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拜佛说菩萨骗我 作者:宸瑜   文案:   【大慈大悲女菩萨x爱到偏执大魔头】   十七没有记忆,醒来时四周围满了魔族。   一位极其好看的男子一身玄袍站在她面前,正举起右手凝聚灵力。   他神情冷漠,语气慵懒:“一个仙门人而已,杀了便是。”   意识到自己生命危急,十七当即脑子一抽,“别别杀我,我是你的追,追求者!”   穆野:......   魔族:......   半晌,穆野收了灵力,唇角微展,“追求者?”   十七狂点头。   穆野:“那你追到了,我们明日就成亲。”   十七:......???   -   自从被他带回魔宫后,十七便开始了被迫营业的日子。   尊上教训了人,她要在一旁拍手叫好;   尊上夜晚失眠,她要去充当人肉抱枕;   尊上心情不好,她要在耳边吹彩虹屁。   为了活命,她兢兢业业的当着穆野的跟班、狗腿、以及他的王后。   直到某一日,天空中突然佛光乍现,穆野被经文重伤,   而她,则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不久,全魔族都知道尊上的王后跑了。   再次见面时,已是神魔大战天族将败之际。   从未面世的闻颜菩萨自梵天之境乘佛光而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双眼眸无悲无喜,六根清净的模样简直与以往判若两人。   只见她面如止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穆野,你要什么?”   他满目猩红地一步步逼近,擒住她的下巴只道出一字——“你”   -   后来,三界皆知,魔宫里有一座用纯金打造的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尊真人菩萨。   而那位魔族至尊,则日日跪在那真人菩萨面前,虔诚“祷告”   ●女主前期可爱沙雕小结巴,后期无情无爱女菩萨。   ●男主前期口嫌体正直,后期爱到疯狂又偏执。   内容标签:强强 魔法幻情   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菩萨与魔尊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立意:爱情不应被世俗打败 第1章 追求者?   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吵得十七脑袋疼。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直射的阳光让她眯成了一条缝,抬手去遮挡眼睛。   身边吵闹声不停,像是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念经一般,听得本就昏沉的她青筋直跳。   十七站起身,本想查看是何情况,没想到视线一扫,顿时僵住。   那吵闹声竟是来自四面八方如山似海的人群,而她,正被这些人包围其中,像一只入侵的外来生物,被每一道探究的视线来回打量着。   什么情况?!   她使劲揉了揉眼,又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可眼前的景象却分毫未变。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那自己这是在何处?   怔了须臾后,只好从人群里寻了位面善的大婶,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大姐,请,请问一下,这里是何处?”   那大婶虽然看着面善,但警惕探究的目光丝毫不输其他人,倒是她身边牵着的小男孩一点不怕生,用稚嫩的声音答她:“姐姐,这里是魔界,我们都是魔族。”   “魔、魔界?!”她震惊地睁大了眸。   天,怎么自己一觉醒来,竟到了魔界了?   “对呀。”小男孩似乎对她十分好奇,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顺势问道:“姐姐,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嗯?”十七愣了愣,“为何这样说?”   “因为你方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喏,这就是你砸出来的坑。”男孩朝她脚下一指。   她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莫不是跟着流星坠下来的吧?   方才起来时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脚下竟是一个凹陷的圆坑,且大小正好能容得下她整个身子。   难道真是神仙?可自己怎么想不太起来了呢......   十七蹙起眉间,试图从记忆里寻找有用的信息。可甫一回忆,脑袋便顿时剧痛起来,仿佛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拉扯着脑中神经,疼得她弓起脊背,使劲按着两处太阳穴。   她忍着剧痛寻遍了脑海中每一处角落,却仍是毫无所获。就好似一个被人精心打扫过的房间,一尘不染。   她的过去、她的身份、她姓甚名谁,又为何会来到这里,这些她一概不知。   “姐姐,你怎么了?”   男孩话音刚落,忽然被大婶捂住了嘴,“嘘,别说话了,尊上来了。”   也不知那大婶看见了什么,捂着自家孩子的嘴,同周围人一起退去了一旁。而后,所有的声音皆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唯有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双嵌有金纹的墨靴出现在她眼前。   十七愣了愣,许是被转移了注意力,脑中的疼痛逐渐减弱。   她放下手,视线顺着那双精致昂贵的墨靴徐徐上移,一位身材颀长,气势凛人的俊美男子携着细碎阳光映入她瞳中。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双凤眸里并无同旁人一样的警惕或探究,反倒铺满了轻蔑傲慢,甚至还有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尊上,就是她。”一少年对男子禀道。   十七这才注意到,他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了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黑衣少年。   那男子并未说话,只微眯起眼与她对视。   不知为何,一股压迫感忽然直上心头。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可那人看着自己时,她便觉得自己恍若一只无处遁形的妖精,唯剩心虚在眼底晃荡。   片刻后,一声嗤笑倏然打破了这份静谧。   他薄唇启阖,声音如微微震动的磁石一般传来:“不过是个仙门人而已,杀了便是。”   十七脑子嗡的一声,顿时僵在了当场。   ???   什么情况?她做什么了?   那男子也并未给她反应的时间,话一说完,便举起了右手两指凝聚灵力,一团小小的,掺杂着红色闪电的黑雾随即出现在他指尖。   他是真的要杀自己!   “等等!”顾不得其他,她下意识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雪白的纤手与玄袍对比鲜明,他垂眸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反应,手上却停下了正欲发动的手势。   随即抬眸懒懒望去,似乎是想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样。   “我才不,不是什么仙门人!”十七眨了眨眼,看向他的视线毫不躲避,吞咽一口后下巴稍扬,坚定道:“我是你的追求者!”   “......”   原本安静的气氛,在这一刻忽然传出几分八卦的味道来。   连那少年看她的眼神都尤为震惊,更别说那些围观群众了,一个个都睁圆了眼,看看十七,又看看尊上,再互相对个眼神传递自己的激动心情。一切都在暗流涌动,一切却又那么显而易见。   十七对他们看热闹的目光视而不见,反正自己已经豁出去了,眼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只是,自己都这般不要脸皮了,他为何没有半点反应呢?   那男子似是没想到自己等来的花样竟是这个,着实愣了下。他活了这么久,别说当面同他表白了,就连向他示好的女子也不曾有过。   不是她们不喜欢,而是她们不敢。   少顷,那团小小黑雾从他指尖消失,他收回手,唇角微展,“追求者?”   许是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十七连忙点头如捣蒜。   “好啊,那我要恭喜你了。”   还未反应过来此言何意,便见他稍弯下腰,一双戏谑的眸与自己对视,低声道:“你追到了,我们明日就成亲。”   “......”   “???”   十七懵了。   不仅她懵了,围观群众也懵了。   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些,她只是想活命,可成亲什么鬼?魔界的风俗如此开放的吗?   “怎么?你不愿意?”他挑了下眉,眼底变脸似的漫上一层寒意。   十七打了个冷颤,忙道:“没!愿,愿意,我愿意的...”   话落,下颌突然被人捏住,迫使她微微张开口来。   那人往她喉底瞧了一眼便松开了手,同时目含轻蔑地嗤笑了声,“还是个结巴。”   “......”结巴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   她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并且意识到,这人虽然长了张不错的脸,但性格属实不太好,往后的日子自己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唉,想想就忧愁。   “喂,小结巴。”某人忽然唤道,“过来,抱着我。”   “啊?”她愣了下,随即扫了一眼围观的群众,满脸为难,“不,不太好吧,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他斜了她一眼,径直上前绕过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将她搂紧,“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会管你。”   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瞬她便被带入了半空中。   疾风在耳旁呼啸,脚底下的人群逐渐变成密密麻麻的黑点子。她紧紧抱着他的腰,以防自己掉下去摔成肉泥,但那双眼却是自离地起便不曾紧闭,依旧睁得大大的朝底下看。   两人离地面已超百米,可那张清丽的脸庞上却始终无半点害怕与不安,就好像飞行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十七忽然想起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说,自己是仙门人。   这句话于她而言,是她醒来后得到的第一个有用的信息。虽然不知他是从何得出的结论,但至少自己的身份有了方向,弄清自己是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正与自己紧密相贴的那人。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好看,连下颌角的线条都堪称完美。方才听旁人喊他尊上,那他定是魔尊没错了,魔界之主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想了想,没想起来,于是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腰。   “干嘛?”男人没好气地问。   “我该叫,叫你什么啊,叫夫君?还是叫相,相公?”   十七是故意恶心他,为的便是套出他的名字。果不其然,他上了当。   只见他一边抱着自己飞行,一边用极其嫌弃的眼神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什么都不许叫,只能叫我穆野。”   “哦...”她装得乖乖巧巧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片刻后,两人落了地。   一座朱玄相间的巍峨宫殿矗立在她眼前,抬头望去,巨大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飞白书——大暝宫。   穆野自落地便立即松开了她,径直往里走去,身后的小结巴也立马跟了上来。   他瞥了她一眼,冷不丁问道:“你叫什么?”   “啊?我,我叫...”她哪里知道自己叫什么,可偏偏越是关键时刻,自己越是一个名字也编不出来。   忽然,脑瓜子灵机一动,她弯起笑眼仰首望去,“我以前的名字不,不太好听,不如你取一个?”   话音刚落,身旁的脚步倏地站定。   穆野转过身来看着她,还未说话,一股寒意便席卷眼底,连周身的空气都似乎染上了几分冰冷。   十七心中莫名,方才自己那话也没有不妥的地方啊,怎么又惹着这位祖宗了?   思绪间,那人缓缓弯下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而后张了张嘴,“你知道,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摇了摇头,面容十分无辜。   下一刻,脸颊倏忽传来冰凉的温度。   他伸着一根食指,指尖如刀刃般在她颊旁徐徐划过,落在下颌处猛地收紧,力道大得似是要捏碎她的下巴,而那眸里,更是不加掩饰的沸腾杀意。   “别想着用女色来迷惑我,有这种想法的,早已成了我脚下枯骨。我留下你自有我的用意,你最好安分些,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被万蛊啃噬的滋味,明白吗?”   十七被他捏着下巴根本点不了头,便只好猛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下巴这才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劫后余生般松了长长一口气后,便跟着他的脚步继续往里行去。   但这回她却是不敢走在他旁边了,以免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惹到他,便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只是走了没几步路,那人又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十七。”   “啊?什么十七?”   他头也不回地道:“你让我取的名字。”   “......”嘁,打个巴掌给颗枣,我才不会感激你。   虽是这么想着,可她到底是有了自己的姓名,嘴角难免忍不住上扬,于是又趁势问道:“为何叫十七啊?有,有什么意义吗?”   穆野在一间房门前站定,不用动手,两扇大门便自行朝里打开。   走进去前,他依旧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今日十七。”   “......”果然,就不该感激他。   *   其实穆野知道,所谓的“追求者”,不过她为了活命所说的谎言而已。   今日午时,一颗火流星突然出现在魔界上空,以极快的速度朝西北方的边境荒地落去。而后他的手下空崖便来禀他,同他一起赶了过去。   初次见她时,他便觉得她十分不对劲。   这女子无论是外貌还是灵力,都与凡人无异,就像是被精心掩盖过的一样,让人寻不出一毫蛛丝马迹。   也亏得他道行深,这才从她身上感知到了极其微弱的仙气,微弱到若不是暗里驱动了觅影术,恐怕就连他也无法觉察。   原本这女人来路不明又极其怪异,他应当将她杀了了事的,可她偏偏给自己来了个意想不到。   说实话,这三界之内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可这么蠢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也正因此,她才勾起了自己一丝兴趣。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派了个这么蠢的人来接近他。   猎物嘛,被吃掉之前的总是要耍弄一番的,不然多无趣啊。   而此时此刻的某位猎物丝毫不知他所想,正专心致志地埋头干饭,吃得不亦乐乎。   穆野坐在她身旁虚握着拳撑脸,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你这辈子是没吃过肉吗?好歹也是个女子,能不能注意注意形象?”   正要伸手去掰鸡腿的十七忽然停住了动作,讪讪收回手,转而拿起筷子只埋头吃自己碗里的。   她好像真的没有吃过肉。   虽然自己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可就从感觉来说,她并没有对“肉”这种食物的熟悉感,反而十分陌生。   她想,也许失忆之前自己过得非常困难吧。   说到失忆,今日被穆野警告一番后,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坦白这件事,毕竟那祖宗的身份摆在那里,估计万蛊啃噬都是轻的。   想罢,她抬眸瞄了一眼身旁的穆野,试探着问道:“穆野,你,你真的要同我成亲啊?”   “怎么,你想反悔?”   “当然不是!”就算想反悔也不敢啊。“我是想问,你有,有过几任王后啊?”   闻言,他忽地轻笑了声,凑近她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沉湎美色的人吗?”   十七眨眨眼,当真仔细瞧了瞧,“好像不,不是,你自己就有美色。”   “奉承对我没用。说吧,你真正想问什么?”   得到了允许,她便胆子大了些,放下筷子坐得端端正正,问他:“若是我,我主动向你坦白,你还会,会杀我吗?”   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呢,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吓一吓就要全数坦白了,真没意思。   穆野脸上浮现几分乏味,懒懒回道:“看心情。”   “哦...”果然,这个大魔头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十七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暂且不说为好,或许可以等到明日大婚后再说,他总不能成亲当日把自己的王后杀了吧。   .......   应该不会吧?   “想什么呢?”穆野蹙着眉,手指扣了扣桌面,“吃完了没?吃完就下去洗个澡,脏死了。”   他不说这个自己都没注意,自醒来后发生的事情都太突然,她一直处在懵圈的状态,也就不曾注意自己身上的穿着。   现下垂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已经破了多处的白衣,上面尽是泥土和灰尘。不过还好有两层,不至于让她暴露出不该暴露的肌肤来。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全是尘土的味道,连自己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于是冲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没注意。去,去哪儿洗啊?”   管完了吃饭还得管洗澡,他这哪是抓了只猎物回来,分明是请了尊活佛回来。   穆野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转头冲门外喊道:“空崖。”   话落,方才她见过的那位黑衣少年推门走了进来,“尊上何事?”   “带她下去洗漱。”   “是。”   十七起身,自觉地跟在那个名为空崖的少年身后,两人刚走到门口,忽又被穆野叫住。   他已换了个姿势坐着,一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后仰,正望着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似乎心里正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   而后,便听他意味深长地嘱咐道:“记得洗干净点。”   十七只听懂了表面意思,只当他是在嫌弃自己脏,回了声“哦”便同空崖一起离开了。   浴室并不远,拐个弯便到了。   本来她还想趁机从这个空崖的嘴里套出点有用信息的,但没想到这么近,便只好作罢,从他手里接过干净衣裳后便进了浴室。   半个时辰后,一个干干净净还散发着热气的十七出来了。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穿着一身同穆野一样嵌有金纹的玄袍,只不过,这衣裳着实有点大,她将腰带多缠了半圈才勉强穿上。   打开门后,没想到空崖一直外面等着,她一下子怔在原地,原本白嫩嫩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李子。   “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空崖不知她为何这般震惊,如实回她:“看着你啊。”   “......”她一时语噎。   不过见他似乎未通情识,加上自己现在的处境特殊,便也没同他计较,如来时一样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走到门前,空崖敲了敲门,得到穆野允许后才带她进去。   十七原就长得清秀隽丽,眉眼淡而仙,仔细打扮打扮定会有几分脱俗之气。即使像现在这般不施脂粉,披散着一头乌黑湿润的发,那也是有稍许雨后白兰的味道的。   可瞧着缓缓走进的十七,穆野非但无丝毫讶异,反倒立即蹙紧了眉,质问空崖:“谁允许你给她这身衣裳的?!”   空崖委屈地挠了挠头,“宫里也没女人的衣裳啊...”   这话倒是实话,大瞑宫内的确没有女人,全是一群雄性生物。   穆野没了话说,便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听着大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不知怎的,十七的心跳忽然加起了速。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洗完澡后”被带来了“穆野的房间”。   临走前他说的那句话突然在她脑中响起——“记得洗干净点。”   “!”天呐,他不会要......   一万分后悔顷刻间涌上心头,虽说自己答应了成亲,可这种事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谁家夫妻第一天就......那什么啊。   十七脚下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坐在床边的那人瞧着她,眉目间还余几许方才的不快,“你站在那儿是想做望夫石吗?过来。”   望夫石?!   这下好了,她的脸现在都能烧开水了。   眼看着穆野越来越不耐烦,她只好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站立在他面前。   “你站我面前做什么?”他摆了下头,“上去。”   这次她没动,手里不停搅动着衣摆,吞吞吐吐道:“......穆野,我...我觉得,要不还是明,明天吧。我回去做做心理准备......”   这话听得他莫名其妙,愣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顷刻间所有的不快皆一扫而空。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你还怕我言而无信,明天反悔不成?”   “不是的,我...”她一时根本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如他所说,今天还是明天并无区别,可...可她就是害怕嘛。自己以前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不知道,可现在她是第一次啊。   看着她犹犹豫豫就是不愿意上来的样子,穆野心情越发愉快,顺便再次鄙视了一次那个派她接近自己的幕后指使。   真是蠢到没边了,先前吓唬吓唬她就要坦白,这会儿不过是逗她一下,就一脸要哭了的样子,真搞不懂那幕后指使怎么想的。   他一边在心里嘲笑,一边打算再添把火,让她把自己的狐狸尾巴一次性全露出来。   于是抓着十七的胳膊顺势一拉,再迅速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张脸,十七脑子嗡嗡的响,慌忙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你做什么?!你你你起来!”   穆野只稍稍施了个法,她的手臂便不受控制地拿了下去,温热的呼吸羽毛似的刮过自己的脸,她的心跳愈发快了。   “紧张什么?”他凑得更近了些,问道:“我方才让你洗干净点,你洗干净了吗?”   她把双眼闭得紧紧的不去看他,快速点着头。   身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我不信你,我得自己检查检查。” 第2章 成婚?   十七猛地睁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看着他。   原以为她这次又要扯个什么谎出来,可没想到她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唯有眼尾一抹薄红暴露着她的情绪。   穆野仰首,与她稍稍分开些距离,“怎么不说话?”   “你要看,就看吧。”她偏过头,将眼闭得紧紧的,“不要怜,怜惜我这朵娇花。”   “......”神经。   一副凛然就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魔尊正在行强迫之事。   穆野瞬间失了兴致,解开缚在她手臂上的术法后,起身朝她屁股轻踹了一脚,“滚去里面。”   她睁开一只眼观察了下情况,见他脸上是熟悉的不耐烦,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朝里面滚了好几圈,把自己缩进了床角。   感觉到身旁那人躺下后,她这才敢回头看。   穆野的床很大,大到他们两人之间还可以再塞下三个人,因此她便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敢从他那儿揪出一个被子角来给自己盖上。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十七没躺一会儿眼皮子便如千斤坠,很快便进入了深度睡眠。   半夜,一向浅眠的穆野胸口突然被人来了一遭。   睁眼一看,那小结巴不知何时睡到了自己身旁,还手脚并用的搭在自己胸上腿上。   他登时黑了脸。   虽然房间里昏暗,看不出来他黑了脸......   总之,穆野忍着一股火将她的手拿开,却没想到十七迷迷糊糊“嗯”了声后,将他抱得更紧了,小脸还凑近他颈窝里蹭了蹭。   “......”忽然有股想把她踹下去的冲动。   不过,也亏得这样近的距离,让他从她身上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乎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体香,只是这体香有些特别,既不是花儿的味道,也不是其他任何常见物的味道。   穆野低头在她额角仔细嗅了一遍,还未辨别出是什么气味,气味的主人倒先醒了。   她刚好抬头对上他低下来的脸,鼻尖与鼻尖之间只差毫厘便能触碰,是极暧昧的姿势。   十七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这祖宗方才在做什么?为何要低头?该不会是想趁她睡着......   “啊!”她忽地尖叫一声,迅速用被子盖住头,卷着它再次滚向了最里面,“穆野你流氓!”   虽然他方才看起来的确像个半夜闻人家的猥琐男,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便有些不高兴了。   “我流氓什么流氓?现已过了子时,今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别说闻你了,我此时同你发生点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盘腿坐着,施了个法,随即十七连人带被滚到了他面前,“再说了,明明是你先非礼的我,要说流氓也是你流氓。”   她倏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什么时候非,非礼你了?!”   “你自己想想,你醒来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可别说是我故意摆的,我没那么无聊。”   醒来的时候.....   十七回忆了下,方才的场景立刻在脑子里显现。   看着她缓缓缩回去的脸,穆野当即一个挥手,裹在她身上的被子瞬间向两旁散开,露出一个完整的十七来。   “......”她乖乖坐起,低垂着头挠了挠额角,“那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若是介意,大不了我再,再给你闻一闻嘛。”   说着,便把头顶凑向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眼发顶,随即抬手,指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推去一旁。   她正疑惑着,脖颈处突然传来一股痒痒的温热。   “!”   十七浑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同时放大,让她无比清楚的感受到穆野的气息正扫过自己最薄的那寸肌肤,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在皮下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像雀跃的鼓点在空气中齐齐舞动。   “你好吵。”   “啊?我,我没说话啊...”   穆野抬起头,没有解释,只问道:“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浮生木的味道?”   “浮生木?那是什么?”这个名字她听都没有听过。   可在穆野看来,她不过是在继续演戏而已。也罢,那就看看她打算作何解释。   “浮生木是仙木,因只生长于寺庙,所以常被佛修用来做成木鱼。你身上便有浮生木的味道,不过很淡,连我都差点没闻出来。”   听完这番解释,十七张口便想说兴许自己以前喜欢去寺庙拜佛。可转念一想,穆野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之事,而且这事她是打算在今日成亲后再坦白的,如此活下来的几率也大一些。   但眼下这种情况,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气味呢,难不成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吗?   虽然自己失了忆,可该知道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以谎圆谎的行为,其实就是在堆砌对方的失望程度。   哪怕所有的谎言都只是为了掩盖同一件事,可到最后揭开的时候,这些谎言便会成为她走向死亡的一级级台阶。   在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之前,她还不想死。   于是犹豫片刻后,十七小心翼翼伸出手,揪住了他长袍的一角,“穆野,我同你说实话,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原本还等着看她编个什么理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坦白了。   不,也许并不是坦白,而是装作要坦白的样子编造另一个谎言来骗他。   穆野任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冷下脸道:“说说看,说完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你一命。”   于是她心一横,干脆和盘托出,“说来话长,简,简单点说就是.......我失忆了。”   “......”亏得他还抱有一丝期待能听点新鲜的理由。   他不耐烦地拿开了那只手,“你在这跟我演话本?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吗?”说完,便如昨日那般举起了右手。   十七眼疾手快,在他还没驱动灵力之前将他的手抱得紧紧的,急忙道:“我没撒谎!我真,真的失忆了!你信我!”   穆野看着她,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能捕捉一切谎言,可他在她眼里看见的,却只有急切和空白。   难道她真的没有撒谎?   “松开。”他道。   读取对方的记忆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有没有说谎,一验便知。可十七以为穆野不信自己,非但没松,反而将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他无法,只得用另外的方式来检验她是否说谎。   于是十七便看见,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后脑勺,还未反应过来,两片柔软又带有凉意的东西便贴上了自己的唇。   “!”   她睁着一双极圆的眸子,下意识想推开他,可甫一发力又被脑后那只大掌按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这是要让自己换一种死法?   救命,她宁愿被虫子啃也不愿意窒息而死啊——   可对面那人哪听得见她心里的呐喊,只一个劲用自己的灵识探遍她脑海中所有角落。   人的大脑极其复杂,看似不过两只拳头大小,其实里面大的能装下三千世界。也正因此,穆野的探索着实耗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少焉,就在十七呼吸越发困难之时,穆野终于松开了她。   “你你,你干嘛突然亲我?”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了心跳,擦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罪魁祸首倒是平静得很,脸不红心不跳的,“读取记忆需双手结印,你不松手,那我只好用这个办法咯。”   “你读取了我,我的记忆?那你现在总该,该相信我了吧。”   穆野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了回去,“你的确失了忆,不过这不代表,你没有撒谎。”   他方才在她脑中探寻时,便感觉自己在一片白光中茫然游荡,根本寻不到目的地,甚至无法寻到一粒尘埃。   她的确没有说谎,她所有的记忆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可也正因如此,事情才变得越发有趣了。   抹去记忆无非是为了让演戏不再是演戏,从而更方便获取他的信任。这个幕后主使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其目的绝不简单。   穆野此时心情格外愉悦,他喜欢有挑战的事情,更喜欢以身做饵,钓出那些藏在黑暗里虎视眈眈的人,再狠狠将他们粉碎。   可一旁的十七并不知他所想,她正在为他那句“不代表你没有撒谎”心虚呢。   她目光飘向别处,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想杀,杀我,那我只能说我是你,你的追求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啊?”   穆野哂笑了声,“你撒谎如此拙劣,我看不出来才有鬼吧?”   “......”也是,自己当时那副神情,很难看不出来是在撒谎吧。   欸,不对啊。   她倏地抬眸看去,质问道:“那你早知我撒谎,又,又可以读取我的记忆,你为何,为何不拆穿我呢?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   “......”恶劣!恶劣至极!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人!   愤怒让十七忘记了害怕,一双杏眸气呼呼地瞪过去。   偏那人耍弄了人还丝毫不知心虚愧疚,又补充道:“让你自己演不下去了而露出狐狸尾巴,比我自己揪出来,不是更有意思吗?”   有意思你个大头鬼。   这话她还是不敢说的,只敢弱弱怼一句:“你才是狐狸!”   穆野大笑两声,一把将她拉了下来拥进怀里。   她愣了瞬,正要挣脱,又听他威胁道:“别动,弄醒了我就剁下你的手。”   “......”就会吓唬人。   十七撇撇嘴,趁他还没睡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穆野,你现在知道我是,是在撒谎了,那我们今日是不是就,就不用成亲了啊?”   “你想得倒美。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坦白呢,原来是不愿意跟我成亲是吧?”   他闭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霸道蛮横的话:“你听好了,你今日不仅要同我成亲,且你死后也是我魔界的鬼。若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或者背着我同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联系,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再抹上蜂蜜丢进蜂巢,你可以想象一下其中滋味。”   不用他说,早就脑补完的十七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一股接一股的恶寒涌上心头。   穆野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微微发抖,偷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一声“睡觉”后便再没了声响。   其实还有一件事,穆野未曾同她提起,那便是在他嗅出浮生木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顿时拂过心底。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浮生木本就只生长于寺庙,梵音听多了,自然便有了佛性。   他也不是没接触过它,但能让他有这般感受的,却只有十七一个。   这也是他此刻为何抱着她的原因,看来这小结巴也不是全然没用,当个安神入眠的抱枕还是挺不错的。   此时某抱枕抬头看了一眼穆野,见他呼吸逐渐平稳,自己便也闭上双眼,再次进入了梦乡。   *   翌日。   魔界的成婚之礼简单直接,无需跪拜天地,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繁琐的礼仪章程,加上穆野又没有朋友,因此也不用摆席,成婚之礼便更加简单了许多。   只需绕着主街游行一圈,接受魔族百姓祝贺,而后去东禹大殿举行换血仪式便可。   十七听空崖讲解这些流程时,正坐在妆台前任侍女们梳发施粉。侍女是空崖专门找来的,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怎么着也得打扮打扮。   当她听见换血仪式时,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正在描的眉也随之拐了个弯儿。   “换血仪式是什么?不会,不会要抽我的血吧?”   “当然不是。换血仪式是你与尊上交换自己的心头血,注入对方的心脏中,如此一来当其中一方面临危险时,另一方便能迅速感知到。”   虽然不是抽血,但她仍是有些害怕,“那...如何取心头血啊?”   “放心吧,不是用刀,尊上会帮你取的。”空崖答道。   闻言,她暂且放下心来。侍女帮她重新描好眉后,整个妆发便完成了,随后便被空崖领着去宫门前与穆野会合。   游行用的乘舆已准备好,穆野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见她终于出来,吐槽了句“真慢”,便施法让她飞上来坐在了自己身边。   作为新郎官的穆野与昨日并无什么区别,最多不过是一直后披的发束了起来。   倒是十七与昨日相差甚大,不仅穿着一身合身且华丽的锦服,连头上也顶了不少的发饰,摇一摇还能听见叮铃哐啷的脆响。   听空崖说,这是穆野今日醒后特地令人打造的,还威胁人家必须在今晚成婚之礼前完成,否则就要用人家的头盖骨盛酒喝。   当然,十七不会往别处想。毕竟她这个准王后若是打扮朴素,丢的可是他的人。   今晚的月亮很圆,可惜被几朵乌云遮盖住了部分光芒。   乘舆缓缓驶向灯火通明的主街,早已有人山人海等在两旁翘首以盼,热闹非凡。   十七看着,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若是自己有父母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像此时的魔族百姓一样,给予自己祝福吧。   正想着,身旁忽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抱怨:“吵死了。”   她转头望去,只见穆野板着一张脸轻捏眼角,眉目间尽是阴云密布,似乎格外厌恶周围的嘈杂吵闹。   于是她悄悄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声安慰道:“空崖说游行很,很快就会结束的,你再忍忍。”   穆野看向她,眉间莫名舒展了几分。   不知为何,掌心那点微弱的触碰竟让他的烦躁平息不少。宛如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迎来雨滴,淅淅沥沥却源源不断,直至熄灭为止。   耳旁嘈杂依旧,穆野却在这片厌烦的吵闹声中,握住了她的手,“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   十七笑笑,转过头继续接受魔族百姓的祝福。   这场游行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结束了,按照流程,接下来两人应一同前往东禹大殿。   那是魔族王室举办祭祀大典的地方,也会被每任魔尊用来举行换血仪式。   大殿之内是不允许除新人和祭司之外的人进去的,因此十七同穆野一起进来后,便只看见一位尨眉白发的老人杵着拐杖伫立在祭台之上。   穆野带她走上祭台,在祭司跟前面对面站立。而后便听祭司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念了好长一串才向穆野伸手示意。   一种莫名的严肃气氛让十七不敢说话,只懵懵地看着穆野扒开胸前的衣领,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肌肤来。   她看直了眼,一眨不眨。   不得不说,穆野身材是真不错。虽然只露了一半,不过胸肌的线条起伏倒是很明显,想必别处也不会太差。   察觉到某人直白的目光,穆野冷脸睨了她一眼,她这才讪讪收回视线。   紧接着,他便朝自己心脏的位置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尖化刃,轻而易举便划开了肌肤,一缕血丝从伤口里飞出,悬于他掌心之上。   那伤口并不大,十七看着也就没有那么害怕。随后便见祭司朝自己伸了伸手,大概是想让她也同穆野一样做吧。   可祭司虽然是个老人,却也是个男人,她不是很愿意当着他的面扒自己衣服。   许是知晓她所想,穆野挥了下手,那祭司便领会其意转了过去。   未防她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扒,穆野干脆先行施法定住她手脚,旋即上前一步,亲自将那左边的衣领扒开了些,手中的血丝也在这时自动钻进了她的皮肤里,与心脏融为一体。   同时,一颗血痣出现在血丝进入的那处。   十七面色通红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又看着他将手掌覆了上去,从她身体里缓缓拿出一条血丝喂进了他自己的心脏里,随即一模一样的血痣印在了他胸口上。   她没心思在意那血痣,全程都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心头血交换完成后,祭司又对着他们念了一长串咒语,最后双手“啪”的一声交握,至此,换血仪式才算全部完成。   走出东禹大殿时,十七的脸还是烫的。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手掌覆上来时的触感,仿佛自己胸口处仍然残留着那时的温度,导致她一眼都没好意思看身旁的穆野。   一路吹过晚风,回到房间后,她这才勉强忘记方才的事情。   穆野去了西间换衣,她便坐在妆台前,取下自己满头的叮呤哐啷,也换上了空崖准备好的便衣。   对于接下来未知的事情,她有些紧张。但此未知非彼未知,她紧张的,是自己要提的请求穆野会不会答应。   自从今日同穆野坦白失忆之事后,她便决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她只是觉得,一个人来人世间走一遭,可以无父无母无亲友,也可以没有自己的过去,但总该知道自己是谁。   只有知道了自己是谁,生命才有了最基本的意义。   可是她无法预料,这个请求穆野是否会答应。于是在他换好衣服回来时,十七连忙凑了上去献殷勤。   “你累吗?要,要不要喝水?或者我给你按,按摩?”她伸出两只小爪子动了动手指。   穆野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知道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那古人的话,也,也有不对的时候嘛。”她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我...我就是想,问个问题。”   “问什么?”   “嗯...我想问,我的记忆,你可以,可以帮我恢复吗?”   他刚要倒茶,身旁的小结巴便抢先一步倒好了茶水,递到他唇前,殷勤的很。   “这我可帮不了你。谁抹去了你的记忆,就得找谁恢复,对症下药懂不懂?”   十七有点不信,“你那么厉害,也不能?”   穆野嫌弃地看向她,怎么人失个忆连术法知识都能忘?   于是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抹去记忆与恢复记忆,修为稍高点的都能做到。问题在于,每个人所修习的术法和使用方法、使用习惯都不一样。   就像我炼制出一瓶毒药,其效果与其他毒药并无分别,可我使用的材料不一定与它们相同。退一万步说,就算使用的材料一样,可炼制的顺序也不一定相同,这么说你明白了?”   她听是听明白了,也正因为听明白了,所以才失望地垂下小脑袋。   还以为穆野能帮自己恢复记忆,白期待一场了。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话落,那双黯淡的杏眼忽然又燃起了亮光,她忙问:“什么办法?”   穆野手一挥,两人面前顿时出现一座大山的虚影,“这座山名为北郡山,四大仙山之一。而这里面坐落着的,则是仙盟魁首聚仙宗。”   虚影随着他的介绍,变成了一群仙气飘飘,超凡绝世的白蓝色建筑群,看得十七很是入迷。   “聚仙宗里有一招独门法术,据说力量强大到可以逆天改命,不过只能用在正途上,否则必遭反噬。”   “那这个法术,可以恢,恢复我的记忆吗?”   “废话。”他收回虚影,又道:“都能逆天改命了,恢复记忆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不过这法术既然都称独门了,自然是只能传给历任宗主的,外人就更别想了。”   十七不知为何,听完介绍便陷入了沉默。   见她不再追问,以为她是知难而退,穆野便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床边走。   可没走两步,自己的袖角倏地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便见十七睁着一双异常坚定的眼眸看着他,请求道:“穆野,帮我。我,我想去聚仙宗。”   似乎在意料之中,也似乎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她想寻回记忆这件事情,意料之外的,是她即使知道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实现,却依然还要去做。   穆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看她了。这个小结巴说的话做的事,总是如此让自己意想不到。   于是沉默片刻后,他站定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谁知道你想进聚仙宗是为了恢复记忆,还是想学什么法子来杀我,以脱离我的控制呢?”   “我怎么会——”   话音未落,他忽而弯下腰,咫尺之距外勾了勾唇,“况且,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十七垂下眼睫,面上逐渐浮现一抹微红。 第3章 引荐信?(新)   不知她将穆野说的“好处”理解成了何意,只见她低垂着头轻咬下唇,一副纠结的模样。   犹豫半歇后,她忽然踮起脚尖往他脸颊上凑。   穆野反应极快,头往后仰的同时,立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做什么?想亲我?”   “......”他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十七顿时羞红了耳尖,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偏那人还轻笑了声,故意说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慢慢来,不用这么着急。”   “唔唔唔唔!”   “你说什么?”   她挥开他的手,窘迫与怒意夹杂,“谁着急了!你,你到底想要如,如何嘛?”   穆野没有回答,只转过身朝桌案缓缓走去。   其实不仅是十七,连他自己也想知道她原本丢失的记忆里有什么。换言之,他想知道她是谁,幕后主使又是谁。   而这一切,只有她恢复记忆后才能给出答案。   再退一步说,就算她想进聚仙宗是那背后之人设计好的其中一环,那么他也可将计就计,说不准那人就藏在聚仙宗里。   十七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便以为是他不同意,立马收拾好情绪跟了上去,弱弱问道:“你若是担,担心我跑路,那我每,每日回来一次,好吗?”   话落,他倏地回过身,答应得异常干脆:“好啊。”   “......”怎么感觉好像跳进了坑里。   算了,反正他总算答应了自己,是不是坑也无所谓。他若是想杀她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既然不想杀,那么其他一切她都能接受。   时辰不早,夜浓如墨。   穆野像昨日那般抱着她入眠,十七忽然发现,他好像喜欢抱着自己睡觉,还总往她颈窝间嗅。   她想,穆野大概很喜欢浮生木的味道吧,虽然自己闻不到,不过能给他做抱枕也挺好的,至少自己对他还有用处。   若是没有用处,应该就被杀掉了吧。   身旁的呼吸逐渐绵长,十七在他怀里听着规律的心跳声,渐渐也闭上了眼。   翌日。   太阳已经高悬天空最中时,十七才刚刚睡醒。   穆野不知去了何处,她下了床也没看见人,连空崖也跟着不见了。   不过他们总归是要回来的,于是她便也没多想,趁着难得有自己单独的时间,去了大暝宫内的藏书阁。   既然穆野已经答应了自己,让自己进聚仙宗,那么她总该学点最基本的法术,法术一时学不会那学点画符也是好的。   总之,不能什么都不会地进聚仙宗,否则也太引人注目了。   不知在藏书阁待了多久,待到她已经学会了几张符纸的画法时,藏书阁的门外倏忽响起了脚步声。   是空崖。   消失了一下午的空崖走进来时还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隔着一张桌案站在十七对面,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她。   十七看了眼,上面写着“邬鸿卓亲启”,并不是给她的。   “这不是我,我的信。”她递还给他。   空崖没接,“我知道,这是尊上从青轲道长那儿拿来的推荐信,是推荐你去聚仙宗的。”   闻言,她顿时眼眸一亮,忙将信封打开了查看。   竟真的是一封推荐信,上面的字体平稳端正,入木三分,是难得一见写得极好的行楷。结尾的落款处上写着“青轲”二字,而其中被推荐的人,则正是她自己。   空崖在一旁解释道:“就在前几日,聚仙宗刚刚结束了入宗考试,现在要进聚仙宗只能有仙家前辈引荐,所以尊上今早特地去找了一趟青轲道长,从他这里拿到了这封推荐信。”   本以为十七看到这封信会非常高兴,可她只是略带狐疑地看向空崖,“空崖,你们家尊上不,不会是威胁了道长吧。”   按照穆野的性格,他肯定是不会求人的,更何况仙魔对立,他能拿到这封信莫不是......   血腥的画面旋即浮现脑中,连带着这封信也变得沉重起来。   “当然不是!”空崖立即否决道,“青轲道长对妖魔两族从未有过偏见,他是真正心怀天下之人,我们魔族也很敬重他。更何况,尊上还带了你的画像用来给道长观相,道长说你是心无恶念,慈悲为怀之人,这才答应给你写推荐信。”   心无恶念,慈悲为怀之人?   她有这么好吗?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十七垂眸偷偷笑了笑,忽然想起穆野,便又问道:“穆野回,回来了吗?他在哪儿?”   “尊上回来了,不过他已经休息了,说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哦...”本来还想道声谢来着。   “对了。”空崖突然想起什么,“明日便是通过入宗考试的弟子去正式报道的日子,尊上让你跟他们一起,你早些做准备吧。”   她一惊,“这么快?”   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有几分不舍。   虽然自己在这里也才待了两日,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况且穆野今日还特地去给她拿推荐信,这么一看,他对自己也不算太差。   十七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走之前再陪陪他,道声谢。   于是不顾空崖阻拦,她悄摸钻进了穆野的房间。房中没有烛光,漆黑一片,若不是她从空崖那儿拿了一颗夜明珠,怕是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   穆野果真在睡觉,许是仙界太远,他又最讨厌麻烦,一来一回累着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他的床,与他面对面躺着。借着夜明珠微弱的亮光,她将穆野的五官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先前两人也有过近距离相处,可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现在一看才发现,穆野的嘴唇竟然比她还要红,像刚吸过人血似的。还有那皮肤,似乎因为常年不喜阳光,导致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   其实,他真的长得极好看,宛若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美丽,却又锋利。   只可惜,他偏偏长了张嘴。   十七边想着,边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按了按他的下唇。软软的,就像上次他亲自己时那样软。   意识到脑中突然出现的画面时,她心下一惊,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天,怎么偏偏想到那个场景了?显得自己多饥渴似的。   脑子啊脑子,你清醒一点,那可是穆野啊!他能把你脑浆榨出来当肥料浇了的,所以千万别对他有任何想法!   她闭上眼,心中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默念了好几遍,情绪这才平复了稍许。   “你好吵。”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背后一滞,十七回过头,只见穆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换成了平躺的姿势,手臂搭在额上,眉间微微蹙起。   她一动不敢动,问道:“什,什么?我没说话啊。”   方才自己的确没说话啊,难不成他能听见自己心中所想?不会吧,穆野的实力已经到达了如此神通广大的地步?   “神通广大”的某人此时眼皮一掀,睨了她一眼:“空崖难道没告诉过你,换血仪式除了能感知到对方的危险之外,也能听见对方的心里话吗?”   “......”   气氛突然死寂,十七彻底石化了。   她脑中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曾在心里说过的话,应该没有骂过他吧?完了,她的心理活动太多,根本想不起来有没有骂过。   但换血仪式是昨晚举行的,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天而已,自己应当是没有骂过的......吧?   看着她难以置信又十分懊悔的模样,穆野一时没憋住,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还真信了。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欸,小结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喜欢你个大头鬼,我是结巴不是眼瞎。   “你现在肯定又在心里骂我。”他侧过身,不顾她反对地将她搂进怀里,差点没让她憋死。   “不喜欢最好,我讨厌情情爱爱,麻烦又无用。我告诉你,你现在唯一的作用便是做好我的抱枕,别惹我生气,更别挑战我的忍耐底线。否则,你知道的,杀你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虽然他动不动就喜欢威胁自己,但之前都是吓唬吓唬她,并不打算来真的。可这次十七听得出来,他非常认真。   也是,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用来消遣的玩具,别人玩腻了或者失去耐心,最多也只是丢弃。   可换作穆野,一旦他玩腻了或是失去耐心,那么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摧毁。   这些她心里都清楚,所以今后,她也只打算安安分分地做他的抱枕,如果他需要,自己也可以做他的跟班狗腿或是王后。   总之,不会是真的追求者。   十七默了片刻,从他怀里缓缓抬头,小心问道:“那...那王后可以提,提个小要求吗?”   “说说看。”   “我不,不想要结巴,你可以把我治,治好吗?”   穆野稍稍松开她,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轻笑出声,“不能。”   “为什么?!”   “结巴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是觉得说话不方便,一句话多断几次不就好了。”   对哦,这也倒是个办法。   算了算了,不治就不治,等她学会了法术自己治。   说到法术,她忽然想起自己昨日答应了他,说每日都会回来。可她不会法术,怎么回来呢,难不成要用双腿走吗?   于是为了自己的双腿还能完整长在身上,也顺便将方才学到的方法现学现用,她再次抬眸看向他,眨了眨眼,“空崖说,我明日就,得去报道了。”   他饶有兴趣地回视过去,“嗯,我知道。”   “那我怎,怎么回来啊?我又,不会飞。”很好!只结巴了一次!她默默鼓励道。   穆野没有立即回答她,只唇角扬起稍许笑意,看了她几息,“明日你就知道了。”   说罢,便捂住她的嘴强行让她闭嘴,箍在怀里继续睡了过去。   *   今日十七起得很早,可身边如昨日一样早就空空如也。   穆野又去哪儿了?   她挠挠头,兀自下床洗漱,而后便去收拾包袱。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要带什么,仔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大瞑宫里的东西都是穆野的,不是她的。   可当她打算带两件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衣柜里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   “......”这是要让她去聚仙宗扮演彩虹吗?   她轻叹了声,只拿走了颜色淡一点的几件衣服。路过桌子时,她又发现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袋银子,而且还很沉。   拿在手里掂重量的时候,十七犹豫了。   虽然聚仙宗管吃管住基本没有要花银子的地方,可总有下山做任务的时候,总不可能一分钱不花。   于是犹豫须臾后,她倒出一大半雪花白银,重新掂完重量这才放进自己的包袱里。   屋外的日头逐渐强烈,十七收拾完包袱也没能等到穆野回来,只等到了空崖来领她离开魔界。   虽然有一点点小失望,但她也没多想,背着包袱跟在空崖身后走出了大瞑宫。   然而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出宫门,后脚就惊在了原地。 第4章 聚仙宗?(新)   一只高大的黑色战马站在她面前,正对着她鼻孔出气,神情十分不屑,跟那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它竟然还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且那翅膀上并非羽毛,而是由上千个小而锋利的飞镖制成。   这......这也太酷了!   十七根本无法拒绝如此酷帅的战马,两眼放着光走上去摸她。可惜刚要伸手便被那马偏头躲过了,似乎非常不喜与人亲近。   “这是尊上的坐骑,平时高傲惯了。”空崖在一旁解释道。   “那它等会儿,是要载我,离开的吗?”   “是的。”   “......感觉会,会被它摔死的样子。”   “不会的,尊上今早同它说了,若是敢摔你,便让我去钻研马肉的做法。”   她噗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这马儿不喜亲近自己,敢情是刚被主人威胁过,这点倒是与自己一样。   十七笑笑,转而拉住缰绳踩着马镫,一使劲便成功坐上了战马。   屁股才刚坐稳,它就立刻飞上了天,速度极快。她想,若不是怕把自己摔死的话,它的真实速度应该比现在快上十倍不止吧。   空崖也骑着另一只坐骑跟在后面,一路护送着她飞出魔族领域,再护送着她飞到北郡山脚下这才落地。   北郡山周围设有结界,只允许修士和凡人进入,妖魔闯入宗主会收到感应,一因此空崖只把她送到山脚便先行离去了。   十七背着包袱,开始靠自己的双腿爬山。山很高,路也很崎岖,连一条人走出来的小道都没有。   不过也是,人家修仙者上下山不是御剑飞行便是骑着仙鹤,谁用得着走路啊,也就她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上个山还得用双腿了。   一路歇了近十次后,她终于看见了聚仙宗的白玉石大门。可没想到她刚走上前,便被两位守门弟子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来做什么的?   “哦,我是来,报道的新弟子。”   那人朝她伸出手,“信物呢?”   “信物?”   完了,空崖压根没说过还要信物呀,它长什么样啊?   那人见她拿不出信物,便准备将她赶下山。   一想到自己是费了多少力气才爬上来的,十七慌忙道:“别别别,我是,是青轲道长推荐来的!我,我有推荐信!”   这话恰好被里面一名路过的男子听见,只见他愣了一愣,随后走上前来。   “大师兄。”两位守门弟子行礼道。   嗯?大师兄?莫不是聚仙宗的首席大弟子吧。   十七还未开口询问,便听他先一步对自己问道:“这位姑娘,我是聚仙宗的首席大弟子关辞。方才听你说你有青轲道长的推荐信,方便给我看一看吗?”   他话说得礼貌,且又能在聚仙宗说得上话,她便连忙将自己的推荐信从包袱里拿出来,交给了他。   关辞接过信仔细观察了遍,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青轲道长的笔记。姑娘,请跟我进来吧。”   “谢谢。”   十七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一路不知穿过了多少长廊与建筑,最终停在了一座极其宏伟堂皇的大殿前。   关辞示意她在这里等待,随后便自己带着推荐信走了进去。   趁着这个时间,她将周围的景致望了个遍,深叹不愧是仙盟之首,连冰冷的建筑群都处处都透露着仙气飘飘,凛然众生的气质。时不时头顶还有几只仙鹤飞过,倒真有那么几分如坠仙境的味道。   不久,关辞走了出来,对她微微颔首,“姑娘,宗主令我先带你去决明场,同其他来报道的弟子们会合,稍后将会让你们选择拜何人为师。”   “拜师?原来师父还,能选的吗?”十七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边行走一边交谈。   “当然,我们聚仙宗一向尊重弟子的选择权。等会儿要带你见的便是通过入宗考试的新一届弟子们,拜师的优先选择权便是根据他们的分数排名决定的。不过...因你并未参加考试,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只能将你安排在最后一名。”   “没关系的,能,能进来学习,我已经,很满足了。”她弯唇还以微笑道。   少顷,二人来到决明场。   这届新入宗的弟子不少,一眼望去广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估摸着应该有个一百人左右。   “就是这里了,你先去等着吧,稍后我会再按照排名来喊你们进去的。”   她点点头,摸着广场边缘走到了人群后面,找了个角落站着。大家正与各自的熟人聊得热火朝天,并未有人注意到她。   嗯...也不是都没注意到她。   有个一身鹅黄,扎着马尾的姑娘不巧看见了她,于是走到她面前眨了眨眼,“怎么我之前没有在入宗考试里看见过你呀?”   十七蓦地有些尴尬,却仍是实话实说道:“我没有,参加考试。我是被,被青轲道长,推荐来的。”   “青轲道长!”女子惊呼一声,周围所有人顿时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女子一脸惊讶地道:“你竟然认识青轲道长,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位可是名震修仙界的老前辈呢,连咱们宗主想见他一面都难。”   “是,是吗?”她挠挠头,不是一般的尴尬。   女子又忽然牵起她的手,“我叫云宓,你叫什么呀?”   “我叫十七。”   “十七?数字十七?”   她点点头,云宓又问:“好奇怪的名字,那你姓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她了,她哪里知道自己姓什么,她连名字都还是不久前才取的。   可就在这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于是她回道:“我姓穆。肃穆,的穆。”   “穆十七?嗯...这么念起来倒是挺好听的。”她笑得甜甜的,“十七,我看你是一个人来的,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吗?”   见十七摇头,她便笑得越发开心了:“我也没有认识的人,要不,咱俩做个伴吧?”   虽然这女子是听她说认识青轲道长,才对她如此热情的,不过也还好,她说话本就不方便,又失去了记忆,修仙界有许多事情她都不了解,能有个人作伴的话对自己也有好处。   于是她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不过我是个,结巴,你,你别嫌弃。”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等会儿我们拜了师,你让你师父给你治一下不就好了,很简单的。”   谈及此处,云宓不知想起什么,朝远处那巍峨大殿看了一眼,而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看你是新来的,应当不知道这些。我同你说,等会儿拜师的时候,你选谁都好,就是千万别选三长老。”   十七不解,“为何啊?”   她又看了一眼大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似乎生怕被人听见她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据云宓所言,这位三长老名为楚南琛,曾是修仙界公认的天才。年少时便已斩妖魔万千,成年后更是半只脚踏入了仙界,世人皆尊称他一声夜合仙尊。   原本只要稳扎稳打地修行,不日便能位列仙班,可偏偏在一场与魔族的战斗中,他太过激进导致一身修为受损,从此便性情大变,孤僻古怪。   最重要的是,自那以后就连派发给他的弟子他也视若无睹,任他们自生自灭。   “你想想啊,能通过聚仙宗入宗考试的人哪个不是有真才实学?既如此,又有谁不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反而混吃等死过日子呀?也正因此,已经连着有好几届无人选三长老了。”   “原来如此。”十七了然,微笑道:“谢谢你,我不会,选他的。”   她这次进入聚仙宗的唯一目的,便是成为首席大弟子。因为只有成为了首席大弟子,才有资格竞争宗主之位,如此她才能恢复记忆。   若是这个三长老真如云宓所说,那么她是必然不会选他为师的。   正在此时,方才离去不久的关辞又回来了。   他站在众人面前的高阶之上,扬声道:“大家安静一下,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请跟我过来。”   接着被念到名字的第一二三四五名,便跟在关辞身后一起进入了前方的大殿里。   不知在里面谈论了些什么,不到两刻钟他们便出来了,随即又被接引弟子领着,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云宓一看,立马激动地拍了拍十七的手臂,“开始拜师了,十七你想好选谁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点点头:“好啊。”   于是云宓便将聚仙宗五位长老的具体信息,一一讲述了一遍。   那大长老也就是宗主,他是不收新一届弟子的,只有首席弟子才能拜入他的门下。   二长老呢,是位看不出年龄的女修士。长得美艳,且最擅长的是炼制丹药。据说她的丹药在修真界,那可是一万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一颗。   三长老云宓自动跳过了。   四长老和五张老则都是男修士,长相嘛,一个正气凛然,一个风流倜傥。正气凛然的那个擅长符文,风流倜傥的那个则擅长医术,他们在修仙界里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当然,这些并不是主要的。除了各自的师父教的技能之外,关辞会教给大家聚仙宗的独门剑术。   毕竟聚仙宗正是以精妙绝伦的高超剑法,才得意站在了仙盟魁首的位置上。   听完这番介绍,十七一时还真不知道选谁。她对丹药、符文、医术都不感兴趣。算了,随缘吧,到时自己好好钻研剑术便好。   时间流逝得很快,决明场内的弟子也越爱越少。也是这时她才发现,看似什么都知道的云宓,竟然是个倒数第二名。   看来以后有不懂的还是去问大师兄吧。   又一刻钟后,关辞终于叫到了他们,十七和云浮还有倒数第一名,三人一起跟随着关辞进入了大殿之内。   五行殿乃聚仙宗主殿,然其殿内却远远不及其他小殿精致脱俗,只采取了简洁干净的设计。   十七一进去便瞧见了坐在主座上的宗主邬鸿卓,她不知他真实年龄几许,只是观相貌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   往左看,是两位并排坐在一起的年轻男子,一位青衣束发,一位绿衣披发,仅仅只观气质十七便知,青衣的那位是四长老林霄,绿衣的那位则是五长老盛北樾。   再往右看,则如云宓所说,是位样貌美艳,天资绝色的紫衣女人,二长老倪姝。   这大殿之内少了一位,十七想,应当就是那位孤僻古怪的三长老楚南琛了。   人已到齐,邬鸿卓便最先开口道:“你们三人都是非常出色的弟子,不必在乎排名。想必我们聚仙宗的规矩,你们也应该知晓一二,还有人有疑问吗?”   见无人言语,便接着道:“好,既然你们并无疑问,那我们便从...”他转头看了眼关辞手里的名单,“便从云宓开始吧。”   话落,关辞便将在座几位长老一一介绍了一遍,同云宓在外同十七说的没什么区别。   介绍完毕,云宓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回宗主,弟子希望能拜入二长老门下。”   邬鸿卓看向倪姝,后者稍稍颔首表示同意,于是事情便这么敲定了下来。   接下来轮到倒数第一名,是个样貌不乏少年之气的男子,着一身红黑相间的衣裳,眼尾有几分同穆野相似的傲慢。   他与云宓一样,不曾考虑便选了五长老盛北樾。   最后轮到十七时,云宓在旁边给她眼神示意,让她也选二长老。   可她还未开口,便听邬鸿卓说道:“十七啊,真是抱歉。长老们的徒弟名额一直是根据通过考试的人数决定的,你未曾参加考试又来得突然,我们也不好现改规则不是?”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宗主说的是,那,那我,应当拜谁,为师?”   “在座三位长老的名额已经满了,眼下,也只有三长老那儿还可以收你,你看......”   “???”   十七惊了。   不仅她惊了,连一旁的云宓也睁圆了眸。   考虑到十七说话不方便,云宓连忙帮她求情道:“宗主,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吗?几位长老这么厉害,多一个弟子也没什么影响的。”   邬鸿卓一脸为难,“虽说十七有青轲道长引荐,可她到底不曾参加考试,这会儿若是又为她特地改变规则,那传出去也有损聚仙宗的名声啊。”   “没关系,我可以拜,拜三长老为师。”十七突然道。   闻言,在座几位长老纷纷向她投去同情又欣赏的目光。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宗主为难,况且她主要想学习的本来就是剑术,至于其他技能要学什么、她并不在意。   若是能学到厉害的技能,那自然好,但若是学不到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学嘛。   于是决定好后,他们三人便走出大殿,被负责接引的师兄们领着,去向了各自的住所。   聚仙宗极大,每个长老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山峰。十七跟在师兄身后走到一片荞麦花田,听他说宗内一共有五片花田,每一片都通往不同的山峰。而荞麦花田通往的便是夜合峰,也就是夜合仙尊楚南琛的居所。   师兄将她领到花田里唯一一颗树前,穿过树干上的传送结界,随后便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别苑门前。   门扇大敞,两人便一同走了进去,穿过长廊后停在了青石铺就的院子里。   师兄对着面前的主屋拱手鞠躬,道:“三长老,今日新届弟子来此报道,其他长老名额已满,宗主做主让这位师妹拜入了您的门下,弟子已按宗主之令将她带来此处,那么弟子便先行退下了。”   说完,师兄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留下十七一个人站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扇房门依旧紧闭,不知是没听见方才师兄所说,还是如云宓说的那般不喜见人。   那她现在到底是该上去打声招呼呢,还是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正纠结之时,房门倏地向两旁打开,一道玉石之声从里传来:“进来。” 第5章 师父?(新)   十七刚一走进,满屋子的药香顿时扑面而来。一位白衣男子靠坐在画窗下的美人榻上,手里卷着一本淡黄书籍。   她着实愣了不小,那男子长得极为出尘脱俗,一身病态脸色苍白,却挡不住浑身溢满脆弱又坚强的破碎之美。   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她便莫名想起来即将倾颓的玉山,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过,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冷漠。与穆野那种对生命漠视的冷漠不一样,他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楚南琛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七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我叫十七,数,数字十七。”   似乎并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怪异,他听完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自己手中的书卷,“你应当知道,在我这里是学不到任何东西的吧?我没心情教你,你还是早些自寻他路。”   “没关系的,师父教,教我什么都,可以。不教我,我也可以,自己学。”   他默了片刻,而后道:“出去吧,我这里没有其他弟子,你随便找间房住下便可。”   这话的意思是同意自己拜他为师了?   十七顿时高兴起来,道了声谢后便准备退出去,可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又忽然叫住了她。   楚南琛抬起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撇开,“你可知道,已经有好几年不曾有人选过我?”   “我知道。”   “那你又为何不走?”   她最看不得旁人这副自卑自弃的模样,同情心一个泛滥,便开了句玩笑道:“嗯...因为他们都说,说师父,长得好看。”   似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理由,他着实愣了一下。   看他这副反应,十七笑了笑,随即如实回答:“因为我不曾,参加入宗考试,我是,是青轲道长,引荐来的。所以我没有名额,宗主,便让我拜入师,师父的门下。”   果然是被迫,也对,怎么可能有人会主动选他,他现在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原来如此。”他重新举起书卷,长睫垂下,遮住黯淡的眸,“知道了,出去吧。”   离开他的房间后,十七找了间不远不近的房间住了下来,而后又用了半个时辰,将这座别苑里里外外都摸了个清楚。   想必这别苑是专门建来供他养伤,周围的环境比起今日看过的聚仙宗主峰,要格外优美雅致不少,仅是待在里面便能让人心静。   只不过这里除了师父,也没其他人居住,显得有些冷清了。   十七回到自己房间,躺上床翻了个身。   明日才开始学习剑法和其他课程,那么今日该做些什么呢?   肚子在这时突然咕噜了一声。   啊,今早在魔界只匆匆吃了点东西,而后再未进过食,都给饿忘了。   于是她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去了厨房,可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别说食材了,连一粒米都见不到,干净得她都怀疑是不是才建出来的。   难道师父都不吃饭的吗?哦对,云宓说他曾经是个半仙,那应当不用经常进食的吧。   她挠挠头,犹豫着要不要返回主峰去拿点食材,就在这时又忽然想起,别苑里有一泊水池,里面养了好多鱼来着。   就吃一条,应该不要紧吧?   想罢,她从厨房里捣鼓出一面网来,穿上铁丝系在竹竿上当做捕鱼网,而后便风风火火地赶去了水池边。   没多久便从水池里捞出一条看似像红鲤鱼的鱼来,这鱼体高、背宽、色艳、肉厚,一看就知它肉质鲜美,营养丰富。   十七高高兴兴地拎着它,正准备去厨房杀了,可又想起厨房里没有辅料。无法,她只得拎去了后山,找了一条小溪,在一旁架起火堆烤鱼。   即使没有辅料,烤鱼的味道也依然香气四溢。她凑上去闻了闻,嗯,熟了。   正要一口咬上去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有师父的人,有好东西怎么能独自享受呢?   于是便又拿着烤鱼回到别苑,在楚南琛房门外扬声说道:“师父,我烤了鱼,你要同我,一起吃吗?”   两扇门随即打开,这回不等她踏进去,师父便已出现在她面前。   他看了一眼她举着的烤鱼,淡淡问道:“哪里来的鱼?”   “嗯...师父,我说了你,你可别生气。”她将烤鱼换作双手举在胸前,一副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我好饿,可厨房里没,没有食物。我瞧着那池子里,有鱼,便抓了一条。”   原以为坦白会换来师父一顿责骂,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神色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波动。   楚南琛转过身,边往里走边道:“进来吧。”   话落,十七连忙走了进去,同时那桌上凭空出现一套瓷白碗盘和竹筷,于是她便将烤鱼取下放进了盘里。   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接着楚南琛一挥手,一箪香喷喷的米饭便从门外飞了进来,稳稳落在桌面上。   十七看呆了,“师父,哪来的米,米饭啊,我方才没在,厨房看见啊。”   “米在仓库。”   “哦...”   等等,米在仓库,那这白米饭是现煮熟的?   她双眼瞬间点起亮光,望着楚南琛眨了眨,“师父,这个法术,难吗?我也想学。   他没有回答。   十七忘了,他是不会教自己任何东西的。于是讪讪闭了嘴,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吃了起来。   楚南琛仿佛没听见方才的问话,只面无表情地垂眸用餐,动作慢条斯理,米饭也是小口小口地吃。   席间异常安静。   她觉得有些尴尬,便随口扯了个话题同他道:“这鱼真好吃,师父,你那,那池子里是什么鱼呀?”   “火鲤鱼,我养来做药的。”   “......”   完了完了,师父肯定要把自己赶出去了!   有谁能有她这么倒霉啊,拜师第一天就把师父养的鱼给杀了,还让师父一起吃。天,她是个傻子吗?!   十七放下碗筷,一脸懊悔愧疚,“师父,对,对不起,你罚我吧...”   “无事。”他看也不看她,语气平淡道:“反正,这世上的药石都治不了我。”   看着他如此平淡地戳自己的痛处,十七不禁陷入了沉默。   仔细想想,自己先前不应当同云宓一起对他抱有偏见。他不愿意教导弟子,想必是他现在教不了。   一个人人公认的修仙天才,如今却沦落到连教导弟子也做不到,其中最痛苦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啊。   半晌,她抬起眸来,极其坚定道:“师父,虽然我不大,懂这些,但是这世上,没,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之前治不好,不代表,一直治不好。”   她浅浅一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在他耳中已经听过太多遍,楚南琛并无丝毫反应,依旧不发一言地垂眸用餐。   他不说话,十七自然也不敢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用完餐后,临走前她骨气勇气问他:“师父,以后需要我,我给你端饭菜,过来吗?”   “不用。以后你去食堂吃,无事别来打扰我。”   “哦...”   上一刻还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下一刻又这么冷淡,看来以后要想同师父相处好,还需得下一番功夫啊。   屋外暮色将倾,十七从他的房间离开后便去了书房,选了几本讲基础法术知识的书,随后便回了房间阅读。   她侧躺在床上,正翻了一页书籍,身后陡然传来一道男声:“看什么呢?”   十七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穆野!   “穆野?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可,可是聚仙宗啊!你没被,发现吗?”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连忙跑到门口查看,见外面依旧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把门关得紧紧的。   “空崖上次同,同我说,聚仙宗是设有,结界的,魔族一旦进,进去,宗主便会,立即受到感应,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穆野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似的,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切,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想被人发现,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她悄悄白了他一眼,暗暗骂道:自恋鬼!   “喂,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啊!”她几乎是立刻答道,“我讨好你还,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骂你呢?你想多了啦。”   他冷笑一声,“刚进聚仙宗就开始跟我演戏了,这日子久了,你岂不是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也太夸张了吧。   十七叹了声气,走到床边坐下,拉了拉他的袖角,“你今日来要,要做什么?这里不是魔界,可以,来去自如,你若是被发现了,我肯,肯定会担心啊。”   “我看你是担心我暴露了你的身份吧。”穆野挥开她的手站起身,走到门前,“你不是说每日都会回去吗?”   她点点头,“是啊,可是我不,不会飞。你今日来,是带我回去的吗?”   他冲大门摆了下头,“跟我过来。”   于是十七便跟着他离开了房间,走到屋外被他横抱起来,接着两人便飞上天,一路飞到后山,来到一棵千年榕树前。   “你带我,来这干嘛?”   “闭嘴,别说话。”   穆野拉过她的手,摊开手掌,不知道往那上面写写画画了些什么,只见他刚收回手,便有红光在她掌上闪了一瞬。   而后他道:“你把手掌按在树干上试试。”   十七照做,刚把手掌按上去,下一瞬那榕树的树干上便出现了一个黑洞,接着黑洞快速扩大,里面逐渐浮现出了清晰的景象。   竟是大暝宫宫内! 第6章 上课?(新)   十七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以后你要回来,就按照我方才跟你说的把手掌按在上面,便会出现通往大瞑宫的结界。”穆野道。   “那我怎么,收起来啊?”   “你挥下手试试。”   于是她又照做挥了下手,那打开的结界便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树干仍是那个树干。   她旋即“哇”了一声,“好神奇,这算是我,我学会的,第一个法术吗?”   他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想多了。若不是有我给你画的符文,你双手双脚都打不开结界。”   “......”早晚有一天她要学个让他禁言的法术,封了他这张嘴。十七默默瞪了他一眼。   忽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我今早离开时不,不曾见你,原来你是来,聚仙宗做,做这个了吗?”   从仙盟魁首的地盘开出一个通往魔界内部的结界,自然是不容易的,因此正如她所说,穆野的确一早便来了这里做准备。   可这件事情他又怎会如实告诉她呢,于是便只听他“切”了一声,不屑道:“对我来说,在哪里做结界都很简单。我今日不在,是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天到晚那么闲吗?”   被再次打击的十七不满地撅起唇,小声嘟囔道:“我哪里很闲啊,我,我也很忙的,好不好...”   “你忙什么?忙着看那楚南琛长得有多好看?”   十七一愣,“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师父长得好看?”   “废话。”穆野斜睨她了一眼,转身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他也不算是个小人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对哦,云宓说师父当年就是因为与魔族大战,这才损失了一身修为的。   等等,那个魔族不会就是...   一双狐疑的眼神向他投了过去,她直接问道:“我听人说,师父是,是在一场与魔族的战斗中,损,损失了一身修为的,那个魔族,不会是你吧?”   话音刚落,他便极轻蔑地嗤笑了声,“他这种级别的,还轮不到我亲自出马。”   “那,那是谁啊?”   穆野身体后仰,一只手撑在石头上,一条腿曲起。银白的月光撒进他的眸,让他此时的眼神显得有些冷漠。   他说:“上一任魔尊。”   “上一任?”她惊讶道,“原来师父......已经那么老了啊。”   “......”对于她这不同寻常的脑回路,某人不耐烦地重重呼出气来。   他用最后一点耐心解释道:“你以为魔界和人间一样,至尊之位只传宗亲吗?上任魔尊和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能做魔尊,是因为我杀了他,明白吗?在魔界便是这样,谁能杀得了魔尊,谁就做下一任魔尊。你那个师父跟他的恩怨我不大清楚,不过你师傅应该感谢我倒是真的,毕竟我可是帮他报了仇的。”   十七偷偷白了他一眼,心道,还感谢你呢,见到你不杀你都不错了。   “好了。”穆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带你打开这个结界。跑这么一趟真麻烦,你今日就不用回来给我添堵了。”   说完,他又大步上前,突然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近距离道:“我警告你,你现在还是我的王后,无论我喜不喜欢你,你都得守好自己的本分。若是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同别的男人有什么,你知道下场的。”   十七乖巧地点了点头,弯起一双无辜的笑眼,“怎么会呢?你,你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我巴不得天,天天抱着你的大腿呢。”   呵,虚伪的女人。   穆野松开手,瞥了她一眼,“走了。”说完,又重新打开了树干上的结界。   十七并未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走进去时,几不可察地翘起了唇角。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   回到宿舍时,她特地往楚南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已经熄了烛灯,想必是睡下了。于是她便也在洗漱过后,进入了在聚仙宗的第一个梦乡。   翌日辰时,太阳已经从山后探出了身子。   十七早早地起来,穿过昨日师兄带领的通行结界,来到聚仙宗主峰,也就是昨日她来报道的地方。   今日除了体能课、剑法课外,还有理论课和灵力课。前两节由关辞师兄教学,后两节则由倪姝长老和林霄长老教学。   剑法课要从最基础的体能学起,体能提上来之后才会开始教学剑法,因此今日的剑法课是不包括新一届弟子的。   于是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绕着决明场跑圈,休息一会儿后又要扎马步,听上一届的师兄师姐们说,他们得这般坚持个七天左右才会开始有成效。   十七的体能并不好,跑圈和扎马步时,她和云宓分别包揽了倒数第一和二。   不过奇怪的是,上次那个入宗考试倒数第一名,在体能课上的表现却尤为出色。不仅跑圈是第一名,连扎马步也脸不红心不跳。旁人都坚持不住了,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坚持到关辞师兄叫停为止。   真是奇了怪了,入宗考试除了要考文学和品德之外还要考武学,他既然体能这么厉害,那为何会是最后一名?   这一点十七和云宓都感到非常奇怪,似乎察觉到二人狐疑的目光,那少年忽地转过头,对着她们笑了。   二人皆是一惊,慌忙转移视线看天看地,看云看鸟,就是不看他。   之后云宓打听到,少年名叫江逸,听说是北方人,其余一概不知。   到了午时,十七和云宓在聚仙宗的食堂用餐,那个叫江逸的突然坐到了她们对面。   他微笑着道:“交个朋友如何?”   十七与她对视一眼,随后云宓问道:“这里弟子这么多,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们交朋友?”   江逸倒也答得干脆实诚,“因为我是倒数第一,你是倒数第二,她连考试都没有参加过,我们三个不挺有缘分的吗?”   “......”虽然是实话,但怎么就那么让人高兴不起来呢?   云宓警惕地打量着他,“我看你今日不像是会得倒数第一的样子,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故意考得这个名字吧?”   他忽然笑了出来,“这都被你发现了。是,理论考试我一字未写。那种文绉绉的东西,我看了就头疼。”   “难怪呢。”云宓放松了些,同他攀谈起来,“不过你体能不错,兴许今后下山做任务的时候,你还能负责一下武力部分。”   一听这话,十七连忙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然后用眼神质问,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对方了?   云宓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安啦,都是同门同届,互帮互助应该的嘛。   “......”应该你个头。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江逸不对劲,说不上来哪不对劲,总是就是很不对劲。   “那好,就这么说定啦,我们以后互相照顾。”江逸坐着不方便鞠礼,便拱手低了低头。   “好说好说。”云宓回了个礼道。   下午,他们上过理论课后,便去上了林霄长老的灵力课。   所谓灵力课,便是教他们如何驱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再如何将灵力使用至事物中。   这门课还是很难的,大家努力了一整节课后都会了些皮毛,但只有十七和云宓不会。   林霄长老教的东西她明明都照做了,可不知为何,总感觉灵力躲在自己的丹田里死活不出来。   这种感受就像是便秘,要出不出的样子。   虽然她并没有便秘过。   对于这件事情十七很失落,直到回到夜合峰,情绪也没能好起来。她在屋外隔着门对楚南琛打了声招呼后,便准备回房间再练习几遍。   可前脚刚迈出,后脚师父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他问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十七懵了一瞬,“没,没发生什么呀。”   话落,又听他问:“那你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她顿时震惊地睁大了双眸。隔着一扇门,师父竟然还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好厉害!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她站在院子里,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回道:“今日林长老教,教灵力课,我按照,他说的做法,试了好多遍。总感觉灵,灵力就在我的丹田里,四处冲撞,但就,就是无法流入我的四肢百骸。”   里面默了须臾,房门突然打开,那人唤她进去。   十七便乖乖走了进去。   楚南琛今日没有在看书,他正席地而坐在方桌前,桌面上全是一些散发着药香的瓶瓶罐罐,而他手里正拿着杵在铜臼里捣药。   不等他开口,她便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他对面,问道:“师父在捣什么药?”   “你不必知晓。”他依旧语气冷淡,“伸出手来。”   十七将手掌朝上伸了过去,便见他像大夫一样,四指指尖按在自己的动脉上,给她切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垂头接着捣药。   同时用极淡定的语气,告知了她一个晴天霹雳的事实:“你体内有封印,自然无法驱动灵力。” 第7章 封印?   十七(和谐)大为震惊,“封,封印?!”   自己什么时候有的封印?又是谁给她设下的封印?难道是穆野?不应该呀,他没这个必要啊,那会是谁呢?   “师父,那这个封印你能,能解开吗?”她急切道。   “这个封印的力量非常强大,并且设计极其精密,凭我...”楚南琛顿了顿,眸光暗了下来,“凭我现在的修为,是万不可能解开的。”   “啊——这可怎么办呀?”   无法解开封印就无法驱动灵力、无法驱动灵力就无法学习法术、无法学习法术便不能将剑法的力量发挥至最强,那她怎么成为首席大弟子啊?无法成为首席大弟子,她又怎么能恢复记忆呢?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   十七感到头疼,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希望,现在又无情的破灭了。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解开封印!   夜里,看着师父房间的烛光熄灭后,她便偷摸跑到了后山,用昨天穆野教过的方式打开结界,穿了过去。   果然如他所说,十七重新站在了大暝宫内。她轻车熟路地找到穆野的房间。敲了敲门。   里头没有任何声响。   以为是穆野已经睡了,她便又敲了一遍,然而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侍卫问道:“你可知你们尊上去哪儿了?”   虽然不知王后何时回来的,但他不敢询问,便如实答道:“回王后,尊上正在街市上的忘忧酒肆里喝酒。”   喝酒?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果然把她送走这件事,让他这么开心吗?   十七憋着气,根据他说的地址找了过去。那家酒肆的确生意不错,一楼门庭若市,问了小厮后,她便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倒没有一楼热闹,许是因为这里有穆野在,所以其他人不敢来吧。也正因此,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手持酒瓶喝酒的穆野。   她往他对面一坐,气呼呼道:“怎么今日这,这么有闲情逸致?还跑来,喝酒了。”   见她找了过来,穆野手肘撑在窗棂上,望着她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竟觉得那笑里似乎有几分魅惑。   “怎么,我不能喝酒吗?”他漫不经心道。   十七一时语噎。   也是,自己又没有资格管他喝不喝酒。   于是她便换个话题:“你知不知道我,我体内有封印,封住了,我的灵力。而且,这个封印还,还很强大。”   “哦?”他挑了挑眉稍,“竟然还有这等事?过来我看看。”   穆野拍了拍身旁的坐垫,她便乖乖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甫一坐下,便见他伸手朝自己的腹部摸了过来,她连忙往后一躲,“你干嘛?”   “废话。你不是说有封印吗?我不探一探,怎么知道有没有封印?”   十七半信半疑。今日师父探查时明明用的把脉的方法,怎么到了他这儿,就需要抚摸丹田了呢?难道是种族不一样,所以方法也不一样?   算了,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都放在穆野这里了,让他摸摸也无妨。   于是她坐直身子,任穆野将手放了上去,一股温热的触感顿时从他掌心传来。   她有些脸红,总感觉这个动作有点......一言难尽。   片刻后,穆野收回手“嗯”了一声,语气依旧懒洋洋的,“的确有个封印。”   “那,那你有办法解开吗?”   他撑着脑袋看着她,眼底有几分微醺,“帮你解开,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又是这句话。   上次她便会错了意,这次她肯定不会了。   十七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捏腰捶腿?”   他摇摇头。   “那...我变着法,不重样的夸你?”   他再次摇摇头。   “可我也,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给你了。你到底想,想要什么嘛?”   穆野朝她勾了勾手指,待她靠过来,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凉凉软软的唇旋即贴了上去。   并未停留太久,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松开了她。   只见他故意似的舔了舔唇,笑道:“味道不错,这个好处我接受。”   十七从怔愣中回过神,顿时又羞又气,“上次你不是,不是不让我亲你吗?你怎么能,能不经过我同意就...”   “怎么,你不服?”原本停留在他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底一层薄薄寒霜。   见状,她讪讪闭上了嘴。   变脸这么快,自己哪敢不服啊?算了,亲了就亲了吧,反正上次也不是没亲过。   看着她生气又不敢发作的样子,穆野心情又莫名好了几分,站起身道:“走吧,趁着我高兴,给你解封印去。”   闻言,她连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热闹的街市,进入大暝宫内,走到一座她从未来过的大殿前。   大殿里面非常空旷且昏暗,看着不像是什么好地方。穆野让她站到大殿最中间,接着便见他结印施法。   十七的脚下瞬间亮起了一道深紫色的圆形法阵,随后,法阵里面竟伸出几条锁链来,直直钻进她的丹田里。   她吓了一跳,立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丹田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而她并未感觉到疼痛,也不曾流血,甚至连衣服也没有破烂。   再然后,穆野的结印手势突然变换了模样,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似的。   紧接着,十七眼睁睁地看着发金光的碎片,从自己丹田里呕吐一般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落到地上后又消失不见。   等碎片流完,锁链也收了回去,脚下的法阵也再没了光芒,直至消失。   十七惊奇道:“这就完了?”   对面那人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完了。”   “原来这么简,简单啊,听师父说,他无法解开,我还,还以为有多难呢。”   其实解开这个封印,的确很难。   方才发动法阵时,通过伸进她丹田里的锁链,穆野感受到封印的力量远远超乎了他的相信,且设计极其精密难解,若不是什么大罗金仙设下的话,那便是极擅封印之术的人所设。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它粉碎,也正因此,心里对十七的身份和幕后主使便越发好奇。   看来要想知道答案,让她在聚仙宗好好待下去是必须的了。   解完封印后,十七便跟着他一起回了房间,像往常一样当他的抱枕。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她便爬了起来,赶回夜合峰后又赶去了主峰上课。   由于昨日灵力课上的知识需要几日时间来反复练习和消化,因此今日并没有给他们安排灵力课,只安排了体能和理论课。   十七今日去上课的时候,云宓同她说,昨日自己回去反复练习过后,如今也能驱动一些灵力了。   她听完好生羡慕,刚好昨日穆野也帮她解了封印,等下了课自己也回去练习一下试试。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一天的课程,十七已经累到快虚脱了,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当一只风干的咸鱼。   回到夜合峰,同师父打过招呼后便回到了房间独自练习。   这次练习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可以驱动灵力了,且驱动的十分流畅,她能清楚的感知到,灵力正流经自己的四肢百骸。   虽然还没学会法术,但仅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兴奋,于是冒着遭受师父冷眼的风险,做了一顿晚饭给他端了过去。   昨日师父虽说不用负责他的膳食,但毕竟是他先查出来自己身体里面有封印的,理所当然应该感谢一下他。   十七在门外敲了敲门,得到师父的回应后,便端着自己做的晚餐走了进去。   “师父,感谢你昨日帮,帮我查出封印。我今日特地做,做了鱼香肉丝,你要尝尝吗?”   此时的楚南琛正在调古琴,闻言淡淡瞧了她一眼。   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默了片刻后只回了声“好”,随后起身走了过来。   如前日那般,他吃饭仍旧慢条斯理,面无表情。十七已在食堂用过餐,此刻便只坐在对面,两眼圆圆地看着他。   楚南琛哪被人这般盯过,看得他好生不自在,于是道:“你若是闲,可以回房将你课上所学复习一遍。”   话音刚落,她便扬着笑往前欠了欠身子,“师父,说来非,非常不好意思,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我不是结,结巴吗?你能帮我,治治吗?虽然盛长老擅,擅医术,但我毕竟,跟他不熟,也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家呀。师父,昨日我看你,你会把脉,那你会治,结巴吗?”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楚南琛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招了招手让她把头伸过来。   十七赶紧将头伸了过去,喉间忽然覆上一股冰凉,那是他指尖的温度。   师父的体温竟然如此冰冷,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体温。她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所谓“损失一身修为”,竟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她突然有些心疼和同情。   师父这两日对自己不错,虽然没有教她什么,但当自己说无法驱动灵力时,他还是帮自己查看了原因。   如此想来,师父的性子也并不古怪嘛。   像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成为其他人口中的废人、古怪之人,他心里一定很不甘。   正想着,楚南琛缓缓收回了手,“好了,你说几句话看看。”   “这么快?咳咳,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注]。”   一句话念完,其流畅程度让十七着实愣了愣。生怕自己是在做梦,还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清晰传来,她顿时欣喜道:“真的没有结巴了!师父,你好厉害!”   话落,楚南琛正欲倒茶的手倏地顿在了空中。   