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食修,以饭服人》 作者:沈知眉   文案:   俞晚穿成了一本仙侠小说的同名女配,原主对师尊极尽爱慕,可师尊却一心只爱小师妹。   原主因为嫉妒,屡屡对小师妹出手,最后小师妹将计就计,用一招苦肉计,让原主在饮恨台上被师尊一道惊雷送了命。   俞晚穿来的时候,师尊刚刚引雷劈了她。   与无极宗决裂后,俞晚拜进了传说里有十长老、九真人、宗门弟子无数的修仙界第一大宗——第一宗。   拜师当天,问道石金光大闪,为她召来了一口锅。   与此同时,系统“叮”的一声为她解锁了食物配方:   恭喜宿主成为食修!   修仙界盛传一句话:辟谷不狠,修为不稳。   因此在修士眼中,俞晚这个食修就是异类,当看到俞晚和他们一样参加试炼大会时,所有人都笑了:   “我能一剑定乾坤,她能吗?”   “我能符到鬼除,她能吗?”   “我的丹药一丹难求,她的饭除了饱腹还有什么用?”   俞晚在一群因为捕灵兽而打得不可开交的修士旁边慢悠悠地坐下来,摆出事先做好的小吃:   “你身法太慢。”   “你五行和它相克。”   “你爆发力弱了点儿……”   “炸面筋提升行动速度,烧饼提升闪避速度,小馄饨完美解决五行属性的不足,吃不吃?”   原本还在硬抗的修士们,在闻到飘香的食物以后,全都真香了。   从此,整个修仙界都传开了:   “俞晚做的小肉丸,吃了以后能够洗筋伐髓!”   “蓑衣饼补气补血,是捉妖打架必备良品!”   “……” 第1章 毁坏法器,打伤小师妹,俞晚你……   “俞晚,你太让我失望了。”   与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一团闪电,劈在饮恨台上跪着的紫衣女子身前,又在她身周激起一片雷鸣。   闪电的余波沾到俞晚的身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围在四周的无极宗众弟子见状,下意识地跟着向后躲了一下,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闪电打在身上那灼热侵骨的疼痛。   但俞晚却依然跪的挺直,咬着牙倔强回应,“弟、子、没、错。”   “不知悔改!”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这一下毫不客气,直直劈在俞晚的身上。   “是唤云雷——!”   有人忍不住惊呼。   眼看着那一道唤云雷瞬间没入俞晚体内,俞晚痛苦的蜷缩起来,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师尊?这……?”   行刑弟子求助的看向坐在饮恨台对面的人。   今日众弟子齐聚饮恨台,本就是为了公开审问俞晚,可现在俞晚不但不肯认罪,还直接昏了,真是平白浪费了大家的修炼时间!   “装晕么?”无极宗宗主君离,眯起眼看着一动不动的俞晚,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刚刚那道唤云雷他只用出了一成,既不会要人性命,也不会伤筋动骨,没想到俞晚竟然会为了逃避认罪,使出这么拙劣的演技——   枉他从前那么看重她!   “泼,”他的语气里毫无感情,“用水把她泼醒。”   ……   “哗——”   兜头兜脸一盆冷水。   俞晚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来。   入目就是一个端着铜盆还维持着泼水动作的紫衣人。   越过他往远处看,她发现周围还站着不知道多少个同样着装的紫衣人,最前方还坐着一个,同样的紫衣玉冠,区别只在于这人的行头更隆重一些,看上去比其他人的贵。   “醒了、醒了!没想到她真是装的啊……”   “我刚才还不信,果然还是宗主最了解她!”   “……俞晚居然想用装晕来逃避认罪,真是做梦!”   周围响起一片私语,听起来好像在说她。   “就是就是,小师妹重伤未醒,都是被她害的,以前我还以为她是真心对小师妹好,万万没想到俞晚居然会去夺已经认主了小师妹的法器!”   “小师妹真可怜,明明是最适合修炼的纯灵根,却因为先天不足导致修行进展缓慢,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帮到她的法器,还被俞晚给毁了!”   “俞晚要是嫉妒小师妹,毁了法器也就算了,她干嘛还非要捅小师妹一剑,这是直接对同门下杀手了吧!”   “就是就是,无极宗宗规,第一条就是不得对同门刀剑相向,若有违背,可是要废掉灵根,逐出宗门的!”   “俞晚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她这是明知故犯,如今就算她嘴硬不认罪又有什么用?等小师妹醒来,两个人一起去回溯镜前照一照,把当时发生的事全都放出来,俞晚她就算想抵赖也没用——”   俞晚将周围的说话声听了个七七八八,她也慢慢从一开始的茫然变为愤怒。   不是,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是哪儿啊?她才是刚被不分青红皂白就泼了一盆冷水的人吧?   等等——   毁坏法器,打伤小师妹,无极宗……   俞晚!   她想起来了。   这些都是她在睡前刚看完的那本《泠泠月色与君离》中的情节。   俞晚,小说里和她同名同姓的搞事女配,本该是无极宗里前途大好的有为修士。   