”一道身影于伊恩的身侧凝聚了形体，正是披着幻觉化身重新归来的夏利，“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窗外与屋内不知何时拢上了一层虚渺浅薄的白雾，其他房间内沉睡的见习魔法师们依然睡得安稳祥和。 　　隐秘之子倒半点都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伊恩并不回话，他从床沿上跳下，轻轻一跃便落至更不好停留的窗台上，却依旧稳得就像黏在了上面。 　　月色透过他的身影，完美无缺地洒在桌上，在他好似放弃了攻击之后，他的身影于伊恩的感知中逐渐消失。 　　但他的声音仍然虚幻地响起。 　　“我看出来了，你看不见我。 ”隐秘之子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能够看见我的人呢，我以为你能够看见我，触碰到我。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让我放过那个密塔的人也可以。” 　　“但你不行，真的，非常遗憾——” 　　夏利的幻觉化身被瞬间割下了头颅！ 　　他看不见隐秘之子，但却听得见他的声音，夏利的化身死得措不及防，几乎让伊恩以为他仗着自己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就没有设下任何的防御，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矮小的身影轻而易举地穿行过夏利设下的重重幻境抵达了他的身后，轻轻一挥手便割下幻影化身的头颅。 　　也没见他用了什么能力或者武器，在他攻击的时候似乎他的身影凝实了一瞬，那头散乱如瀑的金色长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晃眼得很，却在得手之后再度融入了虚无。 　　夏利死去的躯体化为一缕白雾，片刻之后又再度凝回完整的身影，他赞道：“好厉害啊，我的幻觉没有起到半点的效果。我看不到你，也触碰不到你，但相应的，你也杀不了我……你到底是谁呢？” 　　“不，我已经找到你了。” 　　隐秘之子不再搭理这个杀不掉的幻影，他飞快地穿过房屋的墙面，穿过雾气缭绕的街道，径直往一个方向跳跃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每跳一步便能往前跃进上百米，夏利不知晓他的离去，而伊恩却模糊地感知到他前行的方向，他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夏利阁下，您的本体是在那个方向吗？！”他手指着隐秘之子离去的方向，语速较快地向夏利询问到。 　　“……”夏利很罕见地沉默一瞬。 　　“还真被找到了啊。” 　　他的语气微妙得很。 　　被这样一个诡异的存在盯上还是挺麻烦的，一个不小心就得当场丧命，但他也没有惧怕的意思，只是忽然想起了密塔之主给他下达的那个指令，他喃喃到: 　　“看不见的敌人，隐秘之子……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如果这个人真是隐秘之子的话，我可不想帮助自己的死敌。那颗迷雾珍珠得不到就得不到吧，反正也不过是心有执念罢了，或许我还能在其中搭上一把手……” 　　“那位答应对付隐秘之子的阁下应该快到了……”他的身影忽然散去。 　　窗外皎洁的月光已经被贝利亚城中弥散的白雾完全遮掩，伊恩从窗台往外看，空无一人的街道静悄悄的，隐秘之子已经去往极远的地方，夏利阁下应该也不会束手待毙。 　　接下来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要不要继续回去睡觉呢…… 　　夏利阁下不在，如果再有人想对他们这些见习魔法师出手，或许他们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就会被杀掉，这也算是无痛死亡吧…… 　　胡思乱想着的伊恩正准备关上窗户，便忽然见到白雾中亮起一道如同月辉洒落的白光，冰冷如同冬季的寒风吹拂而过，大地猛地一颤，某个沉重如山的物体凭空降落，那个方向正是隐秘之子去往的方向！ 　　“这是……！”是雪，他接住一片飞雪。 　　贝利亚的夜晚莫名其妙下起了小雪，明明是刚刚入秋的时节，却忽然冷得如同进入了冬天。 　　那远方如同山体在云雾缭绕之下若隐若现，伊恩看到自己手心接住的那片雪花融化成水，他若有所感，往海洋的方向望去。 　　海上也突然炸开金色的辉光！ 　　神降的巨鹰羽翼舒展翱翔于天际，但又忽地消失不见。这次并非是御前神官坚持不住解除了神降之力，而是突然而然地凭空消失——就像一眨眼就不见了一般。 　　“神降消失了，还是被阻隔了？” 　　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能够勉强看见隐秘之子的存在已算是不得了，而兽神的神境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穿的。当然如果此时的他是一名星级魔法师，那就两说了。 　　他觉得很冷，冷到身体不由自主打起了冷颤，而他陷入了幻觉正睡得踏实的同伴们也躺在床上微微发抖。 　　在为他们盖上贝利亚居民匆忙离去所遗落的被子后，伊恩终于忍不住走出房门，往他心神被牵引的方向过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在加重。 　　他终于看到了那座凭空显现的冰山。 　　冰雪之巅上凝出冰雪的王座。 　　而王座之上，通体纯白如同漫天飞雪凝成的少女端坐着，她的神情冷漠而无谓，仿佛与世隔绝。伊恩呆愣地高高抬起头来，望着她，就像看到了姐姐一样。 　　果然……她与姐姐很像。 　　她们才是同一种存在啊！ 　　“我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 　　伊恩像是忽然疯了一般，他手脚并用地死死抓住冰山锋利突出的冰凌，沿着冰山的轮廓往上攀爬，完全不顾身体被冰凌割得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从他手心流出的血液渗入蓝盈盈的冰层之中，他体内生出的勇气使他不惧得罪那位强大的阁下，他的姐姐啊，他一直执着地想要见到的姐姐啊，似乎近在咫尺—— 　　他只知道自己要站在她的面前！ 　　他气喘吁吁地，终于爬了上去。 　　到这时他才看清冰山顶层这片平坦空地的全貌，密塔的魔法师阿丽娜站在更稍后的地方冷冷垂眸注视着他，她的眸光不再温柔而仁慈，反而含着一股隐秘的傲慢。 　　坐在王座之上的冰雪女神微垂的手中拽着若隐若现的小孩那头极长、也是极为碍手碍脚的长发，她也在看向伊恩。 　　许久，女神才轻轻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招了招，示意他过去，伊恩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局促的感觉，他同手同脚走了过去，想要对这位不似人类的女神述说他的姐姐，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对这位阁下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钥匙。” 　　女神冰冷如雪的面容终于浮出笑意。 第211章 命运的转折 　　入秋的贝利亚吹拂而过的海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与鱼腥味, 这是异神的赤潮带来的异变，海上城堡那座高耸的灯塔于皎洁月色下散发微弱如萤火的光芒，这座城市新的到来者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城中的迷雾。 　　雾气中一道矮小的人影若隐若现。 　　小孩横冲直撞地快速接近, 不论是叠加了重重幻觉的雾气, 还是前方之人那极其恐怖的威压都未能阻下他的前行。 　　莫叶看到了，所以她顿了下脚步。 　　阿丽娜一直落后于她两步以表自己的恭敬，这就导致了与她并肩同行的苏埃里倒是走到了最前方,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回头询问停下的莫叶： 　　“怎么了？” 　　“让——”话未说完, 但来不及了！ 　　苏埃里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贝利亚浓重的幻觉白雾, 奔行而来的小孩直直撞上他的后背,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身为兽神的苏埃里仍是毫无察觉，而那个小孩如同一抹幻影穿过了他的身躯, 来到莫叶面前。他并不收势, 似乎以为自己能像穿过苏埃里的身体一样穿过莫叶与阿丽娜。 　　或许他也有恶作剧一般的故意成分，至少苏埃里是站在莫叶斜侧面的, 而这小孩轻巧落地后脚步一转，便往莫叶直直冲来！ 　　莫叶的手往前一伸, 并非是为了阻拦，而是往下一捞, 直接抓住了小孩那头就算是在深夜与月光之下也显得极为漂亮的长发。 　　说实话，这头金色长发虽然漂亮色泽纯正, 但也太过拖沓与碍手碍脚, 连长度都长到堪堪拖地，像是从出生后就没剪过一般。 　　她虽然从一开始就有或许自己也触碰不到这个小孩的觉悟，但她终究是能够触碰到的，她顺手往上一提, 直接便将看起来尚且年幼体重很轻的小孩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手中扑腾的诡异小孩暂且不说，她的这一系列举动在他人眼里就像是疯了一般，是在对空气做动作。 　　“……没什么。”她慢了半拍地回到。 　　但手里的小孩可不会给她这个面子，因为被拽着头发提起来真的很痛啊，在莫叶回话的同时，她便惨叫起来。 　　这稚嫩尖利的声音从一片空无的白雾中传响，诡异无比，甚至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指尖在触碰到莫叶的衣角时，也霎时划出大片平滑的裂口！ 　　“好痛！好痛……！！” 　　“那里有什么？不……你抓住了什么？” 　　苏埃里的反应很快，毕竟小孩的声音就是从莫叶手中传出的，而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阿丽娜反应也不慢，看不见的小孩，连兽神都看不见的存在，难道这就是隐秘之子？！ 　　雪山女神竟能看到和触碰到隐秘之子！ 　　“抓住了一个很凶的小孩……” 　　确实很凶啊。 　　凶到莫叶身上的法师袍都被小孩锋利的爪子抓成了碎布条，她将手伸长，不让这孩子胡乱扑腾的手继续触碰到自己的衣服，她身上也或多或少有被撕裂的伤口，但这点肉体上的伤势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她对这小孩说到： 　　“你不要再乱动，我就把你放下来。” 　　这话一说出口，小孩的挣扎倒是更厉害了，他的双手往自己头顶猛地一挥，直接斩断自己那头漂亮的长发。 　　他落至地面后周身忽然浮起隐隐的黑色雾气，整个人都陷入负面之雾中，只有那双令莫叶感到莫名熟悉的蓝色双眸依然明亮。 　　“好痛，就算你能看见我……”小孩的眸中充盈了繁杂的负面情绪，他像是自我说服般喃喃到，“我不会杀你，你能看见我，我不会杀你的。但是我很痛啊，所以……” 　　“你也要痛起来才行——” 　　狂乱的风暴与火从他停留的空地上席卷而过，但没用，小孩就那样大大咧咧停在灼热的火龙卷中，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那头被割断的长发以极快的速度生长会原本的长度，而莫叶手中的断发化为消散的灰烬。 　　不论是狂风还是烈焰，小孩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没因苏埃里的攻击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只专注于莫叶，这个给予他从未有过的疼痛的人。 　　他微微弯腰，蓄力—— 　　但莫叶不会任由他攻击自己。 　　既然自己能够触碰到他，那自己的攻击应当也能才对，冰雪的力量从她体内猛地迸开，地面凝冰、雪柱升起，连天空都拢上一层厚厚的雪云，极度的冰寒于空中凝聚、坠落，漆黑的阴影当头罩下！ 　　早在认出了隐秘之子后，阿丽娜便化为一缕血雾融进了夏利所制造的幻觉之雾中。 　　而对苏埃里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避过，在自己的攻击全然无效后他确实心生了些许的焦躁，但从现状来看，莫叶其实是不需要他担心的。 　　冰山从天而降，如五指山镇压孙猴子。 　　隐秘之子年纪不大，虽然依着自己的能力杀过不少强大的存在，但他应敌的做法依然稚嫩。 　　面对一座极其巍峨的冰山从头顶罩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少逃离又或者使用攻击试着击碎冰山，而是如同往常一般迎头而上，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依旧能穿过去。 　　最后他就真成了被镇压的孙猴子。 　　这座冰山高度超过了贝利亚最高的那座山崖，莫叶坐在冰山最顶端的冰雪王座上，遥遥望见海上城堡的灯塔熄灭了。 　　夏利就算极为接近星级，他的能力也不足以遮蔽星级之上的战场，教廷的御前神官再怎么感知迟钝，也该发现这边这座突然出现的冰山了。 　　她可没兴趣帮密塔应付教廷两个的御前神官，她来贝利亚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找到那把钥匙，而不是寻找人类之神神殿又或者对付隐秘之子什么的。 　　她和刚刚那个小孩玩一玩，也不过是想着闹出点大动静，看能不能将密塔藏于贝利亚暗处的人吸引出来。 　　“你有兴趣去和他们玩一玩吗？” 　　莫叶转过头问苏埃里。 　　这时天空已经升起神降的巨鹰，金色辉光仿佛将天际都点燃了。 　　只可惜这只金色巨鹰并没有人类之神的意识，只是祂一缕神力的展现，但就算只是这样，苏埃里也久违地升起了战斗欲望。 　　就算只是戈尔德的一缕神力，他也想去痛揍那只鸟一顿！ 　　“当然！”他斩钉截铁地应下。 　　“好，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如果苏埃里的动静太大直接将人都吸引去他那边了，那可就不好了。 　　“我很快就会解决回来。”苏埃里接着说。 　　“好，我就在这里。”莫叶微微点头。 　　重新由血雾化为人形的阿丽娜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点莫名的不对劲，似乎太过熟稔了，但又有可能是在遥远的过去雪山女神便与兽神相交甚好呢…… 　　所以她压下了自己的疑惑，并不作声。 　　这时的她已经并非是自己了，而是密塔之主控制着她的身体在行动，她的意识沉入精神海深处，随着阁下的举措而目见一切。 　　她本性温柔，所以在面对困惑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她的这种性格非常利于密塔之主的掌控，但相应的，她也因为自己无意识的退缩，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那只翱翔于天际的巨鹰消失于这个世界之上，兽神苏埃里将它与它的召唤者拖进了自己的神境中。当然，同时被神境笼罩的还有那座海上的城堡与内里的所有教廷神官。 　　而莫叶仍在等待着。 　　被压智在冰山之下的小孩子被她提了出来，一根圆滑的冰柱从冰山底层升起，内里正冻着那个黑气已经散去的小孩。 　　莫叶也不是想直接杀掉这个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孩子，她已经想到了这就是密塔之主所说的隐秘之子。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 　　她的手指轻巧冰面：“你打不过我。” 　　这是事实，她拖长了语调继续道： 　　“如果你乖乖的，我就放你出来。” 　　未等到任何的回答，她便融化了冰雪。 　　阿丽娜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的动作，明明那根冰柱里什么都没有，雪山女神却像是提起了什么东西一般。 　　当然，莫叶确实是又提起了这个小孩的头发，毕竟他的头发手感实在很好，不过这一次她控制了力道，没有将这个被冻得浑身泛青瑟瑟发抖的孩子再度弄痛。 　　小孩确实被冻得不轻，但他恢复得也极快，他身上遍布的冻伤很快恢复完全。 　　小孩不再继续做无谓的攻击了，他就着解冻的姿势半跪半坐在冰雪王座之侧，小声喘着气，顺着莫叶提着他头发的动作微微昂头，这一动作也让莫叶看清了他的脸。 　　他长着一张令莫叶更觉得熟悉的脸。 　　这个小孩长得和奥德有五六分相似。 　　……是王室出身的孩子？ 　　转念间，莫叶感知到不远的贝利亚城市有一个人正在接近这座高耸的冰山，那个人在感知中非常的弱小、平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鼓起勇气跑出来的，看他身上法师袍上的印记，是密塔的见习魔法师。 　　莫叶并没有多在意这个平凡的见习魔法师，不过他敢过来，自己也就顺便从他那里得到其他密塔魔法师的情报，她也就没有阻止那人往冰山上攀爬的举动。 　　“莫叶阁下，那个见习魔法师……” 　　阿丽娜的话还未说完，莫叶便打断道： 　　“不用在意，我要见他。” 　　“……是，感谢您原谅他的无礼。” 　　阿丽娜恭敬地说到。 　　小孩跪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在说什么‘爸爸’、‘看得见’、‘老师’、‘人头’……什么的，莫叶也暂时没那闲功夫逗他玩，毕竟密塔的阿丽娜还跟在她身边呢，没有找到钥匙之前，她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莫叶在等密塔的见习魔法师爬上冰山。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见习魔法师应该也能使用一些魔法的吧，但在他攀爬的过程中仿佛忘了自己还能用魔法，硬生生地用双手双脚爬了上来，等到他抵达冰山顶端时，手脚身躯已然伤痕累累。 　　血液都凝成了冰花，一朵朵落下。 　　但他的情绪很激动，眼神非常地执拗。 　　莫叶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他的眼神。 　　密塔的见习魔法师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执拗到将近灼热，一看就知道他的目标并非是同为密塔魔法师的阿丽娜，而是她，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趣…… 　　莫叶若有所感地向他招手，让他过来。 　　这名见习魔法师也是奥兰大陆常见的金发蓝眼，不过他金发的颜色并不正宗，色泽较为暗淡，整个人都像被拢上一层不起眼的灰尘，但他藏在暗淡金发下的眼睛很漂亮。 　　他的脸看起来较为平凡。 　　但仔细看来，却也是极为漂亮的，甚至分开来看的话就连莫叶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瑕疵，近乎完美，却不知为何组在一起时便显得莫名的平凡了……他也像一个人。 　　并不是如隐秘之子一般长得像奥德，奥德还没那么大众脸。 　　而是她一直寻找已久的，与[天使]长得一样的[钥匙]，莫叶望着他那张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的暗淡面容，她忽然觉得这一趟贝利亚之旅太顺利了。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或许不只是她在寻找[钥匙]…… 　　[钥匙]也在寻找她。 　　她终于放松一般笑了起来，那并非是属于雪山女神的冰冷非人的神情，而是仅属于莫叶的悠然笑容，这场伪装游戏结束了，在她被[钥匙]找到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她终于找到了神为她带来的命运转折。 　　而她的[钥匙]也找到了他的命运。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钥匙……” 　　她对自己的命运，如此微笑。 第212章 阿丽娜的死亡 　　她的未来是光明而璀璨的。 　　莫叶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 不论前路的崎岖，不论途径的挫折，她都是在向着辉光一路前行, 她已然抓住了命运的转折点。 　　在这一时刻, [预言]的能力霎时开启。 　　这个能力是不可控制的，或许在未来她成为神明之后便可以将这个被动能力转换为主动能力，但现在是不行的。 　　她身前站着的[钥匙]姿态略显局促, 一看就是在强者的面前感到压力颇大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执拗, 似乎在无比坚定地渴求着什么。 　　少年身上遍布了被冰凌划出的伤痕, 伤口溢出的血珠一点一滴坠落在冰面上, 如同绽开了一朵朵血色的冰花。 　　他的生机正在消失，不论是躯体的伤势还是环境带来的极度冰寒都在逐渐夺走他的生命, 但他依然执着不肯放松地将索求着什么的目光, 投向王座上的女神。 　　他最开始是迫不及待的，但又不敢先于眼前的阁下开口, 待他几度欲言又止后，情绪却慢慢平静。 　　他在等莫叶先问话。 　　这是对强者应有的礼节……与谨慎。 　　……他在渴求什么呢？ 　　这名少年的未来展现于能力之中。 　　未来啊, 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 　　每个人的未来都是不尽相同的。 　　就如莫叶那如桃花源记一般，通路曲折狭隘, 尽头坦荡无余的未来；少年的未来却如同转瞬即逝的烟花，一往无前的寻觅之后便是璀璨而绚丽的绽放, 最终的落幕却是戛然而止—— 　　她从[预知]能力展开的画面中, 看到了少年跃动于枝繁叶茂的苹果树林间，一路上硕果累累的鲜红苹果挂满了枝头，垂压下来晃过他的眼角，他却视而不见地越过这片如同伊甸园的界域, 半步也不曾停留。 　　他越往前，身上那股暗淡如同不起眼灰尘的蒙昧气息便越显得淡薄，他越靠近被密林拥簇的那座属于唯一之神的神殿，容貌便越接近生活在这片神域之中的天使少女。 　　神殿辉煌的巨大殿门前，背生纯白双翼的天使少女神情溢出纯然的欢欣与亲近，她的身上盛着耀眼夺目的圣洁辉光，笑着向近乎是另一个自己的少年迎来。 　　他们越靠近，便越相似…… 　　如同诀别已久的双生子。 　　[预知]能力的画面是闪断跳跃的，莫叶不知道在他们相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次能力展现的画面也集中在唯一之神神殿的范围内。 　　关于这名少年，她看见最后的画面，是少年跌坐在一棵硕果累累的苹果树下，背靠着树干，沐浴着虚假却圣洁的耀眼阳光，凄惨死去的模样。 　　神殿内如同天使般纯洁而美丽的少女笑得格外灿烂，面颊昏红如同染上一抹羞怯的晚霞，她背对神殿内部如同拢上一层黑雾的一切，面朝殿门的方向。 　　轻柔朦胧的曦光透过殿门细细洒落在她身上，为她的周身覆上一层神圣的金辉，她身后的纯白双翼微微展开、扇动着，她向着来人软软地微笑着…… 　　但莫叶却瞄见她双手环抱的怀中，那半遮半掩浓郁至极的红黑血色，与她沾上些许血液像是绘出一点点梅花的纯白裙摆，人的血液从神殿内的黑暗迷雾中流淌而出，缓慢而迟凝，如同宛转的溪流。 　　少年是如何死去的？谁杀了他？ 　　是与他双生的天使，还是唯一之神？ 　　又或者是隐藏于神域之中的密塔之主？ 　　莫叶不知道。 　　所以她沉默地看向那个已经被命运判定即将死去的少年，他是自己寻找已久的钥匙，是自己命运转折的关键点。 　　他没有任何的过错。 　　他只是被神选中了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能的话…… 　　在他打开通往那座神殿大门，完成了自己作为开启通路的[钥匙]的职责之后，就让他离开吧。这样应该就能让他活下去。 　　“你要和我一起去那里……吗？” 　　莫叶询问地语焉不详，但懂得都懂。 　　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与[钥匙]之外，还有暂时被她抓住的隐秘之子与密塔的阿丽娜，为了防止密塔之主提前得知自己即将去往那片他藏匿自己本体的唯一之神神殿界域，使他心生警惕或者干脆离开那里，在完全脱离密塔之前她再不会说出更详细的了。 　　反正，[钥匙]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 　　果然，少年很快点头:“是的，阁下！” 　　“你在找我？”莫叶继续问道。 　　“是！”少年毫不犹豫地回到，“阁下，我一直在找您！姐姐说，只有找到您，我才能去往那里，才能见到她……” 　　“拜托您了，阁下！请带我一起去吧！” 　　他说的姐姐应该就是那位天使。 　　他们长得确实相似，在预言的画面中甚至变化为了近乎一模一样，如果这位少年的生命没有戛然而止，他有没有可能在与天使少女接触更长时间后，也生出天使的双翼呢…… 　　短暂而模糊的对话先告一段落。 　　现下还有一个更加需要解决的存在。 　　莫叶微微转头用如同冰雪般严寒的眼眸看向阿丽娜，她不相信密塔之主不会在阿丽娜身上动手脚，最大的可能是，密塔之主正通过阿丽娜的眼睛，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她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松了松。 　　隐秘之子的长发从她的指尖悄然滑落，跪坐在她脚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孩子较为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停顿一瞬，他抬头用那双满溢负面情绪的蓝眼睛看向莫叶，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再动一次手。 　　所以，还缺少最后一个人头的他，便将目标放在了似乎更弱的阿丽娜身上。 　　在场的几名敌人中莫叶是他对付不了的存在，而伊恩区区一个见习魔法师，并不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 　　莫叶也乐于他这么的识趣，甚至还为他的蓄力准备行凶的行为稍作遮掩，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向阿丽娜问到:“你不好奇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吗，阿丽娜？” 　　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披着阿丽娜壳子的密塔之主简直好奇死了，那里是哪里？ 　　能被雪山女神如此重视的神秘界域确实能引起他的好奇心与求知欲，难道雪山女神这次来到贝利亚，其实并不是他原先猜想的，是来寻找人类之神的第一座神殿的？ 　　还有那名见习魔法师，他的密塔里身怀各种秘密的魔法师还是有的，但多数是出身高贵或者隐秘，本身也是能力出众的高层次魔法师。 　　与这个见习魔法师一般，出身普通身世清白，却身怀着能与雪山女神这种等级的存在有关秘密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还有他的姐姐，也是一个疑点…… 　　知道得太少了，光靠猜测是无法得知真相的。在他暗暗思索过后，密塔之主恍然意识到，雪山女神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来贝利亚是为了寻找人类之神的神殿，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她真正的目的，应该仅是寻找这名见习魔法师！ 　　那个见习魔法师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当然，您能告诉我吗……？” 　　密塔之主伪装的阿丽娜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破绽，双黑的少女神情近乎于温顺，仅属于密塔之主的傲慢神情被压抑到眼底最深处，他轻声问到，只不着痕迹地将探究的视线从伊恩身上一晃而过。 　　“伊恩……？”精神海的深处，阿丽娜唤出了伊恩的名字。 　　这里除了看不见的隐秘之子外，就只有三个人存在，这声‘伊恩’总不能是在叫雪山女神，密塔之主随即问她：“阿丽娜，你认识这名见习魔法师？” 　　“是，威尔顿阁下。伊恩是从我的法师塔里培养出来的，现下他被招进了夏利阁下的法师塔里。” 　　沉于精神海深处的阿丽娜向密塔之主说起了关于伊恩的事情，关于他的出身与能力，平日里也并无特殊的地方。 　　但只有一个地方，似乎并不对劲。 　　“他在兰蒂斯时一直幻想自己有一个姐姐……” 　　“姐姐？真的只是幻想吗……” 　　有意思。 　　密塔之主非常期待雪山女神的答案。 　　在他与阿丽娜交流的这段时间于外界来说不过短短的几瞬，因为自己强烈的求知欲，他身周原本隐隐的防备松懈了些许，虽然这一点松懈对密塔之主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阿丽娜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在除了莫叶之外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隐秘之子忽地从冰面上一跃而起，他的蓄力已经完成。 　　无尽负面情绪之力汇聚形成的黑雾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化为一只漆黑嗜杀的怪物，黑色的能量凝聚于他指尖，化为尖锐得能撕破一切的利刃！ 　　在经历过了自己出生过后的第一次挫折以后，他的攻击方式有所改变，却并非是选择了谨慎行事，而是变得更加凶残，彷若不计损伤的以命搏命——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阿丽娜！ 　　“阿丽娜阁下，小心——！” 　　在场的众人除了莫叶能够清楚看见隐秘之子的动作意外，便只有伊恩模糊地感知到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小孩竟突然暴起袭向了阿丽娜阁下，他本就是出自阿丽娜阁下的法师塔，对一向温柔的阿丽娜也是较为亲近的。 　　他飞快喊出一声示警，但来不及了！ 　　[钥匙]认识阿丽娜，似乎还挺熟的。 　　但就算是这样，也阻止不了莫叶干掉阿丽娜的决心，不说阿丽娜身上或许有着密塔之主的后手，就只凭她是密塔之主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监视者，就该死上无数次了。 　　她端坐于冰雪王座之上，未有任何的动作，冰雪形成的罩子却忽然从天而降，直直扣在了这座冰山的顶端，将这片高空区域完全封闭。 　　这时候莫叶也不在乎自己暴不暴露了，她干脆放出了大量的精神力覆盖住周围，防止阿丽娜用某种能力逃脱出去。 　　只要阿丽娜还不是星级，就绝不可能突破自己的隔离罩，密塔之主或许会试着插手这一战局，但他能造成的影响也是极为有限，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只能对隐秘之子避而远之。 　　现场如同瓮中捉鳖。 　　她只是稍稍打了个防止逃跑的辅助，真正的杀招还是能无视所有防御与陷阱的隐秘之子，这个孩子的身体瘦弱，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模样，但他动起手来可不简单。 　　密塔之主的反应也不慢，只一瞬间几道防御便铺设于自己的身前，血雾与隐约的时间之力将他身周所有界域的时间都暂时凝滞，但隐秘之子将这近乎时停的防御能力视为无物，径直撞了上去！ 　　他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时间屏障—— 　　时停无效，血雾无效！ 　　阿丽娜化为漫天血雾想要找寻逃跑的空隙，但属于莫叶的精神力已经将能够通行的空隙完全堵塞，连划破空间裂隙逃离这个方法都被她未雨绸缪地阻隔掉了。 　　这片界域的空间完全混乱，无法通行。 　　隐秘之子的速度非常地快，他目的明确地将凝聚黑光的手指刺入了阿丽娜化为的那一大片血雾中，原本无形的血雾像是被瞬间刺穿了核心一般，血雾不断的向外扩散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隐秘之子抽离自己的右手，并轻巧落地，他身上的黑雾忽然消退。他甩了甩自己的手，甩掉一片飞溅的血花。 　　“第十个，够了……”他高兴的情绪也极为单纯，仅满足于自己目的达成。 　　而伊恩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便已结束。他要寻找的阁下连同起那个看不见的小孩一起杀掉了阿丽娜阁下……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莫叶阁下……？” 　　阿丽娜重新掌控了身体的权限，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挣扎着喊了出这个名字，而莫叶只冷冷地注视着天上逐渐沉落凝结了冰渣的血雾，并不回她。 　　密塔之主倒是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雪山女神在这时突然与他反目，完全像是蓄谋已久。 　　……她加入密塔是为了什么？ 　　在这时密塔之主再不会再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仅是为了几个人类信徒而选择成为密塔的盟友了，还是改信了他神的信徒…… 　　他在试着挽救阿丽娜的同时，快速回想雪山女神来到密塔后做过的所有事情，安置兽神、按照约定去往战区、对战人类之神、然后便是贝利亚……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在密塔里找人。 　　而现在她找到了，所以就不在需要密塔，也就不再需要密塔派遣而来的监视之人了，或许在过后，她与那个见习魔法师去往了雪山女神想要去往的地方之后，她会反过来对付密塔也说不定…… 　　不，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 　　时钟的滴答声于血雾之后隐约响起，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由隐秘之子造成的致命伤势似乎也沾染上了他等同于规则的无效化能力，不论是魔法治疗还是无限接近于规则的时间倒流，都没能修复阿丽娜脖颈上的致命伤，接近仅仅只是接近而已。 　　密塔之主费劲心力地想要挽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死去的阿丽娜，但……没用。 　　那个温柔到近乎软弱的魔法师，死在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你……到底是……” 　　他在脱离这具濒临死亡的躯体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先不论雪山女神忽然变得奇怪的性格，阿丽娜逃不出这片冰雪牢笼是因为上面附着了精神力。 　　那问题来了。 　　雪山女神一个冰雪属性的元素魔法师，又是哪里来的精神力？ 　　她……真的是雪山女神吗？ 　　暗淡的血雾最终在冰面上凝回了人形。 　　双黑的少女眼眸暗淡无光，肌肤泛出死亡的暗沉色泽，她已然死去，倒落在冰上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被冰雪覆盖，凝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只见这樽冰雕之中，少女暗淡惨白的脖颈之上显现出一道骇人的撕裂伤痕。 第213章 启程之前 　　“阿丽娜阁下……”伊恩向前走了两步, 他看到阿丽娜被逐渐冰封起来的尸体时，仍觉得格外的不真实，那个温柔至极的阿丽娜阁下, 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他想走到阿丽娜的尸体旁边去，但从他身后响起的询问声唤住了他的前行, 让他步伐像是被黏在冰面上一般, 不得寸进。 　　“你想好要怎样选择了吗？” 　　他忽然感到浑身冷得僵硬, 他缓缓回过头，坐在冰雪王座之上的阁下已然起身，她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自己。 　　天穹上拢得严严实实的冰罩逐渐化为淅淅沥沥的流水，如同下起一场朦胧细雨，阁下驻足于这场云雾缭绕的雨中，向他问到： 　　“你应该认识阿丽娜，或许和她的关系还不错，但你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你说，你想和我一同去那位陛下的神殿，想去那里找到你的姐姐, 那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呢？你选密塔，还是我？” 　　伊恩怔然，是啊, 他总该做出选择的。 　　如果他选择密塔, 就是选择与这位阁下为敌，那阁下愿不愿意带着他一同去找姐姐就很难说了。如果他选阁下，就是选择了背叛密塔，他的朋友赫罗斯还在密塔里，日后如果再相遇，就得是敌人了。 　　“……我选您。” 　　其实, 下这个决定并不困难。 　　伊恩重新望向被冰封的阿丽娜，他在心里向这位温柔至极的阁下道了声歉，因为他从心底里觉得，不论是阿丽娜还是密塔，都比不过自己的姐姐。就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同伴赫罗斯，也比不过姐姐。 　　姐姐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无需犹豫。 　　“那个，阁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便不再注视死去的阿丽娜，在他选择了背叛密塔之后，就得赶在密塔的前面将自己的亲人安置好，但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便只能求助了。 　　“我愿意离开密塔，但我的家人行迹应该还在密塔的掌控中，能请您帮忙将我的父母带到安全的地方藏匿起来吗？” 　　“可以，这个很简单。” 　　莫叶不需要多想便答应下来，她忽地微笑起来，那张属于雪山女神的冰冷面容覆上一层灵动，她的语调温和而平缓:“你的选择很正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是，阁下！我叫伊恩。”伊恩回到。 　　“我叫雪莉尔。”小孩的声音也回到。 　　谁？伊恩下意识转头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却感知到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小孩停留在冰罩的边缘，在等冰雪融化的时间里他哪里也去不了，就静静地呆在角落里与阿丽娜的尸体为邻。 　　小孩手上沾染的属于阿丽娜的血液已经消失，那刺眼的红黑色泽只在其上显现两三瞬，在莫叶问话的时候，他忽然出声昭显自己的存在感，伊恩看不到，但莫叶却看得很清楚，小孩是一直在看着她的。 　　莫叶却并不理他，只加速融化头顶、四周、脚下的冰层，她如同冰雪覆满的白色长发逐渐变化为透明的色泽，然后又从内到外溢出清澈的蓝，她的身形逐渐改变。 　　从[雪山女神]变换为[异人夜莺]。 　　她用火焰般的橙红色眼眸看向伊恩： 　　“你可以称呼我为——[夜莺]。”莫叶这个名字她并不准备让更多的人知晓。 　　“夜莺？好像挺耳熟的样子……” 　　伊恩忽然想了那张贴在暗月之殿布告栏上的那张通缉令，那上面绘制的少女与眼前变换了身形的阁下如出一辙，“您就是那位被密塔通缉的异人……呃，阁下吗？” 　　莫叶轻轻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冰雪融化之后，弥散在贝利亚的幻觉之雾再度汇集过来，甚至更加浓郁，直至凝聚出一个人形来。 　　身穿法师袍，将全身上下都遮掩严实的焰级魔法师漂浮在半空中，他看了看许久未见的夜莺阁下，又看了看被杀掉并冻在了冰里的阿丽娜，最后望向一眼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伊恩，他语调莫名地说到： 　　“我似乎来迟了，又或许……来得正好？” 　　“是夏利阁下！”伊恩下意识觉得呼吸一窒，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夜莺阁下并不是打不过夏利阁下，他语速飞快地说到，“夏利阁下是密塔的幻觉系焰级魔法师，他的魔法已经接近星级了……” 　　“呵呵，看来你已经投敌了啊，伊恩。” 　　夏利的语气含着浅淡的笑意，但他一向说话都是如此，显得悠闲而随意，这让伊恩分辨不出他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而莫叶叹了口气，并未如伊恩所想的那般和夏利大打出手，而是只简单解释： 　　“放心，我认得他。” 　　“唉，就只是认识吗？”夏利的语气近乎调侃，“真令人心寒啊，夜莺阁下。” 　　“别闹了，夏利。”莫叶有些无奈。 　　这时，有一只小手拉了拉她顺滑垂落的蓝色长发，似乎还颇有报复心理地用力拽了拽。莫叶低头看去，隐秘之子用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昂头望着她：“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要回去了，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莫叶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头。 　　这一声音的响起令夏利默然一瞬。 　　他重新回到此地就是因为隐秘之子迟迟不到的缘故，如果对方半途离去他就会再次回到贝利亚，但现在看来，隐秘之子是暂时耽搁了些时间。 　　“我就说追着我的本体而去的隐秘之子为什么迟迟不来，原来是一直在这里啊。” 　　他可是在荒郊野岭一直等了大半夜啊。 　　“算了，既然这里的异常是夜莺阁下造成的，那我就先行离开了，唔……” 　　继续呆在这里或许会被密塔之主发现自己是一个间谍的吧，夏利很有原则地准备退去，不过按照刚刚的动静，他还有个问题: 　　“我在贝利亚的任务是杀掉两名教廷的御前神官，不知道夜莺阁下您有没有……” 　　他的话还未讲完，便听见海上城堡所在位置忽然响起一声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的感知中那片海上界域的所有生命都瞬间消失，直接死去，仅有一位的气息强盛如同烧灼的太阳，但那并非是教廷之人的气息。 　　“……”他再度沉默些许，感觉颇为微妙。 　　“看来已经有人帮我处理掉了，虽然我自己也能做到。算了，那就再会了，夜莺阁下。既然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就需要尽快赶回密塔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将[血玫瑰]的尸体交给我吗？还有，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联系方式了，夜莺阁下。不然就算我去了密塔，对您来说也没什么用处的吧……” 　　“其实还是有用的……不过联系方式确实得有。”莫叶取了一只小水母给他，“这个你拿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通过它找到你的，不过注意可不要被密塔之主抓住了。” 　　“而阿丽娜的尸体，你也拿去吧。” 　　莫叶并不在意阿丽娜的尸体。 　　等到夏利离开，而隐秘之子也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后，这里便仅剩莫叶与伊恩。她吹着贝利亚的海风，望向海洋的方向，冰山融化后的雪水化为一条占据贝利亚街道的涓涓溪流，流淌进近在咫尺的海洋中。 　　“我们在等人，等苏埃里回来了，就先去安排好你的父母，然后……”莫叶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等得太久了，“然后，我们就去找那位陛下的神殿，也是去找你的姐姐。” 　　“多谢您，夜莺阁下！”伊恩赶紧道谢。 　　他压下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着。 　　既然苏埃里已经解除了他的神境，就说明他已经处理掉了教廷的所有人员，包括神降的巨鹰，莫叶顺着月光洒落的辉光望见那个方向飞回来的身影，她终于笑了笑。 　　“他回来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第214章 双生(一) 　　芙罗拉, 克里斯顿的鲜花之都。 　　这里地处偏僻，并不在密塔规划出的战区中，所以依旧个是平安祥和的地方。 　　已经入秋的鲜花之都仍绽放无数绚丽的花卉, 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花田边缘连着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神之森林。 　　神山巍峨的黑色山峰就算仅从花海的边际望去, 也依然清晰可见，终年不熄的神火熊熊燃烧着，如同白日里的另一个太阳。 　　莫叶的空间穿越能力只要有具体的空间坐标, 就能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当然了, 如果她能得到世界之外的某一个安全坐标, 那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但如果她没有具体坐标的话, 就只能穿梭到大致范围以内，然后再一点点收缩这个范围以抵达目的地了。 　　她是没有芙罗拉的坐标的, 更别说神山的坐标了, 虽然估摸着地图上芙罗拉的位置粗略定位，但这里距离神山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莫叶走出空间裂隙，踩在仿佛一望无际的秋季花海里, 眺望远方神山的尖端。 　　带着浓郁香气的清风微微拂过，蝴蝶在花海中翩然飞舞, 那只一直跟随着莫叶的雪蝶扇动翅膀，落下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这里的环境确实美如仙境, 鲜花之都芙罗拉不愧是克里斯顿最适宜居住的城市。 　　苏埃里也从那道空间裂隙里走出来，到莫叶的身旁站停，沉默地驻守，他是无所谓去哪里的, 只要能跟着莫叶行动就满足了。 　　伊恩的动作最慢，但他也是这一行人中最急迫的那一个，奈何这个队伍轮不到他做主，吹着芙罗拉花香浓郁的微风，他稍稍凝神，朝着莫叶眺望的方向望去。 　　“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 　　伊恩问到，从普通人的视野中，芙罗拉的神之森林与神山是圣洁而不容亵渎的，那高耸的山峰上永不熄灭的火焰与漆黑的大地象征着神的威严，曾经这里是唯一之神信徒的苗圃，但在长年累月对邪神的异信徒狩猎过后，芙罗拉的子民已经说不出那位神的神名了，伟大之神的荣光似乎已经远去。 　　但在伊恩的眼中，从神山之上笼罩而下的无形结界依然昭显了神的存在，他看得见那道如同斯洛瑞亚雪山那般，由唯一之神赐下的结界，这足以显出他的特殊，毕竟就算是兽神苏埃里也同样是看不见的。 　　“嗯，走吧。”莫叶再度划开空间裂隙。 　　这一次他们距离神山便更近了，用眼睛与精神力读取的坐标显然是极为精确的。 　　神之森林是一片克里斯顿极其少见的大型原始森林，这片森林将绝大部分的朝圣者拦在门外，而森林最深处，隔绝了神山与所有人类的漆黑大地便是将人世与神明的界域划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当然，也并非是界限那么简单。 　　这片禁止人类通行的漆黑大地说到底不过是流淌着岩浆被烧灼碳化凝固的熔岩，那上面依然燃烧的火焰是从地底深处不断涌上的耀眼岩浆，神山大概是一座依然在喷发的活火山吧，这些能够拦截住普通的人类，但绝不可能拦得住焰级阶层魔法师们。 　　莫叶将手缓缓伸向那道漆黑大地边缘的结界，这应该才是神山不容人类亵渎的真正原因吧，在她快要接触到结界的时候，苏埃里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去碰这道结界，很危险。”他说得非常认真，眉头也很罕见地紧锁着。 　　光是靠近这道结界，就给了他一股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强烈危险预感，如果碰到就算是兽神的他也逃不过死亡或者重伤，这不是他该去的地方。如果不是莫叶坚持的话，他恨不得直接拉着人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你感知到了危险？但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莫叶缓缓地摇头，她坚持要试着到结界里面去，“看来这道结界排斥其他存在的进入，如果你进不去的话，就暂时在这里等我吧，我可以进去的。” 　　苏埃里进不去唯一之神的领域，这一可能性莫叶其实早就想过了，现下他只是靠近了神山的结界，便感知到足以让兽神退却的危险预感也证明到了这一点，如果他能进去的话莫叶倒是很愿意带上苏埃里的。 　　但很遗憾，现实是:不能。 　　“……你确定？”苏埃里分外犹疑地问。 　　“当然，因为对这一趟旅程我早已有了准备，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会来到这里取走属于我的东西。当初我去往唯一之神陛下建于斯洛瑞亚雪山的神殿时，便同样是安然无恙，这里也不会例外。” 　　“安心吧，苏埃里。”莫叶笑着安抚道: 　　“我会很快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苏埃里信吗？他当然是信的。 　　或者说，只要是莫叶说的话，每一句话他都是下意识相信的，但相信归相信，该有的担忧依然不会消失。 　　他不会反驳莫叶的计划，但他能主导自己的选择，在他缓缓松开自己握住莫叶手腕阻止她继续下去的手后，他强忍着自己叫嚣着危险与死亡临近的强烈预感—— 　　将这只手径直往结界上一按！ 　　“苏埃里？！”莫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她一向悠然的神情裂开一道缝隙，都说感知到危险了，怎么还这么莽啊！ 　　苏埃里并不回答，也可以说他现在暂时回不了话，明知有致命危险也要进入到属于高位神明的界域，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格外勉强的，但他不能不去，他要保护她！ 　　现在取回了神躯的他，应该能够突破结界进入到内层，如果结界之内真的有足以使神明致命的危险存在，有他在前面挡着，至少能让莫叶找到逃离的空隙。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去做了。 　　兽神的力量是代表纯粹的元素与生生不息的大地，但在面对唯一之神的伟力时也不免相形见绌，无数元素凝聚于他手心，与结界的障壁激烈对抗着，混杂的元素席卷起剧烈的元素风暴，这一个不好可能就会造成苏埃里的重伤或者对周围环境毁灭性的打击。 　　不能再这么任由苏埃里和唯一之神结界对峙下去了，莫叶一咬牙，将自己的手也向结界伸去，不同于被阻拦在外的苏埃里，结界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的阻碍。 　　她顺利地将手伸过结界，再将半个身躯探进漆黑大地的灼热空气中，外界湮灭性的风暴没有给结界内造成丝毫的影响，她脚踩着岩浆凝固的漆黑表层，反手便往后一抓！ 　　她抓住了苏埃里的手。 　　苏埃里措不及防间被抓了个正着！ 　　他竭力收回自己汇聚在手心极为恐怖的元素风暴，以至于风暴的力量对他产生了反作用力，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但这种肉体上的伤害对神躯强悍的他来说并不算大问题，很快就能自我修复。 　　你干嘛？他简直不可置信的小眼神告诉莫叶他就是想这么问的，莫叶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能解释自己就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把他带进结界里吗…… 　　看来不行…… 　　下次她会注意先提醒一句再动手的。 　　莫叶如此想着，那就只能用下一个方法了。既然苏埃里实在想跟上来，她也就只能尽力帮忙了，其实她也有那一两个想法的。 　　她的眼光余角忽然瞄到一开始就被元素风暴的余波刮到神之森林里面的伊恩狼狈不堪地又跑了回来，他在贝利亚时就已经浑身是伤了，现在更是伤上加伤，凄惨得很…… 　　但他就硬是顶着这一身的伤，比苏埃里还快一步地钻进了结界里，要不是莫叶手快给他上了一个防护，或许他在踏进漆黑大地时就会被岩浆的绝对高温瞬间气化掉！ 　　要再快点了。 　　第二个方法是，用自己的气息将苏埃里包裹住，将他偷渡进结界，这个方法所使用的力量至少得能蒙蔽过结界力量的扫描，莫叶的选择并不多，但也是有的。 　　她用的是属于[万物女神]的信仰之力。 　　在奥兰大陆上，万物女神被传为是唯一之神新的化身，所以就算万物女神的本尊其实是莫叶，祂也被动地沾染上属于唯一之神的气息。这两种气息同时覆盖在苏埃里身上时，神山结界对他的阻隔忽然停顿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他进入了。 　　顺着莫叶拉扯他的力道，苏埃里沐浴着万物女神湿润的信仰之力顺利进入到了结界内层，他的脚下浮起小型的旋风将他托离漆黑的大地与燃烧的岩浆，这里温度极高，但对他来说再极端的界域都与平常无异。 　　“呼——终于成功了，都说了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们的啊……”莫叶小小地抱怨一句，她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在这片结界之内划开空间裂隙，但没能成功，看来这里也如斯洛瑞亚的结界一样，是禁止动用空间的。 　　“这里面危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苏埃里简单解释，也没有倾述自己心里话的意思，但踩着莫叶特质出来的冰面，罩着为他降低温度的水球的伊恩懵逼地转过头看他，说得好像他不是一个人一样。 　　好吧，在战斗的时候他还真算不上一个战力，感应到他注视苏埃里给了他一个冷酷无情如同凶兽的眼神，伊恩猛地低头当做自己不存在，反正这一路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就继续吧，这里不能使用空间穿梭能力，但应该不禁止其他方面的能力，不能穿过空间裂隙只是因为这里空间是完全紊乱的……”莫叶转头看向苏埃里，“嗯，就拜托你了，苏埃里。” 　　“你的风应该是最快的，我们要去这座神山的山顶，那个火山口的内部。唯一之神的神殿入口一向是设立在最高处，然后需要垂直的坠落，神山只有那里符合条件——” 　　“那里，应该就是通道的入口。” 　　“好。”苏埃里径直应到。 　　迅捷而柔和的风托起这里的所有人飞往神山的顶部，从崇高的天际往下望去，神山之上的火山口内漆黑一片，如果说这座火山是经年燃烧的活火山的话，那这个火山口内的寒凉与漆黑深邃就是极为异常的。 　　他们往洞内垂直降落，空荡的回音隐约响起，水滴声被洞内曲折的长长通路回荡放大得极为清晰，这里面是有水源存在的。 　　莫叶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自己用精神力看到那座神殿的领域时，最高结界之外的辽阔水域，通道的入口是在水中。 　　但她又觉得自己隐约忽略掉了什么。 　　啊啊，她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通过自己精神力看到唯一之神神殿所在的神域时，里面是纯白辉煌的神圣神殿，与黄金宝物组成的璀璨森林，密塔之主的法师塔建立在黄金森林的最外围，天使少女也一如那座神殿般的完美、纯洁。 　　而她通过预言能力看到的，却是一片并不耀眼出彩的苹果树林，硕果累累的苹果树拥簇着正中央色泽暗沉的神殿，神殿内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密塔之主并不存在于那里，而本该纯洁而完美的天使沾染了自己半身的鲜血，那份纯白被血色玷污。 　　到底哪个是真的……这还用猜吗。 　　莫叶隐隐地吸了口气，看来这一次并不能如在斯洛瑞亚雪山女神存在的神殿一样平安度过了，或许真如苏埃里所说，这其中隐藏着足以使神明陨落的危险，就算是被选中的她也无法摆脱这种死亡的威胁。 　　在她的思索间，苏埃里已经控制着风在火山口底部降落，这里一片漆黑，但并非是没有光亮的，莫叶第一眼便看见那片闪烁着如同月色光辉的湖泊，星星点点的银白辉光像萤火虫一般升起、飞舞、熄灭…… 　　她不由走了过去，银白清澈的湖面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她蓝色泛着半透明色泽的长发，清丽的容貌，与一双奇异的，同样有着银白的色泽，周围环绕一圈橙红色如同火线般圆环的眼眸。 　　她用这双眸子注视着平静如同镜面的湖水，直到湖面忽然荡起一点波澜。 　　苏埃里也凑近看了看，湖面倒映出一只比人类高上许多的巨狼，看来这片湖水能倒映出他人的真实面貌，就是不知道为何莫叶并未显出水母的姿态，而是依旧披着人形。 　　“伊恩，过来……到这里来。” 　　莫叶注视着湖面上微微荡起的波澜，她想起伊恩才是通往神域的钥匙。伊恩走了过来，同时他的面目也倒映在波澜渐起的银白湖面上，他一眼望去，便呆呆地愣住。 　　湖面上，背生纯白双翼的天使做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却有着一头漂亮得就像阳光凝成的金色长发，与一双含着灿烂笑意如同湖水波澜的湛蓝眼眸，与[镜外]的伊恩不同，[镜内]的她很显然是女性的身姿。 　　“姐姐……”伊恩低喃一声。 　　湖中的存在并非是伊恩，而是他所说的姐姐，却与他做着相同的动作。 　　忽然，她的动作一停，缓缓放下伸前似乎想要触碰什么的手，她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含着无尽的期待与欣喜。 　　“终于过来了啊，殿下……” 　　“还有，我的钥匙，我的半身。” 　　“姐姐，是姐姐吗！” 　　伊恩情绪瞬间激动起来，那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憧憬的姐姐啊，但天使很显然和他脑补的自己的半身姐姐不太一样，她只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看起来亲昵得紧。 　　然而，她更加在意终于到来的殿下。 　　也就是莫叶。 第215章 双生(二) 　　“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得太久了……” 　　真月湖银白如月辉洒落的湖水越渐荡起波澜，湖面倒映出天使的身影也逐渐破碎成细微的斑驳，她并未多言, 只轻轻喟叹一句便消弭了身形, 化为溶于水中的光斑。 　　“请带上[钥匙]，进入到神域之中吧。” 　　她的声音仍虚幻缥缈地响起: 　　“虽然有一个不相干的存在……” 　　“算了，既然殿下您已经做下决定, 就按照您的意愿一路走下去吧。不过，如果只有您与钥匙, 神殿会直接将你们接引至真实世界。但多上一个外人, 那就难说了……” 　　“但……不用担心, 殿下。” 　　“[钥匙]会将您接引到正确的道路上。” 　　天使虚幻的声音消弭不见，真月湖的湖水波澜终于平息, 银镜般的湖面倒映出每一个人的真实面容, 人类、巨狼、天使。 　　“姐姐——！！” 　　莫叶一手扯住终于见到了姐姐，所以激动到差点扑进湖水里的伊恩, 在见到天使之后这小子就像被迷惑住了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姐姐, 而在天使的身影消失后，他恨不得当场跳进湖里跟着对方而去。 　　虽然他们确实是需要入水的, 但如果真让钥匙一人先行了，他们可没有第二把钥匙了。在到达最后之前, 伊恩的存在都是必不可少的, 莫叶恨不能真像一把钥匙一样将他揣进兜里挂在腰上，这才最安全的！ 　　“冷静点，伊恩。”莫叶皱着眉试图用言语让他冷静下来，“你答应过我的, 我会带你去找你的姐姐。所以这一趟路程你得听指挥，不能自作主张，不能离我们太远……” 　　但言语的力量显然是渺小的，伊恩仿佛丧失理智的挣扎没有被莫叶的言语唤醒，反而被苏埃里重重一锤干脆利落的终结。被打晕的他身体软绵绵往地上瘫倒，然后被苏埃里接了过去，像提物件一般地提在手上。 　　“我们还需要他引路呢……”莫叶一边说着一边查看伊恩头上被一拳锤出的伤势严不严重，她微微抬头看到苏埃里一脸冰冷中透着些许茫然无措的神情，顿了顿，无奈道: 　　“算了，就先这样吧，等需要他的时候再将他叫醒，不然任由他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走吧，苏埃里。” 　　比起阵前发疯的伊恩，苏埃里就听话许多，他本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事情，在看到那个人类一直吵闹不休，而莫叶耐心试图安抚他的时候，苏埃里忽然就觉得那个人类的声音太过吵闹，令人烦闷不堪。 　　让人不再吵闹安静下来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一拳敲晕结束，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去做了，反正莫叶并不会因为这件事、为了一个人类而斥责他。 　　现实表明，他或许真做错了，但这份错失放在了莫叶面前时，就等于无错。敛下思绪，苏埃里冰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辉金的兽眸却忽显一瞬暖意:“好。” 　　“你护好伊恩，别让他淹死了……” 　　莫叶这样说着，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带着他？” 　　“不，不会让他淹死的。” 　　苏埃里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嗯，那走吧。” 　　莫叶跃入水中。 　　真月湖从表面上看去是如月辉般的银白之色，但入了水中，却是冰凉纯粹的透明质感，从水下往上回望，月辉的光芒均匀落在头顶之上，如同照明道路的一缕光束。 　　水里什么都没有，连细微的微生物都没有，是绝对的干净，本就是水生物的莫叶不需要任何的防护，而作为兽神的苏埃里也并不需求空气，但伊恩可不行。 　　所以一个填满空气的风球将他包裹。 　　莫叶下潜的速度很快，但这条水下通道仿佛无穷无尽，银白月辉的光束依然紧随在三人的身后，直到莫叶终于触及到真月湖的湖底，这里也是干净地不染一丝尘埃。 　　她看到朦胧的月辉之下，一道古老的盘旋圆环蛇型石朝着正上方雕张开漆黑深邃的大口，尖锐的两根毒牙上似乎还残留猩红的血迹，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个机关还是什么？ 　　莫叶试着动了动这个蛇雕，没出现任何动静，但在她摸到蛇的双牙时，那锋利的尖端似乎能够刺破她极为坚韧的皮肤。 　　通往神域需要钥匙…… 　　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像是个气球一样被苏埃里拽在手里的伊恩一眼，这不就是钥匙吗，她向苏埃里招了招手，示意他将伊恩递过来。 　　等到苏埃里带着伊恩游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注视这樽明显是唯一之神化身模样的蛇形雕像时，莫叶执起伊恩的手，往蛇形雕像尖锐锋利的蛇牙上轻轻一划—— 　　一串血液流溢而出，在融入干净的流水中之前，便被忽然活了过来的蛇形雕像吞入口中，与此同时，蛇雕的双眼瞬间亮起猩红的光芒，它的嘴越张越大，最终化为一个可容人类出入的，漆黑不见底的洞穴。 　　莫叶稍稍一顿，在面对这个蛇口洞穴时她并未感知到丝毫的危险预感，但苏埃里却忽然如临大敌般乘着水流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看来这个入口对她来说是无害的，但对苏埃里这个无关人士来说足以威胁到生命。 　　但让苏埃里就此退回去，他肯定是不愿的吧，莫叶暗暗叹息一声，她拍了拍苏埃里的后背，无声向他摇了摇头，然后在他如同炸毛般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竖瞳的警惕注视中，率先游进黑蛇裂口的洞穴里。 　　果然，苏埃里依旧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洞穴里是更深入的、仿佛要深入到地心的下陷通路，但就如同桃花源记一般，漫长的狭隘过后便是忽然的坦荡，无数色泽漂亮艳丽的游鱼悠闲生存在这片平安祥和的水域中，宝石的鱼身鲜活游动，不时在最底部的结界圆弧上磕出清脆的回响声。 　　莫叶又见到了那片黄金的森林。 　　于圆弧型的结界内部，枝干与树叶都是黄金制成的森林璀璨至极，大地之上生长着翡翠般的草地，清澈流水之中宝石鱼悠闲游动，湖畔星星点点的星辰之花悄然绽放。 　　而被世间所有拥簇着的神殿，更是集齐世间一切完美化成，光辉璀璨，不容一丝污秽，于此衬托之下，位于黄金森林最边缘的那座暗淡法师塔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真实世界啊……” 　　莫叶俯瞰这个世界的全貌。 　　“真实的反面，就是虚假世界了。” 　　这片极端完美光明的世界显然不会是天使口中所说的[真实世界]。在她取得神格之前，还是得避免自己暴露在密塔之主的视野之中，在打boss之前实力能提升多少就提升多少，谨慎点总不会出错的。 　　但要怎样绕过虚假世界，进入到真实世界呢？还是说，只要苏埃里存在，他们就只能先进入到虚假世界之中？ 　　“苏埃里，把伊恩弄醒。” 　　钥匙会指引出正确的道路，莫叶看向被苏埃里灌了几口水粗暴弄醒的伊恩，他还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口中呢喃着姐姐，但莫叶并不准备耐心等他清醒过来。 　　“伊恩，用你的眼睛去看这片结界。” 　　莫叶向他问到:“你能看到什么吗？” 　　恍惚间，伊恩顺着自己被强硬固定住方向的视野看见那片圆弧形的结界与内里的黄金森林，他微微眯起的眼眸逐渐睁大，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之后他的面色发白泛青，开始做呕吐的动作—— 　　“？？？”这里可是水下啊！ 　　他这一吐可不得将水源全部污染了！ 　　不行，他要吐也得吞回去！ 　　莫叶正想堵住他的嘴，但苏埃里的动作更快，本就是他牵着伊恩乘坐的风气球，在他的操作下大鼓大鼓的水流争先恐后涌进伊恩的嘴里，将他下意识的呕吐硬生生压回去了不说，还终于把他给冲醒了。 　　“你敢吐出来，就杀了你！”苏埃里这句威胁的话语说得杀气满溢，显然他也绝对不想在别人的呕吐物里游泳，伊恩面色青白地狠狠点头，大口呼吸几下，才缓了过来。 　　“我，我看到了……”伊恩勉强说到，“我看到一个透明的圆球！不，这个世界就是由一个圆球组成的，这片森林是圆球朝上的一面，而朝下的那一面还有另外一片森林……” 　　“你看到的那片森林，有什么存在？” 　　“那里有一座看起来就阴沉到恐怖的豪华殿堂，森林倒是比较普通，由长满鲜红果实的树木组成，我还看到了我的姐姐……” 　　“她正在殿堂前的树下，朝我笑着。” 　　圆形，正反面的世界啊，这片唯一之神的神域仿佛是奥兰大陆世界的缩影，这个世界的正面是奥兰大陆，反面是兽之荒原。 　　“先别管你姐姐了，你还看到了什么？比如说通往另一片森林的通路什么的，那里才是我们的目的地。”莫叶继续问到。 　　“这个圆球一直在旋转，转得很快，快到我看不太清，也很晕！”伊恩再将视线转向他所说的圆球结界，他的面色瞬间又青了一些，但在清醒状态中他至少能忍住自己想吐出来的反应，“大概，每过十秒，另一片森林就会朝上一两秒的时间……” 　　“也就是说，抓紧那真实世界对准我们的一两秒时间进入到结界，就可以抵达那片森林了……”莫叶自言自语般地低喃到，这个想法应该没问题，逻辑也通顺，在没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值得试一试。 　　那就这样吧！莫叶很快做好决定: 　　“伊恩，用你的眼睛去看，看清楚，这关乎到我们能不能顺利抵达你姐姐所在的那片界域。在苹果树森林朝上的时候，你就喊上一声通知我们，时间要准确，要是错过时间走错了地方可就麻烦了——” 　　“苏埃里，你的话，就带着伊恩跟紧我。” 第216章 双生(三) 　　“我明白了……”忍住眩晕, 伊恩再度看向那个旋转的世界。 　　他的手心很痛，一滴滴仍在溢出的血液落尽将他环绕托起的风球障壁中，他的身上也很痛, 在冰山上割裂出的伤痕, 在森林中被风刃刮出的裂口，但这种强烈的疼痛帮助他抵挡住了精神上蔓延的眩晕感。 　　恢复清醒的他终于看清了那道不断旋转的水底结界中闪断的画面，黄金与光辉形成的森林, 黯淡而普通的苹果树林，两个不同的世界以将近十比一的比例闪烁着显现。 　　混杂得令人眼花缭乱。 　　在他找到规律之后, 一切便水到渠成。 　　“就是现在！”找准时机, 他大喊道。 　　在同一时刻, 也就是他的喉咙发出第一个音节响声的同时，环绕着他将他保护起来并提供空气的风球便截然如同飞速的子弹一般被弹射出去。 　　苏埃里的神经反应比人类快上许多, 在他的控制之下托着伊恩的风球第一个撞上结界的表层, 然后瞬间破碎，显然这道结界上蕴含的能量足以泯灭所有接触到它的存在。 　　但伊恩是不同的。 　　他本就开启道路的钥匙。 　　大量冰冷纯粹的水流瞬间将伊恩席卷淹没, 冲得他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在下一刻, 在他的身体接触到结界的表层时，结界忽然绽开一道足以令人通行的圆形通道, 顺着水压往下的趋势伊恩被直接冲进了那个通道中，从高高的天际坠落！ 　　结界开启的通道很快愈合, 无尽的流水被重新封存于结界上层, 而进入到这个世界的大量流水便化为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淋落在硕果累累的苹果树林间，从一颗颗鲜红甜润的苹果表面流淌而下。 　　背生纯白双翼的天使站在那棵最为高大的苹果树下悠闲躲雨，一滴滴水珠轻盈地落在她的羽翼上、肩上、鼻尖上。她抬头笑得灿烂, 望向那从天而降的人。 　　“速度真快啊，殿下，还有我的半身！” 　　她更加期待地，抒发自己的喜悦之情： 　　“再快点吧，我快要……等不及了。” 　　同样通过了那条通道的莫叶与苏埃里并不如伊恩那般毫无应对能力的坠落，在莫叶忽然停滞在空中之后，苏埃里也随之停下自己下落的趋势，顺便将如果不管不顾或许就会直接摔成肉饼的伊恩也重新提在手里。 　　他们从高耸的天上眺望下方那片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苹果树林，与那座色泽黯淡如同混入深邃混沌的唯一之神的神殿。 　　这里一片的风平浪静。 　　“你感知到什么了吗，苏埃里？” 　　莫叶如此问到。 　　这里的平静才是最为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苏埃里在外界的时候便感知到足以威胁到生命的危险，但在进入这里之后，不论是神山内部还是真月湖的水下，又或者蛇雕口内都没有遇见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 　　那这份危险预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那就只有这片结界之内了。 　　或许是这片看似普通的苹果森林，或许是那片连密塔之主都不敢轻易踏足靠内区域的黄金森林，又或许两者皆有…… 　　她想凭借苏埃里的危险感知，确认这份危险到底从何而来。 　　“嗯，我感觉这片森林很危险……”苏埃里犹豫了一瞬，他非常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圈，然后才继续道，“不，不只是这片森林，就连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空间，在这极高的天上也是同样危险的。” 　　“是足以致死的危险？” 　　莫叶皱眉，她仍是什么都没能感知到。 　　“是。”苏埃里点头回应。 　　但就算周围都是危机四伏，苏埃里也暂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按理来说她和伊恩在这片界域中是最安全的，但她曾从自己的预言中看到了凄惨死去的伊恩…… 　　或许，这份安全仅仅是对她而言。 　　“苏埃里，你和伊恩不要离我太远，如果出现足以杀掉作为兽神的你的危险……” 　　那就躲在她身后。 　　这样的话苏埃里肯定是不会听的，甚至都不会愿意回答，莫叶了解苏埃里。 　　所以她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里，在他真遇见危险的时候，自己能够及时挡在他的身前就行了，这样的想法不需要让他知晓。 　　“……算了，只能随机应变了。” 　　莫叶看似无奈地说到：“我们下去吧。” 　　“好。”苏埃里提着伊恩飞快降落。 　　他习惯性地距离莫叶落后一步踏上平坦的地面，这也是为了守住她的后背。 　　这时短暂轻柔的骤雨已经停歇，苹果森林中，枝头树叶硕果间点点露珠轻盈落在他们的身上，树下躲雨的天使侧头望向他们。 　　准确的说，是望向此次行程的主角。 　　伟大之神神谕中的殿下。 　　“您终于到来了，殿下！” 　　天使笑得灿烂，仿佛毫无阴霾如同阳光的模样让莫叶无法将那场预言画面中，浑身染血的形如堕落的天使与她联想在一起。 　　但追根究底，她们本就是同一人。这也让莫叶在面对她时升起了警惕的心理，这位天使终究不是真如白纸般纯粹的雪山女神。 　　“我来了。”莫叶略显冷淡地应到。 　　“姐姐，姐姐，我也来了！” 　　比起谨慎的莫叶，伊恩倒是忙不迭地将自己送前去，但很显然，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于此时并不打算花费精力去应付他这个便宜弟弟，天使只向他微笑，用眼神安抚了他激动的心情，她继续对莫叶说到： 　　“那就请您进入神殿内吧，殿下。” 　　“其实陛下并未指明那份神格到底寄存于何处，但这片界域中，也只有神殿之内是我未曾到达过的地方了。” 　　天使倒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莫叶望向那座如同被深邃阴影笼罩的神殿，神殿她肯定是要去的，但这位天使，她看似毫无阴霾，干净耀眼得如同晨曦的阳光洒落，却实则有着自己的私心。 　　按她的话来讲，神格不存在于这片界域的任何地方，大概只存在于神殿内部。 　　也就是，说作为这座神殿祭司的她根本无法出入神殿的大门，所以她只能逗留在外界。甚至她本人也在寻找那枚神格，为此踏遍了这片界域的每一个角落…… 　　这位看似友好的天使，其实并不可信。 　　“那他们呢？” 　　莫叶问的是苏埃里还有伊恩。 　　“他们当然不能进入神殿啦，虽然神默许了外人进入祂的神域，但神殿不同。神殿只允许祂的信徒与被选中之人进入，其他存在如果敢踏足进去……” 　　天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莫叶打断：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钥匙]已经不需要了，对吧。” 　　“当然，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说到伊恩与他已经完成的使命，天使似乎笑得更加开心了，在她这份看似温暖的笑意中，莫叶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冷酷。 　　她缓缓看向伊恩，向他说到： 　　“伊恩，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你的姐姐吗？现在你找到她了。你可以和她交流，也可以与她亲近……但在你觉得足够之后，我会先送你离开。” 　　“离开？”伊恩有些惊讶地望向莫叶。 　　天使脸上灿烂的笑意顿时消弭些许。 　　这也让莫叶确认了自己并未感觉错误。 　　天使对伊恩怀有纯粹的恶意，这份恶意并非是由情绪所生，而是如同本能，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她如果想要杀死伊恩，就会像处死自己的宠物一般简单。 　　杀死伊恩的存在，会是他这位姐姐吗？ 　　在一切都未开始之前，莫叶仍是不知道真相，但她明白只要自己一直盯着伊恩，不论是天使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不会在她的眼前动手，只要她尽快将伊恩送走，那谁也无法将手伸出唯一之神的神域。 　　“难道你不想离开吗？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等你，他们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如果你不在了，他们又该怎么办？他们已经很老了，需要孩子的照顾……” 　　打亲情牌对伊恩来说是有效果的，对他来说这个世界除了姐姐，便只有父母是最重要的了。如果没有他，姐姐依然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的吧，但如果已经年迈的父母失去了他，大概就再没有以后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是决定而并非抉择，只是因为他完全不需要过多选择，他的灵魂告诉他要找到姐姐，但他并非只是依靠本能行事的。 　　他是一个有着羁绊的人类。 　　代表姐姐的绳索在不断拉扯他靠近。 　　但另一边的绳索，也同样坚持着的啊。 　　“我明白，阁下。”伊恩回得很艰难，但他依凭自己的理性，依旧做好选择，他用愧疚的眼神看向笑容逐渐淡下去的天使。 　　他的姐姐。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找到你了，虽然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同……但我觉得，你并不想和我说话，对吧？” 　　天使沉默地回望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清澈而璀璨，但相应的，这份澄明中并未含有哪怕一丝对他的感情，这也让伊恩终于从那份不符合实际的憧憬中苏醒过来。 　　他苦笑着向莫叶说到： 　　“已经足够了，夜莺阁下，我已经证明了姐姐是存在的，这应该就足够了吧……” 　　“您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我就不再拖累您了，这一路上多谢您与苏埃里阁下的照顾与保护。” 　　“你愿意离开吗？” 　　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了？ 　　但看伊恩的模样也并非不清醒，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理性的了，而天使依旧沉默而灿烂地微笑着，她将一切都收入眼底，记在心里，并不反驳，也未曾搞一些小动作。 　　似乎一切都极为顺利。 　　如同命运的徐徐运转—— 　　“好，那就让……苏埃里送你离开吧。” 　　莫叶本就打算将苏埃里连同伊恩一同打包送离这里，毕竟她只能一个人进入到唯一之神的神殿，而她不在之后，天使或许会对苏埃里他们动手，足以让兽神感知到生命危险的威胁啊，在她察觉到天使并非如雪山女神那般良善之后，她便有这样的打算了。 　　“我……？” 　　苏埃里没想到这件事会落到自己身上。 　　但仔细一想，莫叶要进入唯一之神的神殿，她自己没时间送伊恩出去，而仅凭伊恩自己也是出不去的。 　　这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他了。 　　但是，也有可能是莫叶想要将他从危险中支开，在这一路上他能清晰感知到死亡逐渐临近的预感，而莫叶却没有任何感觉，这只能证明这片界域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那个长了翅膀的女人称呼她为[殿下]。 　　她来这里是为了取得神格，她似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能够得到这枚神格。在唯一之神的界域中，能被称为[殿下]…… 　　“拜托你了，苏埃里。” 　　最终，苏埃里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应下：“好，我会在湖面上等你。” 　　这也有些太过顺利了…… 　　莫叶本来还准备一系列用来说服固执的苏埃里的话术呢，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从他那张一向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直到她注视苏埃里提着伊恩重新在天空尽头的结界上开辟了通道离去之后，又慢悠悠等了许久，估摸着以苏埃里的速度应该抵达真月湖上面了吧，这才背离了同样不知用什么心情抬头眺望天际的天使，推开神殿的门扉进入其中，深入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天使忽然转头，神色不明地望向她的背影，与再度紧闭的神殿大门，她面上灿烂如阳光的笑意依然留存，甚至更加深了些。 　　她慢慢渡步，回到那棵最高大的苹果树下，伸手摘下一颗鲜红圆润的苹果。 　　“真是的，殿下太过分了……” 　　她抱怨般喃喃道： 　　“那个孩子，是我的啊。” 　　“他是钥匙，我是锁，从一开始，就算是在伟大之神的面前，他都应该是我的。真过分，殿下，真过分啊，为什么要插手我和我的化身之间的事呢？” 　　“但现在，你就阻止不了了吧？” 　　她轻轻笑了起来。 　　这片苹果森林柔和回荡的清风忽然停滞一瞬，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份心愿就连伟大的神明都未曾制止过，不然祂为何不在此时此刻降下神罚呢？ 　　祂是……默认了啊。 　　浮上湖水的伊恩情绪失落坐在湖边，而苏埃里离他较远，他坐在一根高高的石笋之上，那根石笋圆润的表面被他划出一道平坦的截断面，他就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这里的两人都没什么心情交流。 　　他们之间也没交谈的必要。 　　只是，忽然……伊恩似乎想起了什么。 　　“……姐姐。” 　　他迷蒙般的呢喃声很小，但在这片寂静到只有水滴落下声音的地下也是显得很清晰的，苏埃里低头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继续眺望着虚空眼神空荡荡地发呆并等待。 　　他才不在意这个人类和他那所谓的姐姐呢，只要不让他死掉和跑掉就行了吧。 　　如此作想的苏埃里当然不会觉得一个弱小的人类能从他眼皮子地下溜走，所以在真月湖的湖面再度泛起波澜，显现出仅有伊恩能够看见的天使时，一切便已来不及了。 　　伊恩扑进了真月湖中，瞬间不见踪影。 　　真月湖微荡波澜的湖面瞬间腾起巨型的水柱，苏埃里的身影几乎是在伊恩落水的一瞬间便已到来，在他的控制下这片看起来范围不大却极为深邃的湖水被硬生生抽干，水流与水柱流淌在他头顶上的空中，更多的便顺着火山口的通路往上涌去。 　　他看到了那个已经闭合了通路的蛇雕。 　　但伊恩竟如凭空消失一般，没了踪影。 第217章 双生(四) 　　神殿之内, 莫叶淌过漫至腰腹的海水前行，这处神域的神殿内部与斯洛瑞亚那座神殿的内部并无多少差别，空间之中充盈的黏腻浓稠黑暗若有若无地滑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像一条条看不见的触手。 　　而最内部那座唯一之神的神像乘坐在一条漆黑的巨蛇之首顶部, 这条巨蛇的蛇躯不断隐没于神殿周围深邃的黑暗中，显现出来的部分缠绕于至高高的支柱之上。 　　披着黑袍的神像正坐于安置在蛇首头顶的神座上，气息诡秘而崇高, 居高临下地俯览芸芸众生，也俯视到来之人。 　　莫叶昂头凝视这座看起来不同寻常的神像, 这神殿内别说神格了, 连一丝留存的能量或神力都未曾存在, 但唯一之神安排她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只让她来一日游的, 神殿之内唯一特殊的, 便只有这座神像了。 　　比起斯洛瑞亚的那座神像，这一座更加接近人形, 褪去了怖的触手之面，神像裸露在外的下半张脸是令人分不清到底好不好看的人脸, 仅看到便会心生莫名惊悸之感。 　　莫叶想要离祂更近。 　　她想去到巨蛇之背上。 　　在这神殿内她无法使用精神力，便只能试着去徒手攀登,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漆黑的巨蛇竟是活的！ 　　蜿蜒而行的巨蛇滑动躯体躲开了莫叶试图攀爬的动作, 它大部分躯体沉入神殿内的海水之中, 掀起一阵的波涛汹涌，海水冲刷神殿障壁的声音非常嘈杂，混淆着若隐若现如同粘膜撕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蛇首也同样沉入海水中，仅将唯一之神的神像与半截鳞片的表层露在水面上, 巨蛇的金色蛇瞳非常耀眼，就算淹没于水下也依然能看到两束金色的光辉。 　　虽然神像依然崇高，居高临下，但应该不用莫叶继续攀爬蛇背了，差点被海水的波荡冲走的她发现了一个近乎惊悚的现象，高居于蛇首之上的神像，微微露出的下半张脸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神像也是活着的！！ 　　不，并不能说是活了过来…… 　　而是唯一之神……降临了！ 　　她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冷汗津背。 　　