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似乎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这么夸他的人是谁。   他垂下睫羽,“不客气,你出去吧。”   “好,师父,我就不打扰你用餐了,那我先出去了。”说罢,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向他表达感谢,而后退了出去。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间,一想到自己已经不结巴了,便十分想向穆野分享这个好消息,于是她又一刻不停歇地跑去后山,打开结界迫不及待穿了进去。   穆野今日倒是好好待在大暝宫里,只不过正在戏园里看戏呢。   十七隔着老远便喊:“穆野——”   他回过头,微眯着眼见她朝自己跑过来,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   她在他面前停下,平复了下呼吸后,拉住他的袖角,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他笑道:“穆野你听,我不结巴了!我这下可以变着花样的夸你了。”   话音刚落,对面那张原本正常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连眼底也漫起一层她不曾见过的狠厉。   下一刻,她的手腕忽地被他狠狠捏在手里,力道大得似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一般。 第8章 他是我哥?   十七看着这样的穆野,心里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更不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穆野...你弄疼我了。”她试图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可换来的却是他一把将自己拉近。   没魔尊的命令,周围的戏班子也不敢停,依旧在台上坚持着将戏唱完,其实心里早就害怕得直打鼓。   穆野冷眼望着她,沉声道:“谁允许你擅自找人治的?”   “什么叫擅自?”她不理解,“这是我的身体,我找人治好我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你的身体?”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他当即冷笑一声,“你最好搞清楚,你的人和命都在我手里,要不要杀你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自由可言?”   十七下意识便想开口反驳,可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几日穆野又是帮她弄引荐信,又是在后山开结界的,甚至昨日还帮她解开了自己体内的封印,以至于让她产生了“穆野对我很好”的幻觉。   可自己怎么忘了,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他一个宠物而已。开心了,顺一下自己的毛,不开心了,打打骂骂甚至丢弃杀掉,她也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   更没有反抗的资格。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它的确就是她现在的处境,她不得不承认现实。   “是,是我没搞清楚。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微哭腔。   穆野愣了瞬,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似乎眼眶微红。不知怎的,他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他松开手,瞥了她一眼后望向别处,“你若是实在想治你的结巴,为何不来找我,非要找别人?”   十七倏地抬头,眼里又气愤又委屈,“我哪里没找过你,进聚仙宗前一日我便同你提过,是你说不给我治的。”   哦,这事儿他还真给忘了。   无言片刻,他挥手让台上的戏班子退了下去。等戏园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他这才低声道:“即便如此,你也只能来找我,我不答应便求我。总之,下次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对别人求助,我就干脆让你变哑巴。”   “......”雄性生物幼稚的领地意识。   她没说话,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立马跟了上去,“你还敢瞪我?我说的话你听——”话音未落,十七蓦地转过身,递给他一个香囊。   “这什么?”穆野只看了眼,刻进骨子里的警惕让他并未接过香囊。   “香囊呀。我闻不见你说浮生木的味道,但我查过书籍,嗯...这个跟它的气味应该差不多吧,你闻闻。”   他狐疑地接了过来,拿到鼻前闻了闻。   气味与浮生木的确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五感灵敏,只闻了一下便能闻出来其中草药成分,与浮生木还是有些差别的。   “嗯。”他点点头,“是差不多。”   “那就好。”说罢,便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要将那香囊拿回来。   “喂,你不是送我的?”穆野不给她,一双本就不爽的眸子怒意更盛,“你敢背着我送别人东西?”   十七看着他,十分淡定,“本来是送给你表达感谢的,可我现在不想送了。”   “那你给我闻?”   “给你闻闻也不行吗?你干脆给我列个条例好了,写明白哪些我能做,哪些不能做,免得我又不小心惹到你。”   “......”   他知道她还在为方才那件事情生气,可明明该生气的是他好不好?这种结巴自己挥挥手便能治好,可她去找别人治,传出去不得说他这个魔尊没用?   况且,自己又不是真的不给她治。啧,真是不经逗。   穆野手一握,理直气壮收了那香囊,“我想要的就是我的,管你愿不愿意送。倒是你,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伶牙俐齿,就应该让你继续结巴,省得你来怼我。”   “穆野!你——”   “好了。”   他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嘴,力气很轻,完全不似方才捏她腕骨的时候,“我不跟你生气了,你也别跟我生气了,回去睡觉。”   十七知道,他是不会道歉的,但她听得出来,这番话里他已经服了软。   又或者说,这便是他道歉的方式。   两相对视片刻,十七突然朝他指尖轻咬了一口,而后转身就跑。   这回穆野没有生气,只是垂首看着指尖上面,残有的一点粼粼水渍,那是方才她舌尖碰到的地方。   软软的,很湿润,像一条蛇滑过,却又是温热的触感。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新奇,以致于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或许下次除了嘴唇,还可以尝尝舌头的味道。   *   十七同上次一样,是大清早回的夜合峰,可没想到这次却被师父给抓了个正着。   她回到别苑时,恰好碰见楚南琛早起散步,僵了几息后,尴尬地笑了笑,“师父起这么早。”   “嗯,今日身体感觉好些。”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脚底下的泥土,问道:“你去后山了?”   “对,我...我也早起锻炼锻炼身体,这不是体能课一直不过关嘛。”   他没说话,只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   不知为何,虽然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这般平静淡然,甚至连一点难以猜测的心思都没有,可她就是觉得,师父这般看着自己时,仿佛要把她灵魂都看穿了似的,   少顷,楚南琛淡淡“嗯”了一声,“是该好好锻炼。”说罢,便径直离开,散步去了。   呼~吓死我了。十七拍拍胸脯,决定回房睡个回笼觉。   今日上午是没有课的,本来昨日她都打算好了上午用来复习,可她没想到,当穆野的抱枕竟是个体力活。   穆野这人睡觉轻,一点动静都能将他吵醒。而他醒了也不做人事,非得把熟睡的自己喊起来陪他说话。   表面是说话聊天,其实就是自己单方面被怼,还不敢还嘴,她每次都能被气得毫无睡意。   所以严重睡眠不足的她,还是决定今日上午就用来睡回笼觉吧。   屋外的日头逐渐升高,十七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吱呀”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而后,云宓的声音紧接着钻入自己的耳膜:“十七!别睡了,你赶紧醒醒!”   十七被她摇醒,慢吞吞坐起身,将双眼睁开一条缝,“怎么了?”   “主峰那边有人找你,我们问他是谁也不说,就说找你。关辞师兄已经在招呼他了,你赶紧过去吧。”   “找我?”她挠了挠头,“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云宓拿过床边的衣服给她,回道:“是个男的,长相嘛......超级帅!”   超级帅的男人?她不认识什么...   糟了!不会是...   十七顿时睡意全无,连忙收拾好自己与云宓一起赶了过去。   关辞正在接待客人的正堂内招待他,十七赶到屋外的时候,发现一群师姐和女同窗们正围在门外向里张望,各个脸上都写着“花痴”二字。   看着这副场景,她心里那个猜想愈发强烈。   十七走近,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果然是穆野!   不同于在魔界的模样,他已换了身常服,收起了眉目间总是流露出来的傲慢轻蔑,甚至手上还拿了一把玉骨折扇,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十七你来了,这位公子说要找你,我们询问他身份他也不说,我便只能让云宓去喊你。”关辞起身说道。   她稍稍颔首,“多谢师兄。”   说罢,又看向穆野,未免惹人起疑,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她这副故作不熟的模样,穆野竟也不恼,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正要说话,十七身后的云宓却先开了口,“十七,这位公子你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大家?   十七回头望了一眼,数十双热烈期待又紧张的眼神正齐齐盯在她和穆野身上。   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吞咽一口,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如何回答云宓的问题。   许是见她犹豫,也许是自己想看好戏,穆野张了张嘴,准备替她答了,“我是——”   “他是我哥!”十七扬声道。   她转过身面向大家,干笑了两声,“这位是我哥,我叫穆十七,他叫穆十六。”   穆野:……?   门外那群人眼神里的紧张随之消失,云宓又道:“你们家的名字还真是奇怪,不过,你和你哥怎么长得不像啊?”   “谁说兄妹就一定像了,也有不像的嘛。”十七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扯了扯他,随即回头扬起一个极为僵硬的微笑,“哥,你说是吧?”   穆野勾起唇轻笑了声,视线自始至终落在她脸上,道:“是啊,我的好妹妹。幸亏不像我,否则尽惹些桃花债,现在这样多好,一朵花都不开。”   “……”她听出来了,这是在说她丑。   十七微眯起眼瞪过去,一旁的关辞以为是兄妹间的斗嘴,便忙打圆场道:“先前不知穆公子是十七的哥哥,我们有所怠慢,抱歉。不知穆公子来找十七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穆野立即在脑中编好了故事,“我们父母早亡,之后我便做了点小生意支撑着我们二人的生活,十七想来此地学习,我也是全力支持的。本不想打扰,可这不前几日永州发大洪水,淹了十几个州,我们老家也在其中之一。我一夜之前失去了生计,无法,只得来打扰妹妹。”   十七:?你像是不想来打扰我的人吗?   听完,云宓比她本人还感动,“天呐,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事,老天真是不公平。没关系十七哥哥,我们修仙之人讲的就是一身正气,况且你还是十七的哥哥,自然就是我们的哥哥,你就安心先在聚仙宗住下来吧,等洪水退了再回去也不迟。”   身后那群人连忙附和着点头如捣蒜。   十七:?你们当真是为了正气不是为了脸吗?   算了算了,聚仙宗又不是客栈,这种离谱的要求关辞师兄肯定不会答应的。   “是啊,永州发洪水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十七既是我们聚仙宗的人,那我们便理应在她家人受难的时候帮上一把。穆公子,你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示宗主。”说完,关辞便先行离去。   十七:???师兄你清醒一点啊!他一点也不可怜啊!   算了,关辞师兄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她早该想到他会同意的。   不过他同意了,不代表宗主会同意啊。聚仙宗乃仙门之首,哪能随便收留不知底细之人呢,宗主肯定会考虑到这些的。   一刻钟后。   关辞御剑飞了回来,稳稳落在堂内,“穆公子,十七,宗主也同意了!”   “什么?!”十七忍不住惊讶道,“宗主同意了?!”   “对啊,宗主说救助弟子家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然后就同意了。”   “……”   她斜眼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穆野,认命般叹了声气,“我知道了。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两人正迈出一步,忽又被关辞叫住:“欸等等,十七,宗主说令兄遭难,让你做妹妹的多开导开导,因此他做主允许穆公子跟你回夜合峰了。”   “你说什么?!” 第9章 他吸十七?   十七最终还是将穆野带回了夜合峰。   两人共同站在楚南琛面前,她低着头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越说越小声:“事情就是这样,然后宗主便让我将他带回夜合峰。师父,你别怪我,若是你不同意他住在这里,我立马将他带回主峰!”   楚南琛看着穆野,后者也看着他,谁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微妙,甚至让她有些尴尬。   于是忙打圆场道:“师父,我哥哥这是第一次来仙门,很多规矩都不懂,也不太习惯,若是惹你不开心了,千万别同他计较,我来骂他便是。”   楚南琛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既然是宗主的决定,那便让他住在这里吧。”   “谢谢师父!”十七欣喜道。   两人一同退出楚南琛的房间后,十七指了自己隔壁的房间给穆野,随后便进了自己房间,没想到牧野也跟了上来。   她回过头,把他堵在门口不让他进,蹙眉道:“你做什么?穆野,你收敛一点好不好?这里是夜合峰不是魔界。还有,你的房间在隔壁。”   穆野懒得理她,一个瞬行便越过她进了屋内,同时双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他看着她,眼里极其不爽:“我问你,为何不敢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别跟我说什么怕暴露身份的借口,承认关系不等于承认身份。”   “废话!”她有些激动道:“这里是学习的地方,我要是说你是我的丈夫,我们两个不都得被赶出去?”   “......”好像是有点道理。   闻言,他终于脸色好看了些,“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就...”   “就什么就?穆野,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答应让我进聚仙宗的是你,如今不打一声招呼跑来,差点让我露陷的也是你。”   十七向前一步,仰首盯着他的双眼,面色严肃道:“你若是不想让我来聚仙宗,你一开始拒绝便是。现在又是做什么呢?故意来暴露我的身份吗?还是说你想在这里时时刻刻威胁我?穆野,你与其这般折磨我,还不如现在杀了我,反正杀我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若是换做之前的十七,她是万万不敢同他说这么一番话的,可今日穆野的做法是真的让她生气了。   穆野在后山开了个通往魔界的结界,她每次过去的时候都得警惕着师父会不会发现。白日里上课学习,夜里还要被他吵醒,自己还不能发脾气,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本来神经就已经够紧张了,如今穆野还给自己来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在众人面前暴露两人关系。若是她被赶了出去,那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同他发脾气,毕竟若不是他,自己也进不了聚仙宗,封印也不会解除。可她到底和穆野不一样,穆野可以随心所欲的任性,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但她不能啊。   她从苏醒过来到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无论是面对穆野,还是面对聚仙宗的任何人。   穆野怔愣了几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依他的性子,若是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早就横尸荒野了。可不知为何,看着她情绪好像有些崩溃的样子,他忽然生不起来气了。   穆野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语气比起方才收敛了些许,“你放心吧,我不会时时刻刻威胁你,我没那么恶趣味。”   十七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又问:“那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看着你不行啊?万一你给我带了绿帽子,我不得被三界笑话?”   “???”   真是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刚冷静下来的十七又被气笑了,懒得再同他多说,干脆自顾自收拾好书本,出门去主峰上课了。   因为今日上午的事情,云宓今天对她格外热情。一见她过来,便缠着她问东问西,就差把他们家祖宗三代的底细全问遍了。   十七心情不佳,勉强敷衍着,可一下了课又被云宓拉到了角落里。   她低头抿唇,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十七啊,其实...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想问的,是你哥哥。那什么,你哥哥可曾婚配?”   十七愣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她。   若是回答成亲了吧,以云宓的个性肯定又要依依不饶的问个清楚,自己又没穆野会编故事,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怎么办?   可若是回答还未成亲,那云宓岂不是要立即行动了?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牧野吧,但他到底是与自己成过亲的,如今也确实是自己的丈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给自己戴绿帽子吧。   十七正思考着如何回答,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她随即低下眼眸,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嗯......我哥他倒是不曾婚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呀?你怎么结巴都好了说话还磨磨唧唧的。我的好十七,你快说,别急死我呀。”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给穆野道了个歉,而后道:“只不过,他从小就有点疾病。”   “啊——”云浮的表情忽然变得难以言喻,“不会是......那方面的疾病吧?”   十七叹了声气,面色沉重地了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   与此同时,夜合峰。   茶香缭绕的室内,穆野坐在楚南琛对面,下巴微扬,坐姿随意,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态,看着对面那人动作优雅地烹茶。   今日十七去主峰上课后,楚南琛便找来了他房间,说想同他聊一聊。   行,聊聊就聊聊嘛。于是他便跟着楚南琛过来了这间茶室。   “听闻穆公子是永州人。”楚南琛并未看他,低头用热水烫着茶具,“多年前,我曾去过永州一次。那里的风土人情比上京热闹,人与人之间也十分友好。我是去除妖的,大家接待我也非常热情,因此我对永州印象很深。”   穆野懒洋洋听着,便也懒洋洋回着:“哦?是吗?可能是我从小便生长在那里,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   “永州前几日发洪水的消息我也略知一二,听说淹死了不少的人,现在就连大富人家也自身难保。”楚南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我观公子来时的穿着华丽精致,似乎并未受到灾情影响,想必公子家底一定非常丰厚吧。”   穆野当然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却也懒得同他弯弯绕绕,打了个哈欠便握拳撑脸,懒懒答道:“是啊,家底非常丰厚。”   他特意加重了“非常”二字,楚南琛的脸色终于不似方才那般平静淡然。   直觉告诉自己,对面那个人绝不是十七的兄长。可他又隐藏得极好,连自己也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这时,穆野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夸道:“真是好茶,看来楚长老挺精通茶道啊。”   “倒也不算精通,略微懂一点罢了。”楚南琛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问:“恕在下好奇,不知穆公子做的是何生意?”   他轻笑一声,“这个嘛,我怕说出来,楚长老会将我赶回去。”   “怎么会呢?穆公子是宗主的客人,又是十七的兄长,还是这次受灾的难民,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资格赶你,不是吗?”   “既然楚长老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他抬眼看过去,眸底闪过一丝狡黠,“我做的,其实也就是些杀人的生意,我建立了一个组织,养了些人,平日里就替顾客们寻寻仇抱抱怨什么的。你也知道,人嘛,多少都有一两个仇恨的对象,因此我生意也还算不错,至少这辈子吃喝是不愁了。”   说完,楚南琛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犹如吞进一只苍蝇似的心里犯恶。   见他这般模样,穆野忍不住捧腹大笑,“楚长老不会真信了吧?”   一听这话,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倏地站起身道:“穆公子,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留你继续品茶了。”   “无妨。”穆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楚长老的身体自然最重要,且好生休息吧。”说罢,丢下一声嗤笑便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时,穆野刚好碰见下课回来的十七。   她愣了一下,“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管我从哪里回来。你今日上课可还好?”   一提到上课,她便立马想起方才同云宓说的那番话,脸上顿时浮现几分心虚,支支吾吾地答道:“额...挺好的,那什么,我,我先回房了。”   说完便低下头快步往房间走,却又被穆野拎着后领提溜了回来,“跑这么快做什么,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没,没有啊。”她拍了拍那只揪着自己命运的后脖颈的手,“哎呀你先放开,师父还在这儿呢,要是被他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穆野松开她的后领子,直接先她一步走进了她的房间里,往椅子上大剌剌一坐,而后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跟我说说,今日课上都学了些什么?”   十七万般不情愿的走过去,将门关上,“你怎么像个大家长似的,我又不是你孩子。再说了,今日只有技能课和理论课,我还能学什么。”   他没说话,只冲她勾了勾手指。   待她慢吞吞走过来,穆野前倾身子低声道:“原本我还想说,要是你有不会的地方,我还可以教教你。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大需要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说罢,他起身就走。   “欸欸欸!”十七连忙挽住他的臂膀,抓得牢牢的,“需要需要,我需要的!怎么可能不需要呢?嗐,方才是我一时昏了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小女子计较,嘿嘿。”   她扬着一张小脸,笑得十分狗腿。不过穆野倒是挺受用的,也勾了勾唇角,怼一句“小狗腿”后,便带着她去了后山。   他寻了块大石头往那一坐,身子斜躺,一腿曲起,同以往一样随意得很。   “趁着我今日心情不错,你将你目前学到但不会的展示一遍给我,我教教你。不过只限今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欸!好嘞!”十七挂着专业笑容,将目前所学给他展示了一遍。   其中无非就是一些最基本的瞬行、屏障、以及御剑飞行。这些都是需要驱动灵力来完成的,可她刚被解开封印不久,还没来得及去多练习几遍,因此展示给穆野看的时候,出了不少的差错。   他看完撇着嘴叹了声气,“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压根就不是学这块的料。”   “......”算了,看在他教我的份上,我忍!   十七笑容不减,问道:“那该如何呢?你示范一遍给我看嘛。”   穆野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走到离她五百米远的距离,冲她招了招手,“现在你就想着你要过来打我,来试试瞬行。”   “......”还挺有自知之明。   于是按照他说的,她驱动灵力时便在脑子想着,一定要冲过去给他一拳,谁让他整日怼自己的。   可即便是这般想着,她的瞬行术也只前进了一百米。   “瞬行书不同于御剑飞行,灵力不能只凝聚在脚下,需要布满全身,明白吗?还有,脑子里只能有一个目标,不要想那些七七八八的,我看你就是心理活动太多,所以连个瞬行术都不会。”   她嘟起嘴悄悄瞪了他一眼,重新驱动灵力。这回她便只想着一个目标——打他。   灵力流遍全身,术法发动!   “咻”的一下,只见几个残影在空中闪过,十七下一瞬便出现在了穆野面前,还往他胸口上狠狠撞了一下。   “啊!”她揉揉额头,“好硬。”   “挺聪明的嘛,一教就会。”穆野背着双手微微笑道。   她明目张胆瞪了他一眼,“说我蠢也是你,说我聪明也是你,你这人心情变化怎么比老天爷变脸还快啊?”   “听你这语气,不爽?”   “......”哪敢啊,还指望着他教御剑飞行呢。   十七再次扬起专业笑容,道:“没有啊,怎么会呢,你比老天爷还厉害,当然应该比它变脸快了。”   穆野弯下腰,揪住她的脸,“我突然发现,你不结巴了也挺好的。”   虽然知道这小狗腿都是昧着良心说话,但偏偏他就爱听,还只爱听她嘴里说出来的。   于是心情格外好的他,又亲自护送她御剑飞行。   十七站在剑上左摇右晃,他便飞在一旁,抱着双臂教她如何稳定重心。   最开始的几次十七还会摔下来,但每一次穆野都会准确无误地接住她。之后她便不担心自己摔了,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学得稳当了许多。   薄暮冥冥时分,十七终于学会了御剑飞行。但也因为太累,躺在草地上休息时便不小心睡着了。   穆野将她抱回了房间,放回床上后却并未打算离去。   闻着她身上的浮生木味道睡觉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开始他只是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发觉自己还喜欢怀里软软的触感。   他没有告诉过十七,她进聚仙宗第一日时,自己因为失去了浮生木的味道和软软的触感,而烦躁到后半夜也未能入眠。   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所以,来看着她是借口,让她给自己治失眠才是真的。   穆野轻手轻脚地钻进她被窝,如往常一样,从后将她拥尽怀里,然后在后脖颈处深深嗅上了一口。   或许这就是养宠物的人的乐趣吧,别人吸猫吸狗,他吸十七。   夜逐渐深沉,烛光熄灭,穆野平静满足地进入了睡眠。   *   穆野在聚仙宗住了五日,这五日内,十七进步神速,不仅御剑飞行和瞬行十分熟练,甚至还学会了几招攻击性法术。   云宓吵着闹着让十七教了她,可一旁的江逸只是意味深长地问她,是从何处学的法术。   她自然不会说是穆野教的,于是便只能说,看着书籍自学。   她会的那几招都是最基本的攻击法术,加上她的师父特殊,因此自学这个说法也就并未让其他同门起疑。   可那江逸不知怎的,忽然问起:“听说前几日,你哥哥来聚仙宗投奔你了,是吗?”   十七提起了些警惕,点了点头。   “我还没有见过他呢,听说你哥哥长得很帅。”   十七还未说话,一旁的云宓连忙插嘴道:“对啊对啊,超帅的,你是没见到那日的场景,她哥哥一出现,师姐们全都围了上来。唉,我怎么就没有一个长得这么帅的哥哥呢。”   江逸自始至终保持着他那副意味深长的微笑,“长得帅,还姓穆,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认识这么一个人。”   话音刚落,十七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个江逸,到底是谁?他口中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穆野吧?可他又怎么会认识穆野呢?   “别逗了,你认识的人虽然姓穆,但一定没有十七哥哥长得帅。”云宓转头对十七说道:“十七,你哥哥不是还没走吗,干脆让他多留几日吧。七日之后就是群星大会了,你让你哥哥一起来看呀。”   十七愣了愣,“群星大会?那是什么?” 第10章 小麻烦?   十七闯进来的时候,穆野正在屋子里午睡。   他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因为他太闲了,如果一整日的时间里不花半日来睡觉的话,他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可十七恰好在他正要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闯了进来,跑到他床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   “穆野穆野,你快醒醒,醒醒醒醒。”   他干脆一把将她捞了上来,困在怀里。   可这次小狗腿竟然没有挣扎,还往前移了移,手肘撑着身子又小声喊他:“穆野,你知道群星大会是什么吗?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他闭着眼,“嗯”了声。   “今日云宓同我说,再过七日便是群星大会,她说届时其他仙门也会过来,总的来说就是比本事,所以叫群星大会。那你知道得了第一名的人会有什么奖励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虽然有些烦,可小狗腿今日似乎是有求于他,连同他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不少。   他耐心等着她讲出自己目的,于是又“嗯”了声。   “在群星大会里得了第一名的人,会升为所在门派的上乘弟子,聚仙宗的上乘弟子只有四位哦。那你知道升为上乘弟子之后会是什么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穆野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眸子。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上乘弟子一定跟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关,不然她不会如此兴奋。   于是他道:“升为上乘弟子之后,便有资格竞争首席大弟子?”   “你怎么知道?”十七满眼惊讶。   “你这个脑瓜里除了首席大弟子,还对其他什么感兴趣吗?”   “嘿嘿,好像也是。”   经她这么一番三连问,他算是彻底清醒了,双手枕着脑袋开门见山道:“说吧,有什么事情想求我?”   十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我...我想...”   “想拿第一?”   她顿时双手合十竖在头前,脸埋在床上给他行了个“大礼”,“拜托,我真的很需要第一,你也知道为什么的。我不是让你帮我作弊,你就多教我一些速成法术就好,其他我会看着办的,求求。”   他没拒绝,也没同意,只说:“抬起头。”   十七照做,又将合十的手竖在下巴前,咬着嘴唇拿一副求人的眼神看着他。   “还是老规矩,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几乎是一刻也不曾犹豫,上去就亲了他一口,顺便眨了两下期待的双眼。   “......”穆野什么都没说,默默背过身去。   奇了怪了,自己刚刚怎么懵了一瞬?还有这心跳,怎么回事?   其实他方才说的好处,压根不是像上次一样。他这人善变,一会儿一个心情,所以每次要的好处也得变着花样来。   可这小狗腿怎么也不犹豫一下,讨价还价也行啊,这会儿倒把他给搞懵了。   “穆野,我都亲完了,你到底同不同意嘛。”十七见他一直不给回应,干脆凑了过去,让他无处可逃。   突然压过来的重量就像在他面前竖了一道铜墙铁壁,他要么拒绝,要么同意,没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算了,自己选的王后,再麻烦也得负责到底。   他撇撇嘴,故作不耐烦的模样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干脆改名叫小麻烦好了。”   “嘻~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叫小麻烦,反正都是你取的。”   “......”   原来她不同自己顶嘴生气的时候,也是挺可爱的。   穆野轻咳一声,抖了下压着自己肩膀的人,“说完了就滚出去,你吵我睡觉了。”   “得嘞,您好好睡。”十七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下床后竟还给他鞠了个躬,一派乖巧懂事的样子。   门口背影逐渐消失,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入睡,唇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切,真麻烦。   *   为期七日的特训正式开始。   十七每日下了课都会取后山和穆野训练,倒也没教她什么特殊的,如她所说,只教了她几个额外的攻击法术,且都是书里能找得到的,未免他人起疑。   虽然法术简单,可十七一个压根不会法术之人学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起初穆野耐着性子同她示范了好几遍,可她每一次都是学到了皮毛,却掌握不了精髓,以致于攻击法术在她手里却没了攻击性。   再然后,穆野的耐心便被消磨光了。   “我说了多少遍,让你的灵力集中!集中你听不懂吗?为什么打出来的灵力还是这么散?”   十七低垂着头委委屈屈,“我集中了的,可不知为何它一打出来就散了。”   他懒得同她多说,干脆伸手覆在她丹田之上,命令道:“再来一遍。”   “哦...”她照着他的话做了,先驱动体内灵力,然后再把灵力集中在一处,最后打出去。   “唰”的一声,又散了。   “你还说你集中了,你看看你身体其他地方还残留了多少灵力?还有,灵力打出去的时候意念得坚定,所有的攻击都不是仅靠灵力就能完成的。若是你一开始就抱着敷衍了事的心态,你觉得你的攻击对别人会有用吗?”   “我...”她嘟起唇,“不是我意念不坚定,群星大会都是点到为止,我压根没想伤害别人。”   穆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意念坚定不是让你伤害别人,只是坚定你的目标。还有,比赛场上所有的点到即止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控制的,能力越高,自然控制得越自如。可你现在连打出去的攻击都是散的,你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攻击不对别人造成伤害?”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十七挠挠头,按照他说的,将自己的目标坚定在“赢”一字,而后深呼吸去除心中杂念,再驱动体内灵力。   将身体里所有的灵力集中在结印手势上,同时注意身体里还有无残留,确定好后,做好心理准备,不可动摇一丝一毫。   发动!   一道灵力如冲击波那般朝十米之外的大树射了过去,树干在灵力接触的那瞬间,“砰”的一声爆炸了。   十七不确定地看向穆野,“是这样吗?”   他收回覆在她丹田处的手,垂眸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再蠢点,我就弃课不教了。”   说完,便转身往大石头走去,顺便丢下一句:“不过,这次做得还不错。”   “!”她登时小跳了一下,满脸被夸后的喜悦。   通过这次法术,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在接下来的教学中也进步极大,虽然还未将他教的法术都学个彻底,但好歹打出去的法术不散了。   天越渐暗沉,十七怕师父起疑,便同穆野一起回了别苑。   她回到房间便去洗了个澡,拿了本书籍准备灯下夜读。可刚坐下的那一瞬,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个破碎的画面。   那画面是闪过脑海中的,速度极快,她压根没有看清是什么,再回忆也回忆不起来。   可她却注意到了一点——金光。   那道金光让人记忆深刻,怎么也忘不掉,她回想起来这道金光,总觉得一股极其强烈的熟悉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那是什么光芒呢?   十七想不到,不过这应当算是她记忆即将回归的征兆吧。果然在聚仙宗这种灵气盘踞的地方待着,还是有点用处的。   一想到自己的记忆即将重回脑中,她便十分开心,连看书时那些文字也不再枯燥乏味了。   这一看便看到了子时,关上书正准备休息,却发现穆野不知何时已躺到了自己床上。   他正睡着,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若是换做以往,他一定强行将她带回床上陪自己睡觉,他不睡她便也不能睡,哪会像现在这般,何时来的都不知道,也不出声,像是怕打扰自己看书似的。   十七熄了烛灯轻轻走过去,动作缓慢地掀开被子躺上去。   看了穆野一眼,他没醒,大概是睡着了,于是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其实她多半时候都是背对着他睡的,毕竟两人孤男寡女,又同躺一张床上,她难免会觉得羞赧。   可她又想了想,穆野今日教她很多,他也会累,而且他抱着自己睡觉只是喜欢自己身上的浮生木味道,说是能帮他入眠,那自己干嘛这么小气?   于是她又翻了回去,往他身旁拱了拱,又伸出一只手绕过他的胸膛轻轻搂着他。   这样他应该就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吧?她想。   做完这一切,她便闭眼睡去了。因此她也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穆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在黑夜里的视力极好,身旁的睡脸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眼里,她呼吸轻,胸口起伏得也轻,小脸上只有睫毛时不时微微颤一下,似乎是正在做梦。   穆野不禁想,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他伸出手,本来只是想碰一下她的睫毛,却没想到路过她嘴唇的时候忽然被她咬紧了嘴里,贝齿轻轻磨着,有一点晶莹的水渍在唇角泛着微微亮光。   他笑了下,原来做的是吃梦啊。   也不知道这家伙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起初刚来魔界时便时整日逮着肉吃,一点素都不吃。   后来会吃点素了,却还是多以肉为主。他就搞不懂了,这小麻烦怎么这么喜欢吃肉,连在梦里咬着他的手指都这么津津有味。   他不自觉笑着,心下倏忽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被她咬着的食指在里面搅了搅,碰着她舌尖便抠了一下。   仅仅只有一下。   他原本想这小麻烦肯定会恶心地将他吐出来,可他没想到,下一刻那条软软的小舌便缠了上来。   “!”不好! 第11章 恢复记忆之后?   穆野好像天生就没有欲这种东西,以前不是魔尊的时候他便对此不感兴趣,只一心想着如何提高修为,杀了上任魔尊。   现在是魔尊了,也依然不感兴趣,只觉得那些想要靠近他的女人麻烦,干脆来一个杀一个。   后来十七出现了,他仍旧觉得麻烦,只不过偶尔闲得无聊会逗她一下,不至于将她杀掉。就连每日抱着她睡觉,他的心里也从未有过起伏波澜。   可今日却不同了,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穆野连忙抽出手指,一个起身便消失在了室内。   屋外夜凉如水,他站在月光下,低头看着那根被她咬过的手指,身体和心理上同时涌入一股难以言明的感受。   像烈火般炽热,又像潮水般温柔。   这是个不好的预告。他蹙紧了眉,回头望向睡得正香的十七,沉沉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十七醒来时,穆野已经不在了。   她以为是他怕被师父发现,所以提早先回了房间,因此便没多想,洗漱完毕后便如往常一样去上课。   这几日跟着穆野学习法术简直比上课还要累,十七已经在理论课上打了好几个哈欠了,眼皮实在撑不住,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少顷,身旁忽然传来云宓的声音:“十七,十七?你快醒醒,倪长老喊你起来答题呢。”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眼便见前方的倪长老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瞌睡因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七,你站起来回答一下,短时间内灵力爆发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后果?”倪长老问道。   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额...会,会造成身体...嗯...”   见她答不出来,倪长老叹了声气摇摇头,道:“十七啊,听说你想参加过几日的群星大会,可我方才让你回答的是最基础的理论知识,你连这个也不知道的话,参加了群星大会又能如何呢?修为便同建筑一样,打好了基础,这栋建筑才不会轰然崩塌不是吗?”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淡淡掠过她一眼,随即便对大家解释方才的问题:“短时间内的灵力爆发,会给身体器官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轻则修养几日,重则终身无法修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以使用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灵力,明白吗?”   “是,弟子谨记——”众人齐声回答。   十七被她方才那番话说得十分不好意思,坐下后便再没打过瞌睡。   下了课后,云宓跑来问她:“十七,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上课老是心不在焉的,要么是在走神,要么就是整日在打哈欠。十七,你是没有休息好吗?”   她点了点头,“最近在学习新的法术,所以一直精神不足。云宓,我想在群星大会上拔得头筹。”   “啊——,你是这个目标啊?”云宓惊讶道,“可这也太难了,参加群星大会的有好几个仙门呢。再说,也没有哪一届的头筹是被新人弟子拿的呀。十七,你还是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这件事真的很难的。”   十七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很难。所以啊,我要更加努力,成为第一个在群星大会拔得头筹的新人弟子,顺便还能给咱们聚仙宗长长脸不是?”   见她已下定决心,云宓便也不好再劝她,鼓励了她两句便各回各峰了。   回到夜合峰,十七在正去往宿舍的路上突然被楚南琛叫住,去了他的房间。   不知他找自己所为何事,十七有些忐忑地问道:“师父,你找我是?”   楚南琛也不做铺垫,直接开门见山:“近日几位长老都同我说,你上课不专心,不是走神便是打瞌睡。我原本是不想管的,你学成什么样子那是你的事情,我既没有教你东西,便没有资格管你。可是...”   他停顿了下,直直看向她,“可是我瞧着这事情不对劲,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像是会敷衍对待学业之人,所以我便想问问你,近日发生什么事了吗?若是有什么困难,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十七一下愣住了。   这是她进入夜合峰以来,师父对自己说过最长的一番话。他们都说楚南琛性子古怪,对徒弟也是不闻不问,可她却觉得师父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因此,她便也不好意思扯谎去欺骗他。   于是她如实答道:“师父,弟子不敢欺骗你。其实...我近日在学习其他的攻击法术。因为按照课程来学习的话,实在太慢了,得先把防御法术学完了才能学攻击法术。   可是师父,我想参加群星大会,我还想在群星大会上拔得头筹,所以我只能先提前学习攻击性法术,这才耽误了上课。对不起,师父,害你在其他几位长老面前丢脸了。”   本以为师父会责怪自己,亦或是教育她急功近利,但没想到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道:“嗯,我知道了。“   十七抬起头,眨了眨眼,“师父不说我吗?”   “为何要说你?无论是想参加群星大会,还是想拔得头筹,这都是好事。既然你有如此目标,那我作为师父自然也该帮帮你。明日我会告知他们一声,截止群星大会结束之前,你不用去上课了,专心自学你的就好。大会过后,我会负责把你落下的课程补上。”   “真的?!“她顿时又惊又喜,不自觉扬声道。   “我说话还能有假?”   “谢谢师父!师父!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她正高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随后问道:“对了师父,上次你说感觉身体好些了,那现在呢?现在身体如何?”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我都不曾用药,但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些。昨日我给自己把脉,发现之前好几年无法治愈的隐伤,竟开始自行修复起来。”   “这么神奇?那一定是神仙在保佑师父。等过两日得了空闲,我替师父去拜一拜,让他们保佑师父能好得快一些。”   楚南琛垂眸,勾起些微笑意,道:“你好好准备大会吧。得了空我自己会去拜一拜的,如此也诚心一些。”   “那倒也是。”她笑笑,“那师父先好好休息,我回去继续练习了。”   “嗯。”   离开师父那儿后,十七便回了自己房间,顺便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   穆野并不在房间内,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更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无法,只好自己先去了后山练习。   穆野教给她的法术虽是最基本的攻击法术,但却被他改了一点点。别人看不出来,可练习的人却能感觉到,难度系数要比未改之前大得多。   因此十七独自在后山练了好几遍,也没能学会他交给自己的第三个攻击法术。半个时辰后,她实在有些累了,便坐在了穆野常坐的石头上休息。   休息时她也不忘在脑子里复盘方才的法术,何处应当改善,何处应当如何做得更好。   等休息完了,她便将方才在脑子里想的东西实验一遍,结果这次打出来的灵力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十七探头望了一圈,奇怪了,打去哪儿了?   正疑惑着,一道黑色人影在眼前骤然闪过,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被穆野抱着瞬移到了别处。   紧接着“砰”的一声,方才在她身后的大树整个倒了下来。   穆野神情冷淡地看着她,语气也十分疏离:“你如果是在群星大会上也是这般,早就不知被别人伤多少回了。”   十七还懵着,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哪,哪有,明明是你改的法术太难了,它还会乱跑。”   “那是你蠢。”他放开她,转身坐回大石头上,“今日学习得如何了?做一遍给我看看成果。”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可一想,自己也没有惹到他呀。算了,可能是他又心情不好了吧。   十七按照他说的,将自己今日学习的成果给他展示了一遍,果不其然,又被他给嫌弃了一遍。   好在她已经习惯,于是按照他说的去改,再次施法时的确进步了些,可穆野却依然一直板着个脸,看起来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十七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吗?”   “没有。”他看也不看她便答。   “你若是心情不好的话,就先别教我了,我可以自己学的。”   “我已经说了没有。”   “......”   这下她不敢再说话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穆野冷静了会儿,说道:“十七,我问你,你可曾想过自己恢复记忆之后的事情?”   她愣了下,摇了摇头,“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就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其余的,我倒真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啊?”   现在怎么想嘛?又不是什么课上题目,想想便能有答案的。   可穆野就在那儿等着,似乎她不想明白,他就不会开始教她了。无法,她只好去思考他说的事情。   恢复记忆之后,她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是谁,至于父母和朋友嘛,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若是有父母的话,她肯定是要去见一见他们的。若是没有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同无父无母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有朋友的话啊,她也想去见一见,但若是没有,也同样没有关系,因为她现在已经有朋友了。   于是,她便自己这番想法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穆野。可他听完却皱起了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大满意。   他说:“你再想想。”   “......”再想想还能想出什么,该想的自己都已经想完了呀。   见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穆野便没忍住,开口质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关于我的吗?”   她不理解,“这个不用想吧。”   闻言,穆野当即冷笑了一声,“你想了你的父母,想了你的朋友,不用想我?”   十七不明白他为何又生气了,不明所以道:“的确实不用想你啊,无论恢不恢复记忆,我都得待在你身边不是吗?   似是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他着实愣了一下。   而后又问:“若是你恢复了记忆,发现你的父母朋友都还健在,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吗?”   “没有想过。”她如实答道,声音越来越小,“而且......而且我都已经同你成亲了,若是不跟你生活,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突然,她不知脑补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圆圆地瞪过去,“你现在问我这些,该不会是等着我恢复记忆以后把我送走,你自己好换一任王后吧?”   “我——”穆野噎住,又气又想笑。   这人的脑袋瓜还真是不同寻常,算了,她这次给的答案还算满意,就不同她计较了。   穆野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故意怼道:“光是你一个就够麻烦了,我还换一个,我闲得慌啊?赶紧继续练!”   切,明明是你自己要谈论这个话题的,十七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继续练习。   偏偏有人在被她转身的刹那,悄然荡起了笑意。 第12章 群星大会?   不用去上课后,十七基本上一整日的时间都泡在了后山。   穆野教给她的法术她已学了个差不多,当然,仅凭这样还远远不够,于是她又自己看书来学习剑法。   穆野偶尔会以自己无聊的借口,坐在石头上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她练剑,时不时指点两句。   虽然他话里行间还是会怼她几句,但十七知道,他是故意如此。   这几日的训练下来,她的进步飞快。上次楚南琛还让她演示了一遍给自己看,演示过后也得到了他的肯定,这给了她无比大的信心。   一转眼,明日便是群星大会开始之日了。   本来今晚十七想加紧复习一下的,可穆野非要拉着她去赏月。她想着,穆野辛辛苦苦教了自己这么多日,自己也的确不好意思拒绝,便同他一起去了云端之上。   可今日哪有什么月亮啊,十七望着眼前的层层乌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来带我赏月的吗?”   穆野一脸坦然地点点头,“对啊!”   “那月亮在哪呢?”   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一轮硕大的明月顿时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不就是咯。”   “哇!”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能变出月亮的,顿时惊呆了,“这个法术我也能学吗?我也想变月亮!”   “可以啊,但是对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脸颊上便突然被亲了一口。   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问道:“这个可以吗?”   “......”他本来想要别的好处的。   算了,这个也行。   于是他道:“你把手伸出来。”   十七将右手摊开伸出去,只见穆野在自己手心画了一道什么东西,然后说:“挥下手试试。”   这题她会。就像上次穆野在后山开通结界一样,她学着他的模样挥了下手,紧接着,眼前那轮明月旁边,顿时又出现了另外一轮明月。   “哇,我真的会了耶!”话落,她顿了顿,“等等,现在有两轮明月了,那岂不是...糟了糟了!”   她赶紧再次挥了下手,那轮明月便立即消失了。   十七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希望没人注意到,不然我们两个可就惨了。”   穆野在一旁笑着,“放心吧,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见她向自己投来不解的眼神,他便解释道:“因为你现在看到的明月,只是幻觉而已,真正的月亮是变不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也挺不错的,若是思乡的人会这个法术,以后便可以随时随地以月寄情了。”   两人又继续看月亮,气氛随之安静下来。   十七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突然叫了他一声,“牧野。”   “嗯?”   “若是......若是明日我真的拔得头筹,那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   “送什么?”   “你自己选嘛,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   也不知从她这番话里想到了什么,穆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望着她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   她伸出右手小拇指,“拉钩,我绝不食言。”   “切,幼稚。”穆野边说着,边伸出一只小拇指勾上了她的。   两人在“人造月亮”下,许下与接受了此生第一个承诺。   *   今日是三年一届的群星大会,各地仙门纷纷齐聚聚仙宗,好不热闹。   云宓一大早就拉着十七在门口干起了登记的活儿,但其实就是云宓想看看帅哥,她今日已经念叨了一早上佛修了。   听说云隐寺的佛子们个个都长得清冷禁欲,一身正气,让人看了直想犯罪。她早就想见识一下了,这才非要拉着十七,去门口抢了师兄的登记工作。   十七负责登记信息,云宓便负责发放腰牌。   这是十七第一次参加仙盟的群星大会,原以为各门派只会派参赛的弟子过来,没想到连观光的弟子也过来了,她差点没把自己的手给写断。   云宓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佛子们,十七登记信息的时候抬头瞄了一眼,果真如云宓所说,清冷禁欲,一身正气。   不过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没再看第二眼。   可奇怪的是,他们家掌门人看见十七的时候,倒是惊讶的很。却最终也并未说什么,而后带着弟子们进了聚仙宗。   登记完所有仙门人员,十七和云宓便进去听宗主讲话了。   其实讲也就是讲那些官方话,什么友谊第一啦,比赛第二啦。什么失败的人不要气馁啦,胜出的人不要骄傲啦。总之是一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的话。   然后再说规矩,其实也没多大规矩,最大的规矩就是点到即止,若是伤人性命,无论是何身份都要以命换命,方可彰显公平。   这些说完,群星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第一天是崇岭派和济修堂比赛,他们一个是刀修,一个是医修。   十七看了一场其中比赛,大为震惊。   原来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是如此精彩,如此惊心动魄。每一招都充满了压迫感,似乎站在你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招式利落干净且快准狠,看的周围的观众连连欢呼。   她再一对比自己,完了,感觉拔得头筹好像变成了遥远的梦想。   云宓注意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关系啦,你刚学习法术自然是不可能拿第一的,我们尽力就好啦。而且你现在,比我们这些同届强了不知多少倍,有好几个法术我们都不会呢,只有你会。”   可她的安慰对十七来说根本不起作用,这一次无法拿第一的话,那下一次群星大会就要再等三年。   三年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但是对她这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来说,就有点漫长了。   她一时没了心情继续看比赛,便独自回了夜合峰。   也没去后山练习,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望着桌上她看过的那堆书发呆。   这几日她一共看了整整十一本书,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负荷,可现在这些书在她看来,全都成了无用功。   “你可以找我帮你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又是穆野。   她松了口气,瞪过去,“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一定是被你吓死的。”   穆野坐到她旁边,恶作剧得逞般浅浅笑着。“方才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如果你求我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帮你拿个第一玩玩儿。”   十七毫不犹豫,“不要!”   她的果断让穆野愣了下,问:“为何?你既然可以求我教你法术,为何不求我帮你拿第一呢,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她坐正身子,严肃道:“我让你教的那些法术,都是我们课本上有的。我今日不学将来也会学到,只不过我让你将它提前了而已。   而且,我也没让你教我几个啊,其他的剑法和战术这些都是我自己在想办法。可是让你帮我拿第一就不一样了,我一丁点努力都不用付出,这才叫作弊。”   “作弊就作弊啊,有何不可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从未走过捷径的,让自己过得更轻松一点,这有什么不对?”   十七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说得没错,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人从未走过捷径的。人际关系是一条捷径,父母的关系也是一条捷径,所有人都会为了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而去走这条捷径。   或许她以后也会成为这所有人当中的其中一个,但至少她现在不想。   十七抬起眸,定定地看着他,“穆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为了这个目标,这段时间付出了不少努力。如果让你帮我的话,那这些努力都白费了,你明白吗?”   穆野挠挠头,不耐烦道:“真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化作一缕烟雾消失在了屋内。   她叹了声气,虽然看了今天的比赛,觉得自己拿到第一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努力一把,否则这十一本书不白看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拼一把,穆野的那些毒舌就白受了!   于是重振旗鼓的十七又回到了主峰,此刻的比赛已经进行到,崇岭派大师兄对阵和济修堂大师姐了。   她正要走过去围观,突然听见人群一阵呼声,大家的视线纷纷朝一处看去。 第13章 挑战?   十七顺着人群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前方观战台上有一男子缓步行来,一身白衣,绝世脱俗。   是师父。   他落座在宗主身旁,神情平淡,对众人投过来的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   师父一向不爱热闹,他怎么过来了?   正想着,身旁突然有人小声谈论起来。   其中一粉衣女子道:“这不是聚仙宗的夜合仙尊吗?感觉好多年没有看见过他了。”   她身旁另一位圆脸女子道:“是啊,听说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后,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夜合峰里,再未踏出过一步。”   粉衣女子啧啧两声,面露惋惜,“真是可惜了,以前他可是仙盟最受女子欢迎的人呢,哪怕是如今,那张脸也依然百看不厌啊。”   圆脸女子对此嗤之以鼻,“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他如今不是废人也是半个废人了,难不成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指望他用脸来保护你啊?”   “唉,说得也是。”   话音刚落,十七倏地转过身,一双眸子直直瞪着她们。   那两人一脸莫名,其中圆脸女子扬起下巴回瞪过去,“看什么看?”   “好好一女子,嘴巴可真臭,我站房顶上都能闻见你嘴里的臭味,建议你去漱漱口。”十七冷声道。   女子一听,立马气上心头,怒目圆睁,“你有病吧?我认识你吗你就在这里说我?我招你惹你了?”   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纷纷朝她们望过来,就连台上正准备开始比赛的两人,也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那女子的身边的粉衣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抚道:“算了算了,是我们不该在背后说仙尊,大家都看着呢,我们还是走吧。”   “走什么走?!”圆脸声音更大了些,瞪着十七的眼神恨不能剜她一刀,“我们就说了怎么着?难道我们有说错吗?你们三长老如今还配得上旁人一句仙尊吗?”   这番话清清楚楚落在了不远处众人的耳中,只见楚南琛脸色一僵,旋即垂下眸去。   一旁的宗主正要站起来打圆场,十七忽然往她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你有何资格评论他配不配得上?你这么能,我怎么没见你坐在观战台上呢?”   “你!”圆脸彻底气昏了头,从地上爬起来便要施法。   “行了!”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观战台走下来一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来到人群中对圆脸命令道:“退下去。”   “爹!她骂我!”   “我让你退下去,听不见吗?”   圆脸顿时不敢再说话,愤然瞪了她一眼,便退到了男人身后。   哦——怪不得这么嚣张呢,原来是有个掌门做爹啊。   十七打量了男人一眼,她记得自己给他登记过,好像是......哦对,是青莲门的掌门李屠!   只见李屠拱手向台上的楚南琛和宗主赔了个不是,而后又看向十七道:“这位小姑娘,想必你是聚仙宗的弟子吧。我女儿对你们长老出言不逊,是我女儿的不是,你骂回去那也是应当的。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便就此扯平了,如何?”   “爹!她...”圆脸气不过,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屠伸手制止。   十七转头看了一眼师父和宗主,见师父微微点头,便道:“好,那便依李掌门的意思。”说完,便转身欲行离开。   “等等。”   李屠不知为何又叫住了她,眸里再无方才的和气,“这件事情扯平了,那另外一件事,姑娘打算如何向我女儿赔罪?”   她蹙眉,“还有什么事?”   “你方才踹了我女儿一脚,不是吗?”   “那是她先我师父出言不逊!”   “哦,原来楚仙尊是你的师父啊。”他冷笑了声,道:“方才是姑娘自己答应的,此事就此扯平,她出言不逊,你也骂了回去,不是吗?”   十七一时语噎,不知如何反驳。   可让她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当然,让那圆脸当众踹回来,那更不可能。   不远处的楚南琛见她说不过对方,便起身打算帮她处理,可没走两步,忽听她说道:“原来李掌门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女儿出口气啊。”   她学着方才李屠阴阳怪气的语气,怼了回去,“李掌门既然理解我护师心切,那我自然也会理解李掌门护女心切。这样吧,我们既然都是仙门中人,那便以仙门人的方式解决,如何?”   “请讲。”   “今日不是群星大会么,便让我与你女儿比上一把,若我输了,那我便接受你女儿提出的任何条件,在场所有人作证,不得反悔。”   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李屠还未说话,圆脸便从他身后站了出来,“那若是我输了呢?”   “你输了,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师父三拜九叩地道歉。”   那圆脸听完,面露犹豫,十七又趁机激道:“怎么,堂堂掌门之女,连挑战都不敢接下么?”   “谁说我不敢,接就接!也别等明日还是后日了,现在就比!”   李屠还想说什么,这次却被女儿制止,“爹,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圆脸的神情十分坚定,在她看来,楚南琛不过是废人一个,教出来的弟子又能有什么本事?   并且,绝对不能将比试时间定在之后,否则谁知道她为了赢自己,会去想些什么办法呢。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李屠便答应了下来,“好,我们接受你的提议。现在就开始比试,可有意见?”   “没意见,现在就现在吧。”十七道。   她心想,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来检验一下这些日努力的成果。   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聚仙宗宗主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场上还未开始比赛的那两位便退了下去,换上了十七和那圆脸。   圆脸名叫李莎,是李屠的独生女。他们青莲门主修近战武术外加阵法,通俗点说就是拳脚功夫。   当然,并不是普通的拳脚功夫,他们的每一个招式里包裹着灵力,因此需要躲掉的并不是拳脚,而是拳脚里输出的灵力。   聚仙宗主修剑法,所以十七是提剑上场的。长剑都是统一派发的武器,并没有什么特别。   两相对视,行礼,一声锣敲下,比赛便开始了。   李莎率先攻了过去,速度极快,双手拳峰之前竟悬有小型的圆形阵法,脚下更是踩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阵法,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她移动。   十七提剑抵挡,她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比起刚入宗时,她如今的剑法要熟练流畅许多,抵挡起她的攻势来毫不费力,甚至还能找到空隙去反攻李莎。   当然,她的攻击也都被李莎用手上的阵法一一挡住了。   场上的情形一时僵持不下,不远处的聚仙宗宗主看着,面露讶色,戳了戳一旁的楚南琛,道:“欸,你这徒弟是你自己教的?”   “没有,我不曾教她任何东西。”   闻言,那抹讶色逐渐变成欣赏,“那你这个徒弟天赋不错啊,这才入宗不到半月,进步竟然如此之大,搞得我都想翘过来了。”   楚南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好看比赛,别睡觉。”   “啊,我没睡觉啊。”宗主挠挠头,万般不解。   那边比赛仍在僵持着,双方似乎都还在试探阶段,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实力如何。   云宓不知何时出现在围观的人群里,还带着江逸一起。他们原本是来看大弟子和大师姐比赛的,没想到钻进人群后才发现,台上正打得不可开交的竟然是十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云宓第一反应便是冲她大喊道:“十七冲啊!打倒对面!你是最厉害的!”   话音刚落,十七便突然挨了一拳。   “......”江逸在一旁低声道:“云宓,你还是别说话为好。”   云宓只好讪讪闭上了嘴。   那拳还好只打在了左臂处,虽有灵力冲击到骨头,但只要忍一忍,便不会影响她出招。   可是这一拳,对李莎来说却意味着试探已经结束,十七的真正实力已被她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唇边勾起一抹猖狂笑意,将拳峰和脚下的阵法放大了一倍,轻蔑道:“不亏是废人的徒弟,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呵,那我开始认真了哦。”   又是一句废人,十七听得怒上心头,正要提剑掌握主动权时,却被李莎抢先一步攻了过来。   这次的攻势不同于上次,这次她不仅速度极快,且招式迅猛无比。似乎是那四个法阵在发挥作用,她的每一招打在十七剑上的力道都极大,震得剑身嗡鸣不断。   十七逐渐落了下风,云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喊道:“十七!找准机会反攻呀!再这么打下去真要输啦!”   江逸在一旁拉了她一把,“你先别说话,十七这时候打扰不得。”   他话音刚落,只听“嗡”的一声长鸣,十七的长剑在遭遇最后一击重击后,顿时碎成了碎片,哗啦啦散了一地。   楚南琛倏地站了起来,心道,不好!   李莎趁此良机,迅速发动法阵内的灵力,那拳峰上的法阵突然射出一道光束,直逼十七双眼。   她立即闭上双眼偏头躲过,却仍是被光束擦到了极小的一部分。   一刹那,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从眼部袭来。场外负责裁判的弟子见情形不对劲,连忙紧急叫停。 第14章 吃醋?   台上台下皆一片担忧之色,场边的弟子刚敲下锣叫停,人还未走上去查看情况,便听十七喊道:“我没事!别暂停!”   台下的云宓比她还急,“十七!你伤的可是眼睛!”   “比赛本就不能避免受伤,我是聚仙宗的弟子,更加不能坏了规则。师兄!继续!”   无法,他只好再次将锣敲下。   “倒是有点骨气。”李莎冷笑了声,做好攻击准备,再次攻了过去。   本以为十七这回招架极难,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可没想到对面攻过来的时候,她竟无比清楚的感知到了对面的杀意。   李莎的招数在她的听觉里、嗅觉里、感知里,全都变成了有形的,且异常明显。   就好比,眼睛未伤之前她只有一双眼睛。而眼睛被伤之后,她拥有了三双眼睛,并且其中一双还是无死角的。   于是众人便看见,失去视觉的十七,反应比之前还要更加迅速。   怎么回事?李莎停止攻势,蹙紧了眉头。   她怎么反应比之前还要快了,并且,似乎拳脚功夫也一点也不输自己,聚仙宗何时主修近战武术了?   现在不仅李莎懵,就连十七本人也是懵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学习剑法的时候她很吃力,付出好多的努力才能达到和别人一样的效果。打斗之时也容易被套住,脑子里总想着学过的招式,而不能根据自己的第一反应做出招架。   可没了剑,她就轻松许多。不仅身体,连带着脑子也轻松许多。敌人攻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能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反应。   或许,这就是天赋?那看来自己不太适合学剑。   正想着,那边的李莎不甘心,再次牟足了劲儿攻过来。   一个人的灵力是有限的,李莎打斗了这么长时间,灵力似乎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所以攻势比起之前要慢了许多,就连阵法也小了一点儿。   十七与她过招之时,仔细瞧了一眼她手上悬着的阵法,而后在体内驱动灵力,试图像她一样做出一个阵法悬在手上。   可她毕竟没有修习过,驱动了好半天也没能成功,不过倒是把灵力都聚集在了双拳上,使得一招比一招力道足,一招比一招速度快,打的李莎很快便落了下风。   台下的云宓见情势反转,连忙叫好:“就是这样!十七打她!打她!呜哦——”   一旁的江逸也不阻止她了,眉间紧蹙,微眯着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十七的招式看。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又察觉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片刻后,李莎被一拳打飞到了场边,猛吐出一口血来。谁胜谁负,顿时高下立见。   随后场边弟子敲锣,宏声宣布十七胜出。   台下的聚仙宗弟子欢呼着,云宓连忙跑上台抱着她蹦蹦跳跳,“十七,你好棒!我还以为你要输了,没想到你又把局势给扳了回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这么努力。”   十七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江逸在一旁拉了拉激动的云宓,“好了,十七眼睛受了伤,赶紧让她下去找五长老治疗吧。”   “哦哦,对对对!十七走吧,我扶你。”云宓正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制止。   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方才被她打飞的李莎在哪儿。于是望着她的方向,扬声道:“喂!愿赌服输,说好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师父三拜九叩的道歉呢?”   一众目光齐齐朝李莎望过去,她气得一张圆脸又红又胀,转头向台下的父亲投去求救的眼神。   李屠见状,便准备上前打圆场。   还未走上台,又听十七道:“堂堂青莲门掌门独女,不会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吧?哎,罢了罢了。早知你们青莲门的人是这般,我就不同你打这个赌了。”   一时间,所有人皆向他们父女二人投去鄙夷的目光,看得李莎脸上臊的慌。   十七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身后叫道:“谁说我要出尔反尔?不就是三拜九叩吗,我跪就是了!”   说完,狠狠剜了她一眼之后,便朝观战台上的楚南琛走了过去。   却没想到,楚南琛并未站在原地等她,而是径直朝十七走了过来,正好与李莎擦肩而过。   众人懵圈,随后便看见他们的三长老,面无表情地将十七横抱起来,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场外一棵大树上,自比赛开始便停留着的一只乌鸦,突然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夜合峰。   楚南琛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放在椅子上,然后弯腰去查看她的眼睛。   正当他将她的眼皮轻轻掰开一条缝,一缕金光顿时溢了出来,转瞬即逝。   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没在意,继续查看她的伤势。   “师父,你怎么不等李莎给你磕完头,道完歉再带我回来呀?我这伤没多大事的,我自己能感觉到。”十七乖乖坐着,说道。   “我不需要她给我道歉。”他直起身,去斗柜里拿医药物品。   十七听着,又开始为他气愤,“怎么不需要?需要的!她那么说师父,理应向师父赔礼道歉!”   “十七。”他忽然淡淡叫了她一声。   默了片刻后,背对着她叹了声气,“我感激你维护我,可今后,不要如此了。我从未教过你什么,最多不过是帮你治好了一个小病症罢了。我的事情......你今后不要再管了。”   她一下子懵了,“师父......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有做错,只是......只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而连累任何人。十七,其实她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个废人,我如今能做的就是我不欠别人,别人也不欠我。可你今日为我出头伤了眼睛,便是我欠了你。十七,如今的我,没有能力还你这份情谊,所以,以后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我从未想过让师父欠我啊!我也从未想过让师父还我什么,我就是...”   “我知道。”他打断她,转身拿着药品走了回来,“我知道你只是气不过她们那么说我,可是你要知道,你什么都没想,不代表我就会没有负担。”   冰凉的药覆上她的眼皮,不知是抹的什么东西,有湿又软,倒像泥巴。   十七闭着眼,语气里有些委屈,“师父,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若是生你的气,我便不会管你了。”   楚南琛给她抹完药,便用纱布将其包裹好,嘱咐道:“你的伤势并不严重,但需要静养几天。这几日你就不用去上课了,好好待在夜合峰里修养,知道吗?”   她忙点点头,又在他要离去时扯住了他的袖角。   “怎么了?”   “师父,饮食要不要注意呀,我...我还可以吃肉吗?”   话落,他突然轻笑出声,柔声道:“可以。”   伤势包扎好后,十七便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上床正要休息,手边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连着布料一起。   她愣了愣,轻声问:“是穆野吗?”   那人低低嗯了一声,的确是穆野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似乎情绪不太高的样子。   十七侧过身,与他面对面,“你今日去哪了呀?你可错过好戏了,我今日同别人发生争执,然后打了一场,你都没看见我是怎么把她打飞的。”   “我看见了。”穆野道。   “你看见了?你在哪看见的?”   “树上。”   “哦,我还以为你在台下呢,是说怎么没看见你。”   穆野没有说话,一只手轻轻抚上裹着眼睛的纱布,“为了让她道歉,弄伤自己的眼睛,值吗?”   十七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便安慰道:“没关系的,师父说伤势并不严重,修养几日便可以看见了。”   他又不说话了。   十七心觉奇怪,穆野今日是怎么了?从前他就算不高兴,也会变着法的朝自己发脾气,可今日怎么这般沉默寡言?   难道自己身边躺着的不是穆野?   想了想,她还是确定把手伸出去,摸上了他的脸。结果刚摸到他的嘴巴,便被他咬了一口。   “啊!”她连忙将手收回,“你咬我做什么?”   “谁让你不经过我允许乱摸的。”   “......”   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是穆野没错了。   她嘟起嘴,“摸一摸嘛,又没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真小气!”   “我小气?我要是小气,从楚南琛抱你回夜合峰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杀了他了。”   十七倏地一怔。   哦,怪不得他方才那么不高兴,原来心里在介意这个。   于是她故意问道:“那你为何没有杀呀?”   “你受伤了,我不想同你计较。尊重弱者爱护伤残,人人有责。”   她噗一声笑了出来,“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尊重弱者,爱护伤残之人。倒像是欺负弱者,打杀伤残之人。”   话音刚落,她的手突然被穆野抓着,伸进了月匈前的衣裳里。   掌下是温热的皮肤,和有些硬的肌肉,还有微微跳动的血管。   他低声说:“要摸,就摸这里。”   十七红了脸,却还是大着胆子摸了一把。以前她就觉得穆野身材好,人长得高,又宽肩窄腰,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显得她小小一只。   如今真的亲手摸上一摸,更是让她越发清晰的认识到,穆野的身材不是挺好,是非常好。   “你摸归摸,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猥琐?”穆野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哪有!谁笑了。”她连忙收起笑容。   正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却一把被他按住,随即整个身体朝她覆了上来。   “看你摸得这么开心,奖励你一个额外的,如何?”   “什...什么额外的?”   穆野的声音有些沉,他说:“把舌头伸出来。”   十七便乖乖把舌头伸了一点出去,可下一瞬,自己的舌尖倏忽被人勾了去,卷进了湿热里。 第15章 师父的感激?   穆野说她的舌头很好吃,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不能自己吃自己。   可穆野的舌头是真软,像条小蛇一样灵活得很,她好几次都被他弄出一身鸡皮疙瘩,舒服得头皮直发麻。   后来亲够了,他便放开了她,什么也没说,只如往常一样抱着她睡觉。   十七背对着他,脸在黑暗里红成了一片。   她也不知道穆野今天为何要亲自己,反正这家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惯了,她便也懒得去弄明白这个问题,等脸上温度降下去一些,便也睡下了。   群星大会还在继续,可十七已不能参加。   自昨日伤了眼睛,她便只能待在夜合峰半步不得出。今早她想溜出去来着,结果人刚出房间,便听见远处传来师父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楚南琛是用传音术问的。   她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立马答道:“我去找云宓聊聊天。”   “你不方便外出,她若是想与你聊,自然回来夜合峰找你的,回去。”   “哦......”   于是她便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然后便在房间里好奇,师父到底怎么发现她出房间了的,她关门的声音不大呀。   不过,很快她就知晓了答案。   一刻钟后,穆野忽然在门外嗤笑了声。十七打开门,虽然看不见他的人,但听方才那声嗤笑便知,他此刻肯定双手抱臂站在门前,一脸不爽。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他抱臂站在她对面,神情十分不快,“楚南琛对你上心过头了吧?几日就好的伤还得设个结界怕你乱跑?”   十七有点懵,伸手上下左右摸了一圈,“哪儿有结界?”   “废话,能让你发现他就白设了。”穆野绕过她径直走向屋内,“别摸了,施法才能显现。”   她回过头,不解道:“那你怎么看见的?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我要是连这都看不见,我白做魔尊了。况且,是感知结界又不是隔绝结界,任何人都可以进出,只不过会让楚南琛察觉到而已。”他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十七也走过来坐下,随即往桌上一趴,“穆野,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好闷呀,外面如何了?”   “不如何,一堆无用之人在那儿卖弄,无聊至极。”   “群星大会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赛的,你怎么不去呀?”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她撇了撇嘴,将脸转向他那一边,问道:“可是陪我也很无聊啊,你为何要来?”   “......”沉默片刻,穆野站起身往她床上一躺,“你的床睡着舒服,我来午睡。”   “哦...但是,你可能午睡不了了。”   “?”   还未明白她的意思,空中便再次响起了楚南琛的声音,“穆公子,你已经进来许久了,还是不要打扰十七静养了。”   十七摊开手,对着他耸了耸肩。   “我早晚杀了他。”穆野低低骂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起了床,临走前又道:“我有事要回去一趟,明晚回来。你若是胆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再同别人有任何亲密接触,我不仅砍了他的手脚,我连你的一起砍,知道吗?”   又来了......   她叹了口气,道:“知道啦。”   穆野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的听觉倒是比平日里要灵敏许多,辨别大致的方向不是问题。   于是她准确地摸到了放在房间角落处,已经积了灰的古琴。擦拭干净后,便试着弹了两下。   古琴的声音很好听,可惜对她这样一窍不通的人来说,只能随便弹几下来打发时间。   拨弄了几下后,她突然想起,这次来参加大会的门派里,有一个门派是琴修,他们的武器便是古琴。   十七抚摸着手下的琴弦,心想,这琴是如何作为武器的呢,难道每弹一下,便会有灵力顺着琴音攻向对方吗?   如此想着,她便驱动灵力试了试。   指尖拨动琴弦的同时,将灵力灌入了琴弦中,可期待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响动。   她叹了声气,果然,自己不仅不适合长剑,连古琴也是不适合的。   思及此,十七有些茫然。昨日她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地比试,也正是因为这次比试,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并不适合学剑法的。   她使用长剑的时候,远远没有赤手空拳来得厉害。可若不使用长剑的话,她又的确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武器。   难不成真要像青莲门一样,赤手空拳的打?可人家会阵法,她又不会。   于是思考过后,她便决定等自己伤好,把十八般武器都试一遍,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一眨眼,月亮挂上了树梢。   十七正饿得肚子咕咕叫,打算出去弄点吃的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十七,是我。”楚南琛的声音传来。   在得到她的应允后,便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放置桌上,将她搀扶至桌前坐下。   “好香,是鱼的味道,食堂今日做鱼了吗?”她嗅了嗅,问道。   楚南琛将竹筷塞进她手里,“是我自己做的火鲤鱼。”   “火鲤鱼!”十七惊讶道,“那不是师父养来做药的吗?我杀了一条师父杀了一条,池子里就没剩几条了。”   “无妨。我的身体近日好些了,无需它们做药。既然美味,不如吃了也一样,总归是发挥它的价值。”   闻言,她扬唇笑了起来,“师父这么说我便没有心理负担了,还未尝过师父的手艺,我现在就来尝尝。”   说罢,便立即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   她看不见,此时的楚南琛脸上竟有一丝从未有过的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二人换了个身份似的,他才是那个等待评价的学生。   十七咀嚼的第一口便感觉出不对劲了,尤其是在失去视觉其他感官放大的情况下,那股味道在味蕾萦绕着,格外明显。   她转头冲他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师父,你......你是不是把糖和盐搞反了呀?”   “......”   空气安静斯须,楚南琛依旧是那般平淡的语气,“可能是吧,我去倒掉。”   “别别别。”她忙将那盘鱼往自己面前移了些,“我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咸的,倒掉太可惜了。”   说罢,还夹了一大口喂进嘴里。   他哪里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微微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变幻出一杯水来放到她手边。   今日这鱼的确是他第一次下厨,前半生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行了,人情世故什么的他一概不知,更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感激与关心,以前的他也的确不需要懂得这些。   可如今不同,一朝跌入尘埃,才能看清到底谁才是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他看了许久,虽说宗主并未将他赶出去,反倒建了这座别苑供他修养,但他也清楚,宗主不过是不想落人口舌,且他为人圆滑,总是两边不得罪,因此对他来说,也算不上真正的关心爱护。   说来可笑,以前他站在顶峰,脚下尽是对他奉承讨好之人。如今他跌进淤泥,只有一个相处不久的小丫头愿意站出来维护他,还心甘情愿伤了眼睛。   虽然昨日说着不要再管他的事,但楚南琛对此到底是感激的,所以才会去厨房亲自给她做了这道鱼。   当然,如果能把盐和糖分清,那就更完美了。   楚南琛自己也没意识到,看着她吃饭的时候自己竟然在笑,顺便塞了一方帕子在她手里,让她擦擦嘴。   活像个宠溺的老父亲。   十七反正是没意识到不对劲的,她看不见,又吃得正欢,吃饱了就往后一靠,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小嗝,丝毫不介意师父就在旁边。   “吃饱了?”他问。   十七点点头,“好饱,都有点撑了。”   “我带了药品,既然吃饱了,我便给你检查一下眼睛,可好?”   “好呀。”   她坐直身子,抓着椅子边缘往他那边移动。楚南琛下意识地握住了桌角,与她的手臂小小撞了一下。   十七没在意,乖巧等着他给自己检查眼睛。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箱,缓慢取下她的纱布后,又将帕子打湿,一点点擦去她眼睛上的药泥。   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好不容易擦完药泥,这才取出新的药泥给她敷上,动作依然小心翼翼。   “师父,我眼睛不疼的。”她没忍住,说道。   楚南琛没答话,敷好药泥后,给她缠上新的纱布,并道:“你恢复得迅速,若继续静养,明日便能看见。若像今日这般忍不住到处走动,纱布里进了脏东西,那你就得等后日才能看见了。”   十七扁扁嘴,“我没到处走动,我今日弹琴来着。”   “动用灵力了吧?”   她一愣,“师父怎么知道?”   “琴声里有无灵力,我自然知道。只不过你若是想做琴修,恐怕聚仙宗是教不了的。”   闻言,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想做琴修。只是昨日比试时,我觉得长剑不太适合我,打算等眼睛好了去试一试别的武器来着。”   楚南琛将药箱收回储物袋,道:“昨日的比试我也看了,你所学的剑法禁锢你的思维和反应能力,似乎每一招你都在试图使用学过的剑法,而非依靠自己的本能去做出反应。”   “对对对,就是这样!”   “嗯,那长剑的确不适合你,你应该更适合自由一些的武器。”   十七不解,“自由一些?比如哪种啊?”   “太多了,天下万物皆可做为武器,只不过有些有固定的招式,有些没有,甚至有的,还可以自由组合出数百数千种招式。这些等你眼睛好了,我再一一同你细说。”   说罢,他朝窗外看了一眼,道:“夜深了,你尽早休息吧,我走了。”   “哦好,谢谢师父。”她站起身,“师父我送你。”   “不—”   话音未落,十七已然迈出了步子。果然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她才迈了一步,便不小心绊倒了椅子腿,“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前倒去。   还好楚南琛反应快,及时伸手抱住了她,“我说了不用,你若是摔了,就不止眼睛要治了。”   “嘿嘿,师父我错了,你还是自己走吧。”说着,便要直起身。   碰巧这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给踹了开,两人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提早回来的穆野,一脸煞气地站在门口,冰冷的目光在还未分开的二人身上逡巡。 第16章 咬?   十七根本不知道门口站了谁,只听见一声巨响,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倏地抓住她的臂膀,将她与楚南琛拉开。   等等,这个力气,不会是...   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完了完了,这祖宗怎么提前回来了?他看见方才那副场景还不得撕了我!   “楚—”   “欸欸欸!”   十七连忙打断他,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要找你说呢。”   说完,又向楚南琛躬了躬身,“师父,那我就不送你了,谢谢师父给我换药。”   穆野挑了下眉,换药?   “嗯,你早些休息。”说罢,楚南琛看了穆野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十七终于松了口气,可下一刻,自己的下颌又被人给擒住了。   “我怎么不知,换药需要你扑进他怀里了?”   她干笑两声,解释道:“那是我被椅子腿被绊倒了,师父接住我。我哪能扑他怀里呀,要扑也是扑你怀里呀。”   跟穆野相处这么久,她若是不还知道如何抚顺他的毛的话,那自己未免也太过蠢笨了。   果然,穆野对这话很是受用,脸色好了几分,“呵,你想扑我怀里?想得倒美。你别以为自己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嘴巴张开。”   她乖乖张开嘴,以为他是要像上次那样吃自己的舌头,但却只是感觉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喂进了嘴里。   她舔了下,是甜的。   “你给我吃的什么呀?”   穆野冷冷地道:“毒药。”   “!!!”   十七正要吐出来,又听他命令道:“不准吐,吐了我就再给你塞回去。”   委屈顿时涌上来,她扁起嘴,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怎么这样啊,我又看不见,我怎么知道自己会绊到椅子腿,我也不想的啊。你这么想让我死,你就给我个痛快好了,你用毒药也太卑鄙了吧。”   “吵死了,话怎么这么多。”   “......”   都要死了还不让人说话,这人真的恶劣得无下限。若是她现在看得见,肯定狠狠给他个白眼。   许是瞧着她的嘴越撅越高,怪可怜的,于是默了片刻后,他不耐烦道:“给你吃的是药,治眼睛的。”   十七愣了愣,撅起的嘴也收了回去,“那...那药怎么是甜的呀?”   “废话,给苦的你这张嘴又要吧啦个不停,我吵都要被你吵死了。”   唇边扬起几分笑意,她伸出手,顺着他的腰身摸向他的脸,而后捧住,踮脚。   “啵”的一声,她道:“谢谢你,穆野。”   穆野垂眸看着她,黝黑的瞳仁里似有火焰燃烧,他沉声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啊?我...我又做错了吗......”   对面没有回答她,房间里忽然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安静,她也不知道穆野在想什么。   半晌,她听到一声叹气。   穆野从未在她面前叹过气,他压根就不是会叹气的人,他永远都是那么高傲不可一世。   可方才却叹了气,为什么呢?   “穆野,你...啊!”自己突然被他抱上了桌面,还未反应过来,肩部的衣裳倏地被拉开,面前那人朝她的肩膀一口咬了上来。   他咬得很重,把牙齿狠狠嵌进皮肤里,发泄似的咬着。   很快,血流了下来。   十七自始至终抱着他不说话,即使痛也不叫唤。她能感觉到,穆野此刻很生气,也许是因为师父抱了她,也许是因为自己没经过他同意,擅自亲了他。   具体因为什么她其实并不知道,但无论因为什么,让他好好咬完,总比自己叫唤使他报复得更重来得好一些。   少顷,他松了口。   而后一条湿湿软软的东西,舔过她流下的血液。像野兽舔舐伤口那般,一下又一下,轻柔又缓慢。   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拽着他衣服的手也立马收紧,轻喘着气道:“穆...穆野...我痒...”   那人没有应她,只埋头将她的血迹舔了个干净。而后抬头,擒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铁锈味顷刻间充斥着她的味蕾,那是她自己的血液味道。   十七蹙起眉,不喜欢这味道,可穆野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分开距离,口中更是追着一路后退的她,将自己所沾染的血液,让她也全部尝了个遍。   片刻,二人分开。   她气息凌乱着,可穆野依旧平稳,只声线稍稍沙哑了些,“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你会流更多的血,知道吗?”   十七不解,平复了呼吸后,委屈问道:“不能再亲你吗?”   那人低笑了声,“这个可以,如果你不怕后果的话。”   “那...会有什么后果?”   “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她“哦”了声,想了想,还是再解释了一遍,“我真的绊到了椅子腿...”   “这次我就先原谅你,再有下次,你的肩膀就会被我咬出血窟窿来,我能从你这头,看见那头。”   脑补了下场景,她登时瑟缩了下,“好疼。”   穆野蹙起眉,“哪疼?”   “血窟窿疼。”   “......那你就乖乖听话。”   “哦...”   穆野终于被顺好了毛,十七深觉不易,摸了摸自己被咬的伤口,嘶——,真的好疼。   这回她学教训了,穆野的领地意识真的很严重,下次还是与男子保持距离好了,免得祖宗生起气来,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夜里,穆野故意不回自己房间,明知道楚南琛的结界还在,偏就要待在她这里过夜。   十七哪里敢赶他呀,便只好如往常一样,被他抱着睡了一夜。   翌日。   她根本不敢去找师父换药,怕他问起来昨日之事,自己实在不知如何解释。   她让穆野想办法,穆野却说她是自作自受,让她自己想理由解释,丝毫不可怜肩膀还顶着伤口的她。   唉,摊上这么个祖宗,真是命苦啊。   拖到午时时,十七再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了楚南琛。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师父询问的准备,可没想到,楚南琛什么都没问,只是一言不发地取下纱布,擦净药泥。   然后说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十七照做,缓缓掀起眼帘,两日不见的光明顿时展现在视野里。   她眨了眨眼,看向师父。没错,还是那张清冷又脆弱的面容。   “师父,我能看见了诶。”她弯起眼角笑道。   “嗯,能看见就好。”楚南琛的语气淡淡的。   虽然平日里他说话也是这般,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师父冷淡许多。   难道是因为昨日之事吗?可穆野和师父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矛盾呀,昨日师父知道的,最多也只是穆野在自己房里过夜了,但这个跟他对自己冷淡并无关联呀。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问道:“师父,你今日是心情不佳吗?”   “没有。”他收拾好药箱,放了回去。   既然他说没有,十七便也不好再问,只好道了声谢起身离开。   只是正走到门口时,楚南琛忽然又喊住了她,停顿了一瞬后,说道:“近日山下有妖作祟,宗主派了云宓和其他几位同届弟子一起去除妖,顺便历练,今日未时便出发。你若是也想去,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什么?!”这个云宓!下山历练竟然步跟自己说!太不够意思了!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未时一刻了,糟了糟了,拜托千万还没走啊。   “师父,那弟子就先行离去了,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说罢,她拱手行完礼,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   望着眼前消失的背影,楚南琛缓缓垂下眸,眼神晦暗不明。   他是故意告知她这件事情的,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去。而他正好需要这段她不在的时间,来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   似乎一切,都在她出现后开始有了变化,微乎其微,却又不容忽视。   *   十七什么都没收拾,只拿了把剑便匆匆赶去了宗门,刚好赶在他们那群人正要骑仙鹤下山之时。   她隔老远便喊:“云宓——”   远处的云宓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一见是十七,连忙挥手,“十七——快过来——”   下一瞬,她便使用瞬身术到了他们面前。   “云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下山历练怎么也不同我说呢?”   “是宗主说你在养伤,需要静养,我才没去打扰你的。”   说到这,云宓看了看她的眼睛,高兴道:“十七,你眼睛这么快就好了啊?哇塞,三长老的医术似乎比五长老还要厉害呀。”   “那是。先别聊了,师父说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下山历练。”说罢,便请一旁的守门师兄又唤来了一只仙鹤。   人齐,出发。   众人坐在仙鹤上飞越北郡山,十七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同行的队伍里还有江逸,其他几位也都是认识的同届弟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逸这人不简单。不过这次既然要一起做任务,那还是祈祷是自己多想了吧。   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小镇,名叫清水镇。   据镇民所说,近日来镇子上每到夜里便会出现婴儿的哭声,每家每户都能听见。他们调查过哭声的来源,结果是一无所获。   直到一日,镇上有个醉汉喝醉了酒,大半夜还在街上闲逛。第二日他便疯了,非说自己昨晚碰见了一只毛绒绒的怪物,猴子脑袋、尖耳朵、鲨鱼利齿。   最重要的是,它的身体竟是一个苗条的女人模样。   没人信他这番话,只当他是喝多了出现幻觉。可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番话的当天晚上,街上出现一具被扒了皮的血淋淋的尸体。   从衣物上看,正是那个醉汉。 第17章 闹鬼?   十七一行人来到清水镇的时候,这里并无任何异样,用寻妖铃探查也并未在镇子里查出妖来。   他们只好先找了个客栈住下,等待着晚上的婴儿哭声响起。   入夜后,他们便齐聚在一个房间内等待。许是这般干等太无聊,不知是谁开的头,讲起了鬼故事。   漆黑的房间里,他们特地熄灭了烛灯来制造气氛,其中一人用着缓慢低沉的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从前有一户人家,夫妻恩爱,幸福美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妻子常年生不出孩子来。   起初男人并不在意,对待妻子依旧一如既往的好。可时间久了,他每每看见别人幸福的一家三口都会十分羡慕,从而在心里逐渐开始埋怨起来,为什么妻子无法生育。   直到有一日,他遇见一个道士。那道士说,他的妻子是妖物变的,所以无法为人类诞下正常的子嗣。然后他给了男人一捆绳子,说这捆绳子被他施了法,只有这个才能杀了那妖物。   男人本来不信,可他带妻子曾看过数不清的大夫,他们都说妻子并没有问题,那她到底为何生不出孩子呢?难不成,她真是妖物?   带着这样的疑问,男人回到了家,他们像往常一样,洗漱过后便一起睡下了。   半夜,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惊醒。他转头一看,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妻子不见了,于是他便跟着那声响走了过去。   走到厨房,他发现妻子正背对着他在吃什么东西,那声响便是她吃东西的声音。   夜里光线不好,男人眯起眼仔细看了看,猛然发现,那砧板上竟然有一根手指!   男人顿时大受惊吓,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便悄悄回房拿了那捆绳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回来,从背后缓缓接近妻子,一个出其不意,立马勒住她的脖子。   妻子使劲挣扎,可那绳子不知为何,越挣扎勒得越紧。没一会儿,妻子便窒息而死了。   以为自己除了妖物的男人终于松了口气,把她的尸体埋在后山后,便回了家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久后,他娶了一位续弦,那个续弦很快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总能在半夜里听到女人的哭声,可他的新妻子却说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男人心里害怕,便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当年那个道士。道士说,那妖物死的时候怨气太大,灵魂便化做了恶鬼,无□□回转世,只能游荡人间,寻杀害自己之人报仇。   男人乞求道士救自己,道士便给了他一罐白色粉末,让他今夜子时在家里等待,那个女人会上门来找他,到时把这粉末撒向她便可。   于是男人按照道士所说,将妻子打发回老家后,便拿着那罐粉末在家里等待着。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夜里子时。这时一阵妖风四起,门“碰”的一声突然打开!   “砰!”   房间里非常应景的也响起了一声砰,大门忽然被人踹了开。   “啊——”众人顿时缩成一团,尖叫声久久不歇。   穆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叫什么叫,吵死了。”   十七愣了愣,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过去,站在门口的人的确是穆野没错,“穆...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被走过来的人揪住了耳朵,“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下山也不同我说一声?”   “啊啊啊,轻点轻点。”她讪讪笑了两声,“那不是你不在嘛,我就想着师父会跟你说的。况且我们下山除妖,你又不是聚仙宗的弟子,同你说了也没用啊。”   穆野顿时将她耳朵揪得更紧了,使得她又哇哇叫了两岁。“我不在,你不会给我留个信?不是聚仙宗的弟子怎么了?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你快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回头扫了一眼看好戏的一行人,又收回目光睨了她一眼,这才松开了她的耳朵。   然而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松开手的下一瞬,寻妖铃突然疯狂摇动,婴儿的哭声随即在房间内响起。   不,不是在房间内,而是在不知名的某处响起,有人用妖力将这声音扩散到了整个镇子。   “走,去看个究竟。”他们选出的队长说道。   随后,众人便跟着他走出了客栈。队长拿着寻妖铃一路探索方向,寻妖铃响得越厉害,便说明妖就在那个方向。   于是他们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外。   云宓突然想起方才那个鬼故事,不由得抱紧了十七的手臂,害怕道:“十七,这里看起来阴森恐怖的,你说会不会闹鬼呀?”   虽然十七也很怕,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拍了拍云宓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了,就是闹鬼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这时穆野抱着双臂,在旁边“切”了一声,“鬼很吓人吗?我怎么不觉得?”   十七立马瞪了他一眼,用心声同他说道:鬼见了你就跑,你当然不觉得吓人了。云宓本就胆小,你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他撇了撇嘴,果然没再说话。   “就是这儿了。”队长忽然说道。   他手里的寻妖铃响得厉害,看来是这里没错了。众人望去,竟是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   云宓更加害怕了,“这山洞里会不会有蝙蝠呀?我最怕蝙蝠了。”   “没事,咱们开个屏障便可。”说罢,队伍里负责防御的小伙伴,便开了一个屏障护助大家,然后每人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一起进了山洞内部。   山洞里面很潮湿,有些地方还滴着水。目前从外表上看,似乎与普通的山洞并无区别,也没有云宓担心的蝙蝠之类的生物。   只不过这山洞有些深,他们一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底。   其中一人不免担心道:“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头,我们不会是误入了妖物的幻术了吧?”   穆野还未说话,江逸便先道:“放心吧,不是幻术,我能感觉到。”   江逸的实力在同届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听他这样说,大家便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一刻钟,前方似乎传来了水声。   有人惊喜道:“是水声!那说明山洞快走到头了,咱们快一点,免得妖物跑了。”   于是大家加快步伐,寻着水声快步走过去,可没走两步,众人突然脚下一空,齐齐掉了下去。   随着几声惊叫,十七的屁股摔了个结实。   她揉了揉屁股,勉强站起身来,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扬声喊道:“云宓?哥?你们在吗?”   然而回应她的并不是这两人,而是江逸的声音:“他们不见了。”   还未反应过来,接着身旁又响起其他人的声音:“队长呢?队长也不在这里了。还有赵钱也是。这里怎么只有我们几个?”   十七愣了愣,举着火折子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其他的几个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一起掉下来的吗?”她问道。   江逸面容严肃,蹙紧了眉,“掉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们掉进了与我们相邻的另一个地下空间里。也就是说,妖物制造了两个地下空间,故意分开了我们。”   十七心觉不妙,连忙举着火折子将周围的环境查看了一遍。   他们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石洞,这石洞里面仍有路可以前行。只是此时,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同掉下来的黄衣女子贾谊问道。   江逸想了会儿,“我们在这里待着不动也不是办法,总得先找找出路。说不定妖物就在我们这里,将它除掉我们也可以出去。”   虽然这个江逸平时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但十七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的提议才是对的。   待在这里按兵不动,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们,眼下只能靠他们自己寻出一条出路来。   于是在征得另外两人同意后,他们四个人便循着石洞里那条小路,一起走了进去。   这回他们倒是没有走多久,很快便来到一处石室。   这石室奇怪的很,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布置过,将里面打造得同一个供人居住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家具、床榻、就连妆台也是一应俱全。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迈进了石室。   “这里好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会不会就是那妖物住的地方?”另一位青衣男子孙李说道。   贾谊:“很有可能,咱们别乱碰这里的东西,先四处观察一圈,看看有没有出去的线索。”   十七点点头,四人便分开寻找线索。   她来到妆台前,查看了一遍上面摆放的东西,都是些女子常用的物品。   难不成,这妖怪是个女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   穆野和云宓,还有队长及另外一个女子赵钱,掉入了同一个地下空间里。穆野趁着光线黑暗悬浮落地,另外三个人则同十七一样,屁股摔了个敦实。   云宓揉了揉,站起来第一声便喊道:“十七,你在哪儿?”   “别喊了,她不在。”是穆野的声音。   她愣了下,不信他说的话,自个打开了火折子看了一圈。   十七竟真的不在!   云宓不解:“怎么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其他人去哪了?还有,十七哥哥,方才这里都没有亮光,你怎么知道十七不在的?”   他随口答了一句:“我视力好。”   “......”   “原来有那方面的疾病,还能让人夜里看见东西吗?好神奇......”云宓小声嘟囔着。   穆野耳朵突然动了动,回过头,蹙眉看向她,“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疾病?” 第18章 入v公告   云宓愣了愣,没想到穆野的耳朵如此灵敏,自己低声嘀咕的话都能被他听见。   看着他向自己投过来质问的眼神,她一时有些心虚。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十七私底下悄悄告诉她的,穆野肯定不知道,那自己若是坦白了,岂不是陷十七于不义之地?   于是她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回道:“你听错了,我方才只是羡慕你夜视能力强,没说什么疾病。”   “是吗?”   “是的!”   他哂笑了声,没再说什么。   虽然自己不可能听错,但云宓毕竟是十七的朋友,自己还当真不能对她做什么,总不能像威胁十七一样去威胁云宓。   他倒是不怕身份败露,可十七怕。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等出了这鬼地方,他定要抓着十七好好问问,自己有什么疾病。   这时,一起掉下来的队长提议道:“这个石洞里只有这一条路,要不咱们先顺着这条路走走吧?”   云宓有些害怕:“我们方才就是走着走着掉进了这个鬼地方,谁知道那妖物有没有在这条路上再铺个什么陷阱。”   孙李:“可是除了往那儿走,我们也没有别的选项了啊,难不成要待在这儿等死吗?”   云宓:“我们再这儿等一等,或许十七他们很快就会出来,然后来救我们呢?”   穆野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他难得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来吵去,自个儿二话没说便朝那条路走去。   队长和孙李一看,也连忙跟了上去。   “欸,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无法,云宓再是害怕,也只得同他们一样跟上去。   她不敢一个人走在队伍最末尾,便挤在穆野和其他两人中间。许是太过害怕,她不停找穆野说着话。   “十七哥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呀?你又不是修士,也不会法术,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穆野懒得理她,但她也不介意,若是不出点声音,她真的会被吓死的。   “我听十七说,你在家乡做生意忙,也不曾婚配。要不我介绍几个聚仙宗的弟子给你吧,我认识几个长得可好看了,还能保护你,你说是不是?”   “谁跟你说我不曾婚配的?”他突然反问道。   云宓愣了下,“难...难道不是吗?你不是有,有那什么吗?”   穆野停下脚步,回头再次蹙起眉,“到底有什么?”   “没,没什么!你赶紧继续往前走吧,我们快点出去,十七他们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的。”   有鬼,这两人一定有鬼!他微眯起眼,在心里默默记了十七一笔。待出了这破山洞,一定要找她好好算算帐。   想罢,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行去。可没想到刚走没几步,四周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与不久前他们在镇子上听见的,一模一样!   另一边。   啼哭声同样响彻在他们四周,十七顿时警惕起来,连忙将分开寻找线索的几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背对着背,提剑作好了准备攻击的姿势。可直到啼哭声逐渐微弱,直至消失,他们也没见着什么石室有什么异样。   贾谊有些害怕了,“这妖物迟迟不出现,不会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儿吧?”   一旁的赵钱安慰她:“不会的,这石室有风有水,我们不会窒息而死。它将我们引到这里,一定有其他目的。”   江逸:“方才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大家均摇了摇头,十七说道:“我去看了那妆台,都是女子用的物品,我怀疑这妖物变幻的模样是个女人。今日镇民不也说了吗,说那妖物的脑袋虽然奇特,但身体却是苗条的女人身材。”   江逸:“你的意思是?”   十七:“虽然有点道行的妖物都是可男可女,但从这个石室里的东西看,这个妖物明显就是非常执着于变成女人模样,不然不会给自己专门建造出一座闺房来。   我看过的书少,你们都在脑子里搜寻搜寻,有没有一种妖物符合镇民的外貌描述,且执着于变幻女人模样的?”   按照她说的,贾谊和赵钱各自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皆未发现哪本书籍上对此妖物有过记载。   倒是江逸,只见他垂眸拧眉,神情严肃,想了一会儿后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冷门书籍,上面有记载一种名叫玖引子的妖怪,爱变幻成女人模样,叫声犹如婴儿啼哭,只是书上并未记载她的真身是何样貌。”   贾谊:“那肯定就是这妖物没错了,照镇民描述,她的真身似猴非猴,许是某种猴子也说不定。”   她话音刚落,众人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妖媚女声:“人家可不是猴哦,那种生物丑死了。”   众人一惊,忙抬头望去,可头顶上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   “我在这儿呢。”女声再次从他们身后响起。   他们转头看去,这回终于见到了妖物的真面目,竟是一个姿容艳丽,打扮妖娆的红衣女子。正斜躺在石室里那张床榻上,露着两条雪白修长的美腿。   他们立马提剑摆出攻击姿势,却谁也不敢冒然上前。   “妖物!是不是你杀了那醉汉?!”赵钱质问道。   那女人抚摸着自己的一绺发丝,轻笑了两声,“不是知道人家叫什么了吗?怎么还叫妖物,真没礼貌。”   竟真的是玖引子!   十七与江逸对视一眼,而后冷静道:“玖引子是吗?我能问问你,为何要在清水镇作祟吗?”   此话一出,玖引子和其他队友皆向她投去惊奇的眼神。   妖怪还未回答,倒是贾谊先质问道:“十七你在说什么啊?你问一个妖怪为何作祟?妖生来就恶,作祟还需要理由吗?别同她废话了,杀了她我们才能出去,你们不敢上我上!”   说罢,十七来不及阻止,便见贾谊提剑攻了过去。   ......   “等等,你们听。”穆野突然停下脚步。   众人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果然从周围听到了微弱的打斗声。   云宓激动道:“是打斗声!十七他们一定先发现妖物了,我们得赶快过去!”   队长也赞同道:“声音既然能传到我们这里,说明我们与他们还在同一个空间内。我看这条路是不用走下去了,不如想想办法,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打通石壁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们却犯了难。   穆野是个普通人,他们又只是刚入宗不久的新弟子,哪里会这么强大的法术能打通石壁啊。   一时之间,四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穆野倒是想直接了当爆了它,可在此之前,自己还得先想个理由说服他们自己为何会法术,再想个理由说服他们自己为何隐瞒此事。   啧,真麻烦。   啊,有了!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出声道:“来这儿之前,为防万一我从十七房里拿了些符纸,我也看不明白,就索性全拿了,你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黄色符纸,递给队长。   那队长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这是爆炸符纸!而且还是高级符纸,爆炸威力极强!穆公子,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云宓凑过去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十七什么时候会使用符纸了?没见她拿过呀。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她想明白这个问题,队长立刻行动,将符纸贴在了要爆破的石壁上,然后同众人一起躲远。   待准备好,队长抬手开始结印,“爆!”   “......”   符纸纹丝未动。   淦!他怎么给忘了,这符纸是自己画的,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才能使用他的符纸。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反应啊?”队长回头看向穆野。   他顺势拍了拍队长的肩,一缕不易察觉的黑雾悄悄流进队长的身体里,“可能是符纸没反应过来,你再试试看。”   “......”符纸也要反应吗...   无法,他只得再次结印,“爆!”   只听“轰”的一声,石壁顿时碎成了无数个小石块被炸飞得到处都是。他们即使离得远,也仍然有一些石块朝他们飞来,幸好孙李及时开启了屏障才不至于有人受伤。   走上前一看,石壁果然被炸通了!   ......   巨大的轰隆声让正在打斗的几人同时停下了动作,似是没想到他们那群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原本还悠哉对付着面前几人的玖引子,顿时睁大了双眸,狠戾之色浮于面上。   “贾谊小心!”赵钱大喊一声,飞扑上去替她挡了玖引子一击,一口浓血霎时从口中吐了出来。   “赵钱!”众人惊呼。   玖引子停下攻势冷笑一声,“本想陪你们玩玩儿,不过现在我没这个时间了,受死吧你们!”   说罢,旋即再次攻了上来。十七和江逸上前抵挡,贾谊则抱着赵钱在后面处理伤势。   可那伤实在过于严重,任贾谊用遍所学的医疗法术,也无法替他止住伤口。血一直流一直流,没一会儿,赵钱便没了气息。   与此同时,十七和江逸不敌玖引子,几招过后便被她双掌打飞。   两人背部落地的同时,贾谊冲了上去。   “贾谊!别!”十七话音刚落,便眼睁睁的看见贾谊被玖引子的利爪贯穿了胸口,她抽搐了两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提起剑。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人也落地。像一块破布一样,了无生气。   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剧烈的疼痛登时袭来。   “啊——”她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感官似乎在逐渐消退,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但她仍看见,江逸提剑冲了过去,然后被玖引子一掌击飞,砸在了石壁上。   再然后,玖引子朝她走了过来,“冲你方才问我那个问题,我特地将你留到最后再杀,不用感激我,去地下陪你的朋友吧。”   说罢,抬手一道红色妖力,瞬间朝她攻了过去......   穆野胸口猛地一疼,是血痣。   糟了,十七有危险!   ......   玖引子俯视着眼前没了气息的十七,冷笑了声,转身离去。   可前脚刚迈出两步,后脚整个石室突然被镀上一层金光。她一愣,转过身去。   只见方才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此时正盘腿悬于空中,金色的光芒从她身上而来,照得整个石室犹如太阳般明亮无比。   她左手掌心朝上,置于腿上,右手做兰花指状,竖于胸前。随后,缓缓睁眼。   玖引子霎时浑身一僵,那双眼里没有眼珠,竟也是金色光芒!雾气一般的金色从她眼尾漂浮而出,恍若天神下凡,威严且压迫。   她看着玖引子,徐徐启唇,低沉的梵音在室内回响——   “孽畜。” 第19章 ……   血痣除了可以感应对方是否有危险之外, 还可以感应对方的位置,方便自身尽快出现在对方面前。   眼下十七有危险,穆野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 推开还在爆破第二面石壁的队长,命令道:“回去, 你们几个待在屏障里面别出来。”   不知怎的, 众人看着他那双布满戾气的眼睛,心下漫起一丝寒意, 不自觉便听他的话待在了屏障内。   随后便见他抬起手掌按在了第二面石壁上,“轰”的一声, 石壁顿时爆裂成了无数碎石子四处飞射,比第一面石壁爆裂得还要更碎一些。然而这些碎石子却没有一块能近得了他的身,仿佛他身边有个无形屏障似的。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实是没想到, 看起来是个普通人的穆野竟有如此大的能力。可他们还来不及疑惑, 便见他又打通了第三面、第四面石壁。   光亮从前方传来,他们从怔愣中回过神, 赶紧跟上穆野的步伐跑过去。走进石室后,一眼便见躺在地上重伤昏迷的四人。   “十七!”云宓惊呼一声, 和穆野同时跑了过去。   昏迷的十七被穆野抱在怀中,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顿时松了口气,“她还活着。”   队长和孙李走上前查看另外三人。   贾怡的左胸口上仍然有五个小小的血窟窿,血液早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裳,干涸成了暗红色。这是致命伤,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孙李探她的鼻息时,却发现她仍保持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同样的情况还有赵钱也是如此。至于江逸, 他虽也受了重伤,但气息却是正常的。   这时队长立刻提议道:“救人要紧!我们先将他们带回去,妖物的事情禀报宗主之后请他再做决定。”   众人同意,立刻一对一背起昏迷的四人。可他们这时才注意到,石室里面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十七的伤势耽搁不得,穆野不作他想,当着众人的面立马开了一个结界。反正虚假的身份在方才就已经暴露,也不在乎多这一点。   几位同伴危在旦夕,众人眼下没有时间去纠结他的身份,便都先放下疑惑,背着伤重的四人进入了结界。   没想到这个结界还真是通往聚仙宗的,他们一穿过结界,便直接是五长老所居的华清峰。   “盛长老!您快来救救他们啊!”云宓在院子里喊道。   屋内的盛北樾听见喊声,走出来查看究竟。   看见眼前的场景时,顿时大吃一惊,“这是发生什么了?快快快,快进来!”   他们立马将四人背了进去,盛北樾一一查看他们的伤势,发现除江逸之外的其他三位都受了非常严重的致命伤,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   可奇怪的是,他们竟都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心跳也是正常的。   不过此时此刻容不得他究其原因,只能立马驱动灵力,开始施展治疗......   *   十七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日清晨睁开了双眼。   本应喉咙干涩的她,却并没有任何不适之感。身体也并未传来任何疼痛,就仿佛今日只是她平常睡醒的一日而已。   她侧过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在山洞里啊。   她试着回忆了一下,然而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玖引子的妖力朝她攻过来的那一刻,之后她便失去了所有意识,什么也不记得。   接着她又坐起身,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未发现任何伤口,可玖引子攻击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奇怪,难道是内伤?   于是又将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正疑惑之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三日不见的穆野迈步走了进来。   看见十七已经苏醒,他的脸上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坐在床边问道:“醒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忽然发现穆野的脸色似乎有些憔悴,但并不明显,得仔细看才能看出他眼底的疲倦之色。   “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眼,却被他抓住握在了手里。   穆野低垂着眸子,静了片刻,又问:“你还记得在石室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吗?说给我听听。”   闻言,十七回想了一遍他们与那妖物的战斗,然后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穆野。   听完,他眉头紧皱道:“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四个都已经进入深度昏迷,并且除了江逸之外,你们三个人都受了致命伤。但奇怪的是,本应当场死亡的你们,却仍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贾谊和赵钱都醒得比你早,你猜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   “他们俩个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他们说,已经感觉自己的灵魂飞出体外,可不知道怎的,突然被一股大力给拉回了身体里。”   十七睁大双眸,“竟还有这等事?”   “那你呢,你跟他们一样也是这种感觉吗?”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这种感觉,我只记得她的妖力已经攻向了我,然后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穆野闻言,眉间皱得更深了,抬手按上她的额心探了一遍,然而她的记忆却并无一丝被篡改过的痕迹。   那为何她会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时,十七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那妖物如何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你们,那妖物不在,兴许是趁机逃跑了。”   “啊——”她垂下头叹了声,“本来群星大会我参加不了,就想着除只妖立立功,可现在连妖也没除成自己还受了伤,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唉,看来晋升首席弟子对我遥不可及呀。”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想的还是这个?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的话,你根本没有命在这里跟我说话。”   说到此处,十七愣了愣,好奇道:“话说,我明明记得,我们两队人马掉进了不同的石洞里,我们完全不知你们的位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哪儿的?”   穆野打鼻腔里呼出口气,撇下嘴角,“你不记得换血仪式了吗?”   “哦!”她立即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因为你那颗血痣,才感应到了我的位置?”   “嗯。”   “不对啊,那妖物既然想分开我们,肯定不会让我们离得太近。你就算知道我的位置在哪儿,可你们又是如何赶到的?”   穆野一怔,挠了挠鼻梁,面上浮现几分心虚,“我...我在他们面前施法了。”   “什么?!”十七顿时将眼睛瞪得圆圆的,激动道:“那你现在岂不是已经暴露身份了?!”   “我要是暴露了身份,此刻还能在坐在你面前吗?你放心吧,身份倒是没有暴露,只是...他们现在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你还是赶紧想想借口,怎么圆这个慌吧。他们现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不过你既然已经醒了,那想必他们便要开始处理我的事情了,你做好准备。”   “我做什么准备想什么借口呀?当初是你自己非要过来,也是你自己编的一个什么做生意的身份,我本来就没有你会说谎,我现在能编什么借口去圆谎?”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激动,又把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穆野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破罐子破摔道:“我懒得想,麻烦死了。你要是想不出来就不想吧,反正我暴露身份对我又无所谓。”   十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是无所谓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我管你如何?当初同意你来聚仙宗已经是我大发善心,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眼见两人似有吵起来的趋势,门外适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十七醒了吗?”是云宓的声音。   “我醒了——你等会儿,我穿好衣服就给你开门。”   十七连忙下床穿衣,然后去给云宓开门,却没想到来的不止云宓一个,还有队长和孙李以及楚南琛。   她愣了下,回头与穆野对视一眼。这个阵仗,看来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看望自己了。   云宓看了穆野一眼,又对十七道:“十七,你身体可有好些?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醒来感觉一切都好。”   “那就好。呃......”接下来的话,她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还是楚南琛站出来说道:“十七,我们现在对你哥哥的身份起疑,需要你和他一起去主峰面见宗主,你可以吗?”   十七抬眸,再次与穆野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嗯,我可以。”   随后一行人便一起去了主峰五行殿,宗主已经等候在内。   见他们过来,便直接进入了正题,对穆野问道:“穆公子,在营救十七他们四人时,云宓他们几个都看见你使用了灵力,你承认吗?”   穆野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神情轻蔑,“我承认啊。”   “可你之前同我们说,你只是一个做生意的普通人,是因为家乡遭遇了洪水才来投奔十七,对吗?”   他轻笑了声,“我之前只说我是做生意的,我可没说我是普通人。”   “哦?那敢问你的身份是?”   穆野冲身旁的十七摆了下头,“你们既然把她叫来了,问她便是。”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十七,看得她瞬间脑袋短路,不知作何回答,只好干笑了两声,“呃,那什么,他,他是......”   “他是青珂道长的朋友。”突如其来的声音解了十七的围。   循着声音望去,竟是楚南琛站了出来。十七和穆野都不禁一愣,完全意想不到。   宗主闻言惊讶道:“青珂道长的朋友?南琛,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从他进聚仙宗第一天起,我便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楚南琛淡淡扫了他一眼,“他是普通人还是青珂道长的朋友,与我而言并无任何分别,我为何要特意告诉你这件事?”   宗主语噎。也是,按照南琛的习性,他的确不会特地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情。说到底,与他何干呢?   云宓见楚南琛一提到青稞道长,宗主便没了话说,干脆自己站出来质疑道:“你是青珂道长的朋友,为何不一开始就说明呢?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青珂道长的朋友?”   穆野冷冷看向她,不等他回答,十七先替他说道:“为何要一开始就说明?云宓,或许在你看来,青珂道长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与他认识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在我们看来并不是如此。每去一个地方便主动提起自己是青珂道长的朋友,这样不是更滑稽吗?”   似是没想到十七会这般维护他,云宓着实怔了一怔。   自己怎么说也是她的好朋友,从来都是以真心待她,而如今她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站出来反驳自己,这让她实在气不过。   于是又道:“就算你说的没错,那他如何证明自己是青珂道长的朋友呢?总不能你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吧。”   “是不是青珂道长的朋友,只要宗主去信一封便能知晓。”十七回道。   宗主深觉有理,点了点头,“那就先如此吧,我回去写信给青珂道长确认。在那之前,希望穆公子能好好在待在聚仙宗,不要离开此处。”   十七替他回道:“是,宗主。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事情终于解决,众人便先行散去。云宓一句话也没同她说,甚至连一眼也没有看她,直接快步离开了五行殿。   而楚南琛只是淡淡瞧了他们一眼,并未说什么,随即也离开了五行殿。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十七看向穆野,见他还在生气,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别生气了,方才是我一时情绪激动才责怪你的。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穆野没理她,一甩袖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法,十七只好先回了夜合峰。但第一件事不是回房间,而是去找了楚南琛。   她站在他面前,十分羞愧的低着头,“师父,对不起,我没有同你说实话,我骗了你。”   楚南琛叹了声气,“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你不愿意说出来自然有你的理由。”   这话让本就无地自容的她更加愧疚,心理防线随之崩溃,鼻头霎时涌上一股酸涩。   她抬起红了的眼眶,带着哭腔说道:“师父,你待我好,我本来不应当对你有所隐瞒的,但有些事情我真的无法坦白。谢谢师父能理解我的处境,今后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修行,为你争光!”   话落,他浅浅笑了笑,“你为我争什么光,应当是为你自己争光。别哭了,你才刚苏醒不久,哭多了对身子不好。”   说完,他拿出一方手帕,下意识地去擦她的眼泪。   直到手已经碰上她的脸,软软的触感传来,他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楚南琛连忙收了手,将帕子塞给她,“把眼泪擦擦吧。”   十七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接过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而后又问道:“师父,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他是青珂道长的朋友啊?”   “你入宗的时候,拿的是青珂道长的引荐信。而他营救你时的表现,我也听云宓说过,法力十分高强。因此我猜想,他也许是青珂道长的朋友。”   她听完转哭为笑,不忘拍他的马屁,“嘿嘿,师父,你真聪明。”   楚南琛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既然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便先回去休息吧。这次除妖你也受了重伤,得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师父,那我先走了。”说完,她郑重地行了个李,随即离开了此处。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浑身脱力般往床上一躺,望着屋顶发了会儿呆。   还真是胆战心惊的一天,不过今后确实不能再以谎圆谎了,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可是穆野魔尊的身份又的确不能暴露,还有她自己的身份也是。唉,可真是难为死她了。   说到穆野她更加头疼,那祖宗现在还生着自己的气呢。光是想怎么哄他,就已经足够她绞尽脑汁了。   唉,自己现在可真是两边不讨好。   正想的入神,房间里突然传出老鼠一般吱吱吱的声音。   她坐起身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是来自桌面上自己的储物袋。   于是走过去,拿去储物袋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便只好将储物袋打开,去查看里面。   可没想到袋口刚一打开,一只紫貂突然窜了出来。   “啊!”十七吓了一跳,忙将储物袋一扔。   那紫貂就站在桌子上,睁着一双圆溜溜,黑黝黝的小眼睛看着自己。   天呐,自己的储物袋里面什么时候有一只紫貂的呀?!   她完全不记得。   只见眼前的紫貂伏下身体,似乎是想靠近自己的样子,她连忙转身就跑,一路跑到穆野的房间。   “穆野!”她四处望一圈,人不在这里。   于是她又立马去了后山,来到他们之前训练的地方,果然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他。   “穆野!”她拢起手,仰头喊道:“你快下来!我有事找你!”   穆野没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觉。   无法,她只好试图爬树爬上去与他对话。可她哪里爬过树?艰难地爬了不到两米,腿肚子便开始发抖。   她又试图爬了几步,结果手臂上和腿上都没有力气,一个发软便掉了下去。   “啊——”   然而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穆野一脸冷淡地接住了她。   “嘿嘿,你下来啦。”刚说完,他便一个松手。   “啊!”十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穆野,你别生我气了,我真的知道错啦。”   他看也不看她,“那你说说,错哪儿了?说的我高兴,我就原谅你。”   “嗯...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也不该怪你为了救我暴露身份。总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她,“没了?”   “还...还有什么呀?”   “没了就算了。”   说完,便要继续往前走。   十七连忙扯住他的袖子,“有有有!额...我还不该怪你擅自来找我,不该怪你说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应该站在你这一边,这样够...够吗?”   穆野再次看向她,眉梢微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站在我这一边?”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   他弯下腰与她对视,缓缓道:“那...若是我屠尽聚仙宗呢?”   十七脸色滞了一瞬,垂下眸思考,并未立即答他。   穆野冷笑了声,正欲迈步,袖子忽又被人狠狠拉了一下。   他回过头,便见十七仰着一张小脸,眨了眨眼睛,“我...我现在还不能站在你这边。师父和云宓都待我好,我不能恩将仇报。但是,我也不会去阻止你,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因为怕夹在中间为难,就强迫你为我着想。你想屠便屠,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就去做。我没有资格,也不会去阻止你。”   穆野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她不会阻止自己,但也不会支持自己。   可这一番话却是他头一次听见,不禁沉默的看了她好久。   他生来就是魔,做魔做惯了,从来不知善为何物,更不知同情与怜悯是什么感觉。   于是所有人都说,他是这世间的恶,是理所应当被消灭的邪魔。   可这世上,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呢?不过都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定下来的规则罢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错,没有魔族作恶,天神又如何实行自己所谓的正义?   这么多年来除了魔族,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不,有时就连魔族也想杀了他,好取代他的位置。   可他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就去做。   即使他喜欢的事情是血流成河、是哀嚎遍野、是尸堆如山。那人也仍是说,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穆野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纯净,看着她眼里的真诚。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哄自己。   他知道,她所选择的中立,其实就已经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于是他勾起唇笑,问道:“找我什么事?”   *   二人回到房间的时候,那只紫貂仍在桌面上,不过这会儿正翻着肚皮睡觉呢。   十七揪着穆野的袖子躲在他身后,道:“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东西,它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储物袋里,我可从来都没装过它。”   紫貂正睡得香着,突然被人一把揪住后脖颈,拎了起来。   “这不是紫貂。”穆野将它举在眼前,语气十分随意,“这是玖引子。”   “!”“什么?!玖引子?!它竟然是玖引子?!”   他闭眼偏了偏头,十七立马将声量控制住,又道:“它怎么会是玖引子呢,这明明就是一只紫貂啊。而且,玖引子怎么可能跑到我的储物袋里?”   “玖引子和紫貂长得像罢了,紫貂四肢短,但它四肢长。紫貂犬齿发达,裂齿小,但它犬齿小,裂齿也小。还有,紫貂四肢均是五趾,但它只有四趾,这就是玖引子。”   十七没见过玖引子的真身,但穆野见多识广,他都说它是玖引子了,那它应该就是玖引子了吧。   “可是,它为何会跑到我的储物袋里呢?”   “谁知道。”   “那...我要不要把它上交给宗主关起来呀?”   穆野将它往地上一丢,它立刻又跑回了桌上,继续翻着肚皮睡觉,一点儿不怕人。   “我看不用。”   十七不解,“为什么呀?它万一又伤人怎么办?”   “它伤不了人了。”穆野看着它,微眯起眼,“它已经被人给打回了原形,现在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畜生罢了,至多,带点灵气。”   闻言,她不免十分吃惊,道:“打回原形?这是被谁啊?难不成那会儿有人来救了我们,所以我们几个即使受了重伤也依然还有气息?”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玖引子不是普通的妖兽,能将它打回原形,这个人的道行一定非常高深。”   “不管是谁,这人一定是个好人。”说罢,她双手合十,闭眼仰头道:“感谢老天,感谢大侠,来日若知恩公是谁,十七必定报恩。”   穆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如往常般往她床上一躺。   她睁开眼,连忙跑过去趴在他耳边,笑着同他耳语:“还有,感谢穆野。”   某人勾了勾唇,翻了个身背对她,“你醒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感激我。”   “我那不是还不清楚情况嘛。”   十七从他身上爬过去,强行钻进他怀里,笑嘻嘻道:“我现在知道情况了,感谢穆大人救命之恩呐。”   “油嘴滑舌。”虽是这么说着,手臂却将她搂紧了些,埋首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熟悉的气味浸入嗅觉,顿时让他心里平静不少。   十七永远不会知道,当那颗血痣传来疼痛感时,刹那间,他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如今回想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乱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小麻烦死掉。   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别人手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她。   后来当看到她还有一丝气息时,他松了口气,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紧张。   再后来,盛北樾暂且保住了她的性命,可她伤得太重,仍是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他整颗心都是飘着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就好像整个人落入敌人布下的幻境里,一切都如此虚假,让他心里没个着落。   直到她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落了地。   可他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因此十七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他只是平静地看向自己,并无任何惊讶之色。   穆野拥着怀里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幸运。   十七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紧张,这会儿她早已累得睡了过去。   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人一貂便在屋里睡起了惬意的午觉。   十七醒来的时候穆野已经不在了,只有一条貂睡在她的身边,让她吓了一跳。不过,那只貂看久了还是挺可爱的。   哦,穆野说它不是貂是玖引子,哎管他呢,长得像貂那就是貂了。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把脸,然后肚子饿了,便又去主峰的食堂弄了点饭吃。   之后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去看过受伤的贾谊和赵钱,还有江逸,于是便又去看望了他们。   贾谊和赵钱都受了非常致命的伤,虽然醒得比她早,但至今仍不能下床,得静养。   而江逸呢,虽然受了重伤,但并非致命伤,他不到半日就醒来了,这会儿并不在房间内。   于是她便准备回夜合峰,可是没想到在半路上却遇见了云宓。   云宓看见她,愣了愣,又立马冷下脸来,转身就走。   十七忙将她叫住,跑了过去,“云宓,你这是去哪儿呀?”   “既然你来看江逸了,那就不用我了,当然是准备回去。”她自始至终也不看她一眼   十七知道她还在生气,便拉着她的手,哄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觉得他身份不明,怀疑他也是为了我好,怕我被骗。可是我必须得护着她,因为……因为他的身份其实我知道,他会法术这件事情我也知道。”   “你知道?”云宓转头看着他,震惊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瞒着他们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你是,你当然是!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啊,我不告诉你,当然也有我的苦衷,你能理解吗?”   “我不能理解,我非常不能理解。”   云宓默了一瞬,又道:“十七,虽然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因为你手里拿着青珂道长的引荐信,但是后来和你相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所以之后处处都维护着你,站在你这边。我想要的回报仅仅是,你像我对你一样对我,可你没有。”   听完这番话,十七低垂着眼眸,心中愧疚非常。   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没有做到以真诚回报真诚,辜负了云宓对自己的情谊。   想罢,她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横,拢起手在云宓耳旁小声说了句什么。   云宓顿时张大了嘴巴,眼里迸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随后左右观望一圈,拉着她跑到一个角落里,这才吃惊道:“你说什么?!穆十六竟然是你的夫…夫君?!”   十七难为情地点点头。   “我的天,原来你说你自己姓穆是随他啊!好啊十七,看不出来你竟然都已经成亲了!那你当时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们,反而说他是你哥呢?”   “聚仙宗是修行之地,我要是说他是我夫君,他还能住在这儿吗?”   “哦,那倒也是。”   原本对她冷着一张脸的云宓,现在又立马换了一幅八卦的面孔,笑嘻嘻问道:“欸,成亲什么感觉啊?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他对你好不好?你们两个有没有……”   云宓眉毛挑得飞起,十七本就脸皮薄,这会儿脸红得都想跳河冷静一下了。   她低垂着头,手里不停搅动着自己的衣摆,小声回她:“没…没什么感觉。就那么认识的。对我很好。我……我和他……没有...”   “没有?!”   云宓突然高扬的声调下了十七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四处张望,“你小声点,别被别人听见了。”   “不是。”她扒下十七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你们这都成亲了怎么会还没有呢?你还生不生小宝宝啦?”   “!”   “云宓!什么小宝宝呀,你扯哪里去了!我不想同你说话了!”   “别呀!”云宓赶忙挽住她的手,两人边往前走边道:“我忘了,你上次说他有那方面疾病来着,怪不得你们到现在还没有。”   “……”原来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十七站定脚步,认真且严肃的看着她,道:“云宓,上次那事也是我骗了你,当时我不知如何跟你说我和他的关系,但又不想让你追他,所以只好那么说了。但是,他真的真的没有病,他是个非常正常的男人!”   “嗐,我理解你,既然你已经选择同我坦白,那我自然不会再怪你了。”说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呀,糟了!”   “怎么了?”   云宓转头看向他,讪讪笑了两声,“我…我好像闯祸了。”   ……   十七几乎狂奔回夜合峰的,一听云宓跟她说,穆野已经知道了自己说他有疾病的事情,便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撒丫子就跑。   可惜穆野并不在她房间里,也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她坐着喘了会儿气,忽然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纸条。   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今日亥时,后山竹林见。   她从来没有见过穆野的笔迹,自然而然便以为这是穆野写给她,约她今晚见面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写个小纸条见面,但她仍是等到亥时之后,便直接去了后山竹林。   天色已晚,只有一轮明月挂在高空。   十七到时并未发现他的身影,便扬声喊道:“穆野?”   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身后突然传来的杀气!   幸好她敏锐的感知到,及时回身躲过了身后那人的攻击,之后才发现方才攻击自己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影子。   那影子像人一样站立着,并未持武器,而是用与自己相同的影子化作了一把影剑。虽然没有眼睛,但她能感觉到,它此刻正盯着自己。   这又是个什么妖怪?为何要攻击她?   十七来不及弄清这两个问题,那影子便继续攻了过来,一招接着一招,没有停歇,没有间隙,就像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一样不需要休息。   这次她来后山并未携带武器,但也正是因为未携带武器,使得她的攻击速度、攻击招式、攻击力量都比持剑时要好上多倍。   影子一时无法将她拿下,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她便看见眼前的影子又分出了四个影子,一共五个影子。   十七:?影,影分身?   下一瞬,这五个影子便一起朝他攻了过去。   她暗道一声糟糕,抬手抵挡的同时,赶紧在心里想逃脱的办法。这五个影子一起上,自己实在招架不住啊。   可没想到他们缠人得很,让她根本找不到间隙可以逃脱,以至于她的招架越发无力。   就在这时,身后不知何时又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子,以影化刃,直直朝她刺来。   眼见着自己的左胸就要被刺穿,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雾,那影子便顿时如烟一般破碎消失。   接着,一团团黑雾齐齐攻向另外四个影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们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趁机贯穿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同第一个影子一样,化作烟雾消失。   而后,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她面前。   “穆野!”她面露惊喜,连忙跑到他面前,“你去哪儿了呀?不是你约我过来这里的吗?”   穆野并未回答他,只稍稍偏头,目光斜视,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区区渣滓,也敢在本尊面前捣鬼!”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竹子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动。   穆野瞬间化作一团黑雾飞了过去,那人不到一步便被他掐着脖子按在了树干上。   十七赶忙跑过去,将那人的面罩一扯,霎时震惊地目瞪口呆。   “怎…怎么会是你?” 第20章 ……   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正是江逸没错。   只见他扬唇勾起一抹哂笑,整个人霎时化作烟雾,在穆野手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跑了, 快追!”说完十七便拔腿就跑。   又被穆野一把薅住后领子拉了回来,“你准备往哪追?”   “江逸是五长老的弟子, 当然是去华清峰啊。”   “人有傻到在那儿等着你去抓吗?”   “......那倒也是哦。”十七挠挠头,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呀。”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将此事告知你们宗主。”   她乖乖点点头, “好,那你小心点。”   说罢,穆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面前。   十七回到夜合峰,洗漱过后便躺下了, 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后, 她也没能睡着。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惊,她不明白江逸为何要杀自己。虽然她一直对他有所警惕, 可到底是没有过多交集的。   交集最多的一次,也无非是上次除妖罢了。   难道同那次除妖有关系?   想罢, 她看向深更半夜正在角落抓老鼠的紫貂,起身走了过去, 拎着它的后脖子提到桌上。   “喂,玖引子。”她双手撑脸,与它对视。   紫貂仿佛听得懂似的,立着身子歪了歪头。   “上次到底发生什么了啊,为何我睡了一觉醒来,你就已经被人打回原形了呢?是不是真的有侠士出现救了我们啊?”   话落, 它盯着她的嘴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正在分辨她说的是什么。   片刻后,它缓缓向前,用头蹭了蹭十七的鼻子。   “嗯~痒。”她皱着鼻子擦了擦。   手刚放下,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身后飘来。她一惊,转身一看,竟是不知何时回来的穆野。   “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忽然抱住了她。   说是抱,其实更像是倒在她身上,只双手在她背后虚揽着,实际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穆野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十七闻着,心里担忧不已,“穆野,你受伤了吗?”   “没有,那是别人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疲惫。   但十七仍旧放心不下,将他扶上床后,双手便要去解他腰带。   他忽地握住她的手,牵起嘴角笑了笑,“干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吗?”   “是,我迫不及待,所以你赶紧让我看看。”她拿开他的手,继续解他的腰带。   这回穆野没有阻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将自己的衣带解开。   许是因为不爱见光,穆野的皮肤非常白,比女人还要白。也因此,有没有受伤一眼便能望得清楚。   十七将他的身体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疑惑道:“没有受伤呀,为何你身上这么浓的血腥气?”   穆野笑着,冲身下抬了抬下巴,“你还有地方没检查呢。”   她一怔,连忙将他散开的衣服盖好,“你自己检查吧!”说完,便转过身气呼呼地坐着。   “我方才说了,那是别人血腥气,被我沾上了,你不信。”   “那别人的血腥气哪有这么浓的呀?你从尸堆里走出来的啊?”   穆野静了须臾,突然抬手一拉,将她抱在了怀中,低声道:“嗯,的确是从尸堆里走出来的。”   话落,十七身体猛地一僵。   她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他若是说尸堆,那实际情况只可能比他口中说的,要更恐怖十倍。   “穆野,你今日到底去哪儿了?”她安静趴在他怀中,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穆野闭着眼,缓缓道:“今日我在那人身上闻见了妖气,虽然被人精心掩盖过,但逃不过我的嗅觉。”   十七倏忽撑起身子,“妖气?你是说,江逸是妖?”   “嗯,是的。”   “那他为何要混进聚仙宗啊?”   他摇摇头,“不知,所以我才去了妖界一趟。”   她闻言一愣。   怪不得穆野身上那么重的血腥气,若是换做普通人,三两下就被他杀光了,哪里用得着他在尸堆里待那么久。   看来他此次去妖界,定是打了一番大仗吧。   想罢,十七轻手轻脚爬上床,钻进他怀里抱着他,“你不用为了我做这些的,赶跑了江逸就够了,想必他之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谁说我是为了你?”他一把掐住她的脸,捏了捏,“脸皮真厚。”   他松开手,接着道:“妖界与魔界虽都与天族对立,但我们之间并无联盟,甚至谁也不服谁。这么多年来,两界为免天族有机可乘,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可如今,妖界竟然派人潜入了聚仙宗,其目的绝不简单。以防万一,我必须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哦,原来如此。那你这样大剌剌跑去妖界找人,岂不是已经犯了河水了?”   穆野嗤笑一声,“犯了又如何?以前定下那些规矩,是因为妖魔两界势均力敌。如今可是我做魔尊,就是犯了它,它又能拿我如何?”   “......”“切,自恋鬼。”十七小声嘟囔了一句。   下一刻便被他揪住了耳朵,“嗯?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你最厉害了!”   他松开手,冷哼了声,“不是我自恋,我说的本就是实话。如今妖魔两界的差异已不似从前,妖族日渐衰落,已排在六界末尾。也正因此,我才对今日之事有所起疑,妖族为了回到以前的地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那你此番查探,可有查到什么?”   “被你说中了,还真让我查到点东西。”   十七闻言双眼一亮,忙撑起身子问道:“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想知道?”   她狂点头。   穆野挑了下眉,微微仰起下巴。   “......”十七犹豫一瞬,快速过去啵唧了一口,“快说快说。”   “今日我夜探妖族王宫,倒是没发现什么疑点,不过我被发现之后,妖王出现亲自拿我,我与他们缠斗一番,期间竟从妖王身上闻到了和那什么江逸一样的气味。”   “他们都是妖,那不都有妖味吗?”   他抬手用指背轻扣了下她的额头,“笨。他们可是妖,猪有猪的气味,马有马的气味。再者,就算是换成人,每个人身上的气味也各不相同。可妖王和江逸之间,不仅都是虎妖,就连个人的气味也是一样的。”   十七转了圈眼珠子,猜道:“难不成,江逸是妖王变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依我看,妖王没有这个必要。”   “为何?”   穆野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撑着脑袋,“你如果是一方之主,想要潜入某个地方查探,你是选择自己去,还是派人去?”   “......派人。”   对啊,妖王怎么说也是妖界之主,的确没有必要亲自潜入。有哪个国家的皇帝,会亲自去别国做间谍的呀?   十七挠挠头,有些不大明白,“那照你这么说,江逸到底是何身份啊?”   “妖王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今日我同他打起来时,来助他的不仅有王宫护卫,还有他两个儿子,可他最小的儿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讲到这,她顿时恍然大悟,“哦!江逸就是妖王最小的儿子!”   “只是猜测而已,虽然我没猜错过。”穆野挑了一绺她的发丝把玩着,“不过明日你向你宗主禀报江逸一事时,只能说你在他身上闻见了妖味,至于这个猜测,不要说。”   “为什么呀?”   “废话,你受命看着我,我却跑去了妖界,你怎么跟他交代?”   “对哦。”   十七笑了笑,重新躺回他怀里,小声道:“穆野,谢谢你。”   头顶那人听着,也勾勾唇角,长臂一揽,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可直到脸贴上他的皮肤,十七这才发现,他的体温要比平日里冰冷许多,像在冰窖里待了几个时辰似的,冷得出奇。   “你身体怎么这么冰啊?”她拉过他的手一摸,也是冰的,“你是不是受伤了?”   然而他却不以为意道:“打架自然会受伤,对面又不是虾兵蟹将。”   “那你怎么不早说!”说完她便要起身去华清峰,却又被他一把捞回。   穆野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缓缓摩挲,“无妨,小伤而已。陪我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他语气疲倦,似乎是真的累了。   十七听着,便也不忍心再动弹,只好将他抱得紧紧的,让他闻着自己身上的浮生木味道休息。   一夜很快过去。   十七睁开眼的时候穆野还未醒,想必昨日那场架,打得让他非常疲倦吧。   于是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收拾一番后便去了主峰面见宗主。   五行殿内。   宗主邬鸿卓和其他四位长老都在,就连一向闭门不出的楚南琛也在。只因她禀报之事的确严重,宗主便立刻召集了他们一起商量。   听完十七怀疑江逸是妖族之后,五个人的脸色同时一惊,而后互相对视一眼,表情十分凝重。   他们的反应很奇怪。   按照正常流程,在听说宗内混进了妖族之后,应该商量如何找出江逸,顺便对新进来的其他弟子们进行检查。   可他们这五个人虽然震惊,脸色却很快便耐人寻味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仿佛他们已经猜到妖族潜入的目的。   少顷,邬鸿卓发话道:“这件事情我们会看着处理的,十七啊,你还同别的人说过这件事吗?”   她不敢隐瞒,便如实回答道:“昨日我招架不住,是十六救了我,他也知道。”   “啊,他啊。今日青珂道长的回信应该就到了,到时若他真是道长友人,那这件事他知道也没什么。若他不是,那我便只能消除他对此事的记忆了,还望你们理解。”   “......”有严重到需要消除记忆的地步吗?他们果然有猫腻。   “宗主,我觉得此事您还是应当公开透明比较好。宗内混进了妖族不是小事,您若什么都不说,只会造成大家不停猜测,谣言四起。您若说了,还能让我们齐心协力找出江逸,人多力量大嘛。”   “这...”邬鸿卓面露纠结,再次与其他四位长老对视一眼。   这时楚南琛起身说道:“我同意十七的意见。宗主,我知晓这是聚仙宗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只会招来更多的妖族。今日是江逸,明日指不定还会有谁,又有多少妖族潜入。聚仙宗的防御并不是十全十美,总有疏漏的时候,不是吗?”   即使他这样说,可邬鸿卓还是一脸为难。   “我赞同南琛的话。”二长老倪姝也起身说道:“若是日后想潜入聚仙宗的妖族越来越多,到时再向弟子们解释,可就难以得到大家的谅解了。”   “是啊,姝儿说的对。”盛长老坐在椅上,摇着扇子向她挑了挑眉,却遭到倪长老一个白眼。   邬鸿卓仍旧无法做下决定,便看向右侧一言不发的林霄,问道:“林霄,你觉得呢?”   “我没什么看法,大家各有各的考量,但出发点都是为了聚仙宗好。宗主,你自己看着办吧。”林长老回道。   邬鸿卓面色沉重,起身来回踱步。   少焉,他站定道:“唉,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几位长老,去召集你们座下弟子集合吧。”   “是。”众人颔首,随即散去。   小半个时辰后,全宗的弟子都集合在了决明场内。邬鸿卓将今日十七所说之事,向大家复述了一遍,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然后他又道:“妖族潜入的目的我与几位长老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经过我们商量之后,我决定,接下来向大家公开聚仙宗的秘密。”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热闹程度堪比竞争激烈的辩论大会。   “这个秘密在我所居后山的千年玄洞内,大家无法全部进入,因此现在每个长老挑选出三名代表弟子,随我们一同进入玄洞,再由他们将此事向你们公开。”   说罢,邬鸿卓向身边长老们示意,随后他们便去挑选了三名代表弟子,云宓也在其中。   由于楚南琛只有十七一个弟子,因此十七便理所当然也在其列。   十三名弟子跟随着邬鸿卓和长老们,一起进入了玄洞内。那玄洞里面尽是千年寒冰,常用来镇压或者封印某件物品,十七光是看见环境,便知道他们口中这个“秘密”一定不简单。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玄洞最里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绿植,像藤蔓一般垂在冰墙之上。   邬鸿卓走到大家对面的那片绿植前,扒开它们,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那冰墙里面竟有三颗金色的珠子,仍旧散发着金色光芒。   随后他道:“大概在一月前,我在后山湖底发现这三颗珠子,经研究,其材料由金乌骨制成。金乌骨并非金乌的骨头,而是一种梵天之物,由于其性属火又散发金光,所以名为金乌骨。   此物极其珍重,所蕴含之力太过强大,因此我与几位长老商量之后便决定,将此物藏匿于此并且保守秘密,可没想到还是被妖族察觉,故而引发江逸潜入一事。”   但凡对六界有点了解的都知道,宗主口中的“梵天之物”来自梵天之境,那是高于九重天的佛门圣地,只有得道成佛者才可进入此地。   就连天族之尊天君也无法自由出入,有事面见也只可在外等待。因此,那里面产出的东西,自然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妖族觊觎这些珠子也是理所当然。   云宓看着那颗珠子,哇了一声,扯了扯一旁十七的袖子,“十七,你看到没?我打死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梵天之物,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掐我一把。”   然后她并未得到身旁人的回应。   云宓转过头,只见十七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些珠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十七,你怎么了?”云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十七仍看着那些珠子,张了张嘴,“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东西。”   “怎么可能,那可是梵天之物,别说我们了,就连那天上的天君也不一定能见得着啊。”   她并未理会云宓,只着了魔似的,抬脚向那面冰墙走去。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它们。可仔细回想的时候,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好像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   就仿佛,它们是自己的东西似的。   如此想着,十七已控制不住地走到了邬鸿卓身旁,正要抬手抚上那面冰墙,却突然被邬鸿卓喝止。   “十七!你做什么?这可不能乱摸!”   她一下子回过神,收回手道:“哦,对不起,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正转过身要走,人群突然一阵惊呼。   回头一看,那三颗珠子的光芒竟同时强烈起来,并且开始剧烈抖动,似要破墙而出一般。   少顷,只听“砰”的一声,金珠破开了冰墙,绕着十七转了一圈,而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悬浮在了她的手上。 第21章 ……   十七看着自己手上悬浮着的三颗金色佛珠, 整个人懵在了当场。   这珠子怎么回事,她什么也没做啊。   抬眸瞄了一圈底下的同门,以及身旁的宗主, 大家脸色皆是齐刷刷的震惊讶异。   邬鸿卓抬手指着佛珠,连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 “十七, 你...这...”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连连摆手, 可那佛珠竟随着她的手移动,转而悬浮在她肩上。   三颗佛珠此刻活像个粘主人的小宠物。   一旁的长老们都觉得不对劲, 楚南琛更是直接走了过来,伸手欲将她肩上的佛珠拿下。可指尖还未碰上,其中一颗直接朝他额心冲了过去。   他及时躲过,那颗佛珠也未再继续攻击, 飞回了十七肩上。   底下众弟子一片惊色, 其中一人喊道:“宗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可邬鸿卓哪里知道怎么一回事, 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便只能看向十七, 问道:“十七,这到底怎么回事?佛珠为何会跑到你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佛珠。”十七挠挠头,十分冤枉。   “那为何你方才突然走了上来,伸手又是想做什么?”   “我...我就是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想近距离看一看...”   邬鸿卓的神情明显不信她。   这时楚南琛站出来道:“我们此刻站在这里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此事存疑,不如先放十七回去, 我来看着,顺便调查一下此事原委。”   眼下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大家一直干站在这儿,直到弄清楚事情缘由吧。   于是邬鸿卓只好点了点头,“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南琛,你办事我放心,此事便先交给你了,我回去等青珂道长的回信。”   说罢,又转身望向底下一众弟子,扬声道:“那大家就先散了吧,有结果了,我会再通知大家的。”   事情暂且先这么定下来,几位长老们便招呼着自家弟子散去,楚南琛也将十七带回了夜合峰。   十七一路垂头跟在他身后,回到夜合峰后,小声解释道:“师父,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妖,我也没有见过这佛珠,我只是感觉见过,一种感觉,你明白吗师父?”   楚南琛并没有回答她,将她带回房间后,便将两扇大门紧闭,且在门上设下一个小小结界,以防隔墙有耳。   而后他走过来,让她伸出手。   十七乖乖将手伸出去,便见他抬起右手,隔着少许距离浮于自己掌心之上。紧接着,两人手掌之间出现一些像触手一般的丝状物连接着他们。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不一会儿,楚南琛便收回了手,抬眸看向她,“你失去了记忆。”   十七猛地一怔。   他这句话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也就是说,他已经确定她失去了记忆,并非是在问她。   十七心里莫名打起鼓来。若是让师父知道,她进入聚仙宗的目的只是为了学习独门之术,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别有用心啊?   若是怀疑,那自己还能继续待在聚仙宗吗?   犹豫片刻后,她垂下头,“师父,我…对不起,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我是有苦衷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若是说了,也许就进不了聚仙宗了。”   “所以,你为何执意要进聚仙宗?”   楚南琛那双眼睛再不似以往般淡定,他直直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一样,让她无所适从。   十七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想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有人跟我说,只有消除我记忆的人才能恢复我的记忆,除此之外,便只有聚仙宗的独门之术可以回复我的记忆。”   “所以你进聚仙宗是为了学习独门之术?”   她慌忙抬起头补充:“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别的目的,若是我目的不纯,便让我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她神色认真,但楚南琛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便转身去解开了门上的封印。   “这件事情,今后只有你我知晓。不要告诉宗内任何人,包括云宓。”   没想到他竟会是这般反应,十七着实愣了一愣,“师父,你不怀疑我吗?”   他始终背对着她,道:“你若是妖,又怎会甘心居于夜合峰呢?这么长时间了,你若是妖,早就想方设法去接近离宗主更近的位置。”   “师父……”   “回去吧,这几日记得观察一下你身上的佛珠,有异样再来找我。”   十七沉默片刻,郑重道了声谢后,这才离开了楚南琛的房间。   可这次离开后,她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别苑的池边坐了许久。   她很感激师父相信自己,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起初,师父的确对她很冷淡,也的确如云宓口中所说,他并未教自己的弟子任何技能。   可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师父开始护着自己,哪怕自己曾经欺骗他,他也并不生气,下一次还是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他的神情永远是那样淡然,好似不在意任何事情一样,可十七又觉得,师父是在意自己的。   但仔细想想,自己也并未对他有过任何帮助呀。除了在群星大会上为他打抱不平以外,她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甚至连平日里的问候都因为他喜欢安静而免了。   那他为何如此在意自己?难不成……   十七快速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抛诸脑后。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自作多情乱想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没想这些,起身回去了房间。   没想到过了半日的时间,穆野还没睡醒,仍旧躺在她的床上紧闭双眼。   莫不是出事了吧?   十七担忧地走过去,二话不说便拍了拍他的脸,“穆野?你醒醒。”   穆野蹙起眉,将眼帘抬起一条缝,向她投去裹挟着起床气的犀利眼神。   “额…我就是以为你昏过去了,所以叫叫你。”她讪讪笑了两声。   床上那人丢给她一个白眼,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她连忙把扒住他臂膀,“诶等等,既然你醒了就先别睡了。穆野,你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似乎是睡得久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后,便见她朝自己伸出一个拳头,缓缓展开手指,三颗散发着微弱金光的佛珠随之出现在他眼前。   穆野蹙紧眉,神色凝重,“金乌骨所制的佛珠?这是梵天之境的东西,你怎么会有这个?”   十七坐到他旁边,回道:“你不是想弄清妖族潜入聚仙宗的目的么?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什么意思?”   于是她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同他讲述了一遍。可是越往后说,穆野的眉间便皱得越深。   待她终于讲完,他垂眸盯着那佛珠道:“你是说,你一靠近,它们便自动飞入你手中?”   “是呀。”她点点头,“诶,你说,我会不会哪位大罗金仙的转世啊?不然你说这佛家之物为何会只亲近我呢?”   “别美了,你若是佛家,我第一个杀了你。”   “......”   十七收回佛珠,小声嘀咕:“幻想一下都不行...”说罢,便见穆野起身瞬行至门口。   她忙问道:“你去哪儿呀?”   然而除了一阵关门声,她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真是的,去哪儿好歹说一声嘛,自己现在可是奉命看着他呢。   十七收回思绪,将目光放至手上的三颗佛珠。   这佛珠除了会发光以外,单看外表与镀金的珠子并无分别,俗里俗气的。这么俗气的东西,真的会来自梵天之境吗?   正在这时,那三颗佛珠竟在她手中剧烈抖动起来。   “!!!”   不是吧,死物还能听见自己心里所想?   出于害怕,她连忙将它们往地下一抛。可它们非但没落地,反倒飞到她面前,绕着她的头转圈圈。   转了三圈后,十七实在受不住,便大喊一声:“别转了!”   那佛珠能听懂人话似的,瞬间失了生气,啪啪两声落在了床上。   这副场景倒让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既然这三颗佛珠这么听她的话,还能主动攻击人,那为何不能做她的武器呢?   上次师父说她更适合自由度高的武器,这几颗佛珠不就是嘛。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可组合无数种攻击方式,完美!   想罢,她站起身面对它们,摊开手道:“过来。”   佛珠们顿时飞到她的手上。   十七带着佛珠去了后山,寻了根较细的竹子,伸出手,“去!”   话音刚落,只听咻咻几声,三颗佛珠旋即以极速冲向竹身。刹那间便穿透了它,留下三个小小的圆洞。   许是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它们并未停止,对着那根细竹砰砰砰地四处乱窜,好好一根竹子被它们打成了筛子,没多久便倒下了。   “回来。”她伸手收回了佛珠。   倒地的竹子验证了她的猜想,佛珠的确可以作为武器使用。   那如果,灌入了灵力呢?   如此想着,她便试了一试,将灵力灌入“武器”中,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三颗球状物竟在她手中开始变换形状,拉长拉宽,拉圆拉扁。   十七震惊地看着,很快她便意识到,或许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念来控制它们的形状。   于是她闭上眼,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大致物体来。   少顷,她缓缓睁眼,一根金色的撑天巨柱顿时伫立在她眼前,抬头望去,竟一眼看不见顶。 第22章 ……   “十七。”   她正望着撑天的巨柱惊叹, 身后突然响起楚南琛的声音。   回头一看,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巨柱, 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师父,我发现将灵力灌注于佛珠体内, 可以改变它的形状, 让它变成我自己想要的样子。”   十七欣喜地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可他只是说:“赶紧收起来吧, 宗主他们会看见。”   “哦...”她只好堪堪收回佛珠,变回三颗悬于自己肩上。   楚南琛叹了声气, 解释道:“眼下佛珠为何会听你的话还不知晓,你的身份在宗主及几位长老那里仍旧存疑,还是不要如此惹眼为好,你说呢?”   “师父, 我的身份在你这里...也存疑吗?”   十七直直望向他。   尽管知道她并无别的意思, 可他依然别过了脸去,“我自是……自是相信你的。”   闻言, 她旋即弯起笑眼,“师父待我好, 那师父相信我就够了,旁人怎么想我才不管呢。师父, 上次你说你的身体好些了,那现在呢?”   说起此事,楚南琛近日觉得有些蹊跷。   他这副身体可是损伤了大半修为的,要想好起来哪那么容易?恢复到以往的高度更是几乎不可能。   可自从十七住进夜合峰后,他的身体不仅一日比一日好了,且修为竟也在慢慢恢复, 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楚南琛抬眸看向她,神色严肃,问道:“十七,你失忆后,可曾有想起过关于以往的片段?”   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问这个,十七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一次,不过也没什么画面,只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金色的光芒?”   “嗯,跟佛珠散发的一样,只不过比它要强烈些。嗯...还有点刺眼。”   他看向她肩上悬浮的佛珠,突然想起,之前十七眼睛受伤,自己为她治疗的时候也曾在她眼里看见过。   只不过那是极细的一缕,又消失得极快,他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听完她这番描述,他便知道当时自己并未看错,那的确是她眼里闪烁的金光。   不,那不是金光。   楚南琛蹙紧了眉,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十七,那三颗佛珠上散发的也不是金光,而是佛光。   世人常说佛光普照,她肩上佛珠所散发出来的,便是这个佛光。   只有佛出现的时候,佛光才会出现。   十七,到底是何人……   “师父?”见他出神,她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楚南琛回过神来,听她再次问道:“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身体近日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我就知道,师父你人这么好,身体也一定会健健康康的,老天爷不会亏待你。”   他垂眸笑了笑,“但愿吧。”说完,转身欲回别苑。   可刚走没两步,他又倏忽停住了步子。   “师父,怎么了?是有东西落了吗?”十七问道。   只见他缓缓回过身,神情震惊又复杂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你上次,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话?”   “祝福我健康的话。”   她挠挠头,“好像...是有说过吧,我不太记得了。”   “你说过,你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在我们见面的第一日。”   楚南琛的神色有些怪异,他微微睁大的双眸与以往的淡漠截然不同,虽然说话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他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似乎,情绪有些激动。   十七感到莫名,却仍是乖乖答道:“师父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是说过,怎么了吗?”   楚南琛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好像得知了什么震惊的事情似的,蹙紧的眉间霎时平坦,视线也从她身上缓缓移走,嘴里低声说了两遍“怪不得”,整个人看起来神叨叨的。   十七有些担心,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便只好走上前,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刹那,楚南琛浑身一震,连忙后退一步躲开。   “我没事,你...你别担心。”   “师父,我怎么瞧着你是又病了,要不还是去五长老那儿看一看吧?”   他别过脸,脸色有些泛红,“我哪里是生病,是被你吓得。”说完,不等她开口便瞬行离开了后山。   十七才刚脱口而出一个“我”字,面前的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挠了挠额角,十分不解。   奇了怪了,我何时吓他了?   她摇摇头,懒得再想,转身打算再继续熟悉会儿新武器。   等等。   她站在原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师父这是在说我丑呢!   *   十七回到别苑时已是黄昏,楚南琛同她说,宗主来穿过消息,说是证实了穆野为道长友人的身份,此后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她带着这个消息去了穆野的房间,没有人。于是又回了自己房间,依然没有人。   奇怪,去哪儿了?   虽然他经常动不动就不见,但今日他离开时有些奇怪,看见佛珠时的脸色也很沉重,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于是吃过晚餐洗漱过后,她便一直不曾熄灯,始终在房间里坐着等他。   约莫到后半夜的时候,十七早已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忽然感觉脸上有些痒。   抬手抓了抓,刚放下又开始痒。睡梦中的她终于被成功弄醒,睁眼看去。   是穆野。   他正坐在桌面上,捏着一缕她的头发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见她醒来,随意说了句:“睡得真沉。”   十七揉揉眼,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后,掐了一把她手边的大腿,“你跑哪里去了?”   “嘶,还敢掐我?”穆野放下她的头发,起身一把将她扛在肩上。   “啊!你做什么?!”   “闭嘴。”   穆野将她扛了出去,踏出门外,直接飞上了天,一路飞到后山最高到一棵树上,才将她放下来。   这棵树足足有七丈高,十七根本站不住,只要往下望一眼便腿肚子发软。   她死死挂在穆野身上不松手,“快带我下去!”   “骑仙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高,这会儿倒怕上了。”   “那能一样吗?你让我骑你我也不怕啊。”   眼前那人愣了下,不可置信地轻笑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哎呀你快带我下去!”她将头埋在他肩上,紧紧闭着双眼。   “你怕什么,就算掉下去,我又不是不会接住你。”穆野擒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拿开,命令道:“把眼睛睁开。”   无法,她只好睁开眼睛,却也不敢往下看,只能直直与他对视。   而后便见他面容冷了下来,问道:“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可曾回想起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你们怎么都问这个问题呀?”   “都?还有谁?”   十七犹豫一瞬,老实回答:“师父今日也问过来着。”   穆野蹙了下眉,“那你如何回答的?”   “我同他说,曾有一次回想起一点,不过不是什么画面,只是一道非常强烈刺眼的金光。”   “他怎么说?”   “然后他便不知想什么事情想得入神了,我也没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掂了下身上的人,“下来。”   “我不,会掉下去的。”她将他衣服攥得更紧了。   “不会,我会接住你。下来站着,快到时辰了,给你看个东西。”   十七半信半疑,睁开一只眼鼓起勇气往下看了一眼,而后犹犹豫豫地将两条腿放了下来,在树枝上站好之后这才将两只眼睛都睁开,但手仍是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你,你要给我看什么呀?”   穆野抬手指向远处山脚下的镇子,夜色浓重,人们早已歇息,整个镇上没有一家亮着灯火。   可没过一会儿,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一家接一家的灯火亮起。万家灯火中,数十道妖气四处乱窜,横行霸道。   十七即使站在远处,也依然能听见从那里传来的微弱的,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瞪大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站在高处时的害怕,转头看向穆野,“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   “你确定要我现在给你解释吗?”穆野似笑非笑着。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十七赶忙道:“快!快带我下去!”   他没拒绝,抱着她稳稳地落在了草地上,而后十七二话不说便跑回了别苑,刚好碰见楚南琛出来寻她。   “师父!”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已经收到宗主的消息,走,去主峰集合。”   “嗯!”   说罢,再未看身后跟来的穆野一眼,慌忙赶去了主峰。   邬鸿卓已在第一时间集齐了各峰弟子,并由林霄林长老在第一时间安排好了各自的工作,十七赶到之后便同云宓一起下山去了镇子上。   此时的镇子已经变成人间炼狱,四处横行着妖与精怪,聚仙宗所有弟子下山后便立刻开展行动,救人的救人,除妖的除妖。   十七在除妖队列中,熟练地运用着自己新获得的武器。不知是作祟的妖太弱,还是佛珠太厉害,它们一旦被佛珠贯穿便是灰飞烟灭。   虽然打斗非常顺利,她也并未受伤,但她很快发现这些小妖似乎源源不断的。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刚才她们下来时镇子上的妖大约几百只,可现在眺望一圈,也只比方才少了几十只而已。   不远处的大师兄关辞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指并拢往眉心一按,用天声发号施令:“各位弟子听令!敌人在使用人海战术,我们必须找出源头才可停止这场混乱,明白吗?!”   “是!”   得到关辞命令后,众人便在对付妖物的同时寻找这场混乱的源头。   十七观察了一遍再次出现的新一批妖物,发现它们都是从西南方过来,于是用佛珠化作数十柄飞镖悬在自己身边,在前往西南方的同时,一路清理向她扑过来的妖物们。   约莫前进到镇子边缘时,不远处一棵树后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未免黑影逃脱,她来不及通知关辞和云宓,自己立马追了上去。   追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座渺无人烟的荒山,黑影也终于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十七在他五丈之外停下,眉头紧锁,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攻击齐鸣镇?”   那人缓缓转过身,掀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熟悉脸来。   “江逸!竟是你!”十七召出佛珠,随时准备进攻,“你为何要攻击齐鸣镇?”   “当然是为了你。”他扬起一抹邪笑,一步一步走近她。   她微微一愣,同时步步后退,“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降伏玖引子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玖引子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如她的名字一样,她不过是个引子。”   江逸停下脚步,唇边的笑容越发明显,“那天我没有昏迷,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第23章 ……   十七愣愣看着他, 眸光微动,“你看见了什么?”   可惜江逸并未回答,只保持着他那怪异的笑容, 摊手召出两把冷白月刃。   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低声道:“现在, 就让我来试一试吧。”   嗯?试什么?   还未弄清楚他什么意思, 便见方才站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唰的一下变成了虚影, 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了过来。   十七以珠化刃,与他刀剑相向, 寂静的树林里只有打斗之声此起彼伏。   江逸的招式讲究的是速度,两手月刃快速变换着招式进攻,从远处看,只看得见几道寒光像流星般划过又亮起, 亮起又划过。   十七从未与他对过战, 也就不知他的实力竟这般强大,加上自己还未完全开发出佛珠的用法, 因此五十招过后她便落了下风。   江逸一步步逼近,她便一步步后退。   忽然, 他瞄准了自己招式间不小心露出的缝隙,月刃唰的一下瞬间便划开了她右臂上的衣服。   她今日穿的白色, 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周遭布料,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明显。   但还好,她收招得快,伤口并不深,至少手臂还能动弹。   可接下来意向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划伤她手臂的月刃, 竟从冷白色逐渐变为了血红。   江逸露出一抹狞笑,道:“你不知道吧,我的月刃一旦在月光的照耀下沾了血,便会释放出远高于以往的力量,直到敌人死亡,才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哦,要打就打,你话好多。”十七将三颗佛珠变成了一根长棍。   他冷笑一声,旋即冲了过去。   如他所说,变红的月刃的确力量变得更强了。江逸的速度与招式还是那般,可他手上武器所蕴含的妖力,却比方才要高了两倍。   十七的长棍与它相抵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武器传给自己的震动,那是非常大的力道。   不出十招,她握棍的双手便已开始微微发抖。   调整了下气息后,她再次握紧长棍与他缠斗。可这回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不仅是力气,就连灵力也快枯竭了。   江逸似乎看出来她已经是极力支撑,便加大了攻势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天不助她,就在这时她竟出现了非常大的破绽,江逸迅速反手拿月刃,朝她脖颈狠狠划了过去。   ......   林子里静得出奇,只有清风拂过树叶的声响。   江逸的月刃被化作圆碟的佛珠挡住了,圆碟旁边,是操控着它的两只手指。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一丝金雾自她眼尾漂浮,他轻笑了声,“果然如此。”   话音刚落,胸口猛地一阵疼痛!   他甚至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忽然遭了一掌,然后自己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嗙嗙嗙——   好几棵树干硬生生被它的背部击断,不,应该说被她的掌力所击断。   待终于摔地,他顿时吐出一口大血来。   江逸撑着身子缓慢站起,望向十几米开外的那人,偏头啐了一口血,再次召出月刃,化作虚影攻了过去。   可这次却不同方才,他不仅速度没她快,身上还连续中了她好几掌。就连血红的那只月刃,也无法近她的身。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他捂着胸膛,喘了几口粗气,“真不知你这样一个人物,又是为何要隐瞒身份进入聚仙宗的?难不成同我一样?”   他在拖延时间,好恢复自己的妖力。   对面那人似乎是知道他的算盘,却并不着急攻过去,只睁着一双无法看清神情的眼,直直望着他。   “怎么,你现在听不懂我说的话了?”   江逸突然笑了起来,缓缓直起身子,“原来你不过是藏在她身体里的一缕魂啊,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会在最紧急的时候出现,我说的对吗?”   仿佛一具傀儡似的,她只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   江逸不再说话,他敛起笑容,抬手擦去嘴角血渍,再次做出攻击姿势。   “不过是一缕魂而已,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话落,场景再次上演。   这次他用上了身体里所有的妖力,使自己的力量能得到一个短时间的爆发,而这个效果也的确很明显,他要比方才那两次战斗更快速,更强大了。   可对面那人也不落下风,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他每一招攻势。   他不甘心,拼着全力想去伤她分毫,可最终得到的,却是自己又一次被击飞在地。   