她爱慕自己的师尊——无极宗宗主君离,奈何君离对她只有师徒之情,无论是在她犯了错时回护她,还是在她生病时照顾她,都表现得极有分寸。   后来在无极宗新一届弟子入门时,君离于山门前惊鸿一瞥,瞥中了书中女主,云皎月,并破例收她做了关门弟子,之后两个人在无极宗里上演了一系列“你猜我爱不爱你”的常规剧情。   这些全部被君离的亲传弟子俞晚看在眼里,她嫉妒,她愤怒,她想搞破坏……   她也确实搞了,但从来没成功。   云皎月从未将俞晚放在眼里过,甚至还在前期无限度的纵容她,致使她越来越癫狂。   终于,在两人一同进入剑冢寻找自己的命定法器时,云皎月以自己和君离之间的种种,诱俞晚发怒,让她刺中在自己体内潜藏许久的魔核,一石二鸟,既破了自己因魔核的折磨导致修为无法寸进的限制,也成功铲除了她。   后来云皎月在君离的精心呵护下养好了身体,两人的感情也突飞猛进,最后修成正果。   至于此刻在饮恨台上的公开审问,则是俞晚在全书中的最后一场戏。   她会因为坚持不肯认错、强行对君离诉说心中爱意,以及不顾一切企图弄死被放在旁边五蕴莲内养伤的云皎月,被君离的一道惊雷引劈中,灰飞烟灭。   回忆完书中剧情,俞晚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   “你有两个选择。”   君离心中对俞晚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却还是秉持着一个好师尊应有的态度,决定再给这个逆徒一个选择的机会。   “要么,你把你自己的灵根换给月儿,就当是你对她的补偿;要么,你我再无师徒之谊,我无极宗不收心术不正的弟子。”   俞晚听到这话,眉头一跳。   君离给出的,看似两个选择,实际上每一个都在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若是听了君离的话,换灵根给云皎月,那么她从此就是废人一个,彻底告别修炼之路;   若为了保住灵根,与君离断了师徒之情,离开无极宗——这法子看上去什么都保住了,却也等于什么都失去了。   一个被宗门除名的弟子,就算是出去了,也是会被所有人不齿的。   虽说造成今日这般的局面,是原来的那个俞晚咎由自取,可现在既然是她在这里,那就说明之前的那个俞晚已经被君离用一道“唤云雷”给劈死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锅,她不背!   只是……她该怎么从这重重包围里顺利脱身呢?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小信封,紧跟着又“嗖”的一下划走,好像怕她发现一样。   她定睛朝着刚刚小信封出现的地方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可她的心里却忽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小信封应该就是穿书者人均配备的金手指——系统!   想到这里,她放心大胆的做了一个决定,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君离的眉头也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你要抗命?”   俞晚笑着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跪着不舒服。”   之后她没再理会君离心里高不高兴,转而看向四周,问,“方才我听说,无极宗的回溯镜,可以照出已经发生过的事?”   很快就有人回答她,“你何必明知故问?回溯镜能照见一切蹊跷,若是有冤屈之人照之,回溯镜也会帮他还原真相,为他洗脱冤屈。”   “可你?”随即又有一个人嗤笑接茬,“你是要恶人先告状么?当心被当众揭老底哟!”   宗门里的这些弟子,从前对俞晚那是极尽阿谀奉承;   只是随着小师妹云皎月的到来,这些人对俞晚的态度也是前后大转变。   如今因为云皎月重伤昏迷,他们更是时刻为云皎月打抱不平,抓住一切能挖苦、奚落、落井下石她的机会。   对于这些,俞晚全不在意,她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重新抬头看向对面的君离。   “宗主,”她直接换了称呼,轻描淡写的,“我承认,是我毁了小师妹的法器,也是我打伤了小师妹。”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但我这样做,不是因为嫉妒,”她没有受周围声音的影响,而是字正腔圆的道,“她的体内有一枚魔核,我是为了救她。”   “你撒谎!”从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紫衣男弟子,“我亲眼看见,你面目狰狞的提剑刺向小师妹,下的完全是死手,俞晚师姐,你当着宗主的面还敢睁眼说瞎话么?”   “谁说不是呢……”又有人帮腔,“小师妹都那个样子了,她当然怎么说都不用担心被小师妹反驳了!哎……你说俞晚师姐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这就是嫉妒心使人扭曲吗?”   “是啊是啊,俞晚师姐现在真是太可怕了……”   俞晚听着周遭再次响起的声音,却依然面不改色,仿佛被他们说的并不是自己。   她仍是直视着君离的眼睛,看得出来,如果不是碍于一宗之主的身份,君离恨不能当场劈了她。   