这实在太过突然了，莫叶没想过会在这时候真正直面拥有理智的唯一之神，在之前属于人类之神的记忆碎片中她遇见过唯一之神蛇型化身，但无法用言语交流的蛇型化身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直面祂的真实感。 　　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并非是由于畏惧或者退缩什么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祂。其实她自己也有一点模糊的认知了，关于自己与唯一之神的关联…… 　　但需要在这时候知晓一切吗？ 　　不，应该是…… 　　唯一之神要在这时候，告知她一切吗？ 　　“……为什么不说话？” 　　唯一之神的声音说不上好不好听，携着一股能使人神智丧失的混乱堕落气息，在莫叶沉默的时刻，神像忽然像是活了过来，祂缓慢却含有神韵地于神座之上换了个较为随意的姿势，微微垂头看向莫叶的发顶。 　　祂斜倚着神座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用手撑着侧额，皮肤由石制的青白转化为鲜活的温润。莫叶稍稍抬眸瞄了祂一眼，便再度低下头颅，不断默念一句:神明不容直视。 　　她迟疑着回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有许多疑惑想要问询。” 　　唯一之神的态度很友好，虽然祂的周身是越渐深邃而恐怖的毁灭气息，这股气息席卷得神殿内的黑暗，化为似乎只需一缕便能轻易摧毁这个世界的浩瀚能量。 　　处于这些狂暴能量之中的莫叶却如同停留于避风港内，神明轻而易举地将她与极近的死亡隔开，祂忽然叹息一声，略显无奈地说到:“你真的没有想问的吗？我不能降临太久，这个小世界容纳不了我的神识。” 　　“……当然有，陛下。” 　　莫叶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从她诞生之日起，到现在；从另一个世界的起始点开始，到她走到了今日。她的过去是虚假的，是冒名顶替的。 　　而她重获的[真相]，也未必是真实。 　　“我是谁？”她问得艰难，语调晦涩。 　　唯一之神轻笑一声:“你不是知道吗？” 　　“你以为你是谁呢？你是人类莫叶，还是那只被圈养在鱼缸里的燃灯水母，又或者是一个新诞生的宇宙生命。只要你觉得那是你，就没问题，你早已拥有答案。只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我确实想过，人类莫叶是我，水母也是我。而宇宙生命啊，现在的我还想象不到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不过既然您说我觉得是真的，就没有问题，那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是您所说的[宇宙生命]了吧……” 　　“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您是存在已久的宇宙生命，是浩瀚星海的主人，创造无数世界的造物主，而我是一个新诞生的宇宙生命。”莫叶语调意外地镇定，她终于敢抬起头，直视那超脱了这个世界的神明，“请问，伟大的神明啊……” 　　莫叶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地问到: 　　“我是您的子嗣吗。” 　　其实她早已有了预感。 　　唯一之神对她一向是赋以极为纵容的态度，就连自己动了祂在此世的信仰，对方也依然默认了她的逾越与亵渎，这份默认与纵容太过珍贵，更别说送神力与神格了。 　　这完全超出执棋者与棋子关系的态度。 　　她忽然觉得这片界域也太过寂静了，被隔离于外界的恐怖轰鸣之声完全无法传入她所在的空间，唯一之神似乎沉默许久，却又似乎并未有所迟疑。说到底，祂到底有没有人性这种富含情绪的东西都还两说。 　　“是啊。”祂态度平淡，坦然应下。 　　终于有了答案，与她曾猜想过的差异不大，莫叶缓缓垂眸，这一口淤积胸口许久的郁气终于消散，既然这就是真相，那唯一之神对她的所有帮助应该都不是为了最后摘取本属于她的胜利果实。 　　这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那……神格呢？” 　　莫叶罕见有些纠结。 　　但她并未忘记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外界的天使找不到神格，而神殿之内也没有类似神格的东西存在，或许是…… 　　唯一之神想亲自将神格给予她？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但唯一之神却摇头道:“不在我这里。我确实将神格放置于神域之中，而且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你得自己找到它，得到它。” 　　“我知道了。”这一次莫叶回答得很快。 　　唯一之神肯定道:“你找到它了。” 　　“是，我已经知道它在哪里了。” 　　“很好。”唯一之神终于感到一丝满意。 　　“你的进度太慢了，比起其他种子你已经落后很多，虽然我并不需要你们决出一个最强的优胜者，但如果你能尽快赶上来，或许仍能够占据一个超脱者的名额……” 　　神像表面鲜活的气息逐渐消散，重新化为玉石的材质，周围逐步扩大的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风暴在失去了能量源后也逐渐沉寂下去，融入那神殿障壁下深邃的黑暗中，咸腥的空气还残留唯一之神最后的话语: 　　“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莫叶，我的子嗣。” 　　活过来的神像重归寂静，活过来的巨蛇也重新升高，将神像托回那崇高的位置，莫叶昂首望着那座仿佛在俯瞰芸芸众生的神像许久，才淌过波荡的海水，回身离去。 　　神殿的大门前，她停下脚步。 　　她看见从门缝里渗进的血液。 　　粘稠、仍淌着热气的人类的血液。 　　这诡异的一幕几乎与她在预言画面中看见的如出一辙，唯一之神的神殿大门是不是完全封闭的还两说，但这股血液缓缓流淌进来，化为一条蜿蜒的溪流，殿内所有粘稠的黑暗都不由自主地为之让道。 　　于此时，什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超脱者’、‘宇宙子嗣’都被她暂且抛至脑后，难道苏埃里没有守好伊恩？ 　　不，如果那位天使想要对伊恩动什么手脚，就以他们同出一源的本质来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她之前猜测的神格所在之处，其实与伊恩还有天使有着直接的关联，因为他们是[钥匙]与[锁]啊。 　　如果伊恩为她打开通往神域的门扉，便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天使的使命呢？ 　　属于[锁]的使命呢？ 　　[锁]中，有什么？ 　　…… 　　伊恩在苹果森林中快速奔行。 　　他浑身都是密密麻麻陈旧或者崭新的伤痕，双目神色涣散，但在他越渐接近时，他身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完全，他的面容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美丽，那头暗淡如同蒙上一层灰尘的金发也逐渐变得耀眼。 　　“姐姐……姐姐……” 　　他如同陷入美梦之中般呢喃着。 　　他以惊人的速度蜕变为完美的姿态，体内不断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充盈，直到满溢而出，直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姐姐时，他感觉身体内异样的鼓胀敢终于到了极限。 　　有什么东西破开他后背的衣物。 　　翩然伸展开来—— 　　洁白而脆弱的羽翼从他后背中生出，轻飘飘的纯洁羽毛悠悠落下，落至他不断迈进的脚边、树枝间、草木深处，姐姐的眼前。 　　这双忽然生出的羽翼也是有重量的。 　　他不适应这种突然压下的沉重，所以一个踉跄在姐姐的面前狠狠摔了一跤，摔倒在那棵最大的苹果树下，膝盖上摔出的伤口又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里迅速愈合。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姐姐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双手，她面容上似乎永远都带着如同天使般灿烂的笑容。天使微微弯腰俯下身，亲昵地用双臂环住伊恩的头颅。她的脸越凑越近，最终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伊恩的额上。 　　“你是我的了，我得到你了。” 　　她话语中的欣然之情太过纯粹、热烈。 　　天使环住伊恩脖颈的双臂微微收紧，她侧过头，亲了亲伊恩漂亮到完美，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颊，清澈的湛蓝眼眸中满溢出纯然欣喜的喜爱之情。 　　伊恩半跪在地上，他神情暗淡懵懂中透出极为深刻的眷念，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眷念支配了他的理智。如同乳燕投林般，他微微闭眼环住天使的腰身，紧紧抱住她。 　　遥遥望去，相拥的两人如同一体。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嗯，我爱你哦……你是我的。” 第218章 双生(完) 　　她隔着门, 听见了歌声。 　　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悲泣的歌声。 　　这首歌带着克里斯顿常见的悠长调子。 　　莫叶在玛西亚的时候听见过商队顺带的旅者唱过这首歌，据说这首歌诵念的是克里斯顿一座名为兰蒂斯的城中, 有一位被奉为是最美之人的贵族小姐。 　　那颗兰蒂斯最耀眼的明珠。 　　有着黄金般的美丽发色，海水般如蒙一层深蓝薄雾的明眸, 完美得如同神明恩赐的美貌, 被所有人爱着的姑娘啊, 却不爱任何人；被所有人捧举起来如似珍宝的姑娘啊，却只憧憬那位神秘而强大的魔法师。 　　这首歌中满含着诗人对那位明珠小姐的痴恋，求而不得的曲调竟如痴缠的悲泣，无数人都在祈求那姑娘的垂怜， 　　哪怕只是微渺的一眼。 　　但无心无情的她从未将自己的注视投向云层之下，她永远是那么地完美而耀眼，令人无法靠近，无从亵渎…… 　　曾莫叶听见这首歌的时候就觉得，兰蒂斯的子民在这首歌中都成了那位明珠小姐的舔狗，甚至在她死去将近十年之后, 这首歌也依旧随着明珠小姐的画像广为流传，但也可能是那位吟游诗人艺术性的夸大。 　　天使又为何会唱这首歌呢？ 　　伊恩会唱啊，他就是兰蒂斯的子民啊。 　　在他还年幼的时候, 兰蒂斯的明珠还没有因自己爱而不得的悲恋而早亡, 他应当是见过那位小姐的，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眼。 　　哪怕她从未看向兰蒂斯的子民。 　　在明珠小姐逝去后，一位吟游诗人写出这首曲调如同悲泣的颂歌，他深爱着那颗最耀眼的明珠啊，但明珠却并不爱他；他们的明珠痴恋那位强大而神秘的魔法师啊，但魔法师阁下却对她冷漠无情。 　　啊, 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啊！ 　　在明珠暗淡、脆弱得碎裂之后…… 　　戛然而止。 　　一如伊恩戛然而止的生命。 　　莫叶推开神殿大门，柔和的辉光洒落。 　　门外空无一人。 　　但悲哀的歌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唱起。 　　从这片苹果森林中往上看，是看不出天上那道圆弧形结界的，那天上只有纯白的云层，与柔和温暖的光辉微微落下。 　　清风拂过，吹动了莫叶的长发，这一缕吟唱着曲调的微风穿过她，去往她的身后。 　　她继续往前走动，似乎并未察觉到半点不对，嗅着那缕风吹袭而来的血腥味，与记忆中那场预言画面中的场景作对比。 　　莫叶一眼便看见那颗神殿之外最大的苹果树下，属于伊恩的身躯垂坐在那里。 　　他如预言中那样，凄惨地死去。 　　这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除了脖颈上那道锋利的断裂口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伤痕了，天使下手的动作轻盈，干脆利落，应当没有给他造成更多的痛楚。 　　虽然死亡便已是最令人悲哀的疼痛了。 　　他的手被人特意挪动过，摆成放置在腹前交握类似于手捧的动作，尸体内从脖颈溢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裳，将他的双手也染成鲜红的血色。 　　那颗被放在他手心的苹果，不知是出于本身鲜艳的色泽还是鲜血浸染出的艳色，呈现出一种糜艳堕落的美感。 　　莫叶静静看了他许久，才就地用精神力挖出个有一人长的深坑，她将伊恩的尸体安置在坑中，包括那颗鲜红圆润的苹果。 　　她暂时并未将尸体掩埋，因为他还缺少一部分被带走的肢体，他的头颅。 　　她回过身，看向神殿虚掩的大门。 　　这一切都似乎与预言中的画面对应了起来，伊恩凄惨的尸体，从门缝之下流淌而出仿佛形成一条蜿蜒溪流的血水，悠长的、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门扉之内传响。 　　莫叶重新推开大门，终于看见哼唱着曲调的少女仿若朝圣，向那神殿尽头的神像祈祷。她与神像之间，所隔无法抵达的距离。 　　浓稠黏腻的黑暗阻隔了她的前行，脚下汹涌的海水也如触手般将她的双腿缠绕，但并未伤害她，天使静立在那里，背对着神殿的门扉，圣洁纯白的双翼轻轻扇动着，血色组成的溪流也向她蔓延而来。 　　莫叶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靠自己得到[神格]。 　　“你为什么要杀伊恩？” 　　虽然猜得到答案，但莫叶仍然问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我杀了他呢？殿下。”天使停下自己口中哼唱的悲哀之歌。 　　她背对着莫叶，令人分辨不清她此刻神情如何，但从她悠扬如初的语调来看，她应该依然是笑得灿烂，毫无阴霾的模样吧。 　　“我并没有杀掉他，只是让他重新回归到我的体内，他是我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我的一部分，他是钥匙，而我是锁，我们本是同源，本是一体而生。” 　　“钥匙与锁重归一体，不是理所当然吗。” 　　“或许吧，但你并非只想与伊恩合为一体，你认为他是神明恩赐给我的钥匙，所以大概可以开启这座神域中的任何地方。你觉得，你是锁，而他是钥匙，只要你们重新融合，就能开启找到神格的通道。” 　　“你觉得神格是被安置在神殿之内，在我一无所获从神殿中脱离之后，你便进入殿中，想要比我更快地找到那枚神格。” 　　“但很可惜，它不是你的。” 　　莫叶说得冷静，她继续道： 　　“你虽然靠着钥匙的力量成功进入到神殿之内，但想要得到更多的就不行了，神拒绝了你的深入，你得不到它。” 　　“是啊，我被拒绝了。但是啊，殿下……” 　　天使缓缓转过身，对着门扉洒落进来的柔和曦光微微歪头，纯洁又灿烂地笑道： 　　“但是，祂也并没有对我施以惩戒，不是吗？如果祂认为我是在做错误的事情，又为何不惩罚我，不杀掉我呢！我认为，我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只要我能做到，仅剩我的话……” 　　“你想杀我？”莫叶冷眼看她。 　　“嗯，这也是被允许的事情吧？”天使微笑着静静等上些许，果然没有神罚降临。 　　天使背生的双翼已经全然舒展，纯白的羽毛翩然落下，落入血泊之中，落入黑暗之内。她身着纯白的衣裙，但下摆却染上了厚重的血污，她的双手放置腹前交握，如同死去的伊恩被特意改变的动作。 　　她的手中，捧着伊恩血淋淋的头颅。 　　明明是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啊！ 　　天使灿烂如阳光般笑着，她手中拥抱住的半身却凝固在惊愕与疑惑的神情之上，一看就知道伊恩并非是自愿为她而死的。但是啊，天使没有预料到一件足以致命事情。 　　她从未进入过唯一之神的神殿，所以她并不知晓神殿之内不允许使用任何的力量。 　　在她比起莫叶更加深入神殿的时候，她便已经输掉了，莫叶很注重自己与天使的距离，她所处的位置正好在门扉边缘。 　　莫叶轻轻后退一步，退出到神殿之外。 　　“结束了。” 　　她沐浴在光辉之下，像是宣判一般，与身处黑暗之中的天使显得泾渭分明，天使微微一愣，在她的双翼展开却未得到丝毫元素的回应时，她便已经想到自己做错什么。 　　其实她只是想着如果在神的眼前，自己打败了他选择的继任者，那自己应该也能获得祂的认同，然后摆脱锁与钥匙的命运，成为超脱棋子的存在吧？ 　　她只是想被伟大的神明认同啊！ 　　下意识地，她并未选择往大门的方向突围，而是回转过身往神像所在的方向跑去。 　　她的腿边是海水化为的无形触手，殿内黏腻浓稠的黑暗正在将她往外推阻，她逃得踉踉跄跄，极为勉强，所以很轻易便被身后涌来的蓝色半透明触手缠上身躯，被硬生生拖回了原点。 　　拖进那片形成了蜿蜒溪流的血泊中。 　　但就算如此狼狈，她也没有丢下手中环抱的头颅，她紧紧抱住伊恩的头颅，如同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又或自己的珍宝。 　　“陛下，陛下……！” 　　她用近乎悲哀的语调喊道。 　　如同之前她哼唱的悲恋之歌一般。 　　憧憬、痴缠、求而不得。 　　身后袭来的触手中蕴含极为恐怖的掠夺性能量，她体内的力量迅速流失，化为生命缺失的灰白之色但她竟像放弃了一般，高举往神像方向的手颓然垂落。 　　大片羽翼翩飞洒落，染上污迹。 　　天使自出生时起便呆在这片神域之中。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她探索过神域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那座伟大之神的神殿。 　　再过去无数年，就是另外一个界域她也寻找到了通往的方法，但她依旧不能进入到神明的神殿，只能在殿外向祂虔诚祈祷。 　　她的造物主啊，她伟大的父神啊！ 　　但[父神]的称谓，她并没资格诉出。 　　她只能称呼[父神]为……[陛下]。 　　她的诞生是有原因的。 　　她知道，在未来她需要指引一位父神的子嗣，于这片神域中取得属于她的神格，她需要为那位殿下指引正确的道路，指引她寻找到界域之外的钥匙。 　　在最开始，她确实是愿意这样去做的。 　　但时间太过漫长，漫长到她开始想到更多，漫长到她一步又一步地走遍神域的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周而复始的，她开始想到神域之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 　　她的半身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啊啊，那个孩子还未曾诞生啊…… 　　所以，她还需要继续等待下去。 　　如同无望的守候，使她心生不忿。 　　唯一之神的子嗣本就不是光辉的存在。 　　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个孩子终于诞生。 　　名为伊恩的孩子从一个懵懂稚童成长为少年模样，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 　　他本该是我的。 　　天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流连于孩子的美梦中，听他说起外界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故事，还有那颗兰蒂斯的明珠。 　　天使指着梦境中让伊恩印象深刻的，兰蒂斯的领主法师塔前驻足不前，绝美面容上弥漫无望爱恋与悲恋之情的盛装少女。 　　她问小孩：“我比她好看，不是吗？” 　　“嗯，姐姐是最漂亮的！” 　　小孩用天真的语气答出她满意的答案。 　　他是我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使摸了摸小孩色泽暗淡的发顶，如此做想：他不属于那位未知的殿下，但可以属于伟大的神明陛下，我们的父神。 　　如果那位殿下到来，会发生什么呢？如果自己与伊恩的使命终将达成，又会发生什么呢？但那时自己还存在吗？她有机会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吗？ 　　为什么自己是以这种身份而诞生的呢？ 　　指引者、供给者、棋子，消耗品。 　　殿下、获得者、神的子嗣、赢家。 　　明明她也是被神创造出来的，她也应该是神的子嗣啊！或许从她被困在这里无数年的时候，从她有了想要拥有自由的时候，从她无望地期盼父神垂怜，想要得到与那位殿下同等待遇的时候，她便没救了。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为那位殿下指引得到神格。所以她升起了私心，再度一遍又一遍探索神域的每个角落，怀揣着侥幸的心理，认为就算是她，也可以赶在那位殿下到来之前率先取得神格的吧。 　　……父神并未说过，这是不被允许的。 　　她并非想不到，神格是不可能留存于外界的，它只会在神殿之内。神殿之内，需要钥匙。那把仅属于自己的……钥匙。 　　如果想要骗过那位殿下，或许很难。 　　但如果只是稍稍混淆殿下的视线，打一个时间差让自己更快带着钥匙进入神殿，应当不成问题，她摸着小孩的头顶，顶着他依恋信赖的目光，毫无波澜地如此想到。 　　他本就是我的。 　　所以，我想怎样对他都可以。 　　为了完美做好这一点，她还去请教了一番那位在近两百年前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固定在神域中的魔法师威尔顿。 　　当然了，她并未明说具体的事项。 　　神也不会允许她泄露这么重要的秘密。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她也确实是做到自己预想中的步骤，抢先殿下一步带着钥匙进入到神殿。 　　但她也如预想之中的，被父神拒绝了。 　　明明在她一遍又一遍排演自己该如何行事的时候，父神并未对她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不满或惩戒。她想要骗自己，父神同意她那不符实际的野望，但她依然是预想得到。 　　父神不会允许的，祂永远都不会去看自己手中的棋子，祂不会看到自己，只会去看被祂选中的存在，祂只会去爱殿下。 　　她是个贪心的人。 　　她想要得到很多东西，想要得到更多。 　　……为此，她谋杀了自己的半身。 　　那个爱着她的孩子。 　　天使原本湛蓝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变化成如同蒙上尘埃的原石，她的身上被蓝色半透明触手缠绕的位置不断落下一层又一层的灰尘。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放下自己怀中紧紧拥抱着的，那个孩子的头颅。 　　“父神……”她的声音轻微如蚊呐。 　　她是个贪心的人，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拥有不受束缚的自由，想要带着自己的半身到处玩耍，想要作为他的姐姐。 　　想要获得父神的认同，想要摆脱棋子的身份，想要拥有未来…… 　　一切戛然而止，正如那颗碎裂的明珠。 　　正如她亲手谋杀的半身。 　　那个爱着她、会一直看着她的孩子。 　　正如那首悲恋的歌谣，无望的求不得。 　　一根柔软的触手接住落下的头颅。 　　一点透明的水滴，落入海水之中。 　　莫叶望向神殿内半明半暗虚空之中，天使化为灰烬死去的位置悬浮着的，那枚明亮半透明如同水晶的四面体。 　　那应该就是[锁]中留存的神格了吧。 　　但她并没有急于取得神格，而是望着地面上覆满的、与蜿蜒血泊还有黑暗海水融为一体的灰尘，她静默地想了许久，想起了天使死去的最后时刻，捧起了那颗沾染血迹满目愕然不解的头颅，在他侧脸上轻轻触碰。 　　和那滴本不应该存在的眼泪。 　　那是天使在哭泣，还是伊恩呢？ 　　如果是伊恩的话……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用精神力将这一地的灰尘收拢起来，带着那颗头颅，回到神域中最大的苹果树下。 　　回到那个简易墓穴的边缘。 　　她先将伊恩的头安放回他脖颈之上，微微将他的姿势摆正，抹下他微睁的眼眸，却并未动他手中握紧的鲜红苹果。 　　再让那一片被她精神力汲取过来的灰尘全然洒落进坑洞中，如同漱漱然落下的暗淡飞雪，一层层堆积积在伊恩的身旁。 　　最后她盖上墓土。 　　她为死去的人立了个简单的墓碑。 　　上面刻着：伊恩，与他的姐姐。 第219章 神格 　　莫叶准备去接受神格了。 　　她转身, 并不停留，也无迟疑。 　　很快，将那苹果树下的墓碑抛之脑后。 　　关于伊恩的死, 她虽然觉得遗憾, 却也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毕竟她认识伊恩不多两三天的时间，要说多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他和天使之间的往事, 莫叶并不关心。 　　既然自己没能改变命运救下他，那一切都已成了枉然, 没什么好说的, 莫叶最后能为他做的, 也只是安排好他的家人。 　　还有为他挖好葬身的坟墓。 　　死去的他，只是莫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她重新回到神殿内。 　　此时殿内漫过脚踝的海水已经将流淌成蜿蜒溪流的血泊冲刷干净, 深邃的黑暗之中, 半透明四面体如同一个小型魔方的神格仍静悄悄地悬浮在空中，轻轻弥散温柔的、能够照亮黑暗的微光。 　　就像一颗黑夜里闪烁的星星。 　　莫叶试着用手去触碰, 但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推力阻隔了她的动作，她也没有继续下去, 只是觉得这枚神格的力量有些过于柔和，给人轻飘飘的感觉。 　　应该不是强攻型的神格。 　　“只希望不是没有攻击力的辅助型, 要是治愈类型的那就抓瞎了，功能型就不错。比如幻觉类、元素类、创造类什么的……”莫叶顿了顿, 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了, “最后那一个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但也不是没可能，人总要有点梦想。 　　至少唯一之神不会给她安排一些拉跨的神格，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嗯, 大概。 　　莫叶觉得自己竟有点忐忑不安了，如同曾经玩过的游戏里开箱或者抽卡一般，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抽到哪一张卡。 　　或许是ssr，又或许是r…… 　　不，至少也会是个sr。 　　她喃喃一句:“我可是有保底的……” 　　唯一之神陛下……不，她名义上的缘系者肯定会给她留一个保底的，肯定是这样！如果她真抽出ssr，她愿意改口叫爸爸！ 　　虽然人家不一定会认…… 　　她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缠绕上神格。 　　这一次由于并不是肉体上的接触，所以没有被神格拒绝，或许非神级的躯体是无法接触概念化的神格的，这会导致躯体的瞬间崩溃，莫叶控制着精神力形成触手，将神格带回自己的精神海。 　　这一举措很轻易便完成了。 　　她的精神海内，半透明四面体的神格就如漂浮在外界一样，漂浮于精神海最上空。它并不接触下方沉积的精神力之海，也不与那浮在更上层的信仰之力混淆。 　　仅独立存在，不容亵渎。 　　“然后……” 　　她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 　　“应该是……解析吧？” 　　神格与传承之种出自同源，既然传承之种是以解析逐渐使人升格，从而打破焰级至星级的障壁，那神格应当也是如此，其中的差别不过是解析难度与门槛天差地别罢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只能先试试了…… 　　莫叶微微闭眼，开始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投入其中，通过精神力对神格进行初步的解析。再之后，很快，神格的半透明四面体的表层显现无数若隐若现的极端复杂纹路。 　　这些都是神格被解析出来的信息。 　　银白朦胧的辉光于黑暗的神殿内瞬间绽开，照亮下层涌动的海水与黑暗，缓缓将莫叶暂时失去控制与意识的身体容纳其中。 　　那朦胧而柔和的微光映得神殿内的一切都拢上了一层如同月辉的光芒。 　　这道温柔的光芒轻轻洒落在殿内潮湿的海上，与较为接近的黑暗角落中，深藏黑暗的巨蛇雕像似乎再度活了过来。 　　它托着唯一之神的神像，慢慢滑动躯体躲过光辉照耀的位置，于它冰冷的金色蛇眸注视下，莫叶终于得知了这枚神格所代表的神名。 　　祈愿之神。 　　这是一位能够接收信徒的祈祷，并消耗信仰之力实现他们所有愿望的神明，莫叶没想到自己会抽到这样一张卡。 　　这份神格所蕴含的能力太过特殊…… 　　也太过无解。 　　似乎只要信仰之力足够，她就能轻易许出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愿望，虽然这份愿望需要消耗大概一整个世界所有生命源源不断提供的信仰才能实现。 　　但终究是可以达成的。 　　这绝不是这个小世界能孕育出的神格。 　　这是一个足够温柔，予取予求的神格。 　　温柔到它的主人没有在解析的过程中遇见半点困难与隔阂，如果是攻击型神格的话，莫叶曾听苏埃里说过，他得到兽神神格的时候，还在神境中与那枚凶暴神格的化身打了上百年，才最终压制收服了它。 　　人类之神与海神大概也差不离。 　　神格本身便是崇高的。 　　甚至比它们的主人更加高贵。 　　而这枚神格，只是温柔而坦然地接纳了莫叶渗入的精神力，要说唯一需要跨越的门槛，只是祈愿神格对愿望实现的数目有必须的要求。她实现的愿望越多，就能得到越高的解析权限。 　　现在只能初步解析的祈愿神格是做不到实现毁灭世界这种终极愿望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小世界，如果想毁灭这个世界…… 　　中级神格应该就足够了。 　　莫叶收回自己的精神力。 　　再继续解析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这枚神格对她根本就不设防，初级神格能够施展的权限她已经一目了然，接下来只需要收拢一个个信徒的愿望，将神格逐步升级的行了。 　　她重新睁开双眼，周围萦绕如同月辉的银白光芒逐渐消逝，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翩然散去，她的身上隐约有繁复而神圣的盛装显现，却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影，随着她停下解析神格的动作很快消散不见。 　　这是她还未成型的神衣。 　　就如苏埃里那套漆黑盔甲一样，不过现在的她还称不上是真正的神明，所以祈愿之神的神衣也就没能真正现世。 　　而她的身侧，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波荡只显现了一瞬，其中先是显露出无边海洋的缩影，再然后是一座巨龟背上的辽阔海岛，但这两种模拟都被神格第一时间否定。 　　毕竟如今的海洋还属于海神，而深蓝岛仅属于泡沫，都无法作为神境创造的雏形。 　　莫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待到柔和的光辉全然消散之后，她只看见一如既往昏暗的神殿，就连那用金色冰冷蛇眸居高临下投视过来的巨蛇都如同雕像般伫立。 　　她想了想，还是试一次最初阶段的许愿能力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她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给我一瓶可乐——” 　　毫无变化，这个愿望显然没能实现。 　　神格给她的反馈是，初级神格是无法跨越世界的障壁，于无数世界中寻找到她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并从中取回一瓶可乐给她。 　　仔细想想，她也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就算是高级神格也做不到的吧。明明她只是想喝一瓶久违的可乐，却涉及到穿梭万千世界只为寻找一瓶可乐什么的…… 　　看来愿望实现的方式较为死板。 　　她的愿望锁定的实现词汇为[可乐]。 　　基于她的记忆，可乐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想要得到可乐，就得跨越无数空间去找寻，估计这种愿望比毁灭世界都要困难。但相应的，这种愿望也有足够大的空子可钻。 　　她改换了一下用词，重新许愿道:“给我一瓶像是记忆中的可乐那般味道的水。” 　　这个愿望的锁定词汇就不是可乐了。 　　而是[记忆中的味道]。 　　她精神海中储存的信仰之力凭空消耗一小缕，同时手中出现一个混淆了杂质看起来并不珍贵的琉璃瓶，这代表的是[一瓶]。 　　这瓶中的黑色液体不断冒着大大小小的气泡，看起来有点可疑，比起饮料更像是毒药，但也与她记忆中的可乐很相似。 　　她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相差不离。 　　这个愿望实现了，且耗费不大。 　　莫叶随手丢掉手中的空瓶子，待她看到这个飘在海水上的琉璃瓶不足两三秒便化为荧光消散之后，对这个祈愿神格感到极为满意。 　　她按捺住自己许愿出一枚核弹给密塔之主一个超大惊喜的蠢蠢欲动心理，模拟可乐耗费不大，不代表模拟出核弹也同样。 　　在成为真正神明之前，还是不要太浪。 　　而且拥有神格之后，她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其他能力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增长，她的精神力正在被神格提纯、升格…… 　　转化为纯粹的神力。 　　这种程度的自己对付密塔之主应当问题不大，因为她已经在向真正的神明靠拢了。 　　她只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一些愿望。 　　而密塔之主，还在半神阶段徘徊。 　　她步履轻快离开神殿，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所想的，如果能抽到ssr就认个爸爸，何况她现在抽到的还不止ssr，应该能算个ur了。 　　当然，她的脸皮还没厚到敢明目张胆地跑去叫唯一之神爸爸，唯一之神也不见得会认她这个女儿，毕竟作为宇宙生命的祂肯定不是如人类一样靠肉身生出后代的，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子嗣对祂来说意味着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代表，仅是宇宙的延续。 　　莫叶只敢暗搓搓地在心里想一想，明面上还是状似虔诚地赞美且感谢伟大的唯一之神:“赞美您，感谢您的慷慨，陛下……” 　　谢谢你，好心人！ 　　阿爸，你太大方了！ 　　赞美完毕后，她才心安理得离开神殿。 　　神殿外的徐徐微风依旧吹拂，苹果森林垂挂的硕果随着风轻轻摇晃，新立的墓碑上洒落透过树荫斑驳的光影，她望见这普通又悠然的景色，忽然看到了许多画面。 　　这片神域诞生于虚无之中。 　　从无到有历经了数不清的规则碎片，那漫天绚烂沉积的创造之息光影化为坚实的大地与生命，仿佛有看不见的神之手创造出这一切……从无到有，似乎只经过瞬息之间。 　　看不见的神之手确实是存在的。 　　仅仅只是一眼，莫叶便看见这片神域的过去、现在、未来，大量繁杂的信息波涛般涌入她的脑海，她下意识闭上双眼，在黑暗的视野下信息的传递也同时被中断。 　　她即刻意识到是[预言]能力正在生效。 　　如果说她在唯一之神的神殿内时，这份能力被高位格的存在暂时压制了的话，那来到外界，正在被神格逐步增强的预言之力终于显现出了它恐怖的新状态。 　　这是近乎于全知的能力。 　　只要她看到，就会知晓！ 　　“等等……”莫叶忽然想到，预言的能力相当于[全知]，那祈愿之神的能力，难道不是另一种程度的[全能]吗？ 　　全知，全能！ 　　原来这才是唯一之神为她铺好的道路。 　　莫叶只觉得五味杂陈。 　　说实在的，就算她在确认了自己是唯一之神子嗣之后，也并没有放下自己对祂的警惕心，因为宇宙生命之间并不是靠血缘关系维系在一起的，子嗣对于宇宙生命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并不知晓。 　　但猜测中也应当不算重要。 　　但现在看来…… 　　她应当是那个被偏爱的孩子吧。 　　比起其他更快一步的子嗣，或许她的落后更令唯一之神在意，祂硬生生将偏离道路的自己推回正道，并给予更多，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自己是被祂偏爱的吗！ 　　“赞美您……” 　　她终于屈服，因为祂给得实在太多了。 　　“父神。” 　　神域永远荡漾的微风忽然停歇一瞬。 　　挂满枝头的红润苹果一个个落下，落在青绿的草地上，又生长出一棵棵幼小的苹果树，高高的天空挂上一轮柔和的太阳，神域的光辉更加明亮，温暖如春。 　　一朵星辰之花绽放于莫叶脚边。 　　……看来祂确实一直注视着这里。 　　莫叶调整自己的双眼，在预言能力增强的同时，她对其的控制能力应该也是同步增强的。果然，她很快便掌控住了这份能力。 　　虽然她那双银白色周围绕上一圈橙红线圈奇异却美丽的眼眸无法再关上，但她终究是不用每看到一个东西就得看到其从诞生但消逝所有的一切了，现在的她在奥兰大陆完全可以横行霸道，也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她重新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朵如同星海般灿烂的星辰之花。她微微俯下身，望着这朵不该盛放于此的，能够孕育出世界的花朵，犹豫一瞬，还是伸手摘下这朵星辰之花。 　　她的动作刻意放慢，直到她完成了摘花的动作，都没有被阻止，这时她便明白唯一之神是将这朵花赠与了她，作为礼物。 　　紫蓝色如同星海的花瓣闪烁无数星星点的微光，整朵花都带着一股虚假意味的迷蒙感，很显然，这朵花并非是真的来自星之花海，而仅仅是其中一个世界的投影。 　　她凑近看了看。 　　从花芯中看到熟悉的奥兰大陆。 　　“这是孕育出这个世界的星辰之花啊……” 　　只要奥兰大陆没有毁灭，这朵花就不会枯萎，永恒的灿烂被她握在手中，莫叶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份礼物。她将这朵星辰之花放进自己体内的空间中，小心藏起来。 　　她不再停留，怀着一份好心情，飞往神域高空的结界之处，那条通道在她靠近的时候便自动开启。也可以说不是自动，应该是一直关注这里的唯一之神为她开启的。 　　她通过这条通路，进入到那片蛇口洞穴之下的湖底，几只色泽艳丽的宝石鱼于她身侧悠然游过。在脱离了神域之后，她于静谧的湖底回转过身，从这里往下望去，终于能够看见当时伊恩所能看见的画面。 　　这双眼睛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她看见凝成球形，飞速旋转的世界。 　　还有组成世界的，无尽的规则碎片。 第220章 时刻(一) 　　世界之内, 黄金森林的影像在每隔十秒的时候便会闪断一瞬，替换为那片如今仅剩下静谧的苹果森林两三秒。 　　但并不妨碍莫叶的观测，不比光是看到就会感到不适的伊恩, 现在的莫叶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世界之内的一切, 甚至更多。 　　黄金森林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完美而圣洁的，不论是那些金碧辉煌的树木，还是由翡翠雕刻而成的灌木草叶。 　　以及被这片神圣不容侵犯的森林拥簇着的, 白金与辉煌同在的神殿。从外表上来看这座殿堂完全不像是唯一之神的神殿，更像是光明神之类的神明所居之处。 　　于此对比之下, 那座昏暗色调的法师塔就与看起来完美无暇的圣洁界域显得格格不入了, 彼此就像光辉与阴影的强烈对比。 　　莫叶很轻易的, 就在这座法师塔的周围看见人的身影，但那并不像是她认识的密塔之主, 只是一个年龄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密塔之主的法师塔坐落于黄金森林的最边缘, 那光辉的森林与阴影的法师塔被一条清澈无暇的涓涓溪流隔绝，溪畔更接近黄金森林的一端, 生长着众多如同星海凝聚的星辰之花，也可以称为世界之花。 　　被莫叶注视着的小孩就蹲在溪畔, 稚嫩的小手轻轻划动涓流不息的流水。他生长着一头色泽纯正的金发，与一双漂亮的、与对岸的星辰之花色泽相似的紫罗兰色双眸。 　　他的表情是非常认真而渴望, 认真地将视线投向对岸的星辰之花，仿若垂涎欲滴。 　　“不……他应该也是密塔之主吧？” 　　毕竟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太显眼了。 　　这个世界除了密塔之主, 莫叶还没见过其他拥有这种特殊眸色的人, 不过这小孩应该不是密塔之主的真身。 　　真实的密塔之主现有年龄差不多有两三百岁，或许他可以披着小孩的躯壳行动，但绝不可能真做出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举动。而这个蹲在溪畔的孩子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对岸的星辰之花，就差流出口水了。 　　而且, 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在场还有其他人存在。或者说，还有其他的密塔之主。 　　法师塔的顶层，那扇窗户内一名看起来睿智而淡漠的老者正捧着一本书观看。 　　老者所在顶层的下一层，面容已经延上岁月痕迹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凝重，仿若孤注一掷，在法师塔内绘制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刻印，并不断将自己的血液灌注其中。 　　法师塔外，那片奇特未生长一草一木的圆形空地，满目骄傲的少年扬手一挥，一个又一个琳琅满目的元素魔法于他身后凭空显现，然后飞速射向前方竖立的标靶。 　　他们的共同点，便是都生出那一双特殊的、与星辰之花相似的、紫罗兰的眼眸…… 　　他们都是密塔之主。 　　排除那个小孩，这其中到底哪一个会是密塔之主的真身呢？ 　　不…… 　　单从外表上看起来，除了那个年迈的老者神态显得神秘睿智，气质淡泊深邃，更接近外界那位密塔之主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其实都与莫叶所知的密塔之主有着明显差别。 　　既然分辨不清，那就全部抹杀就行了。 　　反正他们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密塔之主的真身，莫叶没有多纠结于此事。 　　比起这个，她还是更犹豫要不要去把苏埃里带下来，但又一想到其实苏埃里根本就不知道密塔之主的真身存在于此，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毕竟如果苏埃里来了，那对上密塔之主的那个人会是她还是苏埃里？ 　　苏埃里肯定是想一雪前耻的。 　　但其实，莫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曾经的她被密塔之主撵着追杀，被迫隐姓埋名到她把苏埃里从黑狱中带出来，才结束了这一憋屈的苟命行为。但就算是苏埃里这个兽神，当时也没能奈何得了密塔之主。 　　在自己真正有能力轻易地对付密塔之主后，莫叶首先想到的，便是亲自、亲手搬开密塔之主这块镇压了自己许久的大石头。 　　她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与插足。 　　因为她也想……一雪前耻啊！ 　　莫叶向前微微伸手，指向那座法师塔。 　　她想要先手摧毁密塔之主的法师塔，毕竟一座法师塔对魔法师的加成太大了，而她用祈愿的能力直接许愿一座星级魔法师的法师塔自行崩溃，消耗应该不会太大。 　　“崩……” 　　忽然升起的直觉使她停下祈愿之语。 　　她的直觉告诉她，法师塔不能动！ 　　但……为什么呢？ 　　莫叶俯视那座法师塔，也幸而她这次的攻击意图是完全朝着法师塔的，所以因为位格的差距和针对性，法师塔内与周围的几名密塔之主都未曾感应到危险的到来。 　　“我可以看一看，不能攻击法师塔的原因是什么……”莫叶开启了预言的能力。 　　这时候，比起最初级的预言，这个能力更像是万物通晓。等她真正成为至高神明之后，或许这个能力也会升格为真正的全知。 　　最初，是一个误入的小孩子。 　　似乎是刚被收为见习魔法师的小孩，凭空出现在那片黄金森林的边缘，也就是现如今法师塔建立的起位置。在最初，那里还仅生长着一棵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苹果树，青草绿地，蓝天白云，安宁而祥和。 　　小孩被这里的一切吸引了注意力，比起普通至极的苹果树和硕果累累的苹果，还是溪流对岸的一切更吸引他，他小心翼翼地探到溪畔，眺望对岸如同星辰汇聚的花朵，似乎是想淌过浅浅的流水去往对岸。 　　他的手，触碰到溪流溅起的水花。 　　下一刻，极为恐怖的事发生了！ 　　从小孩沾染上水花的柔嫩肌肤开始，他身上的皮肤以恐怖的速度开始老化，生出皱褶，蔓延斑点，仅仅只是一秒左右，小孩只来得及惊恐惨叫一声，便即刻衰老死去！ 　　他的尸体坠入浅浅的溪流中，却如同掉入了某个空间裂缝，瞬间消失于这片界域之中，没有了突兀的他，黄金森林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再度过了好几年。 　　“这是密塔之主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间点？但看样子他应该是死掉了才对，还是死在了时间之力中。又或许，他的时间属性本就是在这里得到的？”莫叶若有所思。 　　过去的画面仍在继续。 　　大概五年之后，又一位少年进入这里。 　　已经穿上正式魔法师的法师袍，少年眉目间终于弥漫上骄傲的神情，看来这几年他过得不错，但在他眼前一花突然再度来到这片界域时，他的神情猛地僵硬下来，完全不需要回忆，他都能想起曾经死去时的感觉！ 　　警惕与忌惮替换了他的骄傲神情，他确实是有当初死了一次的记忆的，再度看向那片美轮美奂的森林时，虽然并不害怕，却也是极为谨慎地远离的危险所在之地。 　　比起曾经快速死掉的自己，少年在这片界域里活得更久一些，但也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而已，毕竟他不会坐以待毙。 　　饥饿的他吃掉了那棵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苹果树上的苹果，在他吃下苹果之后，不像曾经立刻老死的自己，这一次他能用肉眼看清自己的变化，他正在逐渐老去。 　　反正自己又要死掉了，那还不如在这段时间里再试试去往其他地方呢！ 　　少年或许是这么想的。 　　他谨慎绕开那条曾经夺去幼年时自己生命的溪流，想顺着蔓延的草地绕上一圈，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去往黄金森林的路。 　　一步、两步、三步…… 　　在环绕苹果树的周围，是一圈真实的鲜活的青草地，而在这极为规律的圆形青草地之外，却是由翡翠雕刻而成的完美草叶。 　　少年一脚踏出，踩进翡翠草地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再次瞬间老死！ 　　死去后的尸体再度消失不见！ 第221章 时刻(二) 　　如果说那个孩子第一次进入这片界域或许是偶然, 那第二次的进入，还有后续或许会有的, 第三次、第四次…… 　　肯定便是必然了。 　　密塔之主进入黄金森林后，触及到真实之外的存在然后瞬间老死的躯体应该不是真身，而是被特意投注于此的虚伪投影，仅有十岁的孩子还做不到由死而生，改换生死。 　　他那时的魔法属性虽是精神系…… 　　却并未显露出时间属性的倾向。 　　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崇高的神明。 　　很显然，在那时密塔之主威尔顿便被锁定了。在他还是一个刚刚被检测出魔法天赋的小孩子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更早以前, 在他还未出生之前，他的命运便早已注定。 　　他的起始与终结早已写完。 　　他注定会作为神之子嗣的祭品。 　　“原来是这样啊, 密塔之主一次又一次地被传送虚假的投影到这片界域之中，他的时间天赋应该也是从这里得到的。” 　　“或者说，他的天赋、他的技能、他的过去与未来, 都一直在父神的掌控之中。” 　　“他是属于我的……最后的祭品。” 　　莫叶不由回想起唯一之神为自己规划好的那条道路，与祂给予自己所有的能力。 　　雪山女神的[预言], 会化为[全知]。 　　祈愿神格的[许愿]，会化为[全能]。 　　而她自己自带的[空间]属性。 　　密塔之主被特意灌注的[时间]属性。 　　“全知全能，空间、时间……和吞噬。” 　　这实在是…… 　　莫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唯一之神了，祂给的实在太多了！ 　　继续怀有警惕的心理面对祂似乎更像是白眼狼, 如果态度变得热情些，又过不了自己不愿向其他存在俯首称臣的心理底线…… 　　“赞美您，感谢您的慷慨与仁慈, 伟大的唯一之神，宇宙之主……”她纠结些许，怀揣着自己的良心不安, 颂念出赞美的祷词。 　　“愿您的荣光永存，伟大的父神。” 　　状似虔诚的念完之后，莫叶深觉自己的道德底线又低了一截，但这肯定不是她的错啊，只能说唯一之神给实在得太多了！ 　　莫叶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重新将视线投向下方的法师塔。与她预想中的一样，在她的[预言]能力画面中，第三个人已然到来。 　　准确来说，是第三个密塔之主威尔顿。 　　时间大概过去仅有两三年，第三位密塔之主穿着一袭暗色神秘的法师袍，身形修长已算长成，但面目是莫叶所见过的那张略带青涩气质的少年容貌，从这时开始他的身上便已经浮现出些许的时间气息了。 　　大概在外界时，他也未曾停下研究该如何对待这片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召唤而来的神秘界域，还有界域中能为他所用的一切。 　　少年抬头，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那棵为他带来极为稀有强大精神属性的苹果树。 　　少年很显然是犹豫过。 　　他在犹豫，是选择第一时间多吃几颗苹果，以得到更多的时间之力呢，还是先试探一番其他方面。很快他便做出选择，他的精神力开始试探着往外延伸去。 　　但很显然，这片界域仅允许他留存于以苹果树为中心，脚下那片圆形的真实界域之中，而其他地方并不容许他的踏足。 　　在发现自己的所有探究举措都是徒劳之后，少年也并未直接选择了苹果中蕴含的时间之力，而是选择就地修炼一段时间魔法。 　　这片界域的空气中满含极为活跃的各种元素能量，在他没打算离开安全的区域，也没有食用那棵树上富含大量时间之力的苹果之前，时间的伟力并不作用于他身上。 　　他在这块宝地修炼起魔法来，直到时间过了整整五天，再不进食他就得硬生生饿死的时候，他终于不再继续修行，摘下树上挂着的红润苹果，一连摘了整整十颗。 　　仅吃掉一颗苹果，少年的躯体就会被时间之力催化迅速老死，但比起真实界域之外的那些凶残到足够瞬杀的时间之力，苹果中蕴含的能量还算缓和。 　　还有些许的剩余时间，让他有机会将其中蕴含的时间之力纳为己用。 　　这时的密塔之主肯定是以追求实力为主的，其他各种方方面面在实力的增进面前都得让步，所以少年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硬是在老死之前将那十颗苹果吃完了！ 　　虽然此时他狼狈的形象完全不像一名高贵矜持的魔法师，但总的来说，他此刻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 　　这十颗苹果中所蕴含的大量时间之力足够将他的精神属性完全转换为[时间]，这也为密塔之主天才的一生锚定了坚实的基底。 　　死去的少年尸体再度消失后，时间匆匆流逝，再度来到此地的密塔之主已经成长为最强盛的时刻，如果说少年时期的他体内的精神力最为活跃，但本身实力不足的话，那此刻的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了。 　　焰级魔法师的气息内敛，如同时光被停驻，或许他在外界时早已打过无数腹稿，早已想过再度来到此地时他该做些什么。 　　他停在苹果树下，停在这块安全区域的中心，划开自己的手腕，让血液顺着粗糙的树干流淌而下，逐渐渗透进苹果树的根部。 　　与此同时，借着焰级魔法师完全可以作为魔法材料使用的血液，密塔之主于树的周围，那片真实界域临近边缘的位置绘制出密密麻麻复杂的刻印。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果断，在手腕伤口逐渐愈合时又再度划下一道新的口子，周而复始，直到法阵完成。 　　莫叶认识他所绘制的这道法阵。 　　置换法阵。 　　将两个界域相互替换的法阵。 　　但是，这个法阵虽然足够高端，但真的能够运用于这片属于唯一之神的神域吗？ 　　不，或许真的可以。 　　密塔之主本就是祂选中的祭品，所以就算这个法阵本身是不够格的，但如果祂愿意顺势推上一把，结果就两说了。从她现在所处时代的现状来看，他肯定是成功了的。 　　莫叶注视着密塔之主终于启动了置换法阵，看着他在法阵几近崩溃的时刻，毅然将匕首插入自己的心口，将自己作为祭品以换取法阵成型之时，她便知道结果了。 　　被置换过来的法师塔色泽暗沉、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但那里面沉睡的魔法师终于睁开双眸，是透彻神秘的紫罗兰之色。 　　他不愧是最为天才的魔法师，被当做祭品献祭的，是密塔之主的投影，而与法师塔被一同置换过来的，却是密塔之主的真身！ 　　“原来……只是一个置换法阵啊。” 　　莫叶终于想明白在她打算对那座法师塔祈愿动手时，那股令她觉得不能动手的直觉是从何而来的了，原来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那座法师塔不能动，仅此而已。 　　而密塔之主是可以动的。 　　“在后面两百多年时间里，密塔之主肯定将这道置换法阵改进过无数次，但作为基底的阵盘却无法改动，也并不需要改动。” 　　“置换法阵本就是不能被攻击的，只要置换核心所在的界域受到损伤，置换法阵就会即刻被破坏，到那时法师塔连带着密塔之主的真身都会被置换回暗月之殿！” 　　她想明白这点后，便清楚想要杀掉密塔之主，就只有顶着法师塔对他极大幅度的加成动手。 　　而且如果他感知到自己不是对手想要逃跑，也是极为简单的，只要激发自己留置于法师塔内的暗手破坏掉置换法阵，哪怕只是一个小火球呢，他就能轻易逃走了。 　　“不行，如果没有能限制他的能力，是无法将他留下的……” 　　要说密塔之主没有保命的能力，她是不信的，他也肯定是在法师塔内以至于暗月之殿留下过无数暗手，之前莫叶或许还以为自己可以通过破坏他的法师塔得以毁掉他的所有后手，但现在看来肯定是不行了。 　　“看来，还是得将苏埃里带过来。先用祈愿的能力限制住密塔之主，然后让苏埃里将他带进神境里，以他现在的层次应该能够困住密塔之主。二打一，问题不大。” 　　那最后的问题是，到底哪一个才是密塔之主的真身呢？ 　　既然得知那座法师塔是他留下的最大后手，那就说明他的真身肯定是停留在法师塔内部的，不然在法师塔置换的时刻，被敌人拖住的他是来不及跑回去的。 　　溪畔的小孩和法师塔旁边的少年便被排除了，仅剩下法师塔内睿智而神秘的老者和那个仍在绘制繁复法阵的中年男子。 　　是哪一个？ 　　莫叶选择继续[看]下去。 　　既然不知道，分不清。 　　那就从头到尾看上一遍，总会找到的。 　　由于密塔之主在这方寸之地的一系列行为显得过于枯燥，莫叶拉了快进，很快便将他在这片界域的所有过程看了个遍。此时她简直被惊呆了，因为不论是嫌疑最大的老者还是中年男子，竟都不是他的真身！ 　　密塔之主不愧是能够得到一枚传承之种并察觉到其中的特殊之处，从而升格为星级魔法师的狠人，他足够聪明，也够苟！ 　　他的本体，并不是安置在法师塔内外的所有人，不是渴望星辰之花的小孩或者追求力量的少年，不是莫叶之前猜测的看起来睿智又神秘老者，更不是那个看起来神经兮兮仿佛下一刻就要暴毙而亡的中年男人。 　　而是深藏于法师塔的地下。 　　在那被苹果树的时间之力大幅度同化的褐色土地之下，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沉睡在在编织进些许苹果树枝的棺木里。 第222章 时刻(三) 　　沉睡的男人胸口连呼吸幅度都没有。 　　就像一具深埋地下的尸体。 　　又像幻想故事中于黑暗深眠的吸血鬼。 　　密塔之主无疑是长相好看的, 年轻时的他姿容俊秀，骄傲而张扬，而年长后的他除了容貌长开, 褪去最后的一丝青涩, 又更多了一缕强者才会生出的神秘矜傲气质。 　　就算是那具垂垂老矣、看起来睿智而神秘的老者化身，或者那具似乎穷途末路，几近疯狂的中年男子化身, 也是清晰可见的俊美，时间流逝并未带走他的完美。 　　以至于他的傲慢都显得理所当然。 　　莫叶俯视他藏匿于地下深处的躯壳。 　　他的意识还留存于那具躯壳之中吗？ 　　还是说, 他本就存在于某具化身之中？ 　　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躲开法师塔内外存在的四具化身, 并不惊动法师塔本身的警戒装置，去往法师塔的最底层, 在不损伤法师塔的情形之下, 将密塔之主的本体挖出来？ 　　最后，还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将他塞进苏埃里的神境中……不，这还不够。 　　也得防止其他四具化身在本体被困后狗急跳墙, 他们也不能放任着不管，至少得将他们一同塞进神境里, 这才算保险。 　　莫叶思考许久，才收回她的视线。 　　有些困难, 但也不是做不到。 　　如果她现在仍然是与密塔之主处于同位阶, 那她或许可以与密塔之主对抗，但绝对找不到办法击杀他。就像之前弱小的自己一样，就算当初的自己比起密塔之主要弱上许多，他也没办法轻易杀掉自己。 　　能够抵达星级的存在都是不容易被杀死的, 更别说是比星级更高的半神阶层了。要不是莫叶在获取祈愿神格之后已经在向真神进阶了，她或许更愿意放任密塔之主呆在这里，呆在她能够监控到的界域之中。 　　直到她有完全的把握，杀掉他。 　　而现在的她打算出手，只是因为…… 　　她有把握。 　　杀掉密塔之主。 　　莫叶回首，游向上方的通道。 　　她的到来与离去没有溅起丝毫的涟漪。 　　对密塔之主这种阶层的存在来说，他的危险预感简直敏锐到能提前预知到危机从何处到来的地步。在她的计划完成之前，她不会、也不能对密塔之主泄露出丝毫的杀意。 　　而在她规划下能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苏埃里，最好也不要对密塔之主心生威胁性的心理，虽然这对他来说很难，但苏埃里也并不是真如野兽那般仅凭本能的横冲直撞。 　　事实正巧相反。 　　在战斗之中，苏埃里显得意外的冷静。 　　甚至接近绝对理性的冷酷。 　　而野兽狩猎之前，往往都会悄无声息地潜伏至猎物就近位置，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本能，学不会收敛气息与杀意本能的野兽很快就会被残酷的大自然淘汰。 　　苏埃里自然不会是被淘汰的那一批。 　　他可是最出众，成为了兽神的那一个。 　　莫叶游动的速度很快，待她接近湖水顶层被封闭的出口之时，那道蛇型的通道自动张开能使一人通过的蛇口，洞穴之外隐约晃过波光粼粼的湖光，裸露出的岩壁。 　　和苏埃里即刻放大伸过来的脸。 　　明明刚才还在想着他是最为出众的那一个，但此刻他的举动可称不上是冷静，甚至因为他极为贴近洞口的脸，莫叶都能联想到他现在是维持着什么样的动作。 　　似乎他一直蹲在出口的外面。 　　莫叶眼尖地窥见到他那头极长的长发尾端黏上几缕细细的湿润泥点，水滴从他发间不断滴落，或许，有可能，他是在想方设法地试图从外面打开这条封闭的通道？ 　　“……你在做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苏埃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蹲着姿势起身后退，让开位置，让莫叶从狭隘的洞口出来，他之前果然是蹲在开启洞口的蛇形雕像旁边的。 　　等到莫叶出来之后，他才语调发闷地回到:“之前你让我带上来的人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跳进水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你是想打开这个通道，去将他找回来？”莫叶不由环顾一圈周围，蛇形雕像附近的泥土大多都被翻了出来，然后堆积在角落里形成一座厚厚的泥墙。 　　她又微微抬头，头顶上悬浮着一整片真月湖的水源，之前她看见的水光粼粼便是这些水流折射出的弧光，而相应的，蛇形雕像前半截躯体失去了泥土的掩藏裸露在外，其上漆黑细密的鳞片排列规律，栩栩如生。 　　“是，但我没能打开。” 　　苏埃里的回答不出莫叶所料。 　　就算他能将蛇形雕像周围的水源泥土岩石全部清除，就算他能硬生生地将整座雕像从深邃的地下挖出来，他也无论如何都开启不了位于雕像嘴部位置的入口通道的。 　　苏埃里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莫叶也是明白的，不过是因为自己将伊恩托付给了他。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存在，那就算伊恩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吧。 　　“不需要再去找他了，现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莫叶摇了摇头，她略过其中一系列的过程，包括伊恩的死因，她神情严肃道，“我在神域里找到了密塔之主威尔顿的真身，他就躲在那里，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除掉他，我需要你的帮助，苏埃里。” 　　“密塔之主，威尔顿？” 　　“那个人类的半神魔法师吗……” 　　苏埃里一听这个就将先前还耿耿于怀的人类抛之脑后，他还记得这个从他手里逃走的人类魔法师。放跑一只弱小的猎物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耻辱，如果能有机会洗去这份耻辱的话，他肯定是迫不及待的。 　　他的声音不免溢上一丝兴奋与杀意: 　　“他竟然在这里吗？我当然要去了！” 　　“但想要杀掉他的本体，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莫叶向他解释了密塔之主的法师塔与他的化身之间的种种设置，“为了防止他再度逃走，我们需要潜伏进密塔之主的法师塔中，这一过程不能暴露，然后前往法师塔的最底层，将他的本体从地下挖出来……” 　　“最后，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用你的神境，将他和他所有的分身都困住。” 　　莫叶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苏埃里: 　　“怎么样，能做到吗？” 　　“当然。”苏埃里不假思索地回到，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对付一个人类的魔法师还需要这样的迂回，不过莫叶似乎觉得这样更稳妥一些，他也就顺从她的意愿行事好了。 　　“那就没问题了，其他方面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而你在抵达最后之前，只需要注意两点:一是不能损伤法师塔，二是不能对密塔之主的化身散发杀意或者威胁。你应该明白，这种等级的存在危险预感有多敏锐。” 　　“我知道了。” 　　莫叶对苏埃里还是挺放心的，在他点头应下后，她便即刻松了口气，苏埃里既然应承下来了，就代表他是有把握的。 　　她微笑道:“嗯，我们走吧。” 　　在她上到这里之后，蛇形雕像大张的裂口并未如先前一样迅速闭合，而且一直维持着开启的模样，莫叶与苏埃里一前一后再度进入通道之中，潜至深邃的湖水底层。 　　隔着微微波荡的水纹和透明的结界，莫叶再度看见了那片不断旋转的世界中，属于密塔之主的法师塔，他的四具化身不比外界活跃的两具那般像是拥有灵魂，而是如同生硬的傀儡，只按照设定好的规则行事。 　　“将我和苏埃里暂时转换为[隐秘之子]所持有的形态，时限为半小时。” 　　莫叶语调淡然地许出一个愿望。 　　就算是现在，外界正在活跃的密塔之主化身也察觉不到隐秘之子的存在，所以他深深忌惮着那个能够轻易杀掉他的，无形的孩子，这里的化身应该也是同样察觉不到的。 　　而潜入法师塔对隐秘之子来说，就如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轻松，要说如何用愿望规避种种的意外，只有这个是最简单的。 　　因为涉及规则，这份愿望或许会消耗大量的信仰之力，但由于她规定下了短暂的时间，应有的消耗并没超出她预计的范围。甚至也因为她这个愿望涉及到部分规则，她的祈愿神格立刻增长了一长条的经验值。 　　那，隐秘之子到底处于怎样的状态呢？ 　　湖水中的两抹身影忽然消失，水流迅速淹没这片空白区域，宝石制成的游鱼悠然穿过她的躯体，明明仅凭肉眼是看不见的，相应的规则将她与苏埃里的身躯完全掩埋，如同与世界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但莫叶的眼睛也是很特殊的。 　　隐秘之子虽然无影无形，但也是存在形体的。她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虽然混合了水流的手影影绰绰，如同信号不良一般不断闪烁，但也依然是能看见的。 　　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但她能迅速放松下来，苏埃里却不同。 　　他是看不见的，也感知不到。 　　就在莫叶忽然说出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与莫叶的身影便迅速消散，如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虽然他立即想到这肯定是莫叶特意造成的，但这也不妨碍他瞬间如炸毛一样将这片界域的元素全然搅浑！ 　　这是如同本能一般的动作，他连自己的存在都感知不到，更不用说莫叶了。这时仍然能控制属于兽神的元素，依然可以掌控自我的力量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直到看不见的手握住他看似不存在的手腕，他停下动作，涌动的元素风暴也迅速停息，这是属于莫叶的手。他熟悉的手在他手心慢条斯理地写出:“冷静下来，苏埃里。” 　　“……这怎么冷静的下来啊。” 　　他喃喃到，却没有本该发出的声音。 　　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掌心微微收紧，莫叶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他摊开的手心里继续写到:“我听得见，你也可以冷静下来。” 　　她听得见，苏埃里心中一颤，他也确实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冷静下来，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本能般的失态也并未存在过一般，他哑着声音问到:“接下来呢？” 　　莫叶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心: 　　“还是如计划中的一样行事，等我们找到密塔之主的本体之后，你就将他和外面的四具化身一起拖进神境中，我们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你刚刚也听见了……” 　　“半个小时吗，我明白了。” 　　“我会一直牵着你，直到最后。” 　　莫叶放下自己书写的食指，看苏埃里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后，她转而握住他向前摊开的那只手，一点点收紧，手指蜷缩着勾住他的手指，并将他往结界的方向拉去。 　　该走了。 　　通过像是泡沫障壁般的结界。 　　不同于进入到真实世界那般需要特有的钥匙，进入到黄金森林所在的虚假世界仅需穿过那层薄膜，内里的世界一切都是美好光明的，从高高的天际往下望去，是一片辉光照耀的璀璨，与不容于世的完美无瑕。 　　莫叶拉着苏埃里往下掉落。 　　璀璨光辉之下，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穿过虚渺的云层，时间向前不断推进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响起，那是如同钟表指针截然划向下一格的声音，这片界域的时间流逝速度快到格外的恐怖，一个新生的婴儿来到这里，从新生到死亡仅需短短的几秒之差。 　　也可以说，这里除了外来生命以外，其他存在所代表的，是绝对的[永恒]。 　　没有任何强者能抵抗永恒的诱惑。 　　包括已经窥见时间帷幕的阴影之下—— 　　那偶现一角的，密塔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旅游回来了！ 　　希望周四能有新榜吧，求求了！ 第223章 时刻(四) 　　孩子停留在那条清澈见底的溪畔。 　　他在此逗留过久。 　　站在溪畔浓密生长的草丛间, 感到腿软时便蹲坐一会，执拗的不肯离去，孩子的目光被对岸完美得不似此世之物的紫色花朵所吸引, 他想要得到那代表永恒的星辰与世界之花, 哪怕只有一朵，一片花瓣也好。 　　除此之外，他便看不到其他的了。 　　溪流淌过脚面是清凉的, 水中宝石形成的漂亮游鱼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缕轻柔不可见的微风拂过, 吹动他的发梢, 小孩忽然回过头, 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但他的神情凝固起来。 　　仿佛看见、感应到什么存在一般。 　　小孩的年龄不大，只有十岁的样子, 这个年龄的贵族小孩一向都是娇宠长大的, 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早早懂事，在之前他的表情也是懵懂而骄傲, 就像被固定的剪影。 　　但在那一瞬间，剪影像是活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半空, 紫罗兰色泽，莫名显得深不见底的眼珠慢慢挪动, 一直从他身后挪动至那座昏暗法师塔门前的空地上，他看到那驻留在空地上的少年魔法师时, 双眼缓慢地眨了眨。 　　没有。 　　仿佛凝滞的空气重新流淌。 　　鲜活的表现从他身上逐渐褪去。 　　小孩似乎又化作了那抹被固定在某个时间段里的剪影, 他重新回过身，停留在溪畔的草丛里，脚面渡过流淌不息的水流，静静凝望着对岸, 他永远也得不到的[永恒]。 　　…… 　　密塔之主的感知实在敏锐。 　　途径过这个小孩模样的化身时不过是泄露了一丝敌意，就差点被他察觉到自己与苏埃里的存在，莫叶深觉自己的潜伏能力比不过苏埃里，接下来需要更加小心才行。 　　不过这也正常。 　　她曾在海洋中时除了最开始幼生期的时间段，其余时间可都是靠着吞噬能力和敌人或者猎物硬扛的，哪怕是遭遇强敌时必须的潜伏也是满含着杀意，海洋中的生物可不比岸上的野兽聪明，它们不懂这个。 　　莫叶屏住呼吸，拉着苏埃里快速穿过法师塔前正在练习元素魔法的少年魔法师，她轻易穿过一个个凭空出现的火球、浪潮、风暴，与志骄意满的少年插肩而过。 　　这一次，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也就没有被法师塔的守门人察觉。 　　按道理来说，密塔之主的魔法天赋是精神属性，他所拥有的是精神力而不是元素类魔法，一名精神系魔法师是无论如何都用不出元素魔法的。 　　就算他找到了其他法子钻了空子能够一定程度上的使用元素魔法，但看密塔之主的这具化身所展现的能力，他几乎能够运用所有的元素，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莫叶稍稍停下脚步，探究般望向少年魔法师的背影，单是看见他，仿佛就能再次听见时钟指针拨动的声音，滴答，滴答…… 　　这抹若有若无的声音并不是幻听。 　　她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少年使用出元素魔法时，那些魔法并不经过他的身体运转，而是凭空出现在他身侧与头顶上，他使用出的元素魔法完全不是由他本人使出的，而是召唤或者重现！ 　　这就是时间的魔法师啊…… 　　苏埃里向驻足的她投来问询的目光，虽然他看不见莫叶的存在，双眸茫然，但那只握住他的手来自何方，他还是知道的。 　　莫叶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又想起来苏埃里是看不见的，她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以作安抚，再次往前方稍稍用力，带着苏埃里走进了密塔之主的法师塔。 　　以穿墙的方式。 　　隐秘之子这种存在是极为特殊的，他的隐秘已经凌驾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上，除非他自己暴露，否则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得知他的存在，更别说阻拦了。 　　现下莫叶与苏埃里便处于这种特殊的状态之中，这种形态给人的感觉便是，这个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他们无影无形，又似乎可以无处不在。 　　穿过法师塔的感觉就如同走在空气里一样轻易，莫叶觉得只要自己想，她甚至可以无视脚下坚实的土地，让自己掉落到更深的地下，就算落至地脉所在的深邃之处也未曾不可，就算通往兽之荒原也不是不可能。 　　也正如她所预料的，法师塔本身的警戒并未察觉到外人的进入，塔内静悄悄的，第一层非常的空荡，但不论是地面还是墙壁绘制的隐秘附魔陷阱都昭显了它的恐怖。 　　莫叶踩过这些未曾触发的陷阱，牵着苏埃里来到一扇地下室的门前，如果说她有自己可以直接穿行于地下的意识的话，那苏埃里肯定就不行了，他执掌大地权能虽然也能轻易在地下通行，但绝对会闹出动静的。 　　莫叶用手指书写，无声地问: 　　“我们要去地下，密塔之主的本体被藏匿在地下深处，在不接触到他的情况下，你展开神境的极限距离是多少？能够将他的本体与地上的四具化身一同捕捉吗？” 　　如果不行的话，那她就得再想点其他办法了，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苏埃里还是很靠谱的，他学着莫叶的动作，也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让她的手摊开，无声在上面写道: 　　“放心吧，上面的四具化身我已经锁定位置了，只要找到那个人类魔法师本体的具体位置，就可以直接将他们拖进神境，只要掌握坐标，神境的展开足以跨越空间。” 　　那就没问题了。 　　“如果我能给你提供具体坐标的话，就在这里，你可以将密塔之主的本体拉进神境吗？”莫叶忽然灵光一现，这样问到。 　　她还记得密塔之主沉眠的那具棺木被埋在哪个位置，如果只需要坐标，那他们完全没必要再继续深入密塔之主的法师塔。 　　“可以试试。” 　　待掌握了坐标之后，苏埃里的感知直接传递到坐标位置，许久，他才微微摇头，写到:“不行，那里有什么东西阻隔了我。不过也因为那个东西的阻隔，我并未被发现。” 　　能够阻隔作为兽神的苏埃里感知的东西啊，便只有规格之外的，被镶嵌在棺木上的那些苹果树枝，还有棺木中作为铺垫的苹果叶了。既然隔了这么远苏埃里的神境自然能够起作用，那接下来就简单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将阻隔你感知的东西弄走，在你感知到密塔之主存在的那一刻，就将他还有他的化身，包括我全部弄进神境里，但不能损伤到这座法师塔……” 　　莫叶写着写着，就感觉苏埃里握住自己手指的那只手忽然收紧，指尖传来一阵阵痛感。她并不惧疼痛，只抬眸望向苏埃里，他依然是满目茫然什么都看不见的，那双金色璀璨的兽眸倒映出空荡荡的法师塔内部。 　　但她仍然能从那双一眼看过去显得冷酷漠然的金色眼眸中望见忧虑的情绪，他在担心自己会不会遇见危险，曾经还站在世界顶端的兽神苏埃里是不可能拥有这种复杂情绪的，他所有的变化全是因她而起。 　　这就让莫叶有点心绪繁杂了。 　　“不会有危险的。”她慢吞吞写到。 　　“我和你一起去。”苏埃里神情坚持。 　　莫叶不由沉默些许，不是她不想带苏埃里，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话，一切都要简单得多，她只需要潜进地下去将密塔之主棺木上镶嵌的苹果枝破坏掉就行了。 　　而带上苏埃里，先不论那具棺木上的苹果枝会不会排斥外来之人的靠近，单单是如何过去都是个问题。苏埃里不像她一样对隐秘之子的能力有一定了解，或许到现在他都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隐蔽能力。 　　莫叶眼神逐渐坚定，她已做了决定。 　　“我一个人去，你在这里等我就行，注意抓好时机。”她知道自己写出的这段话语气过于冷淡，就像是冰冷的命令，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的态度不放得坚定些，苏埃里也不会轻易同意她一个人行动。 　　等事情结束后，再向他道歉吧。 　　莫叶投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虽然苏埃里看不见，她的手松开，从苏埃里掌心滑落而下，眼看神情惊愕的男人下意识将空无一物的手往下一捞，却什么都没有抓住时，她已离去，像是自然落体般落入地面。 　　她走了…… 　　苏埃里肩臂微微塌下，显得有些落寞。 　　穿行于地下岩层中的感觉与在空气中行走无异，大概隐秘之子本人穿行时也是这种感受吧，一切下落与停止皆在莫叶的一念之间，只要她想停下，脚下就会如同坚实的地面一般形成能让她落脚的平面。 　　她在极深的地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具被泥土与岩石埋葬，被藏匿于法师塔之下，看起来古朴的棺木，密塔之主的本体正于棺木中沉睡，莫叶注视着这具棺木的表面上，那几根镶嵌在法阵中的苹果枝。 　　她无声许下第二个愿望: 　　[保留其中的生命，棺木远离此地——] 　　并非是让棺木消失，而是将它挪至其他地方，这就不需要消耗多少信仰之力了。 　　如果她许的愿望是让棺木消失的话，或许在祈愿神格的运行中，就是按照最高规模将其抹消了，抹消那些蕴含规则的苹果枝所需要的消耗可就与让它远离要多得多了。 　　在她愿望实现的下一秒—— 　　棺木中的魔法师睁开双眼。 　　溪畔逗留的小孩猛地回过头，法师塔前练习的少年魔法师停下元素的轰鸣，塔顶睿智的老者放下手中的书本，穷途末路的中年男人手中疯狂的绘制动作一停！ 　　他们机械规律的神情逐渐鲜活起来。 　　但来不及了。 　　铺天盖地的神之界域将他们笼罩！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还是没榜QAQ 第224章 时刻(五) 　　黄昏与飞沙混淆的厉风中, 所有人都在下坠，层叠尖锐的鸟鸣从四面八方响起，黑压压一片盘旋飞翔的鸟类魔兽就像滚滚的乌云, 他们从高空的鸟群中穿过、坠落。 　　时间似乎缓慢起来。 　　指针划动的声音隐约响起, 越来越慢。 　　这并非是莫叶的错觉。 　　鸟类魔兽的飞翔慢下来，慢得能让人看清它们是如何扇动翅膀，像战斗机一般往下俯冲, 它们一顿一顿慢慢向这片界域的敌人靠近、冲刺，但以它们现在这种令人发笑的迟钝速度, 实在很难对敌人造成伤害。 　　虚渺的白云丝絮与被狂乱风暴卷上高空的黄沙也同样降下速度, 风的力量因时间的缓慢变得不那么恐怖了, 凄厉的风暴呼啸声无奈的拖长调子，如同点了缓慢键。 　　这片神境对非主人的存在是有极高压制的, 不论是魔法能力还是灵魂强度都得受到一定层度上的削弱, 但密塔之主似乎打破了这一规则，他的时间之力对这片来自兽神的神明界域依然生效, 并效果不弱。 　　虽然也不算难以解决就是了。 　　莫叶被拉进神境时与密塔之主的真身距离是极为靠近的，所以她从天空坠落的这个位置能轻易看见被乌云般的鸟群围攻袭击的密塔之主本体, 与他身后浮现的时钟轮盘。 　　“你的魔法并没有生效。” 　　她的声音很轻，非常轻易就被呼啸的风声掩盖, 但她也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她只是向着密塔之主的真身, 许了第一个愿望。 　　魔法师身后的时钟立刻破碎, 时间的流逝恢复正常，那道下坠速度近乎悬浮的身影被漫天黑压压的鸟群瞬间掩盖。 　　于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中，莫叶抓紧时间许出了接连不断的几个愿望，她不计消耗只为了在落地之前解决密塔之主的真身！ 　　“威尔顿, 你暂时无法使用魔法。” 　　密塔之主的身形一滞，径直往下坠落！ 　　“最后……” 　　还维持在隐秘之子状态的莫叶是他看不见摸不着的，甚至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被鸟群嘈杂的尖锐叫声覆盖掩埋，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就在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近处。 　　“去死吧！” 　　这是最后一个愿望。 　　直接许愿让一名半神的魔法师死去，这样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吗？ 　　不…… 　　密塔之主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虽然他确实在莫叶许出了这个愿望，在愿望实现过后，瞬间化为一具自由落体的尸体重重砸落，尸体砸落在漆黑的平面上，扬起黄沙与灰尘，与溅开的血液。 　　无影无形的少女悄无声息地落地，她看见了与四具密塔之主分身对峙的苏埃里…… 　　不，也不能算是对峙。 　　毕竟苏埃里现在也没有退出隐秘之子模式，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在莫叶的视线里他的身上仍是半透明的色泽，苏埃里抱着臂站在高悬平台的一角，正冷冷地观察不断行动的四人，任由他们探索这片界域。 　　也或许，他是在等莫叶与密塔之主的真身到来，他们被拉入神境时的距离挺远，所以进入神境后相互的距离也挺远的。 　　他也知道，对付密塔之主这种存在，只有对他真正的本体进行攻击才会起效，就像当初他对付密塔之主的那一具化身一样。 　　就算杀掉对方的化身也是无济于事。 　　这片圆形漆黑界面上空笼罩着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唯有从远方吹拂而来的狂风能够带来狂躁生命的气息与血的味道，周围环绕的厚重矮围墙与虚渺的云雾告诉众人，这里应该是某个极高圆形建筑的顶层。 　　莫叶将视线从苏埃里身上移开，在四具密塔之主的化身注意力被从天而降的尸体所吸引时，她隐秘地观察着，隐秘之子模式的剩余时间所剩无几，在这段安全时间里她最好能找到被置换过来的，密塔之主的真身。 　　老者、中年男人、少年、小孩。 　　是的，在密塔之主被莫叶的许愿能力抹杀的那一刻，或许是半神级魔法师的危险预知，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密塔之主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将自己与一具能够联系上的化身交换了身体。 　　就像莫叶能随意使用水母化身的躯体一样，密塔之主也有差不多的能力可以所有化身的躯体中自由选择，可以说，他每一具化身都有可能成为他下一个本体。 　　现下密塔之主所有的化身都在行动。 　　小孩稚嫩的面容上的懵懂褪去，化为不似孩童般的面无表情，他用矮小的身躯蹲在地上，试图解析这栋建筑地面的法阵。 　　少年的他踩在结界边缘的围墙上，神情冷然眺望被黄沙与黄昏覆盖的远方，并试图击破将这片界域完全笼罩的结界。 　　睿智的老者停在自己死去的那具躯壳面前，垂眸沉思，似乎在试图分析这具身躯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瞬间死去的。 　　中年男子站在圆形界域的中央，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出，闭着眼感知这片界域的所有存在，不断寻找隐藏在某处的敌人。 　　所以，到底是那一具呢？ 　　其实，完全不需要去猜的。 　　隐秘之子模式临近消失的最后一刻，莫叶站在一片围墙的广角之上，在这个位置她能将所有密塔之主的化身或真身都纳入视线范围内。她望着除去苏埃里的所有存在，虔诚而冷凝地许出一个庞大的愿望: 　　“去死吧，我所能目见的所有人。” 　　所有视线瞬间集中于她身上。 　　莫叶逐渐显出身形来，蓝色的光泽透过黄昏的光线逐渐凝显，那是少女披散的蓝色长发，在隐秘之子模式消失过后，苏埃里也褪去了连自己也看不见摸不着的状态。 　　