那人这次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三根金柱嗙嗙几声,以三角形插在了离他头上和两只脚下几寸的位置。   他刚站起来,金柱之间又连成了三道透明的金光屏障。他仰首,正要飞上去,却被最后一道金光屏障直接封顶,摔了下来。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   那人走过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低声念叨着似经文一般的咒语。   “啊——”剧烈的疼痛顿时从他脑中传来,他抱着头跪在地上,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嚎叫。   可没过多会儿,连他的身体也开始传来剧烈疼痛。就像无数双手在他的身体里,撕扯着他所有的筋脉一样,明明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他却觉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十七——,你在哪儿啊?”   是云宓的声音。   江逸一怔,连忙强撑着爬起来,大喊一声:“啊——”   “十七?是你在那吗?”有脚步声愈来愈近,不止一个人,而是多人。   她耳朵动了下,旋即收回佛珠,江逸也在同时瞬间化为了烟雾飞向天边,直至消失不见。   接着她双眼一翻,整个人晕倒在地,眼尾的金雾也随之消失在夜色里。   -   再次醒来,十七已是在自己的房间内。   云宓正趴在床边守着她,十七挪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   “嗯...”云宓揉了揉眼睛,直起身,见她已醒,顿时喜道:“十七你醒啦!先别说话,五长老说你嗓子烧得厉害,我去给你倒水润一下!”   她特地倒了两杯凉水过来,喂十七喝下。   本来十七刚醒,还没感觉到自己嗓子有多干渴,这两杯凉水一下肚,她霎时便觉犹如久旱逢甘霖,一开口能冒出一股熄火的烟来。   “云宓...”她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昨日妖物攻击齐鸣镇,咱们明明是一起对付妖物的,可我们打着打着,你人就不见了。你跑去哪儿了啊?”   十七回忆一番,道:“我发现那些妖物都从是西南方过来,便摸了过去,然后......”   许是睡了一夜,昨日的记忆有些模糊。   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然后我在树后发现一个黑影,便追了过去,一路追到了荒山树林里,再然后......”   “再然后我们便打了起来,我打不过他,接着......”   “接着什么?”   十七蹙紧了眉,发现自己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她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手持月刃,朝自己脖颈划过来的场面。   “啊对了!”她抓住云宓的手臂,“昨日我追的那个黑影就是江逸!这次妖物攻击齐鸣镇也是他策划的,你现在赶紧去告诉宗主,请他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必须得抓住江逸,否则他会伤害更多的无辜百姓。”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先好好休息。”说罢,云宓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十七摸了摸自己的嗓子,这里仍然干燥得冒火似的,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江逸当时的确朝自己致命之处攻了过来,可为何,她眼下却好好地躺在这里?除了手臂上那条伤口之外,全身上下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难不成是他放过了自己?然后将她打晕跑了?   嗯...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   “醒了?”   十七吓了一跳,抬头朝门口那人狠狠瞪过去,“你下次再这么吓我,我就告诉师父你闯进我房间对我欲行不轨之事,然后把你连人带包袱扔出夜合峰!”   穆野轻笑一声,走过来坐在床边,“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说这么多话,你不怕恶化成哑巴啊?”   “是哑巴师父也有能力治好我,师父治不好还有五长老呢,他人长得那么帅,医术又那么好,我就算哑了瞎了他肯定也能治好。”   十七微微扬着下巴,毫不畏惧他冷下来的眸光。   她偏要这么说,气死他气死他!   穆野听完果然冷脸,盯着她看了会儿,忽地嗤笑一声道:“我的错,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都忘了自己的处境。”   说罢,抬手便掐上她的脖子,五指缓缓收拢。   十七吃痛,却一声不吭,只拿一双红了的眼瞪他。   其实他手上没使多大力气,至少对他来说,一成力都没有。他只是生气,生气她不再讨好自己,生气她明目张胆地跟自己顶嘴。   还生气她方才故意惹怒自己。   “你这般看着我,倒是像对我失望似的。怎么,我对你好几日,你便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闻言,她只是冷笑一声,“怎么会呢,你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吗?”   穆野顿了瞬,松开了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问你,昨日你是如何知道妖族会攻击齐鸣镇的?还有,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将我带到树上,就是为了让我欣赏数百人被残害的场面吗?” 第24章 ……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质问, 穆野并未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他早就料到她定会将此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刚好,他也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于是他稍稍欠了欠身子, 眼底冷漠至极,“我为何要提前与你说呢?”   十七蹙了下眉, “你当然要提前与我说, 我若是能及时通知宗主,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啊。”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连带着看她的眼神, 也似乎觉得她很可笑。   “我陪你在聚仙宗待久了,你倒是忘了我的身份了。我是魔啊, 那些人死不死,与我何干?更何况,你以为妖族昨日的目的是那群凡人?呵,他的目的是你们聚仙宗啊。妖族与仙门争斗, 我作为魔, 不好好坐收渔翁之利,难不成还要上去帮你们仙门一把?”   十七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视生命如草芥的模样, 可再次见到,她依然打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并不是害怕他冷血, 他可怖,而是害怕, 自己在他眼中同那些人并无区别,是他可以说出“与我何干”的人。   她吞咽一口,眼眶不自觉泛起一抹薄红,“那我呢?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如你一样坐山观虎斗。在你告知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成了虎, 我无法置身事外。穆野,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帮我,我只是想问一问,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停顿一瞬,直直望着他,道:“我也与你何干吗?”   不知为何,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他忽然有些烦躁。   烦躁得连这个问题他都不知如何回答。   他讨厌仙门,没有为什么。追究起原因便是正邪不两立。   当初之所以答应她让她进聚仙宗,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幕后主使是谁,说不定这个人就藏在聚仙宗内。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想,他甚至已经渐渐忘了,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真的只是以身作饵吗?   他可以很明确的回答自己,他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饵”的范围。   穆野垂下眸,沉声回道:“我生来便是魔,杀人也好,旁观也罢,我都没有做错。”   “倒是你。”他抬眼与她对视,“不过才待了一月多,你竟真以为自己是仙门人了。别忘了,你与我成过亲,你是魔族的王后,你便也是魔。如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话毕,二话不说便将她扛了起来,不顾她反抗强行带她去了后山。   “穆野!你要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说着,便挥手打开了自己设下的那个结界,扛着她一起回到魔界,而后转身伸出手,一团黑雾顿时涌入结界里。   须臾,结界化作斑斑点点,彻底被销毁。   十七看着这一切,怔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再也不能回聚仙宗了。而她的记忆,也永远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脑子里。   像一把蔫了的小白菜,她眸光渐暗,再没反抗过,任由他将自己扛回房间,扔在了床上。   “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在这里做你的王后。记住了,你是魔,不是仙。”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渐渐蜷缩起身体。不知为何,明明房里阳光充足,可她却觉得冷得出奇。   穆野不该这般对她的。   虽然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   这种难过,并不是因为自己再也找不回记忆,也不是因为无法回到聚仙宗,更不是因为穆野生性冷血,漠视生命。   只是因为她觉得,穆野不能这么对自己。   十七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起来。   没哭多久,她便因为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空崖在外面敲了敲门,给她送进来很多吃食,其中大部分都是肉。   空崖临走的时候,十七叫住了他,问道:“空崖,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回想尊上有无命令他不许同王后说话。仔细想想,也没说不许聊天。   于是他点点头,在餐桌另一边坐了下来。   十七递给他一个羊腿,他又想了一下,尊上好像没说不可以吃王后递的羊腿,于是接了过来,一口啃下去。   “空崖,你从小便跟着穆野吗?”   他点头,“嗯。”   “那...那他没做魔尊的时候,可有喜欢的姑娘?”   他摇头,“没有。”   十七撑着脑袋,边看着他,边给自己喂了一口肉,“为什么呢?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喜欢他的姑娘一定很多,他没有心仪的吗?”   “喜欢尊上的姑娘,都死了。”   “......”   正准备喂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闭上嘴,将肉放回了碗里。   空崖依然吃得很香,只是吃得更香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突然打开,看清来人,空崖的羊腿顿时掉在了地上。   穆野皱着眉头睨他一眼,“出去领罚。”   “是!”   连嘴边的油渍都未来得及擦,空崖连忙用跑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十七瞥他一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好吃?”他问。   她不说话。   穆野倒也不在意,直接坐到她身边,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肥瘦相间的猪肉放进她碗里。   十七停住动作,然后将那块肉挑出来,扔在了桌上。   “你觉得我耐心很好吗?”   “......”她咬紧下唇,将那块肉又夹了回来。   正要放进嘴里,却连碗筷一起被他击飞,白花花的米饭撒了一地。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转头看向他。   尽管这句话语气并不好,可穆野竟破天荒的没生她的气,只是沉默了片刻后,缓声道:“昨日我不在,是去探查了梵天之境。”   她一愣,还没问什么,又听他接着道:“梵天之境与九重天不一样,我可以轻易在九重天安插眼线,但梵天之境不能,那里连天君都很难进去。所以,探查花费了些时间。”   “可你探查梵天之境做什么?”   他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他说:“你的佛珠是梵天之物,它不会无缘无故降落在凡间,并且,它还认了你做主人,我不得不查。”   闻言,十七微微睁大了双眸,“所以你是怀疑我的身份,才去探查的梵天之境?”   “是。”   千言万语在听到这一声“是”时,哽在了喉头。   她试图说服着自己,对穆野来说自己的确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他怀疑自己调查自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说服好几遍了,她还是觉得难过呢?   “所以呢,你查到什么了?”她别过脸去,强装镇定。   “我派去的人多方打听,直到后半夜时才最终确认,梵天之境没有下凡的佛。我那时刚要回聚仙宗找你,空崖便来禀报我消息,说妖族有异动。我是在那时才得知,江逸的确就是妖族少主,并且他计划在丑时进攻齐鸣镇。”   十七蹙起眉。   丑时?昨日穆野回来时,离丑时只有两刻钟。   “你既然一回来就可以告诉我,又为何要带我去后山树上?”   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她。   穆野看了她良久,张了张嘴:“所以,你现在认为你是魔,还是仙门人呢?”   她也看了他一会儿,答道:“我既不认为我是魔,也不认为我是仙门人。因为,我根本不知自己是谁。”   “这不是理由。”   “这就是理由。”   十七眼神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首先是我自己。可我无法找到我自己,那么在此之前,我不会选择任何一种身份。”   似乎是她眼里的坚定感染了他,穆野竟难得一次没有逼迫她必须选择,而是问道:“既然你并未选择任何一种身份,今日又为何那般质问我?我将你带离聚仙宗,你又为何要如此生气?我摧毁结界,你又为何如此难过?   你若只是想恢复记忆,全天下也不是只有聚仙宗一种法子,没有法子就创造法子,只要你求我,我就会帮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我本来就不知道。”   穆野逐渐失去了耐心,耐着最后的性子问道:“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生气,为何会难过,在听见你说‘与我何干’时,我又为何会觉得害怕,我都不知道。我...我就是觉得......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闻言嗤笑一声,“看来,你是把自己当作真王后了。”   “不是!”十七倏地转过身,两只手在面前互相扣着,捏来捏去。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尖,“我从未把自己当过王后,我知道自己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抱枕,一个玩具,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消遣品。可......”   “可即使知道,我...我还是觉得,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这番话矛盾得很,穆野没听懂,也因此越来越烦躁。看来今日的谈话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于是他站起身,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   十七有些失落,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当她垂下眼帘,耳旁忽又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穆野竟又走了回来。   只见他停在自己面前,随即弯下腰,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她两寸之外与自己对视。   而后,他忽然扬起一抹笑意,低声问道:“你喜欢我?” 第25章 ……   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十七怔了好久。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她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她这样的。   因此只好如实回答:“我...我不知道是不是。”   “你是否喜欢一个人, 你自己不知道吗?”穆野直起身,问。   她摇头, “因为有时候, 我很害怕你,也很讨厌你。”   “?”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气极反笑,“你还讨厌我?进聚仙宗是我帮你进的, 封印也是我帮你解的,妖族那小子要杀你也是我救的,你还讨厌我?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谁让你老威胁我来着,而且...”十七抬眸看他一眼, 复又垂下, 极小声地道:“你脾气好怪...”   “???”   “我脾气怪?哈。”   穆野简直要气死了,这辈子还没人敢说他脾气怪。她倒好, 不仅说他脾气怪,还讨厌他?   哇, 今天真是火冒三丈的一天呢。   十七看着他越渐难看的脸色,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却没想到他只是深吸两口气,而后直视自己。   “你难道每次见我时,不会感到开心吗?”   她想了想,“好像没有,我总是被你吓一跳。”   “......”   “那我亲你时,你没有心脏狂跳吗?”   她又想了想, “没有,但是...会发烫。”   “哪里烫?”   “脸。”   穆野抬手抚着下巴,微眯起眼。   脸发烫的话,应当只是害羞而已吧?   那害羞的话,应当只是她脸皮薄,和喜欢没有关系吧?   十七被他这般打量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挪动着小步子坐了回去,蜷起双腿,将膝盖置于胸前。   忽然,他问了句:“做个测试吧?”   “啊?”她不解,”什么测试?”   “测试你是否喜欢我啊。”   “......我不想。”   “为何?”   “空崖说,喜欢你的姑娘都死了。我觉得,我的命还是更重要一些。”   “?”   吓!他堂堂一介魔尊,长得帅身体好能力强,还几次三番帮她,哪里没有她小命重要了?   再说,她死了自己又不是不能把她从鬼界捞出来,像他这般修为强大的人哪里找去?   穆野再次闭眼深呼吸,极力忍住发脾气的冲动。   算了算了,她眼光不好,不与她计较。   “那是她们别有所图我才杀她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说试就试。”说罢,抬手一挥,桌上的饭菜顿时被烧得一干二净。   十七正要掰鸡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愣了一息,双手握拳往桌上一砸,气呼呼地瞪过去。   他眉梢微挑,威胁道:“你若是不试,以后我每日都给你喂青菜。”   “你——”   她抬手指他,想骂又不敢,想拒绝又不愿吃青菜,便只能怒目圆瞪,末了,憋出一句:“你浪费粮食!”   穆野没理她,斜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十七看着空荡荡的餐桌,委屈地搁上下巴,小声嘟囔:“我还没吃饱呢……”   她不明白为何穆野非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以他的性格,自己喜欢与否,他应当是不在意的。可这会儿为何要弄什么测试呢?   唉,穆野真难懂,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说起来,她方才对穆野说了谎,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对穆野到底是否喜欢。   她从未尝过情爱,也不曾看过这方面的书籍,更没有人告诉她,喜欢一个人会有何反应。因此她不知,会因为他而感到难过,这样算不算喜欢。   十七爬上床躺成大字,心想,既然他要试,那就试吧,感情之事嘛,应当没有那么复杂。   抛开思绪后,她便渐渐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穆野横躺在主殿王座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抬起,任由一条黑色的小蛇在手上爬行。   “空崖,你知道喜欢什么感觉吗?”   正席地而坐于王座之下,打磨傀儡部件的空崖闻言一愣,眨眨眼,“尊上,我才三百岁…”   三百岁,在魔界来说还未成年。   “算了,料你也不懂。”   一听这话,空崖立马挺起胸膛道:“但是我听迷乐坊的姐姐们说,她们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会心跳加速。”   穆野侧头看过去,“加速到什么程度?”   “这…属下就不知了。应当跳得非常快吧,不然印象不会如此深刻。”   好像有点道理。   他坐起来,右手平放桌面,让黑蛇顺着自己的手臂爬行到桌上,而后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穆野转过身,略微蹙眉,“你什么时候去迷乐坊那种地方的?”   啪嗒一声,傀儡部件掉落在地,空崖连连摆手,“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是她们拉我进去的。”   “以后不准去。”   “是!”   -   翌日,太阳正烈。   十七熟睡中翻了个身,手突然摸到个什么东西,于是将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前的人影逐渐重叠。   “穆野?”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这么早,你来做什么呀?”   昨夜穆野没同她一起睡,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半夜睡醒一次时也没见到人。   “已经午时了,快起来,我带你去欣赏好东西。”   “......”怎么有股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   十七站在偌大的金殿内,望着眼前数百种兵器怔住了神。   她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说带我欣赏的好东西,不会是这些吧?”   “对啊,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穆野拉着她走到一把重刀面前,弯下腰仔细端详,“这把重刀是匠神所造,后来流落至下界镇压在仙山下,我炸了那座山才弄出来的。”   “......”真是可怜了那处的山神了,唉。   他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指着刀柄道:“你看这。”   十七便也弯下腰,将目光聚焦在刀柄上。只见墨蓝色的刀柄之上布满网状的红色细纹,那些细纹像河流一般流动着。   “这是什么呀?”   “是匠神的血,也多亏了他的血,这把刀才有了灵性。”   “哦——”   不知为何,她原本对这些冰冰凉凉的死物并不感兴趣,可看着那些流动的血液,她竟有一种这刀是活着的感觉。   穆野转过头,眼神里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期待,问道:“怎么样,你可有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没有啊,我为何会心跳加速?”   她不明白,但身旁那人似乎比她更不明白。   他直起身,半信半疑,“我们同处一室,我还带你看我最喜欢的东西,让你了解我的喜好,你没有心跳加速?”   “......你好奇怪。”十七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病患,她不想理会他,便转身独自去了别处。   不得不说,穆野收藏的这些兵器的确各个都非凡品,观赏性还是极强的。   她来到一条外观独特的鞭子面前,凑近了观察。   那条鞭子是黑色的,有不太明显的圆形花纹,还泛着微微亮光,不知是不是皮制的。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   “嘶——”一个张着血口的蛇头霎时出现在眼前。   “啊——”十七尖叫着转身就跑,飞速躲到穆野身后,“蛇蛇蛇,有蛇!”   穆野瞥了一眼,一伸手,那蛇便自动飞入了他手中。他拿到十七面前,故意问道:“你说这个?”   “啊!你拿开!”她又转身想跑,却被他握紧了臂膀。   他恶作剧般笑着,将蛇拿得离她更近了些,“跑什么,不过是个宠物,顶多吃几个人头罢了,来打个招呼。”   十七眼也不敢睁,只一个劲儿挣扎着,“你放开我!我怕!”   “别怕,没我的命令,他不敢咬你。”   “我不,我真的很怕蛇,你快拿走!”   穆野仿佛没听见似的,只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好玩,便将蛇头拿近了些,让它舔了舔十七挡在眼前的手臂。   它的蛇信子很小,分叉的两端就像羽毛一样,又轻又快地扫过她的肌肤。   刹那间,她只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紧接着便听见咻的三声,十七的佛珠突然被召出,化作三把飞镖眨眼间就将那条小黑蛇钉在了墙面上。   两人看着这个场面都愣住了。   十七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无意识的召出了佛珠,她并不是故意的。可眼下看着蛇血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她忽然有些心虚。   于是转眼看向穆野,小心翼翼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   穆野没说话,背对着她站着,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道个歉时,他忽然转过身来,问道:“所以你方才,有没有心跳加速?”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有了。”   “???”“你吓我我当然会心跳加速啊,不然我吓你一个试试?”   “你吓不着我。”   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顺便一抬手,将那条黑蛇尸体烧得灰都不剩。   十七收回佛珠,在他背后悄悄瞪了一眼。   真不知道他今日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老问自己有没有心跳加速。跟他待在一起不是被吓就是被威胁,不心跳加速才有鬼。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他倏地转回过身。   “啊,没,没有啊。”   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测试方法,只见他稍稍弯下腰,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天要黑了,不如我们换别的试一试,如何?” 第26章 ……   魔界的街市同凡间的倒是区别不大, 入了夜,一样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十七与穆野并肩走在街道中间, 她好奇地往两旁张望着。虽然之前也在夜里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急着找穆野, 并未对周身的景象多作留意。   现下漫步走着观望一圈, 才发现很多新奇事物都是她没见过的。   比如街边那个卖药丸的,他的每颗药丸前面都摆放着一张字条。十七走过去瞧了一眼, 所有的字条上写的竟都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这是什么呀?”   摊主笑嘻嘻地给她介绍:“王后,这是动物药丸, 吃了能长出对应动物的特征。”   十七闻言双眼一亮,“这么神奇?那我要这个兔子的。”   “好嘞。”   摊主递了一颗白色的药丸给她,得到穆野一袋子灵石,高兴得就差当场磕个头了。   那颗药丸很小, 大概只有小拇指指甲盖的大小, 十七并未第一时间吞下,而是拿在手里观察。   看起来不像是有毒的东西, 应该不会有副作用什么的吧?   她忐忑地将药丸喂进嘴里,嚼了两口。   竟是甜的。   咕噜一声吞下肚后, 下一瞬她的脑袋和屁股就变戏法似的,出现两只长长的白兔耳朵, 和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十七兴奋地抓下她的耳朵,转头道:“穆野你看!真的会变兔子!”   一旁的穆野懒懒瞧了她一眼,“像妖一样,丑死了。”   “......哪有,明明很可爱。”她嘟起唇幽怨地瞪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   两人并肩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十七看什么都新鲜,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就是停不下来。   穆野觉得烦,便在她最后一次回到身旁时,牵住了她的手。   他说:“安静待着。”   十七回了声“哦”,但其实,她根本没听清穆野说了什么。因为此刻她的脑子里,就像灌了许许多多的云彩,被包裹着一起浮在了空中。   他的手很大,也很凉,但没牵一会儿便暖了。   十七被那只手牵着,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周遭吵闹,可她耳中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比平日里的心跳速度,要快一些。   于是她抠了抠他的掌心,穆野转过身,略微蹙着眉,问:“怎么?”   “我...我好像...”忽然间,她的心跳又平静了下来。   似乎方才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她此刻的心跳平静得仿佛已经死了的泉水一般。   穆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却见她抽出那只手,在裙摆上擦了擦,道:“我好像出手汗了,还是别牵着了。”   他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什么也没说,继续与她并肩漫步。   后来,两人进了一间茶馆。   那间茶馆临靠江河,十七盘腿坐在桌前,身子趴在左面的木栏上,感受着微微河风扑面而来。   突然,她问了一句:“穆野,你为何要做这个测试啊?”   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息,穆野若无其事地仰首饮茶,“因为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想知道?”   “......”   他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来,便反问道:“那你不想知道吗?”   十七摇摇头,“不想,我觉得这不是很重要。”   “哪里不重要?这可是你自己的情感。”   “可是...我知道了喜不喜欢,又能如何呢?”   穆野一时语噎,这个问题倒真是问住了他。   十七接着道:“若是我不喜欢,那么现在同之前也不会有所改变。若是我喜欢,说不定我还会死呢。”   他捏了捏眉心,“我说了,那是她们别有所图我才杀她们,我不是谁喜欢我我就要杀谁的变态。”   “就算你不会杀我,那我的生活同之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啊,既然都是这个结果,那我为何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你怎么就确定,你的生活不会有所改变呢?”   闻言,十七轻笑一声,“那难不成,我会变成名副其实的王后吗?”   茶馆人稀,夜很静。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穆野并未言语,只一双眼直直看着她。   良久,他微微启唇:“也许会呢。”   十七怔住,缓缓看过来,眨了眨眼,“你...你说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起身将她也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离开了茶馆,而后用最快的速度飞回了大瞑宫内。   “砰”的一声,两扇房间大门紧闭。   十七后背抵着门,前方是他近在咫尺的鼻息,他沉声道:“你发誓。”   “发什么?”   “说你永远忠于我,若是有朝一日背叛我,便灰飞烟灭,永堕无间。”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他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可怕,黝黑的瞳仁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意。   微小,却热烈。   她缓缓举起右手三指,按照他说的,当真发起了誓言:“十七永远忠于穆野,若有朝一日背叛,便灰飞烟灭,永堕无间。唔...”   话音刚落,那人便立刻吻了上来。   她也不是没有同穆野接过吻,可他这般近乎将她吞噬的模样,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嗯...穆野...”她伸直双手将他推开,“我喘不过来气了。”   穆野瞥了一眼她头顶上涨红的兔耳朵,勾唇笑笑,“现在喘过来了吗?”   “好...好些了...”   说罢,他倏地将她面对面抱起,再次吻了上去。   接着穆野一个瞬行,方才还在门口的十七,此时便已经被他压在了床榻之上。   他稍稍分开些,问她:“现在呢,有心跳加速吗?”   十七以晋江不可说的姿势躺在他身下,脸早就红成了一片,她点点头,道:“有。”   “那我再问你一遍...”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是不是喜欢我?”   “......”兔子耳朵倏忽弯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小声回道:“喜欢...吧。”   穆野扒开她的耳朵,“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加‘吧’。”   “......那,那就是喜欢。”   “你只能回答我两个字,多余的不行。”   十七说不出口,干脆打算逃跑。于是默默收回腿,从他身前的空间里钻了出去。   可连床沿都还未离开时,一只手突然抓上了她的尾巴。   “啊~”   两人皆是一愣。   她从来不知道,被人抓住尾巴竟是这种感受,像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尾椎骨迅速攀上后脑勺,又痒又......难以言喻。   不仅是她不知道,连穆野也没料到她会有这般反应。   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穆野勾起一抹笑,掌心稍稍松开,换做打着圈的轻柔抚摸。   十七身子顿时一软,直接趴了下去,“穆野,你别摸了...”   “那你说,喜不喜欢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好像教过你如何回答。”   她转过身,不让他再继续摸尾巴,随后问道:“这个药丸的药效什么时候会好啊?我不想要兔子耳朵了。”   “为什么不要?”穆野捏住她左耳,轻轻揉捻耳尖。   “是你说像妖,很丑。”   “那是骗你的。”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将她耳朵拉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道:“明日太阳出来就好了,所以现在别给我转移话题。”   他逼近,又问:“喜不喜欢我?”   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这个问题了,十七垂下眸,往他怀里钻了钻,尽量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而后极小声地道:“喜欢。”   穆野搂紧她,凑到她耳旁,“再说一遍。”   “......喜欢。”   他扬起笑,“脸露出来。”   十七咬了咬唇,动作极缓慢地将脸从他怀里抬起,红晕早已从脸颊上漫至耳根,哪哪儿都是酡红色,像饮了酒一般。   穆野低下头,温柔轻缓地覆上她的唇瓣,仔细品尝,慢慢碾磨。   ......   太阳的第一缕光亮照进来时,十七的兔耳朵和兔尾巴,化作白色的细细烟雾消失不见。   她翻了个身,手触及的地方空空如也。于是睁开眼一瞧,本来应该躺在这儿的穆野此时却不知所踪。   窗外虽升起了太阳,但时辰还早,穆野又一向疏懒,今日起这么早做什么呢?   她揉揉眼,披散着一头长发便下了床。   问过值班的侍卫后,她便找去了他处理事务的宫殿。殿门是打开的,她刚走近便听见里面传来空崖的声音。   他说:“聚仙宗今日派了百名弟子下山寻找,听说是楚南琛要求的。尊上,看这阵势,他们不找到是不会罢休了。”   接着,穆野说道:“让他们找吧,我若是想藏起来,他们就是找千年万年也无用。”   “可是,妖...”   “出来!”   穆野目露寒光地盯着门外,随即便见一颗小脑袋从门沿探了出来,顿时放下警惕,屏退了空崖。   他招了招手,“过来。”   待十七走到自己面前,他撩起散落在她胸前的一绺头发,问道:“刚醒就出来寻我?”   “嗯。”她拿回自己的头发,脸色有些不高兴,“方才空崖说的事情,是在找我吗?”   穆野倒也没瞒她,“嗯”了声。   于是她又道:“你那日把我带回来得太突然了,我也没有留信,云宓和师父肯定会担心的...”   “那又如何?”他蹙起眉,声量提高了些,神情很是不耐。   果然,这件事情仍旧横在他们之间,并未因互通心意而随之解决。   十七默了会儿,揪住他宽大的袖子,放软了语气道:“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去捎个信好不好?”   闻言,穆野稍愣,侧眸看向她,“只是捎信?”   “嗯。”她点点头,“只是捎信。”   原以为她定要吵着回聚仙宗,没想到她却是这般反应,意想不到的同时,他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眼下,道:“既然没睡好,就回去继续睡会儿吧,我陪你。”   说罢,便站起身牵过她的手往门外走。   可脚还没过门槛,方才离开的空崖又跑了回来,“尊上!出...”   看见十七站在一旁,空崖立马住了嘴,转而拢起手掌同穆野耳语道:“尊上,楚南琛查到了您,现下已闯入边境,正朝大瞑宫而来。” 第27章 ……   十七不知道空崖方才说了些什么, 她只看见穆野听完脸色瞬间覆上一层寒意,而后便让侍卫护送她回到房间。   这会儿那两个侍卫还在门外守着,也不知是保护她的安全, 还是看着她不让她离开。   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悄悄离开的话, 穆野会生气的吧。他生起气来太难哄了, 还是别惹他生气了。   想罢,她摊开双手双腿往床上一躺, 等着穆野处理完事情回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穆野赶到边境时,便见那一袭白衣已打伤了他数十名魔兵, 正准备继续前行。   他背着双手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小沙丘上,拦住了楚南琛前行的路,扬声道:“夜合仙尊真是好生无礼, 擅自闯入我魔界也就罢了, 还打伤了我数十名魔兵,不知这笔账, 仙尊打算如何偿还?”   看清来人的刹那,楚南琛瞪大了眼, “竟是你!”   “仙尊何必如此惊讶,怪只怪你常年闭门不出, 不知现任魔尊长什么模样,不然...”他微微勾起笑意,“也不会被我们欺骗。”   他特意说了“我们”二字,其中另一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可惜楚南琛不吃挑拨这一套,脸上并无丝毫波动, 只开门见山道:“十七在哪儿?”   穆野嗤笑一声,“想知道,打赢我再说。”   话音刚落,楚南琛便提剑攻了过去。   虽说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子,可到底功底还在,出招亦是犹如神龙出山,迅猛又暗藏杀意。   他是极憎恨魔的,从他修为近乎全失开始,他对魔族就只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后来听说有个年轻小子杀了上任魔尊,成为新一任魔尊,他并未有一丝一毫大仇得报的快感,他只觉得,不过又是一个祸害苍生的东西上位罢了。   无论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只有一个想法。   那便是将妖魔两族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还天人两界一个太平,一份安宁。   思绪间,他的剑刃在穆野颈旁擦过,只差一点点便能伤到他。   一缕墨发随之飘落,穆野垂眸看着它,像一片羽毛般了无生气地落在地上,突然哂笑了声。   下一刻,便化作一团黑雾朝楚南琛攻去。   方才的打斗他并未使出全力,甚至连七成实力都没有。他知道楚南琛如今是虎落平阳,同一个废人没有区别,因此也不屑于对他太过认真,免得被说堂堂魔尊欺负一个废人。   可他竟割了自己一缕头发,呵,他还真以为他能杀自己不成?   有些人不给点教训,就总以为自己为正义而生,至高无上,冰清玉洁。他还偏就要将这种人狠狠踩进淤泥里。   穆野认真起来楚南琛根本招架不住,没过二十招便被打得连连后退,甚至以剑撑地,捂着胸膛喘起粗气。   他虽然身体已渐痊愈,可修为并没有。要想将修为恢复以前那种高度,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做到的事情。   他如今来到魔界,仅是对付方才那些魔兵便已经耗费了些力气,更别提还要对付实力远在他之上的穆野了。   此刻他已耗费大量灵力,若是再打下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穆野当然也知道他此时的境况,不过他不打算趁胜追击,濒死之人嘛,当然是得先好好玩一番再杀了。   于是地上的沙子自动形成一把宝座,他坐下,斜靠着把手。一只手握拳撑脸,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慵懒又狂妄。   而后唇角弯起些微弧度,看着楚南琛,漫不经心道:“十七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弟子罢了,你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为此跑来魔界受这般屈辱,何必?”   “正因为她是我的弟子,我才应当对她负责到底,你藏着她,又是为哪般?”   话落,穆野嗤笑一声,“负责?一个废人而已,何时轮得到你来负责?”   他站起身,眸底逐渐卷起寒意,“杀你之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若是如实回答,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你如何查到是魔族带走她的?”   楚南琛也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的结界的确烧毁的很干净,可你别忘了,你是魔尊,你身上的气息比任何一个魔族都要重。即使你法力高强,自认为隐藏得毫无破绽,事实上,一个寻息术便能暴露你的魔气。”   穆野蹙了下眉,随即低低笑了两声。   发动寻息术,并不需要多强大的灵力,可它却需要非常强大的法器。寻息术可以探遍山河九州任何一处角落,再微弱的气息也能找到,也因此,它发动一次便要报废一个法器。   强大的法器难得,能发动寻息术的法器更是难得,放眼修仙界,能发动它的法器怕是不超过十个。   楚南琛为找到十七,竟这般舍得,这是穆野万万没想到的。这其中情感,怕是早已超过师徒情谊了吧。   笑完,他抬起眸,“我早该想到的,你喜欢她,是吗?”   楚南琛一愣,仿佛被人窥见了不该窥见的心思,他的神情一时精彩纷呈,慌乱、否认、不可置信,轮番在脸上交替。   他喜欢十七?   喜欢自己的徒弟?   不,只是她待自己与旁人待自己不同罢了,这不是喜欢,是感动。   对,是感动。   “穆野!休要胡说!”楚南琛将长剑往地上一插,抬手结印。   他的周身突然爆开一圈灵力,在他脚下逐渐形成庞大的阵法。接着那把长剑插入的地方,周围开始蜿蜒出数十条细细的裂缝。   地上的石子各个悬空,在楚南琛一个手势过后,齐齐冲向了穆野。   如雨一般密集的石头攻来,穆野旋即抬手画圈,一个屏障随之出现,挡在他的面前,将那些打来的石子隔绝在周身之外。   很快,石子攻势已过。   穆野刚收起屏障,便见数十把一模一样的长剑攻了过来。他立即结印,身体里竟然蹿出一条黑雾形成的巨龙来。   那龙绕着他的身体腾在空中,张开大口发出一声龙啸,周围的长剑瞬间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大瞑宫内。   十七猛地从床上坐起,跑到窗边往外眺望,可外面依旧风和日丽,并无异常。   奇怪,方才那声野兽吼叫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幻听了?   她蹙着眉,又仔细看了一圈,仍是未发现任何异样。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穆野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出于担心,她还是决定去看看。可她刚打开门,那两名侍卫便将长刀交叉在自己眼前。   “王后,尊上有令,让您在此休息,等他回来。”   十七扬起下巴,妄图在气势上先给他们压力,而后道:“我尿急,我要方便。”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方才那人又道:“您在房里方便过后,我们会派人处理的。”   “???”   “脏不脏呀,亏你们想得出来。我不管,我要去方便,否则等穆野回来了,我就跟他告你们一状,说你们欺负我。”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这次却不说话了,一副要想离开这儿就踩着他们尸体走的模样。   十七抿紧唇,道:“那就没办法了,先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话音刚落,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两人的后颈便狠狠遭了一记棍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摸了摸变回本身的佛珠,“做的好,走,去找穆野。”   说罢,佛珠们旋即合成了一个圆形飞盘,载着坐在上面的十七,自动寻了路,朝穆野所在的方向飞去。   十七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那袭熟悉的身影被穆野的灵力击飞,倒在地上猛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穆野!住手!”她飞身过去,却并未落在穆野身旁。   穆野蹙眉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又看着她伸手将楚南琛扶起,自始至终都并未给他一眼,脸色霎时难看至极。   可十七浑然不觉,她将楚南琛扶起,担忧道:“师父,你还好吗?”   楚南琛面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液,却仍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事,十七,跟师父回去吧。”   她怔了怔,没想到他竟是来带自己走的。   但很快,她又愧疚地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师父,我…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了,你还是先回夜合峰吧,治伤要紧。”   “为何回不去?”他不敢相信这是十七说出来的话,于是看向一旁神情冷漠的穆野,问道:“是不是他将你扣在了这儿?”   “不是。”   十七咬了咬唇,“师父,我发过誓不会再骗你,我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上,我…”   她抬起眸与他直视,道:“我是魔族的王后。”   楚南琛的眼神顿时由关心转为震惊,他微微睁大了眸,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来这儿之前,他什么情况都设想过。十七不过是个弱女子,进聚仙宗时连灵力都不会,此番失踪,一定是被魔族出于某种目的绑走。   亦或是,魔族同妖族一样,也觊觎她手里的佛珠,这才连珠带人一起带走。   可无论是何种情况,哪怕是亲眼见到穆野就是魔尊后,他也从未怀疑过十七的身份。   如今她却告诉他,她是魔族王后?   “呵。”楚南琛倏地发出一声冷笑,“原来当真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你遭人胁迫,拼死也要将你带回聚仙宗,殊不知你在魔界不仅一切安好,还乐得自在。”   他向来不会嘴皮子功夫,即使是讽刺,也只能做到这般不痛不痒。   十七都默默受着,心里除了愧疚再无别的情绪。   而后她弯腰将他掉落的长剑捡起,递给他,“师父,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是我隐瞒了你们。师父,可以帮我同云宓报一声平安吗?若是你想将真相告知于她也可以,我绝无怨言。”   楚南琛冷着脸接过那把剑,可手握住剑柄的同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第28章 ……   那剑柄下面藏着东西, 似乎是十七故意递给他的。   楚南琛神色平静地接过长剑,右手紧握剑柄,嘴上仍是将戏演了下去, “你自己的事,还是你自己给她个交代吧。从前便当是我走眼, 今后......你不再是我徒弟, 我更不是你师父。”   说罢,转身欲行离去。   “如此就想走了?”穆野上前一步, 道:“你打伤我这么多魔兵,以为吐一口血就算还了吗?”   楚南琛转过身, “那你想如何?我奉陪。”   穆野还未说话,十七突然挡在他身前,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穆野, 你让师父走吧, 这是我欠他的。”   方才她第一时间去扶楚南琛,本就让他很不爽, 这会儿还替楚南琛说话,他便越发火大。   于是一把拽过十七的手臂, 力道捏得她生疼,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自己欠的自己还, 他今日来了我的地盘,就别想活着出去!”   说完,顺势将她挡在自己面前的身躯用力一扯,十七顿时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   摔倒的刹那,楚南琛立即便要过来, 可又想起这是在穆野面前,自己若是过去只会让十七受到更多伤害,便只能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一旁的穆野愣了瞬,他没想伤害她,只不过方才一时恼怒,以至于没控制住力道。   可这会儿他又拉不下脸来去扶她,毕竟人是他摔的,总不能他去扶吧。   于是只能干站在那儿,故意在眼底覆上一层冷漠,以掩盖他想要关心的情绪。   十七翻开手掌看了看,皮肤已经被地上的沙石划破了,此时正流着鲜红的血。   其实心里是委屈的,昨日才与自己交颈接吻的人,今日便如此对待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怕楚南琛走不了。于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在裙摆上擦干净血液和脏污,然后用干净的手扯了扯穆野的袖角。   她说:“你说过,我求你,你就会帮我。穆野,我求你,你放师父走吧。”   原本因她受伤而冷静的下来的穆野,顷刻间再次怒上心头,一股火直往天灵盖钻。   十七从未求过他。   即使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即使她常常被自己欺负、即使她从一开始便遭受着自己数次威胁,她也没有用过“求”这个字。   可如今,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她竟然来求他。   穆野紧紧握着拳,恨不能立刻在她眼前杀了楚南琛,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抑制住了他。   良久,只见他眸底愈来愈冷,冷得就像那寒天冻地里的风雪,而后张了张唇,“好,我放他走。”   十七旋即松了口气,转头向楚南琛投去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   楚南琛犹豫一瞬,克制着眉眼间的担忧,依旧保持着方才决裂时的神情,飞身离开了魔界。   他走后,穆野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也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十七同来时一样,乘坐着佛珠化成的飞盘回到了大瞑宫。   穆野并不在房间里,想来也是,他们闹成了这样,他怎么可能还愿意见自己,怕是这段时间她都见不着穆野了。   十七叹了声气,正要自己去清洗伤口,空崖突然端着一盘医药物品出现在门口。   他没说别的,她便也没问。   二人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空崖只顾埋头处理她的伤口,将皮肉里残留的沙石洗净,而后给她上药。   突然,一滴泪打破了这份安静。   空崖抬头,有些慌乱,“怎,怎么了?”   “疼。”她说着,又掉下一滴泪。   “那…那我轻点。”空崖低头,继续给她处理伤口,力道轻得只差拿针绣花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两滴泪不是因为伤口疼,是因为穆野,也因为自己。   半晌,伤口处理完毕,空崖同来时一样什么也没说便端着东西走了。   随后他来到沉明殿,对主座上正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人禀道:“尊上,王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嗯。”他淡定地翻过一页,“她可有说什么?”   “说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哭了。”   穆野拿着书的手一顿,抬眸望去,“哭了?为何哭?她难不成还觉得委屈?”   “也不是,她说疼,许是我下手重了。”   某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斜了他一眼,“你就不知道轻点?”   “……”尊上今天火气有点大。   随后又见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下去下去,盯着她,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   “是。”空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身道:“尊上,我听迷乐坊的姐姐说,丈夫是不能打妻子的,否则不配作为一个男人活着。”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穆野手里的书,瞬间朝他极速飞了过来,还伴随着穆野的怒吼:“滚出去!”   他闪身躲开,连忙迈过门槛跑得无影无踪。   唉,尊上脾气又见长了。   *   十七在房里等了两天也没见穆野来看她一眼,只有空崖过来给她换过药和纱布,但他每次进来就变成了哑巴,有关于穆野的他是一个字都不说。   第三天的时候,十七决定主动去找他。   这回倒没有侍卫拦着她,只不过她找遍了大瞑宫内所有地方,都没能看见穆野的身影。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很生气,唉,好难办啊……   无法,她只得回房继续等待。穆野这几日不见她,总不能以后都不见她了吧。   果不其然,入夜之后她终于见到了穆野。   彼时她本是睡着了的,屋外夜沉如水,一看就已经是后半夜,可偏偏在这时她被一场梦给惊醒。   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意识刚清醒,眼睛还未睁开时,便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   不用想便知,那是穆野。   未免他离开,她继续闭着眼装睡,而后便感觉他拉过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往伤口处灌输着灵力。   他的动作很轻,是她从未见过的轻,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四个字来形容。   就好像他这般做并不是怕吵醒她,而是怕弄疼她。   十七眼眶泛起一阵温热,她懒得装了,迅速起身圈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穆野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放开。”   “不放,你别走。”她倔强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许是怕又出现前几日的情况,他这次没敢用蛮力拉开她,只语气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就这个?”   “还有...我...”   十七松开他,手上却仍是攥紧他的衣角,抬眸与他直视,“我想回聚仙宗。”   他几乎是话落的瞬间便蹙紧了眉,“不可能,你当真以为我对你的忍耐没有限度是吗?”   “穆野,我发过誓的,我会永远忠于你。”   “那又如何?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就非要回到仙门与我作对?”   “我不是!”她又急又委屈,本来忍住的酸涩一下子又涌上了鼻头,“我没有要与你作对,我说过我喜欢你的,我不会同旁人站在一起,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也许是因为穆野对她的不信任,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委屈积压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她也不知怎的,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她预料之外。   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压垮了她,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用袖角去擦,可越擦越多,越擦哭得越厉害,口中发泄似的不停说着:“我没有,我没有要背叛你,没有要与你作对,你为何不信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骗人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选择,降落在魔界她没有选择,成为穆野的王后她也没有选择,可这一切到头来却都成了她的错。   楚南琛怪她,穆野也怪她,日后云宓知晓真相,也会怪她。   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说谎,她没办法,更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是谁,不过是想安静在聚仙宗修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呢?   情绪的积压让她再也控制不住,顾不得穆野会不会烦,她将脸埋在膝盖里大哭起来。   原本穆野的确讨厌看见别人哭泣,尤其是女人,哭声只会让他觉得烦躁头疼,甚至想杀人。   可不知怎的,她这般在自己面前崩溃大哭,他竟一点不觉得烦闷,反倒......   想拥她入怀,轻声细语哄她。   当然,他并没有这么做。极少的理智控制着他不去与她太过亲近,可剩下大部分的感性却控制着他轻捏住她下巴,让她抬起头来,而后并不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十七吸了吸鼻子,见他这番动作不免愣了下,“穆野…你,你不生气了吗?”   “谁说的,我若是这么好哄,你今后怕是要天天惹我生气。”他板着一张脸,语气却柔和许多。   “不会的。”她犹豫一瞬,随即小猫似的爬到他身上,钻进他怀里,讨好般蹭了蹭他的下巴。   而后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请求:“你好几日不曾陪我睡觉了,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第29章 ……   所有的理智都在她说出这句话后, 消失得一干二净。   夜幕深沉,穆野如往常一样将她拥在怀里,只不过揽着她的手臂没以往那么紧。   他低声问道:“还疼么?”   十七摇摇头, “昨日就不疼了,你是不是每晚都悄悄给我灌输灵力?它都要长好了。”   被拆穿的穆野一时语噎, 下意识想开口否认, 可一想到她才刚哭过,便干脆闭了嘴什么都不说。   她笑, “我就知道。”   同穆野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知道他向来都是这般, 用张牙舞爪的模样去掩盖他的关心在意,他只是不太懂表达,可他为自己做的事情一样不少。   也正因此,她愿意发誓永远忠于他、她愿意喜欢他、更愿意在他生气的时候哄他。   十七抬头, 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于是他配合地低下头, 与她接了个短暂的吻。   片刻,两人分开, 她眨眨眼问道:“那你消气了吗?”   “...我早就不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找她而已。   其实从她摔倒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气便消了大半。后来又听空崖说她哭了, 他知道她根本不怕疼,哭大概是因为自己吧。   从那时开始, 他的气就完全消了。可自己还同她闹着别扭,自然是不愿意正大光明去看她的,因此只能每夜等她熟睡后,悄悄给伤口里灌输灵力,加速愈合。   他从未这样对过谁,十七是第一个。   虽然曾经因为意识到自己动情而烦闷不已, 但现在,栽了栽了吧,畏畏缩缩的更不像个男人。   想罢,他将怀里的人搂紧,吻了下她的发顶,沉声道:“今后,不许在我面前与别的男人有所接触,知道吗?”   “穆野,你好不讲道理。”十七埋在他怀里笑着。   “谁跟你讲道理,你听过魔跟谁讲道理吗?”   “嗯...那倒也是。”   穆野轻捏住她耳垂,揉捻两下,“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你别捏了,我好痒。”她缩着脖子躲开,身体往上移动了一点,将脸埋进他脖颈里。   没了耳垂捏,他便揉捏她的后颈,边捏边道:“我同你讲一次道理,不过只此一次。你既答应了我,那我便也答应你,你可以回聚仙宗。”   “真的?!”十七倏地撑起身子,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   “但是有要求。”他道:“去聚仙宗以后,不可以再住在夜合峰。”   “为什么啊?”   “楚南琛他喜欢你。”   十七顿时愣住,呆了两息才道:“不可能吧,他是我师父啊。而且,我也没什么可以让他喜欢的地方啊。”   穆野蹙起眉,“你觉得我胡说?”   “不是,是我觉得你会不会感觉错了?师父他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楚南琛他也是男人,怎么就不会喜欢你?”他坐起身,语气已有些不耐,“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去聚仙宗了。”   一听这话,十七连忙道:“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嘛,你说喜欢就喜欢吧。”   他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那你喜欢谁?”   闻言,她弯起笑眼,身子向前倾,道:“你。”说完,便在他唇上贴了贴。   人刚退后,忽然被他推着肩膀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你是妖精吧。”   还未反应过来其话何意,便见他扒开自己衣服,低下头咬上了她的锁骨。   “嗯~”十七咬着下唇忍着。   其实他咬得并不疼,但奈何有舌头扫过那处,湿湿软软的,一碰到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须臾,他松了口,抬头与她对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眨了眨眼,“哪种眼神啊?”   十七不知道,此刻她脸上已泛起两团红晕,眼眸中更是覆上一层薄薄的,似纱雾般的水汽。   而后她亲眼看见,穆野的喉结吞咽了一下,下一瞬,他便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   太阳已在高空挂了一个多时辰后,十七这才悠悠醒来。   而后闭着眼翻了个身,却撞进某人硬邦邦的胸膛里。   她怔愣了一瞬,穆野竟然还在。   之前每次醒来时,他都是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今日竟一直在她身旁。   十七扬起笑,手指不自觉地去描绘他的睡颜。   碰到鼻尖时,他缓缓睁开了眼,“一醒就盯着我看,到底在看什么?”   她收回手指,笑道:“看你好看。”   穆野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若是有更好看的男人呢?你岂不是眼睛都要盯直了?”   “我哪有那么肤浅?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也没盯着你看啊。”   “所以你那时为何不盯着我看?”   十七撇撇嘴,小声道:“那时只顾怕你了,哪里敢盯着你看。”   话落,便见穆野并未回应她,而是盯着自己的胸口在看。于是也低头看了一眼,一块红色的痕迹赫然印在她胸口的皮肤上。   十七:“!!!”   昨晚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吻,那些触碰,像情景重现似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连忙捂着胸口背过身去,“别看!”   “我为何不能看?那是我留下的痕迹。”穆野一只手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笑。   “就是不能看!”   白天跟夜里哪能一样,夜里昏暗,看什么都看不清楚。白天明媚,看什么都看得尤为清楚。   十七懒得同他说,慌忙下了床去穿衣服。心想着,还好昨晚只到了那儿,否则今日怕是要羞得见都不敢见他了。   而床上那人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只一个劲地笑,笑完了这才也起床,给自己变幻了一身新衣。   昨日他答应她的话还算数,今日午时用过饭后,便在大瞑宫内部给她重新开了一个结界,只不过另外一边不再通往夜合峰,通往聚仙宗主峰的后山。   临走前,穆野给了她一面镜子,说是敲镜面三下再叫他的名字,便能通过镜子与他对话。   由于上次暴露身份的关系,这次他不能同她一起去了,于是便将不能与楚南琛走太近的话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十七皆耐心地答应了下来。   而后她转过身,面对着新的结界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出了结界后,她四下望了一圈,的确是熟悉的景象,果然又回来了聚仙宗。   主峰后山没有人在,她便先去了一趟夜合峰。   彼时楚南琛正在屋里制药,随即听见屋外响起敲门声,十七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师父,你在里面吗?”   他顿时愣住,直到她下一声师父再次传来,这才回过神来给她开了门。   两人隔着一张桌案席地而坐,沉默半晌,十七先开了口:“师父,我上次写给你的字条,你有看到吗?”   她说的上次便是楚南琛闯入魔界那次,十七在递给他长剑时,顺便变出一张纸条藏在剑柄之下,那纸条上写着:对不起,我一定会找机会向你解释清楚。   因着这张纸条,楚南琛便一直相信着她会回来,她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足以信服的解释。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她没有再欺骗自己。   楚南琛点点头,“我看见了,我一直在等你。”   她垂下眸,“师父,自我进聚仙宗以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因此我理所应当给你一个交代,一个解释……”   随后,她便将自己降落在魔界、失忆、为何与穆野成亲、包括为何进聚仙宗,又如何回到的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最后,她道:“师父,或许你会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魔幻,其实我也觉得很魔幻,若是换做是我听到这些,我也不会信。   师父,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但我已经对你坦白,我答应做到的已经做到了,很感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好,谢谢师父。”   楚南琛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相信她口中说的这些,他很相信,非常相信,因为他已经知道她的大概身份,可他不能说。   至于原因,大概是出于私心吧。   良久,他出声道:“那你现在准备如何?”   十七犹豫了一会儿,抬眸看他,“师父,其实今日我来找你,除了坦白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求你。”   “你是想求我帮你隐瞒你们二人的身份。是吗?”   她愣了一愣,“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楚南琛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他一定不希望你再来聚仙宗,但是你来了,说明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件事情除了是恢复记忆,还能是什么呢?”   “是,师父,你猜的没错,这是我唯一的目的,也是我唯一非常想要去做的事情。   或许在旁人看来,有没有记忆并不重要,过好现在就行了。但是在我看来,人活在天地之间总得知道自己是谁吧。   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同一粒尘埃没有区别,不知来出,不知归处,漫无目的的在这世间漂浮游荡,我不想那样。”她道。   闻言,他转过身默了片刻,只短短的回了一句:“我明白。”   有记忆又如何呢?有些人即使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朋友是谁,来处在哪,归处在哪,也依然在这世间漫无目的的漂浮游荡,形同尘埃。   他不就是例子吗。   几分落寞显映在他眸底,随即一挥手,将不远处的两扇房门打开,而后再次背过身道:“我答应你的请求,我会为你保密的。   不过,上次我说的话也是真话。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师徒,你是你,我是我,你可以继续在聚仙宗修行,只不过……你需要重新拜师了。” 第30章 ……   十七听从楚南琛的建议, 去找了宗主商量重新拜师的事情。   她本来还想着如何解释自己这几日失踪的事情,没想到楚南琛那日走后,便已想好理由替她解释过了。   说是老家洪灾已退, 有一些家里的琐碎需要立即处理,给楚南琛留过一封信, 可他因心情焦急故未注意, 这才造成了此次乌龙。   还说,也正因此让他意识到, 自己是真的不适合收弟子,还是一个人待在夜合峰比较好, 而后便向宗主说明给十七重新找一位师父。   听到他将事情全揽在他自己身上时,十七本来就愧疚的心情更加愧疚了,虽然今后他不再是她师父,但无论怎样, 自己都会同以前一样尊敬爱戴他的。   邬鸿卓知道楚南琛的性子勉强无用, 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因此只好答应了下来。   可对重新安排拜师一事,他又略显为难。   几位长老的名额都是根据通过考试的人数定好的, 大家的辛苦程度也都是平等的,可现在多出来一位弟子, 无论安排进谁的门下,他都得罪那个人啊。   唉,头疼头疼。   他揉捏了太阳穴一会儿,突然眼底一亮,“十七啊,要不这样, 你就作为特别弟子住在聚仙宗好了,虽没有师父,但其他的还是同之前一样,还是每日照常上课,你觉得呢?”   十七挠了挠头,“特别弟子是什么呀?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过。”   “哎呀,你看每个仙门每年不都会派几个弟子去别的仙门学习吗,你虽然不是其他仙门派来的,可你是青珂道长介绍来的啊,道长自成一派,那你便也算是其他仙门派来学习的了。”   “......”这个逻辑换算,居然毫无毛病。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那特别弟子还能参加下一届群星大会吗?我还有晋升的机会吗?”   “那当然了!虽说道长自成一派,可你到底不是他座下弟子,聚仙宗不收你,你也无处可去不是?”邬鸿卓扬起他那招牌式的慈善笑容。   这话虽听着显得他仁心善意,但其实他只是想留住十七。尤其是十七晋升以后,首席弟子得拜入他门下,到时候他还能同其他掌门说上一说,青珂道长友人是他的徒弟。   啧,这地位得拔升好大一截吧。想想那群老家伙羡慕又嫉妒的脸他就开心。   十七自然是不知他如意算盘的,听到特别弟子依然能晋升首席便放心了,而后又询问了自己的住处。   由于不能再住在夜合峰,加之她又没有师父,自然是不能住在其他长老地盘的,那么她便只能自己寻了座小峰住下。   聚仙宗除了几位长老的住所外,还有几座待开垦的小峰。十七选了西南方那座,给它取名为十八峰。   没错,取名之随意就是跟穆野学的。   选好山峰后,便准备扛着锄头去开垦荒地,却没想到一脚还未迈进结界,身后突然传来云宓的声音。   “十七——”   她回头一看,只见花田的另一方,云宓隔着老远便冲她招手,随即施了两个瞬移术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   “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云宓松开她,嘟起唇一副生气的模样,“你走之前怎么也不同我们说一声,几位长老以为你失踪了,都着急得很,我们一大群人当天晚上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十七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是我考虑不周全,下次离开之前我一定一定跟你说一声。”   “哼,算了,看在你已经回来的份上就不同你计较了。”   说罢,她又扬起下颌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你夫君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十七还没习惯“夫君”这个称谓,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穆野后,便回道:“没呢,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欸,这才对嘛,哪有大男人天天缠着自己夫人的。他走了正好,这下我可以天天去找你玩了。”云宓笑起来。   随即注意到她还扛着一把锄头,便又问:“你扛着锄头去做什么?”   于是十七将方才同宗主商量的事情告知了她,她听完一声长呼:“啊——,开垦荒地很辛苦的,你就是会法术也得好几日,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十七本不好意思麻烦她,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便已然迈进了结界里。   无法,她只好接受云宓的一番好意,也跟着一起迈进了结界。   这个通往十八峰的结界,是宗主方才特地为她开的,也是聚仙宗里第六个结界,这种待遇在弟子里面可谓是独一份了。   穿过结界,便到了她选定的十八峰。   本以为荒山应当是杂草丛生,压根没有路的,可十七和云宓两人此刻看见的,却是一条干干净净的石子路。   没错,石子路。   竟然还铺了石子!   云宓疑惑道:“十七,你是不是走错峰了啊,这明显是有人住的样子啊。”   她挠挠头,表情比她还疑惑,“这是宗主给我开的结界,不可能是错的啊。”   两人站在原地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顺着石子路走了过去。走了不到一里路,视线里赫然出现一座精致的木屋。   十七懵了,心想,该不会真的搞错了吧?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但云宓不管这些,她直接拉着十七推开了篱笆门,扬声喊道:“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屋里果然响起脚步声。   随后,一袭熟悉的白色身影伫立在二人面前,楚南琛浅浅一笑,“来啦?”   “......”二人同时懵在原地,眼珠缓缓对视。   十七:什么情况?师父怎么在这儿?难不成这也是他的地盘?   云宓:你问我我问谁?这是你选的地方,宗主开的结界,我是路人啊!   楚南琛知晓她们心中所想,便走到十七面前,解释道:“宗主说你选了这里,我便想着,你修为低微,即使有人帮忙也得好几日才能住下来,于是提前来了这里造座住所。时间不够,简陋了些,你先将就着住下吧。”   十七视线绕过他,将眼前的木屋全方位地扫了个遍。   好家伙,他竟然管这叫简陋。   虽然是木屋,可明晃晃的清漆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风铃、那阁楼、那雕花的窗户,这叫简陋吗?!   果然住惯了别苑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从她跟宗主说选这里,到宗主开好结界她过来,也才小半个时辰不到吧,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喂!   当然,最最最关键的问题是......   十七抿了抿唇,问道:“那个......宗主何时跟师父你说的啊?”从头到尾宗主就没离开过自己视线好吗?!   楚南琛还未回答,一旁的云宓抢先道:“你管宗主何时说的,这个不重要。”   说完,立马向前一步捧住楚南琛的手,眨了眨泛着星光的眼睛,“三长老,您看您还缺弟子不?我什么都擅长!”   十七翻了个白眼,揪着她的后领子拉了回来,对楚南琛问道:“师父,你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吗?”   “没有,造房子而已,不是攻击性的法术,自然是耗费不了多少力气的。”   他刚说完,云宓旋即接话道:“哇,第一次发现原来三长老这么厉害,我们用法术建造都得至少三日呢,三长老小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话毕,又嘿嘿笑道:“三长老,还收徒不?”   “云宓,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道:“不收了。”   楚南琛看了十七一眼,“今后不会再收徒弟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宓好奇道:“是什么呀?方便透露吗?”   不知怎的,方才他那一眼看得十七有些心慌,胸膛里莫名打起鼓来,就好像她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尤其在云宓问完这句话后,她心里越发慌乱起来,在楚南琛开口回答之前连忙打断道:“云宓,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捡了一只紫貂来着,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吗,我送给你养如何?”   “真的?!紫貂好可爱的!它在哪儿啊?”   十七看向楚南琛,“师父,它还在夜合峰吗?”   “嗯,你回家后我做了个笼子,连同它一起都在你房间里。”   话音刚落,云宓顿时转身就跑,“我这就去拿!”   她离开后,院子里便只剩下十七和楚南琛两人,气氛刹那间安静下来。   十七垂下眼眸,“师父,谢谢你,我...我今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耳旁有微风拂过,吹起两人鬓边的发。   昨晚穆野说的话在脑海中响起,他说楚南琛喜欢她。彼时她不信,可现在,她竟有些相信了。   她不想失去一个师父,可又不知如何妥善处理,便只能在言语间强调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定位,希望他能听懂吧。   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楚南琛何尝不知她的意思,他原本也想及时停止自己的感情,可今日她向自己坦白了一切。   在她的坦白里,他得知她与穆野成亲出于被迫,出于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这让他再也不能容忍。   在他看来,魔终究是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不杀她许是觉得她好玩,可魔迟早有一天会腻,到时杀她便如同杀那些无辜众生一样,绝不手软。   因此,他要救她,他一定要带她离开。   楚南琛看着面前眉眼低垂的人,走近一小步,柔声道:“十七,应当是我谢谢你。你今日同我说,你既不知自己的来处,也不知自己的归处,若是你不嫌弃,今后夜合峰便是你的归处,好吗?” 第31章 ……   十七看着他, 怔愣了许久。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方才师父同自己说,今后夜合峰便是她的归处。   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不敢直接问, 可眼前楚南琛还在等待她回答,便只好扬起笑容, 道:“好呀, 不止是夜合峰,今后整个聚仙宗都是我的归处, 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楚南琛眸光暗了一瞬,但很快也微微笑道:“好, 那你先休息,我先回夜合峰了。”   “嗯!谢谢师父,师父慢走。”   十七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直至他消失在结界里, 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看向面前这座精致的木屋, 眉心紧锁,这下又欠了师父一笔了, 照这样下去,她怎么还得清啊。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 原来穆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怪不得他总是介意楚南琛, 现在一想,倒也合理。   她放下锄头,进屋转了一圈。   屋里的布置比屋外更要精致,家具用品虽说不是最顶级的,可品质同楚南琛屋里那些并无二致。   不会这些都是他搬过来吧?   她摇摇头,懒得再去想这些, 随即坐在桌前,拿出了穆野送给她的那面小镜子,按照他说的敲了三下镜面,低声喊了句他的名字。   下一刻,穆野那张慵懒的脸果然出现在镜子里。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   十七兴冲冲地道:“穆野,我已经从夜合峰搬出来了,宗主也没有赶我走,他让我作为聚仙宗的特别弟子留在这里。”   穆野不关心什么特别弟子,只问道:“你搬到何处了?”   “宗主让我自己选一座小峰,我便选了西南方的一座。”   “房子建好了?”   “额......”   说到这里,她面露犹豫,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房子一事。以穆野这个脾气,他肯定要把这里掀了重建。   见她犹豫,穆野微蹙起眉,“把镜子举起来转一圈。”   “啊?哦。”按照他说的,十七举着镜子转了一圈,刚转完镜子里的人就不见了。   她心觉奇怪,又敲了几下镜面,“穆野?你人呢?”   “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又将她吓了一大跳。   见是穆野,拍了拍胸脯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出现之前给我个预告嘛。”   他没理她,转头观望了一圈,神色略显冷淡,“谁给你建的房子?”   十七一愣,几分心虚立即爬上脸庞,“我...我跟你说实话,但是你得答应我,你别生气。”   一听她这样说,他便已然知晓是谁了。当即抬起手掌,一团噼啪闪着红色闪电的黑雾随之出现在掌心。   “欸欸欸。”她连忙抱住他的小臂,“你别这样啊,你现在毁了,我该怎么交代啊?你也为我想想嘛。”   “我若不为你想,我现在就该在夜合峰了,放开!”穆野眉间蹙得更紧了些,眸中流露出明显的怒意来。   十七看着,知晓自己现在是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未免再次吵架,她只好松开了他的小臂。   接着他手一挥,那团黑雾顿时击中屋顶,数不清的横,瓦片和木头纷纷下落。   她下意识地抱头缩脖,却发现穆野早已准备好屏障,连一粒灰尘都沾不到他们身上。   随后又是唰唰两团黑雾,屋里的家具、墙壁、窗户同方才的屋顶一样,全都化为了一堆破烂。   看来穆野是真生气了。   十七扯了扯他的袖子,哄道:“已经全塌了,你别生气了。”   全部毁完后,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看在你今日这么坦白的份上,我就不同他计较了。”话毕,抬手将周围的一堆破烂全部烧成灰烬,挥发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然后转头对十七问道:“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房子,跟我说,我给你建出来。”   “真的啊?!”她眼眸一亮,“嗯…那我还是想要一座木屋,不过我不想要那么精致的,我想要一座简简单单的,就像世外高人住的那种地方一样。”   他眉梢一挑,“就这么简单?”   十七重重点头,“就这么简单。”   “那好,你别眨眼,看好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脚下的土地顿时颤了一颤。   随后无数根树木从四面八方的森林里而来,自动脱下身上的树皮,甚至自动褪去多余的部分,将自己变成一根可用的木头。   然后这些木头仿佛有生命似的,自动去组装、建造、拼合,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一座她想要的简单木屋便已建好。   十七对方才看见的一切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做到的?这也太轻松了吧。”   穆野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等你修为到了我这个地步,你也能做到。”   说罢,他又走到屋外一棵杨树前,指尖捏了一团光松进树干里,随即树干上便出现了一个,同之前一模一样的通往魔界的结界。   “你现在有单独的一座峰,今后进出结界也方便些,我给你设置在这里,如若有事,要么用镜子找我,要么自己过来找我,明白吗?”   十七连忙点头,“嗯嗯,明白。”   “明白就好,自己玩吧,我走了。”   说完,还不等她开口,便已经头也不回的迈进了结界里。   十七望着已经变回原样的树干,嘟起嘴,嘟囔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想多说会话的……”   她转过身,抬头望向眼前这个重新建好的木屋,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心里暖烘烘的。   之后几日,她便如往常一样,白日同云宓一起去上课,下课后便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同穆野说自己今天发生的趣事。   不知为何,以前在夜合峰时,穆野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抱她一起睡觉,但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地方,没人会来打扰她,可却一次都没在晚上见过穆野了。   他好像这几日很忙的样子,每次同他在镜子里说话,总是聊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关了。   不过十七懒得多想,依旧过着同往常一样的日子。   直到有一日,她夜里洗漱完回到房间,发现穆野已不知何时躺在了她的床上,双眼紧闭,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十七愣了一愣,轻手轻脚爬上床去,低低叫了一声:“穆野?”   他将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然后又听她问道:“你怎么了?看你好像特别累的样子。”   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榻,示意她躺上来。   十七面对着他躺上去,抬手轻轻抚上他眼下,“你这几日是不是有事情在忙啊?总感觉你有些疲惫。”   穆野握住她的手,沉声道:“过几日如若有妖族作祟你不要去管,无论你们宗主派谁下山除妖,你都不要跟着一起去,知道吗?”   她正要开口询问原因,却又被他打断道:“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穆野总归是不会害自己的,更何况,她不想同穆野吵架,便只好点了点头。   穆野将她抱得更紧,埋首在她颈窝里深深修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侵入鼻腔后,他眼下的疲惫才终于消失了些。   “我得走了。”他突然道。   十七一愣,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要走,你都好久不曾陪我睡觉了。”   他笑,“这么喜欢我陪你睡觉?”   她顿时脸色一红,垂下眼帘。   自己哪里是喜欢他陪自己睡觉,分明是好久不曾见到他真人,想让他多陪陪自己罢了。   可是为了他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十七仍是点了点头,“喜欢。”   穆野原本戏谑的笑容顿时怔住。   他原本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十七一向脸皮薄,稍微逗一逗就脸红,上次逼她说喜欢两个字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可没想到这次她轻易地就说出来了。   虽然她的脸还是有些红,但不得不承认,她坦坦荡荡说出喜欢两个字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神忽地有些荡漾。   穆野喉结滚动一番,声线里带了几分沙哑,“那今日我留在这儿陪你,不过,这次我们得玩点别的。”   十七抬起眸,眨了眨眼,“什么别的?”   “上次我们玩到哪儿来着?”   她回忆了一下,脸霎时更加红了。   穆野说的上次,便是他们吵架和好的那一晚。   他吻遍了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一直到她的胸口,而后在那里戛然而止。   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十七现在想起来,仍是觉得脸上一股燥热。   穆野瞧她不再说话,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故意问道:“今日得往下玩,你愿不愿意?”   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是不愿意的,可现在她与穆野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而且,自己若是说不愿意的话,那他现在就得走了。   这几日虽然能通过镜子见到他,但还是有些思念他,她不想让穆野这么快就走。   于是,十七点了点头,“愿意。”   ……   牧野含住的时候,她全身瑟缩了一下。   那是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触感和心理的羞耻感一同朝她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挡住眼睛,尽力减轻这两种感觉对自己的冲击。   可穆野拿开了她的手臂,说:“睁眼看着。”   说完,又继续他方才的事情。   十七咬着下唇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可穆野又用手指将她的牙关撬开,命令道:“不准咬。”   “穆野…我…我不想玩了。”她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他却毫不心软,只是勾起恶劣的笑容,故意揉捏了一把,在她耳旁沉声道:“晚了。” 第32章 ……   十七醒来时, 穆野早已不在。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昨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睡了一觉还是没缓过神来, 直到临近上课时间,她这才强制性地将那些画面赶出自己的脑海。   收拾一番后, 便去了主峰上课。   今日不知为何, 云宓特别兴奋,一上午嘴角就没下来过。   午间休息时, 云宓迫不及待地跟她说:“你知道吗?宗主派了我师父带着我们这一届弟子下山去降妖来着,整个聚仙宗就派了我们哦。”   十七很快便想到昨日穆野同她说的话, 没想到近日真的有妖族作祟,还来得这么快。   她连忙问道:“是什么妖,你们要去哪里除?”   说起这个云宓更加兴奋了,她转头望了一眼周围的人, 然后凑近她低声道:“什么妖我倒是不知道, 不过我们这次要去的,可是皇宫呢!”   “皇宫?”她眉头一皱, “皇宫那种地方竟然也有妖物作祟?”   “谁说不是呢,那里有真龙之气震着, 一般小妖从不敢进出那里。看来,这次在皇宫作祟的妖物来头定不简单。欸, 十七,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十七一愣,很快便想到昨日穆野嘱咐她的话,于是摇了摇头,“宗主既然指派了你们,那我就不去了, 你此行小心些,安全回来。”   “放心吧,打不过我就跑,一定会好好留住我这条小命的。”云宓笑道。   吃过午饭后,她们便回去继续上课,可不知怎的,十七心里总是发慌,下午上课时走了好几次神。   她不知道穆野为何知晓妖族即将作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穆野又为何不让她去除妖,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一定跟穆野这几日如此忙碌有关系。   于是入了夜后,她便照常拿出镜子敲了三下镜面,呼唤穆野的名字。   可这一回,镜子另一面并未有丝毫回应。   她心里无法控制的担忧起来,便只好通过屋前的结界去了魔界一趟。   大瞑宫依旧是那个大瞑宫,看起来并无丝毫异样。她找了一圈,并未发现穆野的身影,就连空崖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奇怪,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找不到穆野,十七便只好又回到十八峰。可她没想到,之后一连好几日她都不曾再见到穆野,镜子那边也总是没有回应。   她不禁担心不已,可又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得到他的消息,直到第五日的时候,楚南琛来找了她。   经过上次的事情,她见到楚南琛难免会有些尴尬,可仍是维持着正常的神情,问道:“师父,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南琛也不同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下山去皇宫?”   十七一愣,眸底立刻露出担忧之色,“为何要去皇宫,是云宓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很安全,你放心。”他解释道:“我是看你近几日总是心不在焉,想着若是带你去除妖,或许你能转一下注意力。刚好,云宓他们的进展也十分困难,或许我们去了可以帮上一些忙也说不定。”   闻言,她蹙紧了眉,“云宓他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为何进展十分困难?”   “这个…我一句两句也同你说不清楚,不如你同我一起前去,还是听云宓他们详细道来吧。”   十七垂下眸,面露犹豫。   穆野就此事特地嘱咐过她,若是她今日去了,说不定日后又要同他吵架。   她并不想同他吵架,可是这么待着也不是个办法,她只会情绪越来越糟糕。   楚南琛说的没错,这几日她的确心神不宁的,连上课都没有心思,总是在担心着穆野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样下去,恐怕穆野还没回来,她便先情绪崩溃了。   斟酌一番后,她还是答应了楚南琛的提议。反正这几日穆野又不在,应当是不知晓自己下山除妖的。   并且,观他那边情况,恐怕还得有好几日他才能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吧,只要在此之前她回到聚仙宗就可以了。   决定好后,她便收拾好东西同楚南琛一起下了山。一路用飞行术赶到了皇宫,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帖,带着十七一起进了皇宫。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皇宫,原以为是人间最金碧辉煌的地方,可没想到同聚仙宗比起来倒是略显俗气。   从聚仙宗来的修士们都被安排在了东南方的一座宫殿里,十七很快便与云宓他们会合。   云宓见到她的到来惊喜不已,连忙跑上来拉住她的手,问道:“十七,你怎的也过来了?是不是担心我?”   “是,当然是担心你。”她笑了笑,“师父说你们的进展受到很大阻碍,便带着我一起过来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到这,云宓叹了声气,“你知道吗,我来到这儿才知道那妖怪竟是个扒人脸皮的妖怪!恐怖至极,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扒人脸皮?”十七心里一紧,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妖怪,想想都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可不是嘛。五日前我们来到皇宫,陛下特地派了人过来跟我们说明情况,说是大概一月前,皇宫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哪哪儿都完好无损,却唯独脸皮不见了。咦~想想就害怕。”   “然后呢?”十七问。   “然后,一月之内出现了共五具尸体,这些尸体都有一个特征,那便是脸皮失踪,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之后经仵作鉴定,他们的脸皮是被人活活扒下来的,你说恐不恐怖?”   云宓说的这些太有画面感,听到这,胆子本就不大的十七也不免露出恶心的神情。   而后又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判定与妖有关系的,也许是人所为也不一定呢?”   “哪里是我们判定的呀!”云宓不自觉提高了声量,随即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是二皇子说的。大理寺对这件案子毫无头绪,他便怀疑是有妖物作祟,随后向陛下进言请我们过来除妖。”   说到这,她顿了一顿,“你进来时没有见过二皇子吗?他长得可好看了!当然,比起三长老还是差了点。”   十七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看美色,你快跟我说说,这几日你们都查到什么了?”   于是,云宓便将他们从进皇宫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十七详细说了一遍。   话说,五日前他们应邀来到皇宫,听皇帝派来的人说明事情经过后,便去见了二皇子,然后二皇子领着他们去了保存尸体的地方。   众人见到尸体无不是胃里一阵翻滚,更有甚者当场吐了出来。   那五具尸体依次躺在那里,个个都没了脸皮,只露出粉红色的血肉来,眼球在这一片血肉中突起,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那模样连见多识广的二长老倪姝看了都不免皱紧了眉头。   倪姝作为带着这群弟子的师父,第一个上前查看尸体,令人惊奇的是,二皇子的猜测竟然没错,那几具尸体上的确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妖气。   确定这桩案件是妖物所为后,他们便立刻对整座皇宫上下展开了调查,用寻妖铃检查了除皇帝之外的所有人,只可惜均无所获。   而后他们便又将这五名死者的身份背景进行了调查,意图从他们的共同之处中,找到妖物下一个行凶的对象。   可这五人除了死亡方式一样,便只剩下性别都是男人,其余就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硬要说的话,便是他们五个的模样都生得不错。   难不成这妖是看性别和皮相下手的?   抱着这样的怀疑,他们一行人开始在宫内调查模样俊俏的人。   可也正是这一点,让他们的进展受到了非常大的阻碍。因为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有些人觉得某人好看,可有些人不觉得。   若是只按照倪姝的标准来,那万一妖物的审美跟她不一样,岂不是又要有人无辜死去?   若是按照每个人的标准来,那皇宫上下便将有一大部分人被聚集起来,如此又影响宫里事务的正常运行。   因着这一点,除妖行动这才迟迟未曾展开。   十七听完经过,也苦恼起来。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宫外还好处理,可放在宫内便棘手许多。   首先除妖这件事情本就不可对外公开,否则会造成民众恐慌。其次除妖行动还得保证宫内各部门的正常运转,这就让他们十分束手束脚了。   想罢,十七叹了声气,同云宓道:“先在皇宫各处贴上捕妖符吧,妖物作祟肯定会泄露妖气,一旦惊动捕妖符,我们便立即赶过去。”   云宓点点头,“师父她也是这么说的,你今日来之前,我们已经在皇宫各处角落贴好了捕妖符,就等着妖物再次行凶了,希望能来得及救下那个可怜的被害者。”   “一定会的。”她拍了拍云浮的手,安慰道。   入夜之后,十七并没有在往常入睡的时间睡去。   这次妖物能在有真龙之气的地方行凶,且行凶多次,定是大有来头,至少比上次那只紫貂的修为要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不及时将它抓住,只会对人间造成大祸,因此无论它今晚会不会来,十七都得守着,以便在第一时间赶到受害者身边去。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觉,每每有睡意之时便用冷水洗把脸,就这样一直撑到了后半夜。   正当她坐在桌前撑着脑袋,眼皮越发沉重时,屋里连接捕妖符的铃铛突然铃声大作!   她猛地惊醒,迅速起身,朝探测到妖气那张捕妖符所在之处飞行而去。 第33章 ……   十七率先赶到了现场, 云宓他们后一步赶到。可无论是十七还是云宓,大家都来迟了一步。   现场除了一具被剥去脸皮的男尸外,便只剩下毁掉的捕妖符碎片, 以及浓烈的妖气。   今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家都垂头丧气的, 只好先将尸体带回停尸房, 再回去商量之后的办法。   十七在人群最后,正要同他们一起离开现场, 走了一步忽又停在原地。   她转过身,走到一处墙根下, 在阴影中弯腰捡起了一根穗子。   那穗子是银色的,也不知是荷包还是玉佩上掉下来的,更不知是凶手还是被害人的东西,她便只好将它放回储物袋里好生保管。   回到住所后, 大家便开始商量之后的捕捉办法.   通过此次事件能看出, 凶手应当是只大妖.十七是最先赶到现场的,所用时间不过才几瞬而已, 而那妖竟然能在这几瞬之间完成行凶和逃跑两件事情,由此可见此妖道行非常不一般。   可是除了贴一贴捕妖符之外, 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在整个皇宫都设下陷阱吧?   现在要想抓住它, 唯一的办法便是确定妖物下一个行凶目标。   但对于这个办法,大家仍是意见不一。   有人问:“那难道要按照我们每个人的审美来定吗?”   倪姝想了想,“不如按多数吧。妖物杀的这六人,皮相都是公认的俊俏不是吗?既然每个人审美不一样,那么我们便按照多数人的审美来定吧。”   众人讨论了一番,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便只好先按照倪姝的提议来实行了。   好在宫里男子虽多,但长相俊美的男人在少数,能得到大众认可的更是极少,于是到最后确定人数才区区十三人。   这十三人肯定是不能被聚集起来的,毕竟妖怪又不是傻子,因此倪姝便派了十三名弟子,分别在暗处保护这十三人。   又是一个夜晚。   十七由于昨日没睡好,打了个哈欠。