师徒关系处成这样,应该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做到的。   她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挑了一个周围声音渐小的空隙,继续对君离说,“小师妹虽然还昏迷着,但我当时和小师妹待在一起,回溯镜照上我的话,也是能把我们两个当时的场景还原的吧?”   “俞晚,”君离的声音里已经含了怒气,“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拖延时间么?”   “我是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俞晚的语气毫不避让,“回溯镜照的是我,能看到的也只是和我有关的事,宗主却为何强加阻挠?难道只是因为,宗主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俞晚就是一个因为嫉妒,就对同门痛下杀手的卑鄙小人,所以丝毫不给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么?”   君离森然地看着她。   俞晚这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不过她说的也没有错,她只是想要回溯当时发生之事罢了。   想到这儿,他冷笑了一声。   他是给她留足了情面的,既然她自己非不要这个情面,让全宗上下都清清楚楚的看着她对自己的师妹挥剑相向,他又何必拦着?   他挥一挥手,“拿回溯镜来。”   很快就有弟子捧着回溯镜来到俞晚身边。   俞晚看了看那面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铜镜,有些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真能把当时发生的情形一比一还原出来。   “回溯镜都给你拿过来了,师姐你该不会是心虚,不敢照了吧?”见她迟迟没有上前,又有人出言奚落。   俞晚没理会,只是在照镜子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建议宗主派人把我刺伤小师妹的那柄剑也拿过来,好好看一看剑上沾着的东西,哦还有,最好再仔细看一看小师妹的伤口,可别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大步向前,无所畏惧的站进回溯镜照出的光幕中。 第2章 姑娘,我们第一宗正在招收关门……   巨大的光幕升起来,最后定格在饮恨台上空。   当白芒逐渐消散,光幕里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的最初,是俞晚和云皎月一前一后进入剑冢的场景。   一开始,两个人相处的还算和谐,偶尔在看到新奇的东西时,她们还能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剑冢里面名剑法器很多,不过那些法器全都围在云皎月周围等着她挑选,相比之下,俞晚身边空空荡荡,看得出来,她有些失落。   接着,云皎月转过头来对俞晚说了句什么,俞晚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变得怒气冲冲。   有人看到这里,已经开始下结论了,“看看看,俞晚的表情真吓人,好像要吞了小师妹一样!我估计啊,她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盘算着要害小师妹了——”   光幕上的画面飞速切换着,这时候显现的是一件特别的法器飘到云皎月面前,等着她将自己收走。   立刻又有人注意到画面另一侧俞晚的表情,“注意看这里!俞晚的眼神开始不对了!”   小师妹收了法器,回头甜甜的对俞晚笑,又对俞晚说了句什么。   能看懂唇语的人立刻加以解说,“小师妹说,要留下来陪俞晚继续找属于她的法器。“   “小师妹多好啊!自己找到了法器以后也没急着出去,还不辞辛劳的陪着俞晚继续找。”   这之后的画面,就是云皎月和俞晚一前一后走在剑冢内,因为是俞晚的视角,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到云皎月的背影,而从俞晚时不时附和的态度来看,云皎月一路上应该都是在和她聊天的。   忽然,就见画面上的俞晚猛地抽出佩剑,从背后偷袭,先是劈碎了那件法宝,而后毫不犹豫的一剑贯穿云皎月!   画面就定格在这里,观看了全程的无极宗众人也都接二连三惊呼出声。   “天啊!回溯镜绝不会作假!小师妹的确就是被俞晚刺伤的!”   “这下看她还怎么狡辩!她残杀同门,证据确凿!我看她还怎么狡辩!”   “宗主!无极宗绝不能有这样阴险毒辣之人!我们为有这样一位师姐感到羞耻!”   “求宗主定夺!”   一声声义愤填膺的声讨,像浪潮一样四面八方涌过来,俞晚却神色未动,哪怕回溯镜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照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有丝毫遮掩,依然一脸坦然。   君离始终紧皱着眉头。   回溯镜里的那些画面,他自然也看得清楚。   起初他和宗门那些弟子们一样愤怒,愤怒于他竟然收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弟子,也心疼于他这些天事务缠身无暇照顾月儿,让她惨遭俞晚的毒手。   