他瞬间化身为体型庞大如山的巨狼往前方扑去，速度快如闪电，就像潜伏已久的猎杀者终于露出嗜血的獠牙，这一举动也让他的也让他的躯体横在了莫叶与密塔之主两者之间，这是场蓄谋已久的狩猎突袭，也是为了防止敌人最后的反扑一击伤到莫叶。 　　他袭击与防护和莫叶显得极为默契。 　　黄昏的光线越渐朦胧，灼热的太阳重新居于神境的正空，飞扬的黄沙与风暴中，化身为苏埃里似乎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被硬生生阻拦半空中，但莫叶确实清楚地听见人类的身体摔倒在地的声音。 　　她的愿望确实已经生效。 　　但按照体内的信仰之力消耗程度，祈愿之神的愿望只杀死了三人，而兽神的攻击也被阻挡，这是不是有点太过bug了…… 　　“原来是你们啊。”有人如此叹息道。 　　巨狼四条狼腿踏着旋风落地，吹扬起一地的沙尘，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如同漂浮在阴影之中的猎人。莫叶瞬间跨越空间悬浮于半空中，从这个位置她终于看见最后一名密塔之主，也就是他唯一的真身。 　　苏埃里的攻击仍在继续，但那堵看不见的墙壁仿佛坚不可摧，就如他神境中笼罩了这片界域的结界一样不容破坏。 　　或许是他现在还称不上是完整兽神的缘故，莫叶总觉得他的攻击就差那一线，但也就因为这一线的微弱差距，苏埃里便无法突破敌人面前显现的，看不见的墙壁。 　　周围黄沙与云雾缭绕的环境似乎闪断一瞬，就像是眼睛突然一花，出现了幻觉。 　　但莫叶并不觉得自己也会眼花。 　　她没有急于继续攻击或者许愿，而是趁着苏埃里的攻击场合，顺势观测起密塔之主的后手，这个能从她的愿望中脱身的后手。 　　密塔之主的周围躺着他被瞬间杀死的四具化身，身形稍矮的少年体型逐渐拔高，显得青涩稚嫩的骄傲面容也变得成熟淡漠，他的气息极为神秘深邃，虚幻的时钟重新显现于他身后，时钟的指针缓缓地往前推进。 　　而他的身前，挡着一具漆黑的身影。 　　披着黑袍的身影静谧悬浮于半空中，明明与如同小山般体型的兽神相比显得格外的弱小，但他终究是用某种能力挡下了一次又一次苏埃里的攻击。 　　黑袍之人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人类，他并没有生命所有的鲜活气息，而是死寂的、更像是大地或者城邦……人偶般的存在。 　　所有的元素风暴在他面前都会逐渐放缓时间，攻击的运行轨迹被延长，这是密塔之主所持有的时间威能，然后忽然溃散，化为虚无，而苏埃里肉体上的攻击又会被那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下，这是他的能力。 　　黑袍人的能力似乎能使元素溃散。 　　莫叶从靠近结界的高处俯视那道漆黑的身影，如同俯视一具被控制的人偶，或者一具来自过去的投影。她是认得这位神秘黑袍人的，也并不觉得他会帮助密塔之主。 　　“镇国者……”她说出了黑袍人的名号。 　　“还是称呼他为[真实]比较好。” 　　密塔之主忽然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的异人，他的神情不带半点笑意，甚至显得冷然，要不是他有足够多的后手，或许在自己的本体遭到暗算的下一秒就会被阴死的吧。 　　“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我，异人。” 　　“你似乎变得更强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是如何做到的呢，是那位神明帮助了你？陨落的兽神肯定是做不到的，我想想，你也跨越了那道通往神明的界限，对不对？” 　　密塔之主竟在战斗中与莫叶搭话，看都不看近在咫尺的巨狼与席卷了全部界域的元素风暴一眼，这足以证明他深信以镇国者的能力足以抵挡未曾重归神座的兽神苏埃里。 　　但也有可能是他在用言语麻痹莫叶的警惕心，暗里正在准备另一道能让他翻盘但需要蓄力的后手，莫叶并未急于发言，仅用同样冰冷的眼神地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 　　“十分钟内，你无法使用魔法。” 　　她觉得十分钟就足够了。 　　如果真不够，那就再加时间！ 　　这个愿望的尾音落下，密塔之主身后重现的时钟轮盘再度破碎，时间的力量消弭于无形，他这时才明白之前自己是如何被阴死的了，不清楚莫叶能力本质是许愿与实现的他敏锐察觉到这种能力的本质，这是近乎于言出法随的伟力，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全能！ 　　“你是，被唯一之神选中的人。” 　　他已然是用极为肯定的语气。 　　“仅有被祂选中的幸运儿才有机会进入祂的神域，在不久之前你的精神力偏向还只是纯粹的空间，还只是初入星级的弱者，而现在你却能使用出这等的力量……” 　　“虽然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新获得的能力是什么，异人。但我猜，应该是近乎于规则的那一种吧？祂似乎很偏爱你，被你拉拢的兽神能力也很厉害，还有雪山女神……” 　　“她应该也是站在你那一边的吧，我很疑惑她的态度和我预想的不同，我本以为她会站在被神明看中的我这一边，但事实却是她选择了你！不，应该说……” 　　“是唯一之神陛下选择了你。” 　　密塔之主的声音稍带嘲意，他并不知道那位雪山女神其实与莫叶是同一个人，在他的猜想中，雪山女神的反目只是因为唯一之神在他与莫叶两者间，选择了莫叶。 　　“但是，没用。” 　　他莫名微笑一瞬，但眸色依然冰冷。 　　因为就算他的魔法被禁制，镇国者的投影依然没有消失，如同绝对防御镇守在他的身前，苏埃里的攻击无法打破那道看不见的障壁，元素风暴近在咫尺时便会忽然消弭于无形，甚至这种差距正在逐渐拉大！ 　　兽神的神境再度闪段，这一次波动的时间也被拉长，莫叶终于看清那一晃而过的画面，那是空无一人的贝利王宫。 　　镇国者悬浮在贝利王宫的中央，主殿之顶的位置，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一晃而过。 　　但也仅仅是这一两秒的时间罢了，苏埃里如同反被神境压制一般，所有攻击的威能大幅度下降一瞬，连身周环绕的元素风暴也差点失去控制，就在这时镇国者终于出手！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攻击性的手段。 　　贝利王宫的幻影空间如同崩溃般绽出裂纹，这些裂纹蔓延上王宫的建筑、植物、空气，然后迅速攀上苏埃里巨大但也不好躲避的身躯之上，就像死死缠绕的锁链。 　　所幸这一两秒的时间并不长。 　　兽神的神境重新显现过后，苏埃里本不该被神级之下存在伤到的神躯烙印上一道道血色的蜿蜒印记，这些印记到底有何作用莫叶并不想用苏埃里的安危去试一试。 　　在它们还在潜伏期，未曾激活之前，莫叶果断使用一个愿望从根本上将其抹除: 　　“苏埃里的躯体时间倒流回三秒之前。” 第225章 时刻(六) 　　苏埃里的躯体是真真切切的神明之躯。 　　想要扭转神明之躯的时间, 所需的耗费不谓不大，而与之相对应的，莫叶所获得的经验值也极为丰富。 　　她粗略估计一番, 觉得再来一两个涉及神明的愿望她的祈愿神格就可以升级为中等神格了, 虽然现在不行。 　　她现在精神海内存储的信仰之力还剩一半左右，在密塔之主有很大可能免疫或者能够规避她许出的威胁性愿望的情形下，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地观察密塔之主可能会有的空隙, 信仰之力用一点少一点，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现下还是让苏埃里去出力试探吧。 　　“你没事吧, 苏埃里？” 　　莫叶在使用愿望解除了苏埃里身上的负面影响后, 有些担忧苏埃里现在的状态，她漂浮着来到他的身旁, 侧过头轻声问到。 　　巨狼身上是没有半点伤痕的, 但她不觉得躯体非常靠近镇国者的苏埃里没有受到那种莫名其妙的泯灭能力的影响。 　　还有刚才那短短的一两秒。 　　他是确确实实被压制住了的。 　　那完全像是误入了其他神明的神境！ 　　“我没事，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巨狼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如同威严的雷鸣，他在莫叶降下高度后又挪转了姿势, 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后，隔绝了敌人的窥视。 　　“那个人偶的原身曾经抵达过神明的阶层, 他曾短暂登上过神座，持有过神格。” 　　镇国者曾抵达过神级？ 　　听见苏埃里所说之后, 莫叶一怔。 　　按照历史记载, 安达米亚斯特曾掀起席卷了整块奥兰大陆的战争，这场延绵上百年的战争将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地上神国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旧王所在的克里斯顿，而另一部分便是他亲手建立起的国家贝利。 　　安达米亚斯特背叛了故国, 背弃了人类的守护神，从而导致了人类之神收回了自己对叛逆者们的眷顾，从那时起体内流淌着王族之血的人类不再受到魔法与神明的青睐。 　　但现在来看，被埋葬于历史尘埃中的隐秘不似历史书写在明面上的，渎神者的反叛那么简单。安达米亚斯特似乎做过更加亵渎的事情，比如趁着人类之神被困，短暂谋夺了神的权柄什么的。 　　虽然他很快便失败了。 　　“所以在他从神座之上跌下去、死掉过后，他遗留下的残骸依旧能够展开神境，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类魔法师是如何用一具从历史河流里拉出来的投影具现出神境的……” 　　巨狼居高临下俯视那具空洞的人偶。 　　那个曾经将贝利旗帜插进戈尔德的神殿里，差点将他的死敌拉下马的人类，在失败后承受了戈尔德融汇了世界规则是诅咒，被永恒锚定在这个世界虚无缝隙中的人类。 　　镇国者，是人类最后遗留下的残渣。 　　“但那确实是神境的一隅，不会有错。” 　　苏埃里冷酷地移开视线，就算那个人类的曾经再怎么辉煌，现下的他也不过是个死都死不安稳，被活生生拆分掉的失败者。 　　要不是现在的自己失去了兽神神格，连原本实力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这种人偶的投影连他的一击都扛不住！ 　　安达米亚斯特拥有过神境。 　　所以他的遗骸，贝利的镇国者也同样拥有他遗留下来的神境，所以镇国者被密塔之主拉出来的投影同样能使用安达米亚斯特的遗产，这是符合逻辑的……个鬼啊！！ 　　“但按常理来说，就算是安达米亚斯特本人来到此地，也不该发挥出这种层度的力量，他已经陨落了不是吗？更何况镇国者只是他的残余，他的身躯化为的人偶，而我们面前的，只是那个人偶的投影罢了……” 　　这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谬论。 　　一个同样失去了神格，只是完全陨落的神明的残留，仅仅只是这个残留的投影，又是如何阻挡还未从兽神神座上坠落，现如今依然能行使兽神权能的兽神苏埃里呢？ 　　莫叶神情凝重地望向对面悬浮着的镇国者投影，他所处的位置正于结界的角落，那种无形的防护墙壁将前方的所有界域都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如果想要从他们的后方进行攻击，就只能先解除笼罩于此的结界。 　　镇国者本人只是具没有意识的空壳，而控制了他投影的密塔之主也没有给敌人讲解自己能力的这种资敌想法，苏埃里就更加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用的，要是曾经仍在座上的兽神还有可能击败[真实]……”密塔之主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算暂时失去了时间魔法他的姿态也依然从容，仿佛只要镇国者的投影还在这里，他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他言语中充盈了傲慢之意: 　　“但现在的兽神，不行！”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第三次闪段截然降临。 　　镇国者在密塔之主的控制下只进行全然的防御，苏埃里无法击破他的防御，大概也不能阻止安达米亚斯特的神经降临。 　　密塔之主是打着待到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完全取代了兽神的神境后，再进行全面压制性的攻击，时间越来越紧迫。 　　再次解除了苏埃里身上新的的负面状态后，莫叶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而化为巨狼的苏埃里也同样有了紧迫感。 　　他停下延绵不绝的攻击，向莫叶说到: 　　“我要解除神境的限制了——” 　　是的，此时的兽神神境是被限制了的。 　　为了限制密塔之主的行动，苏埃里并没有开启神境的全局，仅将战区限制在神境的中心位置，至高之塔的顶层。这里没有外物的影响也没有魔兽的协助，但相对应的，敌人也失去了逃窜的空间。 　　但在敌人的强度并不如预料之中那般弱小，仅仅只是瓮中捉鳖时，这样的限制型战术就没什么用处了，还不如将神境完全解放让其中存在的大量魔兽前来助阵呢。 　　“好，争取在下一次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降临前解决……”莫叶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的眼神暗沉，呈现极度的理性，她不准备再继续观望下去，也不打算再留手了。 　　“我也会想办法的。” 　　听见莫叶的话后，苏埃里觉得自己可能办不到，但也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己的技不如人，神境笼罩于此的结界在他的控制下瞬间解除，外界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天空黑了下来，黑压压的鸟群来袭！ 　　地面微微震动，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至高之塔是为兽神曾经居住的宫殿，现实中建立在兽之荒原正中央的神殿，虽然现如今大概已经荒废破败了，但在苏埃里的神境中仍保持着最完美崇高的状态。 　　只要从那天台围墙往下望去，便能看到黑压压的魔兽从至高之塔底部蔓延至遥远的边境，魔兽的数量还在持续增加，跑得最快的几只魔兽竟以令人的状态踏着至高之塔呈现九十度的墙壁飞速奔跑，往上攀登！ 　　在无尽兽群来袭之时，趁着天上的结界终于消失，密塔之主与镇国者的身影飞速升高，这是镇国者的能力之一。 　　比起在这里受到兽群与兽神的围攻，不如升到天空上躲开地上那群仿佛漫无边际的魔兽，继续拖延时间等待的神境降临。 　　待到那两个身影飞速离去，连带着遮天蔽日的鸟群也飞翔而去，苏埃里化作的巨狼踩着风暴追去，莫叶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并未如苏埃里一般进入这场追击战。 　　她低下头，望向天台上的四具尸体。 　　其中一具是被密塔之主果断舍弃掉的本体，她就渡步到这具特殊的尸体面前，蹲下身，她那头蓝色泛着半透明光泽的长发忽然动了起来，化作蓝色的水母触手，缓缓将这具尸体包裹起来，吞噬能力发动。 　　白茫茫的灰烬漱漱飘落。 　　“时间的能力啊……” 　　密塔之主确实是接触到属于时间的规则的，仅仅只是吸收掉这具尸体中残留的时间之力，莫叶便忽然回忆起了以往仿佛忘却的往事，时间的力量是冰冷而不容抗拒的，它会不断冲刷，使你忘掉许多、许多的往事。 　　她继续将另外三具在密塔之主离去后便暴露出来的分身尸体吞噬，时间规则逐渐在她精神海内留驻，虽然隐隐差了一线，但也足够她理解这个能力到底是如何作用的了。 　　“需要理解，只要对事物的理解到达某个程度，就能将其的历史投影从时间长河里暂时拉出来收为己用吗？看来密塔之主确实很了解安达米亚斯特……或者镇国者。” 　　莫叶皱起眉自言自语，又很快舒展开。 　　“但这个能力也是有限制的。” 　　不论密塔之主拉出的投影原本实力有多强，都会被他现在所拥有的实力同化，而镇国者看起来虽然发挥出了完全的神明阶级能力，靠的并不是他自己又或者密塔之主，而是规则……一种名为[超脱者]的规则！” 　　超脱者啊…… 　　唯一之神似乎说过只要她成神的速度再快点，应该能赶上成为超脱者。 　　莫叶在密塔之主原本的本体上吞噬得到了一缕超脱者的气息，这股微渺的气息与镇国者给她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存在也是拥有这种特殊的、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气息。 　　隐秘之子。 　　那个仿佛并不存在于世的孩子。 　　或许隐秘之子与镇国者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他们身上都沾染了超脱者的气息，都持有那种凌驾规则、不讲道理的能力，但现在莫叶并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一点。 　　顺着超脱者气息中蕴含的微弱信息…… 　　她总算找到解决镇国者投影的方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结束众神之地篇章了，然而，没有榜单就没有动力更文QAQ 　　希望明天有榜吧，2w字我也可！ 　　端午都过去了呜呜呜…… 第226章 时刻(完) 　　超脱者, 在莫叶的理解中是为超脱世界与世界内诞生的次级神的伟大存在，从生命本质来讲超脱者应当没有实质性的肉体可言，作为精神类生命无限接近于唯一之神的本质。 　　也就是宇宙生命。 　　存在方式与隐秘之子的状态惊人相似。 　　唯一之神想让她成为超脱者的一员, 应该是想让她在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之后, 褪去这幅诞生于小世界也同样会被束缚在小世界的水母躯壳，重新回归更高层次的宇宙生命。 　　对于她来说，成为超脱者是重归本源。 　　或许, 对唯一之神所在的那个高等位面来说，超脱者这种存在的数量也是有限制的, 毕竟宇宙的重叠是有极限的。 　　如果赶不上最后那趟升格为超脱者的末班车, 或许莫叶这辈子都只能存在于奥兰大陆世界, 而无法重新回到那片浩瀚无际的星海了。 　　虽然她也不怎么在乎就是了。 　　但对于小世界中的强者来说，这是一个改天换地的绝好机会, 没有人能拒绝一步登天的诱惑, 虽然不知道当初的安达米亚斯特是怎么接触到超脱者这种本不应该出现于奥兰大陆的机遇，但他终究是抓住了那一点机遇的尾巴。 　　他成功得到了超脱者的一缕气息。 　　以至于他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陨落后, 就算只是残留的遗骸，就算只是那具残骸空壳的投影……镇国者的防御也依然近乎于无解。 　　镇国者现下应该只有攻击能力是正常的没有被强化过的吧, 如果等到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完全降临，补助了镇国者投影攻击方面的弱势后, 大概自己这一方就只能狼狈逃跑了吧。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莫叶再度清点了一次精神海内信仰之力的存储情况，觉得如果将这些信仰之力全部消耗掉, 应该足以支撑她许下最后一个决定性的愿望, 镇国者的投影也是有破绽的， 　　这个破绽就是—— 　　他也仅仅只是个残骸的投影罢了。 　　拥有超脱者的气息，所以能超越自己的限制抵达极限，但现如今的镇国者毕竟不是安达米亚斯特本人, 也不是那个初步踏入超脱者门槛的存在，他也是有极限的。 　　镇国者的极限就是这个世界的极限，世界本身是有限制的，他的能量不会对世界造成破坏，也就说明了他现如今被强行提升的等级最多不过是真正的次级神阶层。 　　只有神级才能够击败他。 　　还有那缕麻烦的超脱者气息也需要解决。 　　想要击破那层近似无解的防御，就不仅仅是小世界里诞生的次级神能够办到的了，苏埃里欠缺的不仅仅是真神的位格，还需要一道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规则。 　　这才是能够击破那道防御的正确方法。 　　她需要一位真神！ 　　和一道超脱世界的规则！ 　　莫叶微微抬头，望向昏黄的天空。 　　那道耀眼的正午太阳被黑压压铺天盖地的魔兽鸟群遮蔽，只有一缕缕细长的光线投射而下，而在鸟群最混乱的区域，被拥簇的巨狼身型庞大如山，耀眼的双目就像两轮太阳。 　　与之相比，他的敌人看起来就渺小得像是两颗被看不见的泡泡裹起来的灰尘了。 　　这颗泡泡的障壁虽然看起来一戳就破，但不论巨狼使用出什么样的力量，不论是连通了天地的狂暴龙卷风还是地上凸起尖刺的通天石柱，就连那上万温度的火焰也无法伤其分毫。 　　至高之塔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魔兽接连不断的吼叫声已经清晰可见。 　　浓重的血腥味简直汇成了血色的薄雾。 　　莫叶眉头皱起，轻轻一跃飞上天去。 　　在她离开的下一秒，至高之塔顶部的平台便被密密麻麻的外形狰狞魔兽占领。 　　这些魔兽接收到杀敌的强制命令后便赶来此地，但在这里它们又没有找到本该围剿的猎物，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开场者体型巨大，实力强劲，它蠢蠢欲动地用残忍的目光环视一圈四周，然后瞬间扭头撕咬住旁边那只稍微弱小的魔兽的脖颈。 　　血液溅开，死亡的气息不断蔓延。 　　一场凶残的厮杀混战再度打响—— 　　天空的光线似乎更加暗沉，近乎夜晚了。 　　一些如同流淌于水下，反射出光辉形成的波澜光斑逐渐笼罩在神境内那些凶残的魔兽身上，这一阵势很是惊动了互相厮杀的它们，忽然有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如同水晶般蓝色半透明长链从天际垂落而下。 　　有几只受到惊吓的魔兽条件性反射扭头就一口咬上去，却在尖锐的牙齿触碰长链的瞬间化为簌簌洒落的灰尘，那根垂下的长链依然漂亮得就像脆弱易碎的水晶，没有半点伤痕。 　　而更多的魔兽却从这些看起来漂亮脆弱的长条上感应到极度恐怖的威胁，它们身姿矫健躲开从高空上蓝色伞盖里垂下的长链，躲得极远，甚至跳下至高之塔，继续同阶层的厮杀。 　　莫叶许久没有变回过水母的形态了。 　　但这次本以为自己加上苏埃里能够轻易对付的密塔之主意外的棘手，她能想到密塔之主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后手，却没想过这个后手是如此的强劲，她也需要使出全力应战了。 　　她的全力就是原本的水母姿态。 　　巨大得足以遮盖半边神境的天空，蓝色的燃灯水母体型比起苏埃里化作的巨狼还要大上几圈，她缓缓向上升空，轻而易举地突破鸟群的阻拦，升到飘渺云层的更上面。 　　无数死去的灰尘混进滚滚黄沙之中，不加遮拦的阳光照射进水母就像果冻一样的伞盖之中，与其中同样闪烁的耀眼星辰缓缓融合。 　　这一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当然引起了战局中的人的注意，在水母晃晃悠悠的触手伸过来时，密塔之主还好整以暇地抬头观望那只体型庞大到能与海神较量的燃灯水母。 　　期间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再度闪现，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了，将近一分钟，巨狼的身上差不多爬满了锁链，这些沉重的锁链看起来只能稍微限制兽神的行动力，但只要等到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完全降临…… 　　“异人啊……” 　　密塔之主遗憾地叹了一句，这是一位值得他记住的对手，但很可惜，她是一个异人，而不是人类，他们本可以是友非敌的。 　　注视着水母的触手延伸而来，已然近在咫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躲避的必要，密塔之主的态度近乎轻视，当然，他本就是傲慢的。 　　先不论他的危险意识并没有预警。 　　就说镇国者的绝对防御，除非那个异人选择向唯一之神祈祷，祈求祂的神降，而神愿意回应她，否则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破解方法，更别说一个连神级都够不到的异人了。 　　而他们在唯一之神的神域里闹了这么久祂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或者神罚，就只能说祂并不想插手这场战局，结局已经注定了。 　　密塔之主冷眼看着异人的触手缠绕上无形防御的外壁，一层一层地包裹着，就像包裹一颗粽子，却不得寸进。他还有闲心想着再来一两次神境的闪现，应该就差不多了。 　　因为进入到战局的中心，水母的触手上也不由缠绕上一根根沉重的锁链，但她并不放在心上，还有功夫用一根触手将化为巨狼的苏埃里提起来，轻轻安置在更远也更安全的位置。 　　“暂时不要过来，苏埃里。” 　　她不容反驳地用触手将巨狼强硬按压在黄沙地里，周围除了躲闪不及被巨狼如山的体型压成肉酱的倒霉鬼，其他魔兽都不约而同绕开它们的王，这里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感受到巨狼仍在不断挣扎，她只能无奈地用精神力向苏埃里传递了自己的意愿: 　　“别过来，苏埃里。我要放大招了——” 　　苏埃里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锁链越来越沉重了，不，不只是锁链，还有那几根压制住他的水母触手。他也不是挣脱不开，但就如莫叶不想伤到他一样，他如果真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开，势必会挣断那几根莫叶的触手的！ 　　他稍稍泄气，好像自己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唯一帮上忙了的就是展开了神境，然而神境也差不多要被敌人的神境篡位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苏埃里忽然抬头望向天空，他看到那只蓝色的水母体内原本柔和的白色星辰闪烁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灼热，她的气息在一瞬间之内变得极为强盛，甚至比他自己的全胜时期更加强大！ 　　“这是什么……！” 　　苏埃里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到。 　　“她……抵达了神级？” 　　这怎么可能？他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被触手团团围剿的密塔之主也瞬间神色大变，极为的不可置信，只是一是瞬间他便突然感应到死亡临近的危险预感，这份感应极为清晰，清晰到他都能感觉到是缠绕在他周围的这些看起来软弱无力的触手为他带来了死亡！ 　　死亡居然近在咫尺！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有可能的事吗？” 　　“用短短的一瞬间突破到神级，甚至抵达了更高的阶层，难道她获得了神格？不，就算得到了神格应该也做不到这一点……” 　　密塔之主注视那些已经将他围死的触手上缠绕的锁链飞速化为漱漱灰尘飞扬洒落，他停下自己的未尽之语，终于苦笑一声。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吗？” 　　是我太傲慢了。 　　密塔之主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不过对以往的他来说傲慢并不能被称为问题，而在这个问题上跌倒的第一步，就是他死亡的时刻，但就算是这时候，他也不打算去改就是了。 　　镇国者也不是擅长空间穿梭的啊。 　　而他自己的能力也被封住…… 　　真糟糕啊，他这可是第一次被人翻盘。 　　“好吧，我输了，你赢了，异人。” 　　他的神色恢复一如既往的冷静。 　　就算在最危难的时刻，他也依旧是傲慢而从容的，哪怕面前的防御一碰就碎，镇国者的投影在触手接触到的瞬间化为烟尘飘散，哪怕死亡来临，他也依旧平静…… 　　时钟的声音忽然响起，却只是一声。 　　轻轻的、微不足道的一声。 　　他忽然微笑一瞬，坦然迎接死亡的到来。 　　终于赶上了啊。 　　莫叶缓缓松开缠得紧紧的触手， 　　少许的灰尘从触手里落出，在极高的天空向下洒落，吞噬的能力很好用，她再一次这般赞叹到，这也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这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凌驾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上的……规则型能力。 　　她已经得到了时间的能力，也就是是说密塔之主是真的死去了，死在了她的手中。 　　莫叶重新恢复成人形并降落到地面，到了此时她身上强盛的气息已然消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地面原本密密麻麻就像蚂蚁行军的魔兽也早被它们的主人苏埃里挥散，不然她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你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恢复成人形的苏埃里看起来也挺纠结的，那张一向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困惑的神色，他身上原本缠绕得就像裹粽子的锁链随着镇国者投影的消失也消失不见。 　　莫叶神情轻松地向他笑了笑。 　　她简单解释一句: 　　“我只是许了最后一个愿望。” 　　苏埃里或许是联想到什么，他问到: 　　“是那枚神格？” 　　“是啊。”莫叶点了点头，直接应到。 　　她只是在最后关头，在不会激起密塔之主危险预感的前提之下，在确定了他逃不出那个死亡的囚笼之后，她虔诚地向自己许愿: 　　“我希望，以我现在所拥有的全部信仰之力为代价，向未来全盛时期的我借取她的力量与位格，能借多少换多少吧……” 　　“我相信如果是我的话，她会同意的。” 　　她只换回了十秒的时间。 　　但事实证明，十秒……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还是没榜…… 　　我觉得我要轮空到完结了1551…… 　　这一篇章终于结束了，写死我了！ 第227章 后记.等待新生 　　“啊, 和本体的联系断掉了。” 　　披着严密法师袍的男人忽然低语一声，他是镇守着暗月之殿的密塔之主化身，是威尔顿所有化身中最神秘的那一个, 神秘化身的魔法师缓缓抬起头, 望向那棵被置换过来的苹果树与它周围特殊的圆形草地区域。 　　法师袍暗色兜帽的阴影之下，那双紫罗兰色泽的眼眸闪过一丝晦暗光芒，密塔之主等待了些许时间还是没能等到自己与本体的连接再度建立, 他无奈叹了口气，走到苹果树下, 伸手摘下树上最后一颗特殊的苹果。 　　这颗红润的苹果上, 刻着一个黑塔印记。 　　黑塔是密塔的印记。 　　“感觉不妙啊, 不论主体是受到了袭击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不至于连最后用来逃命的后手都无法激发。不能再等下去了, 所幸能够催发时间之种的法阵差不多已经完成了, 虽然本该是由本体亲自来进行仪式的……” 　　密塔之主将手中的苹果，也就是他称为时间之种的果实放入法师袍内的空间装备中。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道无形的攻击向他的前方飞速袭去，只见那棵苹果树所在的空间在攻击抵达之时便忽然虚幻一瞬,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瞬间扭曲成漆黑的色斑。 　　空间的交换被打破。 　　色泽暗淡的法师塔凭空显现、坐落。 　　那座属于密塔之主的法师塔顺利取代了苹果树的存在，但不论是塔内还是塔外都空无一人, 无比的静谧，密塔之主去往了法师塔最底层, 他望着看起来完好无缺的地面, 而承载了本体的棺木却凭空消失不见，他不由沉默。 　　忽然觉得更不妙了。 　　“麻烦了，本体果然是出事了。” 　　不论是化身还是本体都从法师塔中莫名消失，联系也突然断掉, 按理说，那具镶嵌了苹果树枝的特殊棺木以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是无论如何都破坏不了的，但它确确实实是从法师塔的地底消失了，连带着其中沉睡的本体。 　　难道唯一之神终于出手了？ 　　密塔之主不知道。 　　他所能得知的信息太少，连凭空臆测一个敌人都做不到。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了。 　　“那就提前开始仪式吧，不能再等了。” 　　喃喃的低语落下，他的身旁浮现出点点波荡，溅开如同浪花的波纹在空中形成一面虚幻的镜子，镜中的对面依然环境阴暗，只有些微昏黄的烛火闪烁着微弱光芒，烛火摇曳的桌前阴影处，看书的女性身影若隐若现。 　　“有什么事吗，威尔顿？”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气质优雅而知性。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挪动烛火照明的范围将自己笼罩其中，虚幻的镜面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与那头看起来非常显眼的白色长发。 　　她对密塔之主的态度不似密塔中其他魔法师那般的尊敬恭谨，而是较为随意，甚至她看威尔顿的眼神也非常温和，显得慈爱。 　　是的，就是慈爱。 　　“老师，计划需要提前了，请您将三王女带过来，越快越好。” 　　密塔之主称呼这名神秘的女人为老师。 　　密塔之主的老师是上一任的密塔之主，那是位尊号为[不死]的焰级魔法师。 　　在很久以前，密塔之主还未出生之前，她便以焰级魔法师的阶层获得了悠长的生命，谁也不知道她活了多少年，只有那头如同老人的惨白长发才能证明，她确实老去过。 　　但她也重获了青春。 　　在其他魔法师眼中象征着不老不死的传说级魔法师没有问她的学生为什么要提前进行仪式，她只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包容了孩子的所有任性与抉择。 　　“好啊，那你去时间法阵那里等我。” 　　“嗯，老师。请对三王女说明，是该履行她与我的最后一个契约的时候了。等到我们的法阵运行成功后，密塔也会立即履行契约，将她送上克里斯顿的王座。” 　　他顿了顿，然后郑重地对老师恳求道： 　　“在之后就拜托您了，老师。” 　　“放心吧，威尔顿。” 　　看到密塔之主的态度如此郑重，他放下了自己傲慢，将后续的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女人也将自己面上随和慈爱的笑容收敛些许，曾经也是担当过无数年密塔之主的她又怎会不知晓，这个位置有多沉重呢。 　　“虽然在仪式进行之后，没有你的领导密塔大概会有十多年的空窗期，但我会替你守好它的，直到你的夙愿与我的夙愿达成。都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你就闭着眼，一直走下去，直到尽头吧！” 　　女人的身影从镜中消失，密塔之主去往了法师塔绘制了密密麻麻法阵线路的那一层，这些血色蜿蜒的线条一层叠加一层，将整个空荡的房间都绘制成血泊一般的浑浊之色。 　　他停留在这里等待着，直到女人将三王女带了过来，克里斯顿的三王女神情恹恹，连看向密塔之主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厌恶的味道，她在进入到这个房间后脚步一顿，身形紧绷，让人觉得她下一刻都有可能会夺门而出。 　　“记住你的承诺，密塔之主！” 　　但她还是忍住了，一步步走进这个血色的诡异房间，走向那个提出了令人厌恶的代价的男人，这也是为了她的夙愿所必须的牺牲，到最后她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再度提醒密塔之主，她需要获得承诺中的回报。 　　“当然，三王女殿下。”神秘的女人语调柔和，像是劝导也像是引诱，“现在是一天的早晨，如果您愿意的话，午时我们密塔就可以行动了。如果一切顺利，晚上您就可以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这样最好。” 　　三王女缓缓闭上眼，她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嘶哑，女人与她说话的声音是温柔的，但她望向三王女的眼神却是不着痕迹的冷漠，只有将视线转向这位不自知的祭品的腹部时，那冰冷的眼神才会漫上一丝温柔与慈爱。 　　想成为克里斯顿的国王啊，这是契约中写好的约定，我们不会反悔，但你又能当多久的新王呢？等你生下孩子就没用了，可怜的祭品啊，不过能成为[神]的母亲，是你的荣幸…… 　　“一切都拜托你了，老师。” 　　密塔之主将那颗苹果递给他的老师，而女人对他递过来的东西也并不感到意外，她只是微微垂下头，凝视苹果上那个漆黑的黑塔印记许久，才缓缓点头，对着她的弟子笑而不语。 　　密塔之主不疑有他，他走到另外一个法阵的核心位置平躺下，划破自己的手腕后逐渐闭上眼，很快陷入法阵运行强制的昏迷之中。 　　血红色的光芒逐渐亮起，将房间内的所有存在都笼罩其中，白发的女人沐浴在浓郁的血色之下，她手中那颗捧着刻印了黑塔印记的红润苹果，整个人庄严如圣洁的巫女。 　　那颗苹果正在慢慢变皱、干枯。 　　巨大的时钟轮盘隐隐浮现在密塔之主平躺位置的正上空，随着时间流逝与法阵运行，这个巨型的虚幻时钟越来越清晰，从虚假的时间循环中逐步脱离，直至完全降临于现实。 　　时钟的指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前推进着，‘咔咔咔——’的声音连成一线，对这座本不应该出现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钟女人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意外，她微微垂下眼眸，口中轻吟悠长的调子，随意她的声音起伏，有几道男人的模糊影子凭空显现，融进轮盘的指针中。 　　终于都回来了…… 　　女人无声地松了口气，法阵已经进行到即将收尾的关键时刻，地面上沉睡的那具密塔之主化身不知何时失去了气息，属于他的血液在红彤彤的地上流淌出繁复美丽的花朵，那是星辰之花的形状，他莫名其妙死去了。 　　但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死因。 　　她只继续哼唱着悠长久远的曲调。 　　而时钟的轮盘仍在不断推进。 　　直到那颗时间的果实终于消耗殆尽。 　　在完全枯败的果实忽然化为灰烬洒落一地之时，女人的面容也逐渐布上老去的皱纹，在失去了时间果实的供能后，最后缺少的时间之力就得从她这个法阵的节点身上收取了。 　　女人越来越老，除了那头本就是惨白发色的长发没有任何变化以外，她的身形肉眼可见的佝偻起来，但就算是再度的衰老，她也依然坚定而执着，苦苦撑到悬浮的巨大时钟隐去。 　　血色的光辉终于消散过后，她才承受不住一般踉跄两步，弯着腰大口喘气，差点累得坐在地上。待她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她勉强直起身快步走到昏迷的三王女身旁。 　　她蹲下身颤颤巍巍地抚摸三王女平坦的腹部，在感觉到其中出现的另一个细微的心跳之后，她才像是卸下沉重的担子，整个人都脱力一般歪坐到了地上。 　　但她笑得很开心，也非常的激动。 　　虽然她现在从外表上来看完全像是一个即将老死的垂老之人，走两步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大概得用上拐杖了，但她的眼中光芒依然强盛、灵活，这种精气神俱在的老人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死掉的。 　　“成功了，再之后，就只需要等待……” 　　老人呵呵笑着，她将头慢慢垂下，用变得不怎么清晰的耳朵贴近三王女的腹部，听着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心跳声，她面容上原本挺正常的笑容变得有些夸张，甚至诡异。 　　“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我也是。” 　　“等着吧，等着吧，所有的人啊。” 　　“我们的[神]，终将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大篇章后面都有一个后记，这篇也不例外！ 　　但是但是，威尔顿出来了我觉得女主都成神了，他蹦跶不起来了，我后面还想逗他玩报仇呢…… 第228章 唯一的开端 　　“密塔有动作了？”空荡的宫殿中, 男人用一种果然如此般的语气如此问到。 　　他坐在琉璃玉石镶嵌而成的圆桌前，手中精致的茶杯升起模糊视野的温热烟气，有人借着他微落至桌下的手小口喝着杯里的茶水。 　　但谁也看不见那个存在的身影, 只能看到杯中的茶水一点点凭空消失不见。 　　男人眉眼微垂, 湛蓝的眼眸中是毫无波澜的冷冽，他脊背挺得非常直，如同坐着端正的军姿, 一看就是个自律而强硬的男人。 　　“是，殿下。据我们的探子回报, 密塔决定今日的午时便开始行动, 但他们不会正大光明地将三王女送上王座, 而是打算隐秘地将人送进王宫内，似乎是想如贝利那边的王宫政变一般行事。”回话的人身姿佝偻, 声音苍老而嘶哑, 俨然是当初地宫中那位驻守的老者。 　　“让格丽斯去对付父王？难道密塔的老鼠们还以为，我那唯一的妹妹格丽斯有那个勇气弑父杀兄？她要是真敢这么做, 就不会被所谓的契约困在教廷里这么多年了。” 　　男人冷冷嗤笑一声，在他的眼里三王女格丽斯不过是个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只能与老鼠为伍，甚至向老鼠们乞怜的胆小鬼而已。 　　“不过, 这不是威尔顿的风格。” 　　男人将手中空了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清脆的磕响后, 在他身旁的空位上有小孩子的声音凭空显现, 如同在撒娇一般，用谁也看不见的手轻轻拉扯他的袖子，小孩连声道： 　　“爸爸，爸爸, 我还要，我还想吃糕点！” 　　男人却不再理会他，仿佛刚刚那一小段的温情只是一场美好的幻觉，他的表情是冷漠而无谓的，轻薄的嘴角连半点弧度也无，整个人冷得像是一座威严的冰雕。 　　在他极具威慑力的注视下，老者也不免感到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他脊背弯得更为卑微恭敬了。 　　“回禀殿下，不知为何，密塔之主并未现身，这一次行动的主角除了三王女之外，密塔方的主导者是另外一名看起来在密塔颇有声望且身份高贵的焰级魔法师……” 　　“不知为何？”男人的语调蓦然下沉。 　　他面色稍显寒凉，指尖不断轻点玉石制成的桌面，清脆而规律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堂中响起，却如同敲击在老者的脊骨上。 　　看见突然就生气了的爸爸，看不见的孩子也大气都不敢喘，悄悄地就将手从男人的袖子上挪开，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 　　“万分抱歉，殿下！” 　　老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冷汗如雨。 　　“毁灭之手啊，从曾经的安达米亚斯特将神明的地上神国分裂，从那时起到现在都一直存在的、被王室掩藏起来作为暗手的组织，不知从何时起就沦落到如此衰败的地步，连探明情报这种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了。” 　　男人目光冷冽得就像锋利的刀刃。 　　“要不是需要你们管束好雪莉尔，你觉得毁灭之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查理德？还是你认为毁灭之手只需要监管好隐秘之子，就算完成了使命，有存在的价值？” 　　“当然不是，殿下 ！” 　　老者理查德猛地抬起头想要辩解，却在见到男人那如刀刃般冷冽锋利的眼神后下意识地瑟缩一瞬，连申辩的勇气都失去了。 　　“退下吧，查理德，和雪莉尔一起。” 　　男人就像失去了耐心般微微闭上眼，他语调冷然地吩咐道:“格丽斯那里就让格劳伦斯去应付吧，不着痕迹的将情报传递给他。格劳伦斯一直将自己当做王位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他的同胞妹妹，格丽斯也不可能在他手中讨到好处，更别说越过他去往父王那里了。” 　　“而雪莉尔，去将所有潜入王宫的密塔魔法师清理干净，别让他们跑到主殿那里去。” 　　“是，殿下。”老者终于松了口气。 　　“好的，爸爸！”孩子欢悦地应道。 　　等到这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两人离去后，男人这才露出沉思的神情，他刚刚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密塔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推格丽斯上位呢？ 　　在这格劳伦斯因信仰了万物女神而恢复了理智，正召集了克里斯顿的军队驻守莱茵重获兵权的时刻，在格劳伦斯最为警惕的时刻。 　　他们真觉得自己能通过格劳伦斯手中军队的防线顺利进入到王宫里，悄悄杀死被无数目光注视着的父王，然后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格丽斯去弄死手握兵权的格劳伦斯？ 　　且先不论格丽斯有没有勇气去做弑亲这种事情，单从她能不能做到，都还两说。密塔的动作太过急迫了，急迫到显得无比异常，要么他们另有后手，要么就是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他们提前一段时间，趁着格劳伦斯还疯癫着歌颂着唯一之神的时候动手，又或者晚上一段时间，等到莱茵集结的全部军队退去的时候出手，毕竟这足足八十多万人的士兵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在莱茵这个主城。 　　如果这样的选择，他还能理解…… 　　“密塔之主威尔顿不在这次行动之中，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还是说……他隐藏在幕后的动作，就是密塔这次行动的依仗？” 　　男人喃喃自语，他的手指微动，身下的座椅忽然亮起附魔法阵的线条纹路，座椅缓缓向上漂浮，然后非常平稳地向某个方向飞去。他的腿上披着华美的毛毯，垂下的脚尖随着座椅移动的推进力微微晃荡，仿佛随波逐流。 　　由此可以看出，男人的腿是有问题的。 　　…… 　　“密塔和格丽斯今天要袭击王宫？” 　　二王子格劳伦斯顺着侍官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他挑起眉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他也确实是笑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呢，今天？格丽斯那胆小鬼？你看看我周围的士兵们，这可是足足三千人，你觉得可能吗费尔利！” 　　“但是，殿下，这是毁灭之手的情报。” 　　侍官恭敬地补充到，听见毁灭之手，格劳伦斯原本轻挑的态度立刻稳重了些许，“毁灭之手为什么会将这样的情报告知我？难道是父王的意思？又或者他想让我做些什么……？” 　　“格丽斯和密塔袭击王宫……她为的不过是克里斯顿的王位罢了，但可惜的是，父王属意的继任者只有我。”格劳伦斯嗤笑着。 　　“这条情报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但确实只有父王能够驱使毁灭之手，那我就权当这条情报是真的吧，既然他想看我的士兵们是如何拿下叛逆者的，那就为他献上一场令人发笑的戏剧吧！主演是——” 　　“我，和我胆小的妹妹，亲爱的格丽斯！” 　　“费尔利，传令下去，让我的士兵们守好王宫的内外，尤其是父王的寝宫。如果他发火的话，就将我们收集的美人送去两个吧，他不就是喜欢这个吗，还不到该他出场的时候。” 　　说到这里，格劳伦斯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平日里总被自己忽略的人，“还有大王子那里也派一队人去守着吧，为了防止格丽斯那个胆小鬼挑最软的柿子捏，他那里也需要守着。父王应该也乐于见到我友好的对待兄弟姐妹们，这样一个没用的废人正好供我展示一出兄弟情义的戏剧，让父王开心开心。” 　　似乎三王子殿下恢复理智过后，对戏剧什么的……有种特殊的爱好？侍官费尔利并没有多想，他应了一声便退下。 　　格劳伦斯现在莱茵的城墙之上，望着眼下密密麻麻由士兵的人头组成的漆黑之海，他忽然哼出一曲轻快小调。当然了，他还没傻到让所有人都听见他在这种场合哼小曲。 　　“好慢啊，我将克里斯顿的士兵们都拉到这里来了，怎么还没来啊，奥德修斯那家伙是不是半路掉链子，又逃跑了啊，反正他也是个爱逃跑的胆小鬼，格丽斯也是个胆小鬼！” 　　格劳伦斯一脸轻松地咕哝着，他眉眼间满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随意一撇，望向那莱茵被护城河隔绝的另一边，似乎从这里能看到那座神圣的神像，那座万物女神的神像。 　　“总觉得我亏了啊，这个交易。其他人信仰万物女神能自动恢复理智，就我需要用克里斯顿的王位来换，太亏了！不过我也没其他选择，要是还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这个王位一样轮不到我，估计父王还是得将奥德修斯这个唯一完好无缺的王子找回来。” 　　“格丽斯就算了，一直被囚禁在牢笼里的胆小鬼，连自己逃出来都做不到的弱者，不论是在教廷还是密塔，都只不过是别人手中人偶的家伙……别说父王，我都看不上她。” 　　“也不知道奥德走了什么狗屎运，能成为万物女神陛下的神眷者，还能由女神出面为他索取克里斯顿的王位，可恶啊，他是不是侍奉过女神陛下啊，其实我也可以的！” 　　“不过啊，不过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轻飘飘的呢喃随着寒风散去。 　　站在城墙上的王子殿下一如既往的气宇轩昂，他用悠远的眼神眺望远方，气息如暴烈的狮王，这样的继任者确实是极为优秀的，任谁也想不到如此帅气的他此刻到底在咕哝什么。 　　“如果这一场戏剧表演好了，我也可以成为女神陛下的神眷者，虽然提供不了信仰什么的，但交易就是交易嘛。女神亲口允诺我，会给予我足以匹敌焰级魔法师的能力，这不比和父王一样当一个没用的国王要好的多。” 　　“也不知道奥德修斯发什么疯，在外面自由自在不好吗，要跑回来当什么克里斯顿的国王，他不知道父王这辈子都没能出过莱茵几次吗？这里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罢了……” 　　不知道奥德也是被迫上岗，格劳伦斯显得极为羡慕嫉妒恨，不过奥德修斯上位也好，至少比他那没用的妹妹上位或者亚利克斯那个冷冰冰的残疾上位要来得好，先不论万物女神的垂怜，他还依稀记得奥德修斯脾气挺好的。 　　“在奥德修斯上位后，应该可以把母妃从王宫里接出来，我连王位都让了，这点小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我，他该感激我才是……” 　　感激你个头啊！ 　　如果奥德现在在这里，被格劳伦斯觉得是好脾气的他肯定会扬起砂锅大的拳头，和被激怒的海盗们一样狠狠地用拳头来表达自己那无比沉重的、深刻到刻骨铭心的感激！ 第229章 异人之国(一) 　　同一时刻, 本该是在莱茵随时关注着事态进程的莫叶却独身一人离开了克里斯顿，也离开了人类的领地，去往了大陆的另一边。 　　去往了那属于异人的国土。 　　她没有带苏埃里, 因为人类之神戈尔德不可能不关注克里斯顿的局势, 正如所有处于事态中心的知情者潜意识地认为万物女神随时都会将祂的注视投向莱茵一样，她也认为人类之神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莱茵。 　　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人类之神的恢复程度并未到足以插手奥兰大陆的地步，也不会将希望寄托给敌人没有看出自己的布局, 所以不会插手此事的微渺可能性。 　　所以，她将苏埃里留在了克里斯顿。 　　越到关键时刻就越需要加快进程速度, 她留给苏埃里的任务只有一个, 就是拖住人类之神戈尔德, 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所以，她也需要快一点。 　　此次之行, 她将夺得异人之国的王位。 　　克里斯顿那边她已经用万物女神的身份与恢复理智的二王子格劳伦斯达成了协议, 如果在手握军权的二格劳伦斯的支持下，奥德还是没能以最快速度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 那也只能说明他的能力不过如此。 　　莫叶可是对他寄以厚望的。 　　自己这边一天可以结束，克里斯顿那边从贝利行军过去路途遥远, 就算没有军队的阻拦一路上畅通无阻，他们大概也得跑上一星期。 　　从他们行动的时间到今日也差不多该到莱茵了, 所以莫叶觉得三天之内奥德那边应该可以结束，这还是算上了他劝导自己的父亲让位的时间, 毕竟他不是个为了王位弑亲的疯子。 　　话说回来, 异人之国的王位到底要怎么坐上去她并不清楚，反正应该不是像她原本那个世界的王朝更替那样简单。 　　她估摸着应该也有如贝利的王血之匣确认王族血脉浓度那般，有着相应的继承仪式，所以, 她专门带上了一个本地人作为向导。 　　“如果您想成为苏埃里的新王，除了需要有必须的完全兽体之外，还得参加三年一度的兽王争霸赛，直到新王的实力被至高之塔承认为止。”被拉来当向导的西里奥倒是优哉游哉的，他站在荒凉的戈壁滩悬崖高处，眺望那不规则的坑陷盆地之下野蛮生长的王国。 　　苏埃里，这个与兽神同名的异人国度坐落于下陷的不规则圆形盆地中，莫叶曾听苏埃里说过，这块大地上的巨大坑陷是他曾经与人类之神戈尔德战斗时用神力轰击而成的。 　　这一片的界域曾洒满兽神的神血，空气中充盈了兽神陨落后残余的神力，也是由于兽神的残留，曾生活在这一地带的人类在经过神战的大清洗过后，好不容易苟活着捡回一条命的人相继发生了变异，生长出属于兽类的肢体。 　　千百年过去了，这段隐秘的历史早已被埋葬在时间的尘埃之中，现如今的苏埃里子民早已将自己与人类这个群体完全分割开来。 　　人类敌视据说会将异人之症传染给他人的异人，他们不知道曾经的异人之灾只是某个异人的能力，就将这唯一个体当成了全部。 　　而异人也是极为排外的。 　　他们深信自己与人类并不是出自同源。 　　因兽神神力的影响，他们将自己当做兽神的子民，将自己当做是兽类的同胞，以能够完全兽化为荣。当然了，他们如此尊崇兽化，除了兽化后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之外，还有至高之塔只接受野兽进入的原因存在。 　　作为异人之灾的始作俑者，也导致了异人这一群体被魔鬼化的西里奥遥遥眺望自己的故国，他并不怀念这片自己诞生的土地，只是冷漠而居高临下地微笑着，继续道: 　　“但不凑巧的是，上一任苏埃里的兽王死得太快，他的死亡时间离现在还不到半年，新王选拔的比赛重新开启也得三年之后了。” 　　“我很赶时间，什么兽王争霸赛，完全没有参加的必要。”莫叶直接否决了西里奥的这个虽然正大光明但等待时间太长的提议，“有没有其他的，就像你一夜结束了贝利的王位争夺那样，最好也是一天就能搞定的方法？” 　　“说是一天结束，在之前我可是谋划了整整几十年啊，最后还被别人摘了桃子。” 　　说起这个西里奥就觉得不快，他不由侧过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却在望见她面容上那如同带着股狠劲，明明眼神冷漠得如同神明从天穹之上投下评估万物价值的视线，却依然面含状似温柔的微笑，虚假得仍像个人类…… 　　单单只是看上一眼，就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恐怖得仿佛能凝滞空气的气息，西里奥瞬间开始心里发虚，什么不爽的心理活动都抛至九霄云外，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就算不久之前的自己作为与她同位格的强者，还能与她平等的交谈，但在她已然更进一步之后，自己还是态度放尊敬一点比较好。 　　毕竟她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超乎想象，不愧是背后站着唯一之神的被选者。 　　“……当然是有的，夜莺阁下。” 　　西里奥也扬起一抹无害的微笑，语调含着满满的敬意，他指了指远方那座位于异族之国正中央显得鹤立鸡群的漆黑高塔。 　　“苏埃里奉行的规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者为尊。只要您于这个国家的面前显露出无与伦比的强大，那它的子民就会成为您最忠实的拥戴者。当然，您的强大是毫无疑问的。” 　　莫叶一脸的问号。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开始吹了？ 　　她没觉得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不同，总是和她在一起的苏埃里也没提过相应的话题，但对非神级来说，拥有神格的她已经算是半个真神了，身上的气息肯定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 　　神明的气息，是属于另一个层面的恐怖。 　　令人望而生畏，仅是窥见便心神颤栗。 　　“您需要在意的只有至高之塔。” 　　至高之塔啊。 　　这当然不是苏埃里神境中的那座直通云霄的概念化至高之塔，也不是位于兽之荒原的兽神地上神国中的至高之塔原型，只是在兽神神力的影响下驱使异人们用数十年的时间搭建出来的，能够连接上真正至高之塔的建筑。 　　“也就是说，我需要先向苏埃里的子民展示我的武力，然后进入到至高之塔里得到[塔]的承认，就能成为兽王了？”莫叶问。 　　“是的，但前提是您得化为完全的兽体。” 　　西里奥再次强调至高之塔的绝对限制。 　　但对于莫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属于兽神的至高之塔会不会接纳她一只海里的水母，如果塔也会受到兽神的影响，又或者本就是特殊的她并不受限制，这还好说。 　　如果她被至高之塔拒绝，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不是没有其他方法，但比起自己直接成为苏埃里的兽王，其他方法要么需要更多的时间，要么需要做出牺牲的取舍。 　　莫叶想了想，未雨绸缪地问西里奥: 　　“西里奥，你能变化为完全的兽型吗？” 　　如果自己被至高之塔拒绝了，而西里奥能够顶上去的话，她不介意临时给他烙上一个魔法刻印，将他变成自己的仆人。 　　这样想着的她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被一个神级的存在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西里奥的感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戈壁滩的空气沉闷压抑，他沉默了，觉得这是一个送命题。 　　“变化成完全的兽型，是可以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西里奥却是朝着莫叶缓缓地摇了摇头，心神转换间他觉得自己还是说实话的好，“但如果您是想问我能不能通过至高之塔成为兽王，这是不行的。” 　　“因为早在两百年前，我就已经担任过一次苏埃里的兽王了，在那时我察觉到自己错过了成为兽神的机会后，就想办法卸任去了人类的领土，寻找另外一个成神的机遇。” 　　这个回答简直完美，不论夜莺阁下问他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已经无法再被至高之塔接纳的他从源头上就失去了被利用的资本，而且他并未说谎，所以西里奥的态度极为坦然。 　　“成为过兽王的异人就不能重新登位么？” 　　莫叶微微皱眉，这个方法看来没用了。 　　果然，夜莺小姐是有让他再度登上兽王之位的打算，但也只是一点可能性。如果自己显得对苏埃里的王位有所渴求，大概对方又会心生不愉。西里奥暗暗松了口气，他赶紧回答: 　　“当然不行了，至高之塔只能进入一次。” 　　“据说至高之塔里面有能够使苏埃里的新王成为兽神的机遇存在，但当初的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兽王之后，便直接离去了。后来得知这个消息，我还想尽办法想要再进至高之塔一次呢，可惜没能成功……” 　　“这样吗。”莫叶叹了口气，看来不行了。 　　另外一个方法，如果不是再没有其他选择了，她是不会走这条伤天害理的道路的，只希望自己能够顺顺利利的进入到至高之塔吧，莫叶放弃了推西里奥上位这条路，她微微闭眼。 　　“西里奥，暂时……远离这里。” 　　随着戈壁滩荒凉的寒风，莫叶的声音缓缓飘向远方，蓝色的微光逐渐将人类少女的身体包裹，少女纤细的肢体忽然拉长、透出蓝色半透明的色泽，水晶般的水母触手迎风飘荡。 　　然后，急剧如吹气球膨胀——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没榜，要空榜到完结了，我也要快点完结了！ 第230章 异人之国(完) 　　西里奥早在危险预感示警的同一秒便离开原地, 他通过空间裂隙来到苏埃里人潮熙攘的街道上，异人之国崇尚武力至上，在这里不论年龄身份, 绝大多数异人都是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 而身着人类那边精美却繁重的华服，凭空出现于此的西里奥格外引人注意。 　　但他却没有将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投放在自己的这些同胞身上，他高高昂着头眺望遥远的天空, 孔雀的虚影霎时显现于他背后，那些无比华丽的翠绿色泽孔雀翎羽形成了一个坚实的防护罩, 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苍蓝的天穹被覆上一层模糊的阴影。 　　临近冬日的温暖阳光变得暗淡, 且拢上一层朦胧梦幻的蓝光, 所有异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突如其来的异像, 西里奥混在人群里也是极为显眼的, 尤其是他身上周围孔雀翎羽的幻影色泽是如此的鲜艳…… 　　生长猫耳的顽皮异人小孩偷偷地想伸手摸一摸那些漂亮华美的羽毛，他伸出手去, 梦幻的翠绿辉光倒影在孩子琥珀色的兽眸上，那漫天透蓝湖泊般的光影也同样映照其中。 　　有什么纤长的‘缎带’轻飘飘地垂落。 　　随之而来的, 是突如其来的仿若泰山压顶般沉重的压迫感，小孩膝盖一软直接跪趴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唉？’了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身上好重，也好可怕, 好像被什么恐怖的野兽盯上了一样！ 　　小孩只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故事里那些恐怖的野兽, 而大人们却会想得更多，也更能清晰感受到那无法形容的、仿佛只是看上一眼就会死去的，如临深渊般的伟大存在。 　　他慌乱地睁大眼睛，却发现周围的大人们都如他一样蜷缩在地上, 害怕得瑟瑟发抖，只有那片非常好看的鸟的羽毛里面，那个和羽毛一样也长得非常好看的叔叔是站着的。 　　那个叔叔怎么不害怕呢？ 　　他不怕被天上的野兽吃掉吗，好厉害！ 　　啊啊，他还在笑呢，好像看到了什么宝物一样，不过那也确实像是宝物啊，异人的孩子不敢抬头，生怕激怒了那只‘恐怖到能吓到大人的野兽’，但就算从视线余角望过去，也能看见那些垂落的就像水晶一样漂亮的长链。 　　那是晶莹剔透的，柔软的水母触手。 　　那些水母垂落的触手悠悠然绕过苏埃里之国被死死压制住的异人，绕过鹤立鸡群般站在街道中央的西里奥，绕过那个因为懵懂而限制了他畏惧程度的猫耳小孩，还有更多存在。 　　“从此刻起，我将登上苏埃里的王座。”崇高的天穹之上，某位伟大的存在如此宣称。 　　祂平铺直述地问道:“可有异议？” 　　异议？谁敢有异议啊！ 　　莫叶也觉得自己的本体庞大到都将这个盆地中的国度圈起来了，她展现出的实力足以轻易将这个国家与它的子民一同抹消，哪里还会有掉智商的反派蹦出来说我反对啊，兽族一向是以强者为尊，苏埃里的异人也是如此。 　　甚至在她的精神力视野的范围中，有相当一部分精明的异人即刻改换了自己狼狈的匍匐姿态，致以臣服的跪拜礼，他们强忍惊恐，却也含着一点向往强者的狂热情绪。 　　憧憬强者像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请您登位吧，赞美您，兽王陛下！！” 　　“只有您这样的强者才有资格成为兽王！” 　　“和您相比，其他王族成员都是垃圾！” 　　“对对！只有您才是我们心目中的王！” 　　其他因为拥有完全的兽型所以被纳入苏埃里王族，等待兽王争霸赛再度开启的异人们表示自己受到了冒犯，甚至想打人，但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他们也只能认同这种观点。 　　甚至比起其他异人，他们才是最崇拜强者的那一个，有人强撑着用近乎狂热的目光往上看去，那被覆上一层暗色之蓝的天穹啊，数千条看似脆弱的触手柔软无力般垂落而下，就像水晶宫中悬挂的珠帘，但也就是这些看似脆弱的触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极为浩瀚的压迫感，提醒着人们它们的恐怖与强大。 　　他们看到，这些触手缠绕上那座至高之塔的塔身，密密麻麻地缠绕、包裹，就像一个新结的茧，想要成为苏埃里的兽王需要通过至高之塔的承认，但这位伟大的强者好像…… 　　不怎么像兽型的异人啊。 　　空气中满含潮湿的海腥味，天上的半透明蓝罩子也像一种知名的海洋生物，虽然不知道海洋中的水母是不是也有异人的姿态，但在至高之塔紧闭的大门上来看，它是拒绝的。 　　在场的所有异人都只看得见那些触手正在试图强硬打开至高之塔的大门，它们死死纠葛着，互相权衡着，但莫叶却能感知到塔的意识是犹豫的，它想要接受一位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兽王，却又因她身为异族而犹豫不决。 　　至高之塔本身是有意识的。 　　不同于苏埃里神境中那座至高之塔的概念化结晶，这一座塔同时连接了兽之荒原的至高之塔主塔，它的意识也应当是相通的，甚至可以说，这是兽神的神格本就存在的意识。 　　“让我进去，我知道你听得见。”莫叶不想使用暴力毁掉这座至高之塔，尤其是在她察觉到塔的意识确实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她的时候，她为这份犹豫，压下最后的砝码。 　　如同威胁般，她冷冷地说到:“我要成为苏埃里的王，如果得不到这个国度的王位，我就只能用最后的方法……完全毁掉它了。” 　　这是最后、也是最差劲的方法。 　　只要她毁掉这个国度，毁灭生活在这片盆地之国的所有子民们，这里就会干脆利落地完全成为她的，甚至一天时间都不需要。以她现如今所位于的神级阶层，全力以赴的话足以在顷刻之间毁灭这个国家，包括这座塔。 　　塔的情绪很简单，就像野兽般的简单，它先是在受到威胁后愤怒不已，在之后却又非常快速地打开那扇原本紧闭的大门，对近似野兽的它来说，服从强者才是生存的本能。 　　终于！莫叶心中一喜，如果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了，她真不愿意做出一些灭绝人性的事情，所幸至高之塔的意识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妥协，现在的这个选择才是最好的。 　　她变化回人形，慢悠悠地从至高之塔漆黑的大门渡步进去，那些恐怖而浩瀚的威压一扫而空，莫叶进入到至高之塔后，苏埃里这个国家才从摇摇欲坠的边缘脱离，就像重获新生又或者绝处逢生一般，重新恢复了活力。 　　懵懂的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恐惧无比的大人也从地上爬起来，只有被保护起来的西里奥从头到尾都是站着的，但这也有莫叶特意将用于展现自身强大的威压绕过他的原因存在，他怀着赞叹的好心情，收起孔雀的幻影，很快便消失在苏埃里嘈杂起来的人海之中。 　　而至高之塔中，莫叶首先见到的是一片极为眼熟的黑色圆形地面，与周围高高耸立的墙壁，这里就像一片与世隔绝的角斗场，以往的兽王争霸赛应该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这里是，至高之塔的顶部。 　　一只体表虚幻的巨狼斜踩在墙壁上，用略显凶残冷酷的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来人，它的体型大小如同一头大象，皮毛混杂着黑白灰三色，活脱脱就是一只小型的苏埃里。 　　巨狼身姿矫健地一跃而下，落至地面时却又显得悄无声息，大概以往的兽王争霸赛在被选中者们激烈的争夺过后，最后面对的关卡就是这头如同兽神化身的巨狼，如果打得过就能成为兽王，打不过就只能等下次机会。 　　不……其实它的实力也是挺强的。 　　没有星级的实力就别谈打败这只巨狼了。 　　莫叶觉得应该只要被选中的王族实力能让它满意就足够了，而话又说回来，打败这只巨狼又会得到什么呢？她忽然想起了西里奥所说的，那个有可能成为兽神的机遇。 　　“你要和我打吗？”莫叶含着笑意问到。 　　“不。”出人意料的，巨狼人性化地微微摇头，拒绝了这场战斗。它依然居高临下地俯视来人，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实力比莫叶更强，只是它占了体型优势，显得更高而已。 　　“你会成为苏埃里的兽王。” 　　没有加冕仪式，也没有人民的歌颂。 　　似乎只要这只巨狼的承认，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兽王。莫叶却不知道，在至高之塔以外，巨狼的虚影浮现于至高之塔上空。 　　这位镇守苏埃里之国无数年的守护者一如曾经无数次宣布兽王争霸赛最终结果一样，它向苏埃里的子民威严宣告: 　　“新的兽王，诞生了！” 　　至此，万民赞颂！ 　　如果说莫叶自称为苏埃里的新王，还会有一小部分骨骼清奇的异人不认同，但在异人之国的守护者同样宣布了她的登位之后，最后的一点异议也如水滴落入海洋般消失不见。 　　民心齐聚只用守护者一言，而已。 　　西里奥混在人群中注视着那只至高之塔上虚幻的巨狼，再度叹一声自己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如果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真的就能打败守护者呢？不过夜莺阁下的运气似乎不错，或许她真的有可能成功呢…… 　　这是一场不需要付出什么的赌博。 　　足以让他短暂臣服，以求那滔天的收获。 　　莫叶这边却是终于放松下来。 　　现在只缺最后一步了。 　　奥德那边应该没问题，他不是个废物，泡沫现下应该也同样行动了。现在就看苏埃里那边，只看他能将人类之神拖住多久了。 第231章 莱茵之变(一) 　　今日的莱茵很热闹, 非常热闹。 　　这份热闹的关键在于，城墙之下从静谧的夜晚至晨曦微醺的清晨，不知何时将莱茵王城包围起来的陌生军队。 　　说是陌生其实也不然。 　　就算奥兰大陆近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战争, 但只要是克里斯顿军方出身的士兵都应该认识, 那群陌生军队身上铠甲的款式还有其上的刻印到底来自何方。 　　那是隔壁贝利王室的印记。 　　或许是二王子格劳伦斯将克里斯顿边境与防线的守军都召集至莱茵的缘故，这队一眼望去足足有三万多人的军队得以非常迅捷且悄无声息的来到克里斯顿的腹地，也是最重要的王都, 并于静谧的黑夜中将王都正面的平原包围起来。 　　在此之前，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报传递回来。 　　两军隔着一条护城河隔岸相望。 　　城内人心惶惶, 莱茵城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立刻便乱了起来, 毕竟都被人入侵到主城来了,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二王子格劳伦斯，他是当之无愧的罪人！ 　　该上绞刑架的那种！ 　　但对于罪人本人来说, 这一切并不重要。 　　格劳伦斯并不觉得贝利这群仅三万人的军队就真的敢攻打克里斯顿, 所以他悠哉悠哉地站在城墙最高处吹着寒凉的晨风向下眺望，对一些攻击性的闲言妄语充耳不闻。 　　如果他还想成为克里斯顿的国王, 倒是需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抨击。 　　但他不是用王位和女神做交换了吗，那就不需要在意这些了。反正现在王座上坐着的是他的父王, 怎么着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他的父王啊，一向心软。 　　虽然喜好漂亮的美人与奢华的玩乐,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不论他有多么软弱, 都不可能因为大臣们的愤怒和平民的怨愤就除掉自己的亲儿子。 　　更何况对面领头的那个, 不也是他的亲儿子吗？格劳伦斯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贝利军队最前方的两位将领之中，那个金发蓝眼的青年就是自己近十多年未见的四弟。 　　克里斯顿的四王子，奥德修斯。 　　这不就得了！ 　　就算他父王真的狠得下心，也不会敢将自己唯二两个完好无缺的儿子放弃掉的。 　　格劳伦斯放松地吹了一声口哨, 比起他这个放任他国军队进入克里斯顿的罪人，奥德修斯这个亲自加入贝利军队甚至作为将领的王子殿下也不遑多让，这不就是个最好的垫背吗。 　　而且还有万物女神这位神明护着的，好运的奥德修斯，而他格劳伦斯只不过是迎接回自己亲爱的弟弟罢了。格劳伦斯一边想着，一边向候身旁看起来非常紧张的侍官吩咐道: 　　“去将城门打开，让他们的将军进城。” 　　“啊？” 　　侍官一脸的惊愕与怀疑，甚至看向格劳伦斯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他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他看到二王子催促肯定的眼神之后，瞬间觉得二王子殿下是不是又疯了？ 　　在这两军相交的时候打开城门，那不就成白给了吗？！ 　　这不是他二王子一个人的问题，就算他听从命令去下达指令，其他驻守士兵也不能听这么不着调的命令啊！更何况，他真的不愿去做这种几乎等同于通敌卖国的事情！ 　　给敌人开城门什么的，看来二王子殿下真的有问题！侍官费尔利一咬牙，视死如归般推道：“要不殿下您还是回王宫休息吧……” 　　其实说真的，他觉得就算没有二王子殿下在此坐镇，靠着克里斯顿聚集于此的军队应当也能轻易阻挡那些来自贝利的军队。 　　毕竟他们占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就算这几日里，克里斯顿聚集到莱茵的驻军已经接连撤离，但现如今莱茵还未撤走的军队也足足有将近二十多万人次了，其他几位拥有部分兵权的将军在得知消息后应该也会很快从王宫赶过来…… 　　“你瞎吗。”格劳伦斯眼光如刀般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洞悉了侍管费尔利的心思。 　　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不是个会向自己的下属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人，他只需要听话的下属。看来费尔利已经忘了，他是怎么被选中来到二王子麾下的了。 　　要不是他的仆从卡西佩尔不在了…… 　　“滚远点。”他沉下神情一脚将费尔利踹到一边，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这位继仆人卡西佩尔之后最为看重的属下抛弃掉。 　　格劳伦斯亲自跳下城墙，也没有再让克里斯顿的士兵打开城门，他知道在自己声名狼藉的情况下，暂时不会有人再听从他的命令。 　　侍官费尔利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 　　他踩着护城河的边沿，嚣张地一手指向对岸的军队，不顾身后城墙之上还有城门背后那些柱城守兵的小声劝阻，大笑着喊道： 　　“奥德修斯，你过来！” 　　“奥德修斯？”费尔利捂住剧痛的腹部，他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在他听到二王子殿下喊出这个名字时，仿佛听到耳畔传响起巨大的轰鸣，奥德修斯，奥德修斯…… 　　那可是四王子殿下的名字啊！ 　　如果对岸的人真的是四王子殿下，天哪！ 　　他竟然误解了二王子殿下，还果断违背了二王子殿下的命令！如果他真是为了拒绝通敌卖国才拒不听令那还好说，但他突然想起，二王子殿下只说让贝利军队的将军进城。 　　如果贝利的将军真的是四王子…… 　　他激荡的头脑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了下来。完了，二王子殿下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不快点想办法，他真的就要完了！ 　　“你，现在立刻去往王宫告知陛下和大臣们，四王子殿下归来了。”费尔利随手点了一个传令官，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要说他对二王子格劳伦斯有多忠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赌一把，赌并不是四王子殿下归来，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 　　但幸运并未降临在他这种连炮灰都算不上的人身上，对面贝利的军队没有剑拔弩张的趋势，而是就地驻扎，仿佛对岸的二十万大军并不存在。 　　他们的将军其实只有一人，而另外一人却是特殊的，甚至身份地位凌驾于大将军之上。 　　在他们护送这位大人赶来克里斯顿时才知晓，这位竟是克里斯顿的四王子殿下。 　　他此次归来，是为争夺克里斯顿的王位！ 　　“对面那人是谁？”听见护城河对面有人在喊奥德的名字，乌里尔看了看，是一个金发蓝眼身上穿着威严的盔甲与黑甲披风看起来位高权重，长得和奥德挺像的男人。 　　但似乎很嚣张啊，他扭头问奥德： 　　“他好像在叫你过去，你去吗？” 　　“他是克里斯顿的二王子格劳伦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不过不熟。” 　　虽然说着不熟的话，但奥德还是果断往那边走去，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河，他终于看清了十多年没见过的二哥，虽然两人都是金发蓝眼，长相相似，但格劳伦斯更具有威严颇重的煞气，而奥德看起来就要温和爽朗许多。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格劳伦斯就更像一个军队出身充盈了血腥气味的铁血王子，而奥德却是连白皙的皮肤都晒成小麦色，气息浅薄到完全不像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子殿下。 　　乌里尔也跟在他身后渡步过去。 　　不过他并没有多在意格劳伦斯这位克里斯顿的二王子殿下，而是环视一圈莱茵的城墙还有上面的驻守情况，如果不能和平进入莱茵去往王宫内，那就得早点熟悉地形了。 　　奥德与格劳伦斯两两相望。 　　忽然沉默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毕竟他们是真的不熟，而格劳伦斯一向是看不上自己被送走的弟弟妹妹的，一个是只能靠别人的胆小鬼，一个是逃跑了的胆小鬼。 　　他那不成器的弟妹，都只是胆小鬼罢了。 　　但现在嘛，他的弟弟不知为何受到了万物女神的眷顾，甚至女神愿意为了他取得一个国家的王位，就算再看不上这个胆小鬼弟弟，格劳伦斯也得率先表示友好地开口道: 　　“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奥德修斯。” 　　”时间有限，就话不多说了。你先和我进城去见父王吧，你回来的时机正巧，格丽斯那边也在行动，但也差点错过了，密塔的人已经摸到御前那边去了，你应该更快一点。” 　　“不过我的人守得很紧，直到现在都没让她真正找到机会去往父王的御前，而大王子那边我也派人看顾着的，放心吧，我不会给格丽斯找到弑亲的机会。” 　　“所以，只差最后一步了，奥德修斯。” 　　他在向奥德卖好，也在向奥德背后的万物女神示好，而听的人却一脸懵逼，觉得甚是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呢，格劳伦斯？” 　　“……你不知道？”呵，有意思，难不成万物女神还是想给奥德修斯一个惊喜不成？ 　　格劳伦斯的直觉真的很敏锐。 　　他在奥德回答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对万物女神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那要不要借此误导他一些呢……唉，还是不要了吧。 　　奥德倒是可以误会，但万物女神不可能没在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祂正看着呢。 　　“意思就是……”格劳伦斯叹了口气，仿佛感到无奈，他掩去自己颇感微妙的嘲讽与鄙夷情绪，就算他真看不上奥德这种幸运儿，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回答到: 　　“在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的指引下，我现在可是你的同盟，奥德修斯。我会支持你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不要太感谢我啊。” 　　“万物女神陛下……”奥德第一反应是想起那座深蓝岛建立的万物女神神像，那座神像其实与他认识的某位阁下有着惊人的相似程度，在她们站在一起时就会发现，不论是夜莺小姐还是万物女神，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他早就有一定的预感了。 　　就算夜莺小姐没有明说，但只要认识她的人一看到万物女神的神像，就都会以为那是她的雕像吧？而且，一位陌生的神明又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件与自身毫无关联的事情呢？ 　　只有夜莺小姐才会这样去做的吧。 　　毕竟她才是幕后主使。 　　万物女神就是夜莺小姐，这是奥德总结出的结论，他望向格劳伦斯，缓缓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只是一句‘我知道了’就够了吗？ 　　格劳伦斯也笑得友好无比，他原地驻足一阵，依然没等到万物女神对此表明什么，难道女神真的如此宠爱奥德修斯？而奥德倒是又想起万物女神毕竟明面上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他表现得越随意，就越会为夜莺小姐引来怀疑。 　　如同亡羊补牢般，他回想起万物女神教派祷告的动作，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微微闭上眼状似虔诚地颂念到，“赞美您，伟大的万物女神，您虔诚的信徒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祈祷完毕，他睁开双眼，将视线投向不知为何脸上的微笑有点僵硬的格劳伦斯，这样应该就够了吧。奥德若无其事地催促道:“快让你的人开城门吧，我相信你，格劳伦斯。” 　　“要知道，女神陛下会注视我们……” 　　信你个鬼啊，你这个伪信徒！ 　　格劳伦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在万物女神陛下的教典加入了新的祈愿神职之后，女神的祷告手势就做出了相应的改变，从原来简单的双手交握闭眼祈祷改换成了更复杂的，绘制一朵有些复杂的花型……” 第232章 莱茵之变(二) 　　密塔, 暗月之殿。 　　三王女格丽斯看起来有些颓废。 　　虽然这个词对一位优雅明媚的美人来说不怎么贴合，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金色长发依旧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还是那么美好, 就连衣着都是完美得没有半点皱褶。 　　但就算她的着装打理得毫无瑕疵, 却也掩盖不住她面上缺少血色的苍白，与那双似乎受到严重打击而失神的湛蓝双眸，她呆呆盯着自己面前桌上摇曳的烛光, 在听到有人叫她的时候，她才缓缓抬头, 用呆滞的眼神望过去。 　　“三王女殿下？” 　　烂泥扶不上墙, 看见格丽斯惨不忍睹的表现, 在场的密塔魔法师们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一想法，但烂泥也有烂泥的好处, 就是容易控制。