此刻她正身着宫女服饰,盯着不远处正在处理公务的二皇子看。   片刻,他从公务中抬起头来,浅浅笑道:“穆姑娘如此盯着我看,我无法安心处理事务,姑娘可以转过去吗?我们都在殿中,我若出事你仍是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她抱着双臂靠在柱子上,一只脚绕过另一只,脚尖点地,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行,那妖怪道行高深,完全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掳去,不出几瞬你的脸皮就没了。”   “可是...”他非常有礼貌的笑了笑,“姑娘这样实在不像个宫女,妖怪一看便知有诈吧。”   “......”她撇撇嘴,随即将身子站直。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撑不住睡意来袭,站在那儿晃晃悠悠的,眼皮一下阖上一下又睁开。   二皇子在忙碌空隙抬眸看了眼,唇角勾起笑意,放下事务走上前拍了下她的肩。   “妖!妖怪在哪?!”十七猛地惊醒,见眼前是二皇子,顿时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我要外面走走,你要跟着吗?”   “当然要跟了!”   于是十七便像个普通宫女那样,跟在他身后几步之外,在皇宫里散起步来。   夜里凉,冷风一吹她便瞬间清醒了。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安静,二皇子便寻了个话题同她谈论起来:“穆姑娘,我可以好奇一下吗?你们修仙人士是不是都活得很长久?”   “因人而异吧,道行越深当然活得越长久了。”   “那最高能活多久呢?”   “不知道,也许千年万年吧。”   二皇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言自语着:“千年万年啊...的确好久。”   十七走在他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似乎有些落寞地又问道:“那如果,你喜欢的人可以活千年万年,而你只能活几十年,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她愣了下。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而且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问这种问题的地步吧?   但是不回答别人好像又不礼貌,于是她道:“会吧,只有几十年还不在一起,那等到什么时候在一起?”   前面的脚步突然顿住。   二皇子默了片刻,转过身来,“种族不一样,也能在一起吗?他是仙,你是人,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十七有些懵。   怎么好好一个正常的人,突然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   难不成他喜欢哪位仙人?   她挠挠头,道:“爱情跟你说的这些,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对面的人明显怔了一下,仿佛一直困扰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似的,他莫名笑了起来,“是啊,没什么关系。”   “......”   奇奇怪怪的人。   十七瞥了眼他身后左侧,突然一个黑影在前方闪过,她一惊,立即道:“你现在赶紧回宫殿里!喊来侍卫再将门关好!”   说罢,二皇子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便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一路在屋顶上跳跃,连十七坐着佛珠变得金盘都追得十分费劲。紧接着,只见那黑影在前方的角落里一拐,十七顿时暗道不好,连忙赶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黑影不见了。   她懊恼的跺了跺脚,又检查了一遍那个角落,确定黑影是真的逃走之后,便只好先回到二皇子那里。   可人还没爬上金盘,便听同行的其中一位弟子用传声术召集他们,声音听起来格外急迫。   十七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坐上金盘飞了过去。现场已有其他弟子赶来,大家都面色沉重的围成了一圈。   她赶到时才发现,又有一位男子遇害了,且这位男子并不在那十三人之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回到住所后也只是沉默地坐在殿里。   倪姝看不下去,便拍了拍手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若是一直这样颓丧,何时能抓到妖物?遇害的人只越来越多。”   因为连续好几次计划失败,已经有一些人心情十分烦躁了,于是其中一人便道:“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昨日我们便是按照长老您的提议去做的,结果呢,那妖怪的审美一会大众一会小众,我们怎么准确预判?”   倪姝还没说话,另一人又站起来道:“那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就这样看着那些人平白无故地死去?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那不然我们还能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去试吗?这可是人命啊,我们怎么能拿活生生的性命来做测试?”   “可若是不想别的办法,死去的人只会更多,他们就不是活生生的性命了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倪姝扬声道,她捏了捏眉心,“无论如何,妖物是一定要抓到的。办法我们可以在想,但现在一定不能放弃。”   方才情绪激动的那个人又道:“我们也不想放弃,可是大家都说想办法想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呢?人可以想出来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结果大家不也看见了?”   倪姝叹了口气,“我知道因计划失败你们非常焦躁,我又何尝不焦躁呢?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去,但是眼前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先抓住妖物吗?”   “您说的简单,可如何抓住呢?”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心思各异,却是谁都不愉快。   云宓在这时悄悄扯了扯十七的袖子,悄声问道:“你今日负责看守二皇子,那你可有在他殿内发现密室?”   十七眉头一蹙,“什么密室?”   “我今日负责看守的那人是位宦官,我闲着没事便同他聊了起来,听他说,有一次他负责去给二皇子送陛下的赏赐,结果到了书房二皇子人却不在,他便准备过会儿再来,可正要走的时候却发现,书桌旁边摆了好多年的那个花瓶变了位置。   他说他也是多事,想着去把它摆正,结果没想到刚一摆正,身旁的书柜忽然自动旋转起来,一个密室随即出现在他眼前。不过他没敢进去,赶忙把花瓶摆了回去就走了。这件事情他也不敢同别人提,我还是给了他点好处他才说的。”   听完,十七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须臾后顿时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往外跑。   “哎!十七!你要去哪儿啊?”云宓没有得到回应。   大家也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突然跑出去,又看着她立即坐上金盘飞走了。   她一路赶到二皇子的宫殿,一挥手便击晕了值守的侍卫,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二皇子正如不久前一样,坐在书案后面埋头处理着公务,见她闯进来,也不恼,只淡淡笑道:“穆姑娘怎么又回来了?是你们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十七直视着他,“方才我去追那个黑影,没追到,被他逃了。我以为他是想调虎离山,趁我离开之际来害你,我猜错了,却又没有猜错。”   “穆姑娘这是何意思?恕我听不太懂。”他仍是淡淡笑着。   于是她边缓步往前走,边道:“那个黑影的确是调虎离山,我是那只虎,但你不是那座山。今日又有一人被害,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才是那座山,对吗?”   二皇子放下手中事务,身体后仰,靠上椅背,“这件案子应该你们去查,穆姑娘为何要来问我呢?”   “我为何来问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因为你就是那个妖物。”   话落,他突然低声笑起来,而后道:“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如何能做到连你们修仙人士也查不到我,穆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   十七二话不说掏出昨晚捡的银色穗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你的东西吧?”   那根银色穗子在她指尖晃荡着,二皇子的笑容逐渐消失,手缓缓摸上自己腰间的玉佩,以及下面挂着的银色穗子。 第34章 ……   今日看守二皇子时十七困意正浓, 加之时辰又是在夜晚,因此也就并未注意他身上的穿着配饰。   方才云宓同她提起密室一事时她才想起来,今日二皇子腰间系着的, 正是银色穗子。   此时的十七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盯着他,问道:“二皇子, 你到底是人是妖?为何要这样做?”   “二皇子?”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容越发狰狞可怖,“你口中的二皇子早就在我腹中, 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抓的那只大妖, 青乌。”   说罢,旋即打了个响指,二人脚底下的土地顿时剧烈震动起来,周围的景象恍若皲裂的墙皮一般, 一块接一块地掉落, 露出这个空间原本的真面目来。   它仍是一间宫殿,可并不似皇宫那般富丽堂皇, 这里四周都布满了奇怪的符文,无论是墙壁还是脚底下的地板, 色调都呈暗色,看起来倒像是穆野居住的大瞑宫。   青乌站在她对面, 衣服未变,脸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他仍是俊美,仍是如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微微笑道:“我原本想引来的并不是你,可眼下你戳穿了我的身份,让我不得不提早解除了幻术, 想必你的那群朋友此刻正乱成一团,我得去安抚安抚,你就好生在此处待着吧。”   话落,不等十七开口,便立即消失在原地。   她连忙跑到两扇殿门前,可双手刚一放上去,霎时便有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手掌心流经全身。   “啊!”她迅速收回手,低头一看,掌心已经糊了小小的一块圆形,约莫有指甲盖大小,此刻正冒着白烟。   看来殿里这些符文是专门用来防止人逃跑的,她要想出去,除非先解决掉这些符文。   不过话说回来,他方才提到接触幻术,也就是说,整座皇宫并不是真的皇宫,而是他特地造出来的幻境。   那他杀的人又是何人呢?还有他的目的,他说他想引来的不是自己,那会是谁呢?   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幻境为的便是引来聚仙宗弟子,那么这些弟子里,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整件事情太过烧脑,十七想不明白,便只好先用各种办法试着解决符文。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半炷香前,十七跑出去后楚南琛觉得不对劲,便也跟了出去。其余的弟子们便同倪姝一起就方才的问题继续讨论,商量下一次捕捉妖物的办法。   可一群人还没商量多久,他们所在的环境突然开始发生变化,脚下的土地也在剧烈震动。   他们迅速拔剑围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周围所有场景纷纷掉落,露出一座阴暗奇特的宫殿来。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倪姝立马出来安抚道:“大家别慌,我们许是落入了妖物的陷阱,从现在开始,每一个人都不得擅自离开人群,知道吗?”   到底是聚仙宗的弟子,即使心有紧张,他们却依旧保持着冷静,齐声答道:“是!”   正待他们准备静观其变时,殿门倏地打开,一男子从容走了进来,随即“砰”的一声,身后的殿门又紧紧关闭。   “来着何人?”倪姝扬声问。   云宓皱着眉看向他身上的衣服,想了会儿,恍然道:“你是二皇子?!”   众人讶异,随即便见他勾唇笑了笑,“云姑娘好眼力,我的确是二皇子,却也不是。你们的二皇子早已在我腹中,这座皇宫,也是我建造出来的幻境。”   云宓不解,“既然你可以建造一座幻境出来,又为何要吃掉真的二皇子?”   他倏忽笑了起来,“方才还夸云姑娘聪明,怎的这会儿又犯傻了?”   倪姝眉头皱得极深,向众人低声解释道:“聚仙宗知晓皇宫的位置,因此不可能走错。所以他的幻境,应该就是在皇宫中建造出来的。想必宫里的人,早已遇难。”   “什么?!”众人大惊。   “放心吧,遇难的也就几个而已。”青乌抬脚朝他们走去,边道:“皇宫中那么多人,我就是全杀也要些时间,更何况还会引来天族那群家伙,我还不至于这么傻。”   倪姝:“所以,你到底是谁?又有何目的?”   她话音刚落,青乌便停下了脚步,只定定看着她。   沉默半晌,他道:“我叫青乌。”   倪姝顿时脸色一变,苍白至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   十七寻了根柱子靠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方才已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连一向万能的佛珠也没办法消灭这些符文,还白白耗费了不少灵力。   正一筹莫展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十七,你在里面吗?”   是师父!   她登时一喜,连忙跑至门前,“师父,你快帮我出去,二皇子就是那只大妖!他现在已经去找倪长老他们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好,你退后。”楚南琛抬手施法,灵力顺着两指冲入殿门,随后又仿若经脉一般往四周延展。   他所施的并不是攻击法术,而是顺着这两扇殿门探进里面,逐渐将整座宫殿内部包裹住,然后便如同大夫切脉,从这些经脉般的灵力里仔细感受封印的弱点在何处。   这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才能完成的法术,他需要感受殿内每一个符文,找出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而这个与众不同,往往只是一个正常人无法发现的极小的细节。   这个法术本应耗费一些时间,可楚南琛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找了出来,连忙道:“十七,你面向最里面,找到你东北方墙根处的符文,它是一个篆体‘泽’字。”   十七立刻按照他说的,面向里面,再朝东北方直行,蹲下身从墙根处的符文里找出“泽”字。   可她咬唇看了半天,就是迟迟不下手。   “十七,可是有什么问题?”楚南琛在外问道。   随后,便听她犹豫一瞬后,不好意思地道:“师父,我...我不知道哪个是纂体的‘泽’字啊...”   “......”   好吧,纂体是很难认字。   于是他一步步的教:“左边的偏旁是三条扭曲的竖线,左右两条中间有空隙,右边部分最上面像一只眼睛,最下面是一个‘羊’字,你再看看。”   “啊!找到了!师父然后呢?”   “用你的佛珠攻击它,直到它碎掉为止。”   “好。”   十七将其中一颗佛珠变换成数量庞大的细小金针,朝泽字齐齐刺了过去,没想到那字当真碎出裂痕来,之后随着她一波波的攻击,裂痕越来越大,终于在半刻钟后碎成好几块掉落在地,逐渐化为乌有。   门在这时被外面的楚南琛推开。   她面色一喜,连忙跑上前,“这封印果然解开了,师父,我们赶紧去救倪长老他们吧。”   “嗯,走。”   说罢,两人便一起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可赶到这里时,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别说倪长老了,连其他的弟子也没看见一个。   “糟了。”十七担忧到,“他们不会已经…”   楚南琛及时打断她,“别瞎想,一大群人消失得如此干干净净,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被转移到了别处。这里的房间很多,我们得一间间去找。”   说完他正要开始行动,十七忽然拉住了他对袖子,“我想起来了,不用去别处找。那妖怪有一间密室,倪长老他们一定都在那里。”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二人立刻开展行动。   之前云宓说过,那间密室在他的书房里,方才十七所待的地方在还是幻境时是主殿,那么书房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于是他们便找去了方才关押十七的那间宫殿,在附近找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之前那个书房。   然后按照云宓说的,将书桌旁边摆放的花瓶挪了个位置,随即贴墙的那面书柜中间果然如云宓所言,开始缓慢旋转,直到露出一个昏暗的通道来。   楚南琛同她一起走了进去,这条暗道四周都是冰冷潮湿的石壁,两边上面分别嵌有一样壁烛,因此通道虽然昏暗,却也足够看得清脚下的路。   他们走了大概不到一里,往左边拐个弯后,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有光亮从门缝里面透出来。   他们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十七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但不像是有很多个人的样子,她只听到了青乌的声音。   青乌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他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见到你而已。你看见我回来,难道不高兴吗?”   随后,有一道熟悉的女声回答他:“你杀了这么多人,让我如何高兴?”   听清女声是谁的刹那,十七和楚南琛同时心里一惊,对视一眼。   那竟然是倪姝的声音!   十七想也没想,直接破门而入。楚南琛正要阻拦的手顿在空中,只好收回,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了密室。   青乌和倪姝齐齐朝他们看过来,便见十七愤怒至极地道:“好你个妖怪!原来你觊觎的一直是我们倪长老,还大胆将她绑来这里,我今日就要替长老除了你这个妖怪!”   说完,她立即召出佛珠攻了过去,楚南琛怕她受伤,也紧随其后。   可没想到的是,二人离青乌只有几步之遥时,倪姝突然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喊道:“住手!”   二人同时停下动作,十七彻底懵住,“倪长老,你…”   倪姝回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他们,神情沉重道:“十七,南琛,我求你们放他一命。他……他是我的未婚夫。” 第35章 ……   已经忘了是多少年前, 那时候的倪姝还不是聚仙宗的长老,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家小姐,而青乌, 则是她的青梅竹马。   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 自小定亲, 今后本应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可偏偏就在即将成婚的前一日, 不巧碰上一妖被道士追杀,躲进青府。   本来那妖差一点就要顺利躲过了, 可就在这时,夜里因紧张而睡不着的青乌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恰巧碰见那妖,于是很不幸的惨遭杀害灭口。   虽然那妖最后仍是被发现了, 可青乌却再也无法活过来。青府因儿子的死大受打击, 举家搬离了这个伤心之地。而倪姝更是如行尸走肉般活了五年,而后不顾家人反对, 毅然决然拜入仙门,只为将妖族铲除殆尽。   可谁也没想到, 含冤而死的青乌灵魂不肯进入地府,他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世间,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恰好遇上了那只被道士除掉的妖的尸体。   那妖刚死没多久,妖灵已经破碎,只剩下一具残留着些微妖气的躯壳。于是青乌以自己的灵魂作为妖灵,钻进了躯壳里,聚拢那些还未散去的妖气, 用以融合他们的灵魂和躯体,而后以妖的身份,重新活了过来。   可人到底是人,妖到底是妖,时间一长,他的灵魂和躯体便开始分裂,为了让这两者彻底融合,青乌只能将自己当作真正的妖,去食人脸皮。   他的原身本就是以人脸为食的妖,维持皇宫幻境又需要源源不断的妖力作为支撑,所以十七他们才会看见那六具惨死的尸体。   至于为何选择容貌俊美的男子下手,那是因为男子的阳气更容易补足妖力,而丑的人......   下不去嘴。   听完整个故事的十七仍旧觉得气愤不已,她冷然道:“倪长老,你们之间的故事的确值得同情,可杀人就是杀人不是吗?他可怜,你也可怜,那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就不可怜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知道,我都明白,我没有要为他开脱的意思。”倪姝目含乞求地看着他们,“我只是想让你们留他一命,之后便将他押回聚仙宗,让他今后的人生都为那些死去的人赎罪,可以吗?”   十七只是一个弟子,拿不下这么大的主意,便看向身旁的楚南琛,“师父,你也是长老之一,这件事情还是由你决定吧。”   楚南琛思考片刻,正要开口,却听青乌冷不丁道:“我不会跟你们回聚仙宗的。”   他看向倪姝,“阿姝,我自甘堕落沦为一个妖物,拼了命的活下来都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见到你,只是想同你像以前那般生活。不怕告诉你,我今日布下这个局引你过来,就是为了带你走。阿姝,你愿意跟我走吗?”   倪姝被夹在昔日爱人与道德责任之间,根本无法做出一个抉择来,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会让她从此活在悔恨里。   见她迟迟无法选择,青乌又道:“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绝不伤害你们聚仙宗任何一个人,今后我也会寻找别的法子来与这具躯体融合,我不会再害人了阿姝,你相信我。”   有眼泪涌上来,倪姝红着眼眶看他,微微摇了摇头,“青乌,你做错了,跟我回聚仙宗吧,我陪你一起赎罪。”   青乌的脸色僵了一僵。   他缓缓站直身子,居高临下俯视她,声音里像裹了冰碴子一样冷,“你嫌弃我是妖,对吗?”   “不是的,我没有。”她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你杀了人啊,这世间的是非黑白本就界限不明,若我身为执剑者也去混淆对错,那我如何对得起世人,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青乌当即冷笑一声,“是,你怕对不起世人,怕对不起你自己,唯独不怕对不起我。”   倪姝这番话让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艰难困苦,全都成了笑话。自己对她坚定不移的心意,也全都成了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寒冷刺骨,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一样,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黑雾在眼底弥漫。   少顷,他张了张唇,“今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要带你走。”说罢,再次打了个响指。   背后的墙壁中突然数十条伸出触手一般的绳子,捆住三人的腰便将他们扯了过去,紧紧绑在了墙上。接着又从地下伸出许多绳子,牢牢绑住了他们的手和脚。整个过程甚至未超过两息的时间。   “青乌!放开我们!”倪姝喊道。   他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挥了下手,她便晕了过去。   绳子仿佛听话的宠物一样,在他弯下身时松开倪姝,青乌抱起她,连一眼也不曾给旁边的两人,转身准备离开。   十七焦急非常,可这绳子似乎能压制灵力,她压根无法驱动佛珠。   眼见着他就要离开密室,一把剑突然飞向了他,他立即后跃躲避,站定后抬眸看过去,竟是方才已经绑着的楚南琛。   十七也是一惊,转头一看,自己身旁的楚南琛仍是被绑着,只不过低垂着头好像陷入了沉睡中。   青乌微眯着眼看了须臾,勾唇笑道:“差点忘了,你当年可是大名鼎鼎的夜合仙尊,自然是不会被我这等小伎俩限制行动,还真是我的失误。”   话落,他转身走到墙边将倪姝放下,而后召出一把长剑面对楚南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你解决了吧。”   说完,虚影一闪便立刻攻了过去。   两人的打斗声此起彼伏,十七越发焦心,师父的修为才恢复一点,让他一个人面对青乌实在太危险了,她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解决掉身上这些绳子。   可她试了好几次也没法驱动灵力,佛珠在灵识里完全没反应,平常那么聪明的东西,今日却动都不动一下。   于是她又试着叫醒不远处的倪姝,也不知青乌给她施的什么法,好像进入了深度昏迷一样,叫了好几遍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啊,好烦,师父到底用的什么办法挣脱这些绳子的?   眼下楚南琛正在打斗之中,她又没办法让他来为自己解开,尝试多种方法无果之后,她只能认命似的坐在那儿,祈祷着师父能打赢。   青乌的道行不浅,可他好像更厉害的是幻术,打架的能力倒是一般般。这都五十招了,竟然还没能把楚南琛压下去。   十七看着,心里不禁燃起希望。   照这样下去,师父会打赢也说不定呢。   可正当她这么想时,那边的青乌似乎不想再拖下去了,身体顿时凌空而起,长剑被分成无数个菱形的暗器漂浮在他周身,占满了整个密室的上层空间。   十七抬头看着那些暗器,暗道一声,糟糕!   下一瞬,所有的暗器如同下刀子一样,密密麻麻的朝楚南琛射去。   他连忙划开屏障抵挡,可这些暗器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源源不断地打在他的屏障上,脚下已经被迫后退了一段距离,此刻仍在不断后退中。   屏障蜿蜒出裂缝的刹那,十七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赶忙闭上眼再次驱动灵力,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额头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她仍在用尽全力将灵力从丹田处逼出来。   屏障的裂缝越来越多,楚南琛的身体也在继续后退,十七的丹田更是因多次强行驱动而越发灼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丹田会燃烧起来的。   理智一遍遍的如此告诉自己,可情感又驱使着她不管不顾地再次强行驱动灵力。   突然“砰”的一声,屏障彻底破碎。   所有的暗器齐齐朝他射去,眼前着那尖刃离自己眼球只有一寸之距,就在这时,仿佛时间停止似的,那些暗器皆生生停在了空中。   有金色的雾气缓缓飘动着,像银河一样将它们包裹其中,下一刻,所有的暗器都变成了一抔土,撒落在地。   两人震惊地朝她望去,可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时,便见她盘腿而坐悬在空中,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着如咒语般的经文。   青乌懵在原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包括那些从她嘴里一个接一个飘出的金色“卍”字。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卍字飘到自己身前,他下意识地再次召出长剑去攻击,可它们像无实体一般,任剑刃穿透而过,依然飘向他。   他又划出屏障罩住自己全身,可没想到,那些卍字无视抵挡,径直穿过屏障贴在了他的身上。   而后一个接一个,直到他全身都贴满了卍字,只露出一双眼睛为止,她这才停止了念经。   睁开眼,毫无波澜地看着他,淡声道:“收。”   所有的卍字在一刻同时收紧,他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只觉周身被它们挤压着,似乎血管和经脉都要爆裂开来。   但他并未流血,他的血管也并未爆裂,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卍字收紧成一个金球,这才化作尘埃消失。   一只极乐鸟随之出现在眼前。   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张了张嘴,似乎要吐出什么东西。呕了几下后,一颗金色佛珠滚至十七脚边。   她捡起来,又走过去让极乐鸟跳进自己的手掌,而后带着它来到满目震惊的楚南琛面前,将鸟递了过去。   “今日之事,便当你从未见过,好吗?”她语气礼貌,却又疏离,面无表情的面容让她添了几分冷然。   楚南琛接过极乐鸟,皱紧了眉,“你来自梵天之境对吧?你到底是谁?”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只伸出手隔着衣物抚上他的丹田。   手掌下发出金光,一股温热顿时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复苏,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少焉,她收回手,“善恶不过一念之间,善走到死路便是恶,望你谨记,切莫太过执着。”   说完,她闭上双眼,仿佛被抽离了什么似的,身子一软便倒下了下去。   楚南琛连忙接住她,将她抱进怀里。周身的环境也在此时开始坍塌,没一会儿,一座真正的皇宫随即显露了出来。   原来竟是双重幻境。   幻境解除后,其他的弟子们终于得救,分头寻找他们三人。   云宓因知道密室一事,是最先找到他们的。看见书房敞着门,她便连忙跑了过去,又顺着暗道摸到了密室,可正要出声喊他们时却又生生止住了声音。   透过门缝,她看见楚南琛蹲在地上,将昏迷的十七抱在怀里,眼神痛苦又纠结,右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按向自己的胸膛。 第36章 ……   这一次十七苏醒的很早, 几乎是他们一行人刚落地她便醒了。睁眼一看,自己竟已然身在聚仙宗门口。   她揉了揉眼,问楚南琛:“师父, 发生什么了啊?我怎么晕过去了?青乌解决了吗?倪长老如何了?”   虽然问题一连串,但楚南琛并无不耐。   身后那一行弟子也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因为自他带着倪姝和十七从密室出来, 他们便立刻启程回了聚仙宗,没人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笑道:“这件事情的经过, 等我们先去面见宗主,我会在宗主面前讲述一遍的。”   十七想起来, 任务完成之后的确要同宗主报告来着,于是点了点头,同他们一起去了五行殿。   倪长老由于还未苏醒,便被先送去了华清峰找五长老治疗。   在五行殿里, 通过楚南琛的讲述大家得知, 十七是因为强行驱动灵力的次数过多,丹田灼热导致晕过去的, 这个倒也的确符合十七最后的记忆。   而青乌,则是由他降伏, 并且他告知大家,自己已经恢复了全部的修为。   顿时满座震惊, 十七还未说话便被邬鸿卓抢先问道:“你恢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之前只是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复了些,我以为修为仍是要重新修行才可获得,便未告知你此事,没想到自己的修为竟在无意间也全部恢复了,还是今日对付青乌时我才发现。”   邬鸿卓依旧不可置信,直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用灵力探进了他的灵识。   片刻,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恢复了!好啊!这下我们南琛又是名副其实的夜合仙尊了,哈哈哈哈。”   修为恢复,他一个宗主竟然比当事人还高兴,这名利之心太过明显了吧?   十七默默瞪了他一眼。   之前师父低谷时,可没见宗主为他着急,为他四处走访,为他寻医问药,这会儿倒高兴起来了。   “师父。”她走上前,“关于青乌一事我还有一些问题,想私下问你,方便同我出去谈话吗?”   楚南琛愣了愣,立即回了声“好”。   于是两人一同朝花田的方向走去。   “十七,你想问我什么?”他率先问道。   十七撇了撇嘴,“其实我没有什么想问师父的,只不过觉得宗主那般高兴,师父可能会觉得难过,便寻了个借口将师父带出来。”   楚南琛闻言怔了瞬,旋即轻笑一声,“我为何会觉得难过?”   “师父不是一向信任宗主么?之前师父修为受损时,受尽冷眼嘲笑,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都敢当着你的面编排你,可我并未见宗主站出来维护过师父。如今你修为恢复,宗主却比师父你自己还要高兴,我就觉得...”   她撅起嘴,瞥向一旁,“替师父感到心寒。”   他怔怔站在那儿,清亮的眸里似有微光闪烁,随即勾起笑意,道:“我不会感到难过,也不会感到心寒,因为我从来就不在意他。而我在意的人,即使她利用我、伤害我、同旁人一起嘲笑我,我也不会怪她,我心甘情愿。”   说这番话时,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十七身上,十七不是傻子,当然知晓他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于是连忙道:“那个,师父这趟除妖也辛苦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先走了,师父再见。”   说完,拱手行了个礼,立刻转身往十八峰的结界小跑而去。   楚南琛在她身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扬起唇笑了笑,随后便也回去了夜合峰。   回到木屋前的十七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心想,以前也不见师父这般主动呀,怎的如今却明里暗里都要同她说这种暧昧的话了?   偏偏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聚仙宗,今后见到师父的次数还多着呢,若是刻意躲避,反倒显得自己没有礼数,若是不躲避,那他每次都要来这么一遭,自己怎么受得住啊?   唉,情啊,真是个难对付的东西。   她叹了声气,走进门一眼便看见穆野正坐在堂内等着她。   “穆野!”她顿时一喜,连忙跑过去要抱他,可却被他冷冽的眼神刺了一下,讪讪停在了半途中。   穆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我去…”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是明确答应过穆野不会去除妖的,可现在自己却食了言,又不能说谎来骗他,便只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去了皇宫除妖是不是?”穆野又问。   她点了点头,“对不起…”   “我走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你是不是答应过你不会去?你骗我?”   她倏地抬起头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一走就是好几日没有消息,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我总怕你出什么事,上课也学不进去东西,走路也晃神,晚上更是睡不着觉。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总得找一样事情做,给自己转移注意力我才答应去除妖的。”   穆野顿时眉头一皱,“答应?你答应谁?”   十七脸色一滞,吞吞吐吐道:“我…我答应…”   “楚南琛是不是?”   “……”   “嗯。”   “好。”他直起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神情格外冰冷,“既然你这么喜欢同他待在一起,今后便没有必要见我了。”说完便要绕过她离开。   十七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别生气,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你听我我慢慢向你认错嘛。我已经好几日不曾见你了,不要跟我吵架好不好?”   “现在是我在跟你吵架吗?”   “是我是我,都是我。”   她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咋了眨眼,“你就是要发脾气也不能不理我,你在这儿发,我都听着,好不好?”   穆野的脾气虽然来得快,但其实非常好哄,比如现在,只要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火气就已经降了一半。   于是转身坐回去,虽然仍是板着个脸,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说吧,哪里做错了?”   十七顿时扬起笑,忙坐上去,“我哪里都做错了,我不该答应了你又食言,也不该同师父一起过去,但我保证,我一直都有同他保持好距离的。”   “你敢不同他保持距离,我便把你的脖子拧下来。”   “你又威胁我……”   她嘟起唇垂下头,又被穆野轻捏着下巴抬起,“我这不是威胁你,是吓唬你,你做错了事,我总得要给你点惩罚。”   “那你给点别的惩罚嘛,你每次吓唬我,我总容易当真的。”   看她神色认真,穆野考虑了一会儿,眸底逐渐浮起一抹戏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会儿可别求饶。”   说完,便顺势扛起她走向了卧房。随后变换出一根黑色长绫,蒙住了她的眼睛。   “穆野,我看不见了。”   “就是要你看不见。”   十七坐在床边,因突然失去视觉而感到略微恐慌。人没了视觉,其他感官便会无限放大,于是她清楚地感受到穆野的手抚在了她的颈侧。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穆野不出声,她便越发感到恐慌,突然想起前几日失踪一事,便主动问道:“穆野,你还没有告诉我前几日你都去哪儿了,我去大瞑宫找过你,你和空崖都不见了,我用镜子唤你你也没有回应,你到底去哪儿了?”   他的手忽然停在她锁骨,沉默须臾,沉声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做好准备。记住,无论如何都有我保护你,你不用怕。”   “嗯,我知道,我不会怕的。”   话落,身上的衣裳倏忽有些松散,她听他说道:“之前妖族少主攻击齐鸣镇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了,若他的目的是聚仙宗,那为何偏偏引你到荒林?”   他口中的妖族少主,便是之前成功从她手下逃跑的江逸。   十七身上忽然一凉,皮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于是将你软禁在大瞑宫的这段时日,我怕空崖去调查过,结果得知,妖族少主的目的的确在于你,不,准确来说,应当在于你身上的佛珠。”   她的呼吸越发沉重,温热所到之处,无不颤栗。   “可佛珠现在与你是一体,因此想要得到佛珠,必须要先得到你。知晓这件事情之后,我原想着他不过只有一人,便不曾告诉你,并在你回聚仙宗后独自去追寻他的踪迹。”   “穆野…”她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乞求,“我害怕…”   他勾唇笑道:“这可不行,是你自己说的,你想要别的惩罚,所以…十七,你只能让我继续。”   十七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收回了手。   “之后我也的确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却在与他交战一番后发现,你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目的,而是整个妖族的目的。”   “嗯啊…”一声嘤咛从她口中情不自禁传出。   十七皱紧了眉,似乎全身都绷紧了,可耳边依旧有穆野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打听到佛珠一共有十一颗,散落在了不同的位置,有些已经落入了妖族手里,有些还没有。但落入他们手里的那些,同一颗普通的石头没有区别,因为他们无法使用,只有你能。”   “穆野,别…嗯…”   “十七…”他的声线里有些沙哑,“你是我的,知道吗?”   此刻的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用力咬着唇,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说,你是我的。”   十七都要哭出来了,却仍是听话地重复道:“我…嗯…我是你…你的…”   穆野终于满意,扬起唇,缓缓抽出了手指。 第37章 ……   十七已经好久没有被他抱着了, 她像只猫儿似的蜷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同他聊天。   “你方才说的一切如果是真的的话, 那我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虽然方才做着那样激动的事,但她仍是将穆野说的一切都听了进去。   他嗯了声, 问她:“怕吗?”   她摇摇头, “我知道你会护着我,所以我不怕。而且我也不是太差吧, 大不了近日小心着些,遇见打不过的我就跑嘛。”   “你倒是机灵。你身上有佛珠, 他们派来抓你的人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厉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你逃跑?”   她抬起头冲他笑,“那你就一直陪着我,保护我, 别再像上次那样一走就是好几日了。”   穆野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她的肩,“十七,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能使用佛珠?”   “想是想过, 可我也不知道呀。”她顿了顿,眼底浮现一丝委屈, “穆野,你是不是…还怀疑我是天族吗?”   他并未否认,“若是的话,你打算如何?”   十七垂眸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在皇宫作祟的那只妖名叫青乌,倪长老说那是她的未婚夫, 两人被命运捉弄,一个成了正派修士,一个成了杀人的妖。当时倪长老护在他面前,求我们放他一命,我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杀人就是杀人,他可怜难道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就不可怜了吗?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资格说那些话。”   “为什么”   她抬起眸,“因为如果青乌是你的话,我不仅不会指责你杀了人,我还会跟你走。所以,我是没有资格说那些话的。”   穆野抬手,将她额角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微微笑道:“真的吗?”   “嗯!”她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你生来便是魔,在你的世界里慈悲才是错,既然如此,我为何非要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呢?”   “那若是你亲眼见到我杀人呢?”   十七抬头,下巴搁在他胸膛上,弯唇笑着,“那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我,否则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穆野也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又吻上她的唇。   夜色浓重,小木屋里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光亮,静悄悄的熄灭了。   *   自那日以后,穆野便每日都住在她的小木屋里,像个成了亲妇人一般,每日目送着十七去上课,然后又在屋里等待着她下课回来,夜里陪她入眠。   虽然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能及时赶到她身边,但十七非常享受现在的日子,偶尔也会希望生活能永远这样过下去,她和穆野能一直这般在一起。   聚仙宗近日也十分平静,没见宗主派谁下山除妖。于是便有人按捺不住了,想玩点什么游戏,来丰富一下这无聊枯燥的生活。   今日十七照常去上课时,云宓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角落里,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小声地同她说道:“十七,明日便是中元节了,我们要去太阴山探险,你去不去啊?”   “啊?你们疯了吧,中元节该好好待在各自的宿舍里才是啊。”   “哎呀,我们这不是觉得最近有些无聊嘛。再说了只是探个险而已,不要紧的,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怕什么?”   十七闻言眉头一皱,“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多少人?谁策划的?”   “额……”云宓挠了挠头,“大概有二三十个吧,是…是大师兄策划的。”   “什么?!”   她连忙捂住十七的嘴,“你小声点,别被别人听见了。”   她拿下云宓的手,小声道:“他不怕宗主知道罚他呀?大师兄怎么策划这种游戏?”   “哪种游戏了,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还能锻炼锻炼胆量呀,你一个修仙人士,若是胆子小了,怎么除妖降魔呀?”   十七瞥了她一眼,“你就强词夺理吧,那太阴山是什么地方,镇子上故去的人都埋在那里,你们去那里探险岂不是扰了人家亡灵的清静?对故去之人的不敬?”   “就是因为那里坟头多,我们才去那里探险的嘛,那不然随便去座荒山有什么意思呀。”   说完,她拉起十七的手边摇边撒娇道:“哎呀,你就陪我一起去嘛,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   “谁胆小了?”   “你不胆小,那你为什么不去?是怕鬼还是怕宗主罚你?”   十七一听,立马挺起胸膛,“我什么都不怕好吗?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个游戏太幼稚了,我不想参与。”   云宓笑道:“我看你就是怕鬼吧,嘿,你连那些妖怪都不怕竟然怕鬼?没想到啊十七。”   “谁说的,妖怪比鬼可怕多了,我连妖怪都不怕我还能怕鬼吗?去就去,你到时候别吓得扑我怀里,我可是有夫之妇。”   “切,秀恩爱。”云宓翻了个白眼,“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同大师兄说你也参加,今日夜里子时在太阴山脚下集合,你可别不来哦。”   十七扬起下巴,“你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哦,对了,大师兄规定不能带武器哦,包括符纸。”   “切,鬼而已,用得着带武器吗。”   约定好后,云宓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她的背影一消失,十七立马耸拉下脑袋。   她还真怕鬼。   对她来说,那些妖怪看得见摸得着还长得好看,只不过是杀人方式残忍了点,因此并不可怕。   可鬼不一样啊,它们没有脚,没有影子,飘来飘去,它们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它们。   最重要的是,人死前是什么样子鬼就是什么样子,七窍流血的有,被杀害的有,还有吊死鬼淹死鬼,各种死法的鬼。   啊,想想就可怕。   不行不行,自己一定不能空着手去。   可云宓又说不能带武器和符纸,啧,那带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小木屋内。   “什么?!你让我变成一条狗?!”   穆野蹭地站起,一把揪住她的脸,“你今日脑子抽风了吧,敢跟我提这种要求?”   十七撇下嘴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们不让我带武器和符纸,那我总得带点东西防身吧。我思来想去,觉得只能带你了,谁让你是这个世上最最最最最最厉害的武器。”   他嗤了一声,松开手,“拍马屁对我没用,想让我变成一条狗,做梦去吧。”   “哎呀。”她抱住他的手臂,“我这不是不能直接带你嘛,谁让你那个哥哥的身份已经退场了的,你现在就是换成别的皮相,我也无法解释呀。求求你了嘛,好穆野。”   原本他是很吃她撒娇的,可这回他那张脸就是软不下来,“你连妖都不怕你怕什么鬼?鬼有什么可怕的?不如我先提前带你去鬼界转一转,兴许你今晚就不会怕了。”   “别别别,我不去。那妖都是动物修炼成精,当然不可怕了。可鬼以前是人呀,什么死相都有,甚至还有肠子露在外面的,我能不怕吗?”   穆野扒拉开她的手,转身坐下,“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答应你这个要求的。”   十七站在那气呼呼地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故意问道:“你真不帮我?”   “不帮。”   “真的?”   “别问了,不帮就是不帮。”   “行。”她笑起来,“那我还是找师父陪我去吧,他一定会帮我。到时候月黑风高,我要是一个害怕扑进他怀里,那也是控制不了的,你这么大度肯定能理解,对吧?”她说完便转身要走。   穆野顿时瞬行到她面前,同时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他被气笑了,“你敢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只是吓唬。”   “……”   十七胸有成竹地看着他,只见他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天人交战,又不肯放下面子,又不想让她去找楚南琛,脸上一股气来了又退,来了又退。   半晌,他沉声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耶!”她顿时欣喜不已,上前抱住他的腰抬起头,“我就知道你最最好了。”   夜里子时。   十七牵着一条狼狗来到太阴山脚下与他们会合,一眼望去哪里有二三十个人,分明只有十人左右。   这个云宓,净诓人。   众人看着她牵来一条狗,齐齐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这惊讶里还有人懊恼,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带条狗出来呢。   云宓上前问道:“十七,不是不让你带武器吗,你怎么带条狗过来呀?”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狗又不是武器,它顶多算条灵宠而已,你又没说不让带灵宠。”   云宓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过来的。   算了,带着就带着吧,反正狗对鬼也没有用。   于是一行人便向深山里出发。   月黑风高,时不时有几道阴风拂过,吹的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当然不是因为冷。   此时已过,今日已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所有的鬼都会出来在阳间游荡,选在这样一个日子玩游戏,比选在平常日子里要可怕多了。   因此大家此刻走在树林里几乎是草木皆兵,但凡有点树叶的沙沙声,就又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出来。   十七牵着穆野走在人群最末尾,她吞了吞口水,用心声问道:“怎么样穆野,周围有危险吗?”   穆野打了个哈欠,“没有。”   她稍微放下心来,可刚松了口气没多久,前方的人群里突然有一位师姐尖叫出声:“啊———有东西有东西,前面的树干上有东西在动!” 第38章 ……   关辞大师兄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刚走到师姐指的那颗树前,便见一黑色的小影子拖着一条大尾巴快速爬上了树顶。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有人说道:“一只松鼠而已, 师姐,你别太紧张了, 你一叫我们也害怕呀。”   十七本来蹲在地上死死抱着穆野的脖子, 听是松鼠,这才呼出口气站起身来。   穆野又打了个哈欠, 用心声道:“你们真无聊,一只松鼠都能吓成这样, 我差点被你勒死。”   她低头瞪了他一眼,“是她尖叫声吓到我的,才不是松鼠!”   穆野收起耳朵,不听她狡辩。   一行人继续往前行去。   太阴山坐落于齐鸣镇后方, 是座面积很大的山, 因此镇上若有什么人去世,大家便会将他埋在这里, 清明节上香也方便些。   于是这座山就由一座荒山,变成了坟地。平日里连猎户都不敢来这座山打猎, 一是怕打扰到逝者,二是自己也怕。走不了多少路就能遇见一个坟头, 能不怕吗?   这不,他们连半山腰都没走到,就遇见了第一个坟头,上面还散落着一些黄纸,似乎前不久才有人祭拜过。   众人连忙双手合十,对着坟头鞠躬行礼, 嘴里念叨着:“阁下莫怪,阁下莫怪,若扰了您清静我们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   十七鞠了个躬,发现穆野在一旁好好站着,便又按着他的狗头也鞠了个躬。   穆野:???   “你竟敢让我堂堂一介魔尊给一个无名鬼魂鞠躬?”   十七:“嘘,亡灵在地下听得见的,可别乱说话,它报复不了,还报复不了我吗?”   穆野气死了,当即就冲着坟头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   前面的同门们纷纷回过头来,关辞问道:“十七,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异样?”   “没没没。”她立马笑道:“狗不听话叫了两声,没事没事,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穆野在一旁狠狠瞪了她一眼。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得越深坟头便越多,有些是新起的坟头,有些是已经盖了好多年,但不管怎样,在这个节日这个时辰,总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十七紧紧攥着手中那条绳子,生怕穆野离开自己,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回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心理作怪?   她没多想,跟在人群后面继续往前走,可没走两步,背后又是一道阴风拂过。   十七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对穆野问道:“穆野,你方才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身后有人呀?”   身旁没有人回应他。   “穆野,问你话呢?”她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牵着的早已不是穆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狼狗模样的布娃娃。   她顿时一惊,赶忙用心神喊道:“穆野你人呢?你别吓我呀,赶紧出来。”   其他人还在往前走,她怕穆野回来找不到自己,便连忙对关辞说道:“大师兄,我的狗不见了,咱们先停一下去找它吧。”   走在前方的关辞也没有回应她,不仅是他,队伍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她。   “大师兄?云宓?”她小跑两步,拍了一下最末尾那个人的肩膀。   突然间,所有人都化成了土壤散落在地上。   十七吓得目瞪口呆,看着一地的土壤,登时慌乱无措,连忙阳升喊道:“大师兄,云宓,穆野,你们都在哪儿啊?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带来的沙沙声。这里除了她,就只有坟头了。   她蹲下身不敢再走动,害怕不停的吞噬着她的心理防线,她带着哭腔小声喊着:“穆野,你到底在哪儿啊,你说我会保护我的,你快出来呀。”   十七已经要哭出来了,可周围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她蹲在原地想了会儿,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自己找下山的路回去。   想罢,她立刻站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边走嘴上边嘀咕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妖魔鬼怪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她根本不敢看四周的环境,只低着头一个劲地朝前走,可直到她走了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时,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没下山。   不对呀,他们上山的速度虽然慢,但走得并不远,不可能小半个时辰还走不出去。   她倏地抬起头,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   今日的月亮被云城盖住了大半,周围的树林黑压压的一片,她看不太出来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方才站在哪个位置。   正当她向前一步准备继续下山时,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正是那只狼狗模样的布娃娃!   十七被吓得顿时坐在地上。   自己就是遇见鬼打墙了?完了完了,鬼盯上她了这下可怎么办?   脑子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她赶忙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敲了三下镜面,唤道:“穆野你在吗?你能听见吗?你在哪儿啊?”   幸运的是,穆野给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发挥作用,她话音刚落,穆野的脸便出现在镜子的另一边。   他已经变回原形,蹙着眉说道:“我在呢,你别着急。”   她顿时一喜,看见他的脸心里总算有了些着落,“穆野,这是怎么回事呀?你们都不见了,我走也走不出去。”   “不是什么大事,遇见了一些小鬼作祟而已。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很快便来找你,别怕。”   听他这样说,十七便放心了许多,连忙点点头,“嗯!那你快点,我害怕。”   “好。”   收好镜子后,她便蹲了下来,继续一边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等着穆野来找自己。   片刻后,有只手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   她连忙回过头,高兴地唤道:“穆野,你…”后面的话停在了喉咙里。   因为来的人根本不是穆野。   十七的脸色逐渐僵硬,她看着眼前掉出来一颗眼球,从眼眶中挂在脸上的男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有史以来最惊恐的尖叫声。   “啊——————”   “嘘,你别喊,我不是坏人。哦不对,我不是坏鬼,我是来奉女王之命请你去做客的。”那男人一脸真诚。   虽然仅剩下一只眼睛,但那只眼睛里着实看不出来在撒谎,反倒有点笨笨的样子。   十七停下尖叫,警惕地看着他,“什么女王?为何要请我去做客?”   “我们女王就是鬼界的王呀,至于她为何要请你去做客,嘿嘿,我一个小鬼怎么可能知道呢?”他憨憨地笑了笑。   十七立刻用佛珠变出一把剑来,指着他道:“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你们那个什么女王。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了!”   那男鬼一见到那把剑,连忙嘴里“哎呀哎呀”着躲进了一棵树后,“你赶紧收起来,那是佛门之物,我会死的。”   “你已经死了。”十七理直气壮道。   “求求你了姑奶奶,我只是奉命来请你,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呀。你看我也没伤害你,你就饶了我这个小鬼吧。”   那男鬼躲在树后,只敢露出惟一一只眼睛来,看样子的确挺可怜的,   十七稍微心软了那么一丢丢,她将剑变回佛珠,却仍是紧紧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消灭他。   “喂,你出来。”她喊道   那男鬼瑟缩着身体,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但不敢离她太近,只敢站在她几丈之外   而后便听十七问道:“你说你们女王要请我去做客,那这个鬼打墙也是你们做的咯?”   他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你那群师兄弟姐妹个个都不好惹,我一个小鬼哪打得过呀,唯一擅长的便是这鬼打墙了,只好先用此方法将你困住。姑奶奶莫怪,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他竟有模有样的行了个拱手礼。   不知为何,明明他模样那般恐怖,可看着他方才行李的样子她竟觉得……有些可爱?   她轻咳一声,故作凶巴巴的模样又问:“那若是我不去,你又该当如何?”   “啊—”他面露委屈地挠了挠头,“姑奶奶若是不去,我便只能让女王罚我了。”   “她会如何罚你?”   “女王喜欢让我们犯了错的小鬼去道观里走一遭,若是被发现了,那就是自己命不好,若是不被发现,那女王也不会再计较我们的错处。”   竟然让一只鬼去道观走一遭,这个女王属实有点恶劣呀。   十七想了想,道:“我害怕鬼,让我一个人去你们鬼界,那我肯定不会答应。不过我看你也挺可怜的,想必以你这道行去道观里走一圈,不出几步就会被那些道士发现。”   那鬼连忙点头附和:“是呀是呀。”   “那不如这样吧,你让我在这里留一张纸条,若是我两个时辰之内没有回来,我的同伴便会去鬼界找我,你觉得呢?”   男鬼有些犹豫,“呃……”   “你们女王应该没有跟你说可不可以吧?”   他再次点点头。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我既然是她的客人,我肯定有权利保证自己的安全呀,对不对?”   男鬼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爽快答应了下来,“好吧,那你留吧。”   十七变出纸和笔,蹲在地上只写了一句话——去鬼界找我。   而后便用一颗佛珠变作钉子,将它钉在了树干上。   这颗佛珠一是用来向穆野证明身份,二是让那些游荡在此处的鬼,尤其是她面前的这个小鬼不敢碰这张纸条。   钉好后她拍了拍手,“走吧。”   话落,那小鬼便施法从空气中打开了一道椭圆形的紫色结界。   十七站在结界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此番前去其实并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她想看看,那鬼界女王到底为何要请她去做客。   她知道,女王绝不是想杀自己,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手里的佛珠。   想杀她很简单,用不着派一个蠢笨的小鬼,来特地接引自己去鬼界。   而佛珠上散发着佛光,还是普天之下最强的佛光,但凡靠得近一些小鬼们便会灰飞烟灭,她一个鬼魂怎么可能敢要这种东西?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十七缓缓踏进了结界里。   “十七——”身后突然传来穆野的叫喊声。   她转头望去,只见穆野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于是她连忙伸出手,“穆野——”   穆野瞬行过去,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二人指尖刚刚碰上,结界便和那小鬼一起,唰的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低骂了声。   随后一转头,便看见了十七钉在树干上的那张纸条。 第39章 ……   十七原以为鬼界会是那种阴森恐怖的地方, 到处都游荡着各种死相的鬼,然而没想到,这里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与那只小鬼一起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中, 街边有吆喝的摊贩,还有表演杂技的人员, 甚至有青楼女鬼在拉客, 宛若一副人间集市的模样。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外表都是完好的, 除了皮肤白得瘆人以外,其他都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小鬼将她引进一家酒楼, 然后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包房前。   “嘿嘿,姑奶奶,就是这了。我是不能进去了, 你自己进去吧, 女王就在里面等着你。”说完,小鬼的身体便逐渐透明, 然后在她眼前消失了。   十七召出来一颗佛珠握在手里,而后缓缓打开了那两扇门, 迈了进去。   没想到那间包房的里面并不是如凡间那般,而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一个空间, 庞大得就好像一座殿宇一样。   里面昏暗,却在她进来的刹那,四周燃起了青绿色的鬼火飘在空中,而她的前面不远处,则是一张挂着红色帘帐的大床。   帘帐自动从中间向两旁打开,一位美艳至极的女人横躺在床上, 一手撑头,另一手拿着烟斗,嘴里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来,魅惑又迷人。   她抬起眼皮,淡淡睨了十七一眼,问道:“你就是魔界新来的王后?”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魔界之事,十七着实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对,我就是魔界的王后。”   她话音刚落,那女王便嗤笑了一声,“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是多漂亮的人物呢。”   “……”   十七当场冷下了脸。   敢情她把自己特地叫过来就只是为了羞辱她吗?这女王也真是够无聊的。   不过,她为何要问这么一句话呢?难不成……她跟牧野有什么关系?   想罢,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将我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女王又抽了一口烟,“是啊。”   “……”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别紧张,我不过是听说穆野那小子成亲了,一时好奇他的王后长什么模样,便将你请了过来。毕竟,那家伙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呢,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她用眼睛上下打量了十七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后面的话即使她不说,十七也明白了   哦,原来是穆野惹的情债啊。   一股不爽漂浮在她心底。   穆野不是说自己没有过王后吗?空崖不是说他没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哦,原来是他没有喜欢的姑娘,但是有姑娘喜欢他呀,而且这姑娘竟然还是堂堂鬼界的女王。   哼,肯定是穆野那家伙去主动招惹的。   十七眼神愤愤,若是穆野在场,她恨不得狠狠打他一拳。   “喂,你与穆野是什么关系?”她再次问道。   女王又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与穆野啊,当然是旧情人的关系咯。我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娶我,如今他终于娶了王后,我自是觉得不甘心的,便将你请过来看一看。如何,这个解释满意吗?”   果然是这样!   虽然生气,但她肯定不能在情敌面前表现出来,于是扬起下巴道:“你别想挑拨我们关系,穆野才没有过旧情人。”   那女王冷笑了声,“真是可怜啊,都到现在了,还被狗男人蒙在鼓里替他说话。”   她坐起身,“我问你,穆野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抱着你睡觉?还嘴硬说是把你当抱枕了?”   十七胸口猛地一滞。   她竟然都知道,所以,她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呵,自己还天真地相信穆野从未和任何女子有过一段情,没想到都是他骗自己的!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就出去找他算账,于是气冲冲地道:“你还有事情吗?没有事情就立刻送我走。”   “这么着急做什么?”女王看出来她此刻的怒意,笑意越发深了些,起身走了下来,“放你走嘛,当然可以,不过穆野现在已经赶过来了,你若是现在走了,岂不是与他错过了?”   “穆野过来了?”她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是留过小纸条的,穆野肯定会找过来。   也罢,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当着女王的面质问他也好,免得自己回去质问他他还不承认。   女王将她心里的想法看得透透的,出声道:“走吧,这里不是包房是我的房间,我先带你出去吃一顿,免得他来了说我苛待他的王后。”   说罢,便径直朝她方才打开的那两扇门走去,十七连忙跟了上去。   门再次打开,前面的场景却变成了真的包房。   看来方才那门是被她做了手脚了。   不待女王说出一个请字,十七便自顾自坐在了餐桌前,一眼都不带看她的。   女王只觉得好玩,懒得同她计较,寻了她对面的位置也坐了下来,抽了一口烟。   十七也顾不上饭菜是否有毒了,她埋头吃自己的,什么都不想说话,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没过一会儿,穆野果然出现在了门口。   “十七。”他忙走过来握住她的肩,目光担忧地上下检查着她的身体,问道:“可有受伤?”   十七冷着脸挥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同他说。   “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这副表情?”说完,他又看向女王,蹙着眉道:“你把她怎么了?”   女王双手摊开,“冤枉啊,我可没动她一根寒毛,还好吃好喝得招待她呢,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   于是他又看回十七,“你到底怎么了?”   她抬眸瞪着他,道:“我问你,你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   “什么我同她什么关系?”   十七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道:“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承认?”   “??我承认什么你告诉我。”他一脸莫名其妙。   闻言,她点点头,“好,你不想承认就算了。”说完,便绕过他要走。   穆野又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话没说清楚走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你生气也得有个理由吧。”   她咬着唇看了他一会儿,别过脸去,抬手指向一旁看戏的女王,“他跟我说,你们之间是旧情人的关系,还说你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但你就是不愿意娶她,所以你娶了我之后,她就将我请了过来。”   “???”   穆野的眉头拧得都快成一个蝴蝶结了,“你是傻子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就不信?”   “那不然我与她素不相识,她将我请来这里做什么?”   穆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偏偏现在又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她去,便干脆将气撒在了一旁的女王身上。   冲她寒声威胁道:“路瑶,我劝你现在最好把话解释清楚,否则你这鬼界,我不介意给你端了。”   “哎呀呀,开个玩笑而已嘛,一个两个这么紧张做什么?”她翘着二郎腿,抬起烟斗又抽了一口烟,“我不过是见你这小王后可爱,便逗着玩玩,谁知道她就信以为真了。穆野,我说你这小王后也太单纯了点吧,魔界的王后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以后还是长个心眼为好。”   说完,穆野还没说话,十七便一把扒开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开玩笑?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吗?到底是我单纯还是你居心不良?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穆野睡觉时候的习惯?”   她无所谓地怂了耸肩:“猜的咯。你们两个新婚燕尔,不抱着睡难道一人一张床?”   “那你又为何知道他嘴硬之事。”   “拜托,这种事情但凡知道他性格的都能想到啊。”   十七看了穆野一眼,又看了路瑶一眼,半信半疑:“所以你们两个是旧相识?”   “当—”   “谁跟她是旧相识?我做魔做了几百年,她才做鬼几十年,我与她不过只是认识而已。”   “嘿—,穆野,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她走上前,用烟斗指着他抖了两下,“好歹我第一天做鬼便认识你了,怎么算不得旧相识?”   穆野懒得理她,牵过十七的手道:“我们走。”说完,便径直往门口走去。   路瑶打不过穆野,自是不敢强行去拦的,只敢在后面连忙喊道:“哎哎哎,你们等会儿,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今日请你的小王后过来,是有正事要找她。”   穆野停下脚步,回身冷眼看她:“什么事?快说。”   路瑶笑着走到十七面前,将自己的目的缓缓道来:“你们聚仙宗里有我一位故人,可你也知道,我是一只鬼,自然是进不去的,不如你帮我带一句话啊?”   “你刚刚才骗了我,我为何要帮你?”十七对她也没有个好脸色。   “哎呀,都说了同你开个玩笑嘛,咱们都是女人,就别这么小气了。你要是实在气不过,那我就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说完,她便蹲身福了个礼,“你看这样可以吗?”   十七的气并没有消多少,不过她也确实好奇,聚仙宗里竟然还有鬼王的故人?   于是别过脸去问道:“你让我帮你带什么话?给谁带?”   路瑶变出一块玉佩交给她,“这块玉佩是我和他之间的信物,你交给他,他便知道我是谁了。你就同他说,我十分想念他,他已经好久没有来坟前看我了,让他抽空来见我一次。”   说完,她笑了笑,用极温柔的声音又道:“东西和话,都是带给你们五长老,盛北樾的。”   十七猛地一震。 第40章 ……   十七不知路瑶为何会与五长老是故人, 并且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离开鬼界后,她与穆野身处的位置仍然是那片树林, 穆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云宓的声音。   “十七——你在哪儿啊?十七——”   她赶忙让穆野变回狼狗, 拢起手喊道:“云宓——我在这儿!”   下一瞬, 云宓便飞身落在了她面前,神色十分担忧, “十七,你真是让我们好找!你跑哪儿去了, 吓死我们了!”说罢,便用传声术唤来了同行的其他人。   关辞一见她便蹙眉严肃道:“十七,下次不可再擅自跑开了,大家会担心的。”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不起, 我就是一时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你们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云宓松了口气, “还好,你带有一条狗, 不然以你怕鬼的程度,这次走丢早就吓破胆了。”   说完,她蹲下身揉了揉穆野的狗头,温声道:“乖狗狗,一定要保护好主人呀。”   穆野抬头朝十七投去幽怨的眼神,“能不能让这女人离我远点?”   十七连忙笑着将云宓拉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耽误大家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已经快到山顶了吧?”   “嗯,再往前走几里路便到山顶了,到时我们便按原路返下山。”大师兄在一旁说道。   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往前出发,云宓怕她又走丢了,这次便紧紧牵着她的手,出了手汗也不放开。   许是因为方才已经去过鬼界,这回十七跟他们一起探险时倒不觉得有多可怕了。并且越往山顶走,经过的坟头就越少,等大家走到山顶看见脸盆大的月亮,气氛便没有那么恐怖了。   大家在山顶休息了一会后便按照原路返回,因为这条路方才已经走过,该经历的未知,该经历的恐怖也都已经经历过,因此这回下山大家的胆子便大了许多。   甚至开始讲起鬼故事来。   十七现在连鬼故事也不怕了,甚至心里还暗暗说,鬼才不长那样呢,他们的皮相也是想变就变。   云宓注意到她的变化,便问她:“十七,我怎么见你不害怕了呀?”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一点都不怕鬼。”   “那你还带条狗过来?”   “是它非要跟我过来的,这狗粘人得很。”   一旁的穆野突然咬了一口她的脚踝。   “啊!”十七下意识叫了出来。   众人齐齐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这狗跟我闹着玩呢。”她讪笑了两声,而后狠狠瞪了穆野一眼。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下山,十七连忙牵着狗赶回了十八峰,刚一跨过结界,穆野便变回了原形。   十七坐在椅子上,抬起那只被他咬过的腿搁在对面的椅子上,卷起裤腿查看伤势,四个血淋淋的牙洞清晰地印在上面,周围一圈还泛着青紫。   “穆野你疯了。”她当即抬头冲他喊道:“都流血了,我会得病的。”   “谁让你今日不信任我,这就是给你的惩罚。”穆野站着那儿,并不打算过来安慰她。   这件事情确实是十七理亏,她的怒气立马消去了大半,“我也想信任你啊,可她不仅说你睡觉喜欢抱着我,她还说你喜欢嘴硬,嘴上说拿我当作抱枕。这些她都说准了,那我相信她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说完,她侧过身去噘起嘴,“误会解开了不就成了,用得着特意咬我一口吗?疼死了,我若是得了狂犬病,我就咬死你。”   穆野仍是不准备过来安慰她,他坐在桌子另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放心吧,你不会得狂犬病的。”   “那我也疼啊,我都流血了,你看,还有青紫呢。”十七伸出那条腿故意给他看。   他却一眼也不赏给她,喝完茶便直接进了房间。   卖惨无用,十七只好收回腿,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慢吞吞走进房间。   穆野背对着她侧躺着,她便走过去戳了戳穆野的背:“你干嘛不说话,你又要对我冷暴力呀?”   “因为不想跟你说话。”他道。   “你怎的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我误会你那是情有可原嘛,况且,你咬都咬了,怎么还生着气呢?那大不了我再给你咬一口。”说完,她便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他面前。   本以为穆野会挥开她的手,没想到他却当真抓着她的手臂咬了一口,不过这次没有咬出血,只留下了浅浅淡淡的牙印。   十七趴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他,“你现在消气了吧?”   他耸了下肩,“不够。”   于是她又伸出自己另一只手臂,“那再给你咬一口。”   果不其然,这只手臂也留下了浅淡的牙印。   “好啦,你咬都咬完了,总该消气了吧?”她趴在他肩头,轻轻摇动着他的身体。   穆野翻了个身平躺着看她,抬手抚上她的脸,也不知怎的,他的眼神里没了往日的轻松与戏谑。   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他沉声道:“我自从做魔以来,从未想过儿女之情,十七,你是第一个。”   她愣了愣,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但是如果从我有记忆时算起的话,你也是第一个呀。”   “我不介意你以前有没有,我只介意,在你以后的人生里我是不是最后一个。所以,十七,不要背叛我,我所有的爱与怜惜都给了你,若是你背叛了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十七看了他一会儿,伏下身躺在他胸膛上,“你今日怎么了,我发过誓不会背叛你的,无论我以后如何,无论我以前的身份是何,我都不会背叛你的。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穆野稍稍低头,用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去亲吻她的额心。   翌日。   十七早晨醒来时穆野还在,而她脚踝上的伤口却已经不见,想是某人昨晚悄悄替她治好的。   她笑了笑,钻进身旁人的怀里,享受这一时半会的温馨惬意。   今日主峰那边有一整天的课,十七起床后便收拾好东西去了主峰,她还特地带上了昨日路瑶给她的那块玉佩。   上完一整天的课后,她故意留到最后才走,一个人站在华清峰的结界前犹豫了好久。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五长老解释自己是如何拥有路瑶的信物的,而且若是五长老当真同路瑶有什么关系,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唯一知情人?届时她又该如何做呢,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禀报宗主?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自己又是答应了路瑶要将此物转交的,于是在门口纠结半天之后,她还是迈了进去。   来到华清峰五长老的住所前,她敲了敲门:“盛长老,你在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盛北樾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打开了门。十七看见里面的景象时愣了一愣,她没想到楚南琛也在。   “什么事情?”盛北樾问她。   “呃…,既然盛长老与师父有事要谈,那我便明日再来找长老吧,告辞。”说罢,她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   楚南琛起身将她叫住:“十七。”   他走过来冲她浅浅笑道:“可是找北樾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那我先离开吧,我找北樾的事情也已经说完了,你们谈。”   说完,不待十七开口,楚南琛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地。   “找我何事?进来说吧。”   盛北樾正要引她进去,十七连忙道:“不,不用了。”   她取出那块玉佩递给他。   盛北樾在看清玉佩的那一刻,脸色瞬间煞白,而后便听她道:“这是路瑶让我交给你的,她说她与你是故人,你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她了,让你近日寻个空去见她一面。”   盛北樾蓦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爪子一般紧紧箍着她,而后双目圆瞪道:“路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这玉佩你到底是从弄哪来的?”   十七没办法对他实话实说,便只说了部分的实话:“是这样的,昨日中元节,我与师兄师姐们闲着没事便一起去太阴山探险。不巧,我在那儿遇见了路瑶,这块玉佩的确是她让我交给你的,方才那些话也是她让我转告的。”   闻言,他猛地一怔,自言自语道:“中元节……鬼门大开……是啊,她是时候来找我了…”   片刻后,他接过玉佩,收拾好情绪微微笑道:“我知道了,近些日子我会寻空去她坟前看望她的,劳烦你传话了。不过……我方才说她已经死了,那么你见到的路瑶便是鬼,你不觉得害怕吗?”   这话明显是在试探她是否说谎,十七哪里会听不出来。   于是她也笑道:“我是仙门修士,要做的事情便是降妖除魔,若是鬼害人那我也得要灭鬼,怎么会害怕呢?况且,路瑶长得很漂亮,一点也不吓人。”   盛北樾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小声道:“嗯,她的确很漂亮,我再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话也转告了,盛长老,那我便告退了。”说完,她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盛北樾没有留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将那块玉佩捏在手心,徐徐收紧。   十七刚走出盛北樾的住所,便在门外遇见了楚南琛。   她一愣,“师父,你不是走了吗?”   楚南琛还是那般清风霁月的模样,冲她浅浅一笑:“我想等你一起走。” 第41章 ……   两人都得先回到主峰, 方向是一样的,十七便不好拒绝他,只好在这短暂的一段路上与他同行。   原本还担心他会问自己方才跟五长老说了些什么, 但没想到他只是同她说明青乌和二长老的近况。   自那次事件之后,青乌已经被打回了原型, 现如今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极乐鸟, 被倪姝养在自己屋里。   她并未因此事而感到伤心,对她来说, 青乌至少留下了一命,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做聚仙宗的长老, 更没有资格教习弟子,于是禀明宗主后,便将门下所有弟子转移到了三长老林霄门下。   之后她会带着青乌离开,寻一间尼姑庵出家, 从此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只为那些被青乌杀害的人赎罪。   十七听完这个结果,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悲凉, 叹了声气道:“这应当是倪长老深思熟虑过后做下的决定,怕是旁人去劝也留不住她。”   “恩, 的确如此。宗主和她的门生都劝过,她仍是坚持办好转交事宜后, 便离开聚仙宗。”   “那就只能尊重她的决定了。”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师父,你的修为是何时恢复的啊?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楚南琛回忆起那日的场景,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过是将手放在自己丹田一会儿,他的修为便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 恢复得彻彻底底。   可这些他不能告诉十七,便只笑了笑道:“降伏青乌的不久前恢复的,那段时日你我并未见面,你自然不知道。”   “原来如此,那师父,你现在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厉害啊?”她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楚南琛笑得更甚,反问她:“你见过我以前的修为?”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刚进聚仙宗时便听云宓提起过,说师父你以前是各大修仙门派里,唯一的天之骄子,他们都唤你夜合仙尊,我一听就觉得很厉害。”   “是他们夸张了,我那时不过是半只脚踏入仙界,还算不上什么仙尊。”   “师父自谦了不是。”十七弯起笑眼,长舒一口气,道:“师父的修为如今也恢复了,想必那些势利小人也不敢再编排你,我就说嘛,师父一定会好起来的,人生也会好起来的。”   他定定看着她,张了张唇,“是,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啊对了。”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召出佛珠,“师父,之前我便觉得奇怪了,一直没有时间问你,为何从皇宫回来之后,我的佛珠就变成四颗了呀?”   楚南琛如实答道:“青乌吞了一颗,被打回原型后将那颗吐了出来。我想着佛珠只有在你这才能发挥作用,便装进了你的储物袋里。”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一个没有妖灵的妖,会有那么强大的妖力呢。”   她将佛珠收回,背对着十八峰的结界,冲他笑道:“谢谢啦师父,那我先回去了,师父慢走。”   说完,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转身迈进了结界里。   楚南琛望着那早已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蓦地微微笑道:“不客气,十七。”   *   深夜子时,月黑风高,一黑影唰的一下从聚仙宗飞往太阴山,稳稳落在山顶之上。   他手持长剑,扬声喊道:“路瑶!你不是让我来见你吗,我来了,出来见我!”   一阵阴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空灵的女声在上空盘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没想到啊盛北樾,你竟当真敢来见我,也不怕我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盛北樾冷笑一声,“不见得是谁将谁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呢。原以为你死了也就罢了,我凭着对你最后一点愧疚还能在清明节去看你一眼,可你偏偏死了也要与我作对,那就怪不得我赶尽杀绝了。”   路瑶飘荡在林间的笑声越发放肆,语气里却迸出一股狠厉:“我倒要看看,是谁对谁赶尽杀绝。”   话音刚落,周围突现无数青色鬼火漂浮在空中,齐齐朝他攻去。   盛北樾早就做好与她决一死战的准备,因此对付起这些鬼火来游刃有余。他今日还特地将长剑换成了桃木剑,为的就是能将她彻底诛杀。   这些鬼火根本奈何不了他,便迅速聚集在一起幻化成了一条青色火凤凰,时而俯冲向他而去,时而盘旋在空中向他吐出火焰来。   这番动静动静太大,加之太阴山又离聚仙宗不远,因此聚仙宗那边的人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宗主召集一队人马立刻赶了过去。   彼时十七正在熟睡中,远处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她瞬间惊醒,正要起身查看情况,却又被身旁的人箍住腰给捞了回去。   “再睡会儿。”穆野意识模糊地往她脖颈里蹭了蹭。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穆野,好像出事了,我出去看一看。”   他蹙了下眉,手臂箍得更紧了些,“不要。”   “你乖嘛,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她翻过身亲了亲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俯身亲了几下。   腰间的手臂终于松了些,她轻手轻脚下床,来到屋外,一眼便看见远处的太阴山顶正冒着青光。   蓦地想起昨日将玉佩交给五长老之事,她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召出佛珠飞了过去。   此时的太阴山顶。   盛北樾仍在和路瑶激战中,准确的说,是和路瑶变换出的青火凤凰激战中,路瑶自始至终都未曾现过身。   宗主带着一队人马赶到时,根本来不及的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立马和他们一起加入了战斗。   盛北樾根本没想到,路瑶的实力如今会变得这么强。这只凤凰已经耗去了他一半的灵力,可却不见它的攻势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按理来说,操纵这样一只庞大的兽性术法,是极耗费力气的,她与自己打斗已经超过一个时辰,怎么说都应当减弱一点才对,但在这只凤凰身上根本看不见。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今日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他就不该来太阴山。   路瑶恨了自己几十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变成了恶鬼。她突然提出要与自己见面,肯定是做好万分准备来的。   正当他头疼接下来该如何脱身时,没想到宗主带着一堆人过来了,并且二话不说加入了战斗。   这让他心里对这场战斗的胜利又充满了希望,只要解决掉这只凤凰,路瑶的灵力便会大受损伤,到时想找出她的真身在哪易如反掌。   路瑶许是意识到,同他们一群人这样纠缠下去,自己的胜算只会越来越小,于是便见凤凰仰头鸣叫一声,展开大翅膀猛地一拍,树林间顿时吹起沙石与狂风来。   正在战斗的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用双手挡脸,紧闭双眼,以免飞过来的沙石落在眼中。   接着又是一声长鸣,那凤凰扑闪着翅膀飞向空中。   “不好,它要跑!”盛北樾大喊一声。   正要御剑去追,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金光给打掉了剑,顿时摔在地上。   他蓦地抬头看去,发现是十七立马怒火中烧,吼道:“你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是聚仙宗的弟子!竟然敢帮着一只鬼?!”   凤凰顺利离开,狂风也停了下来,宗主和众人一起朝十七看去。   “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帮你,盛长老。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她的,你这么贸然追过去,出事的只会是你不是她。”十七解释道。   盛北樾当即冷笑一声,“你若是杀了她,那才算是帮我,可如今你放跑了她,我便不得不怀疑你与那只鬼,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故意在宗主面前将嫌疑转移到十七身上,这样他便成了正义的那一方。   十七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丝毫不慌,只是定定看着他道:“盛长老,与路瑶有关系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惊。   宗主睁大了眼睛问道:“路瑶?难道…刚刚那只凤凰是路瑶?可是,她不是已经……”   “是,她已经死了。”盛北樾狠狠直视十七,“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了恶鬼,并且,昨日她还通过十七交给我一块玉佩,说路瑶想见我一面,所以今日我才到这里来,却没想到我刚到这里便遭遇了她袭击。”   说完,他便将那块玉佩拿出来交给宗主,“这块玉佩是路瑶生前每日佩带在身的,我不知道为何路瑶想见的是我,也许因为我以前是她的师父吧。我更不知道十七又是如何遇见路瑶的,路瑶又为何会把自己的贴身之物放心交给她,按理来说,这种东西应该交给最信任的人吧?”   果然,宗主一听便皱起了眉头,看向十七,“十七,你可否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我已经同盛长老解释过了,前些日子中元节,大师兄策划了一场探险游戏,而探险的地点就在太阴山,我也参与其中。中途我因为走神走丢了,于是便遇见了路瑶,我也不知为何路瑶如此信任我,这个问题你们应当去问路瑶,而不是来问我。”十七沉着冷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盛北樾却激动道:“你胡说!若是你与她素不相识,这种贴身之物她怎么可能交付于你?她就不怕你私吞了吗?”   “我方才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你应当去问路瑶而不是问我,我也想问问她为何这样信任我,还有…”   十七朝他迈出一步,冷声道:“我与路瑶素不相识她尚不曾伤害我,可盛长老,方才听你说你曾是她的师父,那么今日你和她之间又为何斗得这般激烈呢?”   话音刚落,盛北樾的脸色顿时一变,眼神略带心虚地从她身上移开。 第42章 ……   在外人看来, 这件事情中无论是十七还是盛北樾都有蹊跷,树林里不方便解决此事,宗主便暂且保管那块玉佩, 带着所有人回去了聚仙宗。   深更半夜,五行殿里灯火通明。   宗主、楚南琛、林霄、盛北樾, 还有十七和先前参加探险游戏的一行人, 此时都站在殿内等待宗主盘问。   邬鸿卓看向底下垂着头的关辞,眼底有些许失望, 沉声问道:“关辞,前几日中元节, 你是否策划了去太阴山探险的游戏?”   关辞如实答道:“是,是弟子发起的。”   “那么这些人都跟着你一起去了?”   “是。”   邬鸿卓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指责他道:“你说说你, 我一直以为你成熟稳重, 才什么事都交给你处理,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竟然还带起头来了。师弟师妹们不懂事, 你也不懂事?”   “师父。”他忙跪下道:“此事是弟子一时贪玩,弟子认罚, 与师弟师妹们无关,他们都是被我喊来的, 请师父饶恕他们。”   话音刚落,邬鸿卓还未说话,一行人中有人立马也跪了下来,“不,宗主,大师兄只是觉得我们近日修行劳累, 便想了这样一个游戏来带我们放松,宗主若是要罚,便将我们一起罚了吧。”   说罢,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宗主,我们也认罚。”   邬鸿卓本来就生气,自己花费那么多心血培养的成熟稳重,能堪大任的弟子,不仅毫不懂事,竟还成了带头者,他的面子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现在这群犯了错的人竟还团结一心起来,搞得好像他才是那个恶人一样,邬鸿卓不免更加生气了,颤抖着手指将他们指了一遍,道:“好啊你们,要领罚是吧,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关辞你不是爱领头吗,从明日开始,你领着这些人将聚仙宗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一遍,我会派飞鹰监视你们,谁敢偷懒,谁敢使用法术,那其他人就不用打扫了,全部由你们来做,听明白了吗?”   “是,弟子明白。”众人齐声答道。   “好了,宗主消消气。”一旁的林长老出声道:“既然这件事情解决完了,便来解决一下北樾的事情吧。”   邬鸿卓袖子一甩,转身坐下,“你代我问,我迟早要被这些兔崽子气死。”   林霄颔首,于是问道:“据方才我所了解的,十七说她在探险途中走丢过,可有此事?”   关辞跪着转了个身,“回林长老,确有此事。弟子当时走在最前面,没太注意十七的动向,之后是云宓先发现十七不见了,而后我们便分头去找她,约莫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云宓便率先找到了她。”   林霄又看向云宓,“事情是关辞说的这样吗?”   “回林长老,大师兄说的没错,的确是我先发现的。十七原本走在我旁边,但当时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害怕,一点小动静都会惹得大家四处张望,因此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走到了我后面。起初我还会回头看十七一眼,但我想她牵着一条狼狗比较安全,加之当时的气氛我也自顾不暇,便再没回头看过她。等我想起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林霄道:“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发现时她已经不见了,是吗?”   云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那也就是说,你们所认为的半炷香时间,有可能并不是半炷香时间。她也许不见了很久,也不许不见了一炷香,而你们从发现到找到,这个时间才是半炷香,对吗?”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云宓也回头看向十七,却只见她低垂着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眼神。   无法,她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回答:“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个问题恕弟子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嗯。”林霄又看向十七,问道:“十七,你能同我说一说,你是如何走丢,在走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最好具体一些。”   十七跪在众人之中,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拳。   要说谎吗?她问自己。   可是上次说谎带来的体验非常不好,而且自己发过誓,不会再骗师父的。   楚南琛就坐在她身后,看着她略显紧张的背影,眸光暗了瞬。   她明显有事情瞒着大家,可这件事情她不能说,怕是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说谎,此刻内心一定十分纠结。   于是他出声唤她:“十七。”   十七回过头,便见他对自己浅浅微笑,柔声道:“没关系,有什么就说出来,即使你已不在夜合峰,我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不要怕。”   她愣了愣。   她听得很明白,这番话的重点不在后面,而是开头的“没关系”。   他已经提前给了自己回答,他说没关系。   十七还以他一个微笑,转过头直视着林霄道:“回林长老,当时我走在后面,同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我也很害怕,一个风吹一个草动都会让我紧张,脚步也不知何时慢了下来。中间我们碰上一些坟头,还会过去拜一拜以表歉意,再继续往前行走,所以何时落在最后面的,我属实不知。”   “那你总该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丢的吧?”   “是,当时由于太过害怕,我不敢再去张望四周,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边在心里默念心经。等心经念完我再一抬头的时候,大家就已经不见了。”   林霄又问:“那之后呢,你走丢之后又是如何遇见路瑶,路瑶又是如何将那块玉佩交给你的?”   十七垂下眸,复又抬起,“走丢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喊关师兄和云宓的名字,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我怕他们回来找不到我,只好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可是他们好像并未发现我走丢,我始终没能等到他们来找我,便只好自己去寻他们,结果我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遇见了鬼打墙。”   