可当俞晚的那把剑被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察觉到剑身沾染的浓郁魔气,回想起方才俞晚说月儿体内有魔核的话,又有些犹豫了。   如果月儿的修行之路受阻是因为体内有魔核的话,俞晚这样直接的手段,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可……俞晚她对月儿动手,究竟是因为看出了月儿体内有魔核,还是仅仅是歪打正着?   那魔核连他都没看出来,凭俞晚那么点儿修为,真的能察觉到?   他手握着剑柄,久久不语,良久,他起身朝着五蕴莲走过去,仔细查验云皎月的伤口。   伤口同样沾染着魔气,但因为魔核已除,这点魔气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转身探究的看着俞晚,希望能从俞晚身上看出些破绽。   而俞晚也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甚至她在看着他的时候,眼里也再无从前的那种深深的迷恋。   察觉到俞晚的变化,君离又皱了下眉。   ……   俞晚与君离对视了小半晌,知道君离已经察觉到魔气了。   事情到这里就该落下帷幕了,她此刻无比庆幸原书里云皎月算计俞晚的那一番安排,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此刻要怎么开脱。   想到这里,她重新将事情说了一遍,“当时事发突然,我察觉到小师妹体内的异样以后,原本打算先压下来,等回去以后再向宗主禀报。”   “可小师妹却忽然对我说,她体内的魔核快要压制不住了,那件看似是她选择的法器其实是受了魔核的驱使,她不能让魔核如愿,这才决定铤而走险,求我按着她的指引,先毁法器,再刺中她体内的魔核。”   “宗主明鉴,俞晚当时的确一心只为救她!”   说完,她循着记忆,朝向君离,行了一个隆重的拜师礼,在行过拜师礼之后,她又摘下头上玉冠,做了一个辞别礼。   当初的俞晚,因为拜师君离,才引出后来那些牵绊,如今就让她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吧。   在俞晚突然向君离行拜师礼的时候,周围那些无极宗弟子全都震惊了。   君离也出乎意料。   他心中随即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一拜过后,他与俞晚,就走到头了。   “俞晚!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个念头一起,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俞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还不明状况依然窃窃私语的无极宗弟子,挥了挥手,“没什么,就是从今往后,俞晚和无极宗,再无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转身走下饮恨台,径直出了无极宗。   她在心里缓缓舒了口气,经此一事,俞晚将不再背负残杀同门的罪名,至于云皎月醒后会说什么……   那就不是她在意的事了。   ……   一直到察觉俞晚已经彻底离开无极宗,君离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手中还握着俞晚之前的佩剑,此刻他站在五蕴莲旁,看上去像是端详云皎月的面庞,其实目光空洞,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一旁的弟子见状,仗着胆子唤了一声,“师、师尊?”   君离漠然回头。   那弟子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俞晚她触犯宗规,目无师尊,现在还扬长而去,师尊……”   难道就这么算了?   “谁说她触犯宗规了?”   君离将佩剑掷出去,冷哼一声,“这个逆徒!不过是冤枉了她两句,她还发起脾气来了!”   “冤、冤枉?”那名弟子一头雾水。   君离的话,在场的其余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也不明所以,只是觉得不解,为什么宗主自从拿到俞晚的佩剑以后,前后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难道俞晚她……   真被冤枉了?   ……   无极宗的人究竟是何想法,此刻坐在山下的俞晚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非常努力的闭起眼,试图再看一眼先前那一闪而过的小信封,又不断的在脑子里问,“喂喂喂?系统?系统在吗?”   “别喊了。”终于,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了起来。   紧跟着,俞晚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操作界面,界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光标,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那个小光标果然也跟着动了动。   “以后你要是想看这个,就先喊我一声,然后按着上面的步骤做就行了。”   “对了,我叫‘下班’。”   俞晚默了一下,“下班”……这名字挺好。   她大致熟悉了一下“下班”系统,然后又问,“你没有什么任务给我吗?”   “下班”打了个呵欠,俞晚脑海中的界面也跟着切换了一下,这回出现的是两个进度条:   上面的进度条显示1(1/46)   下面那个则是(1/100000000)   这是啥?   “上面那个,是你当前的等级进度,下面的是你总共需要获取的经验进度,什么时候下面那个进度满了,什么时候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任务呢?”俞晚看着第二栏那九位数的经验值,心里直发怵。   这得做多少个任务才能拿满啊!   “看那边。”   “下班”忽然指给她一个方向,“那位婆婆的篮子掉了,你去帮她捡起来。”   俞晚依言照做。   当婆婆接过篮子,与她道谢之后,她看到界面第一行那个进度条跳了一下,   变成了1(3/46)   第二栏也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1.004/100000000)   所以……   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一个小任务了吗?   等等,第一行的数值变的只有括号里的进度,外面那个“1”好像没有变。   该不会……   这个“1”代表的,是她现在的等级吧?   “没错。”   “下班”又强调一句,“你要练到100级。”   俞晚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看好你,加油。”   “下班”留下这一句后,就再没有了动静,剩下俞晚和她脑子里的界面风中凌乱。   这时候,她看到那个小信封又闪了出来,好像在等着她点开。   她动了动手指,小光标移到信封上,一封信弹了出来:   震惊!修仙界最强宗主觉危在梦中飞升,秘诀竟然是它——   ……修仙界……觉危出自神秘宗门第一宗,传闻里说第一宗内有十长老,九真人,宗门弟子无数……   俞晚仔仔细细看完了那封信。   第一宗在原书里的着墨并不多,她只知道是个特别神秘的宗门,一旦书中哪个人物亮出一个没人认识的招式或是法宝,就会被别人猜测会不会是出自第一宗。   现在她的小信箱里专门出现一封关于第一宗的信,会不会暗示着让她去第一宗?   她刚这样想,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异常热情的喊她,“姑娘!前面这位紫衣服的姑娘!”   俞晚回过头去,见一个白衣少年面带笑容的问她,   “姑娘,我们第一宗正在招收关门弟子,你来吗?” 第3章 第一宗·俞晚   “你刚刚说,第一宗收关门弟子?”   俞晚惊喜过望,“拜进第一宗有什么要求吗?我真能成为关门弟子吗?”   “啊……”白衣少年踌躇了一下,笑容扩得更大,“绝对能!没问题!”   看来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刚刚舍弃掉无极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马上又来了个第一宗关门弟子的身份!   像这样的宗门里,最不缺的就是经验,连无极宗每天都能发生那么多事呢,更何况这可是全修仙界最为神秘莫测的第一宗!   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成为第一宗关门弟子以后,每天修炼、做任务拿满经验,迈上回家旅程的场景了。   想想都觉得兴奋!   ……   俞晚的兴奋之情只维持到迈进一处叫做“一座客栈”的客栈。   客栈很小,也很破。   白衣少年带着她进了后院,指着院子里那扇只剩下一半的院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进来吧,第一宗到了。”   俞晚站在门口,干笑了两声,“请问……这里就是名满修仙界、前段时间刚刚得道飞升的觉危宗主所在的……修仙第一大宗……第、一、宗?”   不等白衣少年开口回答,里面已经有人兴冲冲地问,“是无数回来了吧!关门弟子这么快就收到了吗?”   接着,缺了半扇门的位置瞬间多出来一个白衣老头,热情的把俞晚往院子里面引,“女娃娃好哇,你来正好和小九作伴!来来来,别客气,快请进!”   “什么?无数收回来一个女弟子吗?这可太好了,我也能有个人说说话了!”   说话间,又有一名白衣老妪从屋子里迎出来。   见到俞晚,她大喜过望,一边把俞晚往屋子里面拽,一边说,“进了第一宗就像进自己家是一样的,不要紧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吃饭了吗?之前是做什么的?”   俞晚就在一片热情洋溢的氛围内,稀里糊涂的拜进了第一宗,成为第一宗关门弟子。   在她被宣布正式成为第一宗关门弟子的那一刹,她看到自己脑中的那个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标识,旁边还有几个字:第一宗·俞晚。   之后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几个新菜单:   【乾坤袋】、【任务】、【??】