克里斯顿有继承权的王族就只有三王女格丽斯是最容易控制的、王座上的傀儡。 　　所以, 唤了三王女的魔法师声音越渐轻柔无害，将所有的轻视都收敛起来, 虽然依旧是看不上的，但也不会让对方察觉到这一丝微妙的情绪, 两鬓依然夹杂斑白，面容却已经恢复回年轻模样的魔法师温柔地问到: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三王女殿下。这一次我们会更加接近御前，但如果你还是下不了手, 那一切都只是枉然。你对王位的渴望, 就只有这点吗？” 　　格丽斯沉默无言地微微垂眸，当然不止这一点了，她可是从被送去教廷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一定要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 一定要拥有自由与力量，哪怕与虎为谋。 　　但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那天，密塔的计划很好。 　　他们在王宫内的死角建立起一个临时的传送法阵，既然去不了御前，那接近国王的寝宫也是一个选择。她在那里终于见到了十多年未见的父王，他看起来比起曾经要老了不少，也失去了那股意气风发的气势，他老了。 　　老去的国王在面对密塔突如其来的逼宫之时，虽然下意识惊慌失措了一瞬，却也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群魔法师就算摸到他的跟前，也不敢碰他一根汗毛，他正要大喊一声卫兵让他们进来拿人的时候，有人唤了他一声: 　　“父王。” 　　对于自己的父王，格丽斯分不清自己的情绪与感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恨着这个亲手将她送进牢笼的男人的，但再度见到他，她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也不是那么牢固。 　　她仿佛在用另一个陌生的视角注视自己的父亲，他已经老了啊。老得就算是自己，也能从他那里取走他一向最为看中的王位。看中到他为了王位的稳固，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是格丽斯啊……” 　　老国王也认出了他唯一的女儿。 　　他浑浊的双眼透着精光，虽然热爱美人与酒色，但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一阵子勤勤恳恳的贤王的。他也很快想到了，自己这个放弃掉的女儿来到他的面前是为了什么。 　　“我虽然看过你被密塔带走的情报，也曾想过你会与密塔同谋，成为克里斯顿王位的又一个争夺者，格丽斯。但我没想到，你的处境会是这样的……”老国王扫过三王女身后那些仿佛是拥簇着她的密塔魔法师，却一眼便看出他们其实才是占据主权的那一个。 　　“我对你有点失望了，格丽斯。” 　　不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老国王的表情也是不带任何遮掩的失望神情，这让格丽斯在面对自己的父王时，那忽然升起的如同期待被夸奖的骄傲之情像脆弱的肥皂泡一样被戳破了，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滑稽得要命。 　　“父王？我可是从教廷那座牢笼里逃出来了，我还绕过重重关卡来到你的面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格丽斯啊！我应该是您唯一的继承者了吧？亚力克斯是个残废，格劳伦斯是个疯子，奥德修斯早就失踪了——” 　　格丽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也不想向父王大喊大叫，更不想在密塔的人面前丢脸，但她控制不住。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垂垂老矣的人，老国王的身体已经衰弱，还没有自己一个女人身强力壮，但格丽斯就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害怕了。 　　她本就不是一个心灵强大的人。 　　“从教廷里走出来的不是你吧，格丽斯。” 　　老国王眼神如锐利的剑刃，一剑便捅进格丽斯的心口，鲜血淋漓！“你是靠着自己走出教廷的吗？不是吧！不是靠密塔之主威尔顿的搭救你才顺势离开那里的吗，你真的觉得自己逃出了牢笼吗？别骗自己了，格丽斯，你只是从一个笼子跳到了另外一个笼子里。” 　　“一个笼子里的困物，一个安于现状、依赖外人的废物，你和密塔的威尔顿达成了什么卖国的协议，我并不关心。但是格丽斯，这样的你，没资格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 　　“父王，当初可是你亲手将我锁进笼子里的啊！我明明可以不用生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小心翼翼，我可是克里斯顿的三王女！”被自己憎恨着却也无比在意着的父王全局否定，本就不怎么坚强的格丽斯瞬间崩溃了。 　　“我明明可以高高在上，我本来可以像亚力克斯一样学习治理国家，也可以像格劳伦斯一样去军中发展，只要我有和他们一样的身份待遇，只要我有选择，我也可以做到的……” 　　“你做不到，格丽斯。” 　　老国王的态度非常坚决: 　　“你觉得只要你拥有亚力克斯或者格劳伦斯同样的平台，就也能做到他们能做得到的事情？亚力克斯是我最中意的继承人，他的天赋绝世仅有，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能从我手里接过克里斯顿的权柄，并处理任何政事都非常完美。如果不是雪莉尔生产的时候他被……选中了，早在八年前他就该是克里斯顿的王了。” 　　“而格劳伦斯，在亚力克斯还未出事之前他是没有继承权的，但他是一个有野心也有气魄的孩子，他隐姓埋名加入了克里斯顿的边防军，从一个无名的小兵做到能够前往御前的将军，对于一个不依靠家族如同平民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但他做到了，还做得异常的好！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现如今所有支持他的军中势力都是他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除去亚力克斯，他才是最适合登上王位的人。” 　　“格丽斯，我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还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吧，你不能否认那时候的你所拥有的资源其实和亚力克斯相差无几。而你二十岁的时候，应该正在教廷里自哀自怨，论天赋你比不过亚力克斯，靠实力也比不过格劳伦斯，你连奥德修斯都比不过。” 　　“至少奥德修斯是靠自己离开密塔的。” 　　格丽斯快要疯掉了！ 　　她想要大声反驳，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父王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正确的。 　　她抚心自问，十岁时的自己真的能做到和亚力克斯一样轻松处理克里斯顿堆积如山的政务吗？她二十岁的时候真的能撑过军旅生涯的难挨苦痛吗？ 　　不行的，她做不到。 　　有人轻轻叹息一声，一位披着严密法师袍的密塔魔法师站了出来，她的声音温柔，却也泛着一股漠然的寒意: 　　“格丽斯殿下，既然国王陛下不愿将王位传给您，那就不需要多言了吧，就按照我们计划好的，请您做下决断吧——” 　　“决断……”国王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用警惕的眼神看了看那群黑漆漆的魔法师，然后用混杂着别的什么的复杂眼神看向三王女格丽斯，“怎么，格丽斯，你想要弑父？” 　　“您不需要听从国王陛下的胡言乱语，三王女殿下。正如他所说的，大王子殿下天赋出众，但他终究是残疾了。二王子实力出众，拥簇众多，但他却是疯了一遭，谁也不知道未来他还会不会再疯一次，不是吗？” 　　神秘的魔法师并不理会国王的警惕。 　　她只徐徐诱导道: 　　“而您现在，不是正站在国王陛下的面前吗？不论他说什么，离王位最近的都是您，而不是大王子与二王子。只要您再狠下心，只需要轻轻一刀，王位就只能是您的了……” 　　格丽斯手中被塞进一把匕首。 　　她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往前踉跄几步来到了国王的面前，她不敢抬头看父王现如今的表情，但肯定是非常吓人的吧，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连手中的刀刃都握不稳。 　　要杀掉父王吗？ 　　她真的做得到吗？ 　　父王，明明只需要你承认我就行了啊！ 　　真的……要到这一步了吗。 　　许久，看三王女也依然犹豫不决着，年迈的老国王叹了口气，他像是不在意格丽斯手中那把匕首了，他往前走上两步，拍了拍女儿低垂的头顶，声音终于柔和了许多。 　　“格丽斯，如果你有那个勇气杀死自己的父亲，早在很多年前，你就该凭着那股勇气从教廷里跑出来了。看，你做不到的。” 　　那把刀刃最终从格丽斯的手心滑落，落在地上，清脆却刺耳的磕响过后，密塔的魔法师里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都这时候了还犹豫啥呢，做不到就早说啊，咱们密塔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来王宫一日游的吗，真是……” 　　直到他旁边的一人拉了拉他的手臂，再狠狠掐上一把，这人才停下虽然压得很低，但在这五无比静谧的殿堂之中依然清晰可闻的抱怨声。密塔的人都是穿着同款式的黑袍，将全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格丽斯分辨不清是谁说的这句话，但这也不妨碍她的情绪崩溃。 　　那位魔法师们的领头者静静站在那里，并不呵斥自己同伴的恶语，这也就证明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她忽然抬头望向被一层透明结界笼罩的门外，遗憾地叹息一声: 　　“那就没办法了，先撤退吧，我们的结界已经被发现了，这些守军可真烦人啊。” 　　魔法师的领袖声音依然温柔，但她望向临阵退缩的格丽斯的眼神可就不那么友好了，她的眼神冰寒至极，失望与不耐烦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底，她一直注视着经受不住滑坐在地上的三王女格丽斯，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竟然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个蠢货。 　　要不是她肚子里有个众望所归的孩子…… 　　这种想法从她脑海里晃过，她再度轻轻叹息一声，收敛自己的杀意，她的声音依然温柔而轻缓，“我们走吧，格丽斯殿下。” 第233章 莱茵之变(三) 　　“三王女殿下, 请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她的催促声不紧不慢，听起来温柔, 又带着一点年长者独有的慈祥。密塔的前主，现任密塔之主的老师，不死的魔女赛琳娜最后再问一遍，她真切希望三王女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如果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选错了，那就太遗憾了，但所有的成功都要有所牺牲。牺牲一位承受诅咒的魔法师，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三王女格丽斯，哪怕只是一秒…… 　　也够了。 　　他们只需要三王女刺下那关键的一刀。 　　但如果, 三王女能自己振作起来，抛却那些不必要的软弱心思, 将她那本就陌生的父亲看做是阻拦自己上位的最后一块巨石。如果她能用王者的眼光看待眼前的所有拦路虎，并将其一一清除干净，那才是皆大欢喜。 　　三王女低垂着头, 令人看不清她那被阴影笼罩的表情，长桌上摇曳的烛光只能照亮她的下半张脸, 她紧紧咬住下唇，暗沉血色一丝丝溢出来，她沉默很久，才开口回道: 　　“我可以的。就算是父王, 我也……” 　　那时候的父王，虽然声音柔和了下来，但也应该是完全对她失望了吧。从他改换态度时起, 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就再也不是克里斯顿的继承者之一了，她失去了资格。 　　而仅仅只是被他放弃的女儿。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她想过许久, 才恍然想到父王那时也是在审查她的气量，作为王者的气量，与作为一名叛逆者的气量。但很显然她两者都不合格，她辜负了父王对自己最后一丝的期待，连谋逆的关键时机都能犹豫不决，完全不合格。 　　不仅仅是天赋，连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都不够，父王肯定是这样想的，但是啊，被抛弃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她真的想拥有自由，想拥有一切啊，哪怕手中会沾上血亲的鲜血！ 　　她终于狠下心，将她的父王视为敌人。 　　这才是一位谋逆者应有的气量与决断。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赛琳娜阁下。” 　　格丽斯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狠绝。 　　“这才对嘛，三王女殿下！这样才不算辜负我们这些追随你的人，你能够相通真是太好了。”赛琳娜笑了起来，“那我们就可以再次行动了，得赶在二王子殿下的前面才行——” 　　“等等。”忽然有人开口道。 　　阴暗的会议室中，长桌的座位排行也是论资历的，更上方的是密塔的高层们，而靠近尾端的位置坐着密塔的焰级魔法师，他们也是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的。 　　打断赛琳娜的竟是一向不着调的塞西，他罕见地没有嬉闹，也没有含着阳光的笑容，面无表情显得冷静又阴郁。 　　他冷着脸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至少比他话痨的时候看起来帅气，塞西不管那些忽然投向他，密密麻麻如同针扎的视线，也不理会旁边拉他的衣袖想让他闭嘴的青梅夏哈特，他只用近乎洞悉的眼神望向坐在主座的密塔前主。 　　自从密塔之主威尔顿上位，不死的魔女赛琳娜就再未管过密塔的事务，只一日又一日的精进自己的魔法，维持自己的青春。 　　她怎么不认识这里坐着的除了几位老朋友以外的其他人，但按照座位排序来看，这位打断她的焰级魔法师在密塔的地位不算高。 　　“你有什么问题吗？”她语调依然优雅而轻柔，仿佛并不在意塞西浑身弥漫的冷意。 　　“我想知道，威尔顿阁下在哪里。” 　　塞西径直问到，他眼神冷得吓人。 　　但这时，却没人呵斥他的逾越之错了，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那位在密塔之主神秘失踪后，第一时间跑出来收权的前任密塔之主。 　　赛琳娜轻笑一声，眼神同样转冷。 　　“你在怀疑我？” 　　“威尔顿阁下为了这个计划搭上将近一半的密塔，我们死掉了数不清的见习魔法师和正式魔法师，他们在这场战局中只能作为炮灰来使用。就算是焰级魔法师，也死去了整整十三名，密塔总共都仅有二十九名焰级魔法师。” 　　塞西平静地叙述着密塔在这一场战役中的付出与牺牲，他自己也同样是一片小型战区的主战魔法师，和同伴们一样将自己的生命毅然压上了棋盘。所以在场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为密塔出生入死的他没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耗费了这么多的资源和同胞的生命，我们不惧牺牲，也乐于为威尔顿阁下的伟愿牺牲生命。所以，他在哪里？”塞西再一次向唯一的知情者，也可能是一场足以毁掉密塔的阴谋主导者问，“威尔顿阁下……在哪里？” 　　在场的知情者，只有两位。 　　一位是这场造神计划的祭品、也是核心的三王女格丽斯，但她也没有为赛琳娜辩护或者述清真相的意思，她只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腹部，再度低头缩进阴影，权当自己不存在。 　　而赛琳娜也不需要她的帮腔。 　　这不是可以公布于众的隐秘。 　　“他有其他的事务要忙，这次的计划由我接手，我不会再解释第三次。”赛琳娜皱着眉显得固执般回到，但这个模糊不清甚至敷衍的解释在场的诸位早已听过了一次。 　　赛琳娜是一位天赋出众的魔法师，却不是一位合格的领导者，密塔在她手里时其实并不算显赫，连真理会都比不上，直到她做出了一件最正确的事，便是将密塔交付给了能给密塔带来无上荣光的现任密塔之主。 　　“赛琳娜，这种搪塞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一位坐次接近主座的魔法师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苍老无比，也昭显出了他极为资深的资历，这位活了三百多年经历过密塔的低谷也经历过密塔的高光，所以再无法忍受密塔再度衰落下去的密塔之柱叹息着说到: 　　“赛琳娜，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威尔顿会放下这个最重要的计划，也包括我。我并不相信你会对自己唯一的弟子不利，我知道你也不是个争权夺利的人。我们都认识二百多年了，我了解你，也了解威尔顿。” 　　“如果你和威尔顿有什么其他不方便公之于众的计划，现在，就在这里。我可以请布罗德斯设下一个隐蔽法阵，至少你得告知我们这些一同出生入死无数次的老朋友……” 　　“当然可以。”名为布罗德斯的密塔之柱用老迈的声音呵呵笑着，也向仿佛被孤立的赛琳娜释放善意，“我也和老朋友一样相信你是有苦衷的，赛琳娜，我可是看着威尔顿那小子长大的！你一向拗不过他，要是他有什么鬼主意让你保密，在场的小辈们不方便听，你可以告诉我们几个不怕他的老伙计啊！” 　　气氛在两个老家伙的帮腔下变得一片其乐融融，但追根究底他们看似豁朗的话语下依然是与直接质疑的塞西一样的疑问，他们也在索求真相，但赛琳娜一直沉默无言。 　　她微微闭眼，依旧道:“……我不能说。” 　　“碰——！！！”一声巨响！ 　　最中央的长桌仿佛受到了某种撕裂般的恐怖攻击，瞬间化为一块块散落的木头碎片，木灰溅上高空又纷纷然然飘落而下，夏哈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喊道:“塞西，你疯了？！”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威尔顿阁下的情况！”塞西愤恨地死死盯着赛琳娜，他的双眼是如同流淌血液的暗红，弥散着含有不祥气息的红光，“我绝不相信威尔顿阁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从未失约过！” 　　告诉我，赛琳娜阁下——” 　　他的魔眼红光越来越盛，仿若红日。 　　“你对他做了什么？” 　　“塞西，你冷静点！”夏哈特生怕他一时想不开直接就攻击赛琳娜阁下，她飞快拦住塞西的腰想将他拖走，她一直知道塞西崇拜威尔顿阁下，却没想到他崇拜得如此疯狂！ 　　塞西总是不经意间就喜欢念叨两句威尔顿阁下，夏哈特已经习惯他的脱线，也并不在意自己为他补足弱点。她一直以为自己比塞西更强，但现在这一刻她才突然认识到，自己和塞西之间，竟然是塞西压倒性的更强一些！ 　　塞西的魔法属性是偏向较为模糊的魔眼。 　　一直以来，他使用这双魔眼都只是用来攻击或者勘察，但在这一刻，魔眼终于显露出它的恐怖！赛琳娜是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不死魔女，她的灵魂强度经过时间洪流的冲刷变得极为坚韧，但就是这样的灵魂，在对上不祥的魔眼时，也逐渐被拖进意识的深处…… 　　“快住手，那可是密塔的前任——！” 　　有人惊喝到，也有人警惕地旁观战局，更有人下意识地就想要对塞西动手，在场的诸位都是焰级魔法师，从魔法层面上来说其实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具备秒杀同阶的实力。 　　“你才是给我闭嘴，布罗德斯！！” 　　老者的声音显然比在座所有人发出的声响都大，他的魔法瞬间扩出，却不是攻击看起来和疯子没什么区别的塞西，反而是帮他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与此同时夏哈特也割裂开空间为塞西牢牢挡下剩余的那些魔法攻击。 　　在这位神秘的密塔之柱出手后，那些施放攻击的魔法师即刻便停了手，这样看来这位年迈的魔法师阁下在密塔众人的心目中比重，甚至比密塔的前任主人赛琳娜还要高。 　　“歌德罗？那可是赛琳娜！！” 　　布罗德斯的声调高到几经破音。 　　“我当然知道那是赛琳娜，但她现在不是没事吗，我也想知道真相！”歌德罗浑身烦躁地吼了回去，他又瞪了一眼塞西，“你倒是赶快点啊，做都做了！趁着赛琳娜还没反应过来快点将真相问出来，后果我来承担！” 　　塞西只微微点头，眼神都没晃动一下，他眼中的血红流淌得越来越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化作血泪流溢出来，染红他的脸庞。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死死的、孤注一掷地凝视着赛琳娜那张弥漫了恍惚的神情脸，她的实力确实很强，灵魂强度也是惊人的坚韧，这种层度的控制绝不会持续太久。 　　“告诉我，赛琳娜。你与威尔顿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威尔顿他……”赛琳娜恍惚间说出一个谁都预想不到也不愿见到的真相，“他……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 　　那可是威尔顿阁下啊，那可是这个世纪唯一诞生的星级魔法师啊，这不可能，就算他们心里想着或许是赛琳娜耍了什么花招将威尔顿阁下困住了，但却从未想过他会死去！ 　　“怎么可能？！”有人就这样惊叫出声。 　　“你在说什么疯话！威尔顿那小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世界上就算贝利的镇国者死了他都不会死！”歌德罗瞬间破防了。 　　“威尔顿阁下可是星级魔法师啊！” 　　“不，不，这不是真的！” 　　在场破防的人还不占少数。 　　“你在开什么玩笑……” 　　受到冲击最严重的当然是塞西这位密塔之主的死忠，他原本冰冷的面容上缓缓绽放一抹灿烂的微笑，明明这抹微笑与他以往的开朗别无二致，却无端让人从心底发冷。 　　赛琳娜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隐秘，那是足以令整个密塔都分崩离析哦隐秘，迎面而来的攻击已经不能再引起她的注意了，她现在只想弄死塞西，弄死这个打乱了她全盘计划的人！ 　　“都给我住手！塞西，你真的觉得威尔顿这么容易就会死掉吗？！”作为除去密塔前主外资历最深的魔法师，歌德罗不得不担任起调停的工作，“你也是，赛琳娜！威尔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必须立刻给我说清楚！” 　　或许是歌德罗话语中那句‘威尔顿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话打动了他，塞西真的慢慢停了手，在赛琳娜开始反击的时候夏哈特第一时间挡在了他的身前，这时她才大大松了口气，松懈下来后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呵呵，真有趣啊。”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人说风凉话。 　　夏利从不知何时弥漫开的雾气中脱离，他坐在完好无损的座椅上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连衣着都没有乱上一点皱褶，他悠然微笑着拍了两下手以作鼓励:“继续啊，对于威尔顿阁下的死因，我也很感兴趣呢。” 　　他就像是在看戏，恶劣得旁若无人。 第234章 莱茵之变(四) 　　但就算是性格如此恶劣的魔法师, 只要实力足够强劲就肯定会有追随者的，尤其是在密塔之主威尔顿阁下有很大可能死去的情况下。 　　他是密塔核心阶层之外大多数魔法师心目中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密塔之主的人，只因他也同样有着突破星级的可能性。 　　密塔曾经并不显赫, 在赛琳娜的管理之下甚至称得上是沉寂, 在克里斯顿屈居于历史更加悠远流长的真理会之下。 　　但在这一任密塔之主威尔顿上位后，作为克里斯顿唯一的星级魔法师，他引领密塔超越了真理会, 也超越了历史以往的魔法组织，与拥有真神护佑的教廷分庭抗礼, 占据了克里斯顿这个国家的三分之一。 　　在这样无上辉煌的前提条件下, 所有密塔的成员都不会愿意在威尔顿的时代过去后, 密塔将会迎来无法挽回的衰落。 　　因为他们失去了最强大的力量与领袖。 　　经历过辉煌，就忍受不了落败。 　　所以不论夏利的性格如何恶劣, 只要他还是密塔除去威尔顿阁下之外最强的那一个, 只要他依旧拥有突破到星级的可能性，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支撑起密塔、能继续延续密塔荣耀的星级魔法师, 那他就不会缺少追随者和死忠。 　　不知何时，已经有一部分焰级魔法师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虽然人数不多，且披着黑漆漆的法师袍将自己遮掩严实暂未显露自己的身份, 但对于如同分裂的密塔焰级阶层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野心的宣告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密塔之主的位置, 原本的密塔之主威尔顿也不会真想让他上位, 但能搞事和看戏也是不错的。 　　夏利看众人不说话，便再催促道： 　　“继续啊。” 　　夏利这轻佻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想打他。 　　就像旁边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的塞西，他本就是密塔之主威尔顿的死忠，谁也不知道这个半途加入密塔的焰级魔法师对威尔顿阁下的狂热崇拜是怎么来的。 　　也因为他毫无保留的崇拜与忠诚, 不论他平日里有多不着调都不会受到责难，乃至于他扰乱这场会议并以下犯上问责密塔的前任主人的时候，都有密塔之柱愿意出面保他。 　　而赛琳娜稍稍平息了愤怒之后也不会对他下杀手，因为能为她的学生威尔顿做到这种程度的死忠并不多，甚至只有塞西一个人。 　　赛琳娜捂着额头一副头疼至极的样子，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她看向自己的周围，塞西就算恶狠狠瞪了出言不逊夏利一眼，却也终究是没对他动手，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威尔顿阁下。 　　夏利也饶有趣味如同看戏看望着她，笑容看似友好，却有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哥德罗望向她的眼神中也终于升起的怀疑。 　　更别说隐隐投来复杂视线的其他人了。 　　“我不能说出来，为了防止泄密，在之前我就和威尔顿立了契约。”这确实是不能泄露的隐秘，在契约的束缚下就算她被控制了也是无法说出真相的，赛琳娜深吸一口气，她许久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了。 　　但为了密塔的稳定，她也只能放下高傲的姿态，诚恳说到，“威尔顿确实是死去了，但并不是出于我的阴谋，这是他自己的决断。” 　　“我能保证他会再度归来，到那时就是我们夙愿达成的时候！我也可以和你们签订契约证明我并未说谎，至少现在请相信我吧，不要让威尔顿的计划毁在我们自己的内乱之中！” 　　哥德罗叹了口气，但他终究得站在密塔的稳定这一边，他起了个好头，率先问到： 　　“赛琳娜，你愿意签订契约？” 　　“当然，但我希望至少得先将计划完成。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等到三王女殿下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我们可以立刻签订契约。” 　　赛琳娜也觉得身心疲惫了，或许两百年前还是密塔之主的她能够应对这样的场面，但两百多年后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维持自己青春的她，已经不再适应这样的高压节奏了。 　　“那你呢，塞西？”哥德罗担任调停人，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个麻烦人士。 　　“具赛琳娜所说，她是因为和威尔顿签订了契约才无法说出真相，但她也愿意签订一份能证明她的无辜和保证威尔顿会再度归来的契约书。所以你愿意先放下纠葛，率先完成威尔顿准备已久的计划吗？” 　　塞西用那双仿佛流淌着血液的暗红魔眼望了赛琳娜许久，他才闭上双眼，等到他再度睁眼时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褐色。 　　他卸下周身凛冽的气势，面上冰冷的表情一跨，虽然依旧没有笑意，却也显得和他平时舒缓正常的气息一样了。 　　“我就知道威尔顿阁下不会出事的，他可是星级魔法师！区区焰级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我也就认了吧。” 　　“不过契约还是要签订的，等我们从王宫得胜归来之时就是签订契约的时候，这个没问题吧？希望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 　　“塞西，你就闭嘴吧。” 　　夏哈特一听塞西冷静下来后又开始说个不停了，也不知道他是精神分裂还是怎么的，但在他恢复如常之后，她也就恢复以往的状态。以前是怎样阻止他啰嗦的，现在依旧怎样。 　　毕竟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了啊。被装在同一个笼子里，被分配到同一个训练场，也是被密塔之主阁下一同带走的。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塞西才无比地崇拜威尔顿阁下的吧，而她不同，她最在乎的人只有塞西，威尔顿阁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只有塞西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可以承诺。” 　　赛琳娜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那种仿佛空间与空气都被凝滞的沉重感终于消失，在所有人的配合之下，这场仿佛要将密塔分裂的争端也步入其乐融融的尾声。 　　在纷争升起后便被所有魔法师抛至脑后的三王女也暗暗松了口气，她从座位上起身，悄无声息地与人群中心的赛琳娜对视一眼。 　　“但是，也不知道威尔顿阁下能不能赶到一年之内归来呢。”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虚假的其乐融融的泡沫，一行人眼神不善地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夏利从座椅上起身，步履闲适往门扉走去，他一边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微笑着说出这些话来。 　　就算听见威尔顿仍会归来，他身后的追随者们少了几人，但也依旧存在足足五人，听见他的话语后，赛琳娜表情瞬间变得略显狰狞。 　　哪怕是面对塞西时她也没有这么愤怒得满含杀意，只因为密塔有一个流传已久规则。 　　每一任密塔之主如若失踪，密塔只会为其保留一年的塔主之位，之后如果当任密塔之主仍未归来，就得开始选举下一任密塔之主了。 　　而威尔顿一年之后是否能归来，那肯定是能的。但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个行动不便的婴儿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密塔没有夏利这位与曾经天才般的威尔顿近似，几乎是密塔所有中层之下魔法师们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存在，靠赛琳娜和密塔之柱们的压制，或许能压下密塔的十多年沉寂。 　　但凡事没有如果。 　　密塔之主的更替，也代表密塔高层的替换，以往密塔之主的追随者们肯定是不会被新的密塔之主信任的，所以在这种时候愿意追随在夏利身后的也大多是拥有相当野心的人。 　　但夏利不在乎，他只想要搞事。 　　或者说吸引密塔高层的注意力。 　　“威尔顿阁下肯定能赶上的！” 　　塞西冲着夏利看起来悠闲无比的背影大声喊道，但他也不免升起一抹凝重的神色，如果真的赶不上，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他并不想与夏利阁下为敌，但事与愿违，哪怕是抹杀掉密塔未来的希望，他也得为威尔顿阁下守住他的密塔！ 　　“赛琳娜，威尔顿赶得上吗？”这时哥德罗走到赛琳娜的身旁，他神情难辨并不引人注意地低声问到，赛琳娜微不可见的摇头。 　　他只能轻轻叹口气，他不是如赛琳娜这般天然就站在威尔顿这边的，如果威尔顿一年回不来，十年回不来，百年回不来，那密塔难道还能一直空着密塔之主的位置等下去？ 　　但看夏利现在的阶级还不够啊，经历了威尔顿这一位星级的领导者，仅有焰级的夏利应当是无法服众的，如果他也能突破星级…… 　　其实夏利这个人选还是不错的，只要他实力跟上来，他也不是个喜爱权利的人，如果是夏利成为新的密塔之主，那在之后密塔之柱们的权利应该就能得到更多一些了…… 　　哥德罗敛下思绪，他沉声道： 　　“走吧，现在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知道其他老朋友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自己是还挺乐意夏利这种人上位的，在威尔顿时期密塔之柱们所能行使的权利并不多，虽然碍于威尔顿的实力与声望他算是服气了，但现下似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貌合神离。 　　密塔看似又再度进入了缓和的时期，但其下越渐的暗潮汹涌，之前不论是密塔之柱们还是代表了威尔顿的前任塔主赛琳娜都极力阻拦的分裂，终于以另一种形式成型。 　　但现下他们都知晓，所有的分裂都不是正大光明站上舞台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计划，他们的视线仅能看到见现下，又或者更远一点的密塔的分裂。 　　夏利的身影挡在最前面。 　　但他背后的暗手，已经蓄势待发。 第235章 莱茵之变(五) 　　这是一座远离大陆的宁静海岛, 潮起潮落冲刷岸边的礁石，岛上没有什么植物生长，全是裸露在外的砂黄岩石。 　　岛的最顶端是一片被刻意磨平光滑无比的岩石平面, 一座半人高的木刻神像坐落于此。披着长袍的女神面朝大陆的方向, 橡色的神像表面似乎流淌着圣洁的纹路。 　　像是水流，也像月辉。 　　苏埃里就坐在神像的旁边。 　　他披着沉重且弥漫极其恐怖气息的漆黑盔甲，那身盔甲在他的恢复程度越来越完好后也逐步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其上流逸的光辉似乎与女神像上的流淌纹路如出同源。 　　他在这里，只为了等一个人……神。 　　属于兽神的神力涌向极高的天上, 将天空都染出如同夕阳西下的绚烂金辉, 这样穿透云层的高度不会给普通人带来什么影响, 或许某些直觉敏感的人可以模糊感知到天空之上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存在吧。 　　他这么大张旗鼓又远离人世，不过是想将人类之神的神降体从奥兰大陆里钓出来。 　　戈尔德会来的。 　　只要他感知到兽神的神力, 就一定会来。 　　只要他过来了, 就别想离开。 　　苏埃里灿金兽眸中闪过一瞬极其冷酷的杀意，就算他自己无法使出全部的兽神威能, 但戈尔德也同样无法真身降临，他们俩论战力不过半斤八两, 然而他却是有外力相助的。 　　都这样了，如果他还弄不死戈尔德的神降体, 那这个兽神干脆就别当了，丢人。 　　他侧头垂眸, 看了看身旁坐落的万物女神像, 地脉的能量从地底渗透而出，神像中的信仰之力源泉也毫无遮掩的向他敞开。 　　也只有这时他杀意弥漫的兽眸中才能看出一丝温柔的情绪，但这抹只会对某个人单独展现的温柔一闪而逝，他忽然站起身眺望远方的天空, 人类之神的神力出现在他的感知中， 　　来了！ 　　就如他所想的，只要感知到兽神的神力，戈尔德就一定会来，哪怕他的神降体教皇只想死死守着仅剩他孤家寡人的教廷，戈尔德也一样会控制住他的意识飞快赶过来， 　　毕竟是两千多年的老死敌了。 　　教皇悬浮在高空中。 　　他距离那座孤岛上的身影很远，但依旧能看清那道身影确实是兽神苏埃里，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并非是教皇，而是人类之神戈尔德。 　　透过教皇苍色的凛冽双眸，戈尔德看到许多，比如那逐渐覆盖这片界域的兽神神力，那些因为受到号召而不断涌进兽神体内的地脉之力，还有那座兽神身旁万物女神的神像。 　　看来唯一之神选择了死而复生的兽神。 　　戈尔德并不惊讶于兽神的复生。 　　毕竟黑狱中已经空无一人，仅剩一枚兽神的神格仍在沉睡。他是知道万物女神是唯一之神的祭司，而非祂的化身，而在发现万物女神在为兽神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后，他便以为唯一之神站在了兽神的那一边。 　　这是理所当然的联想。 　　毕竟他追杀过那位祭司，唯一之神不可能毫不作为，不过在之前，他还以为唯一之神本是想抹除掉这一代的所有神明。不论是他还是兽神苏埃里，又或者海里的那只章鱼，祂想建立唯一之神麾下的新一代神权。 　　但现在来看，似乎兽神除外。 　　所以，为什么兽神是论外的呢？ 　　兽神是如何恢复清醒，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逃出黑狱的？要不是某一日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规则的压制忽然减弱，而且正在逐渐削弱，他可能还对兽神的逃离毫不知情。 　　按常理来说被牢牢困住的兽神是无法自行逃离的，肯定是有某位存在帮助了祂。 　　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许久不见，兽神，苏埃里。” 　　戈尔德轻描淡写地打招呼。 　　他似乎并未将人放在眼里，而苏埃里对他的回应是，一场蓄力已久的元素风暴！ 　　平地拔起的暴风卷起上万吨重的海水形成超大规模的水龙卷，被兽神神力染成金辉色的天空忽然下起威能恐怖的火雨，水龙卷之中锋利的风刃不断悬落，身型再度膨胀如同山岳的巨狼直直扑来，迅捷得杀气四溢！ 　　这让戈尔德不得不暗道一声莽夫。 　　不过他也习惯了对方这种粗暴的打法。 　　“看来，你的新主人给了你勇气。”被金色菱形辉光环绕的戈尔德整个人都覆上了一层金色，那双凛冽的苍色眼眸色泽也变得深邃，那是天空一般俯瞰的深蓝，“但是，没用。” 　　单单是元素的攻击对他来说是无用的，就如同莫叶曾在梦境中看到过的那样，所有靠近人类之神的元素攻击都会化为一片虚无，那些金色菱形辉光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坚壁。 　　不论是风暴、火雨、还是别的什么。 　　仅有兽神本体的攻击起了效果。 　　但人类之神又不会傻乎乎的跑去跟一只巨狼肉搏，所以不论是以往还是现在，兽神几乎都是被人类之神压着打的，不过兽神恢复能力恐怖得吓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击败的。 　　孤岛之上，万物女神的神像忽然亮起一瞬微光，女性柔和威严的声音响起，在漫天恐怖的威势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祈愿，兽神苏埃里恢复到最强的姿态——” 　　兽神的神境以压倒性的姿态完全展开，将避之不及的人类之神戈尔德瞬间拖入其中！ 　　“什么——！！” 　　戈尔德终于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 　　…… 　　远在苏埃里之国的莫叶坐在那巨大的王座之上，她睁开双眼忽然眺望向远方，那遥远海域的方向，她就停留在这里，没有选择去为苏埃里帮忙助阵，也没有选择去莱茵亲自插上一脚，她就在这里等着那最后一刻到来。 　　“看来苏埃里已经和人类之神打起来了。” 　　她冷静的低喃，这样就好。 　　她为苏埃里留下的后手会消耗她的神像内存储的大半信仰之力，但相应的如果成功击杀了一次人类之神的神降体，不论是教廷会立刻分崩离析，人类之神也会受到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创伤。 　　异人之国有着至高之塔的存在，虽然不是主塔，但依旧满溢着兽神的神力，这些存在感十足的神力应当能在她成神初期为她遮挡住转化的神力与气势，只要渡过最容易被影响的初期，那她成神的步伐再就不会被阻止。 　　身型虚幻的巨狼盘踞在王座上侧的巨狼雕像头顶上，比起苏埃里它更显得冷酷，是绝对的兽性与理性并存，它也正看着那个方向，莫叶收回自己的视线，忽然向它问到: 　　“你不打算帮苏埃里一把吗？” 　　“你不是出手了吗，拥有全胜的能力如果还做不到击杀仇敌，他就真的没用了。” 　　巨狼的回答也极为冷酷无情。 　　身为兽神神格的化身，它对苏埃里这位原主的情绪其实是非常复杂的，它痛恨落败，但落败的苏埃里依然是兽族里最强的那一个。 　　它对原主感到失望，但继苏埃里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能继任兽神的存在诞生。 　　它们连苏埃里这个失败者都比不过。 　　但是，如果苏埃里能够一雪前耻的话，如果他能够砍下人类之神那颗令人厌恶的头颅的话，它也不是不能吃回头草。但现在是不可能的，别说帮忙，它不去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唔……如果有神格的帮助，信仰之力的消耗应该就能减少将近一半吧，苏埃里的全胜姿态应该能坚持五分钟，用五分钟击杀掉人类之神的神降体，我觉得问题不大。” 　　莫叶轻笑一声，以往苏埃里的王可没有她这样的待遇。守护者一向是只会出现于至高之塔内部的，但现在它却跟着自己来到了这座风格粗犷的兽王王宫，或许它也有完全抛弃掉苏埃里这个原来的主人，另选他人的想法。 　　这个他人，就是她自己了。 　　这是个好选择。 　　本质是宇宙生命的她有资格适配所有的神格，不论是兽神还是人类之神，唯一之神为她规划的目标终点就是收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格，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这是祂为莫叶选好的至高王座，但之后她会怎么继续下去，那就不是祂该操心的了，莫叶用手撑起额头，数着秒等待那座小神像内的信仰之力全部消耗，最后兽神的神境散去，最后站立的仅剩一人，也在她意料之中。 　　“很好，接下来就等奥德那边结束……” 　　“还有泡沫。” 　　…… 　　拥有一头蓝色长发的魔法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摩布平原的旷野之上，她周身的气息如同延绵不绝的潮涌海水，这些无形的海水一直往外延伸而去，去往更远的远方。 　　几只蓝色半透明的燃灯水母绕着她的长发游来游去，泡沫的表情始终是冰冷的，连眼神都是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冷漠而威严。 　　妈妈说的位置就是这里。 　　泡沫抬头看到教廷的教皇飞快远去，她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一道塔型的印记在她身前凭空划出，漆黑的大门终于显现出它隐秘的身影，泡沫步履徐徐地踏入这道大门。 　　暗月之殿内，密塔焰级之下的魔法师们大部分都还留驻于此，驻守传送法阵的灯级魔法师看到一道从法阵内显出的身影，他快步走了过去，却愕然发现这位并非是密塔之人。 　　蓝色长发与如同火焰燃烧的冰冷眼眸…… 　　她是——！ 　　异人！！！ 　　魔法师惊恐地想要出声警戒，但只是一瞬间便化为灰白的尘烬，漱漱落得满地，泡沫面无表情从飘散的灰尘中穿过，看到她的魔法师还有很多，她也并未遮掩身形，只是前进。 　　只要是她走过的地方，她看见的位置，所有的人类魔法师都瞬间化为被吞噬了能力的灰白尘烬，如同一根根伫立的岩柱，看不见的触手布满了暗月之殿的所有界域。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且过于迅速的屠杀。 　　她的脚步无法阻挡。 　　“这些法师塔，应该也需要毁掉。” 　　最后，站在空无一人的暗月之殿内，新晋的星级魔法师终于说出了她来到此地时的第一句话，如同一声终末的宣告。 　　暗月之殿里意外地只有灯级魔法师和一群见习魔法师，那些焰级魔法师去了哪里？斩草除根，泡沫头也不回地离开已经变为一片废墟的暗月之殿。她觉得，还是需要找到那群密塔的焰级魔法师，将他们都清理干净。 　　那些去往克里斯顿王宫的密塔焰级魔法师怎么都不可能知道，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他们就被偷了家，还得面临星级魔法师的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　　加速了加速了，好想这个月内完结啊，我要加把劲了，写完这一章忽然感觉前三章太拖了，有点水……但没时间改了！请见谅QAQ 第236章 莱茵之变(六) 　　“好像有……海水的味道。” 　　奥德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此时他正走在通往王宫的路上, 自己这一行人就只有他和乌里尔被放了进来，毕竟克里斯顿的守军不会放任他国的军人进城的，他这位克里斯顿的四王子还是因为二王子格劳伦斯名义上的担保, 才得以顺利进城。 　　“什么？”格劳伦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抽动鼻子仔细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没有吧？” 　　奥德侧头望向乌里尔，他觉得这股海水般的气息让人感到莫名的熟悉, 乌里尔并不像身为普通人的格劳伦斯那般完全感知不到，比起奥德他拥有魔法能力的时间也更久一些。 　　他轻轻点头, 言简意赅道： 　　“是泡沫小姐的气息。” 　　“原来是泡沫小姐来了……” 　　奥德微微眯眼, 他也是知道夜莺小姐打算让泡沫出手毁掉教廷和密塔这两个盘踞克里斯顿三分之二江山的庞然大物, 夜莺小姐之前特意告知过他这一系列的计划，让他有足够的空隙随机应变, 他通过王宫入口时, 不由望了望与王宫紧紧相连的教廷。 　　这一日确实时间紧迫。 　　在莱茵都能感知到泡沫小姐的气息了，那离她出手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更有可能的是她已经出手了，只不过先选择了密塔。 　　“只希望泡沫小姐动手的时候能顾虑一下王宫这边, 别造成太大的损伤吧。”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还是觉得王宫这边被误伤的可能性太大了, 泡沫小姐应该不会在意陌生人类的生命，她和夜莺小姐不一样。 　　真的太危险了。 　　随即他向格劳伦斯提议到： 　　“要不要带着父王和亚历克斯暂时离开王宫避一避？我是说, 万物女神陛下准备向密塔和教廷出手, 王宫距离教廷太近了，怕是会被误伤，神明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你说真的？”格劳伦斯一挑眉，但他却对万物女神这一次行动并不看好。 　　“出手的存在是万物女神陛下还是别的什么人？比如祂的眷属什么的, 但恕我直言，教廷里只要教皇还在，只要人类之神还在，就没人能动教廷，你口中的泡沫小姐就算是星级魔法师也不行，除非万物女神陛下亲自出手。” 　　“教皇肯定会被引走的。”奥德回到。 　　就是不知道负责牵制教皇的是夜莺小姐还是苏埃里阁下，又或者两位一起上，奥德是不怎么担心他们的。既然夜莺小姐选择了这样去做，就肯定有她自己的把握，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嗯，既然你能肯定万物女神的眷属会对教廷出手，那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是我们能够参与进去的，你可以去跟父王说说，或者你上位后就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格劳伦斯显得事不关己，他才不去掺和。 　　“也是，你大概是做不了主的。” 　　奥德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一句，格劳伦斯也满不在乎地回之呵呵一笑。 　　莱茵王宫内的守卫很严密，越接近御前的宫殿就越严格，奥德望着那座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的宫殿有些出神，他还从来没有进入过御前的殿堂呢。 　　在他的记忆里，王宫只有那片小小的后花园，与总是挂念亚历克斯却看不到他的母妃。 　　这些记忆似乎都蒙上一层阴霾。 　　“去，向父王通报奥德修斯回来了！” 　　不知道奥德想起了什么，他就连曾经格劳伦斯欺负他的记忆都想起来了，格劳伦斯随口指了一名内侍让他进去通报一声。 　　似乎他在这里一向都是这样霸道的，没了亚历克斯他就是王宫内唯一的继承人，被人捧着的他显得霸气侧漏也是理所当然的。 　　内侍进去后很快又小跑出来： 　　“两位王子殿下，陛下让你们进去。” 　　那要不要带着乌里尔一起进去？ 　　奥德才刚冒出个念头，乌里尔便顺势后退一步，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自然，谁也想不到他正在一点点记录莱茵王宫内的兵力与值守布局，他只向奥德说到： 　　“奥德，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那好吧，奥德便跟着格劳伦斯进入到御前之殿，殿内一溜的两排人同时望了过来，克里斯顿的大臣们表情不是很好地看向来人。 　　在之前他们接到情报先说贝利的军队趁着克里斯顿边防无守时攻入克里斯顿，直达莱茵主城，后面又说四王子奥德修斯竟是那只贝利军队的头领，他有很大可能已经叛国。 　　所以他们看奥德的眼神肯定是不怎么友好的，之前还有人质疑这位四王子是假冒的，不过在奥德过来之后就没有人会这么认为了。 　　因为他的外貌着实与同行的二王子格劳伦斯有五、六分相似，他长得很像克里斯顿的第一王妃，也与大王子殿下极为相似。 　　奥德旁若无人地走进去，走在格劳伦斯的身旁并不落后也无退缩，完全无视了两侧焦灼的视线，他出走了这么久，但贵族礼仪还是没有忘记的，他向高阶上的老国王行了个标准的礼，声音平稳：“许久未见，父王。” 　　“奥德修斯，我的四子啊，原来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啊。”老国王的语调含着的感叹，他垂下浑浊的眼眸，看了看归来的奥德，又看了看站在奥德身旁的格劳伦斯，暗叹一声后便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我想和我两个孩子单独说说话。” 　　奥德赶紧说了一句： 　　“父王，贝利的军队是护送我回国的，并非是因为想要侵占克里斯顿的领土，所以请让将军们不要对城外的军队出战，请相信我，我这边事了之后，他们就会立马离去。” 　　“是吗？那就先看着他们吧。” 　　老国王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明显了，他看起来就有些疲惫不堪，挥退了所有克里斯顿的大臣与贵族，还有殿内守卫也被他喝退后，他才重新问到:“他们都不在了，你也该说出自己这次归来的目的了吧，奥德修斯，你是和格丽斯一样想要老头子我屁股下这个王位呢……” 　　“还是打着支持格劳伦斯的主意？” 　　看样子老国王明显是误以为奥德这次归来是想支持格劳伦斯继位，又或者他本就是格劳伦斯想方设法弄回来的，连外面的贝利军队都是打着如果克里斯顿的军队格劳伦斯指挥不动的话，也可以用他们破入王宫逼宫的想法。 　　“父王，你这次可误会了。” 　　格劳伦斯轻轻往后退上一步，他抬头望向老国王的眼神略微嘲讽，“并不是奥德修斯支持我，而是我选择了支持奥德修斯继位啊！怎么样，这个选择是不是更符合您的心意呢？” 　　“你支持奥德修斯继位？这不可能。” 　　老国王是不信的，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个二儿子的勃勃野心，想要让他放弃本就唾手可得的王位，根本不可能！ 　　看样子格劳伦斯和父王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啊，奥德看着梗着脖子相互较劲的两人，摇了摇头，虽然不是他自愿的，但他终究是要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的。 　　夜莺小姐不会想他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应该正在看着吧…… 　　“父王，格劳伦斯说的没错，确实我想要争取克里斯顿的王位，而他选择了支持我，仅此而已。”奥德微微抬高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语调平缓，面上神情却显得格外强硬，近乎寸步不让，“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能请您尽快将王位传给我吗，父王？” 　　“胆子可真大啊。” 　　格劳伦斯退到奥德的身后以表示自己并未胡言乱语，他是真心实意准备支持奥德修斯上位的，不过在听到奥德这么跟父王说话时，他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一句。 　　“……看来你要比格丽斯有胆色些。”老国王的姿态依然是庄重而淡定的，在这时他那被美色摧残的垂老身躯也显出国王应有的威严。 　　“我知道您只属意亚历克斯，除了他，您不想让任何人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所以你一直卡着格劳伦斯的继位，之前还想顺手将有可能威胁到亚历克斯的我抹杀掉。” 　　奥德微微闭眼仿佛在回忆那场忽然而至的刺杀，待他再度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洞悉的冷凝之色，他望向自己的父王。 　　“但现在不同，你只能将克里斯顿的王位交给我，如果您不想亡国的话——” 　　“我可以说得很明白，父王。是万物女神陛下想让我继位，祂想要得到克里斯顿，不论是荣耀还是信仰。您应该知道祂的吧？祂也很想知道您的选择，您是选择即将陨落的人类之神，还是选择如冉冉升起的明星般的祂？” 　　“抹杀……？”老国王茫然重复一遍，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那些刺客在女神的护佑下不堪一击。” 　　奥德说得轻飘飘的。 　　他听见老国王冷哼一声，道， 　　“不说这个，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老国王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他胡搅蛮缠般岔开话题:“你所说的那位万物女神陛下想要得到克里斯顿到底是什么意思？祂是想我们投身于祂的麾下，还是想将我们这些人类之神的血脉给取代了？不，他想让你继位的话，应该不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还有贝利……” 　　不是他。 　　奥德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更加失落一些，那场边境的刺杀并不是他无比疼爱自己的大儿子亚力克斯的父王所做的，但能够控制他女仆背叛他的人，其实并不多。 　　“……亚力克斯。”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出这个令他不知该爱、还是该恨的名字。 第237章 莱茵之变(七) 　　奥德曾对亚历克斯这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也是多有崇拜的,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总是抱着他，怀念着令她无比骄傲的天才般的长子, 亚历克斯自他展现出自己无与伦比的天赋之后就被带离了母亲, 去往了克里斯顿的御前，年轻时的国王身边学习政务。 　　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唯一继承者。 　　不论是后来的格劳伦斯还是格丽斯，又或者与他同胞的奥德修斯, 其实在那时都未曾拥有过继承权，克里斯顿的继承者仅有一人。 　　便是大王子亚历克斯。 　　所以国王才将自己两个年幼的孩子分别送去了教廷和密塔, 除了平衡势力以外, 还有为自己的大儿子排除竞争者的意味。 　　而唯一能留在王宫的二王子格劳伦斯, 不过是为了防止大王子出现意外，克里斯顿后继无人的一层保险。 　　在被强制送去密塔之后, 奥德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点, 虽然他并没有想和自己的哥哥争权夺利的意思，但奈何上位者想要从根本上排除掉亚历克斯的所有威胁。 　　所以他逃跑了, 跑得远远的。 　　就算亚历克斯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了，就算克里斯顿的大臣们觉得已经残废的亚历克斯不能再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 转而支持起格劳伦斯，甚至打起了其他主意, 他的父王心中属意的继承者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老国王为了亚历克斯重新执起克里斯顿的权柄，在王座上一直赖着不肯下来, 所以奥德理所当然地以为, 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刺还是因为老国王再次对他不爱的孩子出手。 　　但这次简短的试探却试出了，并非是老国王动的手，而是另外一人。能被老国王无时无刻护着的人啊，甚至甘愿为其背锅、能为其忍受自己孩子的憎恨的人, 只有一个。 　　“……亚历克斯。” 　　只有亚历克斯了，他的亲哥哥。 　　奥德只觉得五味陈杂，按理说他在跑出密塔之后选择离莱茵远远的，亚历克斯应该能明白他的选择并非是打算与他争抢什么。 　　但亚历克斯却依然对自己下死手，他和亚历克斯这个哥哥确实没什么感情可言，但以往好几年自己对他的憧憬并不是假的。 　　夜莺小姐认为亚历克斯会被囚禁，会被强制取走血液，只不过是因为她并不了解亚力克斯是怎样一个人。 　　在听到的时候奥德还方寸大乱过，但之后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这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只要父王还在王位之上，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亚历克斯不利。 　　不然格劳伦斯也不会一直被压制到现在。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将这口郁气吐出来，勉强按压下自己复杂的思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要他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总有跟亚历克斯见面的时候。 　　到那时再去质问他的想法吧。 　　“父王，贝利已经纳入女神的麾下，再过不久，苏埃里应当也会传来由万物女神统领的情报，只差克里斯顿了。”奥德向王座之上垂垂老矣的父王说道，他并未夸大什么，只平淡的叙述一个事实，“请您尽快下决断吧，如果您选择了与女神陛下为敌——” 　　“大概，只有灭国这一结局了。” 　　老国王有些不可置信，他认真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的脸，看起来并不像是说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他的表情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不由问到，“格劳伦斯，难道你选择支持奥德修斯也是万物女神的手笔？” 　　“是啊，前段时间我不是疯了吗，还差点被人弄死，连卡西佩尔都死在接二连三的刺杀中了……”格劳伦斯冷笑一声。 　　卡西佩尔是他最信任的仆人，与奥德那个背刺的女仆一样，如果他能登上克里斯顿的王座，那卡西佩尔也可以得到一枚魔法传承，并拥有成为下一任宫廷魔法师头领的资格。 　　但世事无常，直到死时卡西佩尔都没能等到自己的殿下登上王座，甚至他还是为了保护疯掉的格劳伦斯而死，这也是格劳伦斯一直过不去的心坎。是谁派来延绵不绝的刺客，是谁杀掉了卡西佩尔……他心里有数。 　　“是万物女神陛下挽救了我，给予了我新生，我感觉我现在无比的清醒，祂想让我支持奥德修斯继位，我就遵从祂的意愿。” 　　格劳伦斯有模有样的在胸前绘出一朵十二瓣花型的手势，这是星辰之花的印记，也是万物女神教会新推出的祈祷手势，听说这个手势还是女神陛下亲自指导的。 　　奥德这个伪信徒真眷属看到他这个极其规范的手势，都差点以为他这位将近十年未见过的哥哥真的是万物女神的信徒了，但老国王倒是了解他这个颇有野心的儿子，他摇摇头，完全不信格劳伦斯那看似真挚的信仰。 　　“我知道只要信仰万物女神，就可以从疯狂信仰那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其他人想要恢复清醒需要付出自己的信仰，而你不可能会信仰一位神明。你从祂那里得到了什么？” 　　“祂又不在乎我的信仰。而且，只要能讨好祂，不论是强大的力量还是自由，我都能轻易得到。就像奥德修斯一样，对吧？”格劳伦斯状似友好地从后面拍了拍奥德的肩膀，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就是因为讨好了万物女神，才得到了继承克里斯顿的资格。 　　对比，奥德只能苦笑着默认下来。 　　老国王沉默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内心非常挣扎，如果拒绝奥德修斯的继位，为此得罪一位足以轻易覆灭克里斯顿的神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也有割舍不了的东西。 　　比如他的大儿子亚力克斯，比如…… 　　与王室血脉息息相关的人类之神。 　　投身于另外一位神明的麾下，就意味着克里斯顿从此便完全背弃了人类之神。 　　作为国王他是知道王室隐秘的。 　　曾经的安达米亚斯特背弃了神明，从此王室成员便与魔法的强者之路无缘，血液里流淌着诅咒。每一代血脉浓度纯正的王室成员都会有一位爆发神之诅咒，诞生出安达米亚斯特永受苦痛的残影，那如幻影般的孩子啊。 　　如果再背叛人类之神一次…… 　　但拒绝另外一位神明也不是个好办法。 　　“去将亚力克斯叫来吧，你们都是克里斯顿的继承人，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老国王后背佝偻下去，他大概要对不起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了，但一切都是为了克里斯顿的延续。 　　“行，我去叫人。” 　　格劳伦斯脚步轻快地出门吩咐一人。 　　吩咐完之后他又一看就心情愉快地跑了回来，任谁都知道他和亚力克斯不对付得很，而奥德对亚力克斯也是极为复杂的，虽然再怎么都不带恨意的，但那场毫不留情的刺杀终究是消耗掉了他与亚力克斯最后的情意。 　　紧闭的殿门再度开启，亚力克斯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没带护卫也没带仆人，坐在刻印了魔法附魔的座椅上平稳漂浮过来的男人虽然双腿残疾，却依然气势逼人。他的态度也极为淡然，仅向格劳伦斯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用冷冽如冰凌的湛蓝眼眸看向奥德。 　　“许久未见，奥德修斯。”他的声音也显得从容而冷漠，仿佛并未将奥德放在眼里。 　　最后，他抬眸望向王座之上: 　　“父王。” 　　奥德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他除了质问的话语外也没有要和亚力克斯说的了，只不过在亚力克斯进入到殿内后，他就忽然感知到亚力克斯的身旁，那似乎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有什么存在着。 　　他微微眯眼，模糊地看到一片金色，和亚力克斯侧过头后垂落在座椅上的金色长发，那模糊得如同幻影的金色与亚力克斯的金发色泽将近一模一样。忽然，金色的幻影动了动。 　　有人在看他。 　　那是蠢蠢欲动的，恶意的视线。 　　奥德瞳孔一缩，视线飞快下垂，落到地面上许久那股令人如同针扎般的恶意视线才从他身上移开，如果他没感知错的话，站在亚力克斯身旁的是一个看不见的、非常强大的人！ 　　隐秘之子歪了歪头，刚刚好像被人注视了呢，这个人啊！他绕着奥德转了两圈，却只见奥德垂着头望着地面像是在发呆，父亲又不让他在外人面前说话，也不准他显出痕迹。 　　最后隐秘之子泄气，只能灰溜溜地跑回父亲的身边，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奥德是被他的被动技能自带的恶意气息给吓退了。 　　门外，乌里尔百无聊赖地站在宫殿的一处阴影中躲开晃眼的阳光，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将目所能及的宫中布防看了个遍，克里斯顿的王宫守卫不放心他，盯着他的人也挺多，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这些破绽百出的盯防。 　　空气中的海水味道越来越浓重了。 　　这股味道并非是靠空气传播，而是如同魔法元素般只能被魔法阶层的魔法师感知到，大概泡沫小姐正在接近莱茵，甚至正在接近莱茵城内的王宫，或者王宫隔壁的教廷，不过这些都与乌里尔这个外人无关就是了。 　　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忽然睁开双眼，他回头望向宫殿的方向。 　　“外国人，你在瞎看什么！” 　　有名守卫当场呵斥他，乌里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并未动手，但以他现在的阶层就算只是普通的一眼，给人的感觉也是如同被恶兽盯上一般令人脊骨发凉、如临深渊。 　　那名守卫呆愣两息，腿脚发软瞬间瘫倒在地，股间黄水淌了一地，被那股异常恐怖的气息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这一突发事件也震得周围的守卫惊怒不已，但也不免畏惧。 　　刚刚，他感知到有道传送法阵开启了。 　　就在御前宫殿的某个小间内。 　　“奥德在里面，应该没问题……” 　　就算有问题，奥德也来得及通知自己。 　　这里是克里斯顿的王宫，而不是他能随意走动的深蓝岛或者贝利，奥德自己能解决。 　　乌里尔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看好似越来越泛起海水般的蓝意、却又混着一抹普通人看不见的金色辉光的天空，他昂着头看了许久，才重新微磕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这让一众被那仅凭一眼便吓得屁滚尿流的守卫表现惊到，一直用警惕与畏惧并存的眼神盯着他的王宫守卫们松了口气，虽然是外国人但实力强大，彼此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第238章 莱茵之变(八) 　　这个世界是有[命运]存在的。 　　高高在上的未知神明拔动命运之线, 将一切的可能性与巧合化为必然。正如那就像迷惘的旅人找到真实的方向，不断往那片远离大陆的海域快速游去的海神，就如那莱茵的天上逐渐摊开的、如梦似幻的蓝色光影。 　　“所以, 父王。” 　　“您的意思是要将王位传给奥德修斯？” 　　亚力克斯听国王说完以后, 他也依然是极为冷静的，虽然一直将克里斯顿的王位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在无法抗衡的压迫之下, 与其作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是怎么想的呢，亚力克斯？” 　　国王询问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意愿。 　　完全的区别对待, 换取的是格劳伦斯满脸的嘲意和奥德终于完全冷下来的眼神, 似乎只要亚力克斯说上一句他不愿意, 老国王就会扛着灭国的风险，选择与一位神明为敌。 　　“万物女神陛下的威能我也有所了解, 据说只要信徒足够虔诚, 这份诚挚的虔诚如果能打动祂，女神就会实现信徒的愿望。” 　　双腿残疾的男人眸中闪过一瞬暗光, 虔诚的信仰他是没有的，不过如果万物女神也能够实现他的愿望, 克里斯顿的王位他可以心甘情愿奉上，他的愿望涉及另外一位神明。 　　但, 万事皆有可能。 　　只要他谋划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万物女神陛下愿意将克里斯顿纳入祂的领地, 我是赞成的, 但是……”亚力克斯望向奥德，他的表情凝重，含有对自己的弟弟最真切的担忧，如果不是奥德已经知道那场如同死局的刺杀是他策划的, 或许他还真会傻傻的认为亚力克斯对他也是有亲情可言的。 　　奥德扯了扯嘴角，“你想说什么？” 　　“噗——”格劳伦斯非常响亮的嗤笑一声。 　　奥德修斯的态度不对，亚力克斯当即敏感的联想到，他知道了什么。他果然不喜欢奥德修斯这个幸运的人啊，亚力克斯眸中虚假的关切情绪如同烟消云散，他不在伪装，望向自己同胞弟弟的眼神是冷淡且略带厌恶。 　　“但人类之神陛下不会允许的啊。如果我们不投身于万物女神陛下的麾下就会被愤怒的神明灭国，如果我们接受了，那人类之神一样不会放过我们，更甚者……” 　　他一字一句，用慢条斯理的语调说出如同亵渎的言语，“万物女神陛下只是新诞生的神明，祂到底有没有底气和能力为了克里斯顿这一个小小的人类国家去与老牌的神明人类之神陛下作对，这还两说，更别说祂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想要偷盗人类之神的所有物……” 　　“别忘了，奥德修斯……” 　　“我们可是人类之神的血脉传人。” 　　“我们与人类之神的联系无法断绝。就算拒绝了万物女神陛下，如果祂无法匹敌人类之神的话，就大概率不敢对我们这些体内流淌着神血的王族动手。但人类之神不同，我们无法舍弃这一身的血液，也就永远无法从他的手中逃脱，我们只是他掌中的棋子，是他用来博弈的道具，这条必死的道路我并不想选。” 　　“也就是说……” 　　奥德敏锐理解了他话语中的真正意思。 　　“奥德修斯，神明们都在注视着。” 　　亚力克斯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能与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的弟弟联手了，他微微沉下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垂落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指尖不经意往一个方向挪动。 　　一直百无聊赖的隐秘之子眼前一亮，像是得到了指令般往那个方向小跑过去，就算只是轻松的小跑，他的速度也是极快的。奥德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瞬间的金色光影，他并未反应过来，还在思考亚力克斯想让他做的事情。 　　神明正在注视着……万物女神也一样。 　　但夜莺小姐有没有注视这里，他是不知道的，只能姑且试一试了。奥德回想起格劳伦斯刚刚绘制的手势，以往被废弃的那个简单至极的祈祷手势肯定是不能用了，所幸他的记忆力很好，完美复刻了那朵繁复而美丽的花。 　　话说回来，现在的夜莺小姐真的称得上是神明吗？似乎不久前她还只是一位新晋的星级魔法师，一年星级两年成神什么的，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奥德对比不抱希望。但几乎是在他绘完那朵星辰之花的同一瞬间—— 　　时间凝固了。 　　门外充满生命气息的声音凭空消失，只余下绝对的寂静，蓝色的女神于空气中显现出身形，她悄然而至，身上披着纯白的就如同万物女神神像上那样简洁而纯粹的长袍，周身满溢出神性的气息，却令人不敢目视。 　　“我来了。”通过信徒(伪)的祈祷降临于此的莫叶，以最为接近万物女神的姿态出场。 　　如果没有例外，她的神衣外面一直都会罩着这件纯洁的白色长袍，相对应的，这件大众款式的袍子也拥有隐蔽气息与面容的功能。 　　现在穿着这身还未实体化的神衣，别人看莫叶都只能看见那浑身满溢出令人不敢目视的神光，与垂落的长发是如海水般透彻的蓝。 　　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件袍子确实不好看，但着实好用。 　　在场所有人都同一时间失声，奥德震撼于夜莺小姐真如同神明般的变化，格劳伦斯暗自咋舌奥德修斯的受宠程度，他一祈祷万物女神就立刻降临了，老国王更是目瞪口呆，他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未与崇高的神明如此接近过！ 　　而亚力克斯却是望着空气中与时间一同凝固的灰尘出神，他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试探性的轻轻放开手，看见那根头发并未飘落，而是脱离主人的肢体后便固定在空气中，漂浮在那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动。 　　“时间暂时停止了，在这段时间里，谁都无法看见我们，人类之神也不例外。” 　　女神毫不遮掩地显示自己的全知。 　　祂始终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莫叶就算身处路途遥远的苏埃里之国，也是一直在注视着莱茵的，莱茵正处于万物女神信仰辐射的范围内，甚至极为接近那座如同信号塔一般的神像，只要在神像的范围内她便能如同真正的神明一般，行使神的权能。 　　当然，战斗力什么的不在增幅范围以内。 　　“赞美您，万物女神陛下。” 　　亚力克斯率先开口，打破一室的寂静。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向降临的女神陛下问安，就算是格劳伦斯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在此时也是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而作为神眷者的奥德似乎反应最慢，虽然他是最震惊的那一个。 　　“夜……赞美您，陛下！” 　　他差点就说成夜莺小姐了。 　　莫叶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以示神明对眷属的恩宠，而后她望向另外一个看似空无一人的方向，金发的孩子被她的精神力控制着不得脱身，她声音轻柔虚渺，也含着无上的威严: 　　“暂时不能对他们动手哦。” 　　祂在和谁说话……？ 　　奥德能模糊的看见那抹似乎被提在空中的金色身影，其他人是看不到的，亚力克斯虽然也同样看不到，但他清楚那个方向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能请您宽恕他一次吗？” 　　“当然，不过是个孩子，调皮一点也是正常的。”莫叶宽容地将那个孩子轻轻放落在地上，又转向隐秘之子本想要过去的御前主殿旁的侧殿，“你们也该出来了吧？” 　　“我想要克里斯顿，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侧殿之中，一脸苍白的三王女格丽斯躲在魔法师们的身后，但她丝毫没有安全感，因为这群密塔的魔法师们全部都如同雕像一般，被凝固在时间之中，仅剩她一人。 　　莫叶倒是不介意隐秘之子弄死那些密塔的焰级魔法师们，甚至乐于见到密塔的根基就此断绝，但奈何她并不是真正的神明，从密塔之主那里得到的时间伟力也并非是完全形态，现在她能使用的不过是个虚假的框架。 　　只要脆弱的时间框架内有任何的波动，或者说哪怕不算激烈的战斗，都会打破脆弱的平衡，将凝固的时间重归现实，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暴露出她这个万物女神只是个虚架子…… 　　莫叶不会容忍这种惨不忍睹的事情发生。 　　“雪莉尔，回来。” 　　亚力克斯召回了隐秘之子，他也不在乎将雪莉尔的存在暴露出来，因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隐秘之子在场，也无法做成什么防备。除去面对神明(仅限莫叶)，隐秘之子是无敌的。 　　“是，爸爸。”小孩子的声音从亚力克斯身旁传出，他依偎在自己父亲的身边，侧着头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空中的莫叶，也在一直用小眼神瞄着侧殿的方向，那些密塔的人。 　　“雪莉尔？雪莉尔那孩子……”老国王小声低语了一句，他是知道雪莉尔的存在的，“希望雪莉尔是个男孩子，不要和他妈妈一样……” 　　谁也不知道他在喃喃自语什么，莫叶听见了，但和她无关，隐秘之子本人也听见了，但他也完全不在乎除了爸爸以外的其他人。 　　眼看三王女久久不敢现身，这里除了莫叶以外也就只有亚力克斯是知道她的存在的，他慢慢皱起眉，向自己不像样的妹妹说道: 　　“格丽斯，出来，不要给我们丢脸。” 　　“格丽斯？她还敢来啊！” 　　上次不就灰溜溜的逃回去了吗，居然还敢来啊？格劳伦斯往那边探头望去，终于见到满脸苍白与无助的三王女格丽斯从侧殿走出，说真的，这一众四个兄弟姐妹，就只有格丽斯的性格过于懦弱，弱小也就罢了…… 　　她还有不切实际的、过于高昂的野心。 　　这就是她的过错了。 　　这可怜的，弱者的野心啊！ 第239章 莱茵之变(九) 　　时间被凝固, 空间被割裂。 　　周围那些用于监视的克里斯顿士兵都如同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乌里尔看他们就像看到与自己不处于同一平面上的静态作画。 　　在不远的王宫城墙之外，那是大片浓郁如同幕布的黑暗, 黑暗幕布之外是真实的世界, 无数人类的身影伫立、静置着。 　　就像伟大存在伸出祂的双手，从时间长河将这个时间点这片界域的所有一切都一捧打捞出去，就像捞出一捧水花一样简单。等到一切结束后, 神又会将它放回原点，放回那个时间点、与它本应存在的地方。 　　仿佛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命运确实是真正改变了。 　　这是被短暂分裂开的世界。 　　这一片区域仅有他一人得以幸免。 　　但这份幸免并非是出于他本人的实力又或者运气, 只是因为造成了这一切的主谋是他的主人, 仅此而已, 他回首望向御前宫殿门扉的方向，那里传递来夜莺小姐的气息。 　　他犹豫半晌, 还是穿过那些重重拦截在门口位置如同雕像般的守卫们, 慢慢伸出手探向宫殿紧闭的门。他的动作缓慢，夜莺小姐应该能感知到他在做什么才对。 　　她并未阻止, 也就是说他可以进去。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便立刻推门而入。 　　殿内烛火缭绕, 满目的影影绰绰。 　　除去他熟识的奥德还有他认得的二王子格劳伦斯，其他人他并不认识, 但终归是能猜出他们身份的。坐在王座上的那名老人很显然是克里斯顿的老国王，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是残疾了的大王子, 最后那个看起来有些害怕的女人, 应该就是克里斯顿的三王女了。 　　而夜莺小姐…… 　　乌里尔向那道漂浮在空中，披着长长的白袍周身萦绕神圣气息的身影，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她与万物女神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那同样的长袍与垂落的长发, 被某种力量模糊遮掩却依然圣洁如神明的面容。 　　夜莺小姐似乎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以万物女神的身份出场，乌里尔敏锐判断出这个事实，他早就看出深蓝岛那座万物女神雕像就是以夜莺小姐的形象雕刻出来的，所以他对夜莺小姐就是万物女神这个真相并不感到例外，他在众人瞩目之下渡到莫叶的身后。 　　“……陛下。” 　　不管怎么说，这个称呼总归不会出错。 　　看来这个和奥德一同前来的贝利将军也是万物女神的人，在场不知情的众人都会如此作想，那奥德说过的贝利已经归于万物女神麾下这件事也不是假的。联想到之前贝利王室全军覆没，上位的竟是一名失落民间的王族…… 　　细思恐极。 　　难道……这也是万物女神的手笔！ 　　莫叶收回自己望向侧殿的目光，既然他不愿意出来，那就算了。 　　她向乌里尔这位可信的仆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随后重新望向这里的其他人，“既然克里斯顿的继承者与王都在这里了，那在我的意愿之下，克里斯顿的王位由四王子奥德修斯.克里斯顿继承，你们可有意见？” 　　意见肯定是有的，但谁又敢说呢。 　　“我同意！” 　　格劳伦斯干脆利落投下自己的一票后，便用看戏的眼神冷眼旁观着其他人的表现，老国王肯定是纠结的，格丽斯一脸的不甘与畏惧情绪混合。而他以为对王位最执着的那一个，亚力克斯却是接连他之后，第二个开口的人。 　　“万物女神陛下，我可以同意奥德修斯的继位。但您总得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庇佑，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人类之神不会放过背叛者……” 　　“我需要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亚力克斯不避不让的对上女神的目光，他能感受到注视神明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但他依然这么做了。就算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他也依然是当初那个出众到能令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放弃自己其他的子嗣的唯一继承人。 　　“保证？短时间内，人类之神没空处理你们的事情，不论是贝利还是克里斯顿都一样。他的恢复程度还不够，现下又受了伤……” 　　这确实是一个避不开的难点。 　　但莫叶却显得意外轻松，或许是因为总有人会为她兜底的吧，尤其是在她知道那超脱世界的唯一之神是自己父神的时候，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人类之神戈尔德，她只会赢。 　　“我可以给克里斯顿一个保证，只要它成为我的，只要它一直是我的领地，它就可以永远的存在下去，人类之神并不是我的威胁。” 　　他也蹦哒不了多久了。 　　莫叶默默的想到，但亚力克斯这种向神明索要承诺的态度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一点，如果他不是奥德的亲哥哥，自己完全可以把一个渎神的名号按他头上，直接弄死都没问题。 　　“还有，注意你的态度，人类。” 　　莫叶居高临下警告般注视着这个就算身体有疾也依然秉持隐隐骄傲的男人，几乎能压断人类脊背的强压瞬间笼罩于他的身上，只见他背部微不可见的弯曲一瞬，却又很快挺直，骨骼遭受重压的剧烈痛与窒息也没能令他低头。 　　她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看在奥德的份上，下不为例。” 　　“……感谢您的仁慈，万物女神陛下。” 　　亚力克斯挺直脊背，强忍痛苦地回到: 　　“既然如此，我同意奥德修斯的继位。” 　　顺手逮住一只看到自己的爸爸受到欺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过来就想挠人的小孩子，她最后望向努力放低自己存在感的三王女格丽斯，她语调缓缓地问到: 　　“三王女，你的选择呢？” 　　格丽斯当然是不愿意的。 　　