众人顿时一惊,云宓更是讶异道:“十七,你当时没同我们说啊。”   “当时那种环境下,我若说了不是给大家制造恐慌吗?而且我并未受伤,这件事也就不算什么大事,再者,那鬼打墙是路瑶为了见我才布下的,我自是不能同你们说的。”   云宓还想说什么,林霄却伸手示意她安静,随即又问:“遇见了鬼打墙然后呢?”   “我走不出去,正绝望之际,有一位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很快便意识到她是一只鬼,于是立刻打起精神准备与她一战,可她似乎却并不想伤害我,并且告诉我,鬼打墙便是为了与我单独说话才设下的。起初我也不理解,我与她素不相识,为何偏偏要与我单独说话?”   “但她没有告诉我原因,只是告诉了我名字,然后扔给我一块玉佩,请我转交给盛长老,并让我告诉他,他已经好久没有去看她了,请盛长老抽空去与她见一面。之后那女人便消失了,鬼打墙也解开了。再然后,我便听见了云宓寻找我的声音,事情就是这样。”   林霄深深皱着眉头,半信半疑,“整件事情最奇怪之处,便是路瑶为何偏偏要找你呢?”   这个问题已经是十七今晚听到的第三遍了,一丝不耐爬上她的脸庞,道:“我已经回答过两遍了,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路瑶。若是杀人者杀了人,难道你们要去问被害者,他为何要杀你吗?”   林霄被她怼得一时语噎。   楚南琛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兴许那路瑶是看十七一个人走在最后,最好将她困住吧。不然无论是困哪一个人,都会引起大家注意,不是吗?”   “倒是也有些道理。”林霄稍稍点头,复又看向另一位当事人,问道:“北樾,现在该你解释一下了,你去赴约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与路瑶打斗起来?”   盛北樾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这会儿淡定自若地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昨日十七将玉佩交给我时我还吓了一跳,路瑶已经故去几十年,怎会突然出现并要求见我呢。之后十七向我解释,说是在太阴山遇见的她,我便相信了一半。   毕竟,当时我确实将她埋在了太阴山,而她死后未曾投胎,而是变成了鬼,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我只能选择去赴约,于是今晚我便去了太阴山。可我却并未见到路瑶本人,只听到了她的声音。”   十七与林霄同时蹙眉,林霄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她恨我。师兄,你也知道,当年她是因为那个意外才去世的,可我没想到,她竟将那场意外归咎到了我头上。”   说着,他叹了声气,眉眼中充满了懊悔之情,“不过也没错,那件事情的源头的确是我,若不是我......唉,她也不会死。”   林霄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不怪你,当年那件事谁也不想发生,要怪,便只能怪凶手认错了人。”   “是啊。”一直未曾说话的邬鸿卓出声道:“北樾,你别太自责了。路瑶惨死,心里肯定是会有怨恨的,凶手早已投胎转世,她找不到人怨恨,便只能将恨意转移到你身上,但并不代表你有错,别太自责了。”   盛北樾再次重重叹了声气,眼眶竟然泛起微红,“也怪我,我应当每年都去看她的,只不过聚仙宗的事务太忙,我渐渐便忘了这事,确实是我的疏忽。”   话音刚落,十七倏地站起身来。   正要开口说话,周围突然传来路瑶的笑声,“盛北樾,多年不见,你的演技见长啊。” 第43章 ……   路瑶的声音飘荡在众人头顶, 众人一惊,纷纷跑出殿外查看究竟。   “路瑶!”盛北樾第一个出声喊道:“你若是恨我,大大方方出来与我打一场。我知道那场意外我是源头, 你想要道歉,想要赔罪, 都可以, 你出来与我说话!”   殿外什么都没有,也再没有声音回应他, 只有一个药瓶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悬浮在空中。   大家以为这是什么陷阱, 没一个人敢轻易过去。只有十七扒开众人,不顾云宓阻止,将药瓶取了过来。   那是一个简简单单,再常见不过的白瓷药瓶。十七将它打开, 倒出里面的白色粉末。   盛北樾的脸霎时变得铁青。   楚南琛盯着她手上的白色粉末, 微眯起眼看了会儿,蓦地说道:“北樾, 若是我没记错,这是你特制的噬心散吧?”   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只见他干笑了两声道:“是, 不过这东西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华清峰也没有这个, 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楚南琛将噬心散从十七手里取过来,交给邬鸿卓,“宗主,现在怎么办?”   “探险之事属实,十七遇见路瑶一事也属实,至于她们之间是否有关联,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至于北樾...你与路瑶之间的过去也算不上恩怨,不至于让她如此恨你入骨,这瓶噬心散也似乎是她在暗示什么。”   “宗主...”盛北樾还想为自己解释。   邬鸿卓抬手打断,接着道:“当然,我们不能偏信一只鬼,更不会偏信任何一个人,因此你们之间的事存疑,还待调查,今后你就不要离开聚仙宗了,待此事查清为止。”   盛北樾知道,邬鸿卓哪里是什么公平公正之人。   不过是这瓶噬心散当着大家的面出现,他若是不出来主持公道,宗内只会谣言四起,所以他率先站出来做了个公平公正的样子罢了。   这该死的老滑头。   盛北樾眸底暗藏着一丝寒意,极不甘心地拱手道:“是,我知道了。”   此事暂且先如此处理,众人散去后,十七便同楚南琛一起去了夜合峰,而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了他。   听完,楚南琛点点头道:“嗯,你保留一部分不说是对的,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不过,那个路瑶也很奇怪。”   十七问道:“哪里奇怪?”   “我今日仔细观察了盛北樾的神色,他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当时噬心散出现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白了一度,因此我猜想,他今日说谎了。”   她一怔,“师父的意思是,路瑶的死因有蹊跷,所以才对盛长老怨恨至极?”   “我也只是猜测。他们当年发生那件事情时,我正在外地降妖,所以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来后听说北樾的师妹死了,至于死因,我当时对其他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也就没问。你若是想查的话,我帮你去问一问林霄。”   “啊,不用了。”她连忙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我会想办法再见路瑶一面问清楚的。”   楚南琛点头,“嗯,这样也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你赶紧先回去补觉吧。”   “好,谢谢师父。”十七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夜合峰。   回到十八峰后,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房间门口,慢慢将房间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   十七吓了一跳,房间里瞬间燃起烛灯。   她回头一看,穆野早已起来,正抱着双臂靠在门后,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   她讪讪干笑两声,“事情处理得有些晚了,我也没有办法呀。”   穆野一步步朝她逼近,眉梢微挑,“这就是你说的马上?”   “嗯…这次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复杂。”十七故意做出懊悔的样子,道:“唉,早知道我就不去了,还耽误我陪你睡觉,哼!”   穆野斜睨了她一眼,懒得拆穿她,“现在陪我睡觉也不迟。”   说完,便捞过她的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随即一施法,两人身上的外衣遍不见了。   “今日他们可有为难你?”穆野问道。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他们…”   “废话,路瑶将那块玉佩交给你让你转交,我便知道要出事。早就同你说过不要答应她,你就是不听,迟早有一天,好奇心要害死你这只小猫。”   十七扬唇笑了笑,抬手抱住他的腰,“我怕什么,反正有你在。”   “那若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你不在我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啊,若是遇见比我厉害的,我就想方设法地逃走,等你来救我。”   穆野摸上她的脸,轻轻捏了捏,“你想得倒是挺美。”   “那你不会救我吗?”十七扁起嘴,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   对面那人无奈地轻叹一声,将她拥进怀里,沉声道:“会,无论我在哪里,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   “我就知道。”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穆野,你不是自她做鬼起便与她相识了吗,那你知道关于路瑶死前的事情吗?跟我说说呗。”   他想了下,“我对旁人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不过,路瑶的事情倒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几句。我与她相识是因为她当上鬼王,鬼界与魔界都是一样,谁杀了鬼王谁就能当鬼王,当时她当上鬼王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为什么”   “因为她才刚刚做鬼啊,上任鬼王都活了一千多年了,却被一个新来的女鬼给干掉了,能不引起轰动吗?”   “路瑶这么厉害呀,是不是因为她先前是修仙人士的原因?”   穆野摇头,“修仙人士也好,普通人也罢,死了之后都是一样的。她之所以那么厉害,是因为他的怨气足够强大。后来我听鬼界的那些鬼提过几句,说是路瑶心里的憎恨就好像一个深渊,能够吞食别人,也能够吞噬自己。”   “那她是憎恨盛长老吗?”   “不知道,她从未同人说过自己过去的事。”   十七想了想,又道:“穆野,明日夜里你能再带我去一趟鬼界吗?这件事情,恐怕得亲自去问路瑶才能知晓原委。”   “你为何要知道原委,他们之间的事情就他们自己解决好了,你别去掺和。”   十七忽然撑起身子,面容严肃的看着他道:“这不是掺和,这是共情。”   穆野不解,她便坐起身认真同他解释:“第一,盛长老是我们聚仙宗的长了之一,若当真是他做错了事,那么他理应受到惩罚,不能因为他是长老就可以逃脱惩罚。可今日的情况你没有看见,在路瑶未出现之时,林长老和宗主明显是偏向盛长老的。   第二,路瑶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如若她当真遭受了不白之冤而惨死,我理所应当去帮助她。女人就应该帮助女人,你们男人不懂。”   穆野轻笑出声,坐起来掰过她的小脸,亲了亲她撅起的嘴,宠溺道:“好,我答应你不就行了嘛,怎么还上升到男人女人呢。我不懂你谁懂你,你要谁懂你,嗯?”他边说着,边伸手去挠她痒痒。   十七当场破功笑了出来,扭动着身体求饶:“好好好,你懂你懂。哈哈哈,别挠了,痒…”   他这才放过了她,两人又重新躺回床上,趁着最后这一点时间补了个觉。   翌日上完课,穆野果然遵守约定,再次带她去了鬼界。   彼时路瑶正在赌坊里与其他鬼赌钱,正赌得高兴呢,赌坊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来,接着穆野便抱着十七出现在众鬼头顶,从天而降。   路瑶一只脚踩着椅子,一只手撑着头,表情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俩,“你们有必要连出场都要秀个恩爱吗?”   穆野没理她,只用凌厉的眼风扫过周围一众小鬼,沉声道:“出去。”   周围一群小鬼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跑得比耗子还快,瞬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这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吧,你会不会太嚣张了穆野?”路遥站起身,十分不爽。   十七年忙上前解释道:“路瑶,是我让穆野带我过来找你的,我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你,他们若是在场的话不太方便谈话。”   路瑶挑了一下眉,似乎有些意外,“找我?你该不会是想来问我,我和盛北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十七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想问这件事。”   她旋即冷笑一声,坐了回去,手里把玩着方才用来赌博的骰子,漫不经心道:“你既然是聚仙宗的弟子,这件事情你应当去问盛北樾才对,为何要来问我,就不怕我说出什么对你们长老不利的事情吗?”   “因为他一定会向我说谎。”许是早就料到路瑶会问自己这番问题,十七自始至终都冷静地看着她。   她话音刚落,路瑶把玩骰子的手蓦地顿在了空中,她侧首看向十七,“你怎知他一定会说谎?你又怎知,我不会说谎?”   “他昨日有没有说谎,一看便知,这个毋庸置疑。至于你嘛,如果硬要说的话,应当是女人的直觉吧。”十七如实答道。   路瑶嗤笑了声,将身子转了过来,“好一个女人的直觉。不过,我就算告诉了你,你又能如何呢?你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弟子而已,而他却是聚仙宗的长老,难不成……你还要当面揭穿他吗?”   她看着路瑶,斩钉截铁道:“要。如若当真是他做错了事而导致你含冤惨死,那么他必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当面揭穿他也好,禀报宗主也罢,这些不过是途径而已,做到并不难。”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路瑶一试有些愣住。   须臾,她又问:“你为何要帮我?我与你之间素不相识,且正邪不两立,你为何要帮我?”   十七垂首,沉默了片刻。   忽然轻轻笑了笑,抬首道:“也许是我正义之心泛滥吧,总想着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是魔,都有得到公道的权利。众生平等,不是吗?况且……这世间的正义,也不一定都属于正派那一方。”   路瑶怔怔看着她,良久,倏地垂眸笑了声,而后看向穆野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你这个眼里只有鲜血的家伙为何会喜欢她了,眼光不错。”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将几十年前的那桩旧事对他们娓娓道来。 第44章 ……   几十年前, 聚仙宗仍然是仙盟魁首,可那时的长老却不是他们几个。   盛北樾在那时只是五长老座下一名弟子,天资较为聪颖, 却比不上当时的大弟子文山。   而路瑶,则是他们那届弟子中最小的师妹, 同时也是五长老尤为疼惜的亲生女儿。可即使是在宠爱中长大, 却也避免不了被盛北樾偷去了一颗心。   全宗都知道,盛北樾这个人长了一副好面孔, 一双桃花眼极尽风流,若是他想对谁好, 那对方是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住的。   更何况路瑶从未见识过人心险恶,心地单纯,因此在盛北樾的连连示好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了他。   她并不知道盛北樾最是擅长演戏, 更不知道盛北樾极其擅长将他的外貌作为优势, 去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比如长老之位。   起初他的确对她很好, 两人甜蜜得就像刚刚新婚的夫妻一样。路瑶越发觉得自己找对了人,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盛北樾将自己娶回家。   可盛北樾却一直拿功业未成来搪塞她, 言语里透露出,自己若是也能做上长老之位, 届时再娶她,她便不会遭受旁人的冷嘲热讽,在五长老面前求娶她也能顺利一些。   路瑶信了,她当真以为是盛北樾内心自卑,想让自己和他都不受旁人讥讽,才如此执着于先立业后成家。   因此她决定, 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帮他。   时逢她的父亲退位,将选出一位得力弟子来接替五长老之位。当时在他们那届弟子里,盛北樾和文山是最有希望最被看好的两个人。   五长老选择用比试的方法来抉择出最适合长老之位的人选,比试一共分为三轮,前两轮都是他们所学的医理知识,最后一轮则是比武。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盛北樾便将路瑶约了出来,想让她去套五长老的话,看看第一轮是哪些题目。   路瑶有些犹豫,可盛北樾不断地给她洗脑,自己当上长老的那一天便是迎娶她之日。她成功被说动了,于是当晚便按照他所说的,顺利从自己父亲口中套出了第一轮考试的题目。   盛北樾赢了文山。   有许多弟子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文山可是出了名的天资聪颖,觉得他会赢到底的人占大多数。   五长老也觉得有些蹊跷,可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女儿,于是他便做了个测试,在路瑶再次来套他第二轮考试题目时,自己故意给了错误的答案。   结果不出所料,第二轮考试中盛北樾给出的答案,便是他给路瑶的错误答案。   五长老十分愤怒,欲将盛北樾逐出师门。可路遥却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说这些都是自己的主意,是自己想让他坐上长老之位才提出来去套父亲的话。   她还说,盛北樾一开始并不同意,觉得此行为破坏比试的公平公正,是自己一直说服他,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路瑶说的真切,哭得更真切。五长老疼惜女儿,便决定暂且不追究此事,但出于对文山的补偿,便将最后的比武难度又提高了一级,不过仍在文山能掌控的范围内。   可提高的这一级对盛北樾来说,想要赢他可就难如上青天了。   盛北樾的医理知识出众,可武学却是平平如奇,即使难度不提高他也不一定能赢文山,现在难度提高了,怕是他更加赢不了了。   并且由于套话一事败露,这一轮路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帮助自己作弊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出于对高处的极度渴望,于是他恶向胆边生,连夜制作出了无色无味的噬心散。   虽然取了这么个名字,但其实它的效用并不是伤害文山的身体,只是让他在比赛时,一旦使用过高的灵力便会出现幻觉,从而影响他比赛的状态。   趁文山不在时,他将噬心散下进了他的茶壶里。   后来的结果不出所料,文山在比武前期一切如常,但是到中期时,他一驱动体内更多的灵力眼前便出现幻觉,但是他本人并不知道那是幻觉,在外人看来只当他发了疯,提着剑对空气狂砍。   这场比武,文山没有任何意外的败了下来。   五长老依旧觉得此事异常蹊跷,在赛后便为文山检查了身体,可没想到他的一切机能都是正常的,没有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   难不成真是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   五长老不知道,可文山知道。   自己根本没有走火入魔,绝对是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盛北樾,可他没有证据,便只好怀揣着不甘心,先认下了这个结果。   直到盛北樾即将接替长老之位的前一晚……   路瑶找上了门,问他是否准备明日当着大家的面,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迎娶自己。   盛北樾犹豫了一下,笑着答她:“接替长老之位后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忙碌许多,待这些事务处理完,我一定向师父说明对你的心意,请求他将你嫁给我,好吗?”   可没想到路瑶却不吃他这一套了,质问他道:“之前你说,坐上了长老之位便在当天迎娶我,你如今已经要成为长老了,却又说等处理完交接事宜再娶我。盛北樾,其实你根本没有打算要娶我吧?等你处理完这些事务,你又会找其他的理由来搪塞我对吗?”   “怎么会呢?先前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接替事宜会这般繁冗复杂,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一定去向师父求娶你,我发誓。”说完,他便当真举起手来做发誓状。   可她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盛北樾,你的誓言值几个钱啊,先前你答应的事情你做到了吗?你是真不怕说谎说多了天打雷劈啊?”   盛北樾的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他放下手,道:“路瑶,我已经再三向你保证了,你是不相信我吗?若是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看…我们也并不合适。”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路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末了,突然笑了出来,“你果然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明明是你数次失信于我,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是吗?呵,盛北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文山师兄之所以会输给你,是因为你在他茶水里下了毒!”   他蓦地看向她,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凌厉,“你是如何知道的?”   “呵,我如何知道的?盛北樾,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了这件事情又何惧人知道?怎么,你怕我告诉别人呀?”   路瑶扬唇笑着,丝毫不惧对面越来越覆有寒意的目光。   盛北樾冷眼看着她,声音越发低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然是亲眼看见的。”她极其不屑地嗤笑了声,“昨日我去找你,你不在,有人说看见你往文山师兄的房里去了,我怕你们打起来便也找了过去。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你利用我的感情去套出考试题目就已经够卑鄙了,没想到你还能做出更卑鄙下流之事。你说,若是我将此事告知父亲,再禀明宗主,届时你将会如何?”   他将会被逐出师门,并且全仙盟都会知道他的事迹,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留他。   盛北樾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路瑶,你到底想如何?”   她收敛起笑容,一步步走近,仰首直视着他的双眸,道:“我要你娶我,我要你做到曾经承诺过我的,在明日接替长老之位时,向父亲求娶我。盛北樾,昨日之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我的心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们还是可以像之前那样,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看见过,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他垂眸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他扬起一抹极温柔的笑来,柔声回道:“好,我娶你。今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路瑶开心地抱住他,盛北樾也抬手回抱,可望向前方的眼神却散发着格外冰凉的寒光。   就在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屋顶上一片漆黑之下,文山听见了他们所谈论的一切。   翌日,正是盛北樾接替长老之位的日子。   这日清晨,天还没亮。一个黑影悄然潜入盛北樾的屋子,他慢慢摸索到床边,抽出自己的佩剑,对着那个鼓起的被褥便狠狠刺了下去。   被子里的人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气,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流出来淌到地上。   黑影扬起得逞的笑容,将被子掀开,却在看清里面情形的刹那,笑容僵在了脸上。   床上躺着的并不是盛北樾,而是只穿着一件肚兜的路瑶。   黑影这才知道自己中了盛北樾的算计,转身便欲逃走,可没想到刚好在门口碰上了回屋的盛北樾,于是两人便展开了一场交战。   盛北樾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不过他也没想过要拿下他,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将声响闹大,引来其他的弟子一起拿下他,如此一来,这些人便都成了证明他盛北樾无辜的证人。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两人打斗没多久,声响便引来了其他弟子,众人一起合伙将黑衣人拿下。   盛北樾当着所有人的面,扯下了他的面巾。   面容暴露的那一刻,大家均是目瞪口呆。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盛北樾房中行凶杀人的人,竟是他们一向敬仰的文山师兄。 第45章 ……   五长老得知自己女儿死讯时, 一万个不敢相信,可直到亲眼看见女儿已经开始发硬的尸体,两鬓斑白的老人顿时哭得泣不成声。   万万没想到, 最终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山被宗主关在了地牢里,他坚称盛北樾曾在第三次比武时给他下毒陷害他, 但由于先前五长老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体, 并无任何异样,因此宗主便认为是文山死到临头想拉盛北樾同归于尽, 宗内上下并无一人讲他的话当真。   而五长老也因为女儿的死大受打击,从此躺在床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们谁也不知, 死后的路瑶魂魄并未散去,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一夜之间老去,身体越发虚弱,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盛北樾曾来看过五长老两次, 路瑶见到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剥皮饮血,然而自己却是一个谁也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纵使对他恨意滔天, 也并不能将他如何。   不久之后,听说文山在狱中自杀了, 自杀前喊着盛北樾的名字,说是哪怕堕入十八层地狱, 他也会爬出来找他报仇,而后便咬舌自尽了。   不知为何,路瑶没有见过文山的魂魄,或许是被鬼差给强行带走了吧。   再后来,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五长老突然在睡梦中睁开双眼, 嘴里喃喃着:“瑶瑶…瑶瑶…”   路瑶明知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却仍是回应着他:“爹,女儿在这呢。”   五长老望着房顶的视线缓缓右移,落在一片空气里,然后聚焦。   那里是路遥的脸。   “瑶瑶。”他依旧喃喃着:“是你吗?”   路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下落,“爹,是我,是我在这儿。女儿对不起你,女儿害苦了你啊爹。”   五长老艰难地抬起手,对着空气做着擦拭动作,随即微微笑道:“你永远是爹爹的好女儿,爹爹…永远为…为你骄傲。”   右手无力地垂下去,五长老带着微笑,渐渐闭上了双眼。   “爹——”   路瑶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却无法触碰到他一分一毫。   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灵魂化作一颗发光的小球,从他身体里漂浮而出,在她面前停留一瞬后飞出门外。   她追了出去,只见那小球咻的一下便飞去了天上,再也看不见一点儿影子。   他的父亲生前行医救人无数,功德无量,死后无需经过地府核查与惩罚,可以直接投胎,并且下辈子功成名就,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这算是陆瑶唯一一点慰藉了。   文山死了,父亲也死了,盛北樾成功坐上了聚仙宗新任长老之位。   路瑶从未这么恨过,就好像心中有一片汹涌翻腾的大海,叫嚣着要吞掉这世间的一切。   她无法让这片大海消停下来,于是她干脆借用这片大海给自己的力量,以怨气作为武器,以自己永世不得轮回为代价,让自己的力量暴涨,而后拼死与鬼王一战,最终坐上了那高位。   这便是路瑶与盛北樾之间的往事。   讲述完,路瑶看向十七,问道:“现在,你还愿意帮我吗?”   十七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许冷漠,“若世事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依然会揭穿盛长老的真面目,但不是为了帮你,你不值得我帮。”   路瑶轻笑了声,“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的确不值得你帮。不过,盛北樾所做之事比我更加罪大恶极,若是他能安然无恙活在这世上享尽名与利,那我就是举全鬼界之力攻上聚仙宗也在所不惜。”   “他会受到惩罚的,至于你…也不全是受害者。恶不分大小,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希望事情解决之后,你也能对你有愧之人道歉,请求原谅。”   说完,她转身扯了扯穆野的袖子,“我们走吧。”   穆野将她抱起,正要转身离去,路瑶忽然在身后叫住她。   只见她微微笑道:“谢谢你。”   “不客气。”十七回了句,随后便同穆野一起回到了十八峰。   穆野问她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她想了会儿,道:“此事有点难解决,若路瑶所说皆为事实,那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让盛北樾自己承认当年所做之事。”   “他不会承认的。”他道。   “是啊,可是我们没有证据,那件事情又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再去找证据也不可能了。”   文山死了,当年的五长老也死了,更没有一个证人目击盛北樾当年所做之事,现在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逼盛北樾自己承认。   但是如何逼他呢,装鬼吓唬他吗?可盛北樾明显不怕鬼,而且他那个人心眼子多,头脑也聪明,不是轻易能上当的人。   哎,这件事情属实有点难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穆野突然道。   “什么办法?快跟我说说。”   “想让他自己承认做过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困难,你可以让他做梦啊,在梦里承认不就行了。”   十七不解:“做梦?”   “没错,就是做梦。”   他勾起唇,解释道:“制造出一个梦境,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而梦境的内容就是他当年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如果他不按照以前的经历来走,他就出不了这个梦境。”   “还有这种方法?”十七面露欣喜,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   “大千世界什么术法没有?”   “那我明日就去同宗主说。哎对了,这个梦境是大家都能看见的吗?”   穆野犹豫了一瞬,面色有点严肃,“不过这个术法有些偏门,他们或许听过,但绝没有见过,你同他们说肯定不可能说是我来施法,那你想好怎么同他们解释没有?”   他不提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到,现在这么一提,她也觉得有点难办。   若是跟他们说是自己施法,那又怎么解释自己是何时学的,又是跟谁学的呢?她现在本身就已经背负着嫌疑了,若是再加上这么一条,嫌疑就更大了。   十七叹了声气,“那怎么办呀?总不能任他去颠倒黑白吧?”   “其实你要说是你自己施法也可以。”穆野走上前来,弯下腰与她对视,勾唇笑道:“你自己真的学会不就可以了?”   “啊,会不会很难呀?”   “嗯…也不算很难吧,反正我是一学就会了。”   “……”   十七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犹豫片刻后,咬咬唇道:“那好吧,我学。”   于是当天夜里,十七当真跟着穆野学那术法。只见小木屋里灵力凉了又熄,熄了又亮,直到天边探出太阳的脑袋时,小木屋里的动静这才停了下来。   还好今日无课,十七在十八峰补了个眠后,晚上便去禀报宗主了。   邬鸿卓将除盛北樾之外的人召集了起来,在五行殿中变出一面可以同步梦境的镜子。   而十七则去了华清峰,趁着盛北樾睡着的时候对他施了法术,并且要留在那里一直维持梦境的运行。   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五行殿的镜中,那是几十年前的聚仙宗。   彼时五长老还活得好好的,正在给他的弟子们上课,其中便有年轻时的盛北樾和路瑶。   午后阳光不燥,微风习习。   路瑶一只手撑着头,正肆无忌惮地打着瞌睡,突然一只藤条打在她的课桌上。   她猛地惊醒,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抬头望去,便是父亲严厉的表情,“路瑶,你起来说说,这题该如何回答?”   她慢吞吞站起来,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额…应该…应该…”   五长老背后的盛北樾转过身,拿着一张纸给她写了两个大字。   路瑶看见,顿时双眸一亮,立刻答道:“净化!这题应该选净化系法术。”   五长老神色缓和了些,又用藤条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叮嘱道:“下次别再打瞌睡了,好好修行,知道吗?”   “是,弟子谨记。”   无聊的课堂继续进行……   下课后,路瑶上前自然地挽住盛北樾的胳膊,笑道:“北樾,还是你对我最好,要不是你,我又要被爹爹罚抄写了。”   盛北樾也笑着,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呀,昨晚又做什么去了?”   “嗐,都怪红儿,她昨晚非要拉我去她房间里打叶子牌,你说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于是我们便打了一夜的叶子牌,不然今日我也不会在课上打瞌睡。”   “我看是你非要打叶子牌吧。”   路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整日修行多没意思啊,北樾,晚上我们出去看星星吧?听说今晚有流星呢。”   他摇了摇头,“不行,过几日便是师父选接替之人的日子,我得抓紧复习,若是输了的话还怎么娶你啊?”   “你输了也可以娶我啊,我又不介意旁人怎么看我。”她嘟起唇,又闹起小脾气来。   盛北樾双手握住她的肩,耐心哄道:“你不介意,可是师父介意呀。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把你放在掌心疼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愿意把你嫁给我这样一个要钱没钱,要事业没有事业的男人?”   说完,他叹了声气又道:“瑶瑶,你不懂,若是将来我也有一个女儿,那么,我也不会愿意将她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   “好啦好啦,我等你就是了。干嘛这么说自己,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路瑶仰着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盛北樾回以她笑容,可下一瞬,嘴角却僵在了脸上。   等等,这个场景他怎么好像见过? 第46章 ……   盛北樾不愧是盛北樾, 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在梦里恢复意识并没有什么,虽然很少,但的确有人轻易便能察觉自己是在做梦。因此盛北樾并未发现梦境的可疑之处, 只当自己今日是被这些往事缠身,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知道他准备离开梦境时, 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离开梦境无非两种方式, 一是下坠,二是疼痛。   方才他已经试过了疼痛, 可是自己却并未醒来。于是他又站在池边,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可结果却是落水而并非醒来。   他捏了个决去掉身上的水渍,眉头皱得极深。   看来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而是落入了别人编造的梦境里。   他只需要稍稍一想便知,此人的目的一定是查清当年之事, 怪不得这梦境是几十年前的场景。   盛北樾冷笑了声, 抬手施法准备强行破开梦境。可连着试了好几次法术之后,所在的环境依旧未曾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不知道是背后之人的灵力太过强大, 还是这梦境本身有问题。如此情况下,他只能先将梦境进行下去, 在寻出破绽趁机脱离。   而事实上,维持这个梦境并不需要多大的灵力, 因为梦境是根据他自己的过去来运转的,过去是什么样,他的梦境便会如何进行下去。   这个术法被记载在一本偏门书籍里,看过的人不少,可去学习的人却聊胜于无,毕竟这个法术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五行殿里的众人看着梦境进行下去,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一轮比赛的前一晚了。   盛北樾既然已经经历过,那么今晚,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让路瑶帮她套题目的话来,可奇怪的事情在这时发生了。   到了他约路瑶的时间后,因为他并没有去约路瑶,因此梦里的场景和人物在此时此刻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全部都停了下来。   流水停止了流动,落花也停在了空中,走路的人、说话的人、埋头专注事物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正在做什么,全都无一例外地停了下来。   盛北樾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境,他开始再次施法意图破开梦境,可他打出来的法术却对周围起不到半点作用,连一花一草都无法破坏。   怎么会这样?   他逐渐有些慌乱,于是扯着嗓子喊道:“路遥,我知道你恨我,这梦境是你建造的吧?无论你目的是何,但请你知道,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将我困在这里,我就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出来与我光明正大打一场,若输了,我把命给你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盛北樾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梦境都停了下来,那他就等吧,路瑶总不可能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   但他不知道,梦境里的一天,只是现实里的一刻钟。因此当他等了三天之后,他越发开始崩溃   难不成路瑶真准备将他困在这里一辈子?   仔细想想,以路瑶的性子,这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行,自己得想个办法出去。   他回想起来,梦境是从自己即将约路瑶出来的那一刻暂停的,于是他找到梦里的路瑶,对她说道:“瑶瑶,今晚子时来我房里见我,我有事想同你说。”   似是某种魔咒一般,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周围的场景顿时开始继续运转。   走路的人继续走路,说话的人继续说话,连方才被暂停的路瑶也眨了眨眼,冲他笑道:“好呀,我会准时到的。”   盛北樾终于发现了这个梦境的破解方法,原来是必须要按照过往来行事,如果不去做的话,梦境就会暂停下来。   呵,果然是路瑶在背后捣鬼。她知道她没有证据来证明他所做的事情,所以创造出这样一个梦境来逼他自己承认。   盛北樾的脑子疯狂运转,如何在梦境进行的情况下,同时破解梦境回到现实呢?   这个问题他还有待思考,于是目前先暂且按照过往来行事。   夜里将路瑶约出来后,他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路遥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可后来在自己巧舌如簧的说服之下,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切都按照以前那样进行着,路瑶套出了题目,而他也赢得了第一轮比赛。   梦境进行到第二轮考试之前,他亲眼看着路瑶是如何跪在地上求自己父亲的,又是如何将这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可他的内心却并无丝毫波动。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过路瑶。   其实从一开始,自己接近她的目的便是能成为长老女婿,一步登天。他从未喜欢过路瑶,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功成名就才是他一生所求。   时间来到第二轮比试失败之后,他给文山下毒前夕。   下毒一事尤为重要,前面的作弊都没什么,可若是让路瑶掌握他下毒的证据,那他今后必不可能继续待在聚仙宗。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终结这个梦境,可是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这梦境就像一团棉花一样,打也打不烂,刺夜刺不破。   难道真的要耗尽大半灵力去强行破开它吗?他怕的是这么做之后,自己就没有多少能力去对付梦境背后的路瑶了。   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如果不这样做,等待着他的就是永远被困在这里。   想罢,他心一横,只好开始实行这个办法,将自己体内大半灵力聚集在丹田处,接着抬手结印,一道银色法阵随之出现在他身前。   他猛地睁开眼睛,“破!”   法阵你里顿时涌出大量如流星一般的凌厉,突突突的射向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周围的一切。   原以为这个法术很短暂,却没想到盛北樾的攻势不仅凶猛,且持续时间超乎了众人想象。   已经过了两刻钟了,他的攻击还在继续。   如此强大且不停歇的灵力攻过来,十七渐渐有些受不住,额头已经涌出细密的汗珠来。   楚南琛在五行殿里看着盛北樾的公式,皱了皱眉,立刻离开殿中,赶往了华清峰。   那些如流星般的灵力还在不断涌出,十七已经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她悬浮在屋顶之上,尽全力维持着梦境的运行,可就在下一道灵力攻过来时,她终于坚持不住从屋顶坠落下去。   还好楚南琛及时赶到接住了她,那梦境也随着她的虚弱无力而破碎消失。   盛北樾终于醒了过来,他走出门外,一眼便看见脸色苍白地躺在楚南琛怀里的十七。   他顿时怒道:“竟然是你?呵,我早知你与路瑶是一伙的。南琛,现在你看见了吧,她帮着路瑶来对付我,到底是谁可疑啊?”   楚南琛没有理他,宗主和林霄也在梦境破碎之后赶了过来。   邬鸿卓连忙打圆场道:“北樾,你先消消气。这件事情毕竟你也有嫌疑,所以十七才提了这么一个办法来为你证明清白,你别怪她。”   “为我证明清白?”他冷笑一声,“到底是想为我证明清白还是想给我扣上什么罪名,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南琛,既然她已不是你的徒弟,便也算不得聚仙中的人。今日这女子如此污蔑我,若是你们不为我讨回一个公道,我便将此事告知仙盟,让他们看看你们聚仙宗是如何对待自己人的。”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嘛?”邬鸿卓上前安抚道: “十七虽不是南琛的弟子,但却是我们聚仙宗的特殊弟子啊,这是我亲自批准的,你这样做岂不是打我的脸吗?好啦好啦,大家都消消气,各退一步。”   “宗主,我盛北樾行的端坐的正,被人如此怀疑也就算了,还用这种法术来诱导我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这口气我是忍不下去,今日要么她走,要么我走,你选一个吧。”   邬鸿卓还想说什么,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哈,好大的笑话,盛北樾,你也配说自己行的端坐的正?当真不怕自己被天打雷劈吗?”   是路瑶的声音。   众人一惊,连忙做出备战姿势。只见她这回不再隐藏自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在众人面前。   十七被楚南琛扶着,艰难地站了起来。   路瑶直视盛北樾,抬手指向他:“盛北樾,你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当年做了什么不敢承认吗?”   他丝毫不慌,淡定自若的回视过去,“路瑶,我知道你将自己的死归咎在我身上,我能理解。若是能让你消气,我也可以在这里向你道歉赔罪,但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你若存心要污蔑于我,那我也不会客气。”   话音刚落,她忽然仰天长啸,道:“罢了罢了,你承不承认也无所谓了。反正,今日你承认是死,不承认,也得死!”   说罢,便立刻朝他攻了过去,迅速和他们三人扭打在一团。   楚南琛没有参与,他专心扶着虚弱无力的十七,将她带到一旁,以免他们误伤。   路瑶不愧是鬼王,实力竟然能在一打三的同时不落下风。   盛北樾方才在梦境里已经用掉了大半灵力,此时的战斗完全在靠邬鸿组合凌霄撑着。   邬鸿卓虽然是宗主,但他早已停止修行多年,一心扑在人际关系和财富地位上,实力怕是连盛北樾一半都不如,因此主要攻击力还是在林霄那里。   四人打得难舍难分,百招过后谁也没落下风,于是路瑶干脆发动了鬼众,天空中突然出现无数个结界,恶鬼们从结界里纷纷跳了出来。   聚仙宗弟子们面对这番场景反应极快,立刻加入了战斗。   路瑶同他们从盛北樾的住所一直打到主峰决明场,仍是未分出胜负。周围也全是打斗声,整个聚仙宗彻底乱成了一团。   十七的灵力还没有回复,她抓住楚南琛的手臂,语气无力道:“师父,快去阻止他们,再这样打下去会变成仙盟与鬼界的战斗,到时死伤只会更多。”   “不行,现在聚仙宗处处是战斗,我得留在这里保护你。”他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   十七还想说什么,天空中突然亮起了大片的金光。   “住手。”一道带有浓重梵音的男声在天边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战斗朝空中看去,只见一白衣光头男子双手合十,站在佛光之上,向路瑶他们缓缓漂浮下来。   在看清来人的刹那,邬鸿卓、林霄、盛北樾和路瑶皆是满脸震惊。   路瑶不可置信地启了启唇:“文山师兄?” 第47章 ……   众人对眼前这位男子的到来具是震惊非常, 尤其是盛北樾,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顿时瞳孔紧缩,不可置信。   为何称他为男子而不是路瑶口中的文山, 因为眼前之人虽长了张与文山一模一样的样貌,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 却是六根清净的气质。   他一身简单白衣, 光秃秃的头顶上看不见一根头发,双手合十冲他们颔首躬身, 连看向故人的眼神也如此慈悲友善。   这怎么可能是文山?   路瑶似是也不确定,上前一步问道:“文山师兄, 是你吗?”   “是我。”他望着路瑶,浅浅笑道:“好久不见了,叙旧的话等会再聊。”   说完,他转过身便开始诵起经来。   天空中再次出现无数圆形结界, 同之前路瑶召鬼众时一模一样, 随后,那些被陆瑶召过来的鬼便犹如被拎着后领子似的, 全部腾空,被动回到了结界里。   而结界关闭后, 天空中又开始下起金色的粉末来。那些金粉落在人身上,竟然能愈合他们身上的伤口, 方才与鬼众战斗时所受的伤全部都在自动愈合,包括十七的灵力也一样,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恢复。   众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待聚仙宗弟子们的伤势全部愈合之后,金粉随之消失,邬鸿卓让他们纷纷散去, 同时楚南琛也带着十七回到了主峰。   文山转过身看着盛北樾,缓缓道:“盛北樾,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头吧。”   盛北樾脸色铁青,方才支持他的宗主和林霄都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他激动道:“我回什么头?我有什么错?不要以为你披着一张文山的皮就能假装文山!他早就已死了!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他立即提剑指向他。   文山叹了声气,微微摇头,“当年,你制作噬心散下毒于我,致使我输掉第三场比试,我的确对你怀恨在心并起了杀心,可没想到那晚你早已察觉我的存在,并且将计就计,留路瑶在你房里过夜,翌日早早离开了房间。我一时不察掉入你的陷阱,杀错了人,这是我的罪孽,因此我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从此在无间地狱里饱受惩罚,这便是我赎罪的方式,可你罪孽深重,为何到如今还执迷不悟?”   “你胡说!这又是你们的计谋对不对?”他将剑尖又指向十七,再指向路瑶,厉声道:“你们先是制造一个假的梦境,现在又找人幻化成文山的样子,就是想逼我承认对不对?!呵,我是不会承认的,我死也不会承认的!我没做过!我什么也没做过!我不会掉入你们的圈套!你们才最该死!”   说完,立刻提剑朝文山攻了过去。   可他的攻势三两下便被文山化解,手中的长剑也碎成了粉末,他被一掌击飞在地。   文山走上前,双手合十稍稍颔首,“阿弥陀佛,盛北樾,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闭嘴!我没有做错!是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想把罪名安在我头上,让我当替死鬼!我才没有做错!我没有!”他扬声吼着,又朝文山攻了过去。   这次文山没有再与他过招,而是直接召出金色符文,那些符文串联在一起组成两条绳子,呈交叉状滚动在盛北樾周身,让他动弹不得,同时带着他漂浮在空中。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留着灵根也只会祸害苍生,今后还是当个普通人吧。”说罢,他对着盛北樾抬起手,张开五指。   盛北樾顿时感觉他掌心有一股极强的吸力,自己的灵力被他吸引着在身体里四处乱窜,生有一副要破开他血肉冲出来的架势,但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有一股灼热之感在丹田处升腾。   “啊——”   伴随着一声嘶叫,一颗发着光的灵珠从他丹田处飞了出来,悬浮在文山手上。而他的丹田很快愈合,并未流下一丝一毫的血液。   那是他的灵力凝结而成的灵珠,也是他的灵根。   “你的灵根我暂且收下了,盛北樾,你的罪孽太重,我便罚你今后日日梦见你所作所为,梦见你手上的鲜血将你吞噬,从此活在深渊里吧。”   说完,困着他的符文随之消失。他像被抽走了魂魄一半,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   文山走到路瑶面前,将盛北樾的灵珠交给她,微微笑道:“你为了复仇,放弃了今后所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如今他的余生将活在日复一日的噩梦里,你也算报了仇了,拿着这颗灵珠去投胎吧。”   路瑶怔了会儿,徐徐抬手接过那颗灵珠,吞咽一口道:“师兄……我对不起你,我知道盛北樾给你下毒却并未阻止,是我害你落入了他的圈套,是我害你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因我而惨死,这是我的罪,我的孽。如今我已放下,希望你也能放下。”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师父他在天上也挺好的,他说,让你不要太挂念他。”   陆瑶一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解决完这件事情,文山向宗主他们行了个里礼便准备离去,却又被林霄叫住,“文山,你…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没有去投胎吗?”   文山微微笑道:“我原本在阿鼻地狱接受惩罚,承蒙地藏王菩萨超度恶鬼,令我顿悟,从此放下仇恨皈依我佛。今日过来便是为了了结前缘,阻止这场事件恶化成两界之战,以免更多无辜的生命惨死。”   “原来如此。”一听到文山现在是地藏王坐下弟子,邬鸿卓便年忙笑道:“你放心吧,盛北樾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置他的。”   他摇了摇头,“将他放走吧,余生的噩梦便是我给他的惩罚。将他放走,让他去见识人间美好,身心却永远活在深渊里。”   “呃…好,听你的,都听你的。那什么,文山呀,你有空可以来聚仙宗看看,我们随时欢迎你。”邬鸿卓又道。   文山只笑了笑,并未答他,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路过十七时愣了一下,然后躬身专门向她行了个礼,最后便如来时那般,乘坐佛光回去了天上,逐渐消失在空中。   十七对那个礼有点懵,但她并未太在意,随即走到路瑶面前道:“你的仇已经报了,便按照文山所说,去投胎吧,过只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嗯,十七,谢谢你。”说完,她给了十七一个拥抱,顺便在她耳旁小声说了一句:“祝你和穆野早日抱得一个小娃娃。”   十七顿时脸一红,还未说什么,便见她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这件事情终于解决。   邬鸿卓按照文山说的,并未再为难盛北樾,令人将他丢出了聚仙宗,并且昭告全仙盟与他从此再无干系,任他自生自灭。   路瑶回到鬼界,辞去了鬼王的位置。由于鬼界同人界不一样,所以她没有资格决定把这个位置交给谁,只能由其他的鬼来自行争夺,不过这就是她管不着的事了,因为她已经拿着那颗灵珠去了地府。   文山早就同地府打过招呼,因此她不用接受一殿的核查和地狱的惩罚,直接走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进入了六道轮回。   十七累了一天了,事情解决后便回了十八峰,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可她刚走到木屋门口,便听头顶传来女子的拖长音:“啊——”   她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中不知从哪出现的一名女子正在急速下坠,随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倏忽响起,那女子竟然砸穿了她的屋顶,落在了小木屋里。   她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赶了进去。   屋里到处充斥着浓重的灰尘,断裂的木板瓦片堆了一地。她用手扇了扇自己鼻前,然后便见那堆废墟里站起来一位身着黑白衣裳的女子。   那女子揉着腰,嘴里叫唤着:“哎呦喂,我的老腰哦。”   “喂,你是谁?为何会掉在我这里?”十七问道。   女子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转头望过去,十七这才发现她的瞳仁要比正常人大上许多,黑许多,不像是人,倒是像某种动物。   难道是妖?她心里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可那女子看见她倒是愣了一愣,满脸惊喜道:“闻颜?你怎么在这儿?”   十七懵了,“闻颜是谁?”   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女子的目光由惊喜变成了怀疑。   她走出废墟,倾身用鼻子嗅了嗅,顿时惊道:“怎么是个凡人?你不是闻颜,那你为何……啊对了!我怎么忘了,主人同我说过,佛本无相,皆为众生之貌,哎哟我这记性…”   十七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召出佛珠道:“我不管你是谁,立刻离开我的房子,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子却对她手上的佛珠异常惊讶,“你怎么会有闻颜的东西?好啊你个小偷!竟然连闻颜的东西也敢偷!”   说着,便朝十七摊开右手,“把佛珠给我,否则我才要对你不客气。”   两人正在僵持之中,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破开。 第48章 ……   二人同时朝门口望过去, 只见穆野逆着阳光,从漂浮的细小灰尘里走了进来。   “穆野!”十七面色一喜,仿佛看见靠山似的连忙跑到他身后, 指着那名女子告状:“她不知从哪来的,还砸烂了我的屋顶, 好像还是个妖怪。”   穆野与女子对视一眼, 女子顿时大惊,连忙后退好几步, 指着他道:“魔魔魔,魔头!你你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吓得结巴不清,可穆野看着她只是稍稍皱眉,“谛听?”   这回轮到□□吃一惊,看向穆野问道:“谛听?你说的, 该不会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谛听吧?”   穆野还未回答, 谛听便挺起胸膛,双手叉腰道:“正是在下。怎么样, 怕了吧?真没想到啊,你一个凡人竟然跟大魔头关系匪浅, 你们该不会是在搞人魔恋吧?”   说罢,她旋即变出一本小册子和一只笔来, “大魔头喜欢的类型竟然是凡人,这个有待研究,我得赶紧记下来。”   她刚要动笔,手上的笔和册子瞬间被烧得没影儿。   “喂!魔头,你别以为别人怕你我就怕你!”谛听顿时怒道:“我告诉你,我真跟你打起来你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穆野当然是打得过谛听的, 她再是神兽,也不过是兽而已。   可谛听后面那位嘛,打一架倒是也能打,不过得费不少力,关键没有这个必要啊。六界井水不犯河水,谁吃多了没事做偏要去撩人家一下。   穆野当然没那么无聊,况且无仇无怨的,于是他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向门口摆了下下巴,“出去,这是我的屋子。”   但凡兽类,对地盘一事都极为敏感。若在人家的地盘上逗留不走,那就有挑架的嫌疑了。   谛听吞咽一口,立刻瞬移到屋外,对着门口的十七喊道:“喂,凡人,把闻颜的东西给我,否则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穆野侧首,问她:“什么东西?”   “就是那几颗佛珠,她非说佛珠是什么闻颜的,还说我是小偷,让我把东西给她。你方才进来前,我们僵持的就是这件事。”十七如实回答。   穆野又看向谛听,“谛听,闻颜是谁?你如何证明东西是她的?”   “你管闻颜是谁,你一个魔头当然不可能认识了。总之,那佛珠是她亲手用金乌骨炼制的,当然是她的东西。”   说着,她竟然也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三颗佛珠,让其悬浮在空中展示给他们看,“这也是闻颜的佛珠,如此可以证明闻颜并非我瞎编,佛珠一共十一颗,平日里都是作为手串被她随身携带,我不知你为何会有她的东西,但这佛珠你必须给我。”   这下不仅是十七震惊得目瞪口呆,连穆野看着那些佛珠都蹙紧了眉。   他从未听过闻颜之名,可眼前谛听手上的佛珠又证明了她的存在,那么十一颗梵天之物又是为何会落入凡间的呢?   还有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十七一个凡人,到底为何能使用梵天之物?   他正想着,身后的十七突然出声问道:“我的佛珠是掉落在聚仙宗,宗主给我的,你的佛珠又是哪儿来的?”   “掉落?”谛听似乎有些讶异,接着便手抚下巴,蹙眉思考着什么。   她并未告诉十七这三颗佛珠的来源,只是想了一会儿后,反问道:“你方才说你宗主给你的,为何给你不是给别人?”   十七以为她不信自己所说,便如实答道:“因为我能使用它啊。”   “你说什么?!”谛听顿时瞬行到她面前,推开碍事的穆野,握着她的肩惊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能使用它?!”   十七有些懵,“是…是啊。”   “怎么使用的,你给我看看。”   她望了穆野一眼,随后便召出佛珠,如往常那样让他变大变小,变成各种形状。   谛听在一旁更加吃惊了,看着她使用佛珠的时候压根合不拢嘴,待十七收回后,她的吃惊逐渐转为了欣喜。   盯着十七眼都不眨,道:“我运气真好,从天上摔下来竟然能摔到有缘人面前。”她一把捧起十七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   十七更懵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有缘人?”   谛听正要告诉她,忽然意识到穆野还在旁边,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对十七提议道:“你让我住在这里,我就告诉你你为何能使用佛珠。”   十七讪讪地看向穆野。   只见他冷笑一声,似乎又要同她吵起来,于是连忙将穆野拉去了一旁,小声同他商量道:“穆野,既然你知道她是谛听,那她肯定是不会害我的。你不是也很好奇我为何会使用佛珠吗?我也很好奇,那不如就让她先住在这里,不然她这一走肯定还要把我的佛珠也一起带走。”   “我好奇归好奇,但我的房子为什么要给一个虎不虎狮不狮的畜生住?”穆野神情很不爽。   她耐心安抚道:“就一段时间嘛,等她走了,你把这个房子拆了重新再建一个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为了她花这么大一番力气。”   “你哪是为了她呀,你分明是为了我,为了我也不愿意吗?”十七嘟起唇眨了眨眼。   穆野看了她一会儿,撇撇嘴,“就三天。”   她忙点头答应下来。   商量好后,二人回到谛听面前,穆野冷声警告她道:“我只允许你住三天,三天之后给我滚出去,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谛听切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魔族就是野蛮,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哎呀呀,只可惜我主人只救度地狱众生,不然一定让他教化你们。”   穆野微眯起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十七一看不对劲,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了,你就不要再吵了。谛听,你刚刚砸烂的和你之后要住的都是穆野的房子,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对他说话了。”   谛听理亏,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没了一大半。她撇撇嘴又切了一声,干脆进了屋眼不见为静。   穆野帮她修理好屋顶后,又嘱咐了十七几句,低头吻了她一下,这才走进结界离开了此处。   十七一进屋便见谛听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脸,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问道:“喂,你一个凡人是怎么同穆野扯关系的呀?你知道他有多可怕吗?你该不会是被他那副皮相迷惑了吧?”   她转过身,直视过去,“我不叫喂,我叫十七。还有,穆野一点也不可怕,他很好,非常好,特别得好。”   “切,恋爱中的女人啊,脑子就是傻。他手上沾的血都能流成一条长河了,也就只有你觉得他好。”谛听啧了一声连连摇头。   十七不想再同她谈论这个问题,于是坐到她对面,神情严肃道:“你方才答应我的,我让你住下来你就告诉我我为何能使用佛珠,那你现在能说了吧?”   谛听摊开手怂了耸肩,“原因很简单啊,因为你与佛有缘啊。”   “我与佛有缘?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闻颜的佛珠是梵天之物,你能使用它,便证明你与佛有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缘分。”   她向十七欠了欠身子,面容也严肃起来,“闻颜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我也只是能操控它,但并不能将它作为武器,可你却运用自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为何,十七的心跳莫名加快起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后你只要不走入歧途,某一日你必然飞升,并且,飞升到不是神仙,而是佛,是梵天之境里的佛。”   十七彻底怔住。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说法,可看谛听的眼神又十分认真,且她是出家兽应当不会说谎,这便让自己更加不知所措了。   自己会成为佛?可她从未信过教啊,更没有拜过佛,哪里来的与佛有缘?   难不成……是天生的?   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还不简单呀。   谛听不知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地道:“这世上与佛有缘的多了去了,可大家无一例外都是要通过修行才能成佛,这个过程可比成仙难多了。所以你知道你有多稀有吗,一飞升便成佛,几千年也没有一个呀。”   她边说着,边心想:啧,我可是第一个发现她的,这根金大腿可得好好抓紧,将来西天那个位置是她的也说不定呢。   十七也不知她心里盘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这么夸张吧,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你方才说的闻颜是谁呀?”   “哦,闻颜啊,你听过婆诘佛吗?”   婆诘佛,佛教中保佑人平安健康的佛。不过同弥勒佛一样,很少有自己单独的庙宇。   她点点头,“听过。”   “闻颜就是她的坐下弟子,而且还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听说她的领悟能力甚至比旃檀功德佛还要厉害呢。不过,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成佛没有。”谛听双手托着下巴,吹了口额角落下来的发丝。   十七再问:“那你说她与我长得一样,又是怎么回事?”   她怂了耸肩,不以为意道:“这很正常啊,佛没有性别和本相,所用的样貌都是众生之貌。闻颜已经算半个佛了,那她自然也是没有的,所以你跟她长得像很正常,说明她随机的脸恰好是你的脸嘛。”   “哦~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我跟她长得一样,我也能使用佛珠,你为何这么确定我只是一个凡人呢?”   十七犹豫一瞬,坦白道:“不瞒你说,我是失忆的,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闻颜?”   “当然不可能了!”谛听几乎是立刻反驳道:“我可是谛听诶!”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可是通灵神兽,我这双耳朵可以辨认万物,善恶、人心、思想、真相,所有这世上看不见摸不着的,我都能用耳朵听见。当年斗战胜佛与六耳猕猴谁也辨认不出来,不就是靠我听出来的?你是不是闻颜,我一听便知!”   她这么一说十七才想起来,自己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的神兽,世间万物在谛听的耳朵下无所遁形,这便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通灵神兽。   “那倒也是”十七抿了抿唇,“是我想多了。不过…”   她抬眸看向谛听,眨了眨好奇的眼,问道:“你不是应该待在地府吗?为何会从天上掉下来啊,还刚好掉在我的屋顶上。”   话音刚落,谛听方才骄傲的神情霎时一扫而空,像个做错事不好意思承认的孩子一样,视线开始四处躲闪。 第49章 ……   十七一看她那副目光躲闪的样子便知此事不简单, 不过自己若是直接问,她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她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你是被贬来凡间的吧?”   “你才被贬!”谛听果然上了当, “我…我只不过是犯了小错…”   “小错?一点小错能让天地皆知的通灵神兽从天上掉下来?”十七抬手轻抚下颌,眼眸微眯, 打量她的视线里故意铺满怀疑。   谛听被她这眼神看得十分不爽, 扬起下巴看了回去,“我从天上掉下来才不是因为犯错。   “那是因为什么?”   她知道自己瞒不下去, 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坦白道:“我因为贪睡耽误了主人去救度恶鬼, 主人便罚我来凡间救度七个孤魂野鬼,引导他们去地府轮回转世。我前几日就已经来凡间了,今日我听见你们聚仙宗鬼气重得很,便连忙赶了过来, 谁知道半路被文山撞了一下, 这才不小心从天上掉了下来。”   话音刚落,她忽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文山不是好好的待在地府里听主人讲经吗?怎的今日跑来聚仙宗了?竟然还敢把我撞下来, 等我回了地府,看我怎么收拾他!”   十七听完, 似乎有点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谛听口中所说的鬼气重,应当是今日被路瑶召来的那满广场的鬼吧。   文山今日也的确说过,自己现在是地藏王菩萨坐下弟子,那他同谛听认识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他为何要在回去的途中故意将谛听撞下来呢?   这个问题连谛听都不知道,她自然更加不知道了。   眼下的情况只能让谛听先住下来, 反正她是神兽,又是佛门中人,伤害十七肯定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同她住在一起还能学点比较厉害的法术。   于是当晚,谛听果然一点儿不客气的同十七睡在了一起。好在谛听的睡相十分安静,两人相安无事的睡到了天明。   十七今日上完课回来之后便去了后山练习。   聚仙宗走了两位长老,连楚南琛都不得不出山教习弟子,可即使是这样,他和林霄长老的压力依旧很大,于是宗主便决定将课程减少了一半,等招到新长老后再恢复所有的课程。   出于此种情况,十七不得不像以前一样,每次上完课之后还得自己练习半日,否则按她这个领悟能力,肯定要落后其他人一大截。   只是今日练习课上所学时,一个声音猝不及防的从头顶传来:“你学这些做什么?”   十七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谛听不知何时来到的后山,此时正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   她松了口气,回道:“我不学这些学什么?”   谛听翻了个身,侧躺着俯视她,“你都能使用佛珠了,压根用不着学这些呀。”   话音刚落,她顿了顿,微眯起眼,“嘶——,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怎么使用佛珠吧?”   十七不解,“什么意思?”   “你将佛珠召出来看看。”   于是她便按照谛听所说,将佛珠召了出来。   而后又听她说道:“你平日里是怎么使用它去对付敌人的,你演示给我看看。”   十七虽然疑惑,但谛听的本事到底算得上神通广大,她便只好乖乖将佛珠变幻模样,像之前对付妖物一样给她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谛听失望地一掌拍在脑门上,“佛珠哪里是你这样使用的啊,这可是金乌骨制成的欸,你就这样将它变幻来变幻去?”她摇了摇头,“果然,闻颜的东西落在你一个凡人手里就是浪费。”   说罢,谛听从树上跳了下来,在十七对面变出一排稻草人,随后对她扬了扬下巴,“你先将这四颗分别展开。”   十七按她所说,将这四颗佛珠悬浮在空中,而后又听她道:“你将体内的灵力分别注入第一颗和第四颗佛珠,再念一句佛光普照试试。”   “好。”她驱动灵力,将它注入第一颗和第四颗佛珠,然后抬手结印,扬声道:“佛光普照!”   两颗佛珠顿时飞到天上,合在一起变成一湾金色的湖泊,倒扣在稻草人头顶上的天空中。   随即,那湖泊中竟散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在它的照耀之下,那一排稻草人像糖人一样开始融化,不出片刻便化成了一滩泥巴。   十七看得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佛珠原来是这样使用的。怪不得之前自己使用时,总觉得它还有一大半的能力未曾开发。   她欣喜地转头看向谛听,问道:“还有别的术法吗?”   谛听一挑眉,“你想学?”   “嗯嗯。”她狂点头。   谛听双臂抱胸,边往前走边道:“教你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十七跟在她身旁,问她:“你想要什么好处?”   她倏地站住脚步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主人给我安排的任务我还一个都没完成呢,不如你帮我做了呗?”   “……”   “你身为一个通灵神兽,救度恶鬼不是瞬息之间的事吗?怎么到现在还一个都没完成?”   感觉到十七的质疑,谛听激动道:“你以为救度恶鬼是那么容易的事啊,恶鬼为什么是恶鬼,就是因为他的怨气太深,死活不肯回地府,非要留在人间作恶才叫恶鬼。要救度他,首先便要了却他的前程往事,消除他心中怨气,你以为做起来很简单吗?”   “既然不简单,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做到呢?”   “……”好像也是。   气氛安静片刻,谛听一摆手,“算了算了,我现在有需要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你既然做不到,那你对我就没有用,我干嘛还要花费力气去教你怎么使用佛珠,我吃饱了撑的呀?”   她说完便回到了树枝上,继续睡她的午觉。   十七站在下面考虑了一会儿,仰首喊道:“喂——,我答应你,但是前提是你得教我怎么做!”   她话音刚落,谛听瞬间出现在她眼前,笑眯眯道:“这个简单。”   “……”敢情你就等着我说这句话是么?   “要了却他们的前尘往事,消除他们心中怨气是体力活,你就只需要跑跑腿啦,或者查清某个真相啦,再或者揭开人渣的真面目啦,就好了,引导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嘻嘻。”   此刻的十七深深感觉自己上了当,怪不得她明明这么厉害,却一个恶鬼也没救度,原来是没人给她做苦力。   哎,算了,能学到佛珠的使用法术就行,做苦力就做苦力吧。   “干嘛骂我?”谛听冷不丁道。   十七愣了一下,“我没骂你啊。”   “你没骂我,但是你吐槽我了,我听见了”   “……”差点忘了她听得见。   “废话,你就别想着在心里怎么说我了,你就是在千里之外我也听得见,哼。”   “……”   十七干脆不说话了。   可就在这时,谛听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沉声道:“有妖气。”   十七一惊,“在哪里?”   “万丈之外的湖泊底下。”   “……”“万丈之外你都能听见?”   “废话,我是谛听欸!”她丢给十七一个白眼,“那只大妖妖气浓重得很,体内还有一颗佛珠,不然我也不会听到。你爱信不信,反正不关我的事。”   她说完便要走,却被十七拉住了手臂,“它体内有佛珠?真的吗?”   “你这个人真的好没有礼貌,怀疑我对妖气不敏感也就算了,我一个佛门中人对梵天之物如果不敏感的话,那我这么多佛经白念了。我说这位凡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谛听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啊?”   十七对她话里话外的骄傲自恋已经习惯了,自动忽略了其他的话,只抓住重点问道:“既然那妖体内有佛珠,你为何不同我一起去?你昨日不还吵着要我把佛珠给你吗?”   “废话,你可是跟魔头有关系的人,你手上的佛珠当然要给我了!可那妖不一样,它虽然是只大妖,但它使用不了佛珠,最多也就是吞了它给自己助长几千年修为而已,危害不了凡间。但你会使用佛珠,你要是帮着大魔头做什么事,再加上魔头自身的能力,到时候你俩就是灭世夫妇。”   “……你嘴真的好碎。”十七松开手,“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我去找宗主了。”   谛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顿时气笑了,跟在她身后一路念叨:“我嘴碎?我哪里嘴碎?方才还是我告诉的你妖怪方位,你不感恩也就算了,你还说我!你还当面说我!你知不知道别人知道我是谛听都是对我又跪又拜的,你竟然敢说我嘴碎?”   十七盘坐在金盘之上,捂着耳朵一路飞向主峰。可谛听的声音像自带穿透力似的,每一个字都从她指缝里钻了进去,不停敲打着她的耳膜。   “你不要以为你将来会成佛我就怕你,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了十几万岁呢,我可是你的长长长长长辈,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你还说我!你这样不尊重长辈是不会积德的,哼!”   十七一句话都懒得理她,到了主峰后便立即找到宗主禀报了方才之事。   邬鸿卓不想处理妖物,反倒先对着谛听展开了热情的笑意,“哎呦,这位竟然是传闻中的谛听?失礼失礼。”他说着,拱手鞠了个躬。   谛听十分不屑,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便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半个字都未曾回应他。   邬鸿卓一时有些尴尬,于是轻咳两声,就妖物一事说道:“十七,你方才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万丈之外好像是永宁镇吧,听说那里从几月前就开始每日下大雨,甚至还闹过一次洪灾。当时我也派人去查过一趟,并未查到有妖物作祟啊。”   十七还未说话,身旁的谛听忽然嗤笑了声,“它能让你查到,它就不是万年修为的大妖了。”   话落,邬鸿卓顿时大惊,“万年修为?哎呀这可不得了,单凭我们聚仙宗是解决不了此事的,我得去通知其他仙门。”   他说完正要离开,谛听却掏了掏耳朵,用随意的语气说道:“倒是也不用那么多人,这样显得我多没用。”   邬鸿卓愣了一下,旋即面露笑意,正要说话时却被十七抢先道:“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我想了想,降服一只万年修为的大妖,应该能抵最起码两只恶鬼吧?就算不能,那我没完成任务主人也能对我宽容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谛听停顿一瞬,对十七扬起满满的笑容,“最主要的是我这个人慈悲为怀嘛,哪里有危害,哪里就有我谛听。”   “……”十七白了她一眼,懒得同她说话。   倒是邬鸿卓殷勤地拍着马屁:“是是是,佛门中人嘛,都是慈悲为怀的,谛听不愧是上古神兽,哈哈哈。那我…就选几个厉害的弟子跟你一起去?”   “选什么厉害的弟子?你哪个弟子有我厉害?”谛听又不屑地瞧了他一眼,而后挽住十七的手臂道:“就十七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不行!”她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谛听有些恼了,“跟我去怎么了?跟我去丢你人了啊?”   “我可以跟你一起啊,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跟你去。”十七小声嘟囔:“我可不想路上被你烦死…”   “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邬鸿卓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好好好,那就再派几个吧,人多力量大嘛,谛听你也能轻松些,我们修仙人士也不好把事情全交给你做嘛,都互相理解一下。”   不得不说,邬鸿卓拍马屁的功夫还是可以的。   谛听的脸色暂时缓和了下来,“行吧,那就再带几个吧。你可别选修为废材的,到时帮我帮不上,还得给我拖后腿。”   “是是是,一定选厉害的。”   十七看着她这副高傲的样子就讨厌,虽说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格,但自己的同门被人鄙视了,换做是谁都会不高兴。   于是她丢下一句“回去收拾东西”,便离开五行殿回去了十八峰,然后趁着谛听没跟来,她又穿过树前的结界去了大瞑宫。   穆野不在大瞑宫内,不过空崖倒是在,且见到她过来似乎有些吃惊,吃惊之余又有些心虚。   十七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不对劲,便直接问道:“穆野去哪儿了?”   “啊?尊上…尊上他…”空崖挠挠后脑勺,支支吾吾的。   “空崖,你要是不说,我就改明把你的傀儡全烧了。”   “别呀王后,我说我说…”   他低下头咬了咬唇,“尊上他…去了迷乐坊。” 第50章 ……   听见穆野去了迷乐坊的那一瞬间, 十七后脑勺顿时紧了一下。   她知道迷乐坊是什么地方,可她不敢相信穆野竟然会去那儿,他一向很讨厌女人多的地方的。   但由于上次已经误会过穆野一次, 因此这回她还是决定先去看一看再说。   走到迷乐坊门口,依旧是如往常那般门庭若市, 热闹非凡。美艳妖媚的女子们在外拉着客, 见十七过来,大家均是一愣, 连忙蝴蝶般围绕着她,一起将她引进了店里。   迷乐坊同人间的青楼不一样, 这里除了情色交易之外,姑娘们还负责倾听疏导,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到这里来同她们说,她们会给你出主意解决你的困难, 安慰你的情绪。   并且, 迷乐坊还是魔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天底下就没有姑娘们不知道的事情。因此魔族并没有任何人歧视这里, 包括十七也一样。   她任由姑娘们推搡着上了二楼,穆野就在最里面的那个厢房里。   她们走到门口打开门, 十七一眼便看见穆野侧躺在最里面的美人榻上,前方有一位女子盘坐在小几前, 正提笔埋头写字。而那女子对面坐着另外一位女子,看起来像是她在说,她在写。   穆野看见十七过来愣了一下,然后朝她伸出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想我了?”   十七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坐在他身旁, “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啊。”他脱口而出,同时抬手将她的发捋至耳后。   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回头一看,那群姑娘们还都围在门口看好戏呢。尤其是坐在小几前的两位姑娘,朝他们投来的目光里,更是裹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轻蹙起眉,“能不能正常一点?我认真在问你话呢。”   “我哪里不正常了?我也在认真回答你啊。”他撑起身子,蜻蜓点水般吻了她一下,低声道:“是真的想你。”   门口顿时爆发出一阵刻意压抑的尖叫声。   十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能不能让她们先离开,看得我怪难为情的。”   于是他挥了下手,那些姑娘们便十分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十七咬了咬唇,“穆野,我有正经事想同你说。”   “嗯,你说吧。”   她犹豫一瞬,坦白道:“我可能...明日得去万丈之外的永宁镇除妖。”   果然,一听到除妖两个字穆野就皱起了眉头,她又赶忙补充道:“我不是不听你的劝告,是这次的大妖肚子里有佛珠,是谛听说的,她说的总没错吧?”   “她什么都能听见,自然是没有说错。不过你一定要自己去吗?我也可以去替你解决,你只要在这里等着我把佛珠给你带回来就好。”   “那怎么行呢,我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得我自己去取了。更何况,我听谛听说那妖是万年修为,你就算再厉害,对付他也得费一番力气。”十七向前倾了倾身子,笑着撒娇道:“我可不舍得让你劳累。”   穆野也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每次都要做我不让你做的事情?撒娇一次管用,可不是次次都管用。”   她故意接着话头问道:“那什么管用?”   “想试试?”说完,他一把将十七捞了上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穆野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嘴唇只差毫厘便能碰上。   他望着她的双眸,深邃的瞳仁里藏着勾人的情意,声线更是恍如鬼魅般,对她魅惑道:“你来试试,什么最管用。”   十七同他相处久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害羞的姑娘了。她一把将他推了下去,两人一起倒在榻上。   她伏在他胸口,迅速低头舔了一下锁骨,“跟你说正经事的时候,不许撩拨我!”   他笑,“冤枉,现在明明是你在撩拨我。”   “我跟你说认真的,我真的得去,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穆野敛起笑容,轻叹了声,“我哪里还敢生你的气,每次我不让你做,你不都还是做了?你总有那么多哄人的法子,我还如何生你的气?”   十七扬起笑,亲了一下他的唇,“你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呀?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今日找她们学了些。”   “学?”   她忽然想起方才埋头写字的姐姐,还有那两道期待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起身走到小几前,拿起那张纸查看。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几十条,大概能分为三类。第一类,如何与妻子相处。第二类,如何让妻子高兴。第三类,如何做一个称职的丈夫。   十七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想到去学这个?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穆野从后面抱住她,亲了下她的后脖颈,“我的风格可以多变,只要你开心,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行。”   “你可别再说了,肉麻死我了。”   “好,不说了。”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后,十七缩了缩脖子,将他逐渐往上的手拿了下来,“这是在外面呢。”   “他们不敢进来。”穆野的声线里有些许沙哑,“我们成亲多久了?”   她想了想,“大概快半年了吧。”   “是五个月又三天。”   她惊讶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穆野没有回答她,只是掰过她的脸亲了一下,浅浅笑着:“都成亲五个多月了,是不是有件该做的事一直没有做?”   她正要问是什么,突然猛地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穆野蹙起眉头,“你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她低垂着眸,手上不自觉地搅动着自己的衣摆。   穆野将她的手握紧掌心,笑道:“上次你也说怕,可结果你不也挺享受的?”   “哪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享受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享受了。”   “......”   僵持片刻,十七终是败下阵来,“我明日一早就得出发,今日不行。要不...要不你等我回来吧。”   他挑了下眉,“回来之后就可以?”   “回来之后......如果...”十七始终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声音越说越小,“如果你想的话...”   穆野怔了一瞬,像小猫儿不停用爪子在心上挠着痒痒,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怦然心动。   “好,不过未免你出尔反尔,今日我得收点定金。”   十七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下一瞬便被堵住了唇。 第51章 ……   翌日一早, 五个人聚集在聚仙宗门口大眼瞪小眼。   十七与谛听站在一起,视线扫过面前的楚南琛、云宓和关辞,十七皱起眉头, “宗主派师父过来我能理解,不过你们两个是...”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云宓扬起下巴, 拍了拍身旁大师兄的肩, “大师兄就更不用说啦,反正比你厉害。”   “......”十七微微摇着头叹了声气, 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云宓主动要求来的。   估计宗主觉得有谛听和楚南琛在, 多一个弟子少一个弟子没什么影响,这才答应了她。   既然事已成定局,十七便懒得再说什么,各自搭乘飞行工具往永宁镇行去。   他们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正如宗主所说仍然下着雨, 于是他们便先找了间客栈住下,顺便点了些吃食。   五人聚集在十七的房间里, 待小二送了吃食上来后,十七率先问道:“请问一下, 你们这里下了多久的雨啊?”   小二一愣,老实回答:“哟, 这可下了很久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云宓惊道,“连着下了三个月的雨这里早被淹了,我看这镇上还挺好的啊。”   “嗐,客官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地势高,下第一个月雨的时候还没什么, 第二个月时便开始发大水了,那时候我们出门,水都能淹到小腿肚子,有些穷苦人家房子都泡烂了。   后来是聚仙宗来了一群修士,帮着我们疏通渠道将水排出去,还给我们重新搭建房子,这镇子才能撑到现在。不过我估摸着,照这个雨势下下去,又得发一次大水。”   十七又问:“那你们没想过搬走吗?”   小二笑了笑,“我们这不过是个偏远的小镇,没什么外来人,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是从祖祖辈辈就在这里了,哪怕这镇子毁了,只要地还在我们就不会走,房子再搭就是了。人嘛,还是得讲根的。”   十七不理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根对他们来说比命还重要。原以为谛听也不会理解,毕竟她从天地初开时便是人们跪拜的神兽,怎会体谅凡人呢?   可没想到谛听听完,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好,没想到凡人之中还有你这般颇有觉悟之人。”   “啊?凡人?”小二懵了,看向他们五人的眼神逐渐有些警惕。   该不会是遇上一群患有癔症的傻子了吧...   正想着,谛听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便听她道:“把手伸出来。”   也不知为何,心里明明对他们这群外人怀有警惕,可他竟不自觉地伸出手来。   “那就祝福你平安吧。”说罢,谛听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手掌。   无事发生。   “.......额...那什么,我先下去忙了,客官你们有事再叫我。”说完,逃似的立马离开了房间。   云宓好奇地问道:“欸,谛听,你方才那样一下是做什么呀?”她边说着边学了下谛听方才的动作。   谛听耸了耸肩,“给他祝福啊。有了我的祝福,哪怕他自个儿投进湖里自杀也不会淹死的,不过只管一次。”   “这么神奇啊。”云宓咧开嘴笑道:“那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祝福?马上要去除妖了,我有点怕。”   谛听扬起笑,毫不留情地送了她两个字:“不能。”   “......”“切,小气。”云宓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十七知道谛听性子不好,云宓也是个直爽的性格,怕这两人中途闹矛盾,便安慰云宓道:“好啦,别气了。她不给你祝福我给你,祝你平安健康,顺顺利利。”说完,便学着谛听的模样,拉过她的手拍了下手掌。   “虽然不管用,不过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云宓重新扬起笑容,“还是十七最好。”   谛听顿时嗤笑一声,翻了个大白眼。   随后又看向在座的两位男士,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关辞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师父说过,有多名女子在的场合,男人是插不上话的。”   “你师父这句话我赞同。”谛听把茶水当酒,跟他碰了个杯,然后又看向楚南琛,“这位貌美仙尊呢,你又为何不说话?”   众人均是一愣。   云宓和关辞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十七则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袖子,瞪了她一眼,“别乱叫。”   “怎么了嘛,本来就长得貌美嘛,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哼。”谛听双手捧着脸,撅起唇转向一边。   楚南琛垂眸浅笑,温声道:“无妨,谢谛听的夸奖。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对付那只大妖吧。”   终于有人将对话拉回了正题。   十七将谛听的脸掰过来,问道:“你如此神通广大,可知那湖底是何妖物?”   显然,神通广大四个字从十七嘴里说出来,要比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对谛听管用多了。   她又恢复一如既往的高傲,道:“一只南海鲛人罢了,不过有点道行,也不知为何会在这里,许是从族里叛逃出来的吧。”   “南海鲛人?是那个眼泪会化为珍珠的鲛人吗?”云宓激动道。   “嗯,除了那个种族,还有哪个种族叫鲛人?”   “哇,那降完妖我可得让它多哭点珍珠给我。”   “等等。”楚南琛蹙眉道:“鲛人一族属天族,怎会堕落成妖?”   谛听冷笑一声,“天族一半都是植物动物,堕落成妖很正常,就连生来是仙胎的神仙都有成为堕神的呢。”   话落,十七又问:“那你可知它为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何要连着下三个月的雨?”   “拜托,这是别人的隐私,我怎么可能连这都听得见。”谛听双臂抱胸,翘起二郎腿,“你们这么想知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一探究竟呀。”   十七:“午后去吧。大家一大早就出来了,还没进过食,我们又不像你不用吃东西。”   “谁说我不用吃东西的,活着不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吗?”说完,她便抢先掰了一只鸡腿放进自己碗里,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十七看着被她强占的鸡腿,忍了下来,正要去夹另一只,不料又被云宓给抢先拿走。   她气鼓鼓地瞪了她两一眼,面前的饭碗里突然被人夹过来一只鸡翅。   抬头一看,楚南琛正看着她浅浅弯唇,一言不发。   十七下意识低眸躲开他的视线,埋头吃自己的饭。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落入一旁的谛听眼中,她眨了眨眼,没理他们,继续啃着自己的鸡腿。   进过食后,大家休息了一番便往永宁镇北边的湖泊行去。   到了目的地,谛听变出五颗红色药丸递给他们,道:“吃下这个你们便能在水中呼吸了。”   “这么神奇。”云宓第一个吞下。   紧接着十七他们也纷纷吞下,而后各自变换出一个能装得下人的泡泡,将自己圈在里面下了水。   这湾湖泊比他们想象得要深,片刻过后他们仍是未游到底。直到又过半刻,越来越暗的水底逐渐亮了起来。   一座堪比水晶龙宫的宫殿出现在他们眼前。   “哇噻。”云宓看得目瞪口呆,落地后仰头望着门口的牌匾,念道:“幻乐宫?这应当就是那只鲛人的藏身之地了吧?”   十七嘱咐道:“你小心点,它的藏身之地肯定没这么容易让我们进来,小心里面有埋伏,你跟紧我们。”   嗯嗯,她听话地贴紧十七身后,同他们一起走进了幻乐宫。   这座宫殿内部极其华丽,连柱子都是水晶做的,外部的湖水反光在上面,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影,再映射在殿内,乍一看就像是一道巨大的彩虹在这座宫殿里架起。   十七没有去过龙宫,但听谛听说,比起龙宫来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它这一只妖住这么大的宫殿干什么。   但与龙宫不同的是,这座宫殿的设计极其复杂,岔路口比窗户还多。十七他们走了还没一会儿,便已经有些分不清来时的路了。   她隐隐觉得,这里不像是一座宫殿,倒像一座迷宫。   意识到这一点时,十七叮嘱道:“我们尽量抱团走在一起,不要离任何一个人两步之远。”   “没错。”关辞说道:“这座宫殿有些奇怪,像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故意设计成迷宫的模样来分开我们,大家千万不要单独一个人走。”   云宓在后面乖乖点着头,可谛听却切了一声:“有什么好紧张的,就算是你们都走丢了我也能听见你们的方位。安心啦,有我在你们放心走就好了。”   虽然很不满她的高傲,但她说的也没错。   无论他们在何方,谛听都能清楚的辨认他们的方位,只要他们撑到足够的时间,谛听便能将他们救出来。   尽管如此,十七与他们还是报团走在了一起。   谛听觉得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太傻,便自己单独走在一边。   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十七四人果断选择了往右边走,只因那边似乎传来流水的声音,可谛听却站着没动。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十七问道。   谛听皱着眉头看向左边那条走廊。   走廊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漆黑的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蛰伏。   她闭上双眼,示意他们安静,随后驱动灵力,用耳朵仔细听着周围所有细微的动静。   须臾,她睁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说完,一行人便准备朝右边那条走廊继续前进。   十七刚转过身,旁边的墙体里突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了进去,最后一点衣摆消失的刹那,墙体瞬间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谛听的脚步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等等,我听见了动静。”   众人一起转过身,这才发现十七已经不见,顿时大惊。   “十七呢?她方才还在我们后面,离我们也没有超过两步的距离啊,她怎么不见了?”云宓着急问道。   楚南琛眉头皱得极深,看向谛听,“谛听,还请你辨认一下十七的方位。”   她嗯了一声,随机闭上双眼扩大自己的听觉。   不过几息她便睁开了眼,“找到了。”说罢,抬脚便往左边的走廊行去。   楚南琛一行人连忙跟上,可随着谛听脚步的再一次停下,他们发现云宓也不见了。   关辞的紧张之中开始裹挟几分害怕,“现在怎么办,先去救谁?”   楚南琛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道:“没办法,只能分开行动了。谛听,你先去去救十七吧,把云宓的方位告诉我们,我们两个去救云宓。”   “行。云宓就在右边那条走廊走到尽头,再左转,再右转,然后走上楼梯,沿着第二条走廊再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房间,云宓就在里面。”   “好,你也小心,十七就交给你了。”说完,楚南琛便带着关辞走了右边那条走廊。   其实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担心十七,可即使他已经恢复了所有修为,却依然不能保证能顺利将她救出来,因此这种情况下,把她交给谛听才是最安全的。   他和关辞按照谛听说的,肩并肩一直走到楼梯口,可那楼梯很窄,只能允许一人通过,没办法,二人只好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未防有人突然不见,楚南琛一直同关辞交谈着,可没想到那妖怪竟然如此胆大,当着楚南琛的面掳走了关辞,速度极其之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摆。   情况越发糟糕,可楚南琛不能停下脚步,他现在只知道云宓的方位,不知道关辞的方位,因此他只能去救云宓,希望关辞能多撑一会儿吧。   而另一边,谛听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十七被关押的位置,是一个非常隐秘的房间,且不出意料的,房间门口布下了封印。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封印,古老到连她这种活了十几万年的神兽都只在书籍里看到过。   但她到底是通灵神兽,又皈佛十万年,领悟能力在整个佛界那也是占前排的,因此不出片刻便破解了那封印。   走进房间,一眼便看见正中间建造了一座石台,而十七正躺在那石台上面,似乎陷入了昏迷当中。   谛听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她并不是昏迷,而是进入了深度睡眠,有一层只有她能看得见的,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她的面容之上。   那是虚无之境。   虚无之镜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幻术,它以梦境作为载体,而梦境里的内容则根据中术之人的欲望来形成,他们会梦到自己这辈子最想要,最想实现的人事物,并且很难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如若中术之人的意志不坚定,那么他将永远留在梦境里,他真实的身体将永远陷入沉睡中,直至身体养分消耗干净,死亡为止。   此时的十七便沉浸在属于她的虚无之境里。   她身着一身嫁衣,坐着轿辇,行驶在魔界的主街上。道路两旁是欢呼雀跃的魔族百姓,他们目送着她走进大瞑宫,有人正在宫门口等着她。   落了轿,她从里面走出来,首先看见的便是一双玄色镶有金纹的靴子,随后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她盖着红盖头,只能从缝隙里看见这些,但已经足够,因为她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穆野。   她欢喜地将手递了过去,被他牵着一路来到大瞑宫主殿的大堂内,最前方坐着早已等待许久的两个人。   十七很开心,因为坐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找回记忆以后寻到的父母。   空崖在一旁充当着司仪,扬声喊道:“一拜天地——”   十七正要躬身,却被穆野拦住。   