、【地图】、【进度】   其中显示为【??】的那一块是灰色的,她猜应该是还没达到激活的条件。   她又将其它几块点开看了看,除了【进度】那里显示的和之前一样,其余三个都是空白。   “俞晚、小俞晚?”叫她的是那名白衣老妪。   俞晚回过神来。   “来,把手放在这块问道石上,它能测出你适合修炼的功法,并送你一件配合修炼的法器。”   俞晚半信半疑的看着不知何时被放在桌上的石头,那石头约莫有她半个手掌大,黑不溜秋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她有些犹豫,白衣老妪立即朝着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面容严肃,齐刷刷把手伸向桌底。   俞晚吓了一跳,飞快地往后一跳,“你、你们干什么?”   接着就见白衣老妪一脸无辜的拿上来一张符纸,白衣少年拿起一柄剑,白衣老头拿出一把二胡。   “这是我们通过问道石获得的法器,”白衣老妪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我是符修,他们俩一个是剑修,一个是乐修。”   原来是这样……   俞晚这回放心了,依言照做,把手放上问道石,满心期待。   原主在无极宗修的是剑术,估计在这里也是一样,问道石应该会送一把名剑给她吧……   问道石在静默了片刻之后,发出一道金光,接着,屋内响起一阵龙吟,有个东西“嗖”的一声飞出来,又“哐”的一下砸在桌子上。   屋内的四个人定睛一看,集体沉默了。   这件由问道石精准预测并精心挑选的法器,是一口锅。   俞晚:……   “咳、”   好半晌,白衣老头先开了口,“这口锅一看就是一口上好的锅……那个、咳……食修也是修嘛,你若是修成正果,将来必是一代食神——”   “嗐,别灰心,以后还有机会!”   俞晚看着那口锅,忽然听到脑子里“叮”的一声响,紧接着界面被打开,之前显示【??】的地方被替换成了【食谱】。   她好奇的点开【食谱】,里面跟着出现了两张配方。   其中一张上面写着:小肉丸。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普通的小丸子,食之可能会帮助顺气。   另一张写着:蓑衣饼[1]。   下方同样有一行小字:甜甜的薄饼,补气补血。   ……   见俞晚久久没有说话,屋内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开导她的话。   最后,却还是翻看系统界面完毕的俞晚主动挑起了话头,“如今我也算是第一宗的弟子了,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三位……”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白衣老妪热情的充当解说员,“我叫九真人,是第一宗的真人,”   九真人又依次介绍了白衣老头和白衣少年,“这位是第一宗的长老,十长老;他是第一宗亲传弟子,叫无数。”   九真人,   十长老,   无数。   俞晚又想起了书中那句被无数人神往感慨过的话:第一宗内有十长老,九真人,宗门弟子无数——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以这样的阵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算上之前飞升的那位觉危宗主,合着整个第一宗,一共就四个人!   俞晚又一次沉默了。   “小俞晚?你又在想什么呢?”九真人好奇地看着她。   “啊……”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俞晚一瞥窗外,见暮色渐沉,想起自己的那两张配方,便说,“天色不早了,我有些饿,想吃点东西。”   反正她都是食修了,说不定光靠着吃饭就能修炼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另外三人居然也是一日三餐都要吃的。   用他们的话说,世间美味千千万,不能为了辟谷就眼巴巴干看。   “那我来做吧。”俞晚抄起桌上的锅。   ……   小肉丸和蓑衣饼所需的食材都很常见,厨房里就有。   俞晚把食材全部放进锅里,又凝神调出系统界面,打开【食谱】,依次点在小肉丸和蓑衣饼食谱旁边的【制作】上。   两道金光闪过,做好的小肉丸和蓑衣饼齐刷刷摆在准备好的碗中,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与此同时,她看到【进度】那一栏的两行数字都发生了变化:   1(15/46)   (2.6/100000000)   果然,做饭是涨经验的!   俞晚兴奋的夹起一颗小肉丸吃下,紧实的小肉丸里还饱含着浓稠的汤汁,一口咬开,浓香瞬间盈满口腔。   一颗小肉丸咽尽,她又感觉到自己变得轻盈了一些,而且浑身通畅。   看来这就是小肉丸附带的那句描述了,食之会帮助顺气。   “俞晚,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无数站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厨房门。   俞晚将做好的小肉丸和蓑衣饼指给他看,“我都做好了,劳烦师兄帮我端出去吧。”   无数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香气,这时候他端着两个大碗,又深深吸了一口,由衷地夸赞,“真香!”   