在克里斯顿的继承人里，或许大家都认为是亚力克斯这个把持着老国王与王位的人最不会放手克里斯顿的王位，但事实证明最有野心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同时也是最没有资格的人。 　　不甘心，愤怒与怨恨充斥了她的脑海。 　　同时还有一丝对奥德修斯的妒忌。 　　他还真是好运啊，连一位神明都如此帮他，明明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却依然比不过一个全靠神明垂怜的幸运儿…… 　　她非常不甘心的低垂着头，紧咬牙关。 　　但就算如此，格丽斯也生不出反抗神明的勇气，就如同她以往被困在教廷时日复一日的妥协，去往了密塔之后也是如同提线木偶，被安排好全部，甚至死亡的时间。 　　她只敢颤抖着小声回答: 　　“我也同意……” 　　连一丝不甘愿的情绪都不敢泄露出来。 　　“很好。” 　　莫叶便不再理她，他们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望向王座上的老国王，如同命令般向他径直说到，“既然克里斯顿的继承人们都没有异议，他们主动放弃了王位的争夺，那你就传位给奥德吧。我会作为见证……” 　　“见证克里斯顿成为我的领地……” 　　“见证一段新的篇章拉开序幕。” 　　这也是她成神的篇章，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就是命运啊，如同重重巧合撞到一起。 　　却如水流般汇向一道必然的结局…… 　　老国王一直如局外人般，沉默的旁听。 　　直到最后他的孩子们都或坦然或另有思量或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奥德修斯的继位后，他才暗暗的叹了口气，这样的选择真的好吗？最后再看他最疼爱的孩子一眼，在看到亚历克斯轻轻向他点头后，他才终于做下决定。 　　“那就奥德修斯吧，万物女神陛下愿意为他的继位做一个见证，那也是极好的。”他慢吞吞从王座上起身，“请跟我来吧。” 第240章 莱茵之变(十) 　　克里斯顿的成王仪式与其他两国不同, 贝利是用鲜血填充王血之匣，异人之国苏埃里则更看重实力，需要经过兽神神格的考验, 而克里斯顿的仪式, 是需要戴上一顶王冠。 　　那是顶色泽暗淡如蒙上一层阴霾的银白冠冕，冠尾衔接处生有斑驳的暗红锈迹，乍一眼看去竟像沾染上了点点刺眼的血斑。 　　这顶王冠被藏匿于一处暗室内终年不见天日, 只有新王登基时才会被取出，老国王小心翼翼将它从暗室最深处的宝箱中捧出来, 他注视手中的冠冕片刻, 神情竟显得有些忧伤。 　　但亚历克斯那孩子自己都同意了, 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拒绝其他继承人的继位了。 　　“奥德修斯，你过来。” 　　他唤来自己的四儿子, 这个被神明选中的幸运儿, 显得颓唐的表情不郑重也不庄严。本来他也不是一个足够威严的王，在大儿子出事过后更是热衷于酒色麻痹自己。 　　等到奥德修斯获得冠冕的承认之后, 自然会有克里斯顿的大臣们和他商量新王的登基仪式该怎么举办，现下他也没那个心力。 　　“拿去吧, 拿去吧，戴在头上。只要你的血脉浓度足够, 灵魂强度也够，就可以获得传承王冠的认同。”老国王叹着气, 他似乎是想和沉默旁观的神明祈求些什么, 最后却又闭口不言，他用浑浊衰老的眼睛注视着奥德，“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不, 是请求……奥德修斯，我的儿子。” 　　奥德接过老国王递过来的王冠。 　　入手的第一感觉是非常冰冷，就像冬日被冰雪覆盖的寒石。他并未急于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而是飞快想到父王竟向他请求什么，还是以父亲的名义，这肯定是一件只能由他、由克里斯顿的新王去做的事情。 　　而且应当会损害他的利益…… 　　奥德微微皱眉，他并未直接答应，而是谨慎的问到：“请您明说吧，父王。” 　　“这是我们克里斯顿的隐秘，仅有历代国王能够得知的秘密，请女神陛下施以援手，先将其他人隔离出去吧。”如果这里只有他的孩子们，他倒是不介意他们都了解一二，但问题是这里还有另外一名万物女神的眷属。为了不引起女神陛下的震怒，还是将他其他孩子也一同排除出去，老国王是这样想的。 　　“秘密吗？好啊。” 　　克里斯顿王室最大的秘密不就是隐秘之子和毁灭之手吗，莫叶对这个隐秘挺感兴趣，她直接答应下来，反正这个时间的罅隙不论呆上多久，等到回归时还是那个时间点，她不介意多耗费一点时间，去听一个故事。 　　她轻轻一挥手，在场的人除了奥德和老国王其他人都被她清除出时间的罅隙，化为一个个仿若幕布中的身影，“你说吧。” 　　“是，陛下。” 　　老国王恭敬的回到，他再望向奥德。 　　“这一切得从我们克里斯顿的建国开始说起了，安达米亚斯特，这位曾经的英雄一手将人类之神的地上神国分裂成两份，一个是克里斯顿，一个是贝利。但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人类之神的怒火，他处死了安达米亚斯特，并让他永远受苦，安达米亚斯特的身体与灵魂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深受苦痛的折磨。” 　　“安达米亚斯特的身体……和灵魂？” 　　莫叶若有所思，而奥德听得不知所云。 　　“再然后就是我们这些体内流淌着神之血脉的王族了，自安达米亚斯特之后，人类之神便摒弃掉我们这些叛逆者的后代，我们不再受到魔法的眷顾，因为魔法也是祂执掌的法则之一，我们的体内流淌着神的诅咒，这份诅咒虽然可以当做是一种保护，但也让安达米亚斯特的灵魂经过我们的血脉，永久留存！” 　　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啊。 　　奥德听得很认真，虽然他们被神明所摈弃所以无法成为魔法师这些事他是知道的，但安达米亚斯特的灵魂仍存在于他们的血脉之中这种近乎惊悚的消息还是让他感到震惊。 　　老国王继续说道:“不，说准确点，安达米亚斯特的灵魂存在于我们克里斯顿的王室血脉之中，而贝利那边留存着他的躯体。或许是因为贝利原本就是人类之神的神国王都吧，他们受到的诅咒可比我们要轻松得多……”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救济，而不是诅咒。 　　安达米亚斯特留存于贝利的躯体和克里斯顿的灵魂？莫叶已经想明白这两者的存在方式了，她明面上依然是用洞悉一切的眼神见证克里斯顿王位的更替，而暗地确实了然，贝利的镇国者应该就是安达米亚斯特的躯体！ 　　而安达米亚斯特的灵魂…… 　　她瞄了一眼于这个世界仿若并不存在的隐秘之子，难怪之前她就觉得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与贝利的镇国者几乎是一模一样，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本就出自同源，是被强行留驻在世界上的，安达米亚斯特永受苦难的残影。 　　“安达米亚斯特的灵魂在我们的血脉中传递，你知道吗？奥德修斯。克里斯顿国王的孩子们终会有一个爆发安达米亚斯特的诅咒，生出被世界诅咒的孩子，继以往的记载，越靠后的继承人越有可能成为诅咒的载体。” 　　“但你们这一代不同……” 　　老国王声音有些悲哀的颤抖。 　　“我们这一代……是长子亚力克斯？”奥德终于明悟，他们这一代也只有亚力克斯是出了问题的，其他继承人可都还是活蹦乱跳的，而且他还有那个看不见的、名叫雪莉尔的孩子。 　　“是他，他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爆发了诅咒的长子，如果不是他的话，最可能成为诅咒载体的人其实会是你，奥德修斯。” 　　老国王用浑浊的眼神恳求般望向奥德。 　　“亚力克斯的妻子雪莉尔在生下这一代隐秘之子，也就是同样被名为雪莉尔的孩子后便立刻因诅咒而死去了，亚力克斯也在雪莉尔出生的同一时刻被诅咒剥夺了双腿的感知。” 　　“这是无法避免与挽回的代价。” 　　“所以我想要请求你，奥德修斯。” 　　“请不要过早的生下子嗣，一旦你的孩子出生，诅咒就会再一次更替，亚力克斯也会在你生出自己孩子的那一刻死去，而雪莉尔那个可怜的孩子，会在下一任隐秘之子出生的同时消失……至少，我想让他们活得更久一点。” 　　似乎父王生出亚力克斯这个长子的时候将近四十岁，他也曾为了某个人的存活而延续了自己子嗣的诞生时间…… 　　奥德张了张嘴，关于亚力克斯，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了，但说实话，他是不想让亚力克斯死的，就算亚力克斯曾对他出手过，那些以往的憧憬也不会是假的。 　　“我明白，父王。” 　　奥德缓缓点头，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养育后代的想法，未来这件事未必不会有新的转机。 　　“我答应你。” 　　“是吗，这就好，这就好……” 　　老国王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他欣慰的注视着自己即将成为新王的四儿子，“我替亚力克斯谢谢你，奥德修斯。” 　　老国王的态度其实更像他只是亚力克斯一个人的父亲，奥德也清楚他的态度，但他终究不是在王宫里生活长大的孩子，他也没有想向父亲讨得亲情的想法，他只稍稍点头，便向莫叶请求到，“拜托您了，女神陛下。” 　　莫叶从他手中接过暗淡的冠冕。 　　老国王看似是在对奥德说起克里斯顿的隐秘，和请求他让他可怜的哥哥和侄子(或侄女)活得更久一点，但莫叶早已察觉到他是在通过奥德这个神眷者向万物女神求助。 　　或帮助亚力克斯摆脱现在的困境，或再大胆一点，直接根除掉克里斯顿的诅咒，毕竟奥德日后也是会有孩子的。最差的可能也不过是万物女神毫不作为，对奥德冷眼旁观。 　　但如果是这样，奥德也一定会跟万物女神心生间隙，这让莫叶不得不赞一声这个老头子好手段了，但奥德很聪明，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想要向万物女神求助的意思。 　　“奥德修斯。”莫叶唤他的名字。 　　看着奥德始终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的样子，还有老国王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失望，她眼中晃过一丝笑意，反正只要人类之神死掉，关于他的诅咒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不需要过多顾虑。 　　她双手持着王冠的两端，将它轻轻戴在奥德的头上，以神明的口吻向他述到，“从此刻起，奥德修斯.克里斯顿，你就是克里斯顿的新王，而克里斯顿也将成为万物女神的领地。以此为盟约，我会庇佑克里斯顿与你的后代，直至盟约消散、吾身不在、血脉断绝。” 　　奥德没有回话，在王冠戴在他头上的时候他便双眼无神的挺直站在那里，克里斯顿的王位继承也是有仪式考验的，是属于精神方面的考验，以奥德现在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 　　果然，随着时间流逝，莫叶忽然感觉到某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像是有什么存在召唤她一样，她的精神力被牵引着不断往下方弥散而去，那是地底深处，比地脉更深远…… 　　仿佛地心所在的方向。 　　但这不应该是成神该有的感觉。 　　毕竟她问过苏埃里他成神时是什么感觉。 　　苏埃里回答她说，在那一瞬间会像与脚下的大陆融为了一体，无数生命不由自主向他祈祷，恭贺神明的诞生。大地化为他的神国，过往的辉煌凝聚成他的神境，在世界的更高层面形成他的神域，体内的传承生出神格。 　　这感觉不对头啊。 　　莫叶刚这么想了下，奥德便睁开双眼，在他睁眼的一刹那，那真正该有的感觉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莫叶这具靠着万物女神神像降临的神明化身也不稳定起来。 　　她只来得及对奥德说一句话: 　　“我先回归了，记得快点离开王宫。” 　　“什么？”刚恢复的奥德有些懵逼的问。 　　“泡沫已经到了。” 　　话尾刚落，万物女神便已消失不见。 　　周围如同幕布般沉默的景色忽然恢复了正常的光彩，被凝固在时间里的人们也脱离了限制，同一时刻，奥德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海水气味，他终于想起自己忘掉的事情。 　　“不好！”他神情一变，来不及解释了！ 　　“父王，我们快离开王宫——” 　　“来不及了。”乌里尔凉凉的接过话茬。 　　窗外的光线阴暗下来，拢上一层蓝色梦幻的光辉，御前的房顶被暴力掀开，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众人。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一只体型无比巨大的恐怖水母漂浮在莱茵的天上，并用那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手将王宫的宫殿缠绕起来！ 　　那些恐怖至极的触手伸进宫殿之内…… 第241章 莱茵之变(十一) 　　那一天。 　　人类终于回想起被巨人支配的恐惧。 　　看起来遮天覆地的怪物从天上降落, 临冬的阳光照过水母蓝色的伞盖，在莱茵的建筑与大地上覆上一层如同海水波澜的蓝光。 　　水母密密麻麻的触手就像编织的网牢牢罩住莱茵的全局，而网中, 无数体型比起水母主体更小一些但对于人类来说依然是庞然大物的水母就像游荡在海里一样于空气中浮游。 　　它们穿过一间间屋子, 引起一阵阵恐惧的惨叫声，无数人类慌乱奔跑在街道上，在看到水母扎根进大地里的触手和那些悠闲游动的水母时又会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迅速绕路。 　　其中也不少有人瘫软在地无法行动, 又或者发起疯试图攻击那些恐怖的庞然大物…… 　　这是莱茵混乱的现状。 　　所幸庞大的水母怪物和它的小水母们没有伤人的意思，它们只是在寻找什么, 莱茵的建筑也没有遭到什么损坏, 那些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小水母只是一只只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兵。 　　仅有两处地方例外。 　　一处是教廷, 一处是王宫。 　　泡沫寻着气息摸到莱茵的王宫，她用触手掀开御前宫殿的房顶, 就像罐头开盖一样的简单, 内里或恐慌或淡定的人类渺小如蝼蚁。 　　但也有几只蝼蚁是她认识的。 　　奥德，乌里尔。 　　还有混在密塔队伍里的夏利。 　　那……夏利需不需要也清理掉呢？ 　　泡沫有点犹豫, 城内潜伏的密塔人员已经被她的小水母们处理掉了，她是靠魔法师们留在暗月之殿内法师塔上的气息寻觅到法师塔的主人的, 而剩余气息的源头也仅剩下这里。 　　密塔的魔法师们目瞪口呆的抬头望见那只恐怖的怪物从头顶的裂口探进虚无却明显的注视，仅从宫殿被暴力掀开的屋顶只能看到怪物极小的一部分看似柔弱却力量恐怖肢体, 和那些将王宫团团围剿如同囚牢的触手。 　　脊背忽然升起的毛骨悚然让他们明白，自己这一行人已被锁定！该怎么办？！ 　　“分散跑！”哥德罗猛地喊道。 　　这种怪物绝不是身为焰级魔法师的他们能够应付, 很明显这只怪物的目标是密塔的魔法师, 没看到这座王宫里除了他们就没其他人被锁定吗，这是一场针对密塔的狩猎！ 　　“快逃，快逃啊！” 　　“这种怪物我们打不过的！” 　　“威尔顿阁下救我……！” 　　“我和你拼了——！！” 　　事实证明，拼命的那个人活不过一秒。 　　只能逃跑了, 还得各跑各的。 　　在这种危难时刻是不会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他能够喊上一声给出一条可能的生路便算是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一时间密塔的人乱成一团，用尽手段躲避袭来的触手。但一群焰级魔法师真的能从一位星级的存在手里逃出生天吗？ 　　答案是，有的。 　　或者说，这群人里能逃出去的只有一人。 　　泡沫并不是一个会念及旧情的人，她只短暂的犹豫了一瞬便毫不留情地出手，甚至动手的第一目标便是密塔这群人里最强的夏利，他加入了密塔，就代表他已经是敌人了。 　　但夏利的反应也很快。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燃灯水母向泡沫晃了晃，表明自己只是在密塔卧底啊。 　　浓重的幻觉之雾覆盖在他身上，将他保护起来，他心中不由埋怨一声夜莺小姐也不将他摘出去，虽然他喜欢挑战强者，但也没有为此送命的打算，现下只能靠他自己了。 　　“真是的……” 　　“不过，夜莺小姐还是很大方的……” 　　他收回手里的小水母，就算身处困境也依然含着一抹戏谑般的微笑，他观看密塔同伴们的惨状，就像观看一起即将落幕戏剧。他的剧幕已经完结，他的报酬也已经拿到了，谁也不曾知晓他的精神海中漂浮的那颗泛着金色光芒的传承之种，人类之心—— 　　原本是属于密塔之主威尔顿的。 　　在夜莺小姐的化身消散之前，她便将这枚传承之种给了他，这是他应得的报酬。虽然他的存在并没有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但依然是出了力的，在之后也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泡沫认出了那只水母是属于妈妈的，难道就算是现在，妈妈也还和夏利有所联系？ 　　那夏利还不能死。 　　只有妈妈能决定他的生死。 　　她飞快重新下决定，将环绕王宫与这座宫殿的天罗地网让开一道缝隙，放化为虚无之雾的夏利离开，但夏利却驻足于此。 　　他仗着自己化身为无法被攻击的幻觉，光明正大问到:“泡沫小姐，我能带几名同伴一起走吗？我保证他们不是死忠于密塔的人，这也是夜莺小姐的意思，在未来她想要一个自己的魔法组织，如果密塔的焰级魔法师们有人愿意脱离密塔，也是可以留他们一命的。” 　　卧槽！夏利这一番毫不遮掩的喊话惊到了密塔苦苦支撑着的剩余魔法师们，原来我们之间出了个叛徒，那就是你啊！他们本还打算支持夏利这个叛徒成为新的密塔之主的…… 　　前任密塔之主赛琳娜差点疯掉！ 　　“夏利！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 　　但就算是她，在恐怖的触手之下也坚持不了一秒钟的时间，夏利对此充耳不闻，不过是败犬临死之前的狂吠罢了，在他刚刚说完，就已经有两人站到了他的背后。 　　他在密塔也是有拥簇的。 　　而其他焰级魔法师们有些蠢蠢欲动。 　　但碍于密塔之柱们的存在，他们不敢和夏利的拥簇们一样立刻就改庭换面，不然天上的怪物还没弄死他们，并肩作战的同伴都会转过头来找他们同归于尽了，反正都是死。 　　所幸那只水母怪物会优先对付实力强大的人，看它一触手碾下去就能干脆利落弄死一个人，只要他们坚持住，就一定有机会活命！ 　　“既然是妈妈的意愿，可以。” 　　泡沫用精神力传递这道信息给夏利，她不再对夏利身旁的人出手，而是更加狠绝的对付其他人，逼迫他们进行选择。 　　选择吧，是生……还是死！ 　　“塞西，要不我们也……” 　　夏哈特也是想活命的，她有着疯狂的求生本能，要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早就干脆跳槽到对面去了，这局面明显是越先过去就越能展现自己的诚意，但奈何她放不下塞西。 　　她的话还没说完，塞西便直接打断，“别说了，夏哈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威尔顿阁下的！”他顿了顿，深深望向夏哈特，“但你可以活下去，你和我不一样。如果你想去那个叛徒那边的话，就赶紧过去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塞西！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别再说这种惹我生气的话了！”夏哈特一咬牙，她压着声音与怒火向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吼到。 　　在场密塔最后的残余们也只有他们这一组状态还算良好，关键在于她的能力是稀有的割裂空间，虽然攻击能力不算优越，但对于防御的一方来说算是最好的那种能力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一般竭力抵抗，一边快速思考。 　　她绝对不会因塞西的拒绝就选择和他一起去死，这个选择才是最愚蠢的！她只想要两人活下去，不管密塔之主威尔顿还是夏利，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她都愿意为其效命！ 　　“……对不起，夏哈特。” 　　塞西沉默一瞬后，小声道了声歉。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现在你做不到如往常那样一直喋喋不休了吧，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就选择和她一起活下去啊，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去死！ 　　夏哈特觉得自己也快要疯掉了，她痛苦的咬紧下唇，一缕血丝从嘴角溢出，她知道不能再等了，真的要结束了，哪怕塞西会恨他，她也要做到最好！和他永远的活下去啊！ 　　塞西对她一向是不设防的。 　　她也同样。 　　但这一次，她的锋刃对上塞西的后背。 　　足以划破空间的刀刃瞬间撞上塞西完全不设防的后背，大量血液溅出的同时她毫不留情的切断了男人的脊椎，使他瘫痪的同时瞬间晕厥过去，这是神经被切断引起的后果。瘫痪这种对普通人来说是属于灭顶之灾的伤势，但对魔法师阶层来说其实是可以治愈的。 　　但如果塞西不放弃他对密塔之主的狂热追随，就算是夏哈特也不敢让他恢复，因为她只想塞西活下去，哪怕自己会被他憎恨。 　　她浑身溅满塞西的鲜血，提着血淋淋的人步伐坚定的来到夏利的身旁，她的眼眸中满是破釜沉舟般的狠厉与疯狂，仿佛只要夏利说一声不，她就会拼尽全力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和塞西可以加入的吧，夏利阁下？” 　　这女人可真狠啊，也够疯的。 　　不过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夏利低头看了看塞西非常严重的伤势，一个不好他就真可能无法恢复成为瘫痪了，但夏哈特动手时很凶狠、也很准确，这样的伤势应该是可以重新接上的……吧？ 　　他缓缓向夏哈特露出一个友好微笑: 　　“如果你能看好他的话，可以。” 　　“我知道。” 　　夏哈特闭了闭眼，安全了。 　　她提着塞西衣领的手微不可见颤抖一瞬。 　　又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呢，就像曾经密塔之主从困死的囚笼里救了他们俩一样，这一次是她自己找到了生路，虽然是以背弃了曾经的救命恩人为代价，但她依旧是不想死的，从一开始，她就是最具有求生欲的那个人。 　　所以，再度原谅她一次吧，一次就好。 　　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塞西。” 　　…… 　　“那个，泡沫小姐，我们就先走了。” 　　奥德弱弱的打了声招呼。 　　虽然他也知道泡沫小姐如此大张旗鼓入侵莱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夜莺小姐吩咐过在她退场的时候顺便让万物女神教会扬名吗，这可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层面。 　　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安全最重要。 　　他一把拽下头顶上的王冠，头也不回的就从泡沫特意让出来的一个缺口出去，紧跟而上的是同样认识泡沫的乌里尔，然后便是克里斯顿的其他王族，在他们踏出宫殿大门的同一时刻，一场一边倒的战斗瞬间打响！ 　　“我的宫殿……” 　　老国王看向被瞬间拆掉的宫殿，不由发出痛心疾首的声音，但没人理他。接下来他或许还需要发出一些:‘我的花园’、‘我的王宫’、‘我的莱茵’之类的哀叹声。 　　“还是快点吧，等泡沫小姐这边结束了应该就是教廷那边了，待在王宫里才是最不安全的，最好能撤出到城外。”乌里尔提醒到。 　　他们一行人加快速度离开王宫。 　　三王女格丽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激战中的战场，那是侧殿的方向，也是那群密塔魔法师们所在的位置，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将头压得更低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求那个怪物别发现了她和密塔其实是一伙的。 第242章 莱茵之变(完) 　　莫叶于王座上睁开双眼, 高台之上的巨狼悄无声息跳下来，它靠近莫叶，用金色冰冷的兽眸注视她良久, 忽然用低沉的开口道: 　　“你成神了？” 　　“还没有, 不过快了。” 　　莫叶毫不避讳的回答。 　　她体内的确实凭空孕育出金色的神力，那些神力逐渐填满她的精神海，甚至有满溢出来的可能。无数信仰之力顺着通道从虚空中钻出来, 进入她的精神海内，她能听到信徒们虚幻的祈祷声如海浪般延绵不绝。 　　就是神国的转化进度死死卡住了。 　　“如果只是这样, 你是无法成神的。” 　　作为一名神格的化身, 巨狼很显然对成神仪式有很高的熟练度和认知, 它继续道: 　　“这片大陆原本属于另外一位神明，你想将它化为自己的神国, 就得先将人类之神的信仰从大陆上根除, 只有这样它才会完全成为你的东西，成为你的地上神国。” 　　“原来如此。”莫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 　　人类之神的信徒在经过数次其他神明的神迹显圣过后就已然开始信仰崩塌, 唯一之神的精神瘟疫更是为其压上最后一根稻草，要说他剩余的信徒得看怎么分了。如果得算上那些浅信徒, 那就真有些麻烦了。 　　莫叶赶紧问到，“那些只会口头上念上一句赞美人类之神的浅信徒也需要根除吗？那样的话或许得干掉三分之一的人类……” 　　这可就太难了！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 大概万物女神在奥兰大陆上的名声得臭大街，连邪神都不如, 幸好巨狼的回答不是最差的那个, 还好还好…… 　　“不，只需要根除真正信仰祂的信徒。” 　　巨狼的回答让莫叶松了口气，她因紧张而挺直的脊背也放松的靠回椅背上，一副慵懒而悠然、胜券在握的模样。清理人类之神残余信徒什么的, 不就是泡沫正在做的事情嘛。 　　她冲巨狼摆了摆手，“那没事了，清理人类之神信徒什么的，我的眷属已经在做了。” 　　“我只需要再等待些许——” 　　…… 　　巨大的水母怪物悬挂在莱茵正上空，脆弱的人类恐慌、失措、疯癫、绝望，恍若一片人间炼狱，这时有人穿过水母如同挂帘般扎根进大地里的密集触手，他们对水母触手上还挂着的人类尸体视而不见，他们行于恐怖怪物的怀抱中，就如同行于一片平坦的地面上。 　　他们扶起瘫倒在地的人，唤醒如同疯癫喃喃自语的人，拉回想要逃出这片囚笼的人，甚至从水母的触手上救下几名还未死去只是被穿透的人。活着的人类惊奇地察觉到，就算是那只恐怖到无法形容的怪物，在他们低声的颂念中也会乖乖放下刺穿在触手上的猎物。 　　这简直是神迹啊！ 　　莱茵的子民被带到王宫与莱茵交汇处的广场上，此时宫内的战斗已经落幕，王室成员也驻足在这里，奥德一看那些人身上披着的白袍子，哦，万物女神教会的人啊，那没事了。 　　“先在这里等等吧，教会的人肯定会有大动作，看看情况再说。”现场的主角并不是他们，被所有人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关注的对象，也不是他们这些在如此恐怖的怪物降临的死亡阴影之下同样无力的王族们。 　　有几名大臣颤颤巍巍的过来向老国王打招呼，还被他呵斥，“现在克里斯顿的新王是奥德修斯了，你们得先和他行礼才行。好了，你们都安静点，先听听万物女神陛下的教宗要说些什么，都放聪明点，别惹事。” 　　“哈？” 　　大臣们一脸不可置信，但又不敢不信，你们在殿里这么一会就讨论出一个克里斯顿的新王来了？这个人选还不是众望所归的格劳伦斯殿下又或者深受国王宠爱的亚力克斯殿下，而是突然归来的四王子奥德修斯？ 　　“蠢货，都闭嘴！要开始了。” 　　格劳伦斯不耐烦的低吼一声，他双手抱胸喝退了纠缠的大臣，现在可不是应付这些庸碌蠢货的时候，平日里他的脾气就不怎么好，在场的这些王族就只有格劳伦斯真的会因自己的不爽而上手揍他们，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混乱嘈杂的人群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 　　如同朝圣，也有对求生的强烈渴望。 　　人们视线的中心点是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虽然他的面容仍显青涩，面上神情却庄严而神圣，周身都是柔和的仿佛能闪烁起微光的气息，少年的双眼蒙着一层纯洁的白色绸带，身上也披着代表了万物女神的白袍，紫色的星辰之花绘制于上，美丽得栩栩如生。 　　他年龄不大，却已是万物女神的教宗。 　　少年的身后跟随着的两人，都是王室成员认识的人，换下漆黑的袍子披上纯白长袍，露出一张苍白秀丽面容的面无表情的少女，是教廷曾经的御前神官节制；体型更健壮威武、身上披着崭新骑士盔甲的中年男人也在盔甲外面套上了一层白袍，正是教廷的忠诚。 　　这是挖教廷的墙角啊！真狠，两个御前神官都叛出教廷投入了万物女神的教会，也不知道万物女神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万物女神教会的教宗手中捧着女神陛下亲自悦目过的教义，他的声音比起他的年龄听起来要更成熟些。通过魔法，莱茵的所有人、甚至整个克里斯顿的上空都传响他的声音: 　　“相信所有人类都已见证到了，旧时代的末路。旧神走向终途，旧代残党也该化为新纪元开启的余烬，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降下祂的眷属，拉开这道属于祂、能为我们所有人带来新生的帷幕，如果你们信祂，将获得新生；如果你们不信祂，将死在旧代的末端。” 　　“在此，我以女神陛下教宗的名义宣告:属于祂的时代已经来临，他虔诚的信徒们啊，欢欣鼓舞吧，向祂祈祷，献上自己的所有吧！但不要祈求她的怜爱，因为我们要爱祂，要爱我们所有的同胞，这样祂才会爱你……” 　　“请祈祷吧，万物女神虔诚的信徒啊！” 　　“请用祈祷，为旧神的陨落献上哀思——” 　　那只巨大无比的水母形态怪物实在太显眼了，就算是克里斯顿住在海边的人都能轻易看见莱茵方向那片仿若遮天盖地的蓝。 　　太阳的光辉被遮挡，生活在克里斯顿的人类一直都是极为恐慌的，这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啊，难道人类真的要灭亡了？还是神明对人类不满，所以降下接二连三的神罚？ 　　在这种时候，一位神明屈尊纡贵递来的橄榄枝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正常的。人们听见虚无的空中传来万物女神教宗颂念的祷词，他们也掩下自己内心的慌乱闭上双眼，跟随着祈祷声一同磕磕绊绊的祈祷。 　　莱茵，天上的水母将自己的触手对准了教廷的建筑，内里剩余的神官已经被她一个个揪出来弄死了，现在还串在水母的触手上用来威慑众人呢，数十只体型较小的水母绕着教廷兜圈子，像是在嬉戏，却引来汹涌波涛的海水扬起数百米高的海浪瞬间将教廷淹没！ 　　“旧代的末篇以旧神之一葬于水……” 　　教宗语调高扬似欣喜般的宣示: 　　“就此——落下帷幕！” 　　存在近千年的教廷就此毁于一旦。 　　站在雷诺身后沉默寡言的忠诚目睹了这一切，他微微闭眼，用心声祈祷了一句‘赞美万物女神’。所有代表人类之神的荣光全然消散，不论祂是否活着，在忠诚、不，格里威斯的心中祂都已经死去，旧神已死，新神当立。 　　最后微弱的烛火，也熄灭了。 　　…… 　　“我的孩子做到了，她做得很好。” 　　莫叶的心情也很好，克里斯顿那边的人约九成都已成了万物女神的信徒，或许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用起来不太好，但意外的管用，她也是正大光明用出来的。贝利那边早在莉亚的安排下逐步信仰万物女神，时机以至—— 　　“还不够，你还缺最后一块碎片。”巨狼再次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来，“那些全部领土加起来都够不上奥兰大陆十分之一土地的小国不重要，但你缺少了苏埃里的信仰，或者说你并没有想过要得到苏埃里的信仰源？” 　　“我的时间不够，拥有全人类的信仰就已经足够我转化神国了。”莫叶从未想过要获得异人们的信仰，因为这太难了，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搞这个。现在她的神国已经在转化，神境凝聚出了雏形，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但这样的话，你的神国就天然有了一个裂口，你的神境也无法拥有最强大的威力，你的神域会出现相应的缺陷。我不觉得你会不在意自己神国的残缺、神境的增幅，或许你的神域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补全……” 　　“但你没有等待下去的时间。”巨狼冰冷的眼神里满是洞悉的神色，它一语道破莫叶的急促，“或许你还有其他的依仗，但为何不再为自己的基底添上一块重要的基石呢？这对你有益无害，有总比没有的好，不是吗？” 　　莫叶直直看着它，终于无奈道: 　　“好吧，你赢了。”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巨狼满意的直起身，它直言不讳道: 　　“一位新的兽神，越快越好。” 　　“不限定人选吗，你看我怎么样？或者苏埃里重新继位也不错嘛，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莫叶掩去眸中的冰冷，含着友好的微笑试探般的问到，她不会将兽神神格让给其他的任何人，不过苏埃里可以例外，希望这只神格化身的巨狼不要不识抬举！ 　　“不用，只要能通过兽神仪式，谁都好。” 　　“哪怕是苏埃里。” 　　巨狼的回答算是符合莫叶的心意。 　　她嘴边的微笑也真情实感起来: 　　“那就成交？契约内容是，等我成神后得尽快为你挑选一名新的兽神，而你需要即刻为我提供异人之国苏埃里的信仰，助我转化完美的神国与神域，还有抵达极限的神境……” 　　“你可真贪心啊。” 　　巨狼微不可见的笑了一声，“我同意。” 　　契约达成。 　　巨狼飞身向外，在异人之国所有异人的信仰只会是它这位守护者，但此时它选择为万物女神代言，它身居高高的塔顶，向它的子民们郑重宣告:“苏埃里的子民们啊，从现在起，万物女神教会成为我们国家的国教，所有人都必须成为万物女神的信徒，为祂献上最虔诚的祈祷！以我[异人守护者]的名义——” 　　“祈祷吧，我的孩子们，向万物女神陛下献上你们的忠诚，为祂带来最热烈的爱戴与拥护！你们需爱祂，就像你们爱我一样！” 第243章 成神 　　巨狼在异人之国的声望确实抵达顶端, 或许历代的兽王在苏埃里子民心目中都没有守护者的存在重要，毕竟兽王一个下去了很快就又会有另外一个上位。 　　而守护者才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核心。 　　或许人们会有疑惑，会有不情愿。 　　但在明面上, 在守护者的视线之内, 他们是不会反抗它的意愿的。苏埃里的子民们如它所愿的诵念出万物女神的神名，不论异人们本身到底情不情愿，对于神明来说只要念出祂的神名, 就会被动的为祂奉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浅薄信仰。这就是浅信徒。 　　浅信徒们付出的信仰微不足道，却又渴求着与自己的付出并不相等的获得, 神明不会讲视线投向这些虚伪者们身上, 但在他们诵念出万物女神的神名之时, 信仰通道却是真真切切建立成了的。靠这些微弱得如同烟渺的信仰通道，莫叶的神国终于覆盖上了苏埃里的国土。 　　她的眼睛能看到每一个向她祈祷的存在。 　　不论是克里斯顿还是贝利, 又或者浅信徒遍布的异人之国苏埃里, 信仰的火光最终布满奥兰大陆，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每一个信徒都是她的锚点, 不论是狂信徒还是浅信徒，仅有重要与不重要的分别。 　　在神国雏形建成后, 时间停滞了一瞬，空间的波动于时间停止的刹那搅动整个世界。 　　世界之外的那片星之花海中, 一朵与其他世界相比较起来并不显眼甚至虚弱的星辰之花忽然绽放出最美丽的色彩，花蕊的紫色星光规律的脉动般闪烁、仿若在孕育着什么。 　　异人之国的王位上空无一人。 　　一位神明的成神仪式不可能在奥兰大陆上进行, 因为这个世界仅仅只是一个弱等世界。 　　这个世界实体化的世界表层承受不起神明的诞生, 也无法承担神明在地上行走带来的负担，这个世界太单薄、太脆弱了。 　　仿佛只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的事情。 　　莫叶便发觉自己悬浮在一片仿若真空的黑暗之中，她能看见这片全然的黑暗也是有星星点点般的光芒存在的。 　　但其中一颗光芒虚弱如熄灭的烛火，仅有微弱的火星仍在顽强留存着；另一颗泛着蓝意的光芒内部填满了浑浊的黑泥, 极不稳定的在膨胀又收缩，不知是会炸裂还是归于稳定；最后一颗表面蒙上暗淡的灰尘，玻璃状的裂纹遍布其上，已摇摇欲坠。这三颗闪烁光芒的星辰代表了此世的三位神明。 　　而莫叶本身，也是在发光。 　　她代表了最后一颗新生的星辰。 　　一位新生的神明。 　　她身上蓝色繁复的长裙上纤细丝线不断往外扩张，如同水母伞盖般越往下便渐变为半透明海水般湛蓝的裙摆变得极长，拖拽在黑暗中凝聚于她脚下的地上。 　　一件白袍又简单披在她身上，这件神衣的上下两层都各有奇特的能力，上层的白袍代表了万物女神凝结了祈愿神格而成，而下层却是她属于宇宙生命的结晶。 　　那才是她真正的本源力量。 　　一座缩小成仅有一米左右的奥拉大陆模型悬浮在她身前，信仰的火光已经将奥兰大陆染成辉煌的色泽，但这片万物女神的地上神国仍有不可弥补的缺陷，便是大陆的正中央、正北面的方向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那是斯洛瑞亚雪山存在的位置，大陆的所有界域都向万物女神俯首称臣，只有斯洛瑞亚除外。斯洛瑞亚在过去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无主雪山，但在唯一之神的神殿降临之后，那里也被转化为如同祂的地上神国一般的界域。 　　曾经的人类之神未能得到斯洛瑞亚，但莫叶还是想尝试一番，因为唯一之神想要她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那就代表了就算是[唯一之神]，也得为这个最终目标让路。 　　而且，如果得到斯洛瑞亚，那她的神域就好搭建了，奥兰大陆虽成了她的地上神国，但不论是哪个地方都并非是完全尊她为主。 　　不论是以克里斯顿还是贝利，哪怕是她以深蓝岛为根基创造神境，都不可能发挥出神域的最大力量，只因为那些地方都不是由她完全掌控的。但如果她得到了斯洛瑞亚，一切都会不同，唯一之神如果退出了奥兰大陆的神国角逐，斯洛瑞亚就会成为奥兰大陆唯一的无主之地，也就是她创造神境的最佳选择。 　　“赞美您，伟大的唯一之神。”莫叶无声祈祷，这片黑暗的界域传不出任何声音，也溅不起丝毫的波荡，如同一潭永恒凝固的死水，到就算如此，她的祈祷也依然传递到接收者的耳畔，“我以您的子嗣的名义祈求您，向您求得斯洛瑞亚的土地，以补全我的地上神国！” 　　祈祷完毕后她便一直盯着神国的模型，直到代表了万物女神的温柔星光覆盖了斯洛瑞亚的土地，那里没有信仰可言，却依然归于万物女神的麾下，莫叶的手指轻轻触碰斯洛瑞亚的雪山峰尖，奥兰大陆的版图完美无瑕。 　　“成功了……！” 　　莫叶喜不自胜，在她手指触碰到斯洛瑞亚的雪山之巅时，万物女神的神境终于选下，她的身影从这片黑暗的世界里层界域消失，悬浮的奥兰大陆模型化为一颗最为耀眼的星辰，高高悬挂在这片无声寂静的界域中。 　　神境才刚刚诞生，莫叶脚下踩着延绵的白雪，穿过浓密的雪松林，林间的动物栩栩如生的奔跑跳跃着，林外的雪山部族正升起寥寥炊烟，到这些都是假的，都只是她记忆中见过的那些人的投影，也是神境内天然的战士。 　　她走过斯洛瑞亚的山涧，去往那奥兰大陆最高的山峰之上，如同白雪化成的少女坐在那片属于她的悬崖之上，脆弱的雪蝶绕着少女雪白的长发飞舞，莫叶来到雪山女神的身边看了她许久，少女仅坐在悬崖边，头上与身上都覆盖了皑皑白雪，与漫天雪色融为一体。 　　她伸手取下少女发间那只小小的雪蝶。 　　那条被隐藏在悬崖之下的通道随着雪蝶的碎屑的飘落而打开，但那座属于唯一之神的神殿已然消失，那只唯一之神的化身仅余一片占地极为宽阔的蛇蜕，莫叶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寻找唯一之神的踪迹的，她从悬崖跳下。 　　莫叶来到那片星之花海的倒影之中。 　　她要在这里建立一座锚点。 　　就如同苏埃里神境中那座至高之塔一样。 　　以锚点为中心才能展开完全体的神境，莫叶踏着海水往前走上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她的前行，一座座四四方方的楼房凭空建起，从内而外铺展开来，这是她记忆中的城市，现代的都市与奥兰大陆上的城市比起来要复杂大气得多，显得极有科技感。 　　不论是电梯楼还是霓虹灯闪烁的灯塔，城内街道旁的车辆安静停放着，公园里的花朵树木也如同凝固在那一刻的时光中，学校、公寓与相邻的图书馆建立在城市的中心位置，这座城市空无一人，仅有一位新生的神明存在。 　　莫叶终于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她望着公寓斑驳的围墙，默默的想着。 　　这所公寓建立在学校旁边，却不属于学期房，平日里人潮熙攘不论是学生还是居民都非常吵闹，她并不喜欢住在这里，但经济条件并不允许她更换住所，所以从她毕业后到死去都是住在这栋公寓中的三楼，303室。 　　莫叶来到303室的门前。 　　她从门下的一道地面缝隙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其实她并不需要用钥匙就能去往神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但回到自己的故居总得有点仪式感，哪怕这个故居只是虚假的幻影。 　　她的仪式感就是，开门得用钥匙。 　　房间内有些杂乱，但很正常。 　　架上的鱼缸里泡着大半缸死水。 　　电脑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微弱光芒。 　　那张在她猝死的时候都还没完成的图纸依旧保存在那里，此时此刻，不论是生活在鱼缸里的水母的记忆，还是工作猝死的人类莫叶的记忆，都清晰可见，她记得很清楚。 　　两者在长久的时光里逐渐混淆在了一起。 　　莫叶坐在电脑桌前。 　　她握着鼠标删掉电脑上那张令她穿越了的万恶图纸，又跑去倒掉鱼缸内生了苔藓的浑浊死水，权当是为过去的自己出气，做完以上毫无作用的事情之后，她忽然望向窗外。 　　这座城市之外的天空是黑暗的。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无尽的风暴席卷着雪花逐渐淹没这座城市，星辰之花的倒影生长在城市的边缘，那些美丽而梦幻、代表了世界的花朵比城内公园里精心修剪养成的玫瑰都要漂亮。 　　“这里应该足够成为我的神域……” 　　将这片界域从神境的范围内剥离出来，形成单独的、可供神明居住的神域，这本就是莫叶的打算，她从一开始就打着用另一个个世界的影像来制造出她的神域的主意。 　　奥兰大陆这个世界的神明无法在世界表层长留，所以神需要自己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住所与宫殿，一般来说用来居住的神域本就是从神境中用实体化的能力分裂出来的。 　　苏埃里的神域就是他原本居住的群山。 　　锚点嘛，只需用一座建筑就足够了。 　　就那座最高的灯塔吧！ 　　看起来虽然没有苏埃里神境中的至高之塔高大上，但胜在那座灯塔是电视台的信号接收装置，可以亮灯和放歌什么的。 　　拿来当一个锚点绰绰有余…… 　　大概。 　　但说做就做，在莫叶强烈的意念之下，属于她的神境被缓缓收回，此时不论是那片风暴雪的悬崖还是城外的星辰之花都化为虚幻的半透明之色，并还在继续便淡，直至消失。 　　哦，还有那座灯塔锚点。 　　仅有这座被选中的城市依然存在。 　　“先是保存住实体。” 　　莫叶一边轻喃一边维持城市的存在延续。 　　“然后是分裂，切割掉与神境的联系……” 　　呼……成功了！ 　　莫叶眼中一亮，她终于笑了起来。 　　她的神域成功固定了！ 　　芜湖！莫叶取出一瓶放置在电脑桌下的可乐开瓶庆祝，她现在应该算是完整的万物女神了吧，神国、神境、神域都已搭建完成。 　　三年之期已至！ 　　城外逐渐响起了人类的声音。 　　莫叶趴在窗台上喝着冰可乐吹着风，虚假的星辰洒落在夜空，夜色下的城市依然光鲜亮丽，虚假的人类从一栋栋楼房中走出来，他们有的步行有的开车，去往了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为神的世界增添上最后的一抹亮光。 　　这就是万物女神的神域！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关键之处就越卡文，好卡好卡啊，这个月我觉得我写不完了，下个月一定！抱歉啦！！ 　　还有，我忽然想起我忘了什么…… 第244章 神战.鲸落(一) 　　风雪的呼啸声飞快远去, 黑暗真空的领域也化为一抹头顶上的圆，于莫叶的视线内缩小，最后形成如一轮悬挂在头顶正上空的黑日。 　　她的神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坠落出神明诞生之时才能驻足半刻的世界内核区域。 　　在由神国剥离出神境, 又从神境分裂出神域之后，万物女神的神域便脱离了世界的内核，下落到由无尽的精神领域组成的世界里层, 也就是神明所在之地——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镜海。 　　天空永恒照耀的太阳是通向世界核心的漆黑之圆，清澈的蓝天白云环绕着往下坠落的现代都市建成的神域, 不论是那透彻的湛蓝还是圣洁的雪白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在极高的天穹之上, 莫叶能从这个角度望见镜海世界的另一边, 还有另外一座金碧辉煌的岛屿。 　　她坐在高高的摩天大楼的围栏上，举着望远镜往那个方向望去, 但可惜的是镜海之中两座岛屿的距离看起来相差不是很大, 但其实有着无法跨越的横沟，如果说表层世界是星辰之花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花蕊, 这片镜海就是花朵的花瓣。 　　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神明居住之所就是分别安置于两片独立花瓣上，虽然能看见, 但却永远无法相互抵达，因为两片花瓣之间的隔阂并非是距离, 也不是空间和时间的差距。 　　而是遥不可及的宇宙。 　　看了许久，她也没在那座岛上看到有类似人类之神的身影, 但莫叶也不泄气, 她放下手中举起的望远镜跳下危险的围栏，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如同一只只蚂蚁。 　　在神域坠落至镜海之上，溅起的海水顷刻间涌上这座都市的街道，措不及防的卷走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类时, 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在镜海的洪流之上。 　　海潮平息于她的脚下，都市与镜海的相连毫无间隙，被海浪卷走的人类化为一抹光束重归神域，刷新在起始点，重复一如既往的日常。 　　镜海的水面是如同一面镜子般，倒映出天穹之上的蓝天白云，还有那抹漆黑圆孔的黑日，城市五彩斑斓的倒影也清晰可见。 　　莫叶踩着逐渐褪去的镜海流水来到城市的边缘，城市与镜海接壤之处，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在神域内放松一下，比如窝在家里打打游戏什么的，但很可惜，不行。 　　来自奥兰大陆的信仰仍源源不断填充她的精神海，与此同时她能通过信仰通道看见所有正在向她祈祷的信徒，还有自己的每一座神像。 　　比如说，被苏埃里带在身边的那座神像。 　　莫叶通过那座神像能看到海上的孤岛被血色浪潮掩埋，无数漆黑的怪物从海里爬出来，海神比奥兰大陆还要庞大的躯体在广阔的海域中翻滚着，它伸出密密麻麻漆黑不祥的触手，席卷着血红色的赤潮海水，疯狂地围剿着天上的巨狼。 　　苏埃里几近危在旦夕！ 　　看见这一幕的莫叶心中霎时一紧。 　　她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可没想过海神到来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仿佛苏埃里刚解决了人类之神的神降之体，海神便立刻出现了一般。 　　现在的海神可不比实力与境界都被世界的平衡所限制了的人类之神，它是真正不受束缚的完全体神明。不说失去了神格的苏埃里，恐怕就是现在刚成神的她都是打不过海神的。 　　但就算打不过，也还是要去的啊。 　　“准备一艘船给我。” 　　她随意向城市边缘的小港口一位工作人员吩咐到，她要去往镜海，那里有唯一通往表层世界的通道，但不知道具体位置，还需要寻找。 　　很快那位工作人员便开来一艘快艇。 　　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神态拘谨却恭敬，那双黑色逐渐明亮的眼眸中还有些许新生的懵懂，这片神域内的生灵们正在诞生自己的神智。 　　莫叶就听这个辛勤工作的新生儿问到： 　　“需要我为您开船吗，主人？” 　　“不用，退下吧。”她径直拒绝道。 　　快艇怎么开的她并不会，但在她坐上快艇的驾驶位置后，自然而然就会使用这个神域出产的机器了，毕竟她是这里一切的主人。 　　她开着快艇飞驰在镜海仿若无边无际的绝美海洋上，快艇所过之处撩起一道拖长的涟漪，随后又很快归于毫无波澜如镜般的平静。 　　许久之后，她于镜海黑日的倒影出寻到通往表层世界的通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天上的黑日能通向世界的内核，那镜海之下的倒影也同样能通向世界的表面，莫叶锚定了被苏埃里带在身边的那座神像，从黑漆漆的圆形倒影一跃而下，很快便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 　　表层世界—— 　　海洋中翻滚的血色将这一方天地都染成了黑红色，空气中升腾的雾气也化为诡异的血雾，密密麻麻的海怪从沸腾的血水里钻出来，发出刺耳的声音，数百根直通天际的章鱼触手组成一座毫无空隙的牢笼，将猎物牢牢困入其中。 　　“苏埃里……苏埃里……！” 　　海神用嘶哑鬼魅的声音喊出猎物的名字。 　　拥簇着它的怪物们也欢快地跟着唤到: 　　“苏埃里！苏埃里！！” 　　“你的血肉会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好香，好香！吃了他吧，我们的主人！” 　　似乎比起神志不清的海神，它的子嗣与拥簇们精神状态更好一些？能够腐蚀一切的血雾逐渐充盈这片牢笼，天上奔行的巨狼能够躲开猎捕的触手，却躲不开无处不在的血雾，苏埃里的皮毛逐渐融化成流淌而下的黑水，但他仍在挣扎，一言不发沉默的发出徒劳无力的攻击。 　　他在拖延时间。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有用。 　　天穹之上忽然显现了一轮黑日，这是神明本体降临的征兆，一定是莫叶成功了！苏埃里精神一振，他现在看起来状态凄惨得很，身躯表面血肉模糊，甚至腐蚀的血雾仍在继续侵蚀身体的内部，但实际上还是能再撑上一段时间的。 　　他的肉体是真正的神躯，对于兽神来说本就皮糙肉厚，就是不到神级的攻击力连给那只大章鱼挠痒都做不到，在看到黑日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往那个方向飞去，身后密密麻麻的海神触手紧随而至，却在下一刻被空间的乱流搅成碎片！ 　　身上披着白色长袍，隐约可见内里蓝色繁复的裙摆，女神从黑日内缓缓降下，她的身侧透明的丝线不断交织，就像一张张无形的蜘蛛网，这些网将苏埃里与他身后的追杀暂时隔离开来，但对完全状态甚至黑化强十倍的海神来说坚持不了多久，所幸莫叶还有其他计划可用。 　　“没事吧，苏埃里？”莫叶看到苏埃里被腐蚀得几乎能看到骨架的狼躯，她倒吸一口气，这种强势居然还能活着，甚至脱离了那片血雾之后新生的肉芽又逐渐覆盖在伤口之上！ 　　可以得见兽神的恢复能力是极为恐怖的。 　　如果这里不是无法涉及大地的海上，如果这里能连接上地脉，她都不觉得苏埃里会被伤这么狠，如果她再来晚一点苏埃里就真危险了。 　　苏埃里沉默的摇头。 　　莫叶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出声回答，难道他的喉咙也被腐蚀掉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并不计较这个，而是俯视比起整座奥兰大陆都要庞大得多的海神，天穹之上的黑日仍然存在，莫叶有些担心苏埃里的伤势，她微微皱起眉，面含担忧的向苏埃里提议到: 　　“你要不要先去我的神域躲一躲？” 　　苏埃里再次摇头，他这次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快速闭上，但莫叶的眼神很好，她从苏埃里紧闭的嘴里看到了木质的轮廓。 　　看来苏埃里没有将她那座小神像落下，而是含在嘴里保护得很好，但也因为他的嘴里塞着神像，虽然不至于说不了话，但说话腔调肯定是会受影响的……大概会很怪吧。 　　莫叶不禁笑了一声，巨狼望向她的眼神也由略显诧异变成了明悟，又飞快转换成慌乱，莫叶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还是不逗脸皮薄的苏埃里了。她改换了认真的神色，这可是自己成神后的首秀啊，还是被苏埃里注视着的首场神战。 　　她只能赢，还得赢得越漂亮越好！ 　　论数据她是打不过海神的。 　　但奈何她有外挂—— 　　“既然如此，那就看着吧，苏埃里。看我怎么料理那只大章鱼给你报仇……”莫叶的声音逐渐放轻，单靠她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应对不了堪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存在的海神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奇遇，她曾见过仅用一招就差点杀死海神的唯一之神，她记得很清楚，那一招是如何绽放的。 　　她是用不出那一招的。 　　但唯一之神自己可以。 　　时间，在放缓。时钟的声音从虚幻到真实仅用了一瞬间，这是密塔之主的能力，纯粹的时间之力，因为了解所以能够形成历史的投影，只要足够了解，莫叶就能从历史的间隙召唤出那一个时间点、自己亲眼目见过的唯一之神！ 　　黑色的光影逐渐拉长，形成一条模糊却气息强盛的蛇影，并且这股仿若浩瀚无际的气息仍在增强，蛇的躯体铭刻出清晰的鳞片，在这时海神的疯狂袭击霎时停下，它呆呆抬头望着那道梦魇般的巨蛇，无尽的恐惧漫过悠远的时间再度充盈它混乱的思绪，它本能地转头就跑！ 　　不论是子嗣还是眷属都被它抛之脑后，它现在只想逃跑！越快越好！心头间死亡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它背对着招来那位伟大存在的敌人，未能看到那条越来越真实的漆黑巨蛇忽然睁开金色的蛇眸，祂无神而漠然的望向它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两章打完海神三章打完人类之神，然而后面还有用来填坑的番外，这个月真的不行了，但下个月月初差不多能完结，我终于要写完了！ 第245章 神战.鲸落(完) 　　海洋中体型最大的生物是鲸鱼。 　　这个世界的魔物版鲸鱼称得上是海洋的霸主, 在它还未成神的时候，躲在海底的礁石中第一次看见头生长角的鲸鱼从它的头顶上方游过，黑压压的阴影持续和很长的时间, 内心沉甸甸仿佛压了块巨石的沉重感, 也一直持续了它弱小时期的漫长时光。 　　第二次见到那另它仅是望见便心生绝望感的鲸鱼时，却是鲸鱼的垂死之际。 　　鲸鱼庞大无比的身躯往黑暗蔓延的深渊之底缓缓坠落，流逝的血液染红大片的海域,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游鱼环绕濒死的海洋霸主，却不似以往的俯首称臣, 而是肆虐的吞食。 　　在它的残躯上汲取变强的养料。 　　这是场另它记忆犹新的盛宴。 　　所有海中的生物不论强大还是弱小都不约而同停下了互相的厮杀, 它们死死纠缠在鲸鱼的血肉上、脊骨上, 就像一只只紧贴宿主的甲贝，从生到死度过了百年的时光。 　　死去的海洋霸主也为新生代们提供了上百年充足的养料…… 　　这就是鲸落。 　　它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不然在近亿万的同族争先恐后蚕食海洋霸主的血肉之时, 仅有它从入口的第一块血肉中继承到那位无冕之王的传承之种, 这是它踏上强者之路最重要、也是无可或缺的一步。 　　这一路走来，它都牢牢记住了鲸鱼从高高的海平面上往下坠落的那一刻, 鲸鱼的眼中满含强烈的不甘，它的血肉被不断吞噬, 它曾经千锤百炼出的强大变成了自己看不上眼的弱者们变强的养料，它的生命戛然而止, 　　它绝对不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怀抱着这样的执念，它逐渐变得强大, 越来越强, 比那只曾作为海洋霸主的鲸鱼还要强大。它也找到了正确的变强之路。 　　在它发现海洋中霸占一方的强者们被击杀后，自己有可能从它们的血肉中得到更多传承之种后，它更是在那五百多年时间里大规模清剿了整片海洋。 　　它的运气实在很好，它毫不留情的清剿行为使它阴差阳错成为了海洋绝对的主人, 并获得了足够开启成神仪式的传承之种。 　　那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与它之前近千年的生命相比较显得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一点时间差，它成了神，成了凌驾万物之上的存在。 　　它觉得，自己再也不需要恐惧陨落。 　　它是—— 　　海神。 　　这个世界新诞生的神明除了作为海神的它以外，还有两位，一位是高居于天上的人类之神戈尔德，一位是盘踞在大地的兽神苏埃里。 　　但这两位神明与它相比，都更受到规则的限制，他们无法长久逗留在世界的表层，大多时间都只能呆在镜海的世界。 　　只有它是不同的。 　　神化的它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有海神是不同的…… 　　它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它也没有被束缚。 　　它毫无疑问是最强的神。 　　…… 　　但在这个狂妄的想法被击碎的时刻，海神的脑海中霎时回放的走马灯并非是它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幸运，它只回忆起那只被海洋中的万物活生生吞食掉的鲸鱼。 　　它曾经是那样的强大，自己面对它时连抬头仰望都不敢去做，但它的死也依然是轻飘飘的，和弱者们的死亡没有任何差别。 　　自己的死亡大概也是这样。 　　海洋霸主的鲸落为这片广袤的海域提供近百年的平和时光，那它的鲸落又会持续多久？ 　　百年，还是千年？ 　　它又会被吞食多上的时间、经历多久的痛楚才会怀着怨恨与对死亡的恐惧死去？ 　　对这样的结局它感到无比绝望。 　　虽然自己被那位如曾经弱小的自己不敢仰望海洋的霸主一样，连去窥视一眼都不敢的神明放过一马，但它也在自己原本纯净的精神与灵魂被污染的同一时刻，在被灌注的污染性信息中察觉到了更加绝望的事实—— 　　它本不应该是海神。 　　它只是幸运到在被那位神明选中的幸运儿还未踏上征程的时刻，便将那些本注定是属于别人的滔天财富收入囊中。 　　也因为它的这一举措，它的未来也由此注定，它注定成为那个幸运儿的养料，就像曾经那场将自己哺育成强者的鲸落一样。 　　它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啊！ 　　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挣脱命运的囚笼，它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它要成为比那高高在上的唯一之神更强的存在！ 　　它要宰掉那个幸运又不幸的家伙…… 　　不，不行…… 　　如果它真的对那个家伙出手了，怕是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唯一之神杀死！祂绝对一直在看着！疯疯癫癫的海神在涉及自己生命的时候是极为谨慎的，所以，它将目标放在了这个世界上另外两位神明身上。 　　所以在人类之神戈尔德找上它一同除掉兽神的时候，它毫不犹豫的应下，毕竟人类之神说的只需要它潜伏在海中给予兽神关键性的一击就足够了，如果那时人类之神的状态不稳的话，它也可以顺势将人类之神也吃掉！ 　　这个想法其实没什么错误。 　　只是它忽略了一点…… 　　弑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人类之神的谋划将兽神与海神都拢入一张大网中，兽神陨落，海神因弑神的诅咒而彻底堕落，之前被污染的它只能说是疯掉了，但不傻。而现在的它却失去了大半的理智。 　　这仅剩的一丁点理智拖着它，不去对付那只仍毫无知觉的生活在属于死敌的领地上的水母，但在她离开了海洋，去往了自己领地之外未知的所在时，它清晰的听见命运的指针不断往前，如同洪流般积重难返的声音。 　　在面对生命的威胁时，它彻底疯掉了。 　　…… 　　命运一向是捉弄人心的，在命运的齿轮开始向前推进，谁也阻止不了那一刻的到来，哪怕是神也超脱不了这个世界的束缚。 　　人类之神的边境阻拦了海神几近疯狂的垂死挣扎，在边境消失过后它差点以为自己能抓住最后的一线生机，但唯一之神的顷刻降临瞬间打破了它的幻想；而被它认为是最后一根稻草的兽神与人类之神的战局，如果自己能够完全吞食掉兽神，或许还有机会…… 　　但在此刻回首看来不过是一个陷阱！ 　　那个家伙已经成神啊，它再没有退路了！ 　　海神慌不择路的往深海逃去，唯一之神的注视对它来说就如同死亡的阴影，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但它仍然心有余悸。 　　自己绝对扛不住对方的一击！ 　　周围拥簇它的眷属们在此刻已经成了它逃亡路上的障碍，对鲸落有心理阴影的它生怕自己濒死时会遭到这些东西的反扑，它的触手如同绞盘将前方挡路的眷属们撕成碎片，毫不留情，它仅剩的一点理智在催促它再跑快点，快点脱离唯一之神的视线！ 　　但时间似乎变慢了。 　　海神比起奥兰大陆还要庞大的身躯就算钻进深海也依然清晰可见，它想和曾经躲进礁石一样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为它找到足以遮蔽风雨的地方，反而拖累了它逃离的速度。 　　虽然它大概率是跑不了的。 　　它是真的很害怕唯一之神啊。 　　如果海神的第一反应是攻击那只唯一之神巨蛇投影的话，或许在这投影还未模拟完全的时候，属于神明级别的攻击能轻易将虚假的投影击碎，这不比戳破一颗泡泡更难了。 　　但很可惜，它做错了选择。 　　它选择了逃跑，而不是拼死一搏。 　　唯一之神的投影已经形成。 　　巨蛇用金色无神的蛇眸居高临下俯瞰血色的海洋，与海水深处漆黑的扭曲之影，莫叶回想起唯一之神发出无形攻击的那一时刻，现在的她依然不清楚唯一之神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去模拟那一刻的恐怖威能。 　　唯一之神是宇宙生物。 　　而宇宙最恐怖的存在，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洞。模拟黑洞的势能啊，莫叶缓缓向前伸出手来，指向海神所在的区域，她没有过多动作，头顶上的唯一之神的投影也没有。 　　但海洋在那一瞬间天翻地覆！ 　　吞噬一切的黑洞只出现了一瞬间便吸干了莫叶的神力，但仅是一瞬间造成的浩瀚灾难也是无比恐怖的，海洋的中心海域凭空消失一个圆形的海水，那个圆形大小规模足足有四五个奥兰大陆那么大，位于黑洞展开核心区域的海神仅剩几根触手抽搐着落到深渊之下。 　　两侧的海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凝固片刻，才化为海中的瀑布往下倾泻，这一场景看起来与边境那个海下的黑洞极为相似，或者说出自同源，在确切行使过黑洞的权能之后，莫叶也有该如何解决那个黑洞的想法了。 　　“结束了呢……” 　　莫叶腿一软，差点摔进海里。 　　她体内的神力一点不剩，也只支撑黑洞存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头顶上巨蛇的投影在黑洞消失的同一时刻也消散不见，苏埃里沉默着将她驼在背上，莫叶歇了歇才缓了过来，她望向血水被稀释成淡红色的海中瀑布的奇景，还有那些争先恐后往瀑布之下跃去的海怪。 　　她拍一拍苏埃里的后背，说到: 　　“我们去海里，去找到章鱼的残肢。” 　　瀑布的底层是一片被黑洞剐蹭出来的海底深渊，而深渊的底层填了几根大章鱼的触手残肢，海神的躯体极为庞大，就算只是几根触手也是颇为壮观的。苏埃里飞下瀑布，莫叶坐在他的背上，看见无数残余的海怪将那几根触手掩埋，它们没有理智可言，只有本能！ 　　莫叶也曾见过无数海洋中强大而垂老的生物被弱小者们硬生生吞食殆尽，海神的强大无与伦比，被它死后的躯体吸引来的也不止这些它原本的拥簇与眷属们，只要海水将这里完全覆盖，强者的气味随着海水流向远方，这里就会变为又一个‘鲸落的乐园’了吧。 　　“苏埃里，靠过去。” 　　巨狼嘴里塞着神像说不了话，但能听从指令，莫叶用空间能力蛮横的将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疯狂又嗜血的海怪搅碎，与那些海神的残肢隔离。她的长发化为触手伸过去，将章鱼触手缠绕起来，吞噬能力发动！ 　　漱漱的白色灰烬从她的触手间落下。 　　落入海底深渊中逐渐灌满的海水里。 　　莫叶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疲惫却难掩兴奋的笑了起来，体内瞬间充盈到满溢的神明气息被她强行压制，她得到了海神的神格，和剩下的九枚海洋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两章结束！ 　　说实在的，现在莫叶打其他神就像爸爸打儿子，她挂开得太大了，还有个大佬爸爸，简直初见杀啊，如果前面不交代一下海神的过去，我觉得都写不到两千字…… 第246章 神域 　　海神的神格融合暂时不着急。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平衡的, 如果她仅仅只是祈愿之神又或者海神倒是不要紧，这两个神格是特殊的，不会受到规则的束缚。但如果她现在就将海神的神格也容纳, 就会打破本就脆弱的平衡, 所造成的后果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她也会由此受到规则的限制。 　　海神与祈愿之神的权能加起来，得对等人类之神与兽神才行。 　　而第二个可能性，便是规则会剔除掉陨落的兽神, 由祈愿之神与海神还有人类之神达成新的平衡。这样一来，人类之神因兽神的陨落而被附加的束缚与限制就会迎刃而解。 　　莫叶可不会做这种资敌的蠢事, 现在被规则的限制强行拉到伪神级别的戈尔德不是好对付得多, 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样一想, 莫叶便强行将海神神格的融合压了下去。 　　她现在真的感觉很累，神格的压制给她的精神海带来隐隐的刺痛感, 她体内的神力被一瞬间抽干, 无法形容的痛楚就像干涸的田地一样强烈渴望甘霖的到来。 　　但她又不想用掉好不容易再次囤积起来的信仰之力，就只能无力的躺在巨狼宽阔毛绒绒的后背上, 等待神力慢慢自行恢复了。 　　天空之上的黑日已经开始不稳定了，莫叶仰躺晒着冬日少见的温暖阳光, 一亮一暗的两轮太阳有些晃眼，她罕见的有些昏昏欲睡。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戳了戳身下的苏埃里，声音虚弱而模糊：“……先回神域中去。” 　　神域对神明来说是有各种加成的, 不论是力量的加成还是恢复速度的加成, 她现在回到神域之中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谁也不知道人类之神有没有一直注视着这里，要是他看到她现在如此虚弱而苏埃里也伤得不轻，就干脆真身跑下来准备捡漏呢？ 　　苏埃里身上的伤势真的不轻，虽然他外表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内里依然是如空洞般的虚弱不堪，他背着莫叶飞向那轮黑日，动作矫捷迅速，完全看不出他虚弱的本质。 　　他跃过黑日的通道，稳稳落在镜海如同倒影之镜的海面上，巨狼四处环顾一圈，便看到那艘黑日旁静静停摆的快艇，他从嘴里吐出有半人高的万物女神雕像，将雕像吐进快艇的里面，这时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没事吧，莫叶？”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冷酷，没有情绪起伏可言，却也难掩其中的担忧意味。抵达这里后他才终于放松了警惕性的肌肉紧绷动作，比起快艇冷硬的夹板，莫叶肯定还是躺在他的背上会觉得舒服些，所以他并没有将莫叶放到潜艇里，自己也并没有变化为人形。 　　“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要论伤势，莫叶可是毫发无伤啊，不过她对苏埃里的担心也是非常领情的，“我没事，就是神力暂时枯竭了，不过我们已经回到我的神域中了，很快我就能恢复过来。倒是你，还能撑住吗？” 　　苏埃里沉默些许，待他评估完自己的伤势过后，他像是掩饰什么般回到，“没问题。” 　　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莫叶忍了忍，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在神域里缓了段时间才恢复了自己控制肢体动作的能力。她从苏埃里毛绒绒又温暖的后背上坐了起来，伸出手往潜艇上那座雕像里再度灌注信仰之力，充能完毕后又懒洋洋的躺了回去，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给了苏埃里使用信仰之力的权限。 　　“你先恢复伤势吧，苏埃里。等你恢复了之后，我们就回到我的神域范围内。先暂时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我完全恢复。” 　　苏埃里张了张嘴，他转过头想去看躺在他的背上看起来昏昏欲睡的莫叶，但头转到一半又硬生生转了回去，他颇有自尊心的僵持了些许，最后仍是妥协，用闷闷的声音回了一声: 　　“嗯。” 　　莫叶无声的笑了笑，但在她忽然想到自己之后要对苏埃里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一抹笑容便夹杂了些许苦涩，她微微闭上眼，等待苏埃里将神像内的信仰之力用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待他恢复完全后，她才重新睁开已然恢复冷静的双眼，她指了一个方向，也不打算将那艘潜艇开回去了，“我们走吧，苏埃里。” 　　苏埃里并不介意自己背着莫叶行动，但他犹豫地望了望潜艇上安置的神像，还是一口将神像叼进嘴里，然后往莫叶指向的方向踏着风暴飞行而去，怎么看怎么像叼着自己心爱玩具的狗子一样。 　　远方钢铁的城市已经依稀可见。 　　城市港口的船只不能驶离城市太远，只是一眨眼巨狼便跨越了极远的距离落至港口的水泥地面海上，他有些好奇的望向这座看起来非常奇特的城市，有诞生了神智的人类谨慎的围了过来，更多还是具没有灵魂人偶般的人类有条不紊按照既定的规律活动。 　　这些人类在莫叶的设定下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但他们依然警惕的将体型巨大的外来者团团围住，直到陷在苏埃里的毛发之中，从他们的角度望不见身形的莫叶坐起来时，他们才发现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归来了。 　　莫叶挥退了这些瞬间转换态度新生儿，从巨狼的后背上一跃而下，她注视着属于自己的城市，自己的神域，语调中不由自主带上些炫耀，“怎么样，这就是我的神域！” 　　“很厉害。”苏埃里认真的点头。 　　“这里面有很多新的东西，或许有一天奥兰大陆也会变得和这座城市一样。”她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自豪感，“不论是泡沫、莉亚还是奥德，都应该来这里学习一番才行。” 　　莫叶脚踩在神域的土地上，有神域的供能她瞬间头不晕眼不花浑身都有力了。她往前伸手招来一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车，车里面的司机呆头呆脑还没有诞生自己的意识，而坐在车后面戴着墨镜的老板下车给莫叶让了位。 　　她坐上车并向苏埃里催促到: 　　“快点变成人类啊，苏埃里，快上车！” 　　带着苏埃里就不能回那个小公寓了，其实她也非常不喜欢那里，那就去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吧。曾经的她工作地点就在那座酒店的附近，每每路过的时候都挺羡慕嫉妒恨的…… 　　莫叶并没有多想，飞快做好决定。 　　“那座神像……就先放在这里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巨狼嘴里含着神像就是不愿吐出来，满脸满目都是拒绝，莫叶只能指挥戴着墨镜的老板人类和司机去打开后备箱，让苏埃里将那半人高的神像安放进去一同带走，这才劝得苏埃里变回了人形。 　　苏埃里的人形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他动作生疏坐到车的后排，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在强忍自己的不适感，对于一向自由不受拘束的他来说，呆在这样狭小困窘的空间里也是挺难受的吧。 　　莫叶侧过身为他系上安全带，虽然这个安全带保护不了苏埃里也保护不了她，神域内也不会发生车祸，但这就是生活的仪式感。站在门外戴着墨镜的老板关上了苏埃里那一边的车门，呆呆停在路边目送这辆汽车的远去， 　　莫叶侧头稍稍看了看苏埃里的脸色，他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从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他的具体情绪，但他那双金色兽眸中略微的茫然依旧暴露了他对现状的毫无把握。 　　一路上有点安静。但这一路走来莫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嘴角勾勒起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一如往常般的语气忽然向苏埃里说到，“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说过的，就算我将你取而代之，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再过不久，很快，我就会去取得兽神的神格。我会成为新的兽神，苏埃里。” 　　苏埃里明显了愣了半响，他面无表情显得冷酷的脸上也出现一丝丝裂痕，莫叶侧过头望向他，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两人的眼神都很好，莫叶缓缓收敛自己面上的笑意，她的神情略带苦涩，却含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你会恨我吗？苏埃里……” 　　但就算就此被憎恨，她也会这样去做。 　　莫叶是这样的想的，她不会让苏埃里就此死去，但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过程，唯一之神不会任由她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所以她只能亲自动手，亲手抓住最后的时机…… 　　才有抉择的机会。 　　虽然被苏埃里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依然会为此感到痛苦，她有些艰难地想要再度开口之时，苏埃里却用平静的声音打断到: 　　“不会。” 　　莫叶有些愕然，“……苏埃里？” 　　苏埃里摇了摇头，他的眼睛是泛着冷酷的金色，但此时那双冷酷的金色兽眸中泛着的是温柔的光芒，就像是只听见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一样。他态度从容，甚至纵容的应允道: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莫叶沉默，就是这样纵容的态度，才让她选择了亲手去掌握自己的命运啊，还有苏埃里的生命也与她不由自主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如果她不倾尽全力，就会牺牲掉苏埃里的生命。 　　“嗯，你不介意就好。”莫叶自己都拿不准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低下头望着自己垂落的长发，与苏埃里同样安静落下的长发，她愣了愣神，才继续道，“你非常的相信我呢。” 　　“那就继续相信我吧，苏埃里，我不会把你的命输掉的，你会活下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还一个神格给你的，我保证。”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 　　莫叶的声音轻飘飘的，感觉有些不自信。 　　“这一次你也会相信我的吧，苏埃里？” 　　苏埃里并未犹豫，他的态度一如往常般的坚定，莫叶听见他的回答，就像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只有苏埃里是不一样的，她再一次认知到了这个绝对的事实，只有他是自己不能放手的，不论是他交付在自己手里的生命…… 　　还是其他。 　　昏暗的环境中，车轮滚动的声音压过了或许会有的细微摩擦声，苏埃里像是无声笑了一下，从莫叶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他嘴角弧度的变化，他的心情很好吗？在得知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莫叶看见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两字: 　　“我信。” 第247章 准备 　　莫叶从未想过, 自己也有将生命摆上赌局的一天。在以往的战斗中不说十拿九稳，至少赢下来的几率都会超过百分之五十，除非突发状况以外, 她不喜欢去打没有把握的仗。 　　但这次她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一战无法避免, 她只能赌上这一把。 　　她与苏埃里呆在神域中数十天，神力的恢复基本已经完成，这十天是少有的闲暇时光。 　　如果这是恋爱游戏的话, 或许男女主角的感情在最终一战到来之前会突飞猛进，但可惜的是, 不论是莫叶还是苏埃里都不是人类。就算莫叶拥有着曾经作为人类的记忆, 但也依旧无法用人类的方法去谈情说爱。 　　但……这样就够了。 　　他永远都会是我的,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莫叶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笑着望向苏埃里好看且专注的侧颜, 这十天除了前几天她带着苏埃里到处游玩了一圈之外, 后面就是拉着他蹲在酒店里打游戏，谁让她宅呢。 　　其实要不是那些紧迫的阴谋诡计与新的命运在推动她不断前行, 或许她现在仍还呆在玛西亚自己的别墅里，她不喜欢远行。 　　“我要走了。” 　　莫叶起身, 绕过安置在旁边的那樽万物女神雕像，苏埃里很喜欢这座雕刻了她的外貌的神像, 其他的神像可不会将女神的面容都雕刻出来，这也是她送给苏埃里的礼物。 　　此刻女神雕像的表面流溢着耀眼夺目的辉光, 这光芒比窗外虚幻的阳光和室内的灯光还要明亮, 那是灌满的信仰之力的光芒。 　　苏埃里像是警惕的动物般瞬间转过头，他辉金的野兽状瞳孔微微收缩，显出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但他却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感, 不让自己繁杂的负面情绪影响到莫叶的状态。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做到了。 　　以苏埃里以往的行为，他或许会想要跟着一起行动，但这一次莫叶不会带着他，苏埃里也很清楚她的选择，所以才会不断溢生出负面情绪。不论是无法自禁的担忧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生起的自厌…… 　　这些情绪是无法述说的。 　　只能由他自己品味其中的苦涩了。 　　“我送你。” 　　但这份苦涩不该传递给其他人，苏埃里也站了起来，没有说出或许会令莫叶感到为难的要求，只是用低沉的声音简单说到。 　　“好啊。”莫叶轻声应下。 　　她看了看窗外，这座城市还未衍生出飞机场和飞机，仅有一座城市的神域还不需要这些能快速横跨数座城市的机器，蓝天白云好天气的镜海高空也没有飞鸟的存在。 　　她想了想，忽然向苏埃里提了一个请求： 　　“那就亲自送我去镜海的出口吧。” 　　苏埃里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他应道： 　　“好。” 　　一向少言寡语的男人化为三米长的巨狼形态匍匐在地摊上，莫叶轻笑一声，侧过身坐在他的背上并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上的皮毛。 　　“好了，我们出发吧，苏埃里。” 　　巨狼背着她跃上镜海的高空，那是云层缭绕不会被飞鸟触及的高度，苏埃里的速度不快不慢，但至少比游艇的速度要快上许多的，高空的冷风在他的控制下并未侵扰到莫叶。 　　这一路上的气氛很安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打破这一场宁静与祥和，苏埃里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但安静的旅途总会有终点。 　　天空之上黑日的倒影所在的漆黑圆孔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巨狼轻盈地降落在镜海水面上，只溅起轻微涟漪，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 　　但他坚信会有重逢的一天，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或许就是明日也说不定。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苏埃里。” 　　莫叶坐在巨狼的背上轻晃双腿，她并未急于离开，而是低头按向巨狼的头顶，率先开口向苏埃里嘱咐道，“等到你和兽神的神格断开链接，就用神像里储存的信仰之力维持住自己的存在，要一直活着，不要随便就死了。” 　　“你也是。”苏埃里微微昂起狼首，用金色璀璨的兽眸专注于低头看他的莫叶。 　　“要赢啊。” 　　“我不会输，你也知道我可是有后台的。” 　　莫叶装作轻松的一笑，但她这个后台应该不会在这最关键的一战中出手。 　　如果她输给了人类之神戈尔德，就代表她不过如此而已，唯一之神出手帮了她一次，谁也不知道祂会不会再帮上第二次。 　　不过自己的性命肯定是有保障的，祂不会眼看着自己死掉，但这些就不需要和苏埃里说明，让他白白担心了。如果自己输掉，那失去神格维持生命的苏埃里肯定是活不成了…… 　　这样的未来也太糟糕了。 　　还有那些投靠了万物女神的人，她背负的重担可不容她的失误，莫叶动作一顿，从巨狼的背上跳下，动作洒脱的向苏埃里挥手道: 　　“那我走了，等我的庆功宴。” 　　她头也不回地跃下黑日的倒影，巨狼的身影与镜海清澈的水光都迅速远去，这一次她的定位直接锚定在克里斯顿的王都，那座被特意安置在莱茵广场的万物女神雕像上。 　　她要先去找泡沫。 　　通往往人类之神神域的道路并不好找。 　　一个便是他的神殿，但戈尔德不会傻乎乎的给她这个死敌开门，所以这一个选项是肯定不行的……而另一个便是传说中的英雄岛。 　　但在以往的历史中英雄岛的出现次数不过两三次，每一次都是仅出现极短的时间用来接走人类英雄的灵魂，莫叶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好到能恰巧找到传说中的英雄岛，如果她运气真的好，当初就不会输给海神了。 　　她还有一个办法。 　　但也就因为这个办法，她需要赌上一把。 　　那就是—— 　　黑狱。 　　黑狱是专门用来囚困神明的牢笼，所在位置本就在人类之神的神域之中，他的神殿正下方，是那座岛屿延伸出的一部分。 　　莫叶在那里放养了一只小小的燃灯水母。 　　