只见他给了空崖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反应过来,再次喊道:“二拜高堂——”   对哦,他们是魔,怎么能拜天地呢?   十七在盖头下笑了笑,随即转过身,与穆野一起对着坐在前方的父母跪拜。   “夫妻对拜——”   满头的钗镮压得她不能自由活动,只得慢悠悠站起身,再慢慢转过来,与穆野互相躬身对拜。   接下来便是送入洞房了。   她有些紧张。   空崖专门找来的侍女帮她取下那些金银首饰,身上一下子轻松许多,可神经此时却是紧绷的。还好有红盖头盖在头上,不至于让侍女看见自己的满脸红晕。   穆野不爱热闹,因此没过一会儿便听见了他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房间门被推开,他走了进来,坐到自己身边。   “怎么不把盖头取下来?”他开口问。   十七故作生气的语气,道:“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怎么会懂,我又没成过亲。”   说罢,他抬起手便掀了盖头,十分随意。   十七这才看见成亲之日的穆野,原以为他会比往日更好看一些,可没想到红色一点儿也不衬他,还是穿平日里玄色长袍好看。   穆野看着她微微蹙眉,面露不爽,“你这什么表情?我不好看?”   她如实地摇了摇头,“是没平日好看。”   话音刚落,自己的脸颊便被人轻轻捏住,“你再说一遍?你夫君不好看?”   夫君二字钻进她耳朵里,让她顿时红了脸颊,连眨了好几下眼,小声道:“好看……你什么样都好看…”   穆野满意地松开了手,旋即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服瞬间变回了往日的玄色长袍。   他低头看了眼,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对,现在不该穿衣服”,然后又打了第二个响指。   这回连十七的衣裳都一起没了。   “啊!穆野!你流氓!”她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胸口,一双眸子瞪得圆圆的看向他。   “流氓什么流氓,我们已经成亲了。”穆野将她压倒,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道:“把手拿开。”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哦,她与穆野方才已经拜过堂,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可她仍是有些难为情,挡在面前的手臂松了些,却迟迟不肯拿开。   许是觉得她害羞的样子可爱,他倏地轻笑了声,语气沉了下来,“十七,你不想抱抱我吗?”   十七怔了一瞬,就这一瞬,双手便被人握着手腕固定在了头顶。   她忍着害臊,轻声道:“穆野,我…我害怕…”   他松开手腕,压下来抱着她,侧首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安抚道:“别怕。”   穆野传来的温度似乎有魔力,十七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再次撑起身,正要俯身去吻她时,忽然被一双手挡在了胸前。   只见她眉头皱起,盯着穆野的左胸口,问道:“穆野,你的血痣呢?” 第52章 ……   十七以前就觉得穆野的身材很好, 尤其是交换心头血的那一天,他露出自己的胸口,白皙的皮肤和稍稍鼓起的肌肉线条暴露在她视野中, 让她从仪式开始一直看到仪式结束,眼珠子粘在上面似的。   可现在她没有心情去看这些, 因为穆野的胸口上干干净净, 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血痣一样。   她问他血痣呢,却只看到他脸色微变, 解释道:“不大好看,我给隐藏了。”   “你撒谎。”她立刻否定道, “血痣连接着我们的心头血,根本无法隐藏,只要是魔族都知道。”   话落,她一把推开穆野, 起身的同时重新给自己变了一身衣裳, 随后迅速召出佛珠化剑,指向他, “你到底是谁?”   穆野坐在床上,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笑容越发狰狞,身体也开始化作碎片消失。   她立即一剑刺过去, 可眼前的半具身体却也化成了碎片,消失在空中,除了笑声之外未留下只言片语。   直觉告诉她,这里不是魔界。   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这里应该会是哪里,自己的记忆就好像空白了一块, 找不到这场成亲之礼的源头在何处。   等等,成亲之礼?   她明明和穆野已经成过亲了啊。   还有,她是何时找回的父母,怎么她一概不记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四周传来:“十七,这里是虚无之境,不是真实的,快点出来,大家还在等着你。”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蹙眉问道:“你是谁?”   “我是谛听啊,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谛听,我们中了鲛人的圈套,你再不醒过来你师父可就要死了!”   师父?   师父是谁?   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十七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似乎有什么硬邦邦的小东西在里面,倒出来一看,竟是一颗金色的小圆球。   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呢?   她倏忽猛地睁开眼睛,她想起来了!这是佛珠!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她明明在湖泊底下的幻乐宫里!   恢复了自我意识后,她便连忙抬手结印,道:“破!”   十七再次睁开眼睛,这回周围的环境从大瞑宫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幻乐宫,看来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了方才的幻境。   “你终于醒了。”谛听趴在她身旁,一只手撑着脸眨了眨眼睛。   她坐起来,问:“这是哪儿?”   “谁知道这是什么鬼房间,总之还在幻乐宫里就对了。”   “师父他们呢?”   谛听转身坐上石台,晃荡着小腿,“跟你一样被抓啦。”   十七一惊,“那还不快去救他们。”说着便连忙下了石台。   可谛听倒是不为所动,道:“你去早去晚都没有用,虚无之境只能靠中术之人自行破解,你最多也只能进他们梦境里看一看,做不了什么的。”   “那你的意思是,如若他们发现不了自己身处幻境,那他们就得一辈子留在里面了?”   她点点头,“正解!”   十七握着拳头伫立片刻,又道:“不行,我得去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随你吧,不过我是没法陪你去了。”   “为什么?”   谛听望向右方上空,眼神逐渐变得兴奋,嘴角也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来,“那鲛人现身了,我得去会会它。”   “现身了?那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很危险?”十七担心道。   她翻了白眼,“对付一个万年修为的妖都危险,那我这十几万年白活了。你别管我,我告诉你他们的方位,你去救他们吧。放心,你已经破解过虚无之境,它对你实施不了第二次了。”   说完,便将云宓,关辞和楚南琛的方位一一告知了她,还临时教了她解开房间大门封印的办法,随后丢下一句“祝你好运”,便即刻消失在她面前。   十七想着楚南琛已恢复修为,应当是最早破解虚无之境的,于是按照谛听给的方位,先去找了云宓。   但没想到解开关押云宓房间的封印后,她看见的是正坐在石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一副可怜巴巴模样的云宓。   二人均是一愣。   “十七!”云宓立马跑过来紧紧抱住她,边哭边道:“你终于来救我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都快怕死了,试了好多办法都出不去,我还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呜呜呜~”   十七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永远被困在这儿?让我看看你受伤没。”   她拉开云宓,将她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任何伤处。   随即又问道:“你是怎么破解虚无之境的?”   云宓懵了下,反问:“虚无之境?什么虚无之境?”   “你没有睡着,没有做梦吗?”   她摇摇头,“没有啊,我自进来就一直被关在这儿,怎么可能睡得着?不过...”   云宓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我进来之后,倒是有一缕烟雾钻入我的鼻子里,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妖术,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烟雾?”十七也想了起来,当时她被掳进房间后,也有一缕烟雾钻进鼻腔里,而后自己便晕了过去,再然后便是那个梦了。   可为何那烟雾对云宓却不起作用呢?   虽然疑惑,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十七紧紧牵住云宓的手道:“谛听说大师兄和师父也被关起来了,我们先去救他们。”   “嗯!”她点点头,随后两人便离开了此处。   由于云宓并未中虚无之境,因此十七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次被鲛人掳走,只得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可也正因如此,二人只能在大师兄和师父之间先选一个。   云宓当然是提议先救楚南琛的,毕竟现在处境危险,先将楚南琛救出来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   但十七不这么认为,她相信师父是有能力破解虚无之境的,可大师兄就不一定了,所以得先将大师兄救出来。   云宓不了解虚无之境是什么,便只好听十七的,先往大师兄的方位找去。   解开门口封印后,她们便看见关辞同十七一样,躺在最中央的石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谛听说过,虚无之境是外人无法破解的,不过可以进到他的梦境里看一看。十七想,既然能进到他的梦境里,便一定有办法将他唤醒,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于是两人便施法一同进入了关辞的梦境。   进来之后环顾一圈,发现关辞的梦境竟然仍是在聚仙宗。   云宓说道:“啧啧,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连做梦都是在聚仙宗里,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就在这时,五行殿门口忽然有人经过。   其中一人道:“宗主,这是今年通过入宗考试的名单,请您过目。”   他前面那人接过折子,仔仔细细将上面的名字看了一遍,“嗯,没什么问题。”   云宓盯着那个人,扯了扯十七的袖子,道:“诶,十七,你看那人是不是大师兄啊?”   她微眯起眼瞧了瞧,“是他没错。”   “哇,没想到大师兄做的梦竟然是他当上宗主呀。不过宗主之位不早晚是他的吗,怎么连梦里都心心念念要当宗主?”说完,她拉过十七的手,“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跟在关辞身后,一路从五行殿走到他的住所。只见他走进房门后,里面便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   “呀,宗主回来了。”   “宗主,快过来尝尝我新做的糕点。”   “你做的糕点从来都不放盐的,宗主,还是过来听听我新谱的曲吧。”   “你的曲都太悲伤了,宗主,快过来看看我今日画的画。”   外面的云宓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十七,“这是多少个女人呀?天呐!真没想到关辞师兄想当宗主竟然是为了这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别人的癖好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十七转过身,背对着那间屋子,“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把师兄换醒吧。”   “我看他压根就不想醒吧,这么美的梦,换做是谁都不愿意醒啊。”   十七瞪了她一眼,云宓立马讪讪闭了嘴。   到了晚上,房间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十七和云宓蹲在外面的草丛里,羞红了整张脸。   “这个大师兄,真没想到他脑子里这么淫荡,亏我以前还以为,他同林长老一样正气浩然呢。”云宓愤愤道。   十七叹了声气,抬头望天,“现在可怎么办啊,还是没想出来唤醒他的法子。”   “依我看,就让大师兄先继续做着这梦吧,我们去找三长老,他也是男人,他比我们更适合来唤醒大师兄。”   云宓说的的确有道理,而且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主要大师兄这个梦境实在太让人尴尬了,还是让师父来更好一些。   于是决定好后,她们便转道又去了楚南琛被关押的房间。   没想到经历了这么一番后,楚南琛竟还未醒来。按照他以前的修为,破除虚无之境应该很容易才对。   云宓瞧这模样,担心他也像大师兄一样,梦见了一些在男人看来很美好的事情,因此怎么也不肯进去。   十七无法,只好自己先进去一探究竟。   楚南琛的梦境是在夜合峰的别苑里,房间里传来悠扬的琴声。十七走过去,并未里面听见有人说话,便稍稍放心了些。   她又走到另一边打开的窗户前,朝屋里看过去。   只见楚南琛与一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古琴前,那女子在弹琴,他便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悉心教导两句。   十七顿时有些好奇,师父从未对谁展露过这般温柔的眼神,那女子到底是何来头?   难不成....是他以前喜欢的人?   就在这时,一曲完毕。   那女子侧首看向楚南琛,扬起甜蜜的笑意。后者也温柔笑着,然后抬起下颌,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十七登时僵在当场。   那女子的脸,分明是自己的模样。 第53章 ……   谛听说, 虚无之境里梦见的场景,都是中术之人这辈子最想实现,最想得到的人事物, 可以说是一生所求。   因此中术之人一般很难走出来,有些甚至明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无, 却仍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十七一直知道师父喜欢自己, 但却不知道,自己竟是他这一生所求。   为什么呢?她不明白。   自己与他说到底相识不过半载, 怎会让他惦记到如此地步?自己明明一直把他当作长辈对待,从无半点逾矩, 到底何处值得他这般爱慕?   她一时心情复杂,很想上前去将他叫醒,却又不敢上前看见他与自己恩爱的模样。   那不是她,只不过是虚无而已。   可那张脸却始终让她难以面对。   那个假的“十七”不仅与她样貌一致, 且性格似乎也与她一样, 这会儿正崛起唇闹着小脾气,“我不想练了, 师父,我手疼。”   她故意将手伸到他面前,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楚南琛浅浅笑着,牵过她的手吻了吻指尖, 柔声道:“那就不练了,饿了吗?我去给你端吃食过来。”   他正要起身,却被她推到在地。   只见她伏在楚南琛胸口,笑得像个魅惑人心的小妖精,“吃食不就在面前,还用去哪里找?”   “是吗?”他也笑起来, “怕是你吃不下,要被反吃。”   “那试试呀。”   说完,便立刻俯下身去。   十七看不下去,召出佛珠便咻的一下射了过去,可面前的人就像虚影一样,佛珠直直穿透她的身体,连一点痕迹也没有。   “师父!你醒一醒!”十七只好大声喊道。   可那人全然沉浸在浓烈的情意里,什么也听不见。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二人的嘴唇依旧难舍难分。   正当她焦急之时,那女子竟然睁开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十七顿时脑子嗡的一声。   她不是虚无幻境!她就是那妖物!   十七恼怒至极,旋即召出所有佛珠,抬手结印,按照谛听先前教过自己的,将灵力注入第一颗和第四颗佛珠内,喝道:“佛光普照!”   佛珠顷刻间便化作悬在头顶的金色湖泊,朝她散发出刺眼的佛光来。   这招果然对妖物有用,只见她眉头一皱,立马抬起手臂挡住脸。   楚南琛愣了下,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师父,我头疼,你抱我去休息好不好?”她攥着他的袖角,一双含情的眸子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好,我抱你过去。”楚南琛将她横抱起来,穿过珠帘,将她小心翼翼放上床榻,又给她掖好被子。   正要离开时,却被她拉住了手,“师父,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他明显怔了一下,却还是应了下来,和衣上床将她拥进怀里,手掌轻轻拍打着她肩膀哄她入睡。   十七从窗户翻进房间,收回佛珠想再次攻击,可她被楚南琛护在怀里,自己拿她压根没办法。   “师父你醒醒啊!这些都是假的!”无奈之下,她只好上前喊道。   可楚南琛哪里听得见,不仅听不见,连看也看不见,十七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似的。   怪不得谛听说,外人无法从虚无之境里唤醒中术之人。   但现在若是不唤醒他,不仅他有麻烦,关辞师兄也会有麻烦,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将他叫醒。   十七转身离开了梦境,回到现实中。   “怎么样怎么样?三长老的梦境如何?”云宓迫不及待问道。   十七不好意思同她说自己看见了什么,只回道:“师父的梦有些难缠,我们得用外力强行将他叫醒。”   “啊,连三长老都无法破解的梦境,就凭我们能行吗?”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我们转回去先叫醒大师兄?”   云宓顿时嫌弃地“咦”了声,“那还是先叫醒三长老吧。”   说罢,二人便开始行动,同时向楚南琛的躯体施法,给他施加剧烈的疼痛之感,希望能以此激发他昏迷的神智。   若是换作平常,他便能感觉到全身似乎针扎一样,血液流动的仿佛都是噬骨的毒虫。   但现在,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梦境里的他刚刚将她哄睡,这会儿正看着她的睡颜微微勾起笑意。   见施法无用,二人收手,十七干脆上前猛锤他的左胸口,“师父!你再不醒你就永远不是我师父了!”   梦境里的楚南琛突然胸口一疼,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师父”,那声音听着像是十七。   可十七不就在自己身旁吗?   难道,是幻听吗?   梦境外的十七又猛地砸了一拳,没有反应,又砸了第二拳,依旧没有反应。   云宓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讪讪道:“十七,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找谛听吧,她那么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的。”   “要去你去,师父不能留在那个梦境里。”十七无法向她解释,便干脆一言不发,直接爬上石台跨坐在它身上。   她双手叠加按在楚南琛胸口上,像做急救那般按压着他的心脏,心里不断祈祷着:醒来,醒过来,快醒醒!   片刻后,楚南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云宓在一旁看着她焦躁的模样,上前拉了拉她的袖角,“算了吧十七,三长老毕竟也是人,也有欲望,被一时蒙蔽也是情有可原,我们还是先去找谛听吧。”   欲望…   这两个字让她怔了一怔,自己是他的欲望吗?   沉默少顷,她沉声道;“云宓,你转过身去。”   “啊?”云宓懵了下。   随即又听她重复了一遍,“转过身去,没我的允许,不许转过来。”   “哦…”   许是十七周身的低气压吓到了云宓,她心里莫名发怵,乖乖转过身不敢再看她。   十七垂眸看着身下紧闭双目的楚南琛,犹豫一瞬,俯下身去。   梦境中的楚南琛正起身离去,突然站定脚步,缓缓抚上自己的唇。   这个味道,为何这么熟悉?   是浮生木的味道,是十七的味道。   他转过身,看向床上熟睡的另一个十七,忽然意识到,方才自己与她那般亲近,都不曾在她身上闻见一丝浮生木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曾经的夜合仙尊,只皱眉思考片刻,便立刻明白自己是中了敌人的幻术,旋即结印施法,喝道:“破!”   楚南琛一睁开眼,便看见正闭眸亲吻自己的十七。   那是他从未触碰过的地方,柔软且温热,像两瓣软绵绵的糖,让他情不自禁微微张唇,咬上一口。 第54章 ……   十七浑身一滞, 立马坐了起来。   瞧见楚南琛已经醒了,她连忙慌乱无措地从他身上下来,着急解释道:“对, 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没有办法才...”   “我知道。”他神色淡然, 坐起身牵了牵嘴角,“谢谢。”   云宓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谈话, 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好奇的紧, 不自觉将左耳往外伸了些。   十七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朝门口递了个眼神,“走啊,还听什么。”   “咦, 你怎么脸色这么奇怪?”   “哪, 哪里奇怪?”她望了楚南琛一眼,“别想了, 赶紧走。”   说完,便连忙拽着云宓离开了此处, 楚南琛则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云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两人在路上怎么一句话不说呢?方才到底用什么方法唤醒的, 导致他们如此奇怪。   她想不明白,看十七这样子似乎也不准备告诉自己,便干脆懒得想了。   三人一路走到了关辞所在的房间。   云宓以为十七会将情况说给楚南琛听,但没想到她竟推了推自己,顿时有些懵圈,但仍是将关辞的梦境大致描述了一番。   楚南琛也是男人, 尽管她描述得有些没头没脑,但他还是听懂了。   于是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在此处等待一会儿,我会将他唤醒的。”   说罢,便施法进入了关辞的梦境中。   等待的时间里,云宓实在忍不住好奇,便问道:“十七,方才你到底怎么将三长老唤醒的啊?为何你们之间奇奇怪怪的?”   十七心虚得不敢看她,“就那么唤醒的。哪里奇怪,没有奇怪啊。”   “那么唤醒是怎么唤醒?哎呀,你就跟我说说嘛,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云宓竖起右手三指。   “你不要再问了。”十七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见她是真的不想说,云宓便也不好再问,只得同她一起耐心等待着楚南琛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不知他进行得如何了。   十七想,师父既然已经恢复了全部的修为,那把大师兄带出幻境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只是……   唉,方才一时情急做了那种事,虽说他知道自己是为了救他出梦境,可到底两人之间还是很尴尬的。   本来因为他喜欢自己这件事情,就已经很难面对他了,现在又发生了这事,叫自己以后该如何待在聚仙宗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穆野呢?   若是说了,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兴许冲过去杀了楚南琛也不一定。   可若是不说,她又心里难安,总觉得好像对不起他似的。   想着这些,十七重重叹了声气。   唉,真难办呀。   “你还说你不奇怪,好端端的突然叹什么气?”云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微眯起眼,“快跟我坦白,你和三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七撇撇嘴,拿开她的手指,“别乱想了,我跟师父之间能发生什么?”   “你们俩之间能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比如你喜欢三长老!”   她一惊,连忙斥道:“别瞎说!我是有夫之妇,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师父?”   云宓抚着下巴微微点头,“也对哦,你已经成亲了,也不像是会移情别恋的人。那……是三长老喜欢你?”   十七突然咳嗽起来,反应比方才更大了,“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师父是什么人物,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我只是猜测一下,你激动个什么?”云宓顿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再次看向十七,食指指着她晃荡了两下,“你不对劲哦。”   “我不对劲什么?你真是闲的没事做。”   “你看你看,你又开始凶我了。你反应越大,就越代表我猜的都是真的。三长老喜欢你,对不对?”   十七别过脸不去看她,“不对,他不喜欢我。”   “那你视线在躲什么?”   “看你看得烦。”   “哦,以前看我不烦,现在倒烦起来了。”   云宓也回过头,不想再逼她,“算了,你不想承认,我也能理解,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为你保密的。”   说吧,两人便再未交谈过此事,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楚南琛带关辞出来。   又过了一刻钟,楚南琛终于从关辞的梦境里出来了,关辞随即也睁开了双眼。   “大师兄你醒啦,这个梦做得可还好?”云宓故意问道。   关辞的脸色顿时非常尴尬,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十七在一旁扯了扯云宓的袖子,眼神示意她闭嘴,而后道:“大师兄既然醒了,我们便一起去找谛听吧,她现在估计正在跟那妖物战斗,我们得赶紧过去帮忙。”   关辞点了点头,“好。”   “可是你知道谛听在哪吗?”云宓问道。   “知道,她身上有三颗佛珠,跟我的佛珠是互相感应的。”说完,十七便召出一颗佛珠来引路。   那颗佛珠悬浮在空中,停顿了一息,立即便朝门外飞去,一行人连忙跟了上去。   幻乐宫很大,十七他们弯弯绕绕不知走过多少条走廊,又走过多少个转角,佛珠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   十七抬手推开那两扇门,原以为里面会是一个大殿,或是一个房间,却没想到他们看见的,竟然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没错,草长莺飞,甚至有风卷过的草原。   就离谱。   “哇——,我还是第一次在湖底见到草原诶。”云宓惊叹道。   连楚南琛也不禁看呆了一瞬。   突然一声野兽的咆哮声从远方传来,云宓指着东北方的天空扬声道:“你们快看那儿,那是不是谛听啊?”   众人朝她指的方向眺望过去,只见远方似乎有两只野兽在互相缠斗,一直是白色,一只是青色,但因为太远了,看不清具体形态,不过湖底除了谛听和那妖物之外,还能有什么野兽呢?定是他们没错。   于是众人便立刻赶了过去。   直到他们离进了才发现,那只白色的虎头龙身,犬耳狮尾,还长着一只独角,的确是野兽形态的谛听没错。   可那青色的却并不是鲛人,而是一条青龙。   大家具是一惊,谁也没想到真正作祟不是妖,而是龙。   此时的谛听的确与那青龙缠斗在一起,并且竟然不分上下。谛听凶猛,可青龙迅捷,就好像老虎对付蛇一样,谁也占不了上风。   “现在怎么办,我们到底帮谁啊?”云宓问道。   也不怪她能问出这个问题,龙族自古以来便属于天族,从未有龙堕落为妖的先例,因此他们也一时拿不准这龙到底是天族还是妖族。   “这件事情有蹊跷,还是先将他们分开再说吧。”楚南琛建议道。   众人觉得可行,便纷纷召出武器,加入了他们的战斗。   这两头野兽的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与它们硬碰硬是不可能赢的,因此楚南琛只好使出禁锢系的法术,先将它们禁锢起来再说。   还好他这个类型的法术修习得不错,花费了一些力气便将它们暂且禁锢了下来。   谛听变回人形,怒道:“你们禁锢我做什么?!那条龙才是掳走你们,制造虚无之境的罪魁祸首!”   十七一愣,问道:“可你不是说这里的妖物是鲛人吗?怎么是条龙?”   “我被他的伪装骗了!他既不是鲛人,修为也远远不止一万年!他是堕龙啊!”   话落,众人顿时震惊非常。   紧接着,那龙便开始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身上的锁链突然砰的一声爆开,旋即窜上了天盘在上空,恍若神明一样俯视着他们。   随后,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传言谛听能够辨认万物,怎么也会被我一条堕龙所欺骗?看来传闻所言非实啊。”   “呸!区区一条堕龙也敢同我相提并论,老娘今日不灭了你,誓不回地府!”   说罢,她一掌击飞楚南琛,变回真身朝那条堕龙继续攻了过去。   “三长老!”关辞连忙将他接住,“没事吧?”   他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没事。”   “十七,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那条堕龙看起来最少也有五万年修为了,我们贸然去帮谛听,恐怕不仅帮不到她,反而给她添乱。”云宓说道。   十七紧紧皱着眉头。   虽然云宓这番话里有些害怕,但她说的也并没有错。   那条堕龙不仅能骗过谛听,而且还能呼风唤雨,在永宁镇连下几个月的大雨,要知道并不是每一条龙生来就能控制风雨的,它的修为一定不简单,至少绝不止一万年。   就凭他们几个现在上去帮谛听,恐怕只会给她帮倒忙。   思考片刻后,她道:“我们先合力在周围架起结界吧,以免那堕龙打不过谛听意图逃走。”   “对,这是个办法。”云宓赞同道。   楚南琛和关辞也同意,于是他们便立即开始展开行动,四人分成四个角飞行至草原边界,同时架起结界,并以传音术及时沟通。   由于空间巨大,结界完全闭合需要片刻钟的时间,因此在这个过程里,大家必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十七喊完开始之后,大家便同时发力,双臂伸直架起结界,一道透明的屏障从草原四角缓慢升起。   谛听与堕龙斗得如火如荼,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可随着屏障的逐渐升高,一双金黄色的瞳仁看向了其中一角。   眼见着结界即将闭合之时,楚南琛的胸口突然猛地一跳。   他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双龙眼。 第55章 ……   感觉到楚南琛那边的结界速度明显变慢, 十七连忙用传声术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楚南琛甩了甩脑袋,“无事。”说罢, 便将结界的速度加快了些。   谛听和堕龙的战斗还在继续,没一会儿, 完整的屏障便出现在众人上空。   由于不清楚为何天族会堕落为妖, 再加上堕龙除了淹毁房舍外并未害人性命,因此众人一致决定先将他降服下来。   趁谛听与它斗得如火如荼时, 四人召出锁妖绳将它放大数倍,分别绑上堕龙的四只龙爪, 然后往边界的方向合力拉直。   可龙不愧是龙,他们刚飞到一半,堕龙只需一个游动便将他们甩飞了几丈远,更何况它现在还在与谛听战斗, 身子免不了浮动巨大, 就凭他们的力气根本无法困住它的四只。   幸好在这时谛听已经注意到他们想做什么,于是在堕龙一个龙尾甩过来时, 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并且反口狠狠咬住了它的身躯。   一声洪亮的龙啸顿时响彻天地。   堕龙疯狂地挣扎, 尾巴一下又一下地甩在谛听身上,可谛听的尖牙利齿就是死死咬着它不放。   趁此机会, 四人连忙合力飞向边界,这回锁妖绳很快拉得笔直。接着众人又召出锁妖钉,配合锁妖绳一起钉在地上,那锁妖钉上自带锁妖封印,只见金黄色的符文像蛇一样,顺着绳子快速游到堕龙的四爪上, 又顺着它的四爪分裂出无数条符文,游遍了他的全身。   紧接着,所有的符文一同亮起剧烈的白色光芒。光亮消失之后,方才覆盖符文的地方变成了一条条锁妖绳,捆住了它的全身。   “砰”的一声巨响,堕龙从天上掉了下来。谛听也在这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化为了人形,正从天空中坠落。   十七连忙接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谛听,你还好吗?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谛听的身上并无任何外伤,但她的脸色却苍白如纸,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它不是龙,它是蛟。十七,快用伽罗封印将它打回原形。”   “伽罗封印是什么?我不知道如何施法啊。”   谛听艰难地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触碰她的额心。只见手指下金光一闪,十七顿时愣了一愣。   伽罗封印的施术方法竟然变成了画面出现在她脑子里。   等画面闪完,谛听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于是她将谛听交给云宓,然后走到狂躁的恶蛟面前,按照方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画面,召出四颗佛珠,将它们结合成一个大圆盘悬浮在自己面前。   那个圆盘发着金黄的光,简直就像观音大士的大光相一样,然后便见十七抬手结印,闭上双目,嘴里像念经一般不知在念着什么。   须臾,她猛地睁开双目,对着那张圆盘伸出掌心,喝道:“封!”   圆盘里顿时挥洒出无数的星光点点,就像数不胜数的萤火虫一样,迅速飞向恶蛟的身上。   每有一点落在它身上,它便缩小一些,同时咆哮声不断,似乎这些光点让它感觉到十分的痛苦,像火烧一般灼热难耐。   在最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过后,它猛地吐出了一颗佛珠,被十七迅速收进囊中。   不消片刻,恶蛟庞大的身躯便化为了一条小泥鳅般大小,仍在草地上翻腾挣扎。   十七用两根手指头将它捏了起来,盯着它惊奇道:“原来它可以变得这么小啊,看来这个伽罗封印的确厉害。”   说完,便将它递给了楚南琛,“师父,还是放在你这儿吧,我的储物袋里有佛珠。”   “嗯,好。”他接过那只恶蛟,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十七,咱们解决完了就赶紧回去吧,我看谛听好像很虚弱的样子。”云宓还在一旁抱着谛听,面露担忧。   十七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谛听还有重伤在身,于是众人马不停蹄地按照原路离开了幻乐宫。   他们几个人里唯一会医术的就只有楚南琛了,因此回到客栈后,楚南琛第一时间就用灵力检查了它全身。   可是检查得越深,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看得他们三人在一旁提心吊胆。   十七从未见过楚南琛将眉间拧成一个“川”字,仿佛全身都写满了“沉重”,这让她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并且这个预感越发强烈。   终于,楚南琛检查完收回了手,望向他们,还未说话便先叹了声气,道:“谛听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她的骨头和神经都已经断裂,这些还是最轻的,可以用灵力将它的骨头神经重塑回来,但是……”   他站起身走向窗前,沉默了一会儿,回身看向他们,“那只蛟的每一下尾击都携带着灵术,因此它的内丹精元受到了损害,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众人皆是大惊,十七激动道:“怎么会这样?她可是谛听啊,那不过是一只蛟,怎么会将谛听的内丹精元撞出缺口来?”   “我猜…它大概是快修炼成龙,或者已经成过龙,却被贬回了蛟,所以修为十分强大。要知道,蛟龙并非生来为蛟,而是由蛇修炼为蛟,再由蛟修炼为角龙,最后才由角龙修炼为应龙。不过,它既然能强大到将谛听重伤,那就说明我的第二个猜测是对的,它曾经飞升过应龙,只不过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才被贬回成了蛟。”   云宓上前握住十七的手,“先别纠结这个了,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救谛听吧。”   “谛听竟然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那地藏王就一定不会不管她,要不我们看能不能找到地藏王,让他来救谛听吧?”关辞提议道。   “不行。”楚南琛道:“非鬼非神是无法进入地府的,况且,就算你进入地府,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地藏王菩萨的,这个办法不可行。”   关辞:“那怎么办?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没办法修补谛听的内丹精元啊。”   云宓:“大师兄说的没错,谛听也有十几万年的修为了,她的内丹精元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修复的,除非有比她更强大的人。”   说到这儿,楚南琛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一直沉默的十七,问道:“十七,你如何想呢?”   十七回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谛听,十分不习惯她现在安静的模样,明明她此刻应该站在这里,像之前一样同她吵来吵去,那张嘴明明应该喋喋不休的,而不是紧紧闭着一言不发。   虽然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谛听,总是觉得她嘴碎,高傲又烦人,可仔细想想,她不仅教了自己佛光普照这一招,而且自己被掳走之后也是她来救的自己。   此时此刻她之所以躺在这里不能动弹,也全是为了他们。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想办法救她。   沉默片刻,她回过头直视楚南琛,道:“师父,我要救她,你可以帮我想想办法吗?无论要做什么,付出什么,我都可以。”   这回轮到楚南琛沉默了。   少焉,他看向一旁的云宓和关辞,“你们先去镇上逛逛吧,我有话想同十七私下说。”   云宓与关辞对视一眼,回了声“是”,便离开了房间。   等他们走远,楚南琛上前说道:“十七,想救她其实没有多困难,不需要去取什么东西,也不需要去求什么人,能救她的只有你。”   她愣了下,面露疑惑,“师父这话是何意?”   “恕我暂且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你相信我,你一定能救她。”   楚南琛从未欺骗过她,尤其现在还是谛听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更加不可能欺骗她。   于是她点了点头,“师父,我相信你,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进入她的识海,找到她的内丹精元,然后用你所有的灵力去修补她。”   十七一听,正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你的灵力低微,没关系,你相信我,尽管用你所有的灵力去修补,哪怕快耗完了也没关系,就算灵力耗完,你也不要停止,明白吗?”   她懵懵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按照楚南琛说的,进入了她的识海当中。   谛听的识海竟然是一间庞大的寺庙,青红相间,大门是一只青铜雕刻而成的谛听头,双目炯炯有神,而开启大门的钥匙孔则在它张开的大口里。   虽说是钥匙孔,但其实开启它并不需要钥匙,只需要将手伸到她的嘴里,然后谛听留下的一缕神魂便会自动分辨进入者是好是坏。   十七将手伸进里面后,便顺利打开了大门。   寺庙虽然很大,但是她只用找到最高的那栋建筑,走进去便是她的内丹精元。   那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黄色珠子,只比佛珠大一点。   十七走近它仔细一瞧,那上面果然裂了一个小缺口,于是她便立刻行动起来,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注入缺口里面。   而结果也确实不出她所料,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的灵力便已经快消耗到尽头,而那个缺口别说修补了,压根就没什么反应。   可她相信楚南琛,不停地注入自己余下的灵力,哪怕已经见底,她也依然继续着。   但由于灵力消耗过度,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天旋地转,像即将昏睡的人一般,脑袋逐渐昏沉,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行,她得继续。   十七凭藉着自己的意志,强行对抗着灵力消耗过度带来的眩晕感,可惜不出一刻钟,她的身体便已经到达极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谛听的额心突然散发出强烈的佛光…… 第56章 ……   谛听是在翌日早晨醒来的, 她睁开眼,辨认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好像是在客栈里。   她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的事情, 那时她刚跟蛟龙打了一场,十七他们也已将它驯服, 之后自己便晕了过去。   可为何身体却并无任何疼痛呢?   谛听坐起身, 一眼便看见趴在桌上睡着的楚南琛,不禁蹙起了眉。   自己跟他又不熟, 他为何在自己的房间里?   于是下床走过去,伸手戳了戳他, “喂,你怎么在我这儿睡着了?”   楚南琛醒了过来,看见面前的谛听似乎并不吃惊,只淡淡道:“你醒了。”   “什么叫我醒了?你这个人好奇怪, 你现在是在我的房间里诶。”她顺势在旁边坐下。   “你受了重伤, 我当然要在你房间里。”他边说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醒醒神。   谛听疑惑了一瞬, 顿时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说, 是你救了我?”   “不是。”他微微摇头,“是十七救了你。”   她一愣, “十七?怎么可能,她的修为还没我一个小指头多呢。”   “是真的,十七现在还昏迷当中,就在隔壁房间,你可以去看看。”   谛听半信半疑地起身离开了房间,没过多久又神色匆匆的跑了回来, 双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昨日骨头全碎,经脉全断,这些我都连夜给你修复好了。不过最麻烦的,是你的内丹精元裂了一个缺口,你也知道,你的修为太强大,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修复,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只能让十七来做。”   这番话听得谛听更加疑惑了,“你明知只有比我修为更强大的人才能修复我的内丹精元,为何还让十七来做?”   只见楚南琛垂眸沉默片刻,随后道:“有一件事情我需得告诉你,不过,这件事情不能让十七知道。”   他神色极其严肃,似乎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小事,还有可能是一件非常大的事。   大到几乎能让她这个活了十几万年的人也震惊的程度。   谛听蹙眉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十七在这漫长的昏睡时间里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白色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一眼望不到尽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而她前方不远处,似乎盘腿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悬浮在空中,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而她坐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座金色莲台。   十七不自觉抬脚走近,可看清眼前那人样貌的刹那,她顿时震惊不已,睁圆了眼眸道:“你,你怎么会跟我长得一样?”   那人双手合十,浅浅微笑,“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什么意思?”   她笑而不答,只让十七伸出手来。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人明明素不相识,可十七却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右手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   随后便见那人伸出食指,指尖泛光,在她掌心轻轻一点。   十七霎时一怔,脑子里突然有数不清的画面在闪烁,更离奇的是,自己竟然能轻易捕捉到每一个画面,并将它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画面都是佛珠的施术方法,从结印到咒语,再到最终效果,都用画面的形式呈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待最后一个画面消失之后,那人微微笑道:“望你早日悟得大道。”说罢,便抬手一挥。   十七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已是客栈的房梁。   原来是个梦啊,她长舒一口气,没有多想,随后便起床去了谛听房间。   没想到谛听不仅早就醒过来了,且师父、云宓和关辞都在她的房间里,正围着桌子有说有笑。   她一开门,众人便齐齐看过来。   云宓立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十七,你可终于醒了,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呢。”   “你可别乌鸦嘴了。”谛听仍旧是那副高傲的神情,看向十七,“你要是再不醒,你们可就得赶夜路回聚仙宗了。”   十七对这番场景有些懵,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便眨了眨眼道:“谛听,你...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活到现在生死都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她不信,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是疼的,那不是梦咯?   她还是有些不信,于是走上前也掐了谛听一把。   “嘶——,喂,很疼的好不好?”谛听摸了摸自己被掐的位置,瞪了她一眼。   十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登时开心得大叫一声,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伤重得我都差点以为你要死了,要是真的,我可就得愧疚一辈子了。”   话落,谛听赶忙连呸三声,“尽说晦气话,我好歹也是上古神兽,想要我死哪有那么容易。”   她故作嫌弃地把十七拉开,又道:“好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十七一愣,“去哪儿啊?”   “你们当然是回你们的聚仙宗了,至于我嘛,自然是回我的地府。”   她又问:“可地藏王菩萨不是罚你救度七个恶鬼吗,你一个也没救啊。”   真是哪壶不开哪壶。   谛听翻了个白眼,“我们降服的可是由应龙被贬下来的蛟龙,就这一条,都足够一百个恶鬼了。况且,这只蛟龙变小只是一时的,我得赶紧将它带回地府,由主人来镇压。”   “哦...“十七点点头,”那...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闻言,谛听弯唇笑起来,“原来是舍不得我啊。放心吧,我们佛门中人信一个缘字,有缘自会相见的。”   十七也绽开笑容,道:“好,我也相信。”   最开始见到谛听的时候,她十分不喜欢她。谛听总是仗着自己活得久,修为高,资历老便瞧不起他人。   可没想到偏偏在离别之时,她们成为了真正的朋友。不过谛听说的没错,有缘自会相见。   她相信,自己与她有缘。   正午时分,众人吃过最后一顿饭后,在荒无人烟的山脚下分别。   谛听朝十七扬了扬下巴,“喂,看在我们就要分开的份上,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什么?”   “把手摊开。”   十七伸出手,而后便见她的手覆了上来。移开后,三颗金光闪闪的佛珠赫然躺在手掌之上。   她惊道:“你,你把这个送给我?你不给闻颜了?”   谛听笑了笑,“总觉得你更合适一些。”   虽然不知为何,但既然她这么说了,十七便也懒得跟她装不好意思,大大方方道了个谢便收入囊中。   随即,谛听又走到楚南琛面前,朝他伸出手,“把蛟龙给我吧。”   “嗯。”他伸进储物袋里摸了下,拿出来的刹那,众人顿时齐齐震惊。   “怎么会这样?”云宓道:“它怎么会死了?”   楚南琛手上那条蚯蚓般大小的蛟龙,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掌心里,双眼紧闭,身体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谛听蹙起眉,“不会是诈死吧?这家伙太会骗人了。”说着,便将它拿过来摇了摇。   那蛟龙毫无反应,看上起似乎真的已经气绝。   楚南琛也眉头紧皱,解释道:“十七交给我之后我便一直放在储物袋里,之后一整夜都在忙着给你修复身体,从未将它拿出来过一瞬,怎么会死了?”   这件事情尤为蹊跷,接着谛听又用灵力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体内灵力的确已经消散,连内丹精元也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毫无作用的石头。   “它确实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十七三人纷纷道。   “不过,这只蛟龙实在太会骗人,先前我就被它骗过一次。以防万一,我还是将它带回地府给主人看看,它就算真死了,尸体也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决定好后,十七一行人便跟谛听告了别,目送着她与蛟龙尸体一起走进结界里。   谁也不知,楚南琛的背后悄然浮现一只龙眼,又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谛听走后,众人也踏上了回聚仙宗的路途。   经过几个时辰的飞行,他们终于在山门前落了地,可没想到进去之后,却被眼前的场景震在原地。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大战,地上到处是聚仙宗弟子的尸体,周围的建筑也只剩残垣断壁,上面有无数条刀剑砍过的痕迹,而更多的,是随处可见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们迅速分散开来检查尸体,意图找到一个活口,来寻问事情的经过。可地上数不清的尸体一一检查过后,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于是他们又分开行动,将聚仙宗上下找了个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宗主不见了,林霄长老也不见了,地上的尸体里,甚至还有同他们一起降过妖的贾谊和孙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重的气氛笼罩着众人,十七不知想到了什么,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一趟”,便立马赶往了十八峰。   穆野很有可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到达十八峰后,又立即通过树前的结界去了大暝宫。   可她找遍大暝宫上下,却并未见到穆野的踪影。正要去询问侍卫可曾看见时,空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空崖?太好了,你还在这,你知道穆野去哪儿了吗?”她问道。   空崖紧紧蹙眉,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正是尊上让我在这里等你。”   十七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穆野为何要让你在这里等我?”   他叹了声气,“想必你应该也看到了,聚仙宗到处都是死人。这是因为昨日妖族突然进攻聚仙宗,宗内上下弟子齐齐排队列阵,一心护宗,却没想到全部牺牲。现在仅剩一小部分活着的聚仙宗弟子,以及邬鸿卓和林霄,但他们也被妖族掳了去。”   闻言,十七顿时大惊,久久不敢相信。   空崖的语气并不沉重,可能因为他是魔族,无法与仙门共情。可从他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十七已然能想到昨日的场景有多惨烈。   “怎么会这样呢?聚仙宗怎么说也是仙盟魁首,修仙门派中的第一大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全军覆没,还被掳走了宗主和长老?空崖,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我和主人与妖族交过手,十分清楚他们的实力,可昨日他们进攻聚仙宗时,实力却比往常要大大翻倍。   而且带领妖族进攻的,是妖族少主,也就是之前想过杀你的江逸。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妖力猛增,那日邬鸿卓和林霄联手也没能打过他。”   江逸...   竟然是江逸。   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久到她都已经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那么也就是说,江逸此次带领妖族进攻聚仙宗,其真正目的在于她。   似乎想到了什么,十七赶忙问道:“那穆野呢?他去哪儿了?”   “尊上说,江逸隐藏了这么久的踪迹,这次好不容易现身,他必须得去除掉他,否则妖族会一直打你的主意。尊上知道你会回来,所以特地命我在这里等着你,告知你实情。”   她就知道,穆野一定是去了妖族。   这个傻子,每次都要让她如此担心,明明已经答应过自己不会再独自行动了,又食言。   不行,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她不能再让穆野代替自己面对了。   想罢,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到聚仙宗主峰,同楚南琛他们说了这件事情。   云宓和关辞对此都表示怀疑,问道:“十七,妖族进攻聚仙宗一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云宓,大师兄,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知道的,但请你们相信我,这件事情的确是妖族所为,宗主和林长老也被妖族掳了去,但他们的目的在于我。   不,准确的说,他们的目的是我和我手中的佛珠。之前江逸进攻齐鸣镇也是为了引我出来,因为只有我能使用佛珠。   如果没有我,佛珠落在他们手里,只会让他们的修为增加一倍,却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可如果有了我,他们便能利用佛珠的强大,实现一统人鬼魔三界的目的。”   这番话的信息量巨大,云宓和关辞一时难以消化。   紧接着又听她说道:“你们三个与这件事情无关,就不要跟着去了。妖族太过危险,你们若出了什么事便是我的责任,我会自责一辈子。   师父,你以前与妖族战斗过多次,可知道进入妖界的办法?”   楚南琛还未回答,云宓便站出来情绪激动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与我们无关?聚仙宗死了这么多人,宗主和长老也被掳走,我身为聚仙宗的弟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是啊!”关辞附和道:“更何况我还是聚仙宗的首席大弟子,我也不可能放着我师父不管啊。不管妖族的目的在不在于你,我们都得把他们救出来。”   楚南琛也对他们表示赞同,“这件事情的重点,不是在于他们的目的是谁,而是在于他们伤我聚仙宗弟子,掳走宗主和长老,仅这两点,我们就不可能不管。”   他们说的的确有道理,方才是她一时钻牛角尖了,于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随后,楚南琛便将如何进入妖族的办法,同他们讲述了一遍。   首先,他们得飞行至无妄海边,然后他们需要通过这片海域,到达海中心的一座小岛上,那座岛上有一棵扶桑树,只要摘下一片它的叶子,周围的景象便会立刻变成妖界。   但是,非妖族之人想要通过那片海非常危险,因为那片海域上空常年乌云闪电,曾有无数只修士的船只被击沉,并且时不时还会掀起大浪,再稳的船只也曾被掀翻过。   云宓在这时好奇问道:“那为何我们不能御剑飞行过去呢?”   “因为妖族为了以防外族人进入妖界,设定海域无法使用灵力,只能使用妖力。”楚南琛回答道。   “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像普通人一样,全看运气了?”云宓不免有些担忧。   十七安慰道:“我们还是先过去吧,看看无妄海的情况再想办法,兴许能想到一个安全通过的办法也说不定。”   众人同意,于是各自回到住处收拾包袱,带好神兵利器,之后便一同前往无妄海。   这片海域在国家版图的最北方,十七一行人飞行到那里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等终于落地时他们才发现,这片海域比楚南琛口中描述的,要更加恐怖。   无数翻滚的黑云笼罩在天空之上,处处都有闪电落在海面上,时间随机,地点也随机。   更可怖的是,海域上的确时不时有大浪掀起,不,应该说是巨浪。船只在这海浪之前显得渺小无比,怪不得楚南琛说再稳的船只也会被掀翻,敢情是这么大的海浪啊!   云宓一看到这个场景,便丧了气,“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说不用灵力了,我看就是用灵力也不一定能飞的过去。”   关辞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方才是你第一个说要来救人的,怎么这就打退堂鼓了?你不是还说自己是聚仙宗的弟子,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吗?”   “谁打退堂鼓了?我不过是抱怨一句而已,抱怨也不行呀?”   关辞还想说什么,楚南琛作为这里唯一的长辈,连忙打断道:“你们别吵了,现在想想怎么过去最要紧。十七,你觉得呢?”   十七的眉头皱得极深,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场景,哪里知道该如何过去?   更何况,这片海域还没办法使用灵力,也就是说除了造船,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想罢,她叹了声气道:“眼下我们也只有造船了。”   “嗯。”楚南琛点点头,“那就造船吧,我建造系的法术学的还不错,造只结实的船出来费不了多大功夫。”   “好,那砍伐树木的工作就交给我们了。”说完,十七便同他们二人一起进入了身后的树林。   在法术的加持下,一根根树木迅速砍好,然后自动被削去了树皮。楚南琛便用这些树木造成了一只大船,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船虽然看起来结实,但其实他们都知道,在这片海域里它脆弱又渺小,能不能顺利通过全看他们的反应能力,以及运气加成。   下海前,十七用佛珠化作屏障罩住了它。虽然不知道下了海这屏障还管不管用,但希望至少能抵个一时半会吧。   准备好后,一群人便上船收锚,开始往海中央驶去。 第57章 ……   佛珠化作的屏障只坚持了不到半炷香便回到了十七手中。   楚南琛在掌舵室里控舵, 十七出发时,将另一颗佛珠也化为屏障,不过罩住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船只, 因此屏障还未消失。   闪电依旧在随机落下,不过他们似乎运气还不错, 船行驶出一公里也没有一道闪电劈在船上。   可惜这样的好运气在行驶出一公里之后便消失了, 第一道闪电正正好劈在了佛珠化为的屏障上。   那屏障竟然被劈出一道裂缝来,可见落在人身上, 后果会有多可怕。   接下来又有第二道第三道闪电劈下来,分别劈在了甲板和船帆上, 后者被劈成了两半,船行驶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船一慢,落下来的闪电就更多了。   好好的一只船行驶到半途中,已经被劈毁了船尾和船头的部分甲板, 但好在人没有事, 船也依然能坚挺。   只不过后面的大浪便有些困难了,巨浪拍过来时, 十七他们头顶的屏障瞬间裂成了碎片,整只船都翻了过来。   四人不可避免地沉入海中, 还好大家都会凫水,很快便抓住几个破碎的船板, 漂浮在海面上。   十七连忙看向周围找到云宓,喊道:“云宓——,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她趴在一块木板上冲她笑着招了招手,“我会游泳,没事儿。”   十七放下心来,又转头看了一圈, 关辞和楚南琛都浮在木板上,大家安然无恙。   突然她灵机一动,提议道:“不如我们潜水过去吧,海水含盐量高,能对电流起一定的阻断作用,只会在海面上短暂的传播,我们潜得深一点便不会被电到了,并且如此一来,巨浪对我们的作用也会大大减弱。”   “对诶!我怎么没想到!”云宓说干就干,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其他人也陆续跟着潜了进去。   距离小岛还有四里的距离,他们潜在水下两丈的地方向小岛游去,有两道闪电曾落在他们四周,传到他们那里时只剩下极微弱的电流。   除了浮出水面换气时需要注意躲避之外,其他时候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前行。   虽然修士的体力要远远高于常人,不过当他们游到还剩一里的距离时,云宓已经疲惫不堪,连手都抬不起来。   十七正要过去帮她时,却见关辞抢先游了过去,让她从后面抱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带着她继续潜了下去。   楚南琛也在这时关心道:“十七,你的体力还好吗?不然…”   “没事,我可以的。”说完,她便也继续潜了下去。   其实她所剩的体力比云宓好不到哪儿去,可她实在不想再欠他什么了,况且上次那事隔在两人之间,也太尴尬了。   楚南琛知道她心里所想,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小岛游去。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上了岸。   这小岛上可以使用灵力,于是他们捏了个决去掉身上的海水,衣服头发顿时变回了干烘烘的模样。   小岛并不大,他们顺着一条被妖族踩踏出的小路,顺利地找到了那颗巨大的扶桑树。   有多巨大呢,站在地上抬头往上看,是看不见树顶的,就好像连着天一般。   楚南琛御剑飞行上去,摘了一片叶子,身边的场景果然如他来时所说,顿时变幻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摘下叶子前明明是白天,可此刻他们的周围却是黑夜。   明月高高挂在天上,繁星闪烁,银河倾泻。   热闹的叫卖声,交谈声,各种声音齐齐涌入他们的耳朵里,配合着飘香十里的食物的香气,感觉就像到了凡间最繁华的街市。   但他们知道,这里不是凡间,而是妖界。   过往的行人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吃惊,甚至没有一个人将眼神停留在他们身上。   十七望了一圈,发现这里同魔界差不多,虽是异族,但模样却用凡人没有太大区别,左不过多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亦或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日吞下的兔子药丸,那日她便是像眼前看见的这些妖一样,半人半动物,不算可怕,反倒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哇—”云宓惊叹道:“原来妖界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各个都长得面目可憎呢。啧,我也想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关辞冷冷瞥了她一眼,“妖无论什么样子都丑陋无比,你是修士,怎能喜欢妖的模样?”   话落,她大大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他,“大师兄,本来我不想说的,但请你不要再这样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了,我可是见过…”   “好了好了。”趁她还没说出口,十七连忙打断道:“这是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地盘,就不要明目张胆说别人的坏话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吧。”   云宓又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于是众人远离街市,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树下商量办法。   楚南琛道:“既然十七说是江逸就是妖族少主,那么被掳走的宗主和其他人就很有可能被关在王宫里。我虽然来过妖界,但都是在边境与他们战斗,并未接近过王宫,依我看,我们应该先打听出王宫在哪,然后想办法潜入进去。”   云宓这时挠了挠头,“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是王宫吧?”说完,抬手朝东南方一指。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远处的一座山腰上,竟坐落着类似西域城堡的建筑群,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明显。   显然,那就是妖族王宫。   因他们身在妖族地盘,不敢明目张胆的御剑飞行,于是去街市上租了几匹马,然后朝王宫奔了过去。   宫门口自然是有士兵把守的,他们停在不远的隐蔽处,仔细观察着宫门的守卫。   妖族的守卫似乎并不严密,不过也不排除是故意松懈防守,好引他们掉入陷阱。总之,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办法思考是不是陷阱了,只能先行潜入之后再想办法。   于是楚南琛自发去调虎离山,御着剑便从那群士兵眼前咻的一下飞了过去。   “什么人?!”不出所料,宫门口那四个立马追了过去。   接着关辞又施法打晕了城墙上的几个,换上他们的衣裳和盔甲,顺利潜入了进去。   王宫内部的设计也同西域一样,圆顶大柱子,随处可见的琉璃和宝石,以致于云宓十分不屑地“切”了声,小声嘟囔了句:“俗气。”   正巧这时,两名休息的士兵在附近的谈话声传来。 第58章 ……   细声士兵道:“你听说了没, 王狱里最近关进了一位大人物。”   粗声士兵也道:“对对对,你说起这事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弟兄是看守监狱的, 他昨天跟我说,好像是那位被关进来了。”   “原来你也知道这事儿, 那你可小心点, 王上明令禁止任何人传播此事,咱们两个私底下聊聊也就算了, 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   “哎呀你放心吧,况且这些说出去也没人信啊。咱们妖族是什么实力, 他们魔族又是什么实力?谁敢信那位在咱们的监狱里了呢。”   听到这里,十七顿时心里一咯噔,他们说的人莫非是穆野?   不行,无论是不是穆野, 她都得想办法进王狱里一探究竟, 她赌不起这个万一。   想罢,于是对云宓和关辞提议道:“咱们在妖族的地盘上抱团行动太危险了, 更何况王宫这么大,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三个分开行动,一旦打听到宗主他们的位置, 便用传声术联系,明白吗?”   他俩点点头,关辞道:“那我去监狱那边打听,云宓和十七你们俩去找一找妖王和少主的房间吧。”   “等等。”十七连忙拉住他,“还是我去监狱吧,毕竟我手上有佛珠, 若是被发现还能抵挡一阵。”   “那行。”说完,他们三个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十七并不知道监狱的位置在哪,于是她在路上找了另外一个士兵询问:“这位兄弟,我是新来的,本来要去王狱那边报到,结果带我报到的那个人有急事先走了,我这个人又记性不好,他刚才告诉我的路线我全忘了,请问一下王狱在哪边啊?”   “咱这里离王狱远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你来报道怎么可能走这里?”那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况且,王宫里女兵甚少,没听说过招新人招了女兵啊。”   她讪讪地笑了两声,“ 嗐,不瞒你说,我啊,是托关系进来的。”   “托关系?托的谁的关系,你说来听听。”   十七脑子里疯狂运转,“额…托…”   见她没办法立刻答出来,那士兵连忙抽出配剑搁在她脖子旁,“说,你到底是…”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双眸倏地放大,旋即晕了过去。   那人一倒下,十七便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那张熟悉面孔。   “穆野!”她立马冲上去抱住了他,“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吓死我了。”   “这里不宜说话,跟我过来。”穆野用隐身术将她带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里。   随后问道:“你怎么过来妖界了,我不是跟空崖说过让他留住你吗?”   她愣了下,“没有啊,空崖只跟我解释了聚仙宗发生的事情以及你的去向,他并没有留我啊。”   “这个臭小子,我回去再教训他。你现在赶紧回去,这里很危险,你回大瞑宫等我。”   “不。”她紧紧攥着他的袖角,“妖族盯上我说到底也是我的事,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事情冒这么大的险,上次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单独行动了,你这么快就要食言了吗?”   穆野轻叹了一声,“这次不一样,这是在妖族的腹地,若是被发现,你很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她牵起嘴角笑道:“我不怕,你可是我的超级大腿,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都什么情况了还拍马屁。”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救聚仙宗的人吗,怎么这么关心我?”   “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当然也分主次,你是主,他们是次。”   穆野忽然啧了一声,捏紧她的鼻子道:“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嘴变得这么甜了?”   十七却忽然笑不出来了,她看了他一会儿,蓦地抱住了他,“上一回你便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我总是担心着你会不会出什么事。这次你虽然给我留了信,但却同上次一样没什么区别,我还是得为你担心。穆野,你若是还有下一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不会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肩,温声安抚道:“下次无论我去做什么,你都跟我一起,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随即松开了他。   待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两个士兵的谈话,又问道:“对了,我方才听有两个士兵说,王狱里好像抓了一个魔族的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结果不是。那既然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说到这,穆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江逸那个人很聪明,他知道我一定会过来除掉他,于是令人假扮成我的模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那人押进了王狱里,制造出魔尊落网的假象。如此一来,就算你不会为了聚仙宗的人过来,也会为了我过来。”   “这个江逸!以前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算盘打的这么精!”十七愤愤道:“啊,对了,你知道宗主他们被关在哪了吗?”   他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妖族的王宫我也只是上次才来过一次,对这里的地形不大熟悉,但是王狱里我已经想办法进去过了,聚仙宗的人不在那里,江逸一定把他们藏到了更隐蔽的地方。”   “啊—,那可就麻烦了。他是妖族的少主,足够隐蔽的地方肯定只有他知道,就算我们在这王宫里找这些士兵侍女们打听,也肯定打听不到。”   “别急。”他捏了捏她的后颈,“也不一定要找他们打听,江逸做这一切的目的是引你过来,只要你沉住气一直不出现,那么先着急的就一定会是他,届时,他自然会露出马脚。”   十七一听,觉得似乎有些道理,点点头又道:“那江逸若是迟迟等不到我,一时愤怒伤害宗主他们怎么办?”   闻言,穆野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傻呀,他伤害他们有什么用呢?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就是为了不让你发现,伤害了他们消息还能传到你耳朵里不成?再说,他是故意趁你不在时掳走了他们,他们知不知道你的行踪,他还不清楚吗?”   “对哦,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等着吗?”   “等是最好的办法,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说完,他牵过十七的手,神色温柔下来,“第一次来到别人的地盘,你不想出去逛逛吗?”   十七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宗主他们,但穆野的分析没错。况且她现在就是着急也毫无办法,唯一做的就只有等。   想罢,她叹了声气,接着随穆野一起离开了王宫。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楚南琛按照计划引开了士兵后,万万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江逸勾起一抹邪笑看着他,道:“三长老,好久不见啊。”   楚南琛面露警惕,迅速进入备战状态,“江逸,果然是你。”   “没错,是我。想必穆十七应该也跟你们说过了吧,我就是妖族少主,掳走邬鸿卓和其他人的也是我。怎么,很吃惊吗?”   楚南琛立刻召出长剑,“他们在哪?”   话音刚落,对面那人忽然仰头爆发出长笑,“三长老,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不理世事太久,人也变得天真了。你觉得我辛辛苦苦将他们掳过来,能这么轻易告诉你吗?还是说......”   他翘起一边嘴角,狂妄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说完,楚南琛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寒光,立刻提剑攻了过去。 第59章 ……   十七与穆野变换了另一幅皮相, 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妖界同魔界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妖界的街道上有许多半人半动物的妖, 而魔界的街道上只有人形的魔。   夜晚的街市在哪都是一样热闹,穆野牵着她悠哉悠哉地往前走着。   期间转头瞧一眼, 见她仍然眉头紧锁, 便捏了捏她的手掌,“怎么, 还在担心?”   “穆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咱们隐身了在王宫找找看吧?”十七提议道。   “你以为隐身是万能的啊?这里是妖族的王宫,不是人族,你方才没见王宫穹顶之上飞行的乌鸦吗?那些不是普通的乌鸦,那些是监视, 它们的眼睛可以看见任何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一旦被它们发现,你可想过后果?”   十七回想了一下, 方才穹顶之上的确有很多乌鸦,她还在心里抱怨过这些乌鸦太吵, 没想到那些不是乌鸦呀。   哎,算了, 还是再等等吧。   想罢,他们二人便继续逛起街来。   不过十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不想了。   与此同时。   云宓阴差阳错的摸到了妖王的寝殿附近,她算是聪明的,一看这寝殿格外的华丽, 便知道住在里面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她趁着周围没人,悄悄潜入了进去。寝殿里也没有人,于是她又往里面走,一直到走进了内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床上竟然躺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不过那人似乎在睡觉,呼吸均匀,还伴有不大的鼾声此起彼伏。   云宓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离近看了一眼。   咦~这男人长得好丑,浑身毛绒绒的,脸上也毛绒绒的,下巴上还有跟那些西域男人一样的大胡子,还是个红毛。   她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房间里的书桌面前,动作缓慢地将抽屉一个个拉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重要信件。   然而几个抽屉查看完之后,却一无所获。   于是她又走到贴着墙放置的巨大柜子面前,打开其中一格,顿时被里面的虎头吓得尖叫一声,“啊——”   “什么人?!”大胖子立马醒来,召出一把长/枪指着她。   云宓立刻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别,别杀我,我是新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胖子眯起眼打量着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她灵机一动,立即答道:“我是少主宫里的!”   “少主?”大胖子缓慢走近,绕着她转了一圈,“我记得我儿子不喜欢女人,怎会让一个女兵待在宫里?”   云宓霎时一惊。   儿子?他把江逸叫儿子,那他岂不是......   完了完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进闯入了妖王的房间,这下真的完了。   就在她心里哀嚎之时,那大胖子突然笑了起来,“莫不是他终于想通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这么不懂事,来来来,姑娘,过来坐。”   妖王高兴地冲她招了招手,走到一旁的桌子面前坐下。   云宓只好也走了过去,在他对面战战兢兢地坐下,随后听他问道:“你和我儿子怎么认识的啊?说来听听。”   嗯?编故事啊,这个她最在行了!   于是她道:“回王上,我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某日巡逻时无意中撞到了少主,少主非但没怪罪我,反倒问我可曾伤着。我心生感动,便自请调到了少主宫里做侍卫。”   “他没赶你?”   云宓摇了摇头。   “哎呀!”妖王一拳头捶在掌心,“那我儿子是开窍了啊,好好好,很好,非常好。姑娘,你今后就好好留在他宫里,他若是想娶你,我绝不阻拦。”   “......”她干笑了两声。   他忽然又道:“诶,不对。”   云宓顿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被发现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这么拖下去了,要万一他又是一时兴起怎么办,得尽快完婚,尽快诞下子嗣才行。”   “啊?什么?”   云宓正懵着,便听他将外面的人叫了进来,吩咐道:“你们把她带下去,这可是你们未来的少妃,将她好好打扮一番。”   “等等,等等。”察觉到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她赶忙叫停,“打扮做什么呀?”   妖王看起来格外高兴。“当然是成亲呀傻孩子。”   “什,什么?!”她登时惊道。   “快快快!带少妃下去。”   “是!”   说完,几名侍卫便不顾云宓的抗拒,将她强行带了下去。   再与此同时。   关辞比云宓更聪明一些,他通过套话的方式,从别人口中套到了少主的宫殿位置,此刻正埋伏在江逸宫殿之外。   没过多久,江逸回来。   他正准备伺机而动时,忽然发现江逸身后的士兵架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不是三长老吗?   糟了,三长老竟然已经落入了江逸手里,这下可怎么办?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用传声术通知十七和云宓,可是施法呼唤她们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她们的回应。   于是他只好先接近宫殿外的窗户下,蹲在那里听墙根。   只听江逸的语气十分狂傲,道:“真没想到,堂堂夜合仙尊竟也有一日败在我的手下,看来这佛珠的威力真是不一般啊。”   关辞心里一怔。   佛珠?是十七手里那个佛珠吗?   随后,楚南琛用极虚弱的声音冷笑了声,“有了这佛珠你又能如何?这世上能使用它的只有十七一个,你就算吞了它,也不过是给你增长点修为罢了。”   “你说的的确没错,听你这语气,似乎你也知道穆十七的真实身份啊。”   话落,楚南琛的神色顿时一凛。   江逸尽收眼底,笑道:“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没告诉她,是吗?呵,不知穆十七知不知道,她这个师傅对她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呢?”   楚南琛的脸色越发难看。   “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想必穆十七也过来了吧?真不知该说你们是傻还是天真,明知这是陷阱还往里面跳。”   话音刚落,楚南琛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即便已经虚弱无力,却仍是用蔑视的眼神看向江逸,道:“抱歉,这一点你失算了。她原本的确要同我一起过来,可我打晕了她,还把她藏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你想利用她来使用佛珠?呵,做梦吧你。”   对面的人狂妄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你在撒谎。”   “是不是撒谎,你等一等便能知晓了。”楚南琛的眼神既轻蔑又笃定。   这回脸色越发难看的倒成了江逸,他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转头看向窗外,喝道:“是谁在那?!”   他说话的同时射了一记飞镖过去,那飞镖瞬间穿透墙体,正中关辞的左肩。   关辞闷哼一声,正要转身逃走之时,江逸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关辞,勾唇笑道:“今天是什么热闹日子,一个聚仙宗三长老,一个聚仙宗首席大弟子,都来我妖界做客,真是令人蓬荜生辉啊。”   “妖孽,休要猖狂!”关辞起身想攻过去,却发现自己浑身酸麻得使不上劲,连武器都无法召出来。   江逸哂笑一声,“劝你还是安静些,那飞镖上涂有我特制的麻骨散,一旦触碰立即见效,没两个时辰身体是不会恢复正常的。”   说罢,随后对身后的士兵们命令道:“带下去。”   “是!”   士兵们将楚南琛和关辞一起带下去后,江逸正要走回殿内,身后又来一属下禀道:“少主,妖王来了。” 第60章 ……   江逸心生奇怪, 他这个父王一向喜爱游乐,对他们这些儿子女儿极少过问,怎的这会儿倒主动来他宫里了?   只见妖王走进后便屏退了其他下人, 兀自坐到一旁敲了敲桌面,“逸儿, 来, 过来坐。”   他面露疑惑地走过去坐下,问道:“父王, 您今日怎得了空来看望儿臣了?”   “许久不见你,也不知你最近在忙什么, 便过来看一看,怎么,父王不能来啊?”   “当然不是,儿臣只是觉得欣喜罢了。”   妖王端起面前的一杯茶仰首饮尽, 又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也是时候该找个人成亲了,你母后可是日日担心着你的婚事, 最近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跟父王说,父王为你做主了。”   又是这个话题……   江逸无奈地轻叹了声, “父王,你知道儿臣的, 儿臣对那些姑娘不感兴趣,传宗接代这事您还是找大哥吧。”   “你大哥自然是会成亲的,只不过你是你母亲最小的孩子,她最关心的就是你,你若是迟迟不成亲,恐怕她心都要操碎了。”   说罢, 江逸正想说什么,又听他话锋一拐接着道:“你最近……真的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吗?”   他蹙了眉,“父王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只不过听说你宫里最近收留了一位女兵,我想着你若是对她有意思,便先娶了她吧,你母亲那边也催着呢。”   “女兵?”江逸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难不成穆十七当真跟着楚南琛和关辞一起混进来了?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她,原来是被父王给抓住了。   他弯起笑意,道:“嗯,前几日的确收留了一位女兵,我是说今日怎么不见她,原来是在父王您那里,我这就派人去接她。”   “欸,不急。” 妖王抬手示意他继续坐下,“我已经命人将她带下去打扮了,你也别怪父王,实在是你母亲那边催的紧,未免夜长梦多,我便擅自做主让你俩今日成亲了。”   江逸愣了下,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突然很想看看,穆十七得知要与自己成亲的模样,想必那个脸色一定不错。   况且,成亲的消息一旦散发出去,穆野一定坐不住,到时便可一网打尽,两全其美。   想爸,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   妖界的夜晚极其漫长,一天之中只有两个时辰是白天,因此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妖王定好的成亲的时间。   十七和穆野还在街上闲逛,他们刚放完河灯,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看星星月亮。   十七被穆野拥在怀里,视线却总是盯着西边的一座山看。   “在看什么?看得目不转睛的。”穆野问道。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指着那座山,“穆野,你看那儿。”   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西边的漆黑一片中,唯有一座山的山腰灯火通明,就像另一座王宫一样。   “你知道那座山是哪里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去过。”   “我看了那座山很久了,先前我们发现王宫也是这样发现的,远处的黑暗中只有那一处有灯火,因此我觉得那里一定是有人的,你说会不会是另一座王宫?”   穆野继续躺了下去,双手枕着脑袋,“有人不是很正常吗,魔界处处都是灯火。”   “可是周围的山体都是黑的,只有王宫和那里有灯火啊。反正我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女人的直觉一向都很准的。” 十七嘟起嘴,有些不开心了。   他看向她,笑道:“那你要去看看吗?”   她立马狂点头,拉过他的手也笑了起来,“和你一起。”   于是两人便起身,准备往西边那处有灯火的地方行去。   可走到半途中路过街市时,恰巧有两人的交谈声不可避免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其中男人道:“诶,你听说了吗?少主要成亲了。”   另一位女人惊讶道:“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个消息?你从哪听说的?靠不靠谱呀?”   男人:“我也是刚刚听说,我有一兄弟是在王宫里当差。听他说,王上今日发现少主宫里藏了一位女兵,你也知道咱们少主的癖好,因此未免夜长梦多,王上便做主让他们于半个时辰之后成亲。”   女人:半个时辰,这么快?   男人:可不是嘛,听说王宫门口还会发放金珠呢,走走走,咱们赶紧去领吧。   随后,二人变形色匆匆地往王宫门口赶去。   十七停下脚步,深深皱着眉头。   他们口中所说的女兵,怎么好像是云宓呢?毕竟今日她们分开使,云宓便是穿着士兵的衣服。   想罢,她转头扯了扯穆野的袖子,“穆野,云宓好像被抓了,我得去王宫看看。”   穆野对她这些情谊自然是不懂得,于是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江逸的目的就是你,你现在过去岂不是正自投罗网,正中圈套?况且,他竟然能散播我入狱的消息,为何不能散播云宓被抓的消息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圈套,但我必须去,我不能拿云宓的命来毛线,万一要是真的呢?”   她的眼神十分坚定,穆野看着这双眼睛便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她了,就算他不同意她也一定会去。   于是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她拒绝得果断,“方才我们看的那座山一定有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关押长老他们的地方。”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十七语噎。也对,穆野是魔,长老他们的生死自然与他没关系,他也没有这个义务去救他们。   沉默片刻,她拽着穆野得袖子左右摇晃,抿起嘴唇,一双祈求的眼睛冲他眨了眨,“求求你了嘛,你就帮我去看一看,无论那里是不是关押长老的地方,之后你都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穆野倏忽挑了下眉,似乎来了兴趣,“任何事情都可以?”   “嗯!任何事情都可以,我发誓!”说完,她当真举起右手三指。   对面的人勾起笑意,道:“好,我答应你了,你可别反悔。”   说完,他便带着十七一起混入了王宫,将她安顿好后,便独自往西边行去。   十七依旧穿着那身士兵的衣服,找了一个人套话,很快便找到了云宓被关着的房间。   她变出一套首饰,上前对看守的侍卫说道:“王上命我来为云姑娘送首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转身放了她进去。   此时的云宓已经打扮成了新娘的模样,一身大红嫁衣,妆面精致,头顶着一顶纯金虎罐,正坐在妆台前郁闷着。   “云姑娘,王上命我来给您送套首饰。”   云宓看也不看,便摆摆手道:“不要不要,赶紧拿走。”   十七换回自己的声音,“真的不要吗?那我可走咯。”   云宓一愣,转头便看见十七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欣喜地跑上去牵住她的手,“十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赶紧带我出去,我不想跟那什么江逸成亲啊。”   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唇面前,嘘了一声,“你知道师父和关辞在哪儿吗?”   说到他们两个人,云宓这才想起来,“啊对了!你赶紧去救他们两个,他们被江逸抓起来了,关辞被抓之前用传声术找了你的,但是不知为何你那边没有回应。”   可能是因为王宫与街市的距离太远了,传声术传不到那里,所以她才没有接收到。   于是她问道:“那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当然是要先去救三长老他们呀。我现在只是被迫要成亲,还没有生命危险,可他们却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十七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道:“那你见机行事,切不可与他们硬碰硬,我先去打听一下师父他们被关押的位置。”   “好,你快去吧。”   随后,十七便离开了此处,并从两个看守的侍卫口中套出了王狱的位置。   之所以去王狱而不是去江逸的宫殿,是因为她猜想,江逸绝对没有这个时间将他们与宗主关在一起。因为先前穆野就说过,关押宗主他们的地方极有可能并不在王宫里,那么他抓到师父他们后,便只有时间将他们关在最近的地方,那就是王狱。   到达王狱后,她先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进出王狱的侍卫都需要出示令牌才可进去。   可是她并没有令牌,该去哪儿弄呢?   她忽然灵机一动,自己造一个不就完了嘛。   于是她立马施法将自己的视力变大五倍,在又一位侍卫出示令牌时,仔细观察了一下令牌的花纹样式以及材质,随后自己找了一个角落,按照方才看见的样子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令牌来。   虽然建造系的法术她学的不怎么样,但还好只是一个小小令牌,她造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后她便手持令牌走到王狱门口,忐忑的将令牌拿出来给他们检查。   直到他们朝里面挥了挥手,她这才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没想到王狱里面非常庞大,竟然一共有三层。   一般来说按照这种情况,关在最下面的一定是最重要的犯人,于是她想也不想便直接通往第三层。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中了,楚南琛和关辞当真被关押在王狱的第三层。   “师父。”她看了一圈,顺利找到关着楚南琛的监牢,站在面前小声喊道。   里面正闭眸打坐的楚南琛一愣,看了过来,“十七?”   他连忙走上前,左右瞧了一眼,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江逸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你过来,你若是被他发现就完了,快走!”   十七:“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和师兄不管?师兄被关在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楚南琛:“他也在这里,不过没有与我关在一起,我看见侍卫将他带去了里面。十七,别管我们了,我自有办法出去,你先离开王宫。”   十七:“你若当真有办法,怎么会到现在还被关在这里?师父,你别劝我了。我不可能丢下你们不管的,况且云宓现在在外面还要被迫与江逸层漆,我一个人无法阻止,我需要你们帮助我。”   楚南琛眉头一皱,“成亲?什么成亲?”   十七:“哎,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先将你们救出来,路上我再同你们细说。”   说罢,便不顾楚南琛反对,变出两坛酒往看守第三层监狱的侍卫们走了过去。   “兄弟们辛苦了,我特地带了两坛酒来犒劳你们,还请你们笑纳。”她讨好地笑着,说完便要往他们碗里倒酒。   其中一人伸手将碗口盖住,“诶,不好意思。少主有令,值守期间不得饮酒。”   十七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啊,那就非常抱歉了。”   “抱歉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的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一劈,立马晕了过去。   她收起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抱歉,要害你们受罚了。” 第61章 ……   十七将他们打晕后, 搜出他们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关着楚南琛的监牢。随后两人一同往里面找去,终于在一个拐角之后, 找到了关押关辞的天牢,也将他救了出来, 接着两人一同换上了士兵的衣服来伪装。   路上, 十七将云宓即将被迫与江逸成亲的事情原委告知了他们,此时离婚礼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穆野也已经到达十七所说的那处山腰,这里正如她所说的确有人, 但并不是另一座王宫,而是一座庞大的监狱群。   整座监狱四面都是险峭的悬崖,这里的守卫甚至比王宫还要多出一倍,如此看来, 聚仙宗的人极有可能就被关押在这里。   穆野浮在屋脊之上, 仔细观察着这些守卫们的巡查规律。   这里的天空上也有可以检测隐形物体的乌鸦,且四周到处种满了长着一个眼睛的花朵。那些花朵他认得, 那是用来防止有人易容进来的妖花。   他无法隐形,也无法易容, 加之这些所谓的巡查又十分的严密,几乎没有空隙可以给他打晕某个人混进去。   如此一来, 他想进入这座监狱的唯一办法,就是硬闯了。   他自己倒是不怕硬闯,以他的能力,将这座监狱整座端了,虽然要耗费些力气,但也并不是难事。他怕的是, 若是十七在那一方有难,自己来不及去救她。   于是穆野丝毫不着急地趴在屋顶上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果断飞身下去,周围的侍卫也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只见他抬手一掌,一道黑雾瞬间将离他最近的一圈士兵全部打倒。   随后又有源源不断的侍卫朝他攻过去,穆野从容不迫地将他们一群又一群打倒在地。   很快,天空的乌鸦便开始啼鸣,这是警报声,随即整座监狱的侍卫都朝他这边围了过来。   穆野虽然强大,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他抬手结印,一条黑色的巨龙随之出现在空中......   半晌,黑龙消失。、   穆野掸掉他身上沾到的一点血液,悠哉悠哉地走进了最高的那栋建筑。   而另一边。   十七三人已经到达了关着云宓的房间,可惜里面已经没人,听守门的侍卫说她已经被带去了成亲现场,于是三人又往现场赶去。   妖族的成亲之礼与凡人多出来一个步骤,那便是需要一起登上城楼,给底下的平民百姓撒金珠,而后才是回到主殿行对拜礼。   此时云宓已经带着面具与江逸一起登上了城楼,十七他们装作守卫的士兵,混进了周围值守的侍卫里面。   然后十七使用传声术对云宓说道:“云宓,是我。我已经将师父和大师兄救出来了,我们现在就在你的左侧后方。”   云宓正要转头,忽然听她又道:“别转头,我们会露馅的。”   于是她便只好抬头挺胸,继续往下面撒着金珠,“十七,你们赶紧救我走,我待在这个江逸身旁浑身不舒服。”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不过现在人多,这时我们贸然行动恐怕一个也走不出这王宫。你先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再找机会把你救出来。”   十七说的没错,妖族少主举办成亲之礼,几乎王宫里大半的守卫都被派来保护这一对新人了,此时若贸然将她劫走,实在是下下之策。   撒完金珠后,云宓和江逸便在军队的护卫下,往主殿行驶而去。   十七混在护卫云宓的军队中,另外两人则混在江逸的那队军队中,时刻盯着他的行动。   云宓坐在轿子里,用传声术与她对话,“十七,你在后面吗?”   “在呢,你放心。”   “我有些害怕,要是找不到机会,我不会真的要同他成亲吧,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若是找不到机会,我们就拼了。”   “啊?那我们一个也活不了吧...”   十七轻笑了声,“你说你又怕死,又不想同他成亲,那若是真找不到机会,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向运气不错,肯定能有机会的。你看上次我们被困在迷乐宫,我不是就没中虚无之境吗?我这么好的运气,一定能活着逃出王宫的。”   说起这个,十七到想了起来,问道:“对了,你上次到底为何没有中他的虚无之境呀,发生了什么吗?”   “嗯......也没有发生什么啊。我被那只蛟龙掳进房间之后,原本是有迷雾在房间里弥漫的,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之后那迷雾便消散了。”   十七回想起来,当时她被掳进房间之后也有迷雾,只呼吸了一下她便晕了过去。可云宓为何没有晕过去呢?   正想着,云宓又道:“欸,你说,会不会真正运气好的人是你呀?”   她不解,“怎么说?”   “咱们出发之前,谛听不是给过那店小二一句祝福嘛,她说她的祝福能帮他抵挡一次意外死亡。然后你不是也给了我一句祝福吗,我之前听我师父说过,人的运气是会转移的,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句祝福,让你的好运转移到我身上了,所以我才抵消了一次劫难?”   对于她这个说法,十七完全不信,“人的运气若是能转移,那这个世界上就有一种功法是专门吸食人运气的,可现在不是没有这种功法吗,说明并没有运气转移这一说。”   “那或许只是还没研究出来呢?”   “你太小看人类的研究能力了,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从几千年前开始便存在了。你想想,那个时候他们都能研究出各式各样让自己生活变得便捷的方法,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吸食运气的功法出现呢?”   云宓想了想,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自己还是更相信师父说的话。既然十七不信,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同她争论什么。   片刻后,举行对拜礼的宫殿到了。   云宓和江逸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在婢女的搀扶下一起走进了宫殿,妖王和妖后正坐在主座上等着他们二人。   吉时已到,新人也已就位,然后司仪便开始念婚词。   云宓趁着念婚词的空档,赶紧呼唤十七,“你们到底找到机会没有啊?都这个关头了,再不找到机会,我就真的要同他成亲了!”   “现在妖王妖后都在,难度比刚才更大了,要不....等你们入洞房?”   “十七!”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啦,师父已经做好准备了。”   话音刚落,她正想问什么准备,忽听附近传来一声爆炸巨响。   所有人在这时朝门外望去,妖王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去看看?”   “是!”于是殿外的士兵便齐齐赶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其中一名士兵来报:“回王上,有贼人袭击了幽涂宫。”   “什么?!谁这么大胆敢袭击我的王宫,还不快派人速速捉拿!”   “是!”   士兵退出去后,他又对殿里的侍卫命令道:“快将少主和少妃带下去。”   “是!”   “等等。”江逸突然道:“儿臣愿意亲自捉拿贼人。”   “你今日是新郎,捉拿什么捉拿?快将少妃带下去保护好她。”   江逸看了云宓一眼,无法,只好和她一起往安全的宫殿行去。   宫里的守卫都被派去捉拿贼人了,加之江逸本身的能力就已经足够保护少妃,因此守在殿外的侍卫只有两个。   十七和关辞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那两个侍卫,现在就只剩下殿内的江逸了。   