饭桌上,九真人和十长老也对俞晚做的小肉丸和蓑衣饼赞不绝口。   吃着吃着,忽然就听到无数略显惊异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无数?”   无数还夹着半块蓑衣饼,简直不敢相信,“我感觉自己丹田内凝滞的气息变顺畅了!还有!”   他翻过手腕,轻拉起衣袖,露出一截小臂,“我昨日被那凶兽抓伤的伤口,也在吃蓑衣饼的时候愈合了!”   九真人探了探无数的气息,也“咦”了一声,“还真是,昨日我还说,他这凝滞的气息少说也得再过个三天才能顺畅,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了一天。”   十长老也觉得奇怪,“对呀,无数手臂上那伤口也得过个三五日才能痊愈,可你看他现在,不光痊愈了,而且连个疤都没留。”   无数从不敢相信变成了不知所措,“这……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只吃了师妹做的小肉丸和蓑衣饼——”   三个人又一次齐刷刷看向俞晚,这一次,他们眼里闪着的,满满都是惊喜。   “小俞晚!”九真人笑得眼睛眯得像月牙,“我就说你将来一定是最厉害的食修!你看,你现在做出来的吃食就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效果了!”   “真好啊!”十长老也一脸欣慰,“有了小俞晚,以后我们就不用成天看那帮丹修的脸色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俞晚,“小俞晚,你能不能再多做些蓑衣饼?”   俞晚欣然应允。   只要做吃食,就能涨经验升等级,她恨不得一天做它几百个蓑衣饼。   她把厨房里剩下的食材全做了蓑衣饼,接着就看到,原本只有两张配方的【食谱】里,多了一个“???”   按着她之前的经验,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张即将解锁的配方。   这时候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她正要回九真人为她安排好的地方休息,却被九真人叫了过去。   “小俞晚,今晚跟我们一起走。”   “九真人,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做什么?”俞晚很是惊讶。   “你也知道,我们第一宗的资金有些……咳,紧张,这不,十长老接了好几个任务,今天晚上我们得赶去独峰林收服一只豹妖。”   从“一座客栈”向北走十里,就是独峰林,但因为有九真人的缩地符,他们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传送到了独峰林内。   独峰林里全都是高大的不知名树木,而在树林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山峰,这也是独峰林名字的由来。   十长老凝神以神识在密林中搜寻一圈,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带着俞晚等人小心翼翼的追出去。   不多时,就看到一棵树下卧着一只豹妖。   那豹妖比一般的豹子大出十七八圈,此刻它在树下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响。   俞晚悄悄拉了拉九真人的袖子,“我们是不是要趁着它睡熟了,把它给抓起来?”   “不行,”九真人摇摇头,“豹妖睡着以后,身体就会变得奇沉无比,就算是力气最大的力修也无法搬动,只有在它清醒时候降服它,它才会变得像纸一样轻,哪怕三岁的孩子也能抓着它跑。”   “可这豹妖睡得这么香,怎么才能把它弄醒呢?”   “十长老有办法。”九真人说着,两指一并,指尖凭空出现一张符纸,然后她和无数一起,做出备战的姿态。   另一边,十长老一伸手,二胡瞬间出现在他的掌中。   十长老拿着二胡朝熟睡的豹妖走过去,在走到一定距离以后,他盘腿席地而坐,摆开架势,拉响了二胡。 第4章 那是另外的价钱   俞晚的目光半是紧张半是期待的在十长老和豹妖之间徘徊。   这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一想到自己马上也是见证过“神仙打架”的人,她就有点儿激动。   眼见着十长老拉开了架势。   “er~~滋儿——”   “滋儿——呲——!”   “嘎——!”   一阵无法形容的难听声音,从十长老的二胡上发出来。   俞晚瞬间幻灭了。   再一看旁边的九真人和无数,他们俩好像已经习惯了,甚至还非常放松的席地而坐……   席地而坐?!   俞晚一脸震惊。   不是说好了大家一起来收服豹妖?难道他们有独特的动手方式?   她刚要开口询问,树下沉睡的豹妖就醒了。   那只比寻常豹子大了十七八圈的豹妖不满的甩了甩脑袋,烦躁的支起身子,用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精准的盯住还在拉二胡的十长老,它张嘴,露出一口獠牙。   俞晚小心翼翼地靠近九真人,颤着声问,“九真人……你们能收服住它吗……”   “放心。”九真人拍了拍她的肩。   