这本来是曾经的她为了带着苏埃里逃离黑狱所作出的微不足道的牺牲，但在此刻看来那也算是一个她留在人类之神神域中的后门，那只小水母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在黑狱里生活。 　　但黑狱不是那么好突破的，莫叶是可以模拟出唯一之神的投影暴力突破出黑狱，但那样做的话她的神力也会瞬间被耗干，如果她能用信仰之力以作补充那还好，但她的信仰之力都留给苏埃里用作维持自身的存在了。 　　所以这是一场赌博，而不是碾压局。 　　所以，她要尽最大的努力。 　　她要去取回白银。 　　克里斯顿的街道大致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座伫立在王宫与莱茵之间广场上的万物女神神像倒是显得鹤立鸡群， 　　莫叶悄无声息降临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她的身影消失，穿行在莱茵的街道上，目见之处有万物女神教会的人正在传教。 　　道路两旁的门市也出现刻印了深蓝岛印记的店铺，深蓝岛的产业已经与奥兰大陆上的两个人类国度不断交汇，这也是由于当权者的放任，远方王宫内被毁坏的建筑还未重建，而另一旁教廷毁灭后的废墟里已经搭建起万物女神教会的框架，她的目的地也正是那里。 　　泡沫还未离开克里斯顿，因为此时奥德上位还没几天，克里斯顿与深蓝岛的贸易条款还需要她这个主人亲自签署契约。 　　而还未建成的万物女神教会也需要她这位强者暂时帮忙驻守，或许在泡沫看来深蓝岛与万物女神教会的关联越深越好。 　　简而言之，就是这里离不得人。 　　莫叶踏入刚重建起墙面的原教廷旧址时便看到了泡沫，长大后的泡沫似乎有了自己的喜好，她不再穿那些可爱的裙子，而是穿着较为严谨的神色长袍，一头蓝色的长发在脑后规矩的束好，她的表情也是沉静而冷漠的。 　　泡沫就站在那里，抬头注视正在建立的教会雏形，不论是气质还是给人的感觉都是格格不入，莫叶来到泡沫的身旁，轻轻唤了一声： 　　“泡沫。” 　　泡沫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神瞬间锐利地望向声音忽然响起的空荡位置，但她又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声音是她非常熟悉的，是妈妈的声音啊。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小声如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 　　“妈妈？” 　　“是我。” 　　莫叶一边回应，一边走过去用手一拍泡沫的肩膀，这一片本就因泡沫的强者气势而空无一人的界域掩入无人能察觉到的迷雾中。 　　她于这片迷雾中显出身形来，没有铺垫性的叙旧，她和泡沫也用不着这些，莫叶向泡沫直截了当的问到，“我问你，泡沫，你现在能够控制那枚海洋之心了吗？” 　　妈妈一开场就是问这个问题，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与她能不能控制海洋之心有关的事情……泡沫飞快思考着，她回到： 　　“抱歉，我做不到，妈妈。” 　　“那……如果我抽离阻隔了你和海洋之心的那股‘力量’，你能做到暂时控制住融合的进程吗？只需要拖一段时间就好……” 　　白银她是必须要带走的，这一件规格之外的神器或许会是她取胜的关键，如果泡沫能做到就最好了，如果她做不到，那就用克里斯顿这座神像里新积蓄起来的信仰之力暂时为她做拖延吧，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泡沫坠落深渊。 　　不过又要缺失一部分信仰之力啊…… 　　所幸泡沫思考了一番后，她肯定的回答: 　　“如果只是一年半载的话，我没问题。” 第248章 战前 　　“妈妈, 您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危险到您必须取回自己的全部力量，我无法阻止您, 也不会阻止您。这份力量本就是您的东西, 所以请收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泡沫的变化很大，力量的增强使她的性格也发生了改变, 以往如同阴雨般的沉郁截然消失，她目光沉稳, 神情从容, 流转的时光让她从一个没有人性可言的异族幼崽, 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拥有智慧的强者与上位者。 　　她学会了去思考、去把握。 　　“我也不会去询问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我应该能帮上您一些忙, 请让我成为您的力量吧, 哪怕不是在您的战场上……” 　　泡沫说的没错。 　　哪怕是神明之间的战争也有她插足的一席之地，虽然她能够涉及的战场并不是神战, 但失衡的她越渐偏向传承之种时，也就越接近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也能起到作用。 　　莫叶忽然回想起自己窥见过一隅的未来。 　　那被烈阳与灼光环绕掩埋的克里斯顿，那将所有来自苍穹之上的攻击挡于壁外的极大燃灯水母, 那些在水母的触手之下安然留存着的不断向万物女神祈祷的信徒。 　　那被水母高高举起的万物女神神像…… 　　那只燃灯水母毫无疑问是泡沫。 　　在那个时间点她自己不可能出现在表层世界，只有泡沫有能力化身为那样的形态, 并挡下所有袭向克里斯顿的攻击。 　　这里是万物女神教会的起始点。 　　也应当是人类之神会选择的破局点。 　　此时回想起来, 在未来，泡沫确实守护住了万物女神教会的根基，但让泡沫用本体去扛人类之神的攻击也太勉强了。 　　自己应该拖住了人类之神的本体，前来克里斯顿寻找破局点的那个人类之神化身所拥有的力量应该不会太多, 泡沫将神像束缚在触手上，除了激起信徒们的信仰之外，应该还有汲取里面的信仰之力恢复自身的原因。 　　看来这一战她还真没有后备力量了啊…… 　　莫叶一点点理清了未来的走势。 　　“你确实能帮上忙，泡沫。” 　　她点了点头，既然信仰之力用不上了，那留着保护泡沫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便第一次接下了泡沫的应援，莫叶回到： 　　“那好吧。我需要你留在克里斯顿，留在我的教会。这并不是对你的拒绝，而是在不久后，人类之神的一个化身会来此摧毁掉万物女神教会的根基，又或者是想同归于尽……” 　　“你要保护好这里，虽然对你来说应对一名神明的化身数太勉强了点，但我会将神像内的信仰之力交给你……” 　　“唔，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支撑不住，那带着奥德他们逃跑也行，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比你们的生命最重要的东西了，泡沫。” 　　但泡沫真的会逃跑吗？ 　　对这一点莫叶心存疑虑。 　　但克里斯顿教会的安危确实需要交付给别人，现下也只有泡沫能够做到了，泡沫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与想法，她只用沉静的目光注视着莫叶，语调柔和顺从的应到： 　　“我知道了，妈妈。” 　　也就只能这样了，莫叶叹了口气。 　　她的精神力探进泡沫的精神海内，神明级别的精神系存在足以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之下在对方的精神海里做任何的动作。 　　她悄无声息的取出白银，或者说，在她的精神力伸进去的同一时刻，白银便迫不及待地沿着精神力的通道窜了回来。 　　泡沫有一瞬间的皱眉，她感应到那股压制住她体内平衡倾斜的力量消失不见，便明白妈妈已经将那股力量取走了。 　　下一刻她的眉目重新舒展，情况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得多，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试着控制那枚海洋之心，虽然没有成果，但将融合的时间拖延更慢还是可以的，她能做到这一点。 　　精神海中白银已经带着哭腔撒娇： 　　“主人，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呀！” 　　从白银还未诞生却有神智的时候起，到它诞生之后，这个孩子从未离开过它的主人，这是第一次分离，但从它回到主人身边时，又开始恐惧下一次的分离。 　　莫叶带着它离开了克里斯顿，并未直接一头撞进人类之神的黑狱，她并不觉得人类之神察觉不到那只放养在黑狱里的水母，那地方极大可能是个陷阱，她需要更多的准备。 　　她也没有安慰这个归来的孩子。 　　就如同泡沫一样，白银也要学着长大啊。 　　她带着白银远离大陆，来到深海的边缘， 　　海洋中由海神的堕落所造成的赤潮依然存在，但在随着时光流逝，这股堕落的力量也会逐渐被稀释，莫叶潜进了海渊之下，那条通往另一个世界兽之荒原的通道。 　　在那极深的、分辨不清上下的真空区域内部存在着某个不断吸引她过去的东西，但此次她并不是要去寻找那个东西。 　　她的预感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里是任何力量都触及不了的地方。 　　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形体似乎都不存在的地方，也是最接近这个世界本源的界域。就是这里了，莫叶行使出神明的权能，时间之力于她身后形成巨大的时钟轮盘，时间的指针滴滴答答往前推进，这是正常的时间流逝。 　　但这蕴含了神力的正常时间流逝却与这片极为接近本源的界域产生了交汇与融合，莫叶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暂停下整个世界的时间为自己提供更充足的准备时间，她本就是祈愿之神，她的愿望无需述说就有实现的可能。 　　时钟轮盘上的指针停止响动。 　　不知何时，莫叶的脚下显现出一条同样停止了流动的光脉河流，这条河流从看不见的身后通往遥不可及的前方，金色的光粒从河水中飘荡、浮现，却又在停滞的时间之力下被固定在那里。莫叶注视这条代表了世界的过去与未来的光脉之河，如果她从河中舀起一瓢水，或许就会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但也或许…… 　　“白银。”莫叶唤了一声。 　　没人理它白银也撒不起娇来了，在莫叶精神海里打滚自怨自艾的它听见主人在叫它，立马又精精神神的翻了起来，它大声应道： 　　“我在！” 　　莫叶不由轻轻一笑，她向这个归来的孩子解释：“白银，我将你从泡沫那里带回来，是因为我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我要和人类之神决战了，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白银在精神海里撑起丝线团子般的身躯，如同狗狗祈求摸脑袋的动作瞬间僵住。 　　它没听错吧？ 　　“但是……哎？您现在已经成神了吗？” 　　它简直不可置信，它也太委屈了！ 　　“但，但是我还是个孩子啊，我还没到成熟期啊，如果您成神的时候我也在的话，就可以随着您的成神一起抵达成熟期并获得神器的完全体了！现在的我还不是攻击形态啊！” 　　莫叶沉默一瞬，她不能回答白银她根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对啊，一个成长期的神器对这场神战的助力会有多大？一个成熟期的神器又该有多强？是她疏忽了。 　　但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她还有一颗海神的神格，现在来到光脉之河现实的时间也即刻停止，或者说是她抵达了时间的罅隙。 　　“我当然想到了这方面的问题，白银。”莫叶从外表上看起来毫不心虚，她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海神的神格与传承之种现在也在我手里，还有兽神的神格，只要我愿意，我也很快就能拿到手里。” 　　“是这样吗？”白银没见识的喃喃到。 　　“当然，但你也知道，如果我融合了其他的神格，这个世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样的话我对上人类之神的优势就会不复存在。这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我有一个想法……” 　　“是，是什么？” 　　白银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我是一只水母啊，白银。” 　　莫叶笑得温柔，循循善诱的样子。 　　“水母的分裂体是本体的延伸，可以算作是另外一个自己，我也不例外。如果将海神的神格塞进一具我的分裂体里，新的海神毫不意外就会如此诞生，但平衡也会随之被打破。” 　　“但如果，我想要新诞生的海神是我自己的同时，又不会打破神明之间的力量平衡，也就是说要让新的海神即是我又不是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去做才好呢，白银？” 　　不论你想怎么做，反正就是要坑我一把就是了，白银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它抖了抖身子，颤声回到:“您不是有想法了吗……？” 　　“当然。”莫叶回得毫不犹豫，也听得白银心底一个透心凉，“只要身体是我的，但灵魂是忠诚于我的其他存在，而且是不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出来的规格之外的灵魂……” 　　“也就是你了，白银！” 　　“我觉得……” 　　“你的觉得不重要，你可以做到的。” 　　“你不是想要成长为成熟期吗？这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白银？”莫叶捏出一只水母分裂体，又将海神的神格与传承之种塞了进去，她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进去吧，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新的海神就拜托你暂时担任了。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只要不出这里，时间就不会重新流转，你什么时候成神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去，要加油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操作啊，它太难了，本以为自己的未来是待在主人手里当一个耀武扬威的神器，不是近战神器的它完全不需要累死累活，但现在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作为一个神器，真身上阵也只有它了！ 　　白银一边欲哭无泪的想着，一边如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爬进那只没有灵魂存在只是个空壳子的燃灯水母体内，还不如待在那只叫泡沫的水母体内呢，它真的不想亲自成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正式开打了！ 第249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一) 　　人类之神的黑狱位于他的神域最下方, 那极深的岩层之中，那神圣辉煌的神殿之下，这片界域似乎只有黑狱是属于黑暗的。 　　不论是漆黑的死水还是如同被那潭死水染成黑色的交错锁链, 大概唯有锁链上那些金色的符文, 才算点燃了一点微弱光亮吧。 　　黑狱是永恒寂静的。 　　但一丁点儿涟漪从湖底往上蔓延，像是一只游鱼轻轻的吐了个泡泡。 　　许久过后，一只小小的、只有人巴掌大小的蓝色水母从漆黑的湖面冒出小半个脑袋。 　　它冒出黑狱漆黑的湖面, 蓝色的伞盖化为人类少女的身躯，纤长的触手化为一头极长的蓝发, 不断冒出透明丝絮充斥着神性的渐变长裙显现在少女的身躯之上, 再一件纯白的长袍将她看起来脆弱而纤细的身躯包裹起来。 　　少女的脚尖轻触黑狱死寂的湖水, 细微的涟漪不断往外荡去，裙摆上透明的丝线也随着涟漪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她望了一眼那只沉睡的小狼, 兽神的神格依然留存于此，但其中诞生的神格灵魂已然随着至高之塔的链接降临去了外界, 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不过多时，她便通过自己的神衣探明了这片界域的真实情况, 果然，这寂静无声如同安全之地的黑狱, 仅仅只是虚假的表象。少女缓缓看向一个方向，眸光透着极深的寒意。 　　“出来吧。” 　　空间的波动从她裙边如水波般荡开, 瞬间往那个方向袭去, 但空间波动却被那些刻着金色符文的漆黑锁链牢牢挡住，她听见一声短促的轻笑。虽然是笑声却不含任何的情绪，没有嘲讽的意味，仅仅只是单纯的笑了一声。 　　人类之神的身影凭空显现于那些如同囚牢般的锁链之后, 他停留在黑狱的湖面上，身上披着白金配色的法师袍，手上持着流光四溢的长剑，修长的法杖悬浮于他的身侧。 　　优雅微笑着的男人也毫不意外自己形迹的暴露，或者说，他对自己本身是否暴露并不关心，毕竟猎物已经深陷在他的陷阱之中了。 　　他早已胜券在握。 　　“你好，虽然对你来说是初次见面，新诞生的万物女神啊。”戈尔德姿态从容的向这位不速之客微微点头问好，他的语气也是含着友好的，似乎黑狱的牢笼中困着的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一名突如其来的友人。 　　“但对我来说，我已经认识你许久了。” 　　“来自海洋的异人，和被唯一之神陛下选中的存在啊，请说明你的来意吧。希望你是带着友善而来，我会在我的宫殿设宴好好招待你的……”看样子戈尔德是想跟她和谈。 　　莫叶扯了扯嘴角，脸上不带半点笑意。 　　确实是认识许久了。 　　不过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执棋者，一个是被人当做棋子一样摆弄的弱者。但现在却似乎反了过来，现在的她才是更强的那一个，只要她能按计划突破黑狱，一切都会很快结束。 　　“人类之神……戈尔德。” 　　莫叶非常想现在就暴起伤人，但她需要为自己的计划拖延时间，拖延得越久越好，不得不用口遁与人类之神虚与委蛇。虽然说是虚与委蛇，但她语气显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我知道你，也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从那时起我们就是敌人了。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样的存在是接受不了自己被当成别人手里的棋子的，所以你那虚伪的假面可以放下来了，人类之神……不死不休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真伤脑筋啊。” 　　“不过，我本以为你这次潜入我的黑狱是出于唯一之神陛下的意愿与指示，但现在看来是你自己本身的想法。” 　　戈尔德面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他虽然说着苦恼的言语，但看他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半点的苦恼情绪，仅有永恒的从容。 　　“是我的想法还是祂的意愿，其实都没有任何区别，不是么。”莫叶冷哼一声。 　　她沉下眼眸与人类之神对视，藏匿于黑袍之下的裙摆上大量透明丝絮已经顺着黑狱的湖水渗透进去，人类之神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隐秘的动作，但他依旧是任由自己作为，那只能代表他对黑狱有着绝对的信心。 　　“嗯，确实是这样。” 　　人类之神忆起现状，不禁摇了摇头: 　　“现在还存活的旧神仅剩下我一个了，苏埃里的神格现在就在你的旁边，海神的神格应该也在那一天被你拿去了吧，你总不会将海洋的神格给曾是兽神的苏埃里。” 　　“你想找我报仇，唯一之神想用你取缔掉旧代的神明，你们的目的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本来还觉得如果仅仅是唯一之神的意愿，我会有可能将你拉到我这一边来……” 　　“我们没有和谈的余地。” 　　莫叶径直回拒，她的态度一目了然。 　　“那好吧，我放弃拉拢你了，我的敌人。” 　　人类之神也显得有些光棍，他没有显露出攻击的意愿，就停留在那里和莫叶谈话，莫叶想要拖延一些时间，他也出于某些目的乐于与莫叶交流，不外乎是黑狱的激活需要时间，又或者他暗地里有别的什么动作。 　　“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戈尔德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但莫叶缓缓挑起一抹冷笑，她深入了黑狱湖底的神衣丝絮虽然没有找到能够让她离开黑狱的空隙，但却探明了对面的人类之神并不是本体，仅仅只是一具化身。 　　“你想让我猜？你的本体出不了神域，大概是除了分出一具毫无力量的化身在这里拖延时间以外，还派出了另外一具被灌注了相当一部分力量的化身去突袭克里斯顿了吧。那里的万物女神教会是我唯一的根基，失去了那里我就失去了最大的信仰来源。” 　　她说得极为肯定，毕竟她是一个看过剧本的人。戈尔德也不外乎她是不是猜得出来，他面容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看到莫叶并没有任何的慌乱情绪，他有些不理解的问到: 　　“难道你不在乎那里吗？” 　　“在乎啊，但肯定没有你在乎。”莫叶挑衅般向他说到，“毕竟那里可是你的教廷原在地啊，万物女神教会是踏着教廷的遗骸建立起来的，要论在乎，谁都比不上你吧？” 　　戈尔德目光沉静的望着牢笼中的身影，他的回答有点出乎莫叶的意料:“不外乎啊。” 　　闻言的莫叶不由皱起眉，他不在乎？ 　　“说到底，教廷不过是一个为我提供信仰之力的地方罢了，一个教廷被毁灭了，只要我还在，我就能重建出无数个新的教廷。” 　　“你会为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道具被毁坏而生气，你有力量时就会选择为它报仇，但在你能够轻易的新建出一个又一个的它时，它在你心中的分量就并不那么重要了。” 　　人类之神并不在乎教廷。 　　但他会为教廷的毁灭而复仇。 　　那些复杂无比的人性似乎并不存在于他身上，此刻莫叶忽然想起了她曾在人类之神的记忆碎片中见过的过去的他，那时的他竟与现在已经成神两千多年的他没什么区别。 　　人性从一开始就从未出现过。 　　“这样吗。” 　　莫叶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回答了。 　　她沉默一阵后，也用同样的问题问到: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知道啊。”人类之神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但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这上千年来我被困在神域之中，所有接收到的信仰之力可都投入了黑狱之中了，你或许可以用你的方法离开黑狱回到表层世界，但你无法打破黑狱踏足我的神域，你做不到的。” 　　“而且，我正在修复黑狱最后的破绽，在我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做的……”他忽然停顿一下，随即微笑着补充到: 　　“啊，终于成功了。” 　　莫叶感觉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断掉了，她也没觉得意外，人类之神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黑狱中存在着一只其他存在的造物，如果是她自己的神域，哪怕下水道里跑进一只外来的老鼠，她都能立刻感知到。 　　那既然他知道自己有能在黑狱与外界自由转换的特殊能力，就不可能毫不作为的放任她继续来去自由，他故意不修补这个漏洞只是因为他想请君入瓮，而现在猎物已经钻进了笼子里，这个漏洞就是时候该补上了。 　　“呵呵……” 　　莫叶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如果她真的是想尽快突破黑狱，她早就用其他的办法了，而不是在这里傻站着和敌人聊天拖时间，她只是在为白银争取一点时间罢了，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所以，她要去人类之神的本体那里。 　　“你觉得你困住我了？” 　　四周的锁链在慢慢转动、收缩、绷紧，想要像曾经锁住曾经陨落的苏埃里一样锁住她这个还活蹦乱跳的神，莫叶冷冷的抬眸，时钟的轮盘于她身后若隐若现。 　　“你想要像那天一样，召唤出唯一之神的投影吗？但我不是那只毫无理性的、惧怕唯一之神到骨子里的海神，在你还未投影完全的时候，我完全有能力将那投影打消。” 　　人类之神执剑的手松开，那把流光四溢的圣剑悬浮在他另一侧，他握住法杖的把柄，金色的菱形辉光凭空显现。进入战斗状态的他语调冷漠、甚至显得机械，他面无表情的踏上高高的锁链，居高临下如宣判般述道: 　　“虽然我没有多少神力可用，但法杖中的信仰之力存量还有许多。我只需要限制你，让你被封法之链触碰到就够了，我的敌人。” 第250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二) 　　回应他的并非是言语, 而是极速膨胀的蓝色光芒，在蓝光撞击锁链力量触及到他的身躯之前，戈尔德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 随后重新显现在黑狱更靠后的安全位置。 　　他略微惊讶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无数只蓝色的燃灯水母忽然从黑狱的漆黑湖底冒出来, 一只又一只挤在一起，飞快变大膨胀，活生生将周围形成囚牢的锁链挤成格外紧绷的状态, 这些封法锁链只要触碰到生命就会封禁其的力量，对付这些水母也不例外。 　　但奈何外围的水母停止了膨胀, 有的被锁链缠绕起来, 有的从锁链被硬生生拥挤出的空隙钻出半个头, 却又因锁链的禁魔能力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而内里依然有新的水母在不断诞生，新诞生的燃灯水母紧贴着同类的身躯仍在膨胀, 似乎是想就这样将锁链挤破！ 　　“好想法, 但我还在这里呢。” 　　戈尔德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在制造封法锁链的时候确实没关注过这一点, 但神明的造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破坏的，在封法锁链被毁坏之前, 他就能将这些水母清理掉。 　　作为一名活了几千年的老牌神明，他确实有这样的自信。金色菱形辉光环绕他的身躯与手中的法杖, 并遍布黑狱外的界域，戈尔德的湛蓝眼眸也浮现出一层神性的金色辉芒。 　　金色菱形辉光的印记是他发动魔法时所必要的转换刻印, 他的能力是复刻那些被他击败过的人的能力, 但最核心的能力还是自己本身就有的精神力。在他的控制之下一波带着湮灭气息的无形精神力如同浪潮般从那些金色菱形辉光上荡开，泯灭所有触及到的并不属于这片界域的存在，但他终究是忽略了一件事。 　　燃灯水母这种生物所分裂出的子体虽然看似是一个新诞生的生命，但追根究底其实只能当做是主体肢体的延伸, 莫叶的本体是燃灯水母，这些被她分裂出的子体虽然仅仅是用于消耗，却也是继承了她的神明本质。 　　戈尔德只认为那些水母是万物女神紧急创造出来用于破局的消耗品，而不是会想到他这具化身面对的并不是一名年轻的新神，而是一群力量完全等同于神明的恐怖集群…… 　　他的精神力撕裂了外围水母的表层，或者也有运气不好的水母被割裂的半个身子，但也仅有这样了，那一波浪潮般的精神力就像陷入深邃的海洋中一样，半途便消弭无形。 　　“……” 　　要是戈尔德是个人性健全的存在，他现在或许会暗骂一声‘什么鬼’，但他不是。大概他仅剩的一点人性全都投给了从他还是人类时起就一直纠葛不清的死敌兽神苏埃里了。 　　他缓缓皱起眉，默不作声的继续攻击。 　　但很显然以他现在的能力是杀不死一位完全的神明的，他只是一具弱小的化身罢了，更别说弄死这一圈里数不清的‘神明’。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下手中法杖。 　　看起来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赢了，万物女神。” 　　他不再继续做无谓的攻击，而是转而用法杖中的信仰之力加固黑狱的封法锁链，莫叶的水母集群虽然足够皮实，但论攻击却是无法对封法锁链造成足够的伤害，只要守好黑狱，等另一具化身摧毁掉万物女神的退路—— 　　一切就会结束。 　　人类之神戈尔德意料之中的非常理智，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弑神，而仅仅是困住万物女神，将她永永远远囚禁。 　　只要见过海神惨状的存在就都不会想要亲手杀死一名神明的，就算要想办法除掉万物女神，他也得找一把合适的刀才行，而不是亲自去感受一把弑神的诅咒。 　　燃灯水母们拥挤得密密麻麻的，不时有从内而外的攻击穿透水母的身躯狠狠撞上封法的锁链，但这些攻击都在接触到锁链的一瞬间凭空消失。莫叶也尝试过用吞噬的能力，但只要她派出的水母分裂体触及到锁链，那就什么能力都用不出了，也不知道人类之神是怎么制造出这些恶心人的禁魔锁链的。 　　蓝色的界域内，她脚踩一只燃灯水母柔软的伞盖，四面八方都是水母被挤压变形的躯体和触手，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的用空间能力将这一小片空间隔离出去了，她也得是这些被差点挤成水母酱的可怜水母的一部分。 　　她身后指针滴答前行的时钟依然存在，并由虚幻变得越来越真实，在人类之神看不到的地方，她通过使用高位格的消耗品挤出了大量的时间，并一如她模拟出唯一之神的巨蛇化身那般，逐步模拟出足以撕裂黑狱的攻击。 　　漆黑的蛇影透过水母们蓝色半透明的躯体人类之神不可能察觉不到，如果她模拟出那条巨大的漆黑之蛇却又被中途打断，那才是全完了！神力消耗了，投影又没完成，所以她这次孤注一掷，打算直接模拟出那恐怖的一击！ 　　同样身处于这片空间内的那只小狼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它脚踏托起的风旋半蹲着，用金色显得冷漠的兽眸注视着莫叶，又转头看向蓝色的障壁在依稀可见的人类之神。 　　“就按照说好的，你不能解除掉自己与苏埃里的最后一丝联系。”莫叶同样紧紧望着人类之神的身影，她对黑洞的模拟即将完成，在这一发全力攻击过后，她的神力肯定会再次枯竭，之后就需要兽神神格的帮助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弱者。” 　　兽神的神格意识对全盘皆输的苏埃里嗤之以鼻，但它对即将成为兽神的莫叶的意愿还是愿意听一听的，如果它干脆利落放弃掉自己与苏埃里最后的一丝的联系，估计都等不到苏埃里使用信仰之力维持生命，怕是下一刻他就会烟消云散，这也是莫叶无法容忍的事情。 　　“这样一来你也无法成为完全的兽神……但看在是面对我的仇敌的份上，我答应了。” 　　它的仇敌，人类之神戈尔德。 　　“嗯，那就靠你了。” 　　莫叶慢慢抬起右手，在她的指尖一颗细小的黑点正在蠕动，那是一颗被模拟出来的微型黑洞，她精神海内的神力飞速消耗，直到黑洞脱离她的控制往前晃晃悠悠的飘去—— 　　毁灭一切的黑洞穿透了一切挡在面前的存在，不论是莫叶的水母分裂体还是黑狱的湖水与封法锁链，黑洞将所有东西都吞噬殆尽，也在迅速成长扩张，就像吸了水的海绵，尤其是在莫叶的理解中，宇宙的黑洞本来就不是魔法层面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的规则。 　　所以，封法锁链——无效！ 　　那一颗就像黑豆的黑洞迅速膨胀成篮球般的大小，甚至还在越变越大，它吞噬了用挤在一起躲避不开的水母们，吞噬了黑狱漆黑的湖水，吞噬了那些如同天罗地网的锁链，甚至在措不及防间将人类之神的化身都牢牢吸附住！ 　　“这是——！！” 　　人类之神终于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他的下半身已经被黑洞绞了进去，就像陷进了一台有进无出的绞肉机，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利索的将法杖与圣剑扔进一道空间通道中，毕竟他一个化身可以死，但武器不能丢…… 　　“看来本体失算了，不过……” 　　他最后的话语湮灭在黑洞之中，如果仍由它吞噬成长，很快就能吞噬这个世界的黑洞仅存在了一秒左右便消失不见，但这区区一秒已经足够显现出它最为恐怖的秒杀能力。 　　黑狱的大半水流与锁链连同莫叶的水母都被黑洞吞噬了个干净，她双腿一软差点从空中摔到黑湖仅剩下丁点水源的底部去，神力完全耗光的感觉真不好受，她并不适应。 　　但平缓的风接住了她。 　　小狼渡步到她的面前，它语调庄重，缓缓俯下头颅，将自己的毛绒绒的小脑袋贴上莫叶的额头，“你将成为新的兽神，成为足以将我催化出来的，我的主人。能够同时拥有两个神位的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我所求的也是这样的存在，我应允你的继位。” 　　白光从两者相触碰的位置浮现，小狼的神躯变得模糊，一点点渗进被选中的新任兽神的精神海，远在异人之国的巨狼缓缓闭上双眼回到主体之中，随着它的归来，一股更加强大却狂暴的能量也同时充盈了莫叶的精神海。 　　莫叶没有办法去设置兽神的领域，因为她并未达到兽神的成神仪式要求。但在唯一之神过往的布置下，已经成神的她本就不需要再进行一次又一次重复的仪式。她是特殊的，天生就拥有能够容纳其他神格的特殊体质。 　　她容纳了兽神神格，又没有完全登上兽神的神座，神格与前任兽神之间的联系并未完全断开，她也不想就这样让苏埃里死去，这算是在卡bug了，这场并不完全的兽神登临给她带来的仅仅是重新补全的神力。 　　那是代表兽神与大地的狂暴之力。 　　现在的她也只强烈的需要这个。 　　兽神的神力不比祈愿之神温柔的神力，它给人的感觉就是狂暴而嗜血，充盈了杀戮的欲望，莫叶甩了甩头，摆脱不了这种令人不适应的感觉，她抬眸望向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的黑狱，竟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兴奋的情绪。 　　但这是不对的，她缓缓吐了口气，强行压制住这种毁灭欲望，并往黑狱出口所在的方向走去，如果她没猜错，人类之神的化身下意识退去的那个位置，就是出口所在。 　　她脚步微微一顿，忽然向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望去，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却慢慢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轻喃到: 　　“现在还不是时候。” 　　“跟紧我，白银。直到你的亲眼看到戈尔德的真身，直到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 第251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三) 　　神殿内的戈尔德感应到自己的化身突然死去, 他伸出手接过从空间中被送回来的两柄神器，看来黑狱是拦不住那位万物女神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说她要像对付海神那样召唤出唯一之神的投影，我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打断她才对。万物女神只是一位新诞生的神明, 信仰的积蓄太少, 如果没有规格之外的能力，是无法突破黑狱囚困的……” 　　他的指尖轻点神座的扶手，吞掉他上千年源源不断提供的信仰之力的黑狱, 绝对不是一个新神能轻易挣脱的。戈尔德自言自语般向空无一物的殿堂问话，下一刻, 一个冰冷如刀锋的男性声音凭空显现: 　　“我看到了规格之外的力量, 万物女神并没有借助唯一之神的投影, 而是直接模拟出祂的伟力……她的神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真厉害，她能够直接模拟出唯一之神的力量啊, 不愧是被祂选中的存在。”戈尔德毫无情绪波动的赞叹一声, 他湛蓝的眼眸同样毫无波澜，“不过, 不能掉以轻心。就算只是一名神力耗尽的神明，她也应该有信仰之力的存量。为了防止意外, 将英灵殿开启吧。” 　　冷漠如冰霜的女性声音响起: 　　“但还有一些英灵没有转化成功。” 　　“那就只放出转化成功了的。近几百年被接入英灵殿的人类就继续让他们沉睡转化，没有和神格完全融合, 也没有成为我的傀儡，将他们放出来并不是个好主意。” 　　“明白, 主人。” 　　女性声音冷冷的回应。 　　“让安达米亚斯特过来, 他的存在非常重要。他可是第一个享受封神待遇的人类，也是第一个傀儡。要不是他，我可能还无法挖掘到主神的神格是可以分割出次神神格的……” 　　“是。” 　　戈尔德手中的神器法杖脱手而出，快速飞往神殿之外的高空处, 从这里能够轻易俯瞰人类之神的神域全局，这片神域是以延绵不断大大小小的岛屿结合而成的，人类之神的殿堂位于正中位置，被副岛众星捧月般环绕。 　　金色的辉光从法杖上射出，如同划落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巴降临在其中一座被林荫覆盖的岛屿之上，一座高高的就像塔楼的建筑脱离隐形的状态，坐落岛屿中央。 　　这就是人类之神的英灵殿。 　　人类皆以自己的荣耀为荣。 　　皆以自己的荣光被伟大的神明所认同，皆以被接入那神明所在的英雄岛为荣。但他们却永远都想不到，步入英雄岛之后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成为人类之神的护卫或者剑刃，并不是永恒而长乐的生命，而是英灵殿的封存。 　　就像被悬挂在墙壁上的刀剑一样，经年累月的时间会磨损他们的灵魂与意志，再经过戈尔德的调控，这些英雄最终会成为人类之神手中毫无自我的傀儡，也是最好用的兵器。 　　尤其是，在他们同样拥有神格之后。 　　英灵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数道身影从内里走出，领头的男人长相与人类之神很相似，金色的长发与湛蓝的眼眸，但他的面容比起人类之神要更加清秀柔和一些，他的身躯比起其他英灵透着股虚幻感，双眸空洞无神。 　　他们就像被牵引一般随着法杖飞往人类之神的主岛，踏入那辉光的神殿，法杖重新飞回戈尔德的手中，他居高临下审视自己制造出的英灵们，尤其是安达米亚斯特。 　　失去了身躯，也失去了灵魂，仅余那曾经差点成为人类之神的强大能量形成了现在这个毫无自我的英灵。也是他硬生生从人类之神的神格上撬下一块形成了战神的神格，这才让戈尔德意识到人类之神的神格包含了广阔的领域与规则，这些都是可以分封给其他人的—— 　　人类之神麾下的次神。 　　但以戈尔德毫无人性可言的个性，他并不会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白白送给别人，虽然这并不会影响他人类之神本身的权能与力量。 　　他的选择是，将这些次神神格变现，成为自己能够牢牢把握住的兵器，所以就有了英灵殿与英雄岛的诞生，也有了这些融合的次神的神格，却被变为手中傀儡的英灵。 　　“现在我的实力受到限制，黑狱又无法困住万物女神，得想些其他办法……就算我胜不过万物女神，也有其他退路。”戈尔德从神座上起身，他握紧法杖的权柄，另一只握住剑柄的手却缓缓松开。 　　他控制着法杖，也就控制着这些没有自我的英灵，安达米亚斯特一步一步走上神殿的台阶，来到他的面前，在他的控制之下坐到了神座之上，那柄圣剑自动飞入他的手中，在这时安达米亚斯特的空洞眼眸终于有了神色。 　　“这里就交给我吧，主人。” 　　他的声音冰冷却锐利，如同一柄利剑。 　　“啊，交给你了……人类之神。” 　　这是戈尔德准备好的退路之一。 　　如果他的英灵能顺利制服万物女神是最好的，如果他们输了，那坐在神座之上面容与他相似的‘人类之神’会是他最好的替死鬼。 　　而他本人嘛，现在的他能使用的力量最多只算是抵达半神的顶层，受到规则的限制他是绝对无法匹敌万物女神的，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现在暂且避让才是最好的选择。 　　…… 　　莫叶来到人类之神化身被泯灭的地方。 　　人都是有本能的。 　　在直面危及生命的危险之时，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往自己所知晓的安全位置逃去，就是这里了。黑狱中能够通往安全领域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它的出口。 　　黑狱的正上方就是人类之神的神殿，莫叶细细感受这片区域的空间，本就是空间偏向的她很轻易就在这里感受到一条被隐藏的空间通道，那两柄神器应该也是从这里被送走的。 　　她裙摆上的丝絮一点一点渗入这条空间通道之中，在并未找到其中的危险之后，莫叶才踏进空间的通道，来到被隔离为上下两层的上一层，也就是人类之神的神殿内。 　　纯白的地板铺垫在长长的地下廊道中，人类之神的神殿充盈着圣洁的气息，金碧辉煌的殿堂一尘不染，一踏入此地莫叶便感觉到强烈的压制感，不比黑狱的极端，这种压制沉甸甸的，是踏入他人领域的被动压制。 　　在她踏入这里的第一时间，人类之神肯定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莫叶控制着裙摆的丝絮小心翼翼向前探索，避开所有的陷阱与危险区域，她体内因容纳了兽神神格而得到的神力并不能支撑她任意挥霍，所以她只能先找到人类之神本人，才能放开了动手。 　　但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名拦路者。 　　身披沉重盔甲的男人停在廊道的尽头。 　　他的面目被遮掩在头盔之下，但仅凭他虎背熊腰的外形就能看出男人的不好惹。 　　他的气息是如久经沙场般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与沉重的威慑气势，手中的长斧遍布干涸的血迹，莫叶用于探路的丝絮为她传递回一个惊人的情报，这个拦路者竟是一个神明！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三个神明吗……？” 　　她不由疑惑的轻喃。 　　男人非常的沉默，提起沉重的长斧缓缓望向长廊另一头的入侵者，盔甲下的眼眸空洞无神，下一瞬间他便猛地撞了过来，携着无法阻挡的威势就像一颗凶猛的炮弹，他行径所过之处皆被毁灭成损失惨重的废墟，在这种狭隘的通道内莫叶一时间竟没有避开的余地！ 　　但是，有点弱。 　　她的面前一道无形的空间之墙竖起，炮弹般的男人狠狠撞击在墙壁上，神殿内的空间一震，气波一层一层的荡开，却没有给空间之墙造成太大的伤害，所以说，有点弱。 　　“……这家伙真的是神级吗？” 　　战斗从开始到停止只是短短一瞬的事情。 　　在男人连一道标准的神级空间之墙都无法击破时，他就已经输了。长长的水母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空间之墙将男人死死缠绕起来，不论是他高举起的长斧还是竭力却微弱的挣扎在神明的面前，都显得那样无力。 　　白灰漱漱落下，莫叶冷漠的踏过满地灰白的尘埃，离开这条被破坏得差不多的廊道，人类之神的神殿坚固程度高得吓人，如果是在奥兰大陆，男人这一次毫不留情的决然撞击应该足以将奥兰大陆的板块撞得四分五裂。 　　他的强度大概是在半神之上，真神之下。 　　人类之神就想用这样的家伙来阻拦她吗？ 　　她的指尖捏着一块光辉耀眼却若隐若现的碎片晶体，这是男人身上神明气息的来源。 　　其实如果她不是一名新诞生的神明，而是如同人类之神兽神海神这样的老牌神明，戈尔德是不会派英灵们上场的。 　　因为这毫无意义。 　　但她的身份就是一名看起来根基不稳的新神，连自己的信仰体系都还没有完全建成，在她的神力被消耗殆尽，信仰之力的来源也被掐断，在她毫无退路之后，会被一群附庸般的次神击败也是有一定可能的。 　　这就是情报不平等带来的错觉了。 　　最关键在于，人类之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可以轻易容纳其他神明的神格。显然这个世界的三神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不然在她先是得到海神的神格，后又在黑狱极为接近兽神的神格，人类之神不会傻到在这里等死。 　　吞噬了一个找死也是首个试探的次神，莫叶感知到自己的神力恢复了将近十分之一。那温柔的神力也缓和了她体内兽神神力的狂暴，她不由期待起接下来的路程了。 　　“这就是外卖送上门么……呵呵，要是再来几个，或许还没到人类之神面前，我的神力就能完全恢复了。”她好心情的默默想着。 第252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四) 　　接下来的一路莫叶再未遇见过拦路者, 这样被用来当炮灰试探敌人强度的消耗品损失一个就足够了，剩下的几个还是留着最后用来多打一才是最正确且稳妥的做法。 　　她面对的是神殿本身的袭击。 　　但不论是遍布雷光的回廊还是空间割裂的楼梯，不论是燃烧起上千温度的极高烈焰还是最后阻拦她前进的极寒之雪, 都无法阻止她前行的脚步。她踏出皑皑白雪的房间, 从高高的雪台一跃而下，冰霜从她裙摆上褪去。 　　大概这些无用的袭击都只是为了进一步消耗她神力与信仰之力的储备吧，莫叶不去管背后那冰霜与冰霜的对决, 要不是她没有火焰属性的能力，这一关应该能更好过一些。 　　但她体内重新填满的兽神神力确实被消耗了不少,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幸已经到了这座神殿的中心位置, 她足足爬了六次楼梯才从地底下走到地上, 莫叶抬头注视神殿高耸的豪华门扉，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开神境呢…… 　　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吧。 　　她的精神力也同样受到人类之神神域的压制, 不论是精神力还是神衣上不断扩散延伸的丝絮都无法探明殿内的详情, 要是她顶着消耗开个神境里里却空无一人，那才亏大了。 　　莫叶推开神殿的大门, 并未有被阻拦的感觉，她也不是傻兮兮的用双手去推门, 谁知道那门上会不会设置了什么陷阱呢。她的精神力虽然被人类之神的神域压制，但伸出个半米左右推开一道门还是们轻易做到的。 　　神殿的大门轻易敞开, 或许人类之神也明白，这一次的对面不可避免。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被笼罩于一片朦胧神圣的金色辉光中, 但以莫叶的眼睛依旧能从光芒的遮掩中看见神座之上的人类之神全貌, 还有那些位列神座两侧用空洞如机械的眼神回望过来的身影。 　　他们的气息在莫叶的感知中都是神明，但说到底这个世界除了最初的三神之外，其他神明不过是依附主神才能存在的附庸。这样的敌人对莫叶来说并不需要过多注意，她只微微抬头望向那居高临下的人类之神, 她看到了人类之神。但这一个真的是人类之神吗？ 　　白银并没有动手。 　　这也就是说，它觉得，眼前的这位并非是人类之神本人。就算他手中拄着人类之神的佩剑，他的面容与人类之神几乎一模一样，但白银认人并非是凭这些外在，而是本源。 　　莫叶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人类之神弄了个替身过来？她一步一步走进殿中，如果这里只是个替身，那她也不需要过多犹疑，全部弄死就完事了。如果这里是人类之神本人她还得花费些力气，但一些神格不全的伪神…… 　　“万物女神，你来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于那朦胧的光芒中淡淡的开口道，莫叶就此站定，这个人类之神确实有点不对劲，就连那个黑狱中出现的人类之神化身都比他有灵气，这位不论是语调还是气息都是冰冷锋利的，更像一把冷冰冰的刀剑。 　　莫叶没有回应，在她踏足入殿差不多十秒钟的时间，白银还是没有动手，那就说明它已经确认神座之上的人绝对不是人类之神了，那人类之神躲到哪里去了？ 　　她的长发尾端微微蠕动，凝聚成一根根蓝色半透明如同果冻的触手，神境瞬间展开，将神殿内的所有生命网罗其中，斯洛瑞亚的皑皑白雪之中，终于变换为了她才是站在制高点的存在，到这时她才缓缓开口道: 　　“人类之神……戈尔德在哪里？虽然我觉得你们不会说出来，但还是问上一句吧。有谁愿意用他的踪迹，来换回自己的命吗？” 　　神境是神明专用的战场，谁落入了神明的神境之中，就代表落入了绝对的下风。要么有特殊的能力逃出神境，要么自己比神境的主人更强，用自己的神境覆盖他人的神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被你发现了。”伪装成人类之神的陌生人声音依然冰冷得毫无波澜，“你竟然还有剩余的神力，是你的信仰之力源头还未被掐断，还是你有别的神力来源？但这些都不重要。不论如何，你只能走到这里了，万物女神。” 　　“看来你拒绝了神明最后的仁慈。” 　　莫叶并不意外他的拒绝，一个刀剑一样的存在，大概率是不会懂得背叛这一词的。 　　而其他的几名伪神，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立在‘人类之神’的背后，他们看起来甚至比人类之神的伪装者更加毫无生气。如没有意外，他们只不过是一个个被控制的傀儡，背后的操手毫无疑问是人类之神戈尔德本神。 　　但人类之神又是如何透过她神境的拦截控制这些傀儡的？难不成他还混在这群傀儡里面被一起拉进她的神境中了不成…… 　　这个可能性不大。 　　以人类之神的性格，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算了，还是先处理掉这群傀儡吧。 　　……用他们来回点蓝。 　　莫叶眼神一凝，神明在自己的神境中是处于绝对的压制状态的，‘人类之神’的手中圣剑发出耀眼的光辉，一瞬间扩展开的结界堪堪抵挡住扑面而来的空间毁灭波动，但也仅仅只挡住了一瞬，令他勉强逃过一劫。 　　下一秒莫叶便被人团团围住，伪神一共有六人，连带着人类之神的伪装者，她的空间障壁挡住了数不清的攻击，扑面而来的火光将看不见的结界映出显眼的圆弧，有什么东西搅动火焰猛地劈上空间障壁，这一招可出乎了莫叶的意料，障壁上崩裂出逐渐蔓延的裂纹！ 　　‘人类之神’的身影被笼罩在火焰之中若隐若现，如同鬼魅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他手中的圣剑不断往他的体内输送人类之神的神力，冰冷如刀剑的男人不像戈尔德那般擅长魔法，却是抵达了以剑刃为战的剑者极限，以莫叶的速度一时间竟捕捉不到他的轨迹。 　　但这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莫叶的触手将一名伪神吞噬殆尽，灰白色的尘埃漱漱落下，与之同时她的神力也恢复将近十分之一。另外六名…… 　　不，现在应该只有五名了。 　　五名伪神傀儡的动作也并不慢，他们大多都是身上穿着盔甲的战士，仅有一名穿着神官服饰，一看就是教廷出身的御前神官。 　　其他近战人士不用多说，在他们手中用的武器劈砍到莫叶的防护罩上的时候，他们就得死了，莫叶又不是个光挨打的，就算她暂时逮不住那个伪装成人类之神的伪神，她还逮不住这群速度不算快还头铁的弱者吗！ 　　有一个没一个的都被她的触手抓得严严实实的，都化为了她的蓝量，唯有那名执掌着火焰的御前神官傀儡要特殊一些，看起来温柔的女士双眸有神，在其他伪神还在的时候她可以隐秘于其中，但在她的挡箭牌们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她的特殊也就暴露出来了。 　　难怪人类之神能隔着她的神境控制这群傀儡，原来他本身就用了一丝神识附在这名御前神官身上，教廷的御前神官有一部分是神降的适应体质，看来这位女士就是其中的一个。 　　“戈尔德，你躲不开的……” 　　莫叶那一头蓝发已经全然化为看似脆弱却极为坚韧的触手，这些触手穿行于火焰与漫天飞雪间捕捉人类之神的伪装者，而她本人却目不转睛地死死注视着人类之神，那名就算深陷危机也依然从容不迫的女士往后退去。 　　“嗯，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我的神域并不算大，这一具次神的身躯虽然珍贵，却也得丢在这里了。”人类之神的声音一如他现在温柔的面容那般轻柔，却掩不住其中的漠然。 　　“但你的神力、你的信仰之力应该都已经耗尽了吧？就算是我，在面对这样一环接一环连续不断的战局，也会耗尽力量的。” 　　“再过不久，也或许就是下一瞬间你的信仰之力来源也会被掐断，如果你没有在这里输给安达米亚斯特与我的剑的话，这样的你或许能来到我的面前……我会欣然笑纳的。” 　　闻言，莫叶不由沉默一瞬，这就是情报不平等带来的误解啊。别说神力耗尽了，在连吃了五名伪神补蓝之后，不算兽神的神力只算她自己的神力，存量就已经回到了一半。 　　泡沫那边她确实有些担心，但再担心她也没办法就这样跑回去帮泡沫，她只能相信泡沫能够护下克里斯顿，最少将命保住还是行的。 　　说她的神力不足，难道同样被断了信仰之力的人类之神神力就充足了吗？他现在也得精打细算，全是靠着以往近千年的存货在这里与她纠缠。人类之神想和她打消耗战，那就如他所愿，就让他真的以为自己神力不济了吧。 　　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躲得太深。 　　莫叶的触手已经捕捉到了神官的身躯。 　　这一片区域已经被她不断限制，能够供人通行的界域也如吃鸡的毒圈一样飞速缩小，要说‘人类之神’凭借自己傲人的速度能够再勉强周旋一段时间的话，承载着人类之神意识的火焰系御前神官就跑不到哪里去了。 　　“那就洗干净你的脖子等着吧，就算我的神力不足、信仰之力断掉，我也能轻易干掉一个实力连真神都够不上的弱者。” 　　在动他之前莫叶还为人类之神的自信心添上一把火，她故意冷哼一声，如同藐视般说出以上的言语之后，才用触手将这一具伪神的身躯也吞噬掉，蓝量回到了整整七层。 　　人类之神死前依然含着从容的微笑，他或许认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但对莫叶来说这一连串的战局轻松无比，并没有损失什么，还赚回了十分之七的神力，简直血赚。 第253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五) 　　神境的风雪越渐猛烈, 雪暴风形成的圆环正在一点一点往内收缩，柔弱的雪蝶在雪暴风的外围翩然飞舞，天空是泛着白的, 代表了安达米亚斯特的金色被掩埋得如同微尘。 　　他的速度很快, 并不是莫叶穿透空间跨越空间的那种快，而是自己本身就如同光速般在这片界域中来回交叠，这种堪称恐怖的身体素质应当不是人类之神的能力, 虽然戈尔德也使剑，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以魔法为主的, 这是独属于安达米亚斯特的伟力。 　　令人分辨不清的剑光接连不断从空无一人的领域劈斩上莫叶的防御结界上, 一道又一道裂纹绽开, 不过多时她的空间障壁就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的裂纹，摇摇欲坠的障壁被她的神力迅速修补, 但徒劳无功。 　　看来那把剑里的信仰之力也有很多啊, 戈尔德这一千多年来用不了的信仰之力不是存在神器之中就是填进黑狱之中，再这样下去她的修补会赶不上毁坏的进度的…… 　　虽然这样想着, 莫叶却依然无比冷静。 　　要论战力，现在的安达米亚斯特或许比人类之神都要强上许多,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曾触碰到超越者界限的存在。 　　他的攻击看起来朴实无华，锋利的剑光如果扩散出能量, 或许足以将她的神境都毁灭一小半，但他控制得很好, 所有威力都聚集在一起, 精准斩向了莫叶所在的位置。 　　这是躲都躲不开的攻击。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外围由雪暴风形成的毒圈不断收缩，内里的莫叶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她维持着防护的修补, 那一头化为触手的长发被安达米亚斯特斩下一根后也被她收拢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从触手尾端诞生的小小燃灯水母。 　　这些燃灯水母被莫叶塞出空间障壁，还未等它们反应过来便狠狠地挨上了一剑，靠前的小水母有的凄惨被斩成两截，有的苟延残喘还活着，靠后的倒是躲过一场死劫。 　　如果安达米亚斯特第一时间便将这些水母全部清理掉，莫叶想要再催生一批出来还是要耗费些神力的，但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完全错过这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没有死去的燃灯水母体型飞快扩大，一眨眼的时间就从巴掌大小膨胀到一栋楼的庞大，到这时候安达米亚斯特已经没机会处理掉这些巨型水母了。 　　不论是剑光还是别的什么，在水母还小的时候可以将其劈斩成两半的伤害到了现在比摩天大楼还要庞大的巨型水母身上，最多就只能刻下一道深刻的伤口，但想要致死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伤口被真正的神明体质迅速修复如初，不留半点痕迹。 　　“……” 　　安达米亚斯特，或者说人类之神的圣剑意识眼神迷茫了许多，水母的体型膨胀不单单是削弱了他的攻击伤害，更是大大挤压了他的生存空间，一只只巨型燃灯水母挤在一起硬生生将他困在了一个角落里，除了这个角落，这片仍在收缩的界域满满当当都是水母。 　　这让他想起了那挤满水母的黑狱，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类，或许现在就该犯密集恐惧症了，所幸他不是，所以现在依然能坚定的握紧刀剑，斩断所有伸向他的水母触手。 　　他不是个善于谋略的存在，他是人类之神的剑，只需要锋利到能够斩断所有眼前的敌人就足够了，他擅长战斗，擅长搏杀，却不擅长破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下风。 　　但他意识不到，自己正濒临死亡。 　　莫叶的杀招可不是这些庞然大物。 　　她催生出水母只不过是为了限制安达米亚斯特的速度，在他矫健的双腿无法再跃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空间的波动正在蠢蠢欲动，莫叶本身的偏向便是空间系，除了她本身自带的规格之外的吞噬能力之外，她其他的所有能力都比不上空间的威能，她微微闭眼，调动精神力穿透空间裂隙一点点潜伏至安达米亚斯特的背后。 　　那面雪暴风的障壁外围飞舞着大量看似脆弱美丽的雪蝶，这些诞生于唯一之神的蝴蝶也同样拥有空间的能力，虽然弱小，只是一把把钥匙，但作为空间崩塌的引子还是足够了。 　　安达米亚斯特无比的警惕她的神境，但他的警惕是有限度的，他最警惕的存在是莫叶本身，然后是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吞噬他的水母集群，他身后的雪暴风对他而言仅仅只是限制，更别说那些看起来就像装饰的蝴蝶了。 　　莫叶的空间波动从正面袭来，穿透过水母的躯体与接壤的剑光，安达米亚斯特果断挥剑阻挡，但这只是莫叶的声东击西，看起来效果不错。一只雪蝶悄无声息的穿过雪暴风，就像一片翩然落下的飞雪，脆弱得连感知都如蝼蚁一般渺小，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安达米亚斯特已经全神贯注的应对起前方的攻击了，在这种狭隘的空间他的速度无法起到作用，只能被迫正面迎战，他的剑非常地锋利，连空间都能斩裂，但他的躯体却并不算强悍。他原本的肉身化为贝利的镇国者，他的精神永久流传在叛逆者的血脉之中，化为了无法抹除的诅咒，现在的他只是一抹被永远囚困的幽灵，同样脆弱得与雪花无异。 　　另一处空间波动形成的位置在他身后，那只雪蝶的羽翼被雪暴风搅碎，飘飘忽忽的飞舞开来后，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瞬间绽开，将安达米亚斯特的后背笼罩于其中，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血花溅出染红了漫天纯白的飞雪，他挥舞长剑的动作极为明显的一顿！ 　　就是现在！ 　　水母的触手瞬间缠绕上男人被刺眼血色染红的身躯，他的脸上闪过一瞬愕然的情绪，那是安达米亚斯特唯一的情绪流露了，圣剑从他的手中落下，连带着半截手腕，男人的身躯就像是由白灰制成的一般，由外至内如同那飘扬的雪花与蝴蝶般轻轻洒落而去。 　　圣剑上的辉光暗淡，被一根触手接住。 　　“终于干掉这家伙了……” 　　莫叶很是松了口气，虽然她并未受伤什么的，但这样的敌人还是比较棘手的，如果她没有神境，也没有限制安达米亚斯特的能力，或许被活生生耗死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她没有接手人类之神的圣剑，那把神器有着如白银一样的自我意识，谁知道它有没有瞬间控制他人的能力呢。在圣剑脱离安达米亚斯特的时候似乎有另外的空间波动产生，它想要如在黑狱里那般逃跑，却被她的神境阻止了。 　　莫叶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看被水母触手倒提着如同死物的圣剑，她看得出来，这把剑只会战斗而没有其他如正常人的智慧。大概在她脱离神境的时候，它会再度试图逃跑？ 　　逃跑好啊，莫叶缓缓一笑。 　　这样她就能顺着空间波动找到人类之神的藏身地点了，她可是空间系啊。 　　环绕这一片界域的雪暴风逐渐停落，绕着雪暴风飞舞的雪蝶也飘飘然飞回斯洛瑞亚，莫叶降落在露出黑褐色泥土的大地上，不过多时被雪暴风卷起的大量飞雪化为一场雪落，大地被重新掩埋，不论是那被刻下极深刀痕的大地还是那些被剑光斩断成碎片的森林草木，都掩入茫茫大雪之中，重归宁静。 　　大概下次进入这里时，这片土地又会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吧，莫叶退出神境，这时她的神力还剩下一半，不算多，但也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她还有兽神的神力呢。 　　随着莫叶的离去，神境内的水母们缩小身躯自行钻进融雪河的冰冷河水里，只有帮她提着剑的那只被她带了出来。体型同样缩水的水母安静漂浮在她身旁，在刚刚降落的时候，它触手中卷着的圣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一个突然洞开的空间通道之中。 　　它的动作很快，莫叶也没有阻拦。 　　她冷眼旁观着圣剑落进漆黑的通道中，那条指向人类之神的空间通道只出现了一瞬，却依然被她捕捉到了去向，那是远离了人类之神神域的镜海方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跑去那个位置，戈尔德又通不过黑日的通道。 　　但是…… 　　“总算找到你了，戈尔德。” 　　躲得真远啊，戈尔德，如果没有圣剑为她指明方向，或许她还得先把这些人类之神神域的岛屿翻个底朝天，然后再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这样就太耗费时间了。 　　估计到那时候，她的后路就保不住了。 　　泡沫能应对人类之神一阵子，但拖不了太长时间，虽然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克里斯顿肯定得玩完了，莫叶冷静而理智的望向镜海的方向，她现在最缺的依然是时间。 　　将那只空着触手迷茫游荡的水母塞回神境后，莫叶便启程往人类之神所在的方向快速飞去，这里是属于人类之神的神域，她的空间感知能力也被压制了不少，她只知道一个较为模糊的坐标。但有一个指向坐标也是好的，总比她耗费大量的时间满神域乱找的好。 　　她飞到一半时，忽然停了下来。 　　信仰之力的通道……断掉了。 　　她不会使用神像内的信仰之力，但这不代表她感知不到自己的信仰通道，但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再也无法感知到信仰之力在神像内流淌的声音和信徒们虚幻的祈祷声了。 　　是人类之神成功了…… 　　还是出了别的什么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我写得慢，因为我太卡了QAQ 　　感觉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尾，这是新手通病吧…… 第254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六) 　　莱茵的夜色意外宁静, 明亮洁白的辉月洒落温柔清浅的光芒，冬天即将过去，草木发出新芽。万物女神的神像面前依旧跪拜着众多信徒, 他们纪律严明按班轮换, 简直就不像是信徒们虔诚的祈祷，而是上班打卡了。 　　但谁也无法否定他们的虔诚信仰。 　　这是万物女神教会的第一次正式活动。 　　将莱茵所有虔诚的信徒召集起来并连续不断的祈祷，为神像注入更多的信仰之力, 当然了，有资格参与这次活动的人也会有丰厚的收获, 肉体上病痛的治愈由万物女神陛下的教宗亲自出手, 渴求酬劳的克里斯顿王室会发放足够的赏金, 只要他们的信仰足够虔诚…… 　　谁让他们将命都搭上了呢。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或许会死在这里。 　　泡沫停在万物女神教会建立起的高高灯塔上, 于星辉月灿的深夜中, 她神情平静的垂眸注视那片人流密集却纪律严明燃照着烛光与灯火的广场、已经接连不眠不休工作了十多天的万物女神教宗雷诺、和那座在她眼里流淌着灼目信仰光辉的万物女神神像。 　　她静静守候在那里，如同灯塔的明光。 　　她在等待一场注定会到来的决战。 　　“还有多长时间？” 　　她的身后, 毫无形象坐在栏杆上吹着夜风的奥德突然问到，他手中将克里斯顿的王冠上下抛掷, 透过泡沫梳理整齐的蓝色长发，眺望无边夜色中点点星辉, 与莱茵唯一还点燃着火光的广场，这座城市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很快了。”泡沫用冷漠的声音简洁回答。 　　“这是你第三次这样回答我了, 很快到底是多快啊, 泡沫小姐。”奥德很熟悉这样的泡沫，他小小的抱怨一声，“再这样下去，克里斯顿的财政会被拖垮的, 不论是由国库支付出去的金币还是撤离莱茵的大量人民……” 　　“你也可以不让他们离开。” 　　泡沫说得冷酷无情，她对克里斯顿的子民完全不在意，反正这一场拉锯战不会威胁到深蓝岛，这里的人多留一些用于祈祷的信仰之力提供者也会多上一些，哪怕他们大多数都是浅信徒，或多或少也能提供一点信仰之力。 　　“那他们不就死定了吗，按你说的人类之神亲自袭击莱茵什么的，虽然在王室选择投身万物女神之后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我可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奥德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道: 　　“他们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让他们早日离开也好，省得那群贵族到处捣乱。虽然就算在其他地方大概率也会受到波及，但总比莱茵安全些。” 　　泡沫沉默地听着他的牢骚，在没人应答之后，奥德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他很明显的叹了口气，问出一个自己耿耿于怀的问题: 　　“我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泡沫小姐。夜莺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或许这不是我能触及的阶层，差距太大了，我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但至少……有可能死在这里的我，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她真的想……弑神？” 　　弑神，这是一个亵渎神明的禁词。 　　神明对奥德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也太过难以触及。神明是可以被杀死的吗？这样的问题他从未想过；夜莺小姐假借神明的名义创建自己的教会，还将人类之神与祂的教廷当做踏脚石，这样做这么不会遭到神罚吗？他甚至到现在都觉得，夜莺小姐并非是真正的成神。 　　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两年时间从焰级魔法师到成神，话剧都不敢这么演的，但他是一直注视着夜莺小姐一路走来，从一名焰级魔法师到星级魔法师，然后抵达他再也看不见的阶级，从一名平易近人的法师阁下到遥远得难以触及的女神陛下…… 　　连想象出她现在的成就，都做不到。 　　“……你也可以离开。” 　　泡沫微不可见的眼神一黯，她能说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吗，她只知道人类之神的化身会来袭击万物女神教会，而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她的计划自己是完全不清楚的。 　　奥德会觉得触不可及，她也一样。 　　“我可是克里斯顿的新王啊，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如果我还是奥德的话，或许我现在早就躲在深蓝岛了。我已经背负起了责任，虽然我并不怎么情愿，但责任就是责任啊。” 　　看来泡沫小姐也不知道夜莺小姐的具体计划了，但他能问出‘弑神’这个敏感的词汇，就代表他不论再怎么不可置信，都已经有一定的预感，预感到夜莺小姐真的成为了神明，预感到夜莺小姐率先对人类之神出手了。 　　这可真是个疯狂的行动啊，不是吗。 　　奥德将手中的王冠戴回头顶，歪歪斜斜的戴着，他背靠灯塔的支柱与泡沫一起迎接又一次的黎明，到了他与泡沫这种层度睡眠已经不是必要的了，这次万物女神教会的活动持续了十天，他与泡沫也在这里守了十天。 　　“这一次你终于没有说错了，泡沫小姐。” 　　视线里，晨曦的朦胧之中，天空之上凭空显现出一轮漆黑的圆环，奥德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许多，这就是神明级别的威压吗，哪怕只是弥散的气息都令人难以承受。 　　“嗯，你躲远点。” 　　泡沫从高耸的灯塔一跃而下。 　　有人的身影从那轮黑日中缓缓降落，那并非是人类之神的本体，但对于奥兰大陆上的人来说也足够压倒性的强大了，金发蓝眸的男人如神明俯瞰卑微的蝼蚁，他的身旁瞬间布满金色菱形辉光，恐怖的攻击蓄势待发。 　　“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奥德嘟囔一句，不过至少得跑去人群里面吧，他望了望灯塔的高度，下面的人类看起来还真像一只只聚集在一起的蚂蚁。 　　这也太高了吧。 　　不过他并没有恐高症，只是不适应用魔法来解决问题，但以他现在的能力，直接跳下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想着的他还真就那么跳了下去，与一道射来的金辉插肩而过。 　　“哇！好险……” 　　高得鹤立鸡群的灯塔被炸得粉碎，与死亡插肩而过的奥德后怕地落地躲开就像子弹般四处弹射的碎石，他降落的地点是万物女神神像之前，信徒们慌乱聚集在一起，在新上任的神官们的安抚下但是没有胡乱逃跑。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万物女神的神像是敌人的目标，但在泡沫败落之前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泡沫输掉了，那不论这群异教徒逃到哪里去都是没用的，克里斯顿这个背弃神明的国度都不可能继续留存，更别说他们了。 　　万物女神教会的教宗雷诺年龄不大，奥德与他不怎么熟悉。不过同属夜莺小姐麾下，与他保持友好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比起奥德和泡沫，教宗雷诺知道的就更少了，他并不被莫叶所信任，虽然这个理由太过伤人，但要不是万物女神教会是他一手拉扯出来的，教宗这个职位还轮不到他来当。 　　但不信任归不信任，在其位就得谋其事。 　　既然莫叶都将教宗交给雷诺了，他就得担负起教宗的职责来，信任与默契都是可以培养的，首先他得足够出色才行，很显然雷诺也做到了这一点，他颇具威严的大喊一声: 　　“安静！” 　　人群的吵闹逐渐停歇，雷诺这个教宗还是颇得人心的，他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前来的敌人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神明，他只知道女神陛下、夜莺小姐给他的神谕，是配合神子泡沫阻拦敌人的攻击。当然，莫叶不是让他带着一群普通人去冲人类之神，只是需要他们为泡沫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也就是…… 　　“在你们留在莱茵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到来。女神陛下的敌人想要摧毁她的根基，不论是教会还是我们，都是敌人的眼中钉。但祂的孩子，我们的神子殿下会击败不自量力的入侵者，或许我们会死在这里，但女神陛下不会忘记我们的奉献与牺牲！” 　　雷诺说得慷慨激昂，奥德也接话道: 　　“作为克里斯顿的新王，我奥德修斯.克里斯顿也会与你们共存亡，在场所有女神陛下的信仰者，克里斯顿王室都会为其发放500金的酬劳又或者一次治愈的魔法，如果有不幸牺牲的人，我会另外追加500金币给你们的家人。” 　　“所以，请不要害怕，我的子民——” 　　“为了伟大的万物女神……！” 　　安抚人心的手段奥德并不陌生，这时候也需要他这个克里斯顿的当权者站出来给予民众应有的承诺，论给钱雷诺说的可不算，只有克里斯顿王室才拿得出这么多金币来。在他听见下面的信徒们小声交头接耳的言语时: 　　“这可是1000枚金币啊！” 　　“我女儿的病有救了……” 　　“我这条命可不值钱，就算死了也赚了！” 　　“赞美您，伟大仁慈的女神陛下……” 　　“为了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 　　他就知道，成功了。 　　雷诺也暗暗的松了口气，万物女神教会上下都是穷光蛋，建立教会的钱都还是奥德拿出来的，隔壁贝利与深蓝岛也出了一部分，他自己可以亲身上阵给信徒们治疗伤情病患，但论给钱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那就祈祷吧，万物女神的信徒们啊！” 　　“为了祂的荣光，为了祂的胜利，为了我们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虔诚的祈祷吧！将你们的信仰寄托给伟大的神明，哪怕苦难将至、哪怕死亡降临，也需颂念出——” 　　“赞美您，伟大的万物女神！” 第255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七) 　　“我就这么看着吗？” 　　帷幕之后的旁观者犹豫不决着。 　　“要不要去帮一把手呢, 总觉着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她会被人类之神打死的。” 　　那道金色流淌的光河之中，时间是停滞不前的，身后遥远的源头已经锚定, 前方分出的无数支流岔路就像世界树的脉络。 　　不时有一条条虚幻的河流分支化为乌有。 　　又不时有新诞生的未来延伸出新的支流。 　　借由它遗留在燃灯水母精神海内隐秘的布置, 它能够在河水流淌的上游，那繁杂得无从选择的分岔口看到这样的画面: 　　巨大的燃灯水母身体不受控制的膨胀，她似乎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转变, 也不再试图控制自己向传承之种的规则贴近。因为人类之神的攻击密密麻麻如同陨落的流星雨，每一道光弧都能在水母看起来柔软脆弱的伞盖上留下深刻的伤痕, 她的恢复速度跟不上受伤的速度！ 　　但她依然死死支撑在莱茵的上空, 挡下如同流星雨的猛烈攻击, 燃灯水母的触手卷起那座新建立起的万物女神神像，大量信仰之力支撑着她的消耗与恢复, 地面的人类紧闭着眼躲藏在唯一的庇护所下面跪地祈祷着, 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早已化为一片灰烬。 　　她撑不了多久了，平衡已经被打破。 　　她的未来, 大概率会被人类之神活生生打死；小概率在人类之神杀掉她之前她就已经被传承之种完全同化，明明她是可以逃跑的, 带着零星几个重要的人选，抛弃掉那些就像麦草一样总会新生出来的人类…… 　　这种错误的选择, 终会要了她的命！ 　　除了主人以外，白银不会对其他存在投注丝毫的感情, 它不拥有共情的能力, 只是觉得如果这只燃灯水母就这样死掉了，主人或许会不高兴，下面还有主人重视的人类，最关键的是这即将被毁灭的地方, 是主人的教会。 　　“但是，如果节外生枝的话，会不会被人类之神察觉到我的存在，从而导致主人的计划被破坏呢？但是，如果不帮泡沫，她会死在这里，奥德他们也会死掉，这一片属于主人的界域会被就此被毁灭，真伤脑筋啊……” 　　…… 　　但人类并没有它这样的眼界。 　　他们只能看到，水母的伞盖将他们保护得很好，所有猛烈的光芒被鲜艳的蓝色遮挡，处于燃灯水母正下方的他们只能看到一点点金色的微光一瞬即逝，巨大水母之□□型较小的燃灯水母们仍活蹦乱跳的将触手插入奥兰大陆的地基，就像一根根挺拔生长的石笋。 　　“不愧是神子殿下！”有人高声赞扬。 　　“看起来逃往其他地方还不如待在神子殿下的庇佑之下呢，这里好像比其他地方还要安全啊……”有人忽然后悔自己将妻儿送走。 　　“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应该已经逃到克里斯顿边境了吧，希望他们没事。”有人念及远去的孩子们，低声期盼到。 　　“不要分神，继续祈祷！” 　　雷诺大喊一声唤回众人的心神，他高昂着头始终关注着上空的战局，就算他的双眼蒙着厚厚一层白色缎带，他也能依靠精神力感知到泡沫现在的状况非常诡异。 　　这不能说是乐不乐观的问题，而是诡异到似乎下一刻她就有可能被来袭的敌人杀死，又似乎下一刻她就会脱胎换骨般成为另一种新的生命，她的体内充盈诡异的能量。 　　这些可不是在场的普通人能得知的。 　　“接下来怎么办，奥德修斯陛下？” 　　他转头轻声询问奥德，希望这位克里斯顿的新王能有什么好办法，但奥德也摇了摇头表明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压低声音回到:“我也没办法，这是我们无法触及的层次，我们只能看着，等待着，或许夜莺……不，女神陛下会为泡沫小姐布置什么后手吧。” 　　他总不能告诉这个年轻人，天上那个是一位降临的神明吧。奥德暗自苦恼着，夜莺小姐成神的事实他可以接受，但泡沫小姐也能够应对神明什么的，这种超脱常理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泡沫小姐最多只是在拖延时间，关键的破局者还得看夜莺小姐了。 　　雷诺沉默了，他只是一个封闭的城市生出的无知的孩子，他认为自己是无知的。虽然他在宗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又如同命运的相遇般遇上了夜莺小姐，万物女神陛下，他将一位神明推上神坛，也成就了自己，但说到底他除了力量之外，也确实懵懂无知。 　　无能为力，他还是意识得到这一点的，他曾经想过人类的祈祷真的能传递给高高在上的神明吗？夜莺小姐被捧上了神坛，在这之后她就真的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吗？ 　　夜莺小姐现在，真的是万物女神吗？ 　　那一场场神迹，到底是来自夜莺小姐，还是万物女神？他怀疑过，所以不被信任，他对高高在上的神明信仰极深，但他所知的真相是万物女神是他一手造就的谎言，他信仰神，却无法对万物女神投注所有的信仰。 　　“奥德修斯陛下，请您告诉我，女神陛下与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神子殿下正在面对的那位敌人，到底是谁？” 　　雷诺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心情，他被遮挡的眼中倒映不出天空之上浩瀚的神迹，但神迹就是神迹。无知的他分辨不清事情的真相，但克里斯顿的国王一定可以告诉他，夜莺小姐真的成为了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神明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你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女神陛下的信徒面前失态。泡沫小姐面对的敌人，正是人类之神。” 　　奥德生怕他露出什么破绽动摇了人心。 　　但雷诺别说破绽了，他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这也让奥德暗道一声他的心大，对面可是一位古老的、在一年之前还统治着奥兰大陆的神明啊，你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雷诺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想着什么了。 　　仿佛正在不断下坠的自己终于踏上坚实安稳的地面，心中悬挂摇摇欲坠的巨石也平稳的安置，能够面对真正的神明，看来夜莺小姐真的成为真正的神明了啊，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将仁慈的夜莺小姐推上悬崖—— 　　她本应该活得快乐，不需要面对这些。 　　或许自己当初将夜莺小姐塑造为神明，是给她带来的麻烦与强大的敌人，自己为夜莺小姐编织了一个令她无法脱身的谎言之网，自己在不断逼迫夜莺小姐述说一个谎言…… 　　这样的想法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夜莺小姐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她现在已经站在那极高的天上，那神明所在的地方了。雷诺从未觉得如此踏实过，他第一次投注自己的全部思绪与信仰，旁若无人的向他的神明祈祷: 　　“赞美您，伟大的万物女神……” 　　赞美您，拯救我的，我的神明。 　　…… 　　高空之上的泡沫并不好受，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迟缓，但在传承之种越来越强烈的规则控制之下，她的躯体变得无比坚韧强悍，之前能在水母伞盖上砸出极深伤口的攻击到现在只能留下一道道浅薄的黑色划痕。 　　如果这样就能平安护住妈妈的东西，她也愿意为妈妈做出牺牲，但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她与人类之神化身的战局，那个声音带着青涩感与少年的朝气，天真而无畏: 　　“啊啊，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只要将这里的人类之神一起解决掉，不让我的情报被他泄露给他的本体，那就没问题了吧？” 　　似乎这个声音只有她听得见，不知是敌是友，泡沫犹豫一瞬要不要做出什么反应来，但真正的神明想要做什么可轮不到她的反应，只是一瞬间，她所处的位置便从克里斯顿的王都莱茵转换为一片空荡深邃的海域。 　　这里的海水极为冰冷深暗，带着强烈的压制感，但泡沫却只觉得这股对力量与规则的压制感一闪而过，人类之神的化身就没这么幸运了，泡沫目睹那个金发蓝眼的人类之神化身冒着泡迅速沉入这片海域的深处。 　　那无尽黑暗所在的地方。 　　海域的天穹却并不属于黑暗，而是流淌着金色光芒的无尽河流，那些金色的河水与下层的海水泾渭分明，仿佛温暖与冰冷的对照，她不由自主想向那金色的辉光所在之地游去，但伞盖上降落的人影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可不能去那里，如果你进入了那条河流之中，就会被命运的力量瞬间转换为其中的一粒砂砾，永远沉没在世界的底层。” 　　白银踩在泡沫的头顶上，如果水母的伞盖算得上是头顶的话，他蹲下身拍了拍泡沫的头顶，看起来动作欢快却面无表情的问到:“怎么样，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吗？我的到来再度暂停了你与传承之种的融合，但如果你找不回自己，那我就是白费功夫了。” 　　蓝色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面容清秀天真又有朝气，却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他的头发比起莫叶和泡沫来说并不算长，只达到腰腹的长度，那双银白色环绕火焰之线的冰冷眼眸看起来倒是与莫叶的一模一样。 　　人类形态、或者说海神形态的白银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蓝外套，与一条和海洋的深邃之色相近的深蓝牛仔裤，这种装扮与奥兰大陆上的流行衣物格格不入，但他的主人喜欢，他也觉得穿什么都无所谓，光着也行。 　　