此刻的云宓端坐在江逸对面,感受着他那双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的视线,心脏紧张地都快跳出来了。   “你不把面具摘下来么?”江逸突然问道。   她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见她不说话,他心里便逐渐起了怀疑,故意试探道:“你不是想救邬鸿卓他们吗?只要你将面具摘下来,我就告诉你他们在哪儿。”   云宓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呸了一声。   她料定他在哄骗自己,这家伙嘴里没一句真话,当自己傻呢?   于是她抬起双手,在自己面前做了一个叉的动作。   江逸忽地嗤笑了一声,“你是云宓吧?”   “!”天,这都能认出来?   她心一横,干脆把面具摘了,“没错,我就是云宓,怎么了?”   话音刚落,江逸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道杀气从背后朝他攻了过来。   他迅速躲开,转身便看见十七和关辞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即笑道:“原来你在这啊穆十七,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懒得同你废话。”说罢,十七便迅速召出佛珠朝他攻了过去,而关辞则趁这个空档赶紧将云宓带走。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丢下十七!”   “江逸吞了三颗佛珠,你若是不走就走不了了!”   “那我们就更不能将十七丢下了!”   说完,她便挣脱了关辞的手,返回去加入了十七与江逸的战斗。   关辞一时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心一横,也回头加入了他们的战斗。   *   在监狱的穆野顺利找到了关押邬鸿卓他们的位置,他们都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每个人都被锁在笼子中吊在房顶上。   穆野花了点力气破开了大门的封印,走进去后,邬鸿卓顿时一愣,“你不是十七的哥哥吗,你怎的在这儿?”   穆野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只变出无数把飞镖朝他们射了过去。   随即,所有的笼子都掉落了下来,接着门也乓的一声打开了。   邬鸿卓对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凡人吗,怎么会用...”   他正想说法术二字,可他忽然又回想起,方才他射出飞镖时,那些飞镖上缠绕的是黑色的雾气。   那是魔族的灵力。   “你!”他颤抖着手指指着穆野,“你竟然是魔!到十七又是谁,难道十七也是魔吗?”   “魔又如何?方才是我救了你,你若是不想同魔族为伍,那便请你回到笼子里,我不介意再帮你吊起来。”   “你!”   一旁的林霄长老赶忙按住邬鸿卓,对穆野拱手道,“感谢阁下相救。”   随后,又对身后的弟子们挥了挥手,“我们走吧。”   一群人正要离去,穆野又突然在身后喊住了他们:“你们这就走了吗?你们的三长老可是为了救你们,现在正陷入水火之中呢。”   邬鸿卓的脚步一顿,回过身去,“阁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们都被掳走,楚南琛回来能坐视不理吗?他已经和你的首席弟子赶到了妖界,此刻估计正在王宫里和妖族少主打成一团呢。”   说完,他蓦地哂笑了一声,“听说那妖族少主吞了三颗佛珠,啧,也不知道你们那三长老有没有命出来。”   邬鸿卓自然是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魔族的,可赶到妖界来营救他们之事的确又是楚南琛做得出来的,于是他让林霄带弟子们先走,自己则混进王宫里查看情况。   可他没想到现在王宫内部已经乱成了一团,除了幽涂宫爆炸之外,又爆炸另外一座宫殿,所有的士兵都在抓捕那个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的“贼人”。   邬鸿卓身着士兵服饰站在那儿一脸懵,指到被身旁的人拍了下肩膀,道:“你还在那就干什么?没听见要去抓捕贼人吗,走啊!”   “啊?哦哦哦…”随后,他便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些人一起涌往贼人所在的地方。   另一边,十七三人跟江逸打得如火如荼,难分伯仲。根本没有侍卫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敢去了另外一边。   江逸趁着空档冷笑了声,“调虎离山之计用的不错,不过,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点。”   说罢,他便不知道丢出什么东西,一股浓烈的烟雾顿时弥散在众人眼前。   他们赶紧捂住口鼻,待烟雾消散,江逸人已经不见了。   “不好,他一定是去师父那边了,我们得赶紧追过去。”十七说道。   随后,三人又一起往楚南琛的方向赶过去。   先前爆炸的那两座宫殿并不是楚南琛亲自在现场弄的,而是他事先在宫殿墙壁上结好爆炸法印,然后远程操控的,因此那些士兵们赶往现场根本抓不到人。   但江逸不一样,江逸绝不会这么蠢,他一定能很快找到楚南琛真正的藏身之处。   而事实也正如十七所想,当他们赶到那里时,江逸已经和楚南琛正在决斗之中,并且后者很明显的落了下风。   他们正要上去帮助楚南琛,忽见江逸其中一把柳月弯刀被他打飞之后,又从他背后绕了回来,直直瞄准他的左侧蝴蝶骨。 第62章 ……   楚南琛察觉得及时, 迅速躲过了那一柄柳月弯刀,十七三人也在此时加入了他们的战斗里。   周围的士兵们许是听到声响,原本还到处捉拿贼人的他们, 很快便往这个方向一起赶了过来。   意识到人越来越多,他们可能形包围之势, 十七连忙用传声术道:“师父, 我们得撤退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你们先走, 我自己留下来对付他。”楚南琛道。   “那怎么行?你知道我们不可能丢下你的。师父,你就当为云宓和大师兄想想, 先撤退吧。”   楚南琛沉默了会儿,“好吧。”   说完,十七又通知了云宓和关辞二人,做好准备后, 楚南琛便向江逸撒了一把粉末。   后者以为是什么暗器, 立马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他们趁此机会连忙撤退,可却只听一声“想跑?”, 随后便见江逸双手结印,周身开始涌起红色的气流来。   紧接着, 大地开始震颤,他们所在的不在远处开始升起一根根柱子。它们拔地而起, 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上身,到天空时逐渐弯曲,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   而这铁笼里关着的,便是他们五人。   “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那干脆与他拼死一搏吧。”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关辞。   十七云宓没有时间惊讶,因为江逸已经继续朝她们攻了过来。不知为何, 比起方才的攻势,他现在好像力量增强了一倍,招式快而狠,云宓和关辞根本招架不住,只有十七和楚南琛还能勉强抵挡。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发现拖得越久,江逸的力量就越强,已经违反了自然规律。   眼见事情越来越棘手,楚南琛不得不发动聚灵法阵。   只见他将长剑悬于空中,双手施法,长剑随之分身出一共五把,而他的脚下也开始亮起法阵。   所谓聚灵法阵,便是将自己所有的灵力聚集在一件法器之上,从而使自己的力量短暂性的提到最大。但这种法阵在过后会严重反噬,幸运的能保下一条命,不幸的就很难说了。   十七一见他发动法阵,立即道:“师父!快停下!你会死的!”   可楚南琛全然听不见,只一个劲的调动自己全身的灵力。那些灵力呈流线型具象化,在他身体周围围绕着他乱窜,最终纷纷涌入他面前的那五把长剑里,随后五把长剑又重新合为了一把。   江逸看着,冷笑一声,“呵,聚灵法阵么?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夜合仙尊也有被逼到这一步的时候。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当即双手合十,竖起食指中指,红色的妖力像燃烧的烈火一样自他身上升腾,他的头顶竟然浮现了一只咆哮的虎头。   虎头消失的瞬间,只听咻的一声,他人就不见了,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楚南琛攻了过去。   十七想上去帮忙,一旁的云宓连忙拉住她,“十七!你现在不能上去,他们两个很明显已经在进行最后一击,你过去会死的!”   “可是...”   “三长老对付妖族多年,他比你更了解他们,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和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开这牢笼!”   十七犹豫了片刻,觉得云宓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过去说不定还会给他帮倒忙,倒不如尽快把这牢笼解开,好让大家一起撤退。   想罢,他们便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三人飞行至柱子旁,先是查看了一下柱子的材质,用肉眼看看不出什么区别,于是云宓好奇地上手摸了一下,一股电流顿时窜遍全身。   十七连忙用佛珠化片隔开她,上前查看她的伤势,“怎么样?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可能是你隔开得快,我现在除了浑身酸麻无力,倒是没有别的感觉。”她回道。   “酸麻无力?严重吗?”   云宓抬了抬手臂,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手臂抬了还没几寸便垂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行,根本抬不起来,我感觉我连双腿都是软的。”   十七和关辞对视一眼,神情凝重,这牢笼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难解决。如果不能触碰的话,就没办法弄清它的材质,更没有办法寻得解决方法,总不能漫无目的地一遍遍瞎试吧。   “现在怎么办?”关辞问道。   身后不远处楚南琛和江逸打得正激烈,他们现在已经参与不进去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解开牢笼。可这边难得也不是一星半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十七想了会儿,道:“你退后,我用佛珠试试吧。”   说完,便召出佛珠变换各种形态试了一遍,可惜对它依旧毫无作用。   这下他们可犯了难了。   正巧在这时,牢笼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关辞,关辞!”   众人望过去,皆是一脸惊讶,关辞道:“师父?你,你出来了?那林长老和其他同门呢?”   “放心吧,他们也都逃出来了,我已经让他们先离开妖界了。”说完,邬鸿卓别有深意地瞧了十七一眼,随后又道:“我先救你们出来再说。”   “师父!”关辞连忙叫住他,“这个柱子不能碰,不知道它是什么材质,一碰就会被电得酸麻无力,刚刚云宓就是这样。”   “嗐,没事,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个石头是妖族的特产,只有妖界才会有,你碰到它的确会有一股电流流遍全身,导致浑身酸麻无力,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怕水。”   话落,邬鸿卓起手施法,一股水流顿时从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迸出来,直直冲向柱子。   “现在你们再摸试试看。”   关辞将手放上被水淋湿的地方,果然没有电流了。   众人知道这个特性之后,十七,关辞和邬鸿卓三人便一起施法,变出水流淋湿整个柱子。   可电流虽然没有了,但柱子却并未消失,柱子与柱子之间的透明屏障也并未消失。   接着又听邬鸿卓说道:“它虽然现在已经是一根普通的柱子,但它的石材到底不是一般的坚硬,用普通的灵器是无法砍断它的,十七,你再试试用佛珠看看。”   “哦,好。”十七再次召出佛珠,将它变幻成一把巨大的斧头,然后用法术控制着,向柱子挥舞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柱子顿时碎出一条裂缝。众人一喜,十七连忙挥舞着斧头又连砍了好几下。   那柱子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在她砍下数十次的时候,巨大的柱子猛然碎裂成了无数个小石块滚落在地。   “好了好了,终于解决了。”云宓激动道。   随后十七看向不远处正在作战的楚南琛,用传声术呼唤道:“师父,牢笼已经出现一个缺口,咱们赶紧找机会撤退吧。”   楚南琛趁着回击空档同她说:“你们先走,我断后。”   “嗯。”十七看向云宓和关辞:“师父说留下来断后,让我们先走。”   说完三人便跨过那一地的碎石块离开了牢笼,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个缺口便被补上了。   十七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关辞:“我也不知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复原?”   邬鸿卓神色凝重,眉头皱得极深,道:“它不会自动复原,是人力让它复原的。”   十七:“什么意思?”   他看着远处的楚南琛,“看来南琛想让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对付江逸。”   “不,不可以,我们一个也不能少。”她连忙抬手,又要用水淋湿柱子,可却被邬鸿卓阻止。   “南琛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想法,他一向非常有主见和计划,任何人的不听话都有可能打乱他的计划。他既然让我们先走,那我们就先走,南琛不是一个随随便便拿命去拼的莽夫。相信我,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我了解他。”   邬鸿卓的眼神非常认真,但即使是这样,十七也没办法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她做不出来。   恰巧在这时,另一个人也出现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穆野从天而降,落在十七面前。   云宓和关辞还未来得及问出疑惑,便听他对十七说道:“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你需要答应我任何一件事情。”   十七:“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穆野:“不,现在正是时候,我要你答应我的事情就是立刻离开这里。”   “不行,我...”   话音未落,穆野突然一挥手,她便晕了过去。   随后,他瞥了在场其他人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抱着晕过去的十七飞向了空中。   其他人纵使心中再疑惑,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于是他们也赶忙一起离开了王宫。   一行人跟在穆野身后,找到一个可以离开妖界的结界,然后一起回到了无妄海。   令人吃惊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穆野抱着十七飞越无妄海,飞跃这片根本不能使用灵力的地方。   云宓眨了眨眼睛,仿佛做梦似的,对邬鸿卓问道:“宗主,无妄海不是不能使用灵力吗,为何十七的哥哥不仅会飞行,还能飞跃无妄海啊?”   邬鸿卓死死盯着远处越来越小的身影,沉声道:“因为他是魔,妖魔同宗,他自然能飞越无妄海。”   “什么?!”云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十七的哥哥怎么会是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宗主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旁的关辞扯了扯她的袖子,“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说完,三人便一起跳进了无妄海。 第63章 ……   十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十八峰, 穆野正坐在她身旁。   原以为她醒来定会大发一通脾气,质问他为何强行带她回来。可没想到她醒后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随后什么也没说, 下床离开了十八峰。   她知道,这次过后, 自己是一定要给所有人一个解释的。   她知道, 这一天总会到来。   五行殿中,邬鸿卓、林霄、关辞和云宓齐聚于此, 大家将目光纷纷聚焦在大殿中央的十七身上。   漫长的讲述之后,邬鸿卓开口问道:“所以, 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之后更是以谎圆谎,将我们蒙得严严实实?”   十七低垂着眸,“是。”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对我们坦白吗?”云宓站出来, 神情有些激动, “即使不对其他人坦白,那我呢?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我说实话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帮着你, 可你呢?十七,你真的太过分了。”   她仍旧低垂着眸, 什么也没解释,只道:“对不起...”   林霄:“罢了,这次聚仙宗落难,怎么说也是你们两个救了我们,欺瞒之事就此扯平。宗主,你觉得呢?”   邬鸿卓点点头, “嗯,你欺瞒在先,纵使这次扯平,聚仙宗也不能再留你。从今往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十七并不吃惊,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从容磕了个头,说了句感谢的话,随即便离开了主峰。   她一路像丢了魂似的回到十八峰,见穆野在门前等自己,也依旧什么也没说,转身钻进了树干的结界里。   回到魔界后,便兀自爬上床榻裹紧被子,一副不想同任何人说话的模样。   穆野看了,也并未去打扰她。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生自己的气,可他本来就是魔,那般伟大奉献的模样他做不来,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留在那里送死。   更何况,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去送死。   反正,这次的事情他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若是要发脾气那就任她发吧,但是让自己送她回妖界救人,那不可能。   可穆野没想到,十七这样不说话的状态,竟一连持续整整七日。   起初他仍是如以往一样,夜里同她一起入睡,她虽是背对着自己,却也并不反感他的触碰。   不,不能说不反感,应该说完全没反应。   说话也好,触碰也好,拥抱亲吻也好,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像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一样,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生机与活力。   穆野以为她在以沉默的方式发脾气,便也统统忍受了下来,可直到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七日后,他终于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如何?”他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   可那双眸里虽映有他的脸,却又似乎完全看不见他一样。   十七依旧沉默。   “你别这样,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反驳一句,好不好?”   “......”   穆野脸色逐渐不耐,“你就那么在乎他吗?至于要跟我闹成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救别的男人而身陷险境,我是什么感受?你可曾有一刻想过,穆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喜欢?你想过吗?”   “那你呢?”十七终于开了口。   她看向他,眸底浮上几分漠然,“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是魔,我不是,我有血有肉,我会难过,会愧疚,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无视一切。若不是因为我,师父不会落得那般险境,这种情况下,你让我丢下他自己逃走,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此后一生我都将活在愧疚与噩梦里吗?”   “穆野,你说我没想过你的感受,那我问你,你可曾有为我想过?你至今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凭着你自己的性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帮我救他,所以我不跟你提,我自己去救,也不行吗?”   “不行!”他蹭地站起来,背过身去,“你明知我讨厌他,为何要去救他?你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凭着我自己的性子,那你所有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在违逆我?我越是不喜欢什么,你就越是要去做。我已经容忍了一次又一次,看来是我给了你错觉,错让你以为,我脾气好到可以任你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袖子一甩便离开了房间,同时大门猛地一下关上,声响震得连百步开外的守卫都听见了。   十七也无所谓他生不生气了,反正就算把他哄好了,他也不可能放自己去妖界救人。   更何况,这次穆野的做法是真的让她无法原谅。   之后的日子,两人便当做对方是空气这样过着。十七对他依旧不闻不问,而穆野也不来看她了,只有守卫每日负责将饭菜端进来。   这个房间似乎被他设置了结界,无需侍卫值守,她用佛珠都无法打开那两扇大门。   不过她也不在意,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失望透顶,要关着就关着吧,随便他想怎样。   眼见着两人之间矛盾越来越大,空崖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穆野满身的低气压中,大着胆子说道:“尊上,您这样王后会与您越走越远的。”   “那又如何?她就是恨我我也不在乎。先前我就是太在乎了,导致她越发得寸进尺,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耐心。”   空崖挠了挠头,“王后也没有得寸进尺啊...”   话音刚落,穆野顿时一个眼刀扫过去。   空崖瑟缩了一下,却仍是继续说道:“王后知道您不喜正道人士,因此有好几次遇难,从未找您帮过忙。这次不也是这样吗,王后并未提起过让您去救那楚南琛,不是吗?”   “我在乎的是这个吗?”穆野瞥了他一眼,微眯起眸看向前方,“她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哪怕是为了那些修士,我也愿意帮她这个忙。但楚南琛不行,她明知他喜欢她,竟还想留在那儿救他,这让我如何不在意?如何不生气?”   空崖又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可...可楚南琛不是为了救王后才...”   “那又如何?他为救她而身陷险境,她就一定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于他吗?那若是楚南琛为了救她而殒命,那她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   穆野握紧了拳头,眼神恨不能杀人似的,“她谁都可以救,唯独楚南琛不行,我就是要让她看着他死,我就是要让她唯独在面对楚南琛时,冷心冷情,自私至极。只有这样,我才觉得痛快。”   看着主子偏执的模样,空崖叹了声气,没再说什么。   许是觉得晾着十七已经够久了,这日,穆野终于再次踏进房里。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被她冷落,被她攻击,亦或是她歇斯底里地同自己嘶吼,这些场景他都做好了准备。   可没想到开门之后,他看见的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看书的十七。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也干净整洁,完全不像一个被软禁了快半个月的人。   他走过去,低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问道:“看的什么书?”   “异兽录。”她答。   “谁给你的?”   “空崖。”   “......”这小子,又背着自己偷偷塞东西给她。   不过她今日竟然愿意同他说话,这点倒让他有几分惊讶。   于是他拉过她的手,试探性地摩挲她的手背,“还在怪我?”   “哪敢怪你,我不是一直在按照你想的做吗?”   “什么意思?”   “你将我从妖界带回来,为的不就是让我不要在乎师父吗?所以从回魔界的第一日起,我就没有同你闹过,这不是在按照你想的做吗?”   穆野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她说的话又没有哪处不对,便只好道:“嗯,若真是如此,那最好。”   “你放心吧,你想的,我都会做到,包括让我痛苦一辈子,我也会如你所愿。”她收回手,继续低头看书。   穆野却蹙了眉,“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如我所愿,你觉得我是诚心想让你痛苦?”   十七用最随意的语气回道:“难道不是吗?”   他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当真想通了,没想到你不仅没想通,反倒连我为你做过的事情也一并否定了,你可真厉害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让我扮演恨你的角色,那我就扮演到底,我们看谁先退场。”   说罢,再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就知道,这场谈话的结果一定还是不欢而散。他们两个谁也不愿让步,这样下去能有个好结果才怪。   其实也并非她不想让步,只是穆野这次的做法实在过分,若是放任下去,她都能想象到未来还会有多少次争吵是因这个而起。   她喜欢穆野,可她不能因为喜欢他,而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而穆野呢,就更不可能让步了。当初同意放她再回到聚仙宗,已经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大的让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十七为了救别的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尤其,那男人还爱慕她。   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十七继续被软禁着,穆野也像先前那样,再没来看过她。   不过这次他倒学会了排解,并不像先前那样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这次他去了迷乐坊......喝酒。   空崖看着独自喝闷酒的主子,十分不解:“尊上,喝酒大暝宫里也能喝的。”   “闭嘴。”穆野瞪了他一眼,“人安排好没有?”   “......安排好了。”   另一边,今日给十七送来饭菜的守卫还是先前那个,只不过今日他有些奇怪,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十七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守卫望了眼周围,弯下腰神秘兮兮地小声道:“王后,这事儿属下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说是属下说的,否则属下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话落,十七果然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什么事?”   守卫拢起手放置嘴边,将声音又压低了些,“近日迷乐坊里来了位新人,自她来后,这几日迷乐坊日日门庭若市,万人空巷...”   “与我有何干系?”   “属下还没说完呢。今日啊,是迷乐坊竞选花魁的日子,竞选的人里就有那位新人,现在全城的人都过去围观了,包括......”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十七已然知晓他没说完的话里,指的是谁。   “我知道了。”说完,便拾起筷子继续用膳。   守卫一愣,“王后,您不去看看吗?万一......”   “跟我没关系,他爱看谁看谁,爱纳谁纳谁,就算把王后的位置给别人也无所谓,都跟我没关系。”   “......”守卫挠了挠头。这下可难办了呀,若是尊上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他的下场岂不是很惨?   为了能好好活着,他只好再添一把油,道:“可是尊上酒后容易‘失控’诶......”   十七正要夹菜的手突然顿在空中。   此失控非彼失控,她太明白这个失控的意思了,因为上次穆野醉酒时,她就在他身边。回想起上次的场景,与其说是失控,不如说是发情更为准确。   她咬住下唇,十分纠结。   若是去吧,那这次吵架她岂不是输了?可若是不去,他万一......   “可是...”她放下筷子,幽怨地看了一眼门口,“他设下的结界我破不了。”   “嗐,这个还不简单。”说完,守卫取出自己腰间的令牌交给她。   他之所以每日能进出这个房间给她送饭,就是因为这块令牌。只要佩戴上它,便可自由出入穆野的结界。   十七接过令牌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起身走出了大门。 第64章 ……   穆野在赌。   赌她获得自由后第一件事是去妖界救人, 还是过来找他。   他望着窗外热热闹闹的人群,抬手饮下一口烈酒。   其实他心里没有底,他这一生对什么都很把握十足, 哪怕当初去挑战上任魔君时,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可唯独对这件事, 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今日的确是竞选花魁之日, 窗外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已经盯着来往的人流看了许久, 始终没有见到十七的身影。   呵,看来自己是赌输了。   他收回视线, 将酒瓶里最后一口烈酒饮尽,起身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顺便对身后的空崖吩咐道:“今夜我在这里歇下了,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空崖愣了下, “尊上, 任何人吗?”   “嗯,任何人。”   空崖领命, 正要退出去,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也不能吗?”   穆野浑身一滞, 转头望去。   只见十七冷着脸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动不动, 待空崖识相的出去后,朝他胸口狠力锤了一拳。   虽说是狠力,但对穆野来说却不痛不痒。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膛,问:“打我做什么?”   “谁让你来这里的?还准备在这里过夜,不该打吗?”她道。   穆野垂下眸,酒劲已经开始有些上头, 说起话来语速也慢了些许,“你不是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吗?我去哪里,在何处过夜,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随便去哪里过夜,但这里不行。明日传出去,你叫旁人怎么看我?”   他哂笑一声,“原来你是怕闲言碎语啊...”   十七默了一瞬,上前拉他,“跟我回去。”话音刚落,却被他反手抱入了怀中。   穆野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来我这里,而不是去妖界?”   她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走出大暝宫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会儿。一个多月没有楚南琛的消息,她非常担心他的情况,迫切的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可是......   可是一想到穆野喝多了有可能与别的女子云雨,她就受不了,哪怕只是摸一下碰一下也不行。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恨不能将那女子杀了。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十七很是吃惊。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明确了自己到底更想去哪儿。   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迷乐坊。   十七回抱住他,回答了实话:“因为不想现在被你抱在怀里的,是别的女人。”   穆野弯唇,又问:“那你呢,愿意让我抱吗?”   “......我何时不愿意让你抱了,就是生你的气,也没有推开过你啊。”   提起这件事,他的唇角又降了下去,直起身子看着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消除你关于他的记忆,你才肯好好待在我身边?”   十七蹙起眉头,正想说什么,又听他接着道:“这个念头曾在我脑海中无数次闪过,可我没有做。因为我知道,若有一天你知晓真相,我便会永远失去你。我不知道消除的记忆还能不能再想起来,可也正因为不确定,所以我才不敢赌...”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一丁点也不敢赌。”   似乎只有喝过酒,他才敢对她说这些话。看来酒这东西不仅壮人的胆子,还能壮魔的胆子。   难得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十七的气势也随即软了下来。   她垂下头,伸手揪了他的衣摆过来揉搓,低声道:“我也不是让你什么都顺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师父,所以我一直都与他保持着距离。而且,这次去妖界并不是因为我想救他们,而是因为空崖告诉我,你自己只身一人去了妖界。听见这个消息时,我整个人都乱了,当时我就只有一个想法...”   十七抬眸看向他,“那就是,我不能再让你为了我只身陷入险境,我......我不能没有你。”   话落,穆野当即脑子嗡的一声,下一瞬,便低头吻了下去。   醇厚的酒香在二人唇齿之间缠绕,穆野的酒劲彻底上了头,吻势霸道至极,却又裹挟着几分温柔,将她的唇与舌悉数舔尽,仿若品尝这世间最美味的事物一般。   十七已尽全力回应着他,可到底抵不过男子的气息长,很快便缴械投降。   她双臂圈着他的脖颈,退后些喘了几口气,道:“穆野,你先清醒些,我们,我们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解决了,都解决了。”   他说着又要去吻她,却被她抵住胸膛推开,“什么时候解决的,我怎么不知道?”   穆野扯了下嘴角,轻笑了声,“方才解决的,有你那句话就够了,我只要知道,你不能没有我,就够了。”   说罢,便再次吻了下去。   其实他想从十七这里求证的,也一直都是这个答案。他想证明自己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他想让她唯一的自私和偏爱都给他。如若有人让她从天下人的性命,和他的性命之间选择,他希望她选择的是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偏爱,这样的自私,这样毫不犹豫的坚定。   今日她既然给了自己这份坚定,那么他也愿意回报给她自己所有的爱,包括去救那个人,他也愿意。   只要她选择的是他。   穆野顺势将她压倒在床榻上,正要抬手挥走他们之间的障碍,却被十七连忙拉住手,道:“我不想在这里。”   他笑了笑,亲了下她的唇,“好。”   说罢,旋即打了个响指,周身的景象飞速变换,下一瞬,他们便躺在了熟悉的房间里,熟悉的床榻上。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去永宁镇之前,是如何答应我的?”他问。   十七霎时红了脸,“我...我害怕...”   穆野用额头轻轻磕了下她的,“在妖界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命都敢不要,这会儿倒怕起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我...我就是怕嘛,那打架的事情能跟这个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这也是打架。”他笑起来,低头凑近了些,“只不过是夫妻之间打架。”   十七还是有些怕,可上次的确是自己亲口答应的,总不好反悔,于是她只好咬了咬唇,道:“那,那你不可以无视我的话,如若我不舒服,你就要立刻停止,不然我就再也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了。”   他笑得更深了,亲了亲她的唇,“好,我答应你。”   夜深。   一层透明的结界笼罩着大暝宫里某个房间,外人听不见一丁点里面的声音。   十七眼尾流下了泪。   这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从来都不是不耐疼的人,可纵使如此,她也疼得流下了眼泪,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穆野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但也只有一瞬间。   他舐去她的泪,声线略微沙哑地哄她:“别哭,怎么这么好哭呢?”   “谁好哭了?”十七瞪了他一眼。   “你好哭,上次同我吵架的时候也哭得厉害来着,幸亏没让人看见,不然他们要说,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欺负自己女人,传出去连天帝也要笑话我。”他故意这么说着。   十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抬手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那是你把我气哭的,你自己不反省反省,还怕自己被人笑话。”   “好好好。”穆野笑着拉过她的手,吻了下手背,“我反省,我一定反省,那你现在别再哭了。”   话音刚落,她的气焰一下子又灭了下去,抬起双臂紧紧搂着他,道:“穆野,今日之后,我们就是真的夫妻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不然我真的无处可去。”   她这番话说得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紧了怀里的人,柔声安抚:“好,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下次吵架我一定先认错,求你原谅我。乖,我不会让你无处可去,改日我给你筑个金屋子,你若是想离家出走,就住在里面,等着我去敲门认错,好不好?”   十七笑了出来,点点头,“好。”   夜色如墨,朵朵桃花悄无声息地盛放在每一处角落,整座大暝宫在一片寂静之中,被盖上一层浓重的春意。   这晚十七睡得极沉,恍惚间,她好像又梦见了曾经梦见过的那个女人,那个一身白衣,悬坐金莲,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只不过这次,十七无法走近她,只能依稀看见她看着自己,微微摇头,叹了声气,随后化作烟雾消失在眼前。   翌日,十七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刺眼的阳光从透过窗棂照进来,她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身旁。   是空的。   她忽然有些失落,还以为一醒来便能看见他的......   “在找我?”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猛地转过头,便见穆野的笑脸映入眸中,方才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你去哪儿了?”她问。   “我醒得早,便出去处理了些公事。”说完,故意凑近了她又道:“怎么,见你夫君不在身边,很失落吗?”   十七脸一红,忙推开他,“什么夫君,我怎么没见着有什么夫君,别瞎说。”   他笑,“昨日是谁说,今日开始我们便是真夫妻了?让我想想,好像是有人边哭边搂着我说的,那人是谁呢?”   “啊!”她将被子一拉,迅速钻进里面,“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说的!就不是我说的!”   穆野轻笑出声,俯下身,隔着一层被子哄道:“好,不是你说的。快起来吧,下次你醒来之前,我一定陪在你身边,快起来吃早膳,我命人给你做了肉。”   十七慢慢从被子里钻出小脑袋,难为情地问:“我衣服呢?”   话落,他便将准备好的新衣放置在她面前,随后打了个响指,那些衣物便整整齐齐地穿在了十七身上。   许是因为昨晚劳累过度的原因,今日用膳时十七吃得格外多,穆野不用进食,但仍是陪着她吃了两口,其余的时间便一边看着她,一边在笑。   用过膳过,她原本想去走动走动,好消化一下,可人还没走出门,却又被穆野叫住。   她转过身,只见方才还在餐桌上看着她笑的穆野,此刻已经敛起了笑意,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想同她说。   “怎么了?”她问。   穆野走上前,看着她又笑了笑,“还想去妖界吗?”   十七一怔,以为他心里仍在介意,张口便想解释。   可话还未说出口,却又听他补充道:“我可以陪你去。” 第65章 ……   十七没想到自己能从穆野的口中听见这句话, 不由得怔在门口许久。   穆野上前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发什么呆?不想去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真的吗?”   “嗯, 真的。”他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 “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昨日从你选择来找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介意了。你想救他可以, 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十七顿时开心地一把将他抱住, “谢谢你,穆野。”   两人收拾好便准备一起前往妖界,有了穆野的帮助,他们很轻松地便通过了无妄海到达了小岛, 可当他们穿过结界进入妖界后, 却发现这里同上次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清楚, 就总感觉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好像没以前那么热闹了。可这一点又不足以被称为不对劲, 于是他们便也没有太在意,直接往王宫行去了。   到了王宫后, 却发现王宫里一个人也没有。别说巡逻的人了,连个看守宫门的侍卫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十七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一个人也没有?”   穆野也蹙起了眉,“自从带你离开妖界后,我便一直派人观察着这里的动向,听说楚南琛与江逸那一战后, 两人便齐齐消失在妖界,没人知道输赢,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竟有这种事,那你为何不早说?”   “你自从回到魔界便一直在同我吵架。我怎么与你说?”   十七嘟了嘟唇,“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吧,哪怕是个陷阱也有我护着你。”说罢,他伸出手来,“记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嗯。”十七紧紧牵住他,二人一起进入了王宫。   一开始他们还是非常警惕的,可王宫里始终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连天空上用来监视的乌鸦也消失的一只不剩,整座王宫都充满了“怪异”二字。   渐渐的他们便开始大胆起来,对王宫进行地毯式搜索,可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宫殿,以及不难发现的各种密室,却依然毫无收获。   妖族的这座王宫,简直已经变成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偌大的王宫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就算了,外面集市上那些妖族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十七问道。   穆野的眉头皱得极深,“恐怕外面那些妖族已经被人控制了。”   她一惊,“怎么可能?”   “方才我们来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妖族的体质特殊,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只需要用两个时辰来休息,其余时候都是精力十分旺盛的,因此你上次来到妖界才能看到那么热闹的景象。其实他们每日都这么热闹,因为精力无处发泄。”   “可方才...”   “没错,方才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表情木然,像是被人控制了神智的傀儡一般。所以我猜想,整个妖族应该都被控制了。”   这个猜想让十七大为震惊,要知道,能控制一整族的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行的,哪怕像穆野这样力量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做到控制这么多人。   不过震惊之余,心里又有一股预感,这件事情也许和楚南琛有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这个人既然有能力控制这么多人,那么他就一定能把自己隐藏得极好,恐怕我们就是把这里翻过来也找不到他。不如我们先回去,我派人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能藏一时总不能藏一世。”   虽然无功而返的感受并不好,但目前他们也没有任何头绪,除了穆野说的,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于是她只好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他们边准备动身离开王宫,可前脚刚要飞身上天,后脚大地便开始陷落,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让他们无法飞行,只能跟着塌陷的土地一起坠落地底。   “穆野,这是怎么回事?”   穆野用罩子罩住他们,“抓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十七被牵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揪着他腰间的衣服,两人在罩子中与碎石一起下坠。   片刻后,二人的脚终于落了地。   周围一片漆黑,穆野抬手正要点亮光源,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欢迎回来。”   话落的同时,周围突然点亮了数十道光源。   二人朝前望去,登时猛的一震。   前方是一座尸骨堆成的王座,足足有五人高,而坐在那王座上面的,竟然是他们前来此处的目的——楚南琛。   十七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明明长着一张与楚南琛一模一样的脸,可他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情又是那样的高傲邪魅,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在嘲讽他们似的。仿佛他不是楚南琛,而是一个占了楚南琛躯壳的人。   十七张了张嘴:,“师父,是你吗?”   那人似笑非笑,道:“若不是我,你希望是谁呢?”   穆野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那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嗤笑一声,“你们前来这里,不是为了救我吗?怎么,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倒不认识我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师父?”十七出声问。   “证据?”他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想,忽然笑道:“倒是有一个,不过,你确定要我当着他的面说吗?”   话音刚落,十七便猛地意识到,他口中的证据指的是什么?   身前的穆野疑惑地回过头,“他什么意思?”   王座上的人也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十七握紧了拳,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知道这件事情是一定不能说实话的,可她又不敢去欺骗穆野,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地。   穆野见她低着头始终不答,心里已然起了些许异样。、   正要再次询问时,王座上那人突然开口说话:“看样子,你似乎不愿意让我说出来,不过也无妨,这样已经足够证明我是楚南琛了吧?”   穆野看着十七,等待着她的回答。   十七抬眸回视过去,点了点头,“嗯,没错,他是师父。”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穆野用眼神扫视了一圈王座下面的骷髅。   楚南琛耸了耸肩,蛮不在意地解释道:“都是妖族的尸体而已。与江逸那场大战我赢了,作为仙门长老,便顺手将整座王宫的妖都除了,有问题吗?”   在穆野的印象里,楚南琛还是天之骄子时,虽然将降妖除魔放在第一位,却并不嗜杀,眼前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那外面那些人呢,也是你控制的吗?”他问道。   楚南琛眸光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勾唇微微笑道:“既然除了整座王宫的妖,未免外面的人起义,自然要将他们控制起来。”   “呵,据我所知,就算你恢复到以前的巅峰时期,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控制整个妖族吧?”   “能力嘛,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低头抚上自己的腹部,眸光越发森寒,“我吞噬了江逸,又怎么会没有能力控制整个妖族呢?”   话落,二人均是一怔。   十七原以为,楚南琛与江逸这一战是输定了,说不定还要遭受将以非人的折磨,所以她一直都很担心楚南琛的安危。但没想到这场大战他不仅赢了,竟还吞噬了江逸,这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楚南琛。   “师父...”她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楚南琛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做到的很重要吗?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并且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还是说......你真正想看到的,是我死在江逸手里?”   “当然不是!只是师父你刚恢复修为不久,江逸他又吞了佛珠,打赢他的胜算实在太低了,所以我才觉得惊奇。”   十七刚说完,穆野又道:“不用跟他解释这么多,他绝不是楚南琛。”   “什么意思?”她问。   穆野死死盯着王座上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敢肯定,你绝不是楚南琛。哪怕你吞噬了江逸,你也没有这个能力控制整个妖族。”   对面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狂笑。   十七自然是相信穆野的,看着对面那人的样子,不自觉在穆野身后攥紧了他的衣摆。   那人笑完,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已然覆盖上一层浓浓寒意,“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般弱小无能,难怪......呵,难怪你们二人一个辜负我,一个欺辱我。今日,我便要将我曾遭受的一切,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话音刚落,周围便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穆野连忙变出一把剑像他投掷而去,剑尖正要碰到他时,他却化作虚影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穆野不敢丢下十七单独行动,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随即牵紧十七的手往上飞去。可头顶的石头却以极快的速度向中间聚拢,堵得十七和穆野无处可逃。   紧接着,十七脚下的土地猝不及防地往下陷落,还好穆野及时拉住了她,才不至于掉下去。   可脚下看不见底的深渊却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把她往下吸着,穆野死死拉着十七的手,可他使用灵力都无法将她拉上来半寸。   而十七被那股吸力控制得根本无法使用任何灵力,正要喊穆野放手时,头顶却突然掉下来一块石锥,猛然砸向他们紧紧牵着的手。   十七一惊,本能地挣脱他的手掉了下去。 第66章 ……   下坠途中因吸力作祟, 十七无法用灵力使自己漂浮起来,原以为自己定要摔得粉身碎骨,却没想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她。   楚男琛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 对她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十七浑身一凛, 立刻从他臂弯中跳下来,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方才已经回答过了。”   “但你不是师父, 师父即使降妖除魔,也不会杀掉这么多无辜的人。”   “无辜?”他嗤笑一声, “那些都是妖,哪怕他们从未做过恶,却也并不无辜。谁让他们投错了胎,我是正, 他们是邪, 正邪不两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不杀他们, 他们便要杀我。”   十七缓缓后退,“师父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不是他。”   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故意问道:“我若不是楚南琛, 又怎会知道那日在幻乐宫所发生之事呢?”   那段她刻意忘记的记忆随着他的话一起涌入脑海中,十七不由得提高声量喊道:“我那是为了救他!我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仿佛洞悉东西她心中所想。   十七确实心虚,其实那日情况紧急,自己不得已才做出那般反应, 可她仍是心虚,毕竟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对穆野坦白,若是一直不坦白,她便一直对穆野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可能不心虚?   尤其当方才差一点就要在穆野面前被揭开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无法预料穆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也正是因为无法预料,才让她慌乱得不知所措,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绝对不能让穆野知道此事。   楚南琛将她的心虚尽收眼底,靠近一步道:“你不想让我告诉他这件事情,对吗?”   十七吞咽一口,偏过脸不答。   “你若是不想让我告诉他,我便会为你一辈子保密。只要……”他抬手撩起一缕十七的头发,缓声道:“只要你嫁给我。”   闻言,她猛然一惊,连忙挥开他的手,“你做梦!我看你也是妖物,不过是变换成师父的皮相罢了,我今日就撕了你这张皮!”   随着话音落地,十七召出佛珠便攻了过去,但没想到对面那人的修为竟高深至此,即使她用尽全力碰不到他分毫。   楚南琛并没有还手的意思,只一个劲的躲闪,眸含笑意地看着她一招接一招地攻过来。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楚南琛,你为何不信呢?”他边躲闪边道。   “我也说过了,师父绝不会像你一般视生命如草芥。”话音刚落,十七便被他抓住了双手。   只见他敛了笑意,目露寒光地看着她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在你还没有遇见我的时候,我便恨不得杀光所有的妖魔。你以为我的修为是如何失去的?因为我杀红了眼,不顾旁人反对定要将那妖物追杀到底,所以才中了敌人的陷阱,损失大半修为。   你看,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便是这般,如今不过是懒得再装下去罢了。怎么,这就接受不了了吗?”   十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不可能,你在撒谎,师父不会这样的!”   “呵,我一直都是这样,不仅是我,所有的仙门修士皆是如此。我们视妖魔为祸害,此生所学,不过是为了将他们除之殆尽,还人间一个太平。相反,只有你不一样,你不仅将妖魔分为加害者和无辜者,竟还嫁给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你有何脸面在这里自诩正义?”   楚南琛弯下腰,鬼魅般的声音在她耳旁低声道:“真正为恶的人,是你啊。”   “不,不是的,你胡说!”她挣脱了双手继续朝他攻过去,只是这次的攻势却乱了章法,只一个劲的朝他又挥又砍。   很快,便又被楚南琛限制了行动,他道:“还来得及,十七,只要你肯与那魔头断绝关系,仙门仍然愿意接纳你。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十七眼眶微红,狠狠瞪着他,“你做梦!无论你是不是师父,都休想离间我与穆野。”   闻言,对面那人的脸色越发寒冷,“他就那么好吗?你可知道他手上鲜血无数?即使与你在一起,也不会改变身为魔族的本性,仍然好战嗜杀,仍然祸害三界。”   “那又如何呢?”   楚南琛一怔,“什么?”   “我说那又如何呢?”十七冷静下来,从容道:“如果他跟我在一起需要他改变自己的本性,变成他不喜欢的样子,那就说明我不是他的良人。你也说了,他生来就是魔,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所以我与他在一起,从来就不介意这一点。”   几分怒意浮现在他眸底,“说的真好听,只可惜,他不一定是你这般想法。”   说罢,楚南琛变幻出一条金色的绳索牢牢捆住她的四肢,绳索的另一头则化作金色钉子,深深钉进了周围的石壁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勾唇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后,会不会和你想的一样?”   十七猛地一震,刚要开口留住他,他便已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彼时的穆野正在上层用尽各种方法通往下面,他的修为并不低,按理说,打穿地底应当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顶多只能砸出一个大坑来。   正为十七的安危操心时,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别费力气了,我既然有能力把你们困在这,自然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们无法逃出去。”   穆野缓缓转过身,懒得同他废话,召出武器便攻了过去。   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楚南琛毫不吃惊,游刃有余地回击着他的每一招。   上一次他们两个打起来还是在魔界,那时楚南琛的修为还未恢复,差点把命丢在穆野手里。不过即使他恢复全部修为,也不是穆野的对手。   可这次却不知为何,他的修为似乎在一夜之间达到了仙门顶峰。不,应该说已经快接近神的高度。   几十个回合后,穆野竟稍稍落了下风。   对面那人嘲讽地笑道:“我记得原来的你并非这般弱小,怎么如今还未过百招,便已经开始落了下风了?”   穆野一向为人所惧怕,哪里受得这般羞辱,立刻便抬起手要发动什么秘术似的。   可手刚结上印,对面那人又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恐怕,你会错过一个对于我和十七的秘密哦。”   穆野的手倏忽顿住。   他知道楚南琛绝对是在挑拨离间,可好奇心又驱使着他看向楚南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秘密?”   猎物不出所料踏入了陷阱,他微微勾起唇,“十七与谛听一起去永宁镇降妖,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不过你不知道的是,那日我也一起去了。”   穆野蹙起了眉头。   他继续道:“后来我们中了妖物的虚无之境,想必你也听说过,虚无之境能让人看见此生他最想要的东西,并且从此困在他的欲望里。除非当事人自己发现虚无之境的破绽,否则外人是无法将他们救出来的。”   穆野的确听过虚无之境,也的确如他所说,凡是中了虚无之境的人,绝大部分都会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里,走不出来。   “当时我也中了虚无之境,你猜我梦见了什么?”他回头看向穆野,轻笑了声,“我梦见了十七,我梦见她仍是像以前那般,叫我师傅,对我笑,眼里满满都是对我的崇拜之意...”   “闭嘴!”穆野吼道。   “这就受不了了?让你更受不了的还在后面呢。梦里我与十七情投意合,我们的日子既平静又惬意,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身处虚无之境,只不过我不愿承认,也舍不得离去,可你猜...是谁将我救了出来?”   不用他说,穆野便已经猜到,一定是十七救了他。   楚南琛看着他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满意地扬起笑容,“你猜的没错,就是十七。不过,你可以继续猜一猜,她是用什么办法救了我?”   穆野不知道。   他虽然听说过虚无之境,却也没有真正接触过,他实在想象不到,十七能有什么办法将他救出来。   直到楚南琛走近他,在他耳旁低声道:“十七的唇,真是又软又甜…”   ……   上层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十七心道不好,立即用尽全力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可那东西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像钢铁一样牢牢禁锢着她。   上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连十七的头顶都有碎石落下来,这样下去穆野即使能打赢,恐怕也要身受重伤。   不行,她必须得去阻止。   十七冷静了会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起的眼眸里满是坚定。随即她召出佛珠变成一把斧头,悬在自己被捆住的左手上,然后发动灵力……   斧头却岿然不动。   “砍啊!发什么呆?!”她吼叫着,可那斧头仿佛有意识一般,悬在空中不动分毫。   十七没办法,只好将所有的佛珠都召了出来,分别变换成不同的利器,用灵力将将他们挨个驱使。   只有化作长刀的佛珠稍微动了一下。   十七双眼一亮,像发现希望似的连忙用所有的灵力去驱动那把长刀。金黄的长刀缓缓靠近她的左臂,靠得越近,便越发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想极力挣脱她的控制。   她咬紧了下唇,死死控制着长刀,突然一个结印!   “啊——”痛苦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脱口而出,地上很快盈起了一湾血泊,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上冒着丝丝热气。   断掉的手臂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十七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是坚持着将佛珠合在一起,变幻成自己的左臂,忍着剧痛安在刚刚断掉的伤口上。   汗水已经将她额角的发全部浸湿,紧贴在两边脸颊上,片刻后,她终于将全新的金色手臂连接上了自己的断臂。   随后,她转身握住捆绑自己右手的绳索,用力一捏,钢铁般的绳索顿时变成了碎片。   将自己身上的束缚解除后,她便准备想办法去上层救穆野,可人还没走出五步,便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脑中的意识像流水一般从她脑海中流逝,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可她又用仅剩不多的清醒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她绝不能看着穆野出事。   十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走了两步又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金色的手臂从伤口上脱落,滚向了旁边,碗大的断面又开始不住的流血。   她好累,好困,真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等她。   到底是谁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她真的好累。   十七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片漆黑中,她好像看见了一点光亮,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光亮走去,越走越近,最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她曾经见过,并且无比熟悉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双眸似平淡无波的湖水般静静看着她,张了张嘴,“值得吗?”   不知为何,如此没有由头的一句话,十七竟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本能地答道:“值得。”   “为何?”   “因为我爱他。”   那人又道:“可他是魔,你是人,他无恶不作,你们天生对立,如此,你还爱他吗?”   十七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善恶不应该由种族来分辨。凡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为何魔族里不能区别好与坏?”   “那么在你眼里,穆野是好的那一方吗?”   十七又沉默了片刻,道:“或许他于别人而言,是个实打实的邪恶之徒,但于我而言并不是如此,他待我好,只待我一个人好,那么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站在他的对立面,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指责他,去以正义之名剿灭他,唯独我没有这个资格。”   闻言,那人的脸上竟有了微微笑意,“你终于悟出来了。”   “什么?”话音刚落,十七身处的环境突然开始剧烈抖动。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抖动的正是这个自己所处的地窟,碎石不断从上面落下,竟有一丝光照了进来。   十七连忙撑起身子站起来,倏忽愣了一下,这才看见自己的断臂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周围的抖动越发剧烈,佛珠自动化作罩子将她保护起来,头顶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多,直到终于看见天空时,她才得以见到穆野和楚南琛打斗的身影。   很明显穆野已经深受重伤,即便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在阳光下依然能看见被浸湿了大片。   她心下一惊,“穆野!”   正要飞身而去,天空中却猛然出现大片刺眼的金光,穆野和楚南琛二人不得不停下打斗,抬手将金光隔绝在双眼之外。   可这金光对十七却没有丁点作用,她不仅不觉得刺眼,反倒觉得十分熟悉。   紧接着,一道温柔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自天空中响起:“闻颜,你已悟得大道,是时候同我回去了。”   金光越渐薄弱,逐渐露出三人头顶那个巨大的身形来。一身白衣,慈祥和蔼,眉心一颗通灵吉祥痣,这般模样,十七在书上见过。   那是婆诘佛。 第67章 ……   闻颜……   十七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哦, 想起来了,谛听曾说她手里的佛珠是闻颜的东西,还说闻颜是婆诘佛坐下最得意的弟子。   可是婆诘佛此时却对着自己喊闻颜,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她十分迷惑,一旁的穆野也是震惊又不解地看向她, 似乎正在等待她的解释。   对面的楚南琛倒是毫不惊讶, 饶有趣味地看着真相在二人面前揭开。   上空慈眉善目的女人似是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于是轻轻一抬手,三人脚下便出现一朵祥云, 载着他们飞离了地窟。   回到地面上后,婆诘佛并未先解决“闻颜”一事,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楚南琛,道:“温潮, 你还要继续藏着吗?”   十七和穆野齐齐看向他, 只见他脸色一变,立即便要转身逃走。   婆诘佛又是一抬手, 一条柔软的金线瞬间缠住他全身,然后越缩越紧。楚南琛的脸逐渐扭曲, 喉咙中发出低吼声,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竟开始变成红色。   “啊——”一声怒吼下, 一条巨大的蛟龙从他身体里窜天而出,楚南琛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竟然是那只恶蛟!”十七惊讶地看着那恶蛟在天上腾云驾雾,仍是想着逃走。   可紧接着婆诘佛竖起手掌,闭上双眸念起经来,恶蛟便顿时犹如一条泥鳅一样,在天上挣扎翻腾, 时不时发出吼叫声。   “收”婆诘佛摊开手,便听咻的一声,恶蛟竟当真化作了泥鳅大小飞入了她的袖口里。   这…这就完了?   十七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费了那么大劲也没解决它,却被人家念几句经就轻轻松松解决了。   啧啧啧,不愧是佛啊。   可没想到事情刚解决完,婆诘佛又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闻颜,你该跟我回去了。”   十七一愣,心里泛上股不好的预感。   她往穆野身后躲了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个凡人,不是什么闻颜。”   婆诘佛并未解释,只是向她伸出兰花指,接着十七的身体周围便蓄起了一个半透明球体,那球体上滚动着金色符文,慢慢将她带着腾空而起。   十七一下子慌了,连忙拍打着球壁喊道:“放我出去!穆野!穆野救我!”   穆野很明显也有些许慌乱,从方才婆诘佛出现起他就一头雾水,这会儿更是不知道到底为何要带走十七。可就是再慌乱,他也在第一时间结印施法营救十七。   只是那球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在缓缓上升。   十七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慌,佛珠偏偏也在此时失去了作用,怎么都召不出来。   穆野的眉头越发深沉,他本就身受重伤,这会儿更是拼尽全力地营救十七,身体早已负荷,可眼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耽误一瞬。   一丝决绝在他眸底闪过,他再次抬起双手结印,浓浓的雾气开始环绕在他周身。仔细看,那雾气中还带有雪白的闪电。   十七顿时睁大了眸,嘶喊道:“不!停下!穆野你停下!你会死的!”   那是雾隐术。   只有历代魔尊才可习得的雾隐术,一旦发动,便可让自己的实力提升三倍,但同时也会遭到强烈反噬,且力量越强的人反噬越严重。   不过术法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力量越强大,这一生能使用的次数越多。上一任魔尊只使用过一次,就是在与穆野一战的时候,可惜即使用了雾隐术也没有打赢穆野。   按照穆野的实力,本应能使用三次,可他现在到底受了重伤,若是又遭到雾隐术的反噬,恐怕是必死的结果。   十七疯狂地拍打着球壁,穆野却全然听不见似的,只一个劲施法攻击符文。但每一道黑雾打上去,符文便会顺着黑雾烫伤他的身体。   看着那些火红,甚至有些都已经露出皮肉的伤口,十七边哭边吵他吼叫:“你走啊!我不要你救我!你听不见吗?!你走!走啊!”   穆野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穆野!”十七睁大了眸,眼睁睁看着他失去意识掉了下去。   脑中突然在这时剧烈疼痛起来,她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着,有两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破碎的画面强行钻进自己的脑海里。   —有人说教:“作恶者也是苍生之一,应当管教,不应妄起杀念。”   —另一人反驳:“无恶不作者乃天性使然,管之无用,必要时应当除之,以免为一生而伤众生。”   —那人又说:“生命平等,一人之重与万人之重,并无差别。”   —见另一人依旧不认同,便叹了声气,又道:“罢了,你且下界体会一番,自会知晓其中道理”   声音和画面逐渐在脑海中消失。   “我想起来了。”十七缓缓睁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死在了方才的回忆里,此时此刻,眸底只剩下平静淡然。   她轻轻一拂手,困着她的球体和符文瞬间消失,接着头向下,朝坠落的穆野飞了过去。   途中,十七眼神坚定地抬起双手合十,身上突然开始冒起火来,从她的头一路烧到脚,凌乱的头发梳成了高高的丸子,被一朵金色莲花包裹在内,两条细白的长绫在脑后飘舞,身上原本沾了尘土的衣服变成了镶有金色祥云纹的白衣,一派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   而变化最大的却是那张脸,明明一模一样,却又那么陌生,仿佛额心出现的那颗白毫相,将以前的十七彻底封印一般。   但谁都知道,并不是,它是佛陀的象征。   她是佛。   双脚落地,十七将悬浮的穆野轻轻放至地上,视线在他脸上停留须臾,她便转过身欲行离去。   可走了两步,她又停在原地,回过头来伸出手,一颗金色的小球从她掌心向穆野缓缓飞去,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十七看着他,眸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就好像……在看他最后一眼一样。   片刻,她收回视线,化作光点消失在了原地。而婆诘佛的虚影也逐渐透明,天空中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   只有昏迷的穆野和楚南琛,躺在这座寂静无声的王宫之中。   ……   穆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观察了下四周,是熟悉的房间里。   他没死。   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弥留之际时,只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热流涌进身体里,像春雨一般,让枯萎的一切死灰复燃,重获生机。   “十七!”他突然想起来,连忙下床去寻,却刚好碰上开门而入的空崖。   “尊上,您要去哪儿啊?”   穆野一把握住他双臂,“十七呢?”   空崖低下眸,欲言又止。   “十七呢?!”他喊道。   空崖犹豫一番,终是说了出来:“尊上,您还是别找了,王后她不会回来了。”   穆野怔怔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您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了,这期间...”他抿了抿唇,“这期间发生了件大事,您还是别问了,总之,王后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其实穆野从醒来便有预感,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从十七身份不明地降落在魔界那一刻,他就该想到了,她总有一天会走,会回去她该回去的地方。   可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愿相信十七会这么抛下自己,她答应过自己会永远忠于他,她明明答应过的。   穆野冷静下来,转身坐了回去,“你说吧,发生了什么?”   空崖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尊上,您还是别问了。”   “说!”   “......”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七日前,我见您迟迟不回来,怕您出事便去了妖界,见到的便是躺在王宫地上昏迷不醒的您,于是将您带了回来。您伤得特别重,重到只差一点就魂飞魄散的地步,可您身体里竟有股气撑着,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便想着等您醒后再说,可是......”   空崖顿了顿,双手渐渐握起拳头,“可是第二日,咱们安插在天界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是梵天之境归来了一位菩萨,名唤闻颜。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心中觉得蹊跷,便派人查探了一番,然后......”   他伸出手变出一幅画像,递了过去,“他们便给了我这副画像,上面画的正是闻颜菩萨。”   穆野接过画像,紧紧握在手中,并未在第一时间打开。   他有点害怕打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害怕,好像,是在害怕画像里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可他终究是要面对的。   于是他吞咽一口,双手握住画像边缘,缓缓将它展开。   一滴眼泪啪的一声滴在了画像上,晕了上面那女子的眼睛。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可如今在他眼里,却又是这般陌生,好似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尊上...”   空崖想上前安慰,刚迈出一步便听到:“出去。”   无法,他只好先退了出去。只是身后的大门甫一关上,叮铃哐啷的摔砸声便在里面响了起来。   他摇着头叹了声气,抬腿离开了此处。   后来,穆野派人查探出了整件事情的完整经过。   闻颜,本是婆诘佛坐下最得意的弟子,天族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所有弟子里第一个飞升成佛的人,可事实是,所有弟子都成佛后,她却仍然迟迟未能悟得大道。   要说原因吧,也只能怪她太执拗,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其他方面那些弟子里没一个及得上她,只有一点,那便是她太过黑白分明。   在她的认知里,善就是全部的善,恶就是全部的恶。可这个世界并非黑白,而是灰色的,善人也会作恶,恶人也会行善。只可惜这一点她迟迟参悟不透,于是便有了她坠落魔界的事件。   抹去她记忆的正是婆诘佛,选中魔界,为的是让她知道,恶并非全部的恶。而引导她进入聚仙宗也是为了让她知道,善并非全部的善。   如今,她终于悟得大道,飞升成佛,成了世人口中的闻颜菩萨。   永远不会再是十七。   穆野听探子讲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脸色阴沉地坐在王座上,不知在想什么。   距离回到魔界已过一月,他的身体早已痊愈,而王后跑了的事情也在魔界传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只敢在私下里悄悄猜测。   穆野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流言蜚语,沉默半晌后,他从阴影里抬起眸子来,对前面的空崖吩咐道:“留十万魔兵驻守魔界,其他所有魔兵都聚集起来。”   空崖一愣,“尊上,您要做什么啊?”   一席寒意卷上眸底,他沉声道:“攻天界。” 第68章 ……   天界, 原本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圣洁神圣的地方,可此时的天界却是兵荒马乱, 血流成河。比起战时的人间,这里才更像是地狱。   穆野一身玄色战袍伫立于大军之上, 脸色冷然地看着自己的魔兵们踏破南天门。   今日他带领了百万魔兵魔将攻上天界, 原本这百万对于天界来说并没有那么棘手,可他为了达到目的, 不惜再一次使用了雾隐术,随后众天兵节节败退, 眼看着这些魔族就要攻上灵霄宝殿了。   他微眯起眼,天君此时应该去搬救兵了吧。   果不其然,梵天之境中众人正在听婆诘佛讲经说法,忽听门外有人嚎道:“在下天君, 求婆诘佛出面化解天族劫难!”   婆诘佛的声音戛然而止, 缓缓抬眼,“去看看。”   身旁有弟子道:“是。”   片刻后, 查看的弟子回来禀道:“师父,天君说魔尊带领百万魔兵攻上了天界, 不知用了何术法,力量大增, 天族此刻已然抵挡不住。”   婆诘佛的视线望向一侧,一片白花花的弟子里,精准落在了最前排的闻颜身上。   她低眉顺目,并未说话。   婆诘佛收回视线,“既如此,你便派人去助天君一臂之力吧。”   “是。”   那人离去, 梵天之境再次响起念经的声音。   只可惜这份安静祥和并未持续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先前离去的弟子又回来了。   “师父,魔族此次来势汹汹,弟子无能,帮不上天君,还请师父另派他人。”   梵天之境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纷纷暗地里对视,谁都有预感这次或许是天界的大劫。   正在这时,闻颜缓缓起身,双手合十着颔首道:“此事皆因弟子而起,弟子愿前去化解此难。”   婆诘佛看着她,通透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想法,只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去吧。”   闻颜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了梵天之境。   此时的魔族们已经攻到了灵霄宝殿的大门,所有天族誓死抵抗,正焦灼之时,上空突然佛光乍现,众人只见一女子自梵天之境乘佛光而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六根清净的模样简直与以往判若两人。   她镇定自若地降落在大军之前,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狼藉,直视穆野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穆野早已杀红了眼,众人见他一步步走上前,忽地擒住她的下颌。   所有人心中皆倒吸一口冷气,就在以为这位刚飞升不久的菩萨就要死在魔头手下时,他们却听见那位魔头只道了一个字——   “你。”   ……   为保无辜之人免遭杀戮,闻颜选择了随他回魔界。   这次穆野并未将她带回大暝宫,而是带去了大暝宫后面的一座佛堂。   一座金灿灿,用纯金打造的佛堂。   他将她供奉在佛台之上,仰望着她,浅浅笑道:“我说过,要为你筑一座金屋子,你看,我做到了。”   闻颜面无表情,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悲悯地看着他,“穆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不是十七。”   话音刚落,他瞬间变了脸,“你是不是十七由我说了算,只要你在魔界一日,你便只能是十七。”   她不想与他争论此事,便干脆闭上了眼默念佛经。   可看着她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穆野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笑起来,随后爬上佛台坐在她身旁,凑近她的脸嗅了嗅。   “若早知这浮生木的味道来自梵天之境,我当初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就像现在这样。”他边说着,边凑近她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扫在最薄的皮肤上,闻颜却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依旧自顾自默念着佛经。   “十七,你看看我。”他抚上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闻颜抬起眼帘,平静的眸子如一潭死水,只道:“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对面那人顿时眉间一蹙,方才柔软的神情刹那间消失不见,甚至恼羞成怒道:“欺骗我的不是我自己,至始至终是你!你用一个凡人身份蒙蔽我的双眼,让我爱上你,如今又弃我而去,从始至终都是你在骗我!”   他掐住她的下巴,愤怒至极,“你不是说过会永远忠于我吗?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撒谎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闻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默了片刻,道:“十七不是我,她不过是我用来悟道的一个□□。我虽赐予她独立的思想,但我才是元神,我一直在她的身体里看着这一切。穆野,十七说过的话,作不得数。”   他倏忽怔在了当场。   原来这才是真相,原来他爱上的人,口口声声说也爱他的人,不过是一个□□罢了。   “呵。”他自嘲地笑了声,然后笑得越发厉害。   末了,他收敛笑容缓缓抬起眼,一股狠戾在眸底肆虐,“既然你利用我悟得大道飞升成佛,那么……你也为此付出代价吧。”   话音刚落,闻颜便被狠狠堵住了唇。   他发了疯一样狠狠噬咬着她,强行破开她的齿关卷上她的舌,锋利的牙齿用力咬在柔软的舌肉上,很快便有一丝血腥气萦绕在二人口中,全程无一丝温柔可言。   可他依然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   他原以为闻颜会愤怒,会推开他,甚至会因为他亵渎佛而出手教训他。可她没有,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连呼吸都不曾紊乱过。   她一直那么平静,至始至终都那么平静。   穆野抬眸看她,从她的眼底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欲。   胸口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似的,他停下了吻她,低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手一挥,消失在了闻颜面前。   穆野再是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闻颜不是十七。   她是佛,一个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佛。他看不见她起伏的情绪,也看不见她的情/欲,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七情六欲。   可十七又在哪儿呢?   穆野从未觉得这般无力过,他一向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只要他想做,他就能做到。可唯独这件事,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夜里,他在迷乐坊坐了整整一夜,可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她真的不是十七吗?   是的,她真的不是十七。   他忽然笑了笑,许是笑自己,也许是笑别的。   谁知道呢。   之后一连好几日,穆野再未来过佛堂。闻颜如自己承诺的那般,即使他不来,即使门口并没有守卫,即使真打起来穆野不是自己的对手,她也依然没有离开过佛堂。   这是他们在两军面前的交易,她以她一人,换所有天族的性命。所以她不会跑,她会一直待在这里,履行自己的诺言。   这日夜里,闻颜一如既往盘腿坐着默念佛经,手中那串佛珠早已集齐十一颗,回到了原味。   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穆野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闻颜闻着那身浓烈的气味,估摸着他至少喝了五坛。   酒是个好东西,无论对人来说,还是对神魔来说,酒都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忘不掉的,也能让人记起记不起的。   穆野虽然看起来有些醉了,但身形却并未恍惚,走路依旧稳稳当当的。只是到她身边后便倒了下去,还是搂着她一起倒在佛台上。   闻颜难得一见地轻轻蹙起了眉,“穆野,你喝醉了。”   他抱着她,嗯了一声,“还好。”   闻颜对这近距离的浓烈酒气很是不适,推开他准备起来,可人刚坐起来又被捞了回去。   “别走。”他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我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穆野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里,轻声唤她:“十七。”   “我不是十七。”她答道。   “十七,你记不记得,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就因为那日是十七日。我一向最讨厌麻烦,便随口给你起了这个名,可没想到你却很喜欢,还高兴着自己有了名字。”   闻颜微微偏过脸,“知道你是随口取的便不高兴了。”   身旁那人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回应自己,而且……似乎是以十七的身份回应自己。   他不敢明说,便继续诱导着又道:“是吗?可后来,倒是我越发喜欢十七这个名字。尤其……是当你叫我十六的时候。”   穆野撩过她后脑勺的一条长绫,缠在手指间把玩着,“十六十七,天生就在一起,无法分开。十七身前不能没有十六,十六身后也不能没有十七,你说是不是?”   “穆野,你喝多了。”她只重复道。   话落,身旁那人突然起身覆了上去,双目灼灼地直视着她,“我是喝多了,但足够清醒,从未有一刻比现在还清醒。我突然意识到,为何要同你纠结你是十七还是闻颜呢?十七也好,闻颜也罢,你若说你是十七,那我要的便是十七,你若说你是闻颜,那我要的便是闻颜。只要你长着这张脸,我要的就是你。”   闻颜静静看着他,沉默了会儿,突然笑了笑:“是吗。”   随即,她的脸竟然开始变换模样。   “难道你忘了,佛无性别,更无样貌。你说你要我这张脸,那现在呢,你要哪张脸。”   她边说着话,脸和身体边变换成一个男人的模样。随后又是一个老人的模样,接着是婴儿、少女、甚至缺了一只眼睛的残疾人。   最后,她停在那张与穆野一模一样的脸上,说:“所以你要的,到底是谁呢?”   穆野微微睁大眼,怔在当场。   面对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他的确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变幻之术,他方才所看见的每一张脸,都的确是“她的脸”。   佛无性别,也无样貌。万物可以是佛,佛可以是万物。   哪怕她用着他的脸在与自己说话,可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她的脸。   那么,他要的到底是谁呢?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要他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她是谁,无论她长着什么样的脸,他要的是她,就只是她。   闻颜胸有成竹的看着他,原以为他这次终于能认清,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十七,而不是与十七共用一张脸的闻颜。   可没想到,下一刻自己的唇便被他堵住,并且此时的她,仍保持着穆野的模样。   闻颜彻底怔住。   身上那人睁眼看着她,看着她这张脸吻她,不同于上次,这次的他极其温柔,像是对待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一般。   闻颜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脸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说不上是什么情愫作祟,她渐渐闭上了双眼。    第69章 . [最新] 正文完   穆野是在梵音中醒来的, 睁开眼便看见闻颜正背对着他打坐念经。   他弯起唇,坐起身从背后抱住她,声线里略微沙哑:“我梦见你了。”   经声停了下来, 闻颜睁开眼,“我该回去了。”   话落, 穆野瞬间蹙了眉, 方才还温柔的眼神里此刻已变得狠厉,“当初是你自愿与我达成协议, 你做人质我便放过天族生灵。怎么,出家人也能出尔反尔吗?”   闻颜视线扫过他赤/裸的上身, 神情淡淡,“我破了戒,自然该回去受罚。”   他一愣,虽说昨晚是自己让她破了戒, 且这事对他而言是好事, 可他却怎么也不想让她回去。   穆野总觉得,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行, 我不同意。既然是你自愿来的魔界,那么你什么时候离开, 能不能离开,也得由我说了算。”他穿好衣裳走下佛台, “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只能永远待在这座我为你打造的佛堂里。”   说罢,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闻颜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二人谁都清楚,这座佛堂是关不住她的。加了封印也好,设了结界也罢,别说这座佛堂了, 就是整个魔界,只要她想走,她随时都能走。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她。   而她之所以还待在这里,也正如穆野所说,是她自愿的。   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当初与他达成协议到底是为了拯救天族生灵,还是心中那丝还未泯灭的情意在作祟。   她答不上来,也逃避似的不想去想。可无论她再怎么逃避,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忘不掉他。不然,也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了。   越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所动摇,闻颜便越是心中慌乱。她必须得回梵天之境,受罚只是借口,她觉得自己只有回到梵天之境,她的生活她的人才能回到以前的模样。   她的心,才不会再乱。   但很明显,穆野时不会同意她回去的,既如此那便没办法了。   闻颜抬手,那扇设了封印的大门随即打开,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感应到封印被解的穆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她面前,拦住她怒气冲冲道:“你骗我!”   “等我受过罚,我会回来的。”她道。   可穆野哪会信这种话,直接将武器召了出来,一双眼睛逐渐变红,“今日你想走,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二人对峙半晌,闻颜叹了声气,旋即将佛珠召了出来。   他震惊地睁大眼眸,“你当真要与我一战?”   她沉默。   “你就这么想走吗?即使破了戒,即使你明知忘不掉我,也要离开我?”   她依旧沉默。   穆野眼底的怒气逐渐转为失望,“好,我明白了。既如此,那便与我一战吧。今日我只要不死,就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   没人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预料。可事实已经如此,无论是穆野还是闻颜,他们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这次战斗,穆野使出了全力,甚至比当年杀上任魔尊时还要多使了两成力。可对面不是十七,而是闻颜,是婆诘佛数万年来座下最出色的弟子,是梵天之境的菩萨,他就是使出全力,也终究赢不过她。   穆野以剑撑地喘着粗气,抬眸看向对面依旧气定神闲的闻颜,眼神逐渐晦暗。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住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留住她。   于是闻颜便看见他抬手结印,数条黑色雾气在他周身围绕。她蹙了蹙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使用雾隐术了。   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   在数不清第几声的巨响过后,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   穆野平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一样,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连眼睛也无法再聚焦。胸口微弱的起伏更是能看出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似乎下一刻就要闭上双眼长眠。   闻颜站在一旁喘着气,待平复好气息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可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随后便见她低下头,抬起手慢慢伸进了自己肋骨处的皮肉里。   鲜红的血液染透了白衣,滴在地上与雨水溶在一起。她眉间拧得极紧,手指在里面不知捣鼓些什么,拿出来时掌心之上竟躺着一根金色的肋骨。   那是佛骨。   而后便见佛骨化作一颗金珠,缓缓飞向了已经深陷昏迷的穆野,融进了他的额心这种。   闻颜深深地望着他,须臾,转身消失在了雨中。   ......   闻颜破戒,理应受到惩罚,可念在她为天族自愿作为人质的份上,功过相抵,她重新回到了梵天之境继续做她的菩萨。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已经连续好几日不曾听进婆诘佛的讲经说法了。   这日,她如往常一样端坐众佛之间,低眉顺眼听着婆诘佛讲经。可正到半途中,门外却响起来了吵闹声。   “十七!你出来!出来见我!”   随后便是打斗声,兵器声。   接着又是他的嘶吼,“十七!”   婆诘佛看向她,“闻颜,可要出去查看情况?”   她低着眼眸微微摇头,“不用。”   于是大殿中再次响起梵音,夹杂着门外的吵闹声一起。   闻颜闭着眼,手里转动着佛珠,看似一切都如方才一样。直到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一声极低又虚弱的呼唤,最后一次传来。   “十七...”   十一颗佛珠啪嗒嗒滚落了一地,众人睁眼朝她望去。   婆诘佛:“闻颜,你可知错?”   她知道,师父问的并不是打扰讲经的错,而是别的。   于是她道:“弟子知错。”   “那你可知,方才你听见的一切不过是幻象而已?”   方才门外那一出,都是婆诘佛设下的考验。   闻颜自从回到梵天之境后,心便一直留在了魔界,她怎会不知?不过念在是自己的弟子,便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却没想到......   听见此话的闻颜不仅毫不吃惊,反倒淡然离开坐位,在婆诘佛面前跪下道:“弟子都知道,弟子谢师父愿意给弟子机会。情缘未断,弟子愿意受罚。”   婆诘佛摇着头叹了声气,“既如此,我便没收你的佛根,从此不得再入佛门。”   闻颜愣了下。   倒不是因为这惩罚过重,而是因为这惩罚实在过去轻了,轻得就好像师父是在故意放自己离开一样。   她抬眸看向婆诘佛,如预料之中,慈悲圣洁的面容中看不出其他情绪。   随后便见她伸出手来,闻颜的身体随之一颤,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肉一样,但她并未感觉到丝毫疼痛。   不一会儿,一颗金色的圆珠便从她额心飞入了婆诘佛的掌心。   “闻颜,下去吧。”她笑了笑。   闻颜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师父又是一挥手,她的身体突然开始猛地坠落......   而另一边,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穆野被拉回了生界。   他睁开眼,依旧是熟悉的房间,空崖正守在他身边。   “尊上!您终于醒了!”空崖激动道。   穆野不发一言,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   “尊上...”空崖犹豫半晌,道:“王后她...她已经走了。”   “嗯。”穆野翻了个身,“你出去吧。”   “...是。”   空崖起身,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大门走去。   手指正触到门把时,西北边境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怎么回事?!尊上,您先休息,我替您去看看!”说着,空崖正要出去,却又被穆野叫住。   “等等。”穆野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走到窗户前,抬头望向天空中分裂两旁的云层。   那是什么东西划过的痕迹。   一股强烈的预感冲击着他的神经,他道:“你待在这里。”   “啊,尊上,还是我...”空崖话音未落,穆野已经消失在了面前。   他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边境,眼前所见果然如预料中一样,一个大坑就在不远处,正冒着白烟。   他一步步走近那个圆坑,每走一步,心就紧张得要跳出来似的。   忽然,一个人影从坑里缓缓站了起来。   一身破烂的白衣,脸上也沾了好些灰尘,抬眸第一眼便看见了他,然后冲他笑道:“我不是说了我会回来吗,你看,我没骗你吧?”   是熟悉的语气...   穆野吞咽一口,“你...是谁?”   是十七?还是闻颜?   那人愣了下,弯眼笑得越发愉快,声线里却带着些微的颤抖,道:“我是你的追求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