“找不回自己了吗？算了……” 　　反正他出手过了，就算是主人也没办法斥责它了吧，都是泡沫这只燃灯水母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的问题，白银冷漠得毫无负担。 第256章 神战.时间的砂砾(八) 　　“嗯……？等等, 似乎还在挣扎……” 　　“好吧，好吧。”白银无奈的叹气，还是直接放弃掉更轻松一些吧, 但泡沫自己都还没跌入深渊, 他也不能这就么冷眼旁观，毕竟都出手救过一次了，就这么放任下去还真是白费功夫了, 不如就让她被人类之神打死。 　　“那我就再帮你一把，可不要输掉了。我可不想神力被白白耗费, 总得有令我满意的收获才行——”他一边自言自语着, 一边将手按上燃灯水母仍在膨胀的蓝色半透明伞盖上, 透明的丝线顺着他的手心直直刺入水母坚韧的身躯之中，强行探进她的精神海以内。 　　他对泡沫的精神海构造还是挺熟悉的, 灰色的精神海空间内那枚海洋之心已经变换了模样, 在与燃灯水母的灵魂交融超过半程之后传承之种也呈现出了燃灯水母的姿态。 　　蓝色的水母伞盖已经进化得像模像样，伞盖之下的触手倒是才伸出短短的一点苗头, 它似乎活了过来，不规则圆形的水母在精神海的水流之中规律性的震动, 就像心跳的幅度，如果它真的化为了完全的燃灯水母, 也就说明它已经全然与泡沫的灵魂融为了一体。 　　它与泡沫的灵魂已经不容拆分了。 　　“无法挽回了，只能缓解。” 　　这样的严重程度肯定也与她透支性的使用传承之种的能力有关, 如果她在自己濒临极限的时刻果断放弃战斗离开克里斯顿, 或许情况并不会如此糟糕，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就是白银的判定。 　　成为海神后的他披着燃灯水母的壳子，也可以使用相应的催生出分裂体的能力，这样就不需要他本人一直待在泡沫的精神海里维护两者的平衡了, 白银在为泡沫的精神海镶嵌一枚平衡的锚点之后，他便退了出来。 　　过了一会后，他再拍了拍水母的头顶: 　　“恢复意识了吗，还是输掉了？” 　　燃灯水母不受控制的膨胀已经停止，这片广袤的海域寂静无声，在白银等了又等，最终不耐烦地起身将将准备离去的时候，泡沫终于恢复了自我意识。水母广阔如大地的伞盖迅速收缩，白银往一旁跃去，静静停在一片仿佛被静止的水域中目视海水的波荡起伏。 　　人形的蓝发少女睁开双眸，她那双火焰般的眼眸下半部分透着海水般的深蓝，渐变的奇妙色泽表明了她与海洋之心仅有一线之隔，她望向白银，冷静的视线在他那张与自己、与妈妈高度相似的脸上停留半晌，才问到: 　　“你是谁？” 　　“看来是没问题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白银自顾自的述出结论，说到底，他与泡沫其实都是冷酷的存在，他不在意除了主人之外的东西，不论是他搭救一把的泡沫，还是泡沫的疑惑。明明是极为相似的两张脸，却显出截然不同的神情，泡沫冷漠中透着近似人类的繁杂情绪，而白银更多的是纯然的神性。 　　“你就呆在这里，等到最后都结束了，我会放你出去的。你要记住，不能浮上海面，不能靠近那条金色的河流，如果你不想被时间之河捕捉，化为它的一部分。” 　　白银顿了顿，他垂眸望向漆黑的海底: 　　“当然，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和人类之神的那具化身玩一玩，在海洋的神境之中一具半神级别的化身不会有反抗的能力，他会被一直困在海渊之下。只要你安安静静呆在这里……等等，你将什么东西带进来了？” 　　不低头他还看不到呢。 　　少女极长的蓝发垂落下去，在尾端堪堪托举着那座原本建立在莱茵的万物女神神像，那座神像的下端垂落进深黑的海水中，不仔细去看还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神像表面流淌的辉光已然暗淡下去，在与主人断开联系之后，神像内剩余的信仰之力也如死水般的平静。 　　泡沫沉默的回望他，白银呆愣望着那座神像，许久才苦笑一声:“这下麻烦了，看样子主人得失去信仰之力来源了，虽说她本就不打算用的，但有总比没有的好。万一……” 　　“主人？你所说的主人，是妈妈。” 　　泡沫用肯定的语气如此说道，白银身上的气息令她感到熟悉，与妈妈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她从未知晓过妈妈身边有过这样的存在，但他能够再度停止自己与传承之种的融合进度，或许之前妈妈也是用的他的力量。 　　“嗯……”白银含糊应了一声。 　　“还有，你说的万一是怎么一回事？妈妈现在是陷入危险之中，还是怎么了？” 　　比起去探究白银的根底，还是妈妈的现状更重要一些，但白银是不耐烦应付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他本就不怎么喜欢泡沫这个惹麻烦的燃灯水母，他只油盐不进的回了一句: 　　“无可奉告。” 　　“现在你又多一个任务，就是保管好这座神像。带着神像去找戈尔德的化身玩吧，安静呆在这里，别捣乱。”他不再搭理泡沫了，而是一边往泡沫禁止去往的那片金色河流浮游上去，一边低声喃喃到，“既然主人的信仰之力被截断了，我这边加快速度也可以……” 　　他并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 　　这一点泡沫在听见他不耐烦的语气之后第一时间便知晓了，与这份讨厌相对应的，是他对自己的熟稔，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存在啊。 　　但这份熟悉却不会是假象。 　　还有他对口中的‘主人’全然在意…… 　　“至少，他会是妈妈的助力。” 　　静谧的海洋之中，泡沫依然冷静思考着: 　　“就如奥德所说的，这是我无法触及的领域，但他可以。他的长相与我很相似，就算不是妈妈的另一个产生自我意识的分裂体，也该是与妈妈极为亲近的存在，是可信的。” 　　“妈妈信任他，并给了他更加靠近计划全局的任务，也就是说他的实力抵达了妈妈与人类之神所在的层次。他说的对……” 　　“我最好听他的。不能随意踏足陌生且危险的界域，这或许会破坏妈妈的计划。在我能力不及的情况之下，最好的选择是听从、与等待，为了妈妈，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她最终收回自己仰望那条只是看见就让人不由望而生畏的金色河流的视线，虽然她依然在意那个存在的身份，与他和妈妈的关系，但现在确实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既然人类之神的化身被困住了……” 　　那就试一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情报吧，或许能从这个方面帮到妈妈。泡沫携着万物女神的神像往深邃得越渐漆黑的海水之底沉去，那是一条漆黑狭长的裂口，就像未知的怪物挣开深渊般的巨口，她并不知道，这里是曾经囚困过海神的那条深海裂隙。 　　海神陨落的时间太短，不过短短月余，它的神明三件套也还没那么快的崩溃，所以白银就捡了个便宜，无需重新收复海洋建立新的神国，而是维持住原有的，这片作为海神的神域存在、并未分离出神境的辽阔海洋。 　　白银脱离神域，落入命运与时间的河流之中，强大的力量将他往下方吸纳，无数金色河水流淌过他的视野，在那双真实的眼眸之中他能清晰看见数不尽的金色颗粒组成了这道书写世界过去与未来，开始与终结的长河。 　　河流的底部沉淀永无止境的砂砾。 　　如果他被拖了下去，也会变成那些砂砾的一份子，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永远留存，这是一个分不清好坏的结局。要是不在意自己的意识是否存在，这应该会是一个完美的永生结局，只要世界还在，砂砾就不会消失。 　　但白银并不追求这种理论上的永生，他化为燃灯水母往河面游去，在这种情况下海水中生长的水母总比人类的四肢游动得快些，越远离那些沉积河底的砂砾，那种强烈的吸力就越微弱，直到他完全挣脱河流的束缚。 　　他浮上河面，小小的头颅暴露在黑暗空无的环境中，分辨清河流的方向之后，他并未选择去往[未来]的方向，而是头也不回地逆流而上，艰难地前往这个世界的[过去]。 　　想要通过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干涉世界，像泡沫这样的现在时是最简单的，只需要一个锁定她的锚点，就能轻易凭空将其纳入自己的领域之中，或者做一些其他事情。 　　如果想要干涉未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顺着河流一直流淌而下，顺从命运的选择，直到那个时间点的到来。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便是不同于现在的稳定与唯一，未来分裂出的无数个分岔河道有的通往黑暗，有的通往光明，有的戛然而止，有的拥有无限可能……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总是不能仍由命运选择一些差劲的未来吧？要选就选最好的，如果淌入河中的存在不是规格之外的白银，想要借此影响世界的哪怕是这个世界的神明，都会在顷刻之间被同化为它的一份子，变成一粒河底沉积的、或许会更亮眼一点的砂砾。 　　而已经确切落实的过去，是最困难的。 　　哪怕只是逆流而上，也是非常艰难。 　　在那遥远的过去，哪怕是两年之前，白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如果他找不到自己的锚点，他就只能看着，只能注视命运洪流的缩影按照早已消逝的轨迹倾泻而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头埋进河水里。 　　如同看一场电影—— 　　静静注视过去的影像，直至结束。 第257章 时间的砂砾(一) 　　“白银,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白银还记得主人是这样跟他说的。 　　主人一向是随和温柔的性子，她好像从未生气过，比起满不在乎的漠然更像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洒脱感, 他很喜欢这样充满人性的主人, 喜欢主人为他创造的外貌…… 　　他们是如此相似。 　　“就通过这条时间的长河，等到[未来]成为[现在]，等你在河水的倒影中看到人类之神出现的时候, 给予他致命一击——” 　　蓝发的少女说到这里时，不禁笑了起来: 　　“就像当初, 海神背刺苏埃里一样！” 　　“这会是一个有趣的画面, 不是吗！” 　　“嗯！” 　　白银记得自己答应得毫不犹豫, 甚至对自己能够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惊喜不已，它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 只要不过分, 就不会被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同化为河底的一粒砂砾，仅仅是影响[现在], 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就一直留在这条河流之中, 顺着从下往上却流淌而去的河水看过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有联系的影像，一个是作为明面标靶的主人, 另一个便是他留有后手的泡沫。 　　暂且不提泡沫，白银更多的还是关心主人的状况, 还有她的未来, 金色璀璨的长河尽头有无数条或坚实或即将崩溃消失的分岔口，那是无数个未来的可能性，白银忽然想到，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看一看主人的未来呢？ 　　如果能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未来…… 　　那就最好了！ 　　要说背刺人类之神, 白银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啊，他从未真正战斗过，连作为主人的武器被她运用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他可不是窥探主人的命运，他只是想看看未来的自己是怎么成功背刺人类之神的，嗯！ 　　一番心理暗示后，来到命运尽头的白银将意识投入一条看起来最结实也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未来，金色的河水本是虚幻的，却依然带着如同自然流水般的凉意，由金色光粒组成的画面铺设在河流底层，无尽砂砾的表面: 　　主人正在与人类之神对峙。 　　那确实是人类之神，标准的神级灵魂，虽然实力因规则的束缚而变得差劲，但在白银看来神级就是神级，他看到人类之神往天上的黑日飞去，那里似乎有他的什么布置，但他肯定没想到还有他这个黄雀在后面蹲点…… 　　他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人类之神背后，将所有触手都顺利刺进他的神躯，原来弑神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啊，这就赢了！白银来不及为这场意外简单的胜利雀跃，时间长河的代表未来的河水流动忽然变得湍急，五光十色的画面闪段而过，来到一片黑暗空无的界域。 　　他看到主人被牵引来到此地。 　　白银对未来画面中的地点并不陌生，这里应该就是时间河流的源头位置，那极深处的世界核心所在的地方。世界的内核便是星辰之花的真身，除此之外不论是星之花海的那朵脆弱之花还是唯一之神赠与莫叶的花，都只是一朵描绘了这个世界的缩影与虚幻之像。 　　他也确实看见那朵……含苞待放的花。 　　“这个世界，在召唤主人……？” 　　它想要什么，白银不需要想就知道。 　　这个世界不过是个最弱等的小世界，诞生的区域狭小到只能支撑起一块大陆的存在，要不是这里被选中成为养育一位神嗣的苗圃，伟大的唯一之神陛下出手调整了命运与循环，建立起用于平衡的反面大陆，这个世界可能连孕育出一位最低等的神明都困难。 　　它也想要成长，想要绽放…… 　　只要那位神嗣能够接受它，它就能慢慢从小世界成长为中等世界、伟大世界…… 　　它没有[超脱]界限的可能，但神嗣有。 　　这是一个对莫叶来说，不知是好是坏的选择；但对白银来说，作为一个世界之主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成为与伟大的神明一样，超脱世界与所有的存在？她本该成为高高在上的、浩瀚无际的永恒存在，她不该就此堕落！ 　　但事与愿违，命运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进行下去，白银眼睁睁看着主人站在那朵脆弱的星辰之花面前，她犹豫了许久，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挣扎后，仍是做下了她的选择: 　　她捧起了那朵星辰之花。 　　她选择了这个世界。 　　“不该是这样的……” 　　白银终于知道什么是难过的感觉了。 　　他浮出水面，水中的影像消弭于无形，冰凉的流水浸着一股寒意，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他的主人所做出的选择，似乎放下了更高更远的未来，选择永远停留在原地，这不应该是她的未来，但她终究这么去做了。 　　就好像，主人背弃了伟大的群星之主…… 　　放弃了他一样。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主人和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本应该永远在一起，一起成为与造物主一样的存在，不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其中的生命，都只是我们漫长生命与历史的一个过客，与这条河流之下被掩埋遗忘的砂砾没有任何区别。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 　　主人的未来还能有其他选择！ 　　幸好，这段[未来]并不是[现在]。 　　白银怀揣沉甸甸的难过，一条又一条看过一个又一个未来的可能性，他看到无数次人类之神被杀死的可能性，有时是被他背刺，有时是主人的强势击杀；在一些即将消失、也就是仅有微渺可能性的未来里，甚至有白银的背刺被发现，又或者主人踏入了人类之神的陷阱之中，但最终结果总是主人获得了胜利。 　　但他并不在意这场胜利了。 　　与那个选择比起来，这场胜利太过微不足道了，主人总是会赢的，白银看过一个又一个莫叶捧起星辰之花的未来，他太难过了，蓝发的孩子泡在金色的河流中，将脑袋埋进河水里翻找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微渺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并不存在啊。 　　因为她的[过去]，已经注定了她的未来。 　　但他终究是找到了一颗还未被完全转化为时间与命运长河之底被遗忘砂砾的宝石。 　　那是一颗半边是暗淡之蓝，半边是如同耀眼宝石的蓝色石头，长河内的砂砾大多数都是由废弃的未来形成的，少部分是触及到时间与命运禁区的人类灵魂，或许再过不久，这一颗还藏有一丝未来画面的宝石会完全暗淡，变得与其它砂砾别无两样。 　　但白银还是找到了它，将它从砂砾里捡拾起来，抹干净宝石表面的暗色，令它所代表的未来没有被完全遗忘，白银记住了它。 　　他看到少女再度站到世界的面前。 　　这一次，他的主人有些不同，她没有总含着悠然温柔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来到含苞欲放的花朵面前，她伸出手，在白银有些绝望的目光之下触及星辰之花的花苞，却不如他所想的是一个再度接纳星辰之花的未来。 　　这个世界真的很脆弱。 　　脆弱到少女看起来纤细白嫩、没有多大力气的修长手指也能轻易揉碎它娇嫩的花瓣，蓝发的少女低垂着毫无波澜的眼眸，代表毁灭的漱漱白灰从她指尖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忽然掀起的狂烈震动与世界崩溃的空间扭曲！ 　　但这与她无关了。 　　灭世者。 　　通过吞噬世界所获得的能量，她终于踏上白银想要看到的那一阶层，少女成为了超脱世界、超脱所有的存在，她人类的外壳被逐渐剥离，内里的是无法被看见、无法去想象的生命体，这样的伟大存在已经能与那群星之主相提并论，并非是现在的白银能直视的—— 　　[祂]忽然看了他一眼。 　　时间与命运的长河仿佛都在这毫无情绪的一眼之下停滞了流动，不知过了多久，白银才从那灵魂阶层的震慑中缓慢脱离，他手中那颗半明亮半暗淡的宝石化为如星辰之花的灰烬般相差无几的尘埃，连砂砾都当不成了。 　　超脱者的伟力在那一瞬间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精准毁灭了窥视者的手段，要不是或许那位新诞生的伟大存在认出窥探祂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白银，祂手中握着的武器，就连白银也无法逃脱祂的一念灭迹！ 　　“这就是……就是……” 　　那一丝难过早被白银抛之脑后了，他感觉自己体内虚假的心脏正在激烈跳动，他本不该有这样兴奋憧憬的情绪，但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这就是超脱者啊！主人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主人做出正确的选择呢？白银只是一把武器，他并不擅长自己去思考什么，也不擅长去谋划什么。 　　但就算是他也能轻易联想到，主人为什么会做出那个错误的选择。 　　现在的她人性压倒性超过了神性，奥兰大陆上存在许多她在意的生命，在海洋中时她一直是个浑浑噩噩的游离者、旁观者，只有在登上奥兰大陆的这两年，她才获得了将她从天上拉到地面的羁绊。 　　是这些羁绊阻碍了她。 　　甚至让她觉得，她所在意的那些生命的存在与延续比她成为超脱者的命运更为重要。 　　这是白银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思考，但这些都已经过去，时间的流水是那样冰冷，他越来越接近其中的一个[未来]即将转换为[现在]，他能够思考的时间所剩无几，但这流淌而过的涓涓流水也为他带来一个突发奇想。 　　“如果我改变[过去]的话……” 　　如果主人并未与奥兰大陆上的存在留有羁绊，是不是她就不会过多在意这个世界，就能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生长的苗圃最后的营养吞噬殆尽，毫不犹豫成为伟大的超脱者？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高潮开场了！ 　　我能说后面还有男主的场面吗，如果最后都不出场，苏埃里就真摘不掉工具人男主的帽子了…… 　　我，其实超爱苏埃里的！ 第258章 时间的砂砾(二) 　　白银向着这个世界的[过去]前行。 　　时间与命运的长河流向是从下往上, 他的回溯就如同深入地理位置沉陷的峡谷，然后再往落入大地的裂隙深潜而下。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烈的吸引感，这条河流在阻止他的前进步伐, 想要将他拉入河底。 　　将这个亵渎时间的叛逆者永远留下来。 　　他游动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金色弥散光粒的河水淹没他的伞盖，巨大的吸力拖拽他的触手，沉没在河水里的他并没有过多慌乱, 因为只要他不作出一些多余的举动，这条河流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 　　而且淹没过蓝色水母全身的河流下层那不断显现的属于[过去]的影像也是他需要全神贯注的, 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介入的时机。 　　他本身留给这个世界的痕迹仅有短短两年时间, 但所幸他现在使用的水母身躯是来自主人的, 借由主人的[过去]，他能够去往非常遥远的过去, 一千年、两千年…… 　　甚至更久远……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只是随着河水逆流而下，一点点旁观着主人的经历。 　　在兽神苏埃里登场的时候, 他是想过要即刻降临处理掉这个阻碍了主人那光辉璀璨未来的存在，他不喜欢苏埃里, 以往他对苏埃里的存在并不在意，但在得知这只野兽的存在妨碍了主人的时候, 他便对其心生杀意。 　　但这样不行。 　　就算是不通世俗的他也知晓这样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就算苏埃里死了, 死在一切开始之前, 不是还有泡沫那只水母吗…… 　　反之也依然。 　　如果他做不到同时将苏埃里与泡沫掐灭在羁绊萌生的萌芽期，单单仅杀死一个根本毫无意义。如果不是在主人与他们并不熟稔的时间之前抹杀掉他们与主人之间的可能性，这也只会是毫无意义的做法。 　　主人与这个世界的羁绊，只有他们。 　　而其他的, 不论是奥德还是莉亚，又或者其他人，在最关键的时刻白银相信主人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因为他们在主人心目中的重要性，肯定比不过主人自己的未来重要。 　　只有苏埃里和泡沫，是特殊的—— 　　他改变历史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个世界的规则不会仍由他胡乱更改过去的轨迹，所以他能够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白银注视着黑狱中与未知声音交谈的苏埃里，如此虚弱的兽神啊，他怀揣着尤为可惜的心情继续往前游走。如果这时候的苏埃里不在了，主人最终肯定是能赢的，但她抵达结局之前的旅程会艰难许多，在她还较为弱小的这一时间段里，兽神苏埃里还是挺有用的…… 　　接下来便是他并不存在的[过去]。 　　这是[无名水母]的[过去]。 　　他看到了泡沫的诞生。 　　蓝色水母在海洋中太孤独了，它一直都是一个人游荡在辽阔无际的海洋里，从没有过同伴，浑浑噩噩游荡了几千年……陪伴它的仅有那一只小小的、如同它孩子的小水母。 　　泡沫承载了它的孤独……是寄托。 　　如果这时候的泡沫死去了，主人会怎么样呢？会变得如那位成功超脱的伟大存在一样的崇高而冰冷，还是继续浑浑噩噩的、在终年的孤独之中逐渐被磨损自我……？ 　　这是一个伪命题。 　　但白银不想去赌一个微渺的可能，这个时间段的泡沫不能死，她是支撑主人继续前行的唯一的动力，或许不论是哪一条时间线都会有如泡沫这样的存在诞生，或许那只小水母不会冠上泡沫的名字，但主人需要她的存在。 　　比起苏埃里，泡沫具有存在的必要性—— 　　“主人的过去似乎没有我能插足的余地……” 　　“只能继续看下去了……希望……” 　　白银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看不到半点能改变主人命运的希望，但他应该还有机会。按照伟大的唯一之神原本为主人规划好的命运，她本该在两千年前便成为海神，然后逐一吞噬掉兽神与人类之神，一举成功的才对…… 　　但主人的运气太差，那只大章鱼的运气又太好，在之后唯一之神陛下重新为主人布置了新的命运线，但旧的命运与新的命运交替总是有时间差的。还有机会，主人在两千年前应该会与人类之神还有海神有一次碰面！ 　　哪怕只是无意识的接近—— 　　海神不是重点，虽然它该死。 　　只要在人类之神戈尔德还未成神又或者刚成神不久的时间点干脆利落的将他抹杀，这个世界肯定会诞生另外一名人类之神，但这位仓促新选的人类之神绝对比不过被精心调制了优秀基因才诞生出来的戈尔德！ 　　只要兽神苏埃里没有被人类之神与海神设局坑杀，他不会丢失那颗猫眼石的眼珠，就不会与主人有任何交集，这一条羁绊根本不会出现！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人类之神与兽神互相制衡，就不会让神明的棋局涉及到还未成长起来的主人，这样一来主人应该能轻松许多。 　　简直完美！白银这是第一次独自思考如此复杂的计划，他内心不禁为自己的好想法欢呼雀跃，为了自己的完美计划快一点完成，为了主人更好的未来，他被河水拖得就像龟爬的速度也提了一些，虽然还是很慢……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金色水流中燃灯水母的画面是千篇一律的蓝色海洋，不断的厮杀与吞噬，不断的游走，并不停留在一个地方，像是永远的流浪者，明明她是那样一个不喜欢陌生与未知，只愿呆的在一个地方的人啊。 　　让主人变得冷冰冰的，真的好吗…… 　　他觉得更好的未来，主人会喜欢吗？ 　　但这样忽然有些害怕的想法一闪而过，并未在白银并不怎么理智的脑海里留下痕迹，他一直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时间与命运的河流里游荡前行不知多长时间，在这片界域时间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作为异物的他。 　　两千多年前，接近他能抵达的极限—— 　　此时的燃灯水母是小小的一只，它混淆在巨大水母的触手之间，隐隐躲藏在它的同胞们后面，主人也有这样弱小的时期啊，白银颇感兴趣的观看着，而他一直寻找的时机也随之而来，这个时间段的戈尔德也不过是个少年。 　　主人的那位燃灯水母母亲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弱者，它生活的界域肯定不是危机四伏的深海区域，但也由于燃灯水母这个种族的稀有和外观的美丽，它也不敢生活在容易被人类捕捉的浅海，它们总是在深海与浅海的界限之间来回游荡，这段时间更接近浅海。 　　也更接近人类的领土。 　　一艘人类的船只从燃灯水母的头顶慢慢划过，惊得这只弱小的水母带着自己的分裂体们慌不着路的逃窜，此时的莫叶并不知道头顶上划过了一艘她心心念念的人类国度的船，现在的她视野最多不过半米。她也不知道这艘船的主人竟是她未来的头号死敌，现在的她正随着惊慌失措的母亲往深海的方向逃去。 　　而船上，年少的戈尔德正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还未曾学会自然而然的微笑，仅面无表情站在人群的中央，一袭优雅漠然的气度令他显得鹤立鸡群。此时的戈尔德应该已经是王国的骄傲了，他本就是天才，一个国家的继承人，在年轻时想要踏足海洋也是正常的。 　　但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其他存在狩猎的猎物，这一片海域其实没有多大危险，只要不踏足深海区，以高级魔法师阶层的他来说能轻而易举解决各种困难，论历史的记载他会是满载而归……而不是死在这里。 　　弱小得入不了他视线的燃灯水母飞速逃离而去，戈尔德的精神力毫不犹豫的略过这种对他来说弱小且无用的海洋生物，继续搜寻能令他满意的猎物，他不曾知晓虚空之中有一道已然锁定他的注视，这是来自神明的注视。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这个时代的主人与人类之神应该只会有这唯一一次碰面，再往前一点，主人就该还未出生了。” 　　白银注视着画面中的船只，和船上那名金发蓝眼的少年魔法师，他知道时机已至。 　　漂浮在时间与命运之河里的燃灯水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段已经锚定的历史伸出蕴含神明之力的触手，河流早已注定的流向停滞一瞬，在命运未曾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过去的人类之神被背后突然出现的蓝色触手刺穿！ 　　这是跨越了两千年历史的刺杀！ 　　这位穿越时间的刺客不就半点余地，生怕未来的人类之神戈尔德濒死爆种，来个临阵突破，但这位少年天才的魔法师毕竟不是世界的主角，此时的他也没有能反抗神明的力量。 　　他的未来光辉璀璨，却戛然而止。 　　属于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命运—— 　　就此落下帷幕！ 　　时间与命运的河流发出史无前例的怒涛之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愤怒！与这个世界被改变的不只是戈尔德的命运与未来，还有无数人类的命运，还有那些特殊存在的命运。 　　金色长河原本平缓的水流霎时变得波涛汹涌，从这个位置再往前的河流变得虚幻，另一条崭新的命运线凭空降临，旧命运线中沉淀的砂砾化为点点金色星光，有的融入新的命运线之中，有的失去了根基直接消弭。 　　无数人类的灵魂凭空消失，无数生灵死于命运线的变动，连神明们的未来都被大幅度改变，未来的重组需要一点时间，这会耗费世界大量的能量。原本的那条长河中所有能量都凭空消失了，而新的能量又该从何而来呢？ 　　你觉得…… 　　改变历史真的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第259章 时间的砂砾(三) 　　时间线变动, 命运线重组—— 　　金色的洪流从天空倾泻而下，这是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震荡。地面上属于旧代的东西化为金色光粒融入那不断蔓延的命运洪流之中，不论是人类几千年来的漫长历史还是现如今活着的生命, 大多都在一息之间化为虚无。 　　新的建筑凭空拔起, 新的生命凭空出现。 　　新代替换了旧代。 　　新的历史替代了旧的历史。 　　新的记忆覆盖了旧的记忆。 　　对于人类来说这一场换代来得悄无声息。 　　又如真正的洪流倾泻般不可阻挡…… 　　所有人都被改变成陌生的模样，不论是由于过去的因果并不存在从而凭空消失的人，还是因自己的祖辈恰巧活了下来, 从而获得新的记忆、变成陌生的自己的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漏网之鱼。 　　新的时间与命运之河降临于黑暗空无的界域, 旧的河流与新的河流重叠在一起, 正在逐步变得越来越虚幻, 直至完全消亡。 　　河水之下蔚蓝的深海依然平静如初，蓝发的少女停留在海底裂隙的身处, 她那头蓝色的长发下端化为半透明的触手, 直直刺入人类之神这具化身的躯体之中。 　　在她试过多种方法都无法从对方嘴里得知任何情报之后，她便不再继续下去, 而是想要干脆利落的将这具蕴含神力的化身吞噬掉，获得至少是半神级别的能力。 　　如果顺利的话, 就算对方与自己的实际差距较大，慢慢来她总是能够得手的。 　　但在那一瞬间, 她恍惚看到金色的洪流从自己、从漆黑的海底裂隙中被束缚的男人身上湍急而过，她刺进化身体内的触手像是刺进了一片空无一物的空气, 明明些微白灰已经簌簌落下, 却功亏一篑，男人的身体也迅速变得透明，一点点化为金色的粒子往上漂浮。 　　男人终于睁开双眼。 　　在被困在这里后就一直紧闭着眼，权当自己是一具尸体的人类之神化身眼神漠然的注视着从自己体内溢出的金色光粒, 和逐渐透明的身躯，看来这一场针对他的陷阱出现了意外。 　　这是时间的力量，他也可以用出某种程度上的时间之力，对这种与命运息息相关的规则能量并不陌生，只不过……看来先是本体的因果被切断了，从而影响到了他这里。 　　有人插手了[过去]？ 　　“真是个疯子……” 　　那可是时间啊。 　　就连他都不敢去触碰的规则禁区。 　　这是他在泡沫面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口，用冰冷的语气莫名奇妙骂了一声，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消失，反正他只是一具消耗品般的化身而已，该想办法挽回的是本体。 　　而且，改变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哪怕是作为人类之神的他将自己献祭给这个世界，大概都无法改变千年以上的过去。 　　这一位不知是谁的疯子勇气值得赞扬，他确确实实去做过，为自己拼搏过，哪怕这一段因他而生的新的未来仅会存在短暂的时光…… 　　他迅速消失于此，仿佛并不存在过。 　　而泡沫却还存在着。 　　她垂眸注视空无一物的海水愣了愣，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蓝发的少女缓缓收回自己的触手，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并不能理解时间与命运改变的进程，但这也不妨碍她的体内忽然暴涨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 　　与一条忽然连接起来的[线]。 　　“妈妈……？” 　　她与妈妈被重新连接起来了…… 　　海神的力量、祈愿之神的力量充盈她的精神海，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记忆。 　　或许是她的妈妈是特殊的，在获得新的记忆同时，旧代的记忆就如同深切的刻痕般烙印在她灵魂之上，不论时间与命运的洪流如何冲刷她的灵魂，都磨灭不了她的存在。 　　经过洗礼之后，她也依然是泡沫。 　　周围平静得如同被隔离的深邃海水似乎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头顶金色的河流即将流淌而下，将这片水下的界域淹没。 　　泡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灵魂中新冒出来的陌生记忆可能会有相关的情报也说不定。待她想要整理一番自己脑海中新冒出来的记忆时，来自[线]的另一端忽然传来有些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玻璃的女性声音： 　　“泡沫，你在哪里？” 　　这是……妈妈的声音。 　　是啊，她与妈妈的联系重新续上了。 　　在过去她每时每刻都在这样的精神链接上感知到温暖，燃灯水母与母体的联系断掉就意味着她的独立，但或许，那个独立出来的孩子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妈妈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一刻重新链接上的精神海，永远都不要再断掉。 　　泡沫轻声回答：“我在，妈妈。” 　　这个重新建立起的联系，来自她新获得的记忆： 　　记忆中的奥兰大陆上一直蔓延着战火，不论哪个区域都没有所谓的和平安宁。 　　海边沿线被海洋占据，大陆的另一边是不断侵蚀人类的魔兽，妈妈带着她悄然登上岸的时候并非是和平的海边城市玛西亚，而是战区的夹缝中苟活的村庄。 　　在这样战争会随时降临的危险界域之中，年幼的泡沫便没有被要求独立出去，因为只有在如旧代那般和平的世界里，她才有成长到独立的机会。 　　这份记忆中的泡沫真的很幸运啊，她与妈妈的联系从未断开过哪怕一分一秒，虽然她不再是深蓝岛的主人，不再是一个能够独立自主思考的生命，但妈妈一直都会带着她，哪怕面对神明，哪怕是如这次一般的…… 　　弑神计划。 　　就是有一个问题。 　　对面的妈妈，到底是她的妈妈还是新的记忆中的那位？ 　　她只会认自己的妈妈。 　　泡沫并未立刻回答妈妈询问她在哪里的问题，要是按照新的记忆，她现在应该是跟在妈妈身边面对新的人类之神才对。 　　“妈妈，能告诉我……”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您给我的任务是什么吗？” 　　精神联系的对面沉默一瞬，在泡沫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对面之人便已经明白泡沫处于怎样的状态之中了，泡沫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她害怕自己的妈妈就这样消失不见。 　　她听见那个模糊的女性声音略带冷硬： 　　“你在哪里，泡沫？” 　　“……”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连说话的力量都在对方的冰冷态度下失去了。 　　与她重新建立起联系的存在并不是自己的妈妈，现下她能够确认这幅身躯是自己的，而不是新的记忆中另外那个泡沫的。 　　但她的妈妈……去哪里了？ 　　“泡沫，那个……” 　　精神海链接的对面在些许等待之后再度开口，这一次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含着就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的笑意:“你不会当真了吧？” 　　当真？难道…… 　　“妈妈！”泡沫有些激动的喊道。 　　“嗯，是我啊，我不是让你在莱茵应对人类之神的化身，如果觉得撑不住就逃跑吗，但你带着我的信仰之力跑去哪里了啊，连通道都直接断掉了呢。”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妈妈的声音依然温柔，令她无比安心。 　　“对不起，妈妈。” 　　泡沫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心头压上的沉重大石头也随之落地，太好了，她的妈妈还在。 　　她侧头看了一眼被她暂且安置在海底岩层上的万物女神神像，妈妈的信仰之力是存储在这座神像里面的，她解释到: 　　“在我抵挡人类之神化身的时候，我和人类之神的化身被一位与我……与您非常相似的存在带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之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海域应该是海神的神境，但神境上空有一条金色的河流在流淌……” 　　在她新获得的记忆之中，是见过海神神境的，但她绝对没见过这样的金色河流。 　　“白银吗……”她听见妈妈小声说了一句，白银，这应该是那个与她和妈妈长相相近的神秘少年的名字，泡沫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那我就放心了，你待在海神的神境里是安全的，你头顶上那条金色的河流是这个世界的时间与命运之河，白银是呆在那里没错……” 　　“既然你在那里，就好办了。” 　　莫叶松了口气，既然泡沫在那里，她就不用立刻赶去时间与命运之河了，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她已经得知，甚至自己都受到影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有一定的预感，保准是白银在那条河里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以至于她现在根本联系不上白银。 　　“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泡沫问到。 　　“嗯，这个世界的变化你应该也感知得到吧，我也不瞒你了，我的那些仆人们，不论是奥德还是莉亚，乌里尔还是雷诺，就连你的深蓝岛都一个不剩，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陌生的世界。” 　　“这样的变化大概是时间与命运之河出了什么问题，跟白银有关。对了，你应该看到白银离开的方向了吧，他去了哪个方向？” 　　能够造成世界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连生存在大陆上的存在十有八九都被替换成新的生命，人类之神戈尔德的后代全然消失，能造成这种程度的换代，只有一个可能。 　　果然，她听见泡沫回道： 　　“我看到他去了河流源头的方向。” 　　果然，白银改变了过去…… 　　他大概率还是宰掉了过去的人类之神戈尔德才造成这样的局面，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命运长河里找到戈尔德的，莫叶并不记得过去的自己与人类之神有过交集啊…… 　　“那能拜托你，去往他离开的方向找一找吗？现在你与我之间的联系已经重新连上，你应该也获得了神的位格与我的特殊，现在的你只要不在河里像白银一样做一些傻事，就不会出问题。”莫叶有些头疼白银搞出的烂摊子。 　　“那条河流你听名字应该就能明白它代表着什么，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它的源头是这个世界的过去，它流向的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你就顺着[过去]的脉络找一找吧，白银能够抵达的极限只会是我在这世界存在的那段历史，也就是两千年前到三千年前，但我认为他会在两千年左右介入那段历史，因为那是人类之神戈尔德诞生与活跃的时期。” 　　“泡沫，你要记住，你不需要做什么，也绝对不要去做，不然我可受不了再来一次世界重组。改变历史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我们都付不起，大概白银已经被他自己需要支付的代价束缚在那条河流里了。” 　　“找到他之后，你再联系我吧……” 　　可真会惹麻烦啊，白银…… 　　如果无法从河里捞出白银的话，想办法阻止他改变历史也是一个方法。但这个方法或许需要一命换一命，毕竟新诞生的命运线重归回旧的命运线，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看找到他再说。 　　泡沫不知道妈妈到底在想着什么，但现在的她看向那条悬挂的河流时，再未感知到那种几乎是触之即死的危险感，拥有妈妈的海神与祈愿之神位格的她，并不需要再畏惧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这就是强者的位格吗？ 　　她乖巧应下：“好，我知道了，妈妈。” 　　“嗯，那就拜托你了，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解决一下，如果有结果了就通知我吧。” 　　说完这句略显疲惫与无奈的话之后，妈妈那边便没有声音了，由于精神海的联系未曾断开，泡沫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她回忆起来现在的妈妈应该是在面对人类之神吧…… 　　“这个人类之神，比戈尔德好对付。” 　　不需要太过担心妈妈。 　　新的记忆中那个人类之神可比不上阴险奸诈的戈尔德，两千多年来似乎都被不怎么聪明的兽神吊起来打，要不是兽神苏埃里忌惮海神捡漏，这片大陆早就成了兽族的天下了。 　　“更何况妈妈现在有两个神格，只需要防备人类之神逃跑就行了，好像他逃跑的功夫很厉害，苏埃里逮了他好久都没找到，这一次他的神国暴露，大概兽神也会来插一脚……？” 　　苏埃里的话，应该也不需要担心的吧，如果神明也会留有记忆那还好说，如果他失去了旧代的记忆，妈妈可是会很生气的。 　　该被担心的是他，而不是妈妈…… 　　泡沫用触手卷起神像后，便立即启程。 　　她游进金色的河流之中，冰冷的河水自带的吸力并不足以将她拖下河面，在她离开的同一时间，时间与命运之河的下方，那片来自海神白银的神境如虚幻脆弱的泡沫—— 　　如短暂拥有它的主人，戛然碎裂。 第260章 时间的砂砾(四) 　　莫叶断开与泡沫的精神链接后, 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镜海漆黑的倒影与高悬在头顶上的黑日，这里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刚刚明明都已经望见人类之神戈尔德的身影了，却在仅仅一息之间便与他天人两隔, 自那道金色洪流席卷而过之后。嗯, 可以说是天人两隔吧，毕竟戈尔德肯定是没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叶有些茫然，她最后的死敌人类之神戈尔德突然就这么没了, 世界线也变换得尤为陌生，脑海中逐渐清晰的新的记忆昭示了她在大陆上所有认识的、熟识的、看重的人都如戈尔德一样化为金色粒子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线里的兽神苏埃里可没有被人类之神与兽神联合起来背刺从而陨落, 甚至如日中天, 称得上是最强的神明, 别说戈尔德的后代了，他死的时候还没来及生孩子。 　　所以也就没有奥德和莉亚了…… 　　奥兰大陆上仅余十二座城池里还有苟延残喘的人类, 仿佛无边无尽从兽之荒原而来占据大半山河的魔兽, 还有那些将沿海一带区域污染成生命禁区的赤潮与海怪，当然了, 现在这些充斥血腥味的地方都被万物女神收复了。 　　这个世界的万物女神莫叶经历的跟她有些不一样，在海里的时候, 海神大章鱼窥伺着大陆的权柄总搞事，将海洋弄得乌烟瘴气, 到处都是赤潮血红色的污水，某一天还突发奇想又或者自信心膨胀还是终于发了疯派一只分身来袭击她, 硬是将她撵上大陆。 　　但一上岸又是被神明博弈制造的无尽战争包围, 被逼得忍无可忍的她干脆就以那个夹缝中生存的村庄为起点，干起了以杀止杀、忍不了就加入战争的活，不论是人类仅余的城池还是魔兽们占领的领地都是她的目标。 　　她本身也算得上是奥兰大陆上除三位神明之外最强的存在，在海里的时候她可没少和赤潮里的恶心海怪打架, 等级比起初登大陆的莫叶要高上不少，这个世界别说星级的安达米亚斯特遗留了，连个密塔之主都没有。 　　她很快便成功了。 　　这位万物女神一统大陆的时间比莫叶都要快上将近一年，强大冷酷且不折手段，这样的她能以惊人的速度成神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盈了冷酷与血腥、战争与毁灭，连半点温柔宁静的空隙也无，万物女神从一开始便是神性大于人性的状态，所有人都在麻木与绝望的短暂生命中苟延残喘，没有人还有力气能将她从天上拉到地面上，她拥有的最后一丝人性，都给予了泡沫。 　　这样的记忆让莫叶不知道是该可怜那位正在逐渐迷失自我的万物女神，还是该羡慕她的强大，她毫无疑问是比自己要强大许多。 　　在获得了祈愿之神的神格后便毫不犹豫袭击了海神，然后去往世界核心界域安全地融合了海神神格，待神格融合完成之后，又借助人类之神的第一座神殿入侵了对方隐藏得极好的神域，这一过程是血腥的，为了开启这条通道她献祭了足足一万名人类的生命。 　　在看到这一段记忆时，莫叶都不免有些心惊肉跳，果然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因过去的经历完全不同，所以莫叶与那位杀伐果断的万物女神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意外获得了对方的记忆而已。 　　这个世界也同时变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回过头往原本是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神域方向望去，那一座座岛屿已经如它们的主人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形状如同残缺的奥兰大陆模样却依然生机勃勃的陆地，这种被剥夺的残缺口不小，足以证明这位戈尔德死后的继任者能力是绝对比不过原主的。 　　都能被苏埃里吊起来打了，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就只有躲猫猫的能力最强了吧…… 　　莫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位戈尔德的继任者了，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是该按照万物女神的命运轨迹先去打败人类之神，还是直接扭头就走呢…… 　　如果她能将白银改变的历史转换回来，那就算在这里打败戈尔德的继任者，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但如果直接去试着捞回白银，却又没能做到的话，如果世界线换不回去，她还是得再来一次这里。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上，是无法狠得下心再用一万个人类的灵魂献祭再开启一次通道的，她真的做不到啊。 　　想了又想，她还是做下决定: 　　“还是，先对付人类之神吧……” 　　至少吞噬掉人类之神的神格后，她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转换世界线的成功率也会更大一些，想到这里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身躯应该没有变动，只是灵魂内多了一份来自另一条世界线的万物女神的记忆。 　　那她精神海的兽神神格…… 　　她微微闭眼在精神海里探查一番。 　　还好，那枚兽神神格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精神海里，没有和旧的世界一起消失。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缺人类之神的神格，就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了，大概在集齐三神的神格之后，她的位格会有最后一次升华吧。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如日中天的兽神苏埃里需不需要消失，让这个世界仅有一位神明。 　　不过话说回来…… 　　苏埃里应该是不会有旧代记忆的吧？ 　　算了，在这里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去干掉人类之神吧，这里的人类之神可比戈尔德好对付多了。莫叶不再停留，回转过身重复一次她来时的路程，这让她不由想到如果自己没有赶路来到黑日这边的话，或许就不用再跑一遍镜海与神域之间的枯燥路程了。 　　她起步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同一时刻，她背离黑日倒影的瞬间—— 　　熊熊火光突然从漆黑的通道中涌出，形成一道通天的火红光柱，铺天盖地的蒸汽朝四面八方喷涌而去，莫叶来不及回转身，那火焰已经越过她的身体如凶猛的野兽般扑向远方那人类之神的神域了，崩裂的空间障壁挡住了与她插肩而过的火焰与狂风，这位突如其来的袭击者的目标不是她，至少主要目标并不是她！ 　　他也是朝着人类之神来的！ 　　踏着风暴与火焰从黑日的倒影里出来的男人速度非常快，比起那席卷而过的风暴还要更快，在莫叶的视野里他的背影几乎是一瞬间便缩小成一个黑点，他的态度也极为嚣张，或许是这近两千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养成了这样不可一世的性格，让他不将任何存在放在眼里。 　　“你做得很不错嘛，用人类灵魂献祭强行打开通往神域的通道，这个方法我记下了！还有，戈德里克这个胆小鬼的命我收下了，识相就滚远点！” 　　毫不客气的嚣张之语随风飘散。 　　莫叶环顾一圈镜海上仍在灼烧的火焰，长长的火线将人类之神的神域都映照出代表战争的红色，她微微皱眉望向那个赶在她前面被火焰与风暴拥簇的背影，一眼就认出这家伙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神明—— 　　兽神苏埃里。 　　她很努力的让自己不去计较对方言语中的轻慢和藐视，毕竟这个苏埃里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苏埃里对一个趁他不注意弄死了大多数奥兰大陆上盘踞的魔兽军团，强占了兽神领地的敌人态度不友好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个屁啊！ 　　虽然还没到气抖冷的程度，但莫叶承认自己确实是生气了，哪怕这个苏埃里是一个正正当当的陌生人，还是一个敌人，只要他还披着身上那件的外壳，长得和她的苏埃里一样，她就决不允许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希望人类之神的神格得到之后，就能达到最后的要求吧，不然……”她垂下头轻轻的低喃，然后缓缓笑了起来，不论是那笑容还是眸中都带着纯然的冷意，这位并不是她的苏埃里啊，那她就不需要顾忌太多，不是吗？ 　　看来另一个世界万物女神的记忆仍是影响到了她，至少在心狠的方面她成长了不少，莫叶注视着那片倒影在镜海之上摇曳的火光冷哼一声，在原本的世界线她没有见过苏埃里全盛时期的模样，现在倒是看到了。 　　那是连神明无比坚固的神域都能灼烧殆尽的火花之焰，虽然受到神域的压制却也依然能灼烧那些花草树木与建筑。火焰与废墟之中被暴风环绕的兽神在找寻着什么，不用多想，他在找的东西当然是人类之神了。 　　因此，莫叶脚步一缓。 　　“干脆等他和人类之神两败俱伤后我再去捡漏好了，反正就算人类之神被杀死了，按苏埃里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去收拾人类之神的神格，他也容纳不了第二枚神格。” 　　嗯，这是个好想法。 　　于是，莫叶便停在遥远的镜海安全的位置旁观兽神在人类之神的神域里搞破坏，直到他将人类之神从那座神殿废墟下方的暗室里揪出来，金发蓝眼与戈尔德面貌相似的人类之神其实她也见过，在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见过。 　　这条世界线的人类之神名为戈德里克。 　　戈尔德的弟弟，戈德里克。 　　在戈尔德早夭之后他的弟弟便接过他的命运，但戈德里克的天赋是完全比不过他的哥哥戈尔德的，甚至连性格都过于散漫，他能成神只是因为命运的推动，而在他成神之后，原本眷顾他的命运便非常果断的抛弃了他。 第261章 时间的砂砾(五) 　　命运只需要保证人类之神的诞生, 之后就不需要再过多眷顾，反正一位神明是最不容易死去的，单看戈德里克在兽神的压迫之下还硬是躲藏了一千多年就知道了。 　　虽然这一千多年的躲藏大多数情况下是靠神明无法被找到的神域才做到的, 人类日薄西山, 神明因自己的薄弱而无法插手大陆上的战局，从而导致了信仰之力也少的可怜，甚至有人类偷偷信仰起了兽神。但就是这样绝望情形之下, 他也依然坚持到了莫叶成神。 　　说实话，要不是这条世界线的万物女神另辟蹊径, 通过献祭与人类之神有着信仰通道链接的一万名信徒强行打开通往人类之神神域的通道, 或许他还能接着苟下去。毕竟兽神苏埃里并不擅长谋略, 只有他的话，再给他一千年他都还是找不到人类之神的藏身之地。 　　这说不得是谁捡谁的漏, 万物女神与苏埃里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苏埃里想要人类之神的命，而万物女神想要人类之神的神格与神位, 在此之前互不干涉是两者默契的共识，但在这之后, 就不一样了。 　　要说有仇，万物女神抹杀了兽神苏埃里数百万的魔兽军团；要说这份仇怨可以消除, 苏埃里也不见得多重视他那些只会掠夺与杀戮的走狗，战争的消耗品从未进过他的眼里。 　　终于抓到了躲藏已久, 令他极为不爽的敌人, 手中提着仇敌脖颈的兽神侧过头用同样冷酷泛浓重着血腥味的金色兽眸望向远方。 　　少女模样的新神依旧站在那里，她停留在黑日的边缘，镜海如同镜子般倒映出的红色火光将她披着白袍的身影映照出五彩斑斓明亮的色泽，这是一个可进可退的绝佳位置。 　　“还不走吗, 真是大胆。还是说，她以为我和海里的那只章鱼一样好对付？” 　　他冷冷的嗤笑一声，却又忽然一怔。 　　总觉得那样的身影有点眼熟。 　　这一点情绪上的异样令他尤为不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手上的家伙，如果再让他跑了可就麻烦了，或许这一次他会吸取教训将自己的信徒也给舍弃掉，换取自己的平安？这样一来献祭人类这个法子也会失去作用。 　　比起万物女神，还是这家伙更令人不爽。 　　“比……差远了。” 　　他无意识地低喃道。 　　……比谁？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个世界线的苏埃里并不擅长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比起那个在被戈尔德压制的千年时光里终是学会了自己思考的苏埃里，这边的兽神更习惯将一切阴谋诡计都全然碾碎，活得像是一个暴君。 　　只要他足够强大，阴谋诡计就追不上他！ 　　名为戈德里克的人类之神忽然抬起头，他听到了兽神无意识的低语。他面貌长相与戈尔德非常相似，他们本就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啊，但他比不过兄长戈尔德，不论是兽神苏埃里还是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苏埃里的手毫不留情掐住他的脖颈，兽神的神境展开，位于一片黄沙的荒原之中他的力量被压制到最低限度，虽然他本就不剩多少力量，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 　　但他的关注点似乎不在自己的生命上面。 　　“我确实……比哥哥差远了。” 　　他没有挣扎，只断断续续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仿佛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放弃了他之前一直执着的、就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四处躲藏也不能放弃的—— 　　人类的延续。 　　“哈？” 　　苏埃里皱着眉低头望向自己手中满脸痛苦情绪，瞳孔扩散却仿佛注视着某场美妙幻觉的人类之神，这家伙是疯了吗？这样的家伙会是他的死敌，这可真是令人不爽！ 　　“如果在这里的是哥哥的话，如果人类之神不是我而是哥哥的话，他肯定不会输，这样的未来才是正确的。不然，为什么我会得到这样的记忆呢……错误不该继续下去……” 　　记忆的不断混淆令他的思维都开始出现混乱了，如果在这里的是人类之神戈尔德，而不是他的话，肯定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未来，是错误的。 　　“……无聊。” 　　陌生、软弱。 　　他的敌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而令他感到熟悉的人类之神，又到底是谁呢？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张相似的脸。同样的金色长发，同样的蓝色眼眸，明明是那样相似的一张脸，却永远如机械一般微笑着，浑身都是傲慢的人类之神，只是偶然想到那一张面孔，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憎恨与忌惮的…… 　　绝不是这样截然不同的家伙。 　　他的指骨截然收紧，硬生生捏碎手中之人的脖颈，这个家伙的存在，确实是个错误。苏埃里缓缓抬头用野兽般狰狞的神情望向瞬息而至的万物女神，他忽然觉得非常的恼火啊！ 　　仿佛自己记忆里所有的存在在都在变得陌生，陌生到如同虚假的幻觉，这种逐渐脱离现实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人类之神突然而然的放弃挣扎仿若求死的举动也让他觉得格外恶心！既然觉得不爽，那就发泄出来好了！ 　　发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了！ 　　但莫叶并不在意他蠢蠢欲动的战意，同时拥有三枚神格的她在这个世界上无需畏惧任何存在，更何况她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径直踏足兽神的神境荒原后，她直视兽神略显暴虐冷酷的金色兽眸，这样的视线放在苏埃里身上就让她感到无比的烦闷，他不该是这样的。莫叶眸色微冷，语气淡漠道： 　　“能将他的尸体交给我吗？” 　　“你想吃掉他，就像吃掉那只章鱼一样？” 　　苏埃里随手将人类之神的尸体扔掉，黄沙的尘土飞扬，沾染上少女纯白的长袍衣角，让她纯洁透彻的色泽染上野兽的污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到这种微末的地方。 　　越渐觉得莫名气闷的兽神用含着暴虐的兽眸紧紧地盯着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越来越眼熟的少女模样神明，仿若紧盯自己的猎物一般，他缓缓咧开嘴角，略显疯狂地笑道: 　　“来抢啊！” 　　“嗯……” 　　果然，这个兽神不是她的苏埃里。 　　无法和平的沟通，那就只能强抢了，长袍之下的莫叶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连戈尔德的继任者都能感知到世界的变化，拥有一部分旧代的记忆，为什么苏埃里就不行呢？ 　　只要他能深入思考，自己仔细想一想，初代的兽神总不能比被赶鸭子上架的戈德里克更差劲吧？只是这条世界线的苏埃里太过习惯于不动脑子仅依靠自己的武力行事了，那就让他思考起来，用同样的武力让他明白吧。 　　她声音温和，却如此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 　　人类五光十色的钢铁城市在兽之荒原的神境之上闪现一瞬，就如同当初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一样，但这还不够，只有一个神境是无法快速压制其他神明的神境的—— 　　海洋的海水笼罩住荒原昏黄的天空，不远处的至高之塔被闪烁着霓虹灯的大厦覆盖，两座神境叠加起来的力量大概能够稳压兽神的神境，她还有一枚兽神神格的底牌呢。 　　“我许愿……嗯？” 　　火力减弱许多的火焰从她身侧擦过，却又被占据的城市与天空的海水迅速熄灭，莫叶有些惊讶的停下自己的祈愿，这道攻击的轨迹也太歪了吧，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别说躲避了，连海中城市的建筑都触及不到。 　　放水？这是正大光明的放水了吧！ 　　莫叶眨了眨眼，不爱动脑子的兽神面上无意识浮起了挣扎忍耐的神情，他显然也是懵逼的，自己的准头为何这么差？但莫叶可不会错过这个十足的好机会，看在苏埃里还有一定程度上的潜意识的面子上，暂且放他一马。 　　海水席卷的漩涡混淆着空间崩溃瞬间将兽神的身躯掩埋，时间的波动于莫叶身后凝聚成一座巨大的灰暗时钟□□，指针前行的速度变得缓慢，时间也从而变得缓慢。她的目标并不是苏埃里，而是沉积在海底的那具人类之神戈德里克的尸体，她的触手缠了上去。 　　虽然不是戈尔德，但人类之神的神格是没有差别的，戈德里克还更好欺负些。时间的缓慢令她有足够的时间将人类之神吞噬殆尽，待到灰白的灰烬与深色的海水融为一体，在苏埃里狼狈脱离海神神境与神明级别的空间崩溃之前，她便已经将人类之神的神格纳为己有了。 　　连那头色泽混杂的长发都被绞碎成披肩短发的苏埃里大概根本没想过新晋的万物女神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吧，这片海水的神境原本属于海神，他曾经在与那只鬼祟的大章鱼战斗的时候，应对过这片辽阔海洋的神境。 　　苏埃里勉强摆脱空间崩裂的强烈吸引力踏入钢铁的城市时，一眼便看见那随着海水飘荡的尘埃，海底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好像当初海神死的时候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能够使用海神的神境……”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关键之处，但也在同一时刻，他的大脑涌现剧烈的疼痛，某些蓝色如海洋的画面开始于他的视野之内闪现。 　　如果他不去想，就不会痛。 　　“……当你吃掉它的时候，能够同时得到它的神格，你能够使用其他神明的神格？” 　　终于被迫动起脑子的苏埃里艰难问到。 　　他顺手挥出一道锋利至极的风刃，然而这道足以斩断戈德里克神殿墙壁的风飘飘忽忽又与万物女神的蓝发插肩而过，一根发丝都没扯下来，顺着海底城市建筑的边缘往空无一物的海水上空飘去，这也让他更加头痛。 　　他难以忍耐地半弯下腰，捂住自己抽痛的额头，蓝色的光影倒影在他金色兽眸之上，记忆混淆对他来说其实反应更加剧烈，他断断续续挣扎着，也不服输地将自己的话说完： 　　“你现在，同样得到了戈尔德的神格……！” 　　刚讲完，他就开始后悔了。 　　戈尔德，而不是戈德里克—— 　　他并不熟悉万物女神，在她于奥兰大陆上横行无忌的时候就已经狂妄地自称起自己的神名了，到那时谁也想不到她真的能成神，万物女神成神的时间太短了，短短的一年光阴转瞬即逝，在成神之前她是谁，谁也不知道。 　　但就在此时，就在这里。 　　就在自己与她为敌的尴尬场面。 　　他忽然想起了蓝发少女的名字，连同那些混淆得令他思维逐渐错乱的记忆，后悔的情绪酝酿得极为深切，他有些恐惧却又像期盼般用那双萦绕浓重血腥味的金色兽眸透过凌乱的额发紧紧望向她，那样的眼神像是在求救。 　　他难掩痛苦与后怕的情绪，颤声道: 　　“夜……莺……莫叶……？” 第262章 时间的砂砾(六) 　　“你想起来了吗？还是灵魂与记忆正在混淆, 令你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水母的触手已经缠上他的身躯，毫不留情将男人从地面上拖起来，吊在莫叶面前。似乎由于灵魂与记忆混淆的痛苦与恍惚, 令兽神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挣脱这些或许会将他与人类之神和海神一样抹杀的水母触手。 　　这片神境周围的镜海海域里饲养着的燃灯水母于海神神境造出的深蓝天空悠然游荡，这些水母全然舒展开庞大的蓝色伞盖，它们的身躯能将神境的上空海域覆盖严严实实。 　　莫叶不会用自己这具身躯的触手去束缚兽神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呢。虽然肉体上的伤势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强者的战斗或许就会结束在突如其来的一瞬间。 　　这一点风险她也不想冒。 　　所以她养在神境里的这些水母们就派上了用场, 一只只水母的触手从高空飘飘忽忽垂落而下, 将兽神包裹得严密如蜘蛛的茧, 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莫叶也并不凑近苏埃里那张神情恍惚痛苦的脸, 甚至算得上是远离。 　　她语气冷淡, 也隐约试探地继续道： 　　“现在的你到底是谁呢？是我的苏埃里逐渐醒了过来，还是那个被称为暴君的兽神得到了苏埃里的记忆？我需要验证我的想法……” 　　“你的躯体会说谎, 但灵魂不会。” 　　在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莫叶微微垂落的眼眸始终注视着苏埃里茫然痛苦的面孔, 他现在分辨不清自己是谁，他会有什么样的条件反射自己也能猜到, 但如果是她的苏埃里…… 　　果然，男人凌乱发间呈现金眸黑瞳的瞳孔猛然收缩, 看起来就像一根针, 这是野兽最为警惕时的状态，探究灵魂，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所有的风险后果都是由被探究之人承担的, 可谓是生死全然由他人掌控。 　　要是苏埃里的话，肯定会仍由她去做，就算是交付自己的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灵魂递到她的手上，这让莫叶的心情更加沉重，面前的这个他，到底是谁呢？ 　　她的手指轻轻点上男人的额头。 　　虽然有些惆怅，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她的精神力不留余力的侵入，苏埃里的精神海沉淀的神力瞬间搅动起来，如汹涌的波涛般试图反击，却又在同一时刻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动手的并不是莫叶，如果是她出手那苏埃里被侵入的精神海肯定会变得千疮百孔。 　　是苏埃里自己强忍下来的。 　　明明在无意识如同野兽的状态下听闻自己的精神海会被侵入、灵魂会被探索时还会下意识的挣扎，但在莫叶的精神力真的探入他的精神海里的时候，他却懵懵懂懂的放开了自己的精神海权限，明明是如此的痛苦。 　　“莫……叶……” 　　莫叶听的非常清楚，他不断在呢喃什么。 　　是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她也找到了苏埃里的灵魂。 　　精神海的深处，她看到两只靠在一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巨狼。作为主体的那一只身上遍布伤痕，在它四肢与脖颈之上如同环切的伤口是最明显、也是最恐怖的伤痕。 　　所有存在肉体上曾受过的伤势都会反映在灵魂之上，如同永恒的烙印般不容抹去。皮毛凌乱的巨狼微微眯着眼像是在沉睡，明明是作为主体的存在，却在新代世界线的规则压制下变成了由外来者控制身体的权限。 　　另一只的身影较为虚幻，悬浮在苏埃里的上空，它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却没有哪一出是如苏埃里一般严重的，可以看出它的过去一帆风顺，甚至连灵魂都满溢出浓重的血腥味，不同于被压制的苏埃里，它的灵魂狼身上金色的双眸威严又残暴，身姿壮硕而挺拔。 　　“看来兽神的神躯还是苏埃里自己的。” 　　两只巨狼从下肢部位开始融合，像是搅碎了硬生生捏在一起，形成新的模样。幸好这种融合的速度并不快，但如果真的仍由他们灵魂完全融合，那属于自己的苏埃里肯定就不复存在了吧。就算拥有曾经的记忆，他也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完全属于她的苏埃里了。 　　莫叶并不想要一个被扭曲了的苏埃里。 　　但所幸，也有一个好消息。 　　从另一个世界线带来的兽神神格支撑起了失去自己神格的苏埃里的存在，那枚散发白色光芒的神格正留驻在两只巨狼融合的部位，是支撑也是融合的基石，如果谋划得当，或许可以将这枚神格留在旧代的时间线里。 　　“我本身是不会被世界线变动所影响，所以想要停止这种规则扭曲形式的融合，将苏埃里收进我的空间里应该就可以了……” 　　只要苏埃里还在，那才是最重要的。 　　总之，这样的情形总比她之前预想到最差的那个结果要好，要是苏埃里被另一条世界线的兽神完全替换，只是兽神得到了苏埃里的记忆，就像她得到了那位万物女神的记忆一样。 　　这样的结果才是真的令人束手无策。 　　在她思索该怎么将那枚兽神神格转换到苏埃里的身体里，然后将来自另一条世界线的兽神丢出去，让他随着世界线的再度转换离开旧代的世界线与苏埃里的时候，在时间与命运的长河里远行的泡沫终于联系了她。 　　“妈妈，我已经找到了……” 　　精神海的链接中，莫叶忽然听见泡沫传来这样一句话，她的思绪被打断，找到白银了？ 　　应该说，是找到改变历史击杀掉还未成神的戈尔德，仅那出现一瞬间的白银吧…… 　　接下来就只需要阻止白银的袭击应该就能将世界线转换回来了，就是转换世界线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也不知道又没有空子可钻。 　　“但是……”泡沫的声音凝重。 　　“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泡沫？” 　　但是？单单只这一个‘但是’就让莫叶心生不详的预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她侧过头看了看两只漂浮在虚无精神海的巨狼，看来要赶紧去泡沫那边，苏埃里这里等会再想办法吧，她退出了苏埃里的精神海。 　　在将苏埃里放进自己体内的空间之前得先让他安静下来，谁也不知道现在陷入思维混淆的他能做出什么来，要是兽神的灵魂占据了上风，突然从内部捅她一刀都是有可能的。 　　看两者灵魂的差距，苏埃里赢不了。 　　“我被拦下了。” 　　泡沫显得模糊的话语伴随若隐若现海潮的声音，这并非是现实里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冲刷着什么的声音，更像未知存在的呼吸声，莫叶即刻意识到泡沫正在遭遇什么。 　　那条河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我看不到那一瞬间的历史轨迹，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有一股强大诡异的力量将我阻拦在外，我只能隐约看见那段河流里有一段突兀的倒影……” 　　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能够出现在时间与命运长河的存在不可能是来自这个世界的，因为就算是土生土长的神明在落入河中的时候也会被立刻捕捉到，力量化为长河的河水，进入禁区的存在会成为河底的一颗砂砾。 　　能够隔离神明级别的存在啊，泡沫现在的级别应该够得上是最强一阶的神明了，要不是莫叶还没来得及融合人类之神的神格，泡沫的阶层甚至能一越至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 　　不属于这个世界，比双神格的神更强…… 　　莫叶心有所悟，问道: 　　“那段倒影是不是像……蛇？” 　　她怀疑，是唯一之神插手了。 　　泡沫给予她肯定的回答:“是，妈妈。” 　　唯一之神准备插手那段历史，还是已经插手了？这场世界线的变动到底是她原本所想的白银搞出的事情，还是来自唯一之神？ 　　一时间的心绪混乱令莫叶踌躇些许，但对她来说这个新的世界线并非是她的过去，不论是记忆还是历史对她来说并不比一场电影更能拨动她的心弦，她连旁观的心情都没有。 　　她只想早点回归自己的世界，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不论出手的是唯一之神还是白银，她都不想自己的命运与自我被随意篡改，她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哪怕牵线的存在是崇高的神明。 　　“我明白了，你在那里等一等，我马上就赶过来——”就算前面挡路的是崇高到自己摸不着边际的唯一之神，莫叶也不准备退缩。这是她的底线，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哪怕是神、是令她诞生的父亲……也不行！ 　　“但是，那道黑影快要消失了，河底的黑色倒影正在迅速变淡，来不及的，妈妈。” 　　就算说着这样紧急的事情，泡沫的声音依然冷静，虚幻的海潮声音停滞一瞬，仿佛那个未知的存在也在探听她的言语，泡沫微微闭上双眼，仿若献祭般面容浮起温柔的笑意。 　　“所以，降临在我身上吧，妈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泡沫！” 　　莫叶深吸一口气，难以理解的呵斥道。 　　她很重视泡沫，很在意泡沫。 　　但在她以往降临在那些水母分裂体上的情形来看，她的降临是从内而外完全的覆盖，是灵魂与精神海的转移。也就是说如果她现在降临在泡沫身上，就代表那具躯壳会全部变成她的，哪怕是泡沫也阻挡不了自己被覆盖！ 　　“我当然知道，妈妈。” 　　泡沫冷静中带着出人意料的固执。 　　似乎在这一刻，她变得更加鲜活了一些。 　　“但您就相信我这一次吧，相信我，我的灵魂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消失的。如果您赶不上的话，不论是奥德还是深蓝岛就真的会消失不见的吧，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所以就只能拜托您啦，将我的所有取回来吧。” 　　“我记得，以往都是您向我保证，您会回到深蓝岛，回到我的身边，我一直都非常的相信您，妈妈。”泡沫的声音非常温柔宁静。 　　莫叶忽然就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 　　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 　　是啊…… 　　她也可以去信任那些一直信任自己的存在啊，不论是泡沫还是苏埃里都是值得信任的。 　　就算是面临要么自己的存在消失、要么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消失这样的尴尬场面，泡沫也依然坚信她的妈妈能解决这一切的困难。而她自己，她相信自己能够保存自己的灵魂，也希望妈妈能如她一样的相信自己。 　　泡沫已经成长到不需要她去担忧了。 　　“妈妈，我向您保证。” 　　——她果然说出了令人无从拒绝的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莫叶:我们说了这么久，唯一之神早跑了吧…… 　　泡沫:不是的哦，妈妈，你从人类之神的神境里出来然后跨越辽阔的海域，通过狭长的海底裂隙去往世界核心区域，开启时间的能力找到时间与命运的长河，然后顺着河流到我这里来，虽然能再水一章，但那道黑影才真的会消失的吧。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一分钟应该没问题，你看，它还在呢。 　　莫叶:你说得对，有理有据，值得信服！ 　　莫叶:有一个问题，如何让苏埃里安静地待在她的空间里呢？最简单的方法是把他打成重伤…… 　　苏埃里:？？？说好的信任呢？ 第263章 时间的砂砾(七) 　　“我明白了。” 　　既然泡沫都如此承诺了, 那莫叶的妥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叹了口气，垂头望向因承受灵魂上的剧烈痛苦而暂且无法动弹的苏埃里, 身上蔓延血色伤痕连长发都被割裂成斑驳短发的他明明灵魂都被压制成沉睡的状态, 却依然在躯体上呈现出她认识的那个人。 　　“莫叶……莫……叶……” 　　记忆混淆、灵魂被掺入杂质的苏埃里不断呢喃这个名字，他金色的兽眸混沌中透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能从这个名字中汲取某种力量一般, 那种属于外来者的暴君思维不再主导他的行为，在苏埃里的记忆开始展现的时候, 只是时间问题, 他早晚会取回主导权。 　　但那时候的他, 就不再是那个能将自己全然托付给莫叶的苏埃里了，莫叶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苏埃里这边时间也非常的紧迫, 越早结束他与外来者的融合越好。 　　但也不可能真将他打成重伤吧，虽然那样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苏埃里现在的状态距离重伤也不算远。莫叶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再多信任他一些, 就像自己试着信任泡沫一样，苏埃里也是非常值得信任的存在啊。 　　她蹲下身, 轻轻用手拍了拍苏埃里杂乱染上血渍的发顶，似乎苏埃里对自己放水都放到大海了, 自己动手的时候却毫不留情呢, 感觉有些对不起他啊，还觉得苏埃里会控制不住暴君，刚刚他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嘛。 　　那之后他一定也可以做到。 　　“苏埃里，或许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或许你听不见，但保持现状就好。我相信你能一直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它动起来，不要让它调动你的精神海，让它如你一样睡去吧，一直沉睡到……直到我将你唤醒为止。” 　　他大概率是听不见的吧，毕竟在规则的束缚下睡得很沉，但如果是苏埃里的话，就算没有意识也不会任由自己的躯体攻击她，如果他恢复了意识，应该就能听见这段留言了。 　　“我相信你，苏埃里。” 　　莫叶语气轻柔，她用手臂环住苏埃里的身躯，远远望去就像拥抱一样，怀里的男人就像陷入沼泽般陷进她的躯体，落入她体内的空间之中，被她安置在原属于尤菲的法师塔里，那张属于她的毛绒绒柔软温暖的床上。 　　灵魂融合的进度终于停止，苏埃里因灵魂层面的痛楚而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他灿金的眼眸半瞌空洞无神，躯体或有轻微的动作，却又在同一时刻被强硬压制下去，就像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正在争夺控制权一样。 　　在这充盈了他无比熟悉气息、令他感到安稳的空间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自己的躯体做出一些令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更别说搞破坏或者从内部发动攻击了。 　　哪怕他只有潜意识存在。 　　苏埃里这边暂且放下。 　　莫叶想了想，先向自己许了一个愿望:“我祈愿，一分钟内泡沫的灵魂保持不灭。” 　　但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她自己也没有自信心，这就像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驳论，许愿保住泡沫灵魂的人是她，出手泯灭泡沫灵魂的人也是她，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她通过精神海的链接提醒泡沫: 　　“做好准备，泡沫，我要过来了——” 　　“好的，妈妈。” 　　蓝发少女于金色的河流中浮浮沉沉，她抬头望向一片漆黑虚无的头顶上空，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用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了，她说她有把握在妈妈降临之后保留住自我…… 　　但怎么可能呢。 　　这只是一场仅属于她自己的赌博。 　　赢了，她就依然存在；输了，重归妈妈的怀抱，与她不分彼此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她不常笑，总是一副冷静漠然的模样，但这时的她唇边挂上浅浅的柔和微笑，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帮上了妈妈的忙，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她满足的闭上双眼。 　　等待黑暗降临。 　　莫叶的转换是全然替换，从本质上来说并非是替换身体，而是用自己的本源将分裂体完全覆盖，这一过程完全不需要耗费时间，如同本能一样，一瞬间、一眨眼…… 　　她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仿若没有尽头的金色河流。 　　无法触碰的金色粒子不断往上漂浮，穿过河水与少女的身躯继续飘荡，最后融入虚无的黑暗中。两条时间与命运的长河完全重叠在一起，只有那或明亮光洁或暗淡且虚幻的金色粒子才能显出另一条世界线还未完全消散。 　　“……泡沫？” 　　莫叶轻轻唤了一声，没人应答。 　　她沉默着用精神力扫荡自己的精神海，除了多出来的一枚海洋之心以外，没有另一个灵魂又或者思维的存在，似乎泡沫就真如同脆弱碎裂的泡沫一般，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泡沫……真的被覆盖了？ 　　她是茫然的，有些无措，甚至后悔。 　　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一个错误，就葬送了她非常在意的泡沫，就算自己长途跋涉来到时间与命运的长河的时候，那道象征着唯一之神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见，就算这条世界线再也无法转换回去，也总比牺牲掉她的泡沫要好，她在奥兰大陆上的一切，都比不过泡沫的重要！ 　　哪怕牺牲掉深蓝岛。 　　哪怕牺牲掉奥德、莉亚、乌里尔他们。 　　哪怕牺牲掉自己的神国……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泡沫！ 　　而苏埃里…… 　　只要将他安置在自己的空间里就能停止他的灵魂掺进杂质，她可以慢慢去寻找解决的方法，奥兰大陆上找不到，她就到浩瀚无际的星空去寻找，总比牺牲泡沫要好。 　　但是…… 　　忽然，她精神海里有什么动了动。 　　那是极其细微的晃动，比起精神海内不断汹涌冲荡的神力来说微渺得可怜，但莫叶却如同命运的牵引一般，感知到这一瞬间的轻微动摇，她的精神力摊了过去，那是沉积在精神海的底部，泡沫留下的那枚海洋之心。 　　到这时莫叶才觉得这枚传承之种有点不对劲，原本传承之种都是虚幻无形的，但这一枚却逐渐变得清晰，她的精神力能够如触碰实体一般触碰到它，椭圆形的外壳上遍布细微黑色的裂痕，内里隐约透出如同海洋的光泽。 　　难道…… 　　像是感应到她的关注，海洋之心再次晃动起来，光从外形上来看活像一枚即将诞生出生命的蛋，莫叶的精神力小心翼翼触及这枚蛋的裂痕之处，从这微微泛着海洋般光芒的裂痕位置，她终于感知到了泡沫的气息。 　　“难道泡沫将自己的灵魂注入了海洋之心里面？但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吗？不，她的灵魂本就与海洋之心融合了许久，或许她的自愿献身本就符合海洋之心的规则，还有白银的残留也被泡沫拖进海洋之心里面了……” 　　看来泡沫想借用海洋之心的规则保存自己的存在，但又由于她的特殊，又或者她重新继承了自己的融合了四枚神格的位格，导致她与海洋之心的平衡转换为了以她为主导，还有白银留下的东西足以保住她的意识。 　　对莫叶来说，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泡沫还在。 　　如心头压下的沉重巨石终于落地，莫叶急于求证地用精神力向海洋之心递过一句问话: 　　“泡沫，你听得见吗？” 　　海洋之心在她话尾落下后的第一时间蹦了蹦，这就足以证明泡沫的意识确实被完整保留下来了，这就没问题了！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要么将泡沫的灵魂提出来重新塞进一具燃灯水母躯壳里，要么就想办法让泡沫更进一步，干脆就用那枚传承之种内蕴含的规则为根基，将她转换为与白银相差无几的状态！ 　　但她现在抽不出空来。 　　苏埃里与泡沫都需要她的帮助，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世界线的问题，她退出自己的精神海，时间与命运的长河里那道扭曲的蛇型黑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耗费时间太多，要是她真的不降临在泡沫身上，或许还没等她跑到海域的半截，这道黑影就完全消失了。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能够将泡沫阻挡在外甚至不断传递驱逐般强烈气息的障壁在她的面前如同无物，莫叶将手试探着伸向那道盘踞在河底如被冲洗成浅淡墨迹的蛇影，她的手顺利穿过无形的障壁。 　　一道崇高的视线锁定了她。 　　沉重的压迫感与如同海潮般深邃的呼吸声与她身躯之上一晃而过，莫叶只觉得呼吸一窒无法动弹，像是头顶之上坐落巍峨的大山，却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感受，那位存在移开了视线，大概是默认她的进入了吧。 　　这本就是属于她的命运，这一次世界线的更替她本就应是舞台上的主角，唯一之神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阻止她，除非祂只是想将莫叶当做自己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但根据祂以往的行径，唯一之神并非是这样的存在。 　　要说莫叶猜测是谁改变了世界线，她还是觉得罪魁祸首是白银，而不是唯一之神。因为祂完全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只有心智还未成熟的白银才可能做出这种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蠢事，它也应该为此付出了代价。 　　莫叶已经做好了知晓真相的心理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并不需要在河水里憋气，但这就是潜水的仪式感，她深入金色的河流之中，往河底那道并不明显的扭曲黑影游去，向那段被改变了的历史游去。 第264章 时间的砂砾(八) 　　代价。 　　相当于一种等价交换。 　　你付出了多少, 世界就得收获多少。 　　你本是与这个世界毫不相关，哪怕它蠢蠢欲动想要将你拖入自己的怀抱中，哪怕它贪图你的存在你的所有, 它想要你身上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甚至升格的规则, 但它都无法捕捉到你。 　　只能昂着头对自由的飞鸟垂涎欲滴。 　　因为你与它毫不相关，并不相连。 　　地面捕鸟的网是无法抛到天空之中网罗高高翱翔的飞鸟的，它只有编织一处又一处的蛛网, 织得密密麻麻的，等待它想要的猎物自投罗网, 这是或许毫无收获的漫长等待。 　　但它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有一头撞进这张蛛网的, 不论他们索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一个。 　　“留在这里吧……” 　　留下吧, 世界无时无刻不在述说着。 　　“与我永远在一起, 在这条漫长到永无边际的河流之下，在我的怀抱之中, 睡吧。” 　　“这是你们想要的永恒，这是你们想要的刹那, 这是你们想要的改变，现在, 该轮到你们为世界付出了……” 　　世界有着自己的意识。 　　虽然这个小小的世界意识还未完全孕育出来，但它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养料与基石, 它想要升格, 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河水下面沉积的砂砾铺垫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但还不够, 还不够。 　　它离升格还很远，也很近。 　　这时，一只携带世界之外更高位格规则的飞鸟撞进了它的网中，那个蓝色的孩子横冲直撞，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与无所畏惧，如果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自由飞鸟，或许他的崇高永远不会消逝，只会在艳羡的人高昂着头那双无比渴望的双眸中烙印下斑驳的倒影。 　　但他降落了，踏进世界的网中。 　　他越陷越深，吃下了含毒的谷粒，甚至比以往触碰禁忌的人涉及得更多，毕竟以往的人要么是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要么是渴求永生不死的权能，只有他，是想将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搞得天翻地覆，都换个干净！ 　　“好啊，好啊，那就交换吧！” 　　世界捧起它心爱的无比渴求的小鸟，这一次它会支付很多很多的能量，又会等待更多更多的时间，但对它来说这都是值得的。 　　毕竟它得到的可是升格的可能性啊。 　　小鸟蜷缩在它的河水之中，看起来惊慌失措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但这个世界会替它记住的。 　　剪去羽毛，剥离规则，褪下外壳。 　　这样的孩子灵魂会是什么样的呢？ 　　“啊啊，是蓝色的宝石啊——” 　　沉落于时间与命运之河的是一颗熠熠生辉的蓝色宝石，不同于其他暗淡得与岩石或泥土无异的砂砾，还未经过河水冲刷的宝石漂亮得比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还要耀眼。 　　虽然终有一日，他也会随着时间的重新流淌被洗刷掉那明亮耀眼的光辉，温润得毫无瑕疵的外表也会在无尽砂砾的互相碰撞之下变得粗糙，他会变得与那些死去的砂砾无异…… 　　他也会死去的吧，死得毫无价值…… 　　作为世界残渣，作为被遗忘的砂砾死去。 　　这就是白银的结局。 　　——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 　　前提是，没有其他崇高的存在插手。 　　对白银来说，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不知是好是坏，但不论是作为砂砾而死去，还是被人从河底捞出来，其实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海上的阳光有些猛烈，晒得人睁不开眼。 　　但不论是灼热的阳光还是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都让白银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随之从心底生出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感，如果主人在这里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哭出来。 　　太可怕了，在那条河里变成一粒砂砾的感受太可怕了！明明还有意识，却被永远地束缚在石子上不可动弹也无法自救，只能眼睁睁等待时间将自己这抹被遗忘的意识冲刷干净。 　　就这样凄惨而孤独的死去。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死亡的概念，他与主人都会是永生不死的存在，但现在有了。 　　所以对死亡的畏惧也由心而生。 　　他躺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板上就像一条瘫着的咸鱼，还未来得及高兴自己不知为何的逃出死地，他睁开双眼，目见大海蔚蓝的天空与柔软的白云，还有船只环绕甲板的围栏。 　　高高的蓝天之上，几只飞鸟盘旋着形成一道圆弧，它们的肢体动作仿佛被凝固在了这一刻，就像一张摊开展现的画卷，画内的飞鸟栩栩如生，却看不出活物独有的灵动感。 　　他原本差点笑了出来。 　　但却在[看见]之后，这笑意瞬间消失。 　　仿佛看到死亡的阴影从未远离—— 　　时间是禁止的。 　　这艘船上似乎正准备在黄昏的时候举办一场舞会，各路仆人端着菜品与装饰，却被定格在行过的那一刻。这艘船的各个方位都有装备精良的侍卫把守着，他们沉默得如同一座座肃立的雕像，连头发丝都毫无变化。 　　船舱的方位，一名身着华服的金发少年脊背直挺站在船檐的阴影之下，他面无表情的脸孔透着隐隐的漠然与高傲，与不通人性的机械感，湛蓝的眼眸穿过甲板，眺望远方。 　　正是他亲手抹杀过的……戈尔德。 　　白银还记得当时人类之神戈尔德就是站在这个位置，那些贵族们拥簇着他，就像拥簇着自己的王，但戈尔德看他们的眼神就如看到微渺的蝼蚁，或者他根本就不看他们，远方的辽阔无际的海洋与天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情形中。 　　白银给了他一个背刺，就抹杀了他那光辉璀璨的未来。 　　白银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他被沉入时间与命运之河差点被时间的洪流磨灭掉自我，也不后悔抹杀掉现在的戈尔德，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依然会这样去做，因为这才是对主人来说最好的未来。 　　但重点不是他！ 　　不是‘死而复生’的戈尔德…… 　　而是如同漆黑阴影站立在甲板上的身影。 　　披着黑袍的存在单单只是伫立在这片空间之中，便让人觉得呼吸一窒，无形的压迫感降临，他的存在是扭曲的，他的一切都无法探究不容窥视，所幸他披着的那身漆黑长袍将他的一切都遮掩下来，白银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用如深渊般悚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神……您……您怎么会……” 　　您怎么会降临？ 　　他想问这个问题，但这并不是他有资格去询问的，白银瞬间感受到扑面而来极其恐怖的威压，仿佛这片界域的空间与时间都被这种沉重感扭曲，他的危险预感告知他，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的！伟大的神明想要杀掉他！ 　　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因为，你越矩了。” 　　冰冷的、令人如临深渊的声音，神吐露出的每一个子句都含着能令人丧失理智的堕落能量，就算是作为神器的白银也难以承担如此程度的侵蚀，他的思维缓慢起来，就算他是神的造物，却也并非与崇高的神明同级。 　　死亡正在一步一步逼近他， 　　唯一之神漆黑无光的衣角流溢出浓郁黏腻的黑泥，这些蕴含无尽污染的黑泥将船的甲板铺满，淹没了周围船上的人类，流入海洋之中污染了洋流，也将他的身躯裹入其中。 　　“……我是想……帮助……主人啊……” 　　浸泡在黑泥沼泽中的少年连挣扎的动作都如此微弱，他辩解的声音微如蚊呐，最后裸露在黑泥外的眼睛瞳孔扩散流露哀求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可怜，而他信仰的神明不为所动。 　　如同正在观看一起无聊电影般，唯一之神的化身只冷眼俯视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造物在自己的手中毁灭，他低垂着头，用隐藏在黑暗与黑袍之下的沉闷之音慢慢开口道: 　　“她想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情，不论是成为超脱者，还是选择这个世界去走更加崎岖的道路，都不会是她的终点。我创造出你是为了让你去辅助我的子嗣，你只能作为我的孩子手中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不需要替主人去做选择，作为工具，你失格了。” 　　神如站在高高的审判台上，他居高临下做下最后的宣判，判下失格工具的死刑。 　　“失格的工具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会重新为我的孩子挑选新的武器，而你……” 　　接下来的话语，白银已经听不见了。 　　但这个重新诞生的世界线比以往那一个要好上一些，唯一之神近乎冷酷的想到，他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身上到底是由神性做主导还是人性主导，祂自己便是绝对的神性人格。 　　他的子嗣如果能直接成为超脱者，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原先那条世界线的她选择了这个世界，就代表她往后的道路会更加崎岖艰难。 　　作为失格的工具，最后为他的主人起到一点作用，也算是献出了微末的贡献吧。 　　侵蚀、毁灭、消失…… 　　白银还披着燃灯水母的壳子，所以暂时没有被黑暗的力量腐蚀到自己的本源，但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沉没，一直往下坠落，他又能坚持多久呢？这样的黑暗啊，与时间与命运之河的河底一样令人无比孤独，直至绝望。 　　原来从他坠落下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能逃过死亡的注视了。最后洒下令他如重获新生的阳光，只是为了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 　　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对死亡与黑暗的恐惧都是没有作用的，因为如果没有什么命运的转折出现，死在神明的手里对他来说这是必然的结局，在黑泥之内不断沉落的时候，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神说的也没错啊，他确实…… 　　没资格替主人做决定。 　　只是主人对他一向很好，好到让他忘了分寸，忘了自己只是主人手中的工具，只是一把武器。他讨厌那只燃灯水母泡沫，是因为他真的很羡慕泡沫啊，能成为主人的孩子，如果他也可以成为主人心爱的孩子就好了。 　　他想要主人更多、更多的重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好啊，这样的理由应该足够了吧，但其实他只是想要主人的认同，他作为主人的武器是有用的，其实主人的命运与未来，他看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旧代的时间线里，主人最重视的并不是他，而是苏埃里和泡沫，哪怕他是无可替代的武器，但在他与苏埃里或者泡沫一同被摆上天平的时候，主人肯定、绝对会选择他们。 　　而新的世界线，主人是充满神性的。 　　所以不论是泡沫还是别的什么，都绝对不可能比自己手中的武器更加重要，在这最后一刻他才想明白这一点，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幼稚啊。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吗？ 　　“……会的哦。” 　　白银无声地对自己说。 　　他的天性，工具的天性—— 　　不就是[替代]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银的身上插满flag…… 第265章 时间的砂砾(九) 　　深陷的黑泥一直蔓延到遥远的方向, 漆黑的裂纹沿着空间的障壁不断攀升，这片时间静止的界域开始波动，细小的碎片慢慢剥落, 这是世界崩溃前的征兆, 这片小世界仍然无法容纳来自世界之外更高位格的神明。 　　但就在蓝发的少年沉没的地方，一只手坚定地插进蕴含强烈污染的黑泥里，不顾耳畔响起的嘈杂海潮声与规律得如同心跳来自未知存在的沉重呼吸声, 这只手深入黑泥内部，硬生生将已经闭眼等死的蓝发小孩提了出来, 就像在关键时刻才登场的救世主一样！ 　　灼日的光芒再度洒在白银的脸上。 　　重获新生……不, 这是劫后余生吧。 　　被抓住因为最轻所以浮在最上面的长发提起来的小孩慢慢睁开那双满含绝望的双眼, 或许是害怕这道垂落的温暖光芒又是一次无望的戏弄，又或者死前的折磨, 这样充满情绪波动的他看起来倒是更具有生命的气息。 　　但这一次不同。 　　他睁开双眼, 依然看见海域蔚蓝的天空与环绕甲板的围栏，但不论是天空还是他所能目见的船只又或高空中盘旋翱翔的飞鸟。 　　时间都是停滞的。 　　它们身上遍布漆黑的裂痕, 就像张牙舞爪狂乱生长的黑树丫，空间的碎片不断剥落, 污染的黑泥占据了这片界域的下层。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会让他感到更加绝望的绝望事实，但在他看见那道身影的时候, 仿佛心中波荡的负面情绪瞬间被安抚下来，就算唯一之神陛下还在那里, 祂并未离去, 甚至像是在等待，就算如此他也依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主人……” 　　白银带着哭腔，他一向喜欢撒娇，颤音中还带着后怕与忐忑不安。就算是不谙世事的他也知晓自己是做错了, 虽然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去做，却也不妨碍他觉得心虚就是了。他心虚就得祈求主人的原谅，心理年龄最多只有几岁的他就想这么干脆蒙混过去。 　　“……” 　　莫叶没有回应他，只是沉着脸略嫌弃地甩了甩手上手臂上沾染的黑泥还有手中脏得要命的白银，那头漂亮的蓝发不断往下流淌漆黑的污水，连皮肤都被污染成黑泥一样的颜色，要是她再来晚一点，估计白银就没了。 　　所幸她还是赶上了，赶上最后时刻。 　　此时她的脚下铺满了深不见底的黑泥，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不过一层薄薄的透明冰面冻结在船的栏杆和墙壁上，形成一个架起的平面，莫叶提着白银落在冰面上，她扔下手中的脏小孩，面向身披黑袍的那道人影。 　　“等会再跟你算账——” 　　她的声音压低，听得白银一个激灵，而伫立在黑泥中心的唯一之神无比静谧，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亡灵，就算成了神，成了拥有这个世界所有神格的最高神明，在面对唯一之神时也不免觉得心惊肉跳，几近惊悚。 　　这让她想起自己到来那一刻。 　　……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我的孩子。” 　　就算看见她从时间与命运的长河里潜游而来，唯一之神除了放她通行以外，也依然如沉默的阴影般作为这片界域唯一超出规格的异类存在，他驻足在原地，姿势始终没有过任何变化，哪怕是背对着，莫叶也能轻易感知到一股寒冷的审视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唯一之神毫无情绪起伏的问道: 　　“背叛者的归宿是死亡，新的命运会为你带来更光辉的未来，现在的你应该去面对最后的选择，是成为超脱者，还是驻足原地……” 　　“而不是为了一个失格的工具来到这里。” 　　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或许您说得对，父神。” 　　事到如今，莫叶也能坦然地称呼唯一之神为‘父神’了，既然祂称呼自己为‘我的孩子’，就代表哪怕只是这一刻，自己的身份是唯一之神重视的孩子，而不是被祂操控命运的棋子。 　　而且，唯一之神一直以来对她的命运进行调整，都是在潜移默化的程度下进行的，那是由巧合与必然组成的命运，莫叶曾细细思考过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非常肯定自己的选择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他人的操控。 　　这样的命运比起戈尔德的强制摆弄要合理得多，莫叶并不反感这样的行为，毕竟她是唯一的受益者，这也让她对唯一之神的性格，又或者说行事方式有一定的揣测。 　　如果祂不是一出生便是唯一之神的话，曾经的祂应该也是由复杂的人性为主导，八面玲珑般非常优秀的存在吧。所以直到现在，祂已经成为神性的最高点，也依然沿着以往的思维模式行事，不会有人能讨厌这样的存在的。 　　她也一样。 　　这样的唯一之神，是可以沟通的。 　　“但是，父神，不论白银的行为算不算是背叛，那都应该是我的事情吧，我会自己决定我的未来该怎么去走，我也会自己判断这件事的始末，判定我的工具是否失格……” 　　莫叶鼓足勇气道: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唯一之神默然无语，勇气这种东西就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良久过后，连好不容易做好心理防线坚定信心的莫叶都开始忐忑不安的时候，漆黑的身影才缓慢动了动，那个上下轻缓的弧度像是在点头，表明认可。 　　“这确实是我教你的，我们的天性就是如此，所有属于我们的东西都不容他人夺走、侵权，哪怕是想毁灭什么，都只能由我们亲手去毁灭，我们……宇宙的本质就是如此。” 　　“但是，凡事都有前提。” 　　神明的黑袍蠕动出一根扭曲的柱型，看起来像畸形之手的长柱慢慢指向自己脚边，那片与周围黑泥毫无差别的甲板位置，他缓缓道: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去拥有什么，既然你对我的判定并不满意，就向我展示你是否有资格从我手里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吧。” 　　“……白银在那里面？” 　　莫叶第一反应是想办法将白银从黑泥里捞出来，但在唯一之神冰冷的审视目光之下，她忽然明白，祂想看到的强大不是投机取巧，而是以正面的力量突破那层黑泥的界限！ 　　现在的她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神明，拥有足足四枚神格，只是以往的思维惯性束缚了她的思想，让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需要四处躲藏、靠着计谋才一路走了下来的异人。 　　但现实是，她已经是最强了。 　　她完全不需要考虑以智破力。 　　以这个世界最强之神的身份向超脱世界的唯一之神发起挑战么，莫叶感觉自己原本的忐忑不安慢慢平静，她运转体内神格的力量，就算人类之神的神格未曾容纳，却也为她加持了相应的位格，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强！ 　　“呵，心态调整过来了吗。”身披黑袍的唯一之神默不作声地旁观着，想成为超脱者并非是吞噬一个世界就能顺利抵达的事情，整个世界的力量积蓄只是打开那道门的钥匙，想要走进去更需要拥有绝对坚定的强者意识。 　　不过，同样拥有宇宙之心本质的这个孩子应该不会选择走超脱者的路线了，她的人性太过充盈，从而使她无法更加理智的做出选择。 　　这是她仅有的缺陷，也是最致命的缺陷。 　　莫叶一瞬间越过唯一之神，没有扬起任何的一缕风，时间的□□于她身后显现，原本便是停止的空间里唯一流淌的黑泥竟受到这股时间之力的影响，涌动的弧度变得很慢，空间的力量浓缩在她的右手上，黑泥在极端暴力的空间爆破下四散开，又在时间的作用力之下归拢的速度非常缓慢，形成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些黑泥很硬，还很粘稠。 　　甚至比戈尔德的神殿墙壁都还要难弄开。 　　估计世界障壁的坚硬程度也差不多是这个强度了吧，她将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一个点上才勉强轰开这样一个下陷裂口，但打破了就是打破了，她闭上双眼，用精神力去感知。 　　并非是感知那些黑泥，即使是她在探究黑泥的构成时也不免会被其中的污秽力量污染精神海，她不会去做这样作死的事情，她只是在感知黑泥中诡异的空间重叠情况，这般复杂的空间重叠与链接，如果落入黑泥之中，大概永远都会在反复轮回的空间中坠落吧…… 　　白银现在正在坠落。 　　但空间的重叠让他在那短短的满含黑泥的通道里来回打转，莫叶几乎是在第一时刻变分析出这些情报，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将白银从空间里带出来？不，她并不需要想办法，以她现在的力量，真的不能直接将他救出来吗？ 　　可以的。 　　莫叶重新睁开双眼，处于某种玄妙状态如同醍醐灌顶的她脱口而出:“我祈愿，眼前的空间重叠通道于下一秒出现一瞬间的裂口。” 　　这就是最简单的答案了。 　　她伸出手，就这样从空间裂口中将浑身都是污染的白银提了出来，这一过程中她的手不免沾染上从空间裂口随着白银飘出来的长发一同涌出来的黑泥，污染的粗黑线条开始往上延伸，却在某一个程度停下，戛然而止。 　　她做到了！ 　　放下白银后，莫叶望向唯一之神如同静止的树木般伫立在黑泥中的身影，这时候哪怕是依然能感知到令人心惊肉跳的惊悚，她却不再为此觉得忐忑不安了，体内的神格在她心境发生变化后也有一定程度上的容纳。 　　“那就这样吧。” 　　唯一之神淡淡地说到。 　　他漆黑的身影开始变淡，周围覆盖整片海域的滚滚黑泥也随着他的消失变得浅淡，如同混入清水的墨汁，天空之上斑驳的裂纹正在大幅度剥离，这个世界撑不住了，如果祂再不离开，或许真的就得灭世了。 　　“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决定。” 　　他的话语饱含深意，也带着些许遗憾: 　　“……你的工具也是。” 　　但是，就算祂说莫叶从此刻起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祂不会再管她的事情了，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不是这样的……只要在这里阻止白银杀死戈尔德，就能够将世界线转换回去。 　　这样的转换也是需要代价的。 　　但是，阻止白银杀死戈尔德的并不是她。 　　而是降临的唯一之神。 　　所以，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是唯一之神。 　　而不是她。 　　莫叶真的很怀疑，这个世界的意识敢去找唯一之神支付这份代价吗？ 　　反正如果是她的话她肯定是不敢的。 　　总之，唯一之神为她承担了这份代价，她只觉得祂脾气也太好了一点吧！简直堪称老父亲的楷模了，这让她真的觉得良心不安啊！ 　　“……谢谢了，父神。” 　　莫叶有些别扭地小声道了声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束正文，终于要写完了QAQ 第266章 时间的终末(完) 　　随着唯一之神的退去, 被停止的时间也开始重新流转，天上遍布的漆黑裂纹逐渐隐没消褪，原本遍布海域与这一艘海上游船就像沼泽的黑泥也如水墨浸染般变得透明, 最终化为清水流淌而去, 只留一缕缕水迹。 　　但在莫叶行使的时间之力下，就算是世界的规则也得为其让步，虽然这样做神力的消耗很大, 她身后真是无比的巨大时钟□□指针微微颤动，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拨向下一秒。 　　莫叶侧头望向那道在这个时间段还且年轻的身影, 少年时的戈尔德与她近在咫尺, 她知道, 只要现在将白银带走，曾经的历史就不会发生改变, 但也非常明白, 她也只要做上一点点推动，他的未来就会戛然而止。 　　脆弱……现在的戈尔德就像脆弱的玻璃。 　　莫叶却只看了他一眼, 对现在的她来说戈尔德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论是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人类之神。她的视线一扫而过, 不曾有半点停留，仿佛已将这道最大的挡路石搬开。 　　她低头望向蜷缩在她脚边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白银, 没好气地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白银飞快地点头, 没敢发出半点声响的跟着莫叶脱离了这条世界线, 在同一时间巨大的轰鸣声与无形的翻转震动响彻整条时间与命运之河，像是世界在愤怒，也像是在哀悼！ 　　原本旧代的世界线还未完全消失，沉浸在金色河水中的两人能清晰看见两条河流的交换与覆盖, 金色粒子在虚无漆黑的空间中狂乱飞舞，就像密密麻麻的萤火虫，金色浪潮再度从身侧流淌而过，新代的时间线化为虚幻，而原本虚幻的旧代时间线重新浮现。 　　完全的更替需要时间。 　　属于万物女神的记忆并未消失，但莫叶只当自己看了一场电影，这个未来不会出现，她也不会是那位由残酷的战争养育出来的万物女神，她只是自己，只是莫叶。 　　那问题来了。 　　她得趁这个时机将黏在苏埃里身上属于另一条世界线的那位兽神丢出去，如果时间线重置完成兽神都还留在自己的空间里，那麻烦可大了！这事是不能耽搁的，但安全剥离两个神明级别灵魂的能力啊……她还真没有。 　　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吸引感从黑暗深处延伸过来，那是世界的呼唤声。被唯一之神镇压的世界意识察觉到正主离开之后，便焦急呼唤救世主的到来，连续两次时间线的全然置换所需要的消耗是无比庞大的，更何况另一条时间线的三神神格被莫叶强行留了下来。 　　没人支付这两次翻天覆地的代价。 　　白银被唯一之神提溜出来，而唯一之神也不是一个小小世界能惹得起的，要是没有足够位格的存在接手这个世界的管理权限，也就是从此往后都与这个世界牢牢捆绑在一起，同生共死，那这个世界坚持不了多久。 　　甚至坚持不完第二次的世界线置换！ 　　这也是世界意识如此焦急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只有莫叶有这样的位格。 　　来自宇宙的——宇宙生命。 　　救世主之名虽然有点羞耻，但名副其实。 　　莫叶不由叹了口气。 　　这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她不会任由这个世界就这么毁灭，正准备前去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她像是想起什么，垂首望向一直在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白银，原本是蓝发的少年现在浑身都被染成纯正的黑色，连皮肤都是。 　　但他身上纯然的黑色浮起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这些斑点正在缓缓扩大，这是白银自带的净化能力起了效果。 　　她想起来作为神器的白银是有增幅方面能力的，现在拥有海神位格的他算不算得上是成熟期呢？依靠完全体的他，能不能通过大幅度增幅祈愿神格的能力，将苏埃里身上的兽神剥离出去呢？ 　　她其他能力都不行，大概也只有祈愿这种能能连通奇迹的能力才能做到了，但问题是她现在祈愿神格并未完全掌控，还停留在中级阶段，毕竟她成神的时间太短了。 　　如果加上白银的增幅…… 　　可以试一试。 　　暂且放过白银，现下无论是苏埃里的事还是世界即将毁灭的事都比白银要重要，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胡乱使用危害世界的熊孩子，莫叶并不觉得白银搞出的这一连串事情称得上背叛，白银不会背叛自己，这一点她可以确定，白银只是把握不了分寸感。 　　等着一切了结，把他送去上学算了。 　　“白银。” 　　莫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条件反射地瑟缩一瞬，完全没有熊孩子的样子，但他做出的事情可差点造成了世界的天翻地覆，也是世界即将毁灭的引线。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主人，我……” 　　“过来，辅助我。” 　　莫叶没有跟他废话，只是伸出手让他变回神器的状态，这一下子白银瞬间精神了，以为自己被轻易原谅了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日后会被送去神域里的学校一连上千年的学，什么都要学习，每日都和高考冲刺班一样奋勇拼搏…… 　　他大大地‘嗯’了一声变回了神器形态。 　　落入莫叶的手中。 　　白银额神器形态也发生了变化。 　　并非是以往精致小巧的提灯，而是长长的圆润杖身如同一根华美大气的法杖，海浪的纹路细密刻在长杖上，可惜的是这柄长杖被染成了漆黑混沌的颜色，上面还长满密密麻麻令人犯上密集恐惧症的白色斑点。 　　鸟笼般的灯笼在无风的黑暗环境里微微晃动，蓝色的小水母绕着灯笼细密的栏杆悠悠游荡，恐怖的海洋气息从上面不断流逸，扩散出深蓝色如同海洋的、本属于海神的领域！ 　　“白银，以你现在的程度最多能够将我的祈愿能力增幅多少？”一边询问，莫叶一边背离两条仍在互换的金色河流往黑暗深处行去。 　　“十倍！” 　　白银毫不犹豫地回答，像是炫耀一般将声音喊得极为响亮，神器灯笼中散发蓝色光芒的水焰也随之非常明显地闪了闪，他的意识正坐落于此，莫叶闻言很是呆愣了一下。 　　这就十倍了？ 　　“你确定？我现在精神海里可是集齐了三神的神格和祈愿之神的神格啊，要论位格我完全称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了……” 　　“现在的话，肯定能做到十倍增幅的！” 　　白银很肯定地大声道。 　　可惜他下一句声音就慢慢弱了下来:“如果我身上来自神的能量都被净化干净了，那就不行了。所以也只有现在可以……” 　　原来是这样，借由唯一之神的力量么。 　　虽然是污染，却也是来自宇宙更高层次的能量，白银本就不怕这种没有源源不断补充后续的污染，他或许会死在唯一之神脚边的黑泥里，却绝不会输给这些沾染上的泥浆。 　　甚至还能反过来运用这些能量。 　　“那就最大程度地增幅吧。” 　　莫叶微微闭上眼，她向自己虔诚许愿： 　　“我祈愿，我空间内的苏埃里两个灵魂绝对安全的分离开来，两者灵魂相连接处的兽神神格留驻在苏埃里原有灵魂之中！” 　　这一次的祈愿内容她说得无比细致，为了减少神力的消耗与耗费时间的长短，她连苏埃里的具体定位在哪里，还有她所说的兽神神格是哪一枚都讲得清清楚楚的，这样一来这个愿望实现的速度也是非常快的。 　　毕竟不需要耗费寻找锚定的时间。 　　“神力消耗了大概七层……” 　　果然这样的愿望消耗实在太大了，但效果也是惊人的好，莫叶赶快用精神力重新探查苏埃里的精神海，终于看到那只代表外来者的巨狼与苏埃里的灵魂完全分开。 　　她立刻将这只巨狼的灵魂提溜出来丢出安全领域，望着它化为金色的粒子也如新代世界线一般消失不见，这才算了结了一桩事情。 　　她手中长灯上遍布的漆黑已经差不多被完全消耗了，现在温润的纯白与海水般的深蓝成了主调，黑色斑点倒像是黏在上面的黑芝麻一样刺眼，但这些黑芝麻最多也只能留在上面一时半刻，白银的净化能力还是很强的。 　　苏埃里还在沉睡。 　　在世界线完全转换之前他都会是这样的状态，或许现在将他放出空间倒是可以立即将他唤醒，但这里是世界的禁区，连神明都不容踏足的禁地，还是让他睡到一切结束吧。 　　触碰世界禁忌的存在都会化为河水中的砂砾，哪怕是神明也不例外。当然，唯一之神那种规格之外的神明肯定是例外的，现在的世界急缺能量的补充，谁知道苏埃里出来了会不会立刻就被饿疯了的世界逮住呢。 　　遥远的黑暗，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一点点星光微弱地闪烁，在那远方指引莫叶前进的方向，那股强烈的牵引感倒是弱了下来，或许是世界快要支撑不住了…… 　　也或许是她即将抵达终点。 　　这个世界的终点。 　　是一朵有紫色花瓣的花。 　　星星点点凝聚在花蕊上，这个世界的星辰之花看起来非常的柔弱娇小，微微绽放花蕾含苞欲放地生长在世界最中心的位置，莫叶终于来到此地，她垂首望向这朵从黑暗罅隙中生长出来的美丽的花，真的很美丽。 　　她也是有一朵星辰之花的，不过那一朵只是这朵花的倒影，虽然同样能行使一部分这个世界的规则，却也与本体无法相提并论，这可是一整个世界在向你邀约与追求啊！ 　　她需要作出最后的选择。 　　选择这个世界，还是选择力量？ 　　成为超脱者就得抛弃这个世界，抛弃过去与因果，或者还需要做更加过分的事情，比如说亲手夺走这个世界最后的能源。 　　如果选择这个世界，就代表成为超脱者的通天之路将完全断绝，超脱者的数量有限，从此刻起她将背负起一个世界的重担，日后她的所有成就与力量都得与世界分享，甚至连自己的升格都会受到世界阶级的限制，如果她想走得更高，就得先帮世界升级才行。 　　但是啊……这还用选吗。 　　莫叶从来都不是一个追求强大的人。 　　她性子温和，喜欢一直待在熟悉的地方。 　　她喜欢美食游戏和各种美好的事物。 　　她一向对自己亲近的人非常宽容，连这次白银差点闯下大祸她也只是无奈地为其收拾烂摊子，虽然后续会有相当严厉的惩罚，但再怎么严格，也不会比被当做背叛者孤独而绝望地死在无尽循环的黑泥里要更差了。 　　她……其实不喜欢战斗。 　　“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并不喜欢成为一个不像我自己的自己。”莫叶忽然低声说到。 　　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她垂下眼睑凝视星辰之花的上的星星点点，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她知道有人在听。 　　“主人……？”白银迟疑地喊了一声。 　　“我不想像父神那样被神性主导，我不认为现在的祂会觉得自己还是以往那个八面玲珑的人类，现在的祂与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 　　莫叶继续道，她的声音带着凝重感: 　　“白银，你觉得一个灵魂被另一个灵魂完全替代了，那个人还会是原来那个人吗？我认为不是。所以，我不想自己的存在被替代，谁也不行，另一个我自己也不可以。” 　　白银不懂这个，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明白主人的选择与她的决意，所以自己做出的一系列事情都只是多此一举，甚至为主人带来的非常大的麻烦，他开始有点后悔了。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是义无反顾，却也怀着就算是他也明白这是绝对不能让主人知晓的私心的。嫉妒，他不懂这个词与这个词的含义，却在其的无形驱使之下做出了自认为对主人好的事情，在之前他或许会认为虽然自己怀有私心，却确实是在为主人着想。 　　但现在，主人全然抗拒那样的结局。 　　替换……那样冰冷的主人是被替换了吗？ 　　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做出了绝对错误的事情。 　　这是错误的，他终于理解了这样的常识。 　　而莫叶，也到选择的时候了—— 　　“所以啊，我的选择……” 　　所以啊，根本不需要选择啊。 　　莫叶伸出手。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也像是在激动的星辰之花的花瓣上，如果现在她运用吞噬能力的话，应该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源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笑。 　　这也是个有意思的奇思妙想，不是吗？ 　　但幻想只会是幻想，不会实现的。 　　“我接受。” 　　她闭上眼，享受宁静的黑暗。 　　听见花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正文了！！！ 　　撒花！！！ 　　接下来就剩一点收尾了，我要解脱了芜湖！ 　　其实世界线换回来了人类之神又会重新出现在镜海的吧，然而成为世界之主的莫叶真不用将他放在眼里了，一个规则秒了就行了，收尾在这里是最好的了，不然后面轻松日常填坑担不起结尾的重担呀！ 第267章 今日 　　“你在说什么呢？真是奇怪的想法。” 　　穿着纯白色繁复裙子仿佛一尘不染的女孩坐在高高的礁石上, 她用奇怪的眼神侧过头垂落望向站在礁石旁边的奥德，这时的泡沫还是那个不通人性的异类，她面无表情, 哪怕听到奥德说起奇怪的话题也依然波澜不惊。 　　奥德仍记得那时的自己是怎么继续的。 　　“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苏埃里阁下快把你的位置给占了吧, 我敢跟你打赌，他绝对是对夜莺小姐有想法的。如果你不注意一点，很快就会多出一个陌生的爸爸了……” 　　“多出一个爸爸……是指配偶吗？” 　　泡沫问得也很奇怪, 奥德点头:“是啊。” 　　“妈妈会多出一个配偶吗……” 　　泡沫低头轻喃一声，但如奥德期待的列如独占欲之类的情绪并未出现, 明明她喜欢一直缠着夜莺小姐, 就像个长不大的奶娃娃。 　　而在这时, 她却说出了惊天之语: 　　“那样似乎挺不错的吧。” 　　“？” 　　奥德瞪大眼不可置信:“你哪里有问题？” 　　“有吗？” 　　明明是不通人性的异类，年幼的女孩那双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瞳孔是惊人的清澈见底, 仿佛能倒映出所有的肮脏与隐私, 这让奥德不由吞咽了口唾沫，颇有些心惊肉跳。 　　“一般来说, 小孩都是不愿自己唯一的家人另找一个对象的吧，会被分掉本是给予自己的注意力与爱什么的, 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奥德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会怎样想，但我是一只燃灯水母啊。”泡沫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如此描述到, “你知道吗，奥德。燃灯水母都是海中的独行者, 但也有两只相依为命一同生活的情形发生, 这应该是你们所说的配偶了吧。你知道如果这样两只结伴而行的燃灯水母遇上无法解决的危险，它们会如何去做吗？” 　　“……”奥德再吞咽一口唾沫。 　　救命，总感觉这个话题好危险啊！ 　　“想要和另外一只燃灯水母结伴而行的都是异类，也是纠缠不休的配偶, 在遇上危险的时候，就是这种行为异常的配偶起到作用的时候了，它们会乖乖顶在最前面，让另外一只燃灯水母逃跑，这样的配偶不是很棒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奥德苦笑一声，“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苏埃里他，真的很强啊。”泡沫静静地望向远方延绵的海岸线，她的声音冷淡，说出的话题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有他跟在妈妈身边，我也就放心了。他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妈妈，他对妈妈言听计从，肯定也愿意在最危险的时刻为她牺牲的吧。他只需要为妈妈保驾护航，在最后有价值的为妈妈牺牲……” 　　“这样的配偶，你说……不是很好吗。” 　　奥德哑口无言，这可真不是人类该有的想法，不过泡沫这个夜莺小姐最亲近的孩子都默认了苏埃里对夜莺小姐的纠缠，甚至不在意对方成为自己的后爸，他也就不好多过问了。 　　…… 　　怎么忽然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啊。 　　奥德忽然从发呆中清醒过来，他坐在克里斯顿的王位上百无聊赖地想到，下方叽叽喳喳就像一群吵架麻雀的大臣们争吵的问题是他的私事，也就是让他早点找老婆什么的，最好一口气多找几个，还有早点生孩子…… 　　一群神经病，他还年轻呢！ 　　“安静！” 　　奥德不耐烦地出声打断宫殿内如菜市场的喧闹声，作为克里斯顿的国王，他并不是□□者，但在某一些自己的私事上他从来都是毫不妥协的，“这是最后一次，我再次声明！” 　　“我暂时不打算找王妃，现在的奥兰大陆日新月异，每一天都有新的奇迹诞生，现在万物女神陛下还在注视着我们国家的发展，克里斯顿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这件事绝不能再提了！” 　　“但是您今年都要满三十了啊！！” 　　大臣们简直都要疯了，这世界谁见过三十岁都不找女人不生孩子的人啊？！ 　　更何况还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领袖，要是陛下忽然出了什么差错却又后继无人，王位肯定回落到旁处，他们这些站队的大臣肯定会被新继位的旁支新王清算的！ 　　“我知道，我知道。”奥德摆了摆手，他早有决断，“不就是继承人的问题吗，亚历克斯家的雪莉尔不是挺聪明的吗，虽然性格跳脱了一点，却深受神眷；不然格丽斯家的薇尔莉特也不是不可以，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虽然……有点问题。” 　　虽然后面的几个字被他含糊带过。 　　薇尔莉特是近几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没有之一，就是原本的身份上较为敏感，也不知道夜莺小姐是怎么想的，要么直接将她抹杀在最初阶段，要么就这么放任不管也行，现在却不上不下的，一位王族成员该有的薇尔莉特会有，但该有的监视与控制也不会缺少。 　　要论最优秀的继承人，肯定是薇尔莉特。 　　但她确实太过特殊了。 　　听见这样的回答大臣们当然不认同了，他们就是不想王位最后落到旁支的手里才这么坚持让奥德自己生一个继承人来，哪怕只有一个呢！可惜他们的国王完全没有这方面心思，都有人猜测国王根本不喜欢女人…… 　　但他好像也没亲近过男人啊！ 　　难道他和深蓝岛的那位女王…… 　　不，那还是个孩子啊！！ 　　眼神都开始不对劲起来的人不在少数，但奥德并不理会他们的脑补，只要他们不在自己面前舞出来，他都当自己不知道，这就是国王的器量，他打发走这群纠缠不休好似怨妇的大臣们之后便即刻启程，时间不等人。 　　万物女神教会的祷告定时在中午。 　　其实身为克里斯顿的国王，他并不需要每天都跑教会去祈祷以示自己对女神陛下的忠诚信仰，他只需要在七天一次的大会上登场就行了。但奥德依然坚持着每天准时赶到教会进行祈祷，风雨无阻，任谁都不得不赞叹一声他对万物女神陛下的虔诚。但他真正想的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虔诚地祈祷过后，奥德并不承认自己在女神神像面前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只是在站着发呆，祈祷完毕他抬头望了望女神隐藏在阴影之下模糊的面容，真没想到夜莺小姐真能走到这一步呢，甚至走得比他想象之中的距离要更加遥远，此世唯一之神什么的…… 　　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毕竟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嘛。他的寿命就算受到神明恩赐的刻印所以能被延续得极长，但与一位崇高的神明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的。 　　算了，这样也好。 　　奥德从来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下做什么样的事情，他天生就在这方面拥有天赋，至少明面上任何人都是看不出他到底是如何作想的。 　　告别教会的教宗雷诺后，他便就近找个地方吃午饭，他也不是随便找的，这家店门口刻着深蓝岛的印记，还有一位大人物暂时住在这里，所以作为国王的他才敢放心在这里停留。 　　那位大人物当然就是深蓝岛的女王了。 　　“泡沫小姐。” 　　奥德微笑着向深蓝岛的女王点头，并未有半点生疏，仿佛自己还是深蓝岛的人。他的眼中夹杂着好奇，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泡沫小姐又重回了这样年幼的状态。 　　这总是会让他想起当初在深蓝岛辅佐这个孩子的时光，那时候虽然每天都很累，却是他这一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奥德，妈妈让我问你，进入神域学习技术的人选决定好了吗？”穿着往年他依稀熟悉的白色繁复裙装的泡沫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年龄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女孩侧过头问他。 　　那是记录了与这个世界、与奥兰大陆并不融洽且新奇的知识的书籍，重新诞生一次的泡沫对这些超出时代的知识非常感兴趣，同时也在飞快学习着，要说奥兰大陆上哪个国家的发展最快，也就是她的深蓝岛了吧。 　　“当然，一百名工匠与学者，可惜女神陛下有人数限制不允许更多人前去，不然我可真想将克里斯顿所有派得上用场的人都送去。” 　　奥德一边吃着饭一边回答。 　　现在克里斯顿能吃的东西可多起来了，自从夜莺小姐掌控了兽神的权能，野兽也就不再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珍贵食物了，而是能被大规模饲养的动物。 　　“你不去吗？” 　　泡沫语调淡淡，动作悠然翻开下一页。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就不去了。” 　　奥德动作一顿，道:“现在克里斯顿离不开人，要有机会我可真想卸下这个国王职位去女神陛下的神域看看呢，可惜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发了什么疯，格劳伦斯带着他母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格丽斯死活不愿接手王位，亚历克斯嘛……我可不想将王位交给他。” 　　“嗯。”泡沫表现得真的像随口一问。 　　奥德继续道:“我的工匠们会给我带相片回来的，等他们学会电子技术后我还能看到视频的吧，真希望有一天奥兰大陆也能像女神陛下的神域一样耀眼，祂的地上神国可不能给祂拖后腿，我们会赶上的。” 　　“嗯，你说得对。” 　　还是这样冷漠啊，泡沫小姐。 　　奥德一边腹诽一边吃完饭，夜莺小姐的神域啊，其实他还真不怎么想去，不是不渴望那样的未来，光是看见那高楼霓虹的照片他都非常心胸澎湃了，只是不想见到夜莺小姐和其他家伙，那些小殿下就更不想看到了。 　　距离太过遥远，遥不可及。 　　还不如不见。 　　一如前言所说他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所以还是不去的好，吃完这顿饭他便拜别了专程从神域来到此地通知他的泡沫小姐，坐着马车回到王宫开始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处理克里斯顿的政务，一连做到夜色降临他才赶紧赶忙完成了今日的工作，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他真的愿意将王位交托出去，可惜没有。 　　克里斯顿的后宫还未迎来它的女主人，所以这里住着的依旧是奥德的父王和他的那些情人。奥德的母亲逝去，曾经的二王妃抛弃了她的丈夫跟着儿子格劳伦斯走了，老国王身边也就只剩那些莺莺燕燕，还有居住在这里的老国王的后代们。 　　奥德不打算管他们，也不准备将亚历克斯和格丽斯撵出王宫，更没有限制他们的人生自由。说是老国王想要自己的孩子陪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不过是他害怕奥德对自己剩下的两个孩子出手而已。 　　当然了，他最在乎的还是亚历克斯。 　　格丽斯只是顺便养着的。 　　但可惜的是亚历克斯并不领他的情。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奥德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将自己唯一的孩子丢给了老国王自己跑了，他的孩子也就是在人类之神死去之后便脱离了诅咒拥有实体的雪莉尔，多说一句，雪莉尔居然是个男孩子。 　　“四叔！” 　　一头金色长发看起来雌雄莫辩的孩子天真浪漫，如果不算他以往凶残的战绩，任谁都会只以为雪莉尔是个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天真孩子吧，他很亲近奥德这个叔叔。 　　或者说，雪莉尔非常喜欢与人亲近，连薇尔莉特这个一向冷冰冰的妹妹都很喜欢。 　　“将今天的作业拿出来我检查，雪莉尔。” 　　奥德不怎么喜欢雪莉尔的父亲，他仍记得当初自己问亚力克斯为什会派刺客刺杀自己的兄弟姐妹，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同父同母同伴弟弟的时候，那个男人语调淡然，仿佛只是在闲谈什么小事，而不是在被质问。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如果我的兄弟姐妹们都不在了，都不会有人成为克里斯顿的新王了吧。”男人缓缓勾了起一抹虽然看起来温柔优雅，却看的人脊背发凉如恶鬼般的微笑。 　　“你们都是我前方的绊脚石，当然了，现在不是了。放心吧，奥德修斯，在诅咒消失过后，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也不会窥探你的王位，这样的话你应该就心满意足了吧？这也算是我向万物女神陛下投诚的至礼……” 　　亚力克斯就是这样一个恶劣冷酷的人。 　　奥德当时暴起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也无法使他不再微笑，不再胜券在握，他用洞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同伴兄弟，仿佛一眼便看穿了他凶狠态度下的无力与软弱，一直微笑着。 　　“出气了？那就再见了，我的弟弟……” 　　但这个欢快明亮小太阳一样的侄子他还是很喜欢的，他的喜欢就是替他不像话的父亲抓紧这个跳脱孩子的学习，总不能任由雪莉尔像没人看管的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吧。 　　听到他的话后雪莉尔苦着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四叔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检查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学习真的好累啊，他宁愿为四叔去狩猎都不愿意坐在讲堂里背书…… 　　“四叔……” 　　但这种要求他的四叔奥德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让自己的侄子为他去杀人什么的，奥德自认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是挺高的，他拍了拍雪莉尔的脑袋，不容拒绝道：“快点。” 　　“哦。”小孩垂头丧气地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作业，他的声音远远从回廊传出来，“那你也得检查薇尔莉特的作业呀！” 　　“薇尔莉特可不需要我担心。” 　　奥德失笑着摇了摇头，薇尔莉特是几百年才有可能会出现一次的绝顶天才，甚至曾经还是他尊敬长辈一样的人，去检查薇尔莉特的作业？他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的好。 　　“四叔你听我说，薇尔莉特最近总是逃课偷偷跑去学习魔法，可被我逮了个正着呢！” 　　雪莉尔得意地这样说到，他跑得飞快将厚厚的作业本塞进奥德的手里，然后轻轻一跃跳到一棵高高的树上坐下轻晃双腿，显得无拘无束，奥德也不管他，这孩子可厉害着呢。 　　“那就说明你也逃课了吧？不然你怎么能在上课的时间抓到逃课的薇尔莉特呢……” 　　这个孩子还真是好玩，比他的父亲要可爱多了，奥德也不打算管薇尔莉特学习魔法的事情，反正跟在那孩子身边的教会圣徒都没说什么也没阻止，那也就说明夜莺小姐并不在意薇尔莉特重新踏上魔法之路。 　　雪莉尔这就不做声了，腿也不晃了。 　　这就受打击了？看来薇尔莉特这个小妹妹给他的压力也是挺大的，在学业上与一位全方面的天才作对比，被比较的那一方总是惨不忍睹的，奥德检查完雪莉尔的作业，其实差错不算多，但与薇尔莉特比起来就远远不及了。 　　他好笑地抬起头，向雪莉尔问到： 　　“好了，要去爷爷那里吗？” 　　“嗯！” 　　小孩重新笑了起来，他纵身一跃从高高的树上跳下，奥德一手接住这个孩子，就这样抱着他往老国王的寝宫走去。 　　在这王宫中曾经的三王女格丽斯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总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也不管自己生下的孩子薇尔莉特，当初那个孩子诞生的时候他还在猜测这是谁的孩子呢。 　　但在婴儿睁开双眼，他便知晓了。 　　那是一双紫罗兰的眼瞳。 　　这是密塔之主威尔顿与格丽斯的孩子…… 　　虽然这个想法非常的荒谬，但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奥德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总是比他的猜想要更加荒谬。 　　格丽斯的女儿被万物女神陛下亲自取名为薇尔莉特，甚至还派下一名身份地位仅在教皇之下的圣徒前来照看，这并非是神眷。 　　虽然在外人看来薇尔莉特是被女神眷顾的孩子，但节制……不，现在已经改回自己本名的薇罗妮卡小姐早已对他明言，她是来监视这个孩子的，监视曾经的……密塔之主。 　　密塔之主威尔顿重生了。 　　还是重生在一个女胎婴儿身上，这让奥德不得不猜想是不是夜莺小姐做了什么手脚，薇尔莉特这个名字对密塔之主威尔顿来说或许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从今往后她也只能作为薇尔莉特活下去，而不是威尔顿。 　　金发紫眸冷漠得旁若无人的女孩不常出现在外人面前，薇尔莉特的身边总是跟随着教会的圣徒还有她那位虔诚的狂信徒塞西。 　　夏利阁下也不知道是想看戏还是想隐藏一个控制夏哈特的人质，将这位给送了过来，所幸现在受过打击的塞西并不怎么话唠了，薇尔莉特也能管住他不让这个只信从密塔之主威尔顿的疯子搞事，在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之下薇尔莉特也学会了明哲保身。 　　或者说隐忍。 　　她也只能一直隐忍下去。 　　推翻夜莺小姐？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奥德抱着雪莉尔来到老国王的寝宫，在这个时间段是没有女人陪伴这位多情老人的，薇尔莉特也很正常地不在这里，他放下手中的小孩好脾气的向老国王问好，而已经老态龙钟的老人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到： 　　“奥德修斯，你还没准备找老婆啊？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亚历克斯都已经十岁了！你快点找一个，别让那些老家伙再来烦我了！” 　　又是这个又是这个！奥德真的是非常无奈的，三十岁的他被催婚不是挺正常的吗，面对自己的老父亲他也不能像面对那些大臣一样敷衍，但他也不会答应就是了。 　　“不是有雪莉尔和薇尔莉特吗，格劳伦斯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吧。”他再次说出这样的话语，雪莉尔和薇尔莉特其实都是惹人注目的天才，就是天才的方向并不相同，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奥德不容插嘴般快速说道: 　　“我给您透个底吧，父王！我想要的王妃必须是极其优秀的，现在还没有我能看得上的女性出现，您就别操心了，宁缺毋滥懂不懂？要不您再生一个孩子给我照看也行啊。” 　　“ 你给我滚！！” 　　奥德动作麻利一个低头躲过老国王丢过来的东西，也动作麻利地跑了出去，反正他也只是为了把雪莉尔送过来，这孩子是跟着他爷爷住的，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先是吃饭，然后还有一些新递过来的工作是需要今天晚上紧急处理的，一直忙到很晚他才可以休息了。 　　躺在床上他还哀叹一声自己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要不要去祈祷一下，问一问夜莺小姐能不能现在就将克里斯顿交给薇尔莉特那个披着小孩壳子的密塔之主呢，如果是密塔之主威尔顿的话肯定能管好克里斯顿的！ 　　翻来覆去他又想到自己被催婚的惨事，其实他也不是不想找老婆啊，关键是每一个人他都看不上没兴趣，他也没办法啊，他是一个清醒的人，但也是一个有自己骄傲的人。 　　他想要一个最优秀的妻子，但没办法，他已经见过了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不论是贵族小姐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姑娘都在两者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他不想将就，只想要最好的。 　　最好的啊…… 　　所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肯定得孤独终老了，所幸他不需要被人养老送终，他还能活很久很久，活到很多人逝去，甚至能活到克里斯顿从奥兰大陆上消失，他读过夜莺小姐给予的一些书籍，时代的洪流已经不可阻挡，任何挡在前方的障碍都只会被碾成粉尘。 　　等到他活了那么久，大概就能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伏笔，我觉得明天我就能完结了！ 第268章 明日 　　“下课。” 　　讲台上的老师并不拖堂, 讲台下的学生们也有序地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的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的井然有序，一眼望去所有人都是黑发黑眼的模样, 却也有不在此中的异类。 　　蓝发银眸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人群之中看起来与周围大学生模样的人类格格不入, 却又没人指出他的异常，他自己也不以为然，收拾好书本背上包, 与常人无异。 　　所有学生中他是第一个踏出教室的，或者说只有等他踏出了教室, 其他人才敢于他身后离开, 除了老师以外无人敢越矩, 少年出了教室门就在门口靠着墙等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番, 还是不敢在这里打游戏, 怕被主人瞧见，便又塞了回去, 他在这里等人。 　　“我来了，白银！” 　　女孩子的声音元气又清澈, 踢踏着欢快的调子从后面一拍白银的肩膀，金发蓝眸的女孩看起来比十四五岁的白银还要矮上一节, 如果说白银看起来就像个初中生的话，这个孩子就还是小学生那副稚嫩的长相了。 　　但就算稚嫩, 也无法掩饰她那纯然梦幻的美丽, 和如奉献的圣女般圣洁的气息。 　　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非常惹眼，但没人敢踏足这片如同真空的区域，女孩如白银一般靠在墙上侧过头望向走廊的另一边，百般无聊地等待, 忽然她眼中一亮，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小白、小黑、小灰！” 　　“你们终于到了啊，这里这里！” 　　这三个名字也是够随意的。 　　被叫做小白与小黑的两人一看就是双胞胎的模样，一样的长相一样的发型，拥有相同的金色眼眸，只是发色一个是纯然的白一个是浓郁的黑，一男一女，这样的名字也算是相衬。 　　而小灰听见金发女孩这样叫他时，他的脸色明显黑了下去，显然是不待见这个名字，他长着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与偏灰色的黑白灰杂色头发，双眸是极为特殊如同野兽般的兽瞳，看起来是这一队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我可是有自己的名字啊，我叫索图斯！” 　　小灰冷哼一声，扬起那张桀骜的脸瞪了笑得天然的女孩子一眼，却没有发作出来，而落他身后一步并排走的双胞胎却是平静地应下这个敷衍一般的名字，白色的女孩轻轻点头： 　　“下午好，小金。” 　　“嗯嗯，下午好，小白！我们回家吧，这时候兽神大人应该溜着小狗回来了吧。” 　　听见被叫做小金的女孩笑嘻嘻唤出小狗这个就像宠物一样的名字时，小灰再度隐忍的冷哼一声，非常不耐烦地侧头死死瞪着她，看起来小金再这样叫唤他就要暴起了！ 　　小金赶忙闭上嘴，她就是皮一下下。 　　“回吧。”白银可没打算没管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转头就走，令小金不由小声抱怨一声这家伙真是冷漠啊，然后赶紧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就跟着走出校门，一如往常那样，就像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一样坐上班车回家。 　　他们的家在海边，于规则的城市海滩突出一块突兀的美丽沙滩，一座别墅坐落于此。 　　家门口一个野兽般的女孩坐在楼梯上，用那双充满血腥味却又意外纯洁的金色兽眸注视着归来的几人，她的身上满是伤痕，明明对她来说这样的伤势瞬间就能恢复，但这个孩子却是意外享受这样的痛楚，不愿恢复。 　　“小狗！！” 　　小金向她唤了一声，眼睛瞬间亮起来的女孩子就真的像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飞快跑过来了，这看得小灰索图斯一阵恼火，谁让另一个自己被养成这幅德行了呢，果然不论是哪个世界线的苏埃里都是配不上他的！ 　　“大，姐，姐。” 　　小狗说话磕磕绊绊的，她是最近几日才从苏埃里的神格上化形的，她曾经的主人，另一位苏埃里在她诞生之后不怎么养她教她，只是将她丢进兽潮里自生自灭，令她被定格为了这幅完全贴近纯粹野兽的模样。 　　索图斯看不上她，却也无法不管她。 　　“哥哥……” 　　野兽般的女孩还是叫这个称呼最为顺口。 　　“……啊。” 　　听她这么一叫，索图斯也发不出火了，这一队神格的化身中就只有他诞生的时间最为久远，要不是为了他的国度能有更好的发展，他才不愿意和这群小鬼搅和在一起呢…… 　　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忙，现在奥兰大陆上的苏埃里之国已经被全权交由他管理了，所以更改掉那个他并不满意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现在的苏埃里之国冠以守护者的名字，信仰起此世的唯一之神，伟大而崇高的万物女神。 　　“小狗狗，今天的收获怎么样啊？” 　　他的背后小金仍在兴高采烈地询问浑身血腥味洗都洗不掉的小狗收获，所谓的收获便是今天她在兽之荒原狩猎了多少猎物，神格的化身一向没有什么同理心，神性至上视万物为蝼蚁，所以学习相应的道德观念还是有必要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主人将他们送到了学校中学习，不过他们诞生的时间还不算久远，比不过在学校蹉跎了好几百年的大龄娃娃脸学生白银，也比不上为了让自己的国度跟上历史的洪流自请上学的索图斯。 　　小狗沉默一会，像是在默默地数数，然后吐出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三万。” 　　“哇，真厉害，小狗好棒！！” 　　小金很给面子的拍手欢呼道，她就是这样的自来熟，但如同小太阳般的她很受小狗的亲近，野兽般单纯的小姑娘看不出她阳光外表下的恶劣本质，但其他人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也是她身份特殊让人不敢动她，要不然索图斯早就想套闷棍打她一顿了。而同样特殊的白银则是冷眼旁观，他不喜欢所有的外人，这群家伙就是他眼中碍眼的外人。 　　他径直推开屋门走进去。 　　双胞胎神格紧随其后，他们一直显得冷静而谨慎，人类之神的神格化身背负了人类复杂的特性，所以分裂成了两个化身，黑发的哥哥代表了人类的勇气，白发的妹妹代表了人类的智慧，也就是人类之神手中利剑与权柄。 　　当然了，他们并不属于戈尔德，而是戈德里克曾拥有的那一枚，另外一枚人类之神神格在它的主人一瞬间就被世界的规则抹除后，早被他们的现任主人拆分了。比起曾经被兽神追着打的人类之神戈德里克，还是现在的主人要更加强大，也更符合他们的要求。 　　别墅内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两层住房，客厅空无一人，但白银却是知道主人和苏埃里现在在哪里，其他人也知道。 　　不过双胞胎神器默契地停下脚步，他们对视一眼，规规矩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索图斯直接进门往自己的房间丢下书包便径直离去，还顺手拉走了浑身是伤的小狗。 　　“真是的，小灰可真讨厌啊，明明小狗看起来都那么累那么可怜了……” 　　小金最后才嘟囔着慢吞吞走进来，也不知道她是在抱怨还是在幸灾乐祸，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笑意，笑着的女孩抬起头便看到白银已经上了二楼的楼梯，她赶紧跟了上去，甚至小跑想要赶在白银的前面见到主人，要说在这片神域之中有特权的存在，就只有她和白银了。 　　看来还是我的速度快！ 　　小金眼中的得意神情难以掩饰，她追上了白银，快人一步敲响房门，在房门开启的一瞬间微微抬起脸扬起最灿烂的笑容道: 　　“我们回来了，妈妈！” 　　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讨任何人的欢心。 　　哪怕是厚着脸皮叫人爸妈。 　　虽然在一旁被硬生生挤开的白银心情非常难以言喻，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但他还真不敢对小金做些什么，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是特殊的存在，他们都是唯一之神为他们主人提供的工具，一个是神器，一个是神格。 　　他呆滞半秒，硬生生吞咽下自己蓬勃欲发的怒火，咬着牙慢半拍地向屋内之人说道： 　　“主人，我回来了。” 　　所以他讨厌所有的外人啊，走了个独立出去的泡沫，现在又来一个更缠人也更烦人的小金，苏埃里也一直霸占着主人，到底什么时候他白银才能站起来啊，简直气抖冷！ 　　屋内的人正在打游戏。 　　或者说莫叶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并且还有人愿意陪她在这种玩乐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一头靠在苏埃里的肩上看起来非常亲密，眼睛紧盯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嗯，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显得敷衍至极。 　　白银当然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了，他的唯一任务就是学习，当初主人可是说了给他的惩罚就是去上学，上几百年也好几千年也好，如果他能制造出去往星空航行的飞船，他的惩罚就算完成了，然而他肯定做不到啊！ 　　飞船倒还好说，但星空…… 　　他能突破星空的屏障那才有鬼了！ 　　“我找您有点事，妈妈，我收到了新的成神仪式申请……”一个走神间，白银就听到旁边的小金用甜美得令人恶心的声音如此说到，如果他没有受到惩罚的话，这个工作肯定就是他的了，他可是第一个追随主人的神器啊！ 　　“哦？是谁？” 　　主人果然有兴趣听这个，打游戏的少女暂停游戏转过头来，她看到白银还在这里时不由有些疑惑地问，“你还不去学习吗，白银？” 　　这就是完全失宠的感觉吗，白银踏着沉重无比的步伐滚回自己房间继续学海无涯的苦日子，小金微笑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自己又赢了呢，她回答道:“是您让我注意的人选哦，来自索图斯的西里奥，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神格与神位呢？我和小白小黑拿不定注意……” 　　莫叶不是个喜欢工作的人，要让她每天处理信徒的信仰问题还有新神成神的问题又或者来自下界神眷者的报告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在自己的神格们能够化形过后她就理所当然的放权了，让他们去努力工作，自己接着宅。 　　“西里奥啊，给他一个战斗型的神格吧。” 　　对于自己人莫叶一向是非常慷慨的，在说到成神仪式，她忽然想到另外一个人，不由问道:“薇尔莉特离成神还有多少距离？” 　　“我一直关注着她呢，不远了。” 　　小金不用多想便说出答案，足以证明她对薇尔莉特的监管从未放松过，这也是莫叶敢把权限交给她的原因。小金这孩子或许是当初在天使的体内待得太久了，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极为偏向那位曾死在莫叶手中的天使，不过她虽然恶劣了一点，却不算是个坏蛋。 　　“这样啊，那等她成神的时候给她一个好玩的神格吧，不要有攻击性的，我想想，她的那张脸很好看啊，非常好看……” 　　莫叶打算给隐忍到现在的密塔之主一个成神的见面礼，忍过了无能为力的幼年时期，又在初绽锋芒的少年时期果断向她这个曾经的仇敌俯首称臣，威尔顿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没错，但很可惜，现在所有的成神道路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他只能看自己的脸色。 　　她露出一个坏笑:“美神怎么样？” 　　想成神？可以啊。 　　就是这个神位可能不是他争取的那一个。 　　“是，我知道了。”小金笑眯眯的应下。 　　“那我去工作了，妈妈！” 　　她很有眼色，在没有什么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大问题的情况下继续打扰主人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她会取代白银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然后是那位泡沫。 　　至于兽神苏埃里，并没有取代的必要。 　　因为她是想成为主人最心爱的女儿，而不是心爱的情人，如果进度顺利，叫兽神一声爸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不在乎，只要主人高兴就行。一众神格，小白和小黑退出局外，小灰和小狗不足为虑，只有白银…… 　　她笑得温柔灿烂，与那位逝去的天使如出一辙，但她的主人，莫叶并不在意她这群神格是怎么想的，反正等他们能明辨是非之后就将他们全部扫地出门，她当初可是连泡沫都赶出去了，莫叶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被众人拥簇。虽然他们并不是人，而是神格。 　　房门关闭后，屋内光线暗了下去，只有电脑屏幕的白光在闪烁，莫叶却不想再继续打游戏了，有点无聊，还是等她的人偶们开发出新的游戏再玩吧，她转头看向苏埃里，他其实并不热衷于玩乐，只是为了陪她而已。 　　苏埃里会喜欢什么呢？ 　　战斗？侵略？还是狩猎？ 　　莫叶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但那时的苏埃里只摇了摇头，回到:“我就在这里陪你。” 　　所以，不论是宅在家里打游戏还是不顾形象的跑去游乐场，又或者心血来潮去往奥兰大陆进行漫长时光的游历，苏埃里都一直陪伴着她，现在如此，大概未来也不会改变。 　　“怎么了？” 　　看莫叶一直在注视着他，将一头重新生长出来的长发束在脑后，并编织起精致辫子的苏埃里微微低头问她，他那头辫子还是莫叶的杰作呢，莫叶靠在他肩膀上丢下手上的鼠标，她捧起桌上摆放的花盆，轻轻摇头。 　　“就是忽然不想玩了。” 　　苏埃里沉默地安抚一下她的额头与眼睑: 　　“嗯，那就不玩了。” 　　“但我好无聊啊，话说你在兽之荒原的神国重新建立起来了吗？”莫叶翻过身将花盆放在自己身旁的地毯上，用手环上他的腰身，将头侧放在他的腿上，微微眯起眼，这样的姿势显得非常亲昵，但对于他们来说几百年的时间进度还没到这里，那才是有问题吧。 　　“差不多了，有作为神格的小狗在，新的灯塔已经树立起信标，最后就差那群野兽们的信仰了，最耗费时间的也是这一步。” 　　新的兽神地上神国的核心不再是来自索图斯的至高之塔，而是一座恢弘的海边灯塔，就如同万物女神的那座神像一样。 　　这是信标，也是基石。 　　“是吗？”莫叶像是想到什么，她眼中一亮伸手拍了拍苏埃里的手臂，“我们去兽之荒原旅行吧，一边旅行一边收集信仰怎么样？我只是在那里去过，还没有深入探查过呢！” 　　作为神明的一生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所有事物都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厌倦，她想要一直维持住自己的人性，不想自己被另一个自我替代，她需要新的东西，要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她都感到了厌倦，那也只能踏足星空了。 　　但现在，还没到踏出那一步的时候。 　　“好，你决定了就好。” 　　苏埃里语调带着沙哑与柔和，却一如既往的如她所愿，拥有一双金色兽眸本性与野兽无异的男人不需要人性的支撑，他的锚点只有一个，便是怀中的人，只要有她在，不论是厮杀还是嗜血的欲望都是不必要存在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等到我持有的海神神格也诞生出神格的化身，再下一次可以去海洋里重新游历一遍，只是海神神格受到的污染太严重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孕育出化身……” 　　苏埃里静静听着，他眼神专注，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为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莫叶也坚信他绝不会改变，这是她最稳固的锚，也是她绝对不会放手的私有物！ 　　“在更久以后，我会去星空，去其他世界看看。”莫叶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昏暗无光的环境内电脑屏幕那点光芒消失过后，只余下花盆中那朵星辰之花紫色的花瓣与水晶般的花蕊弥散出些微的光芒。 　　“……”苏埃里抚摸她眉间的动作一顿。 　　莫叶抓住他的手，用力有点紧，星空的是非常危险的，不论是那无处不在的唯一之神还是其他不知是敌是友的超脱者，还是那些陌生而新奇的世界。但她知道自己总会去的，她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一起带走，我的意思是，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苏埃里？” 　　莫叶如此问到，但不论苏埃里的回答是什么，最终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良久，她才从黑暗的视野中看到苏埃里稍显冷凝的神情逐渐舒缓下来，他轻轻俯下身，不过是一触即离，这样的动作在人类的群体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举措，但对莫叶来说，对苏埃里来说，就真分不清两者间的距离到底还差多少了。 　　不过，苏埃里如轻描淡写般回答: 　　“嗯，会的。” 　　他态度淡定得不像是面对去往随时都会有死亡威胁的星空，比起莫叶，他才是最接近死亡的存在，就好像是莫叶向他说今天她想去游乐场坐摩天轮一样，他一如既往的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我觉得写到这里就圆满了吧，不论是我的莫叶还是苏埃里，都得到最好的结局啊！然后，下面是新预收！！求支持！！ 　　《穿成天灾的我被天道攻略了》 　　这是个‘天灾、地难、人祸’横行的世界。 　　穿越到这种超高难度世界的雁归却没拿到主角的剧本，拿的是天灾剧本，活脱脱像是个不受这个世界欢迎的外来入侵物种，顶着不祥之子名头的她觉得自己还是苟一点的好。 　　这一苟就苟到真从‘不祥’升级成了‘天灾’。 　　这时她的金手指才迟迟上线。 　　那时的雁归刚满十二岁，父母双亡一无所有。 　　天灾之花的枝丫还插在她心口上，金手指的光束从天而降洒了她一脸，她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是有机会成为主角的。 　　原世界的天道哭着求她拯救世界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与雨水，漆黑无光的双眸中酝酿出无尽风暴—— 　　“凭什么是我呢？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穿越到这个世界并还活着的人？凭什么我就得当那唯一的牺牲者，而其他人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享受我创造出的胜利果实？”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名为个人英雄主义的冤大头我是不做的，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让他们也来享受一把拯救世界的痛……” 　　已经没有回头路的她坐在天灾之花编织的高高藤网上，天命的光束早已消逝。她俯视那些死而复生茫然又恐惧‘同伴’，终于扯出满意的表情。 　　“这才对嘛……大家一起痛，才算平等。” 　　于是，有别于黑潮、邪灵、异人这三大天灾，名为第四天灾的存在降临于世。他们披起死者的尸骸，不死不灭，远比三大天灾更加黑暗恐怖，天灾之主最初的邪恶宣告也流传于世: 　　【让这个世界感受痛苦！】 　　雁归:“不是啊！我那时还小犯了中二病——！！” 　　随之而来的，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也哭着求她拯救世界，而且手段清奇，雁归一不留神就中了招上了当，她望着某人装无辜的表情，无语凝噎。 　　“有谁还记得我是天灾之主，不是救世主啊！” 　　＃小剧场＃ 　　“天命之子啊，传火吗？” 　　“不传，滚。” 　　“注定拯救世界的命定之人就是——” 　　雁归随手拉过一脸问号的三无少女: 　　“是她。” 　　“雁归，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接过世界的火种登上天帝之位，第二个是让你男朋友登上……” 　　男朋友笑得无奈，轻轻歪头:“龟龟？” 　　“……草(是一种植物)。” 　　不就是拯救世界吗，放着她来，她才是专业的！ 　　男友一脸感动，眼神游离，他的马甲绝不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