俞晚刚刚松了半口气,就听九真人接着说,“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俞晚还没来得及松的另外半口气,瞬间哽在喉间。   这地方她待不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要是再不跑,可能就得喂了那豹妖了——   “行了行了,别拉了,我说你就不能行行好,回去好好练练怎么拉曲儿?”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俞晚很确定,这个声音,她没听过,绝不是第一宗里的人说的。   “练那玩意儿干啥。”   这回说话的是十长老。   俞晚诧异的回过身,然后她又震惊了。   就见十长老和豹妖面对面盘腿坐着,豹妖一张嘴就露出一口獠牙,但它却是在和十长老说话。   俞晚:???   虚假的修真界,修士们和妖族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见面就掐;   真实的修真界,修士和妖面对面坐着拉家常,妖嫌修士拉的曲子难听让修士回去多练练,修士说不用。   ……   俞晚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九真人,眼里全都是不解。   九真人将手举在半空,指尖倏地多出一张符纸,闪着青色的光,“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们明明是来这里捉妖的,为什么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完全没有那种惊心动魄、灵力乱撞、秒天秒地的场面?”   “你现在是不是还非常奇怪,为什么豹妖突然被从梦中惊醒,看到是我们,却并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   俞晚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   此时已是半夜,天上虽然明月高悬,但因为林子里全都是参天巨树,月光照不进来,就显得周围格外的黑暗。   而在这一片昏暗当中,九真人的脸被符纸发出的青光映衬,看上去又添了一分奇诡。   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可那笑在此刻的俞晚看来,就像山里的魅,地狱的鬼,一颦一笑都带着令人胆寒的恐惧——   一瞬间,俞晚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个惨死他乡的可能……   她,俞晚,穿书者,本是懵懂而来,现在,怕是又要抱憾而去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下班”,要是她在书里世界提前交代了,还能不能顺利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的九真人忽然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随着这一阵笑声,符纸飞到半空,化成一大片细碎的亮芒,接着慢慢扩大,以他们为圆心,笼出一个比别处要明亮许多的空间。   “小俞晚,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灭口了?”   “是吧?是吧?”   “你肯定是这么以为的!”   “你刚才吓得脸都白了——”   九真人一边说,一边拖着她坐到豹妖身边去,“别紧张,它不吃人。”   大概是为了印证九真人的话,豹妖扭过头去,自以为非常友善的冲着俞晚一笑。   龇出一口獠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俞晚就像是梦游一样,听着九真人和十长老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今晚来这里的原因,期间豹妖偶尔会插一两句话加以补充。   哦,豹妖现在不叫豹妖了,它有名字,叫铁柱。   总之就是,第一宗为了维持生计,在闹市里开了间饭馆,铁柱本来是被十长老雇来干活的,但因为饭馆经营不善,濒临倒闭,铁柱的工钱也发不出来,它一气之下就旷工了。   现在因为有了俞晚的加入,第一宗觉得这间饭馆还能再拯救一下,就带着俞晚做的小肉丸和蓑衣饼来找它了。   ……   俞晚原本以为,第一宗的饭馆就算是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只要店面还在,她就有信心让饭馆重新开业。   但当她站在闹市街口,看着一排开得红红火火的铁匠铺、杂货铺、防具铺、五金铺……   又看了看勉强挤在它们中间,明显格格不入的小吃摊,只觉得眼前一黑。   “……为什么……是这里?”她虚弱的问。   她心底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   她希望十长老他们能告诉她,他们只是又和她开了个玩笑,故意走错了地方,其实他们的饭馆不在这条处处炼金打铁的街上,而是在隔壁。   但是十长老却残酷的说,“哎,我们也没办法啊,闹市里就只有两处还有便宜的位置,这个摊子本来是个修鞋摊,摊主急着回家继承家业,这才转租给我们,你别看这地方小是小了点儿,但也算够用——”   “还有一处在哪儿?”   “在棺材铺后院,棺材铺老板觉得他那后院地方够大,放着可惜了,不如租给有需要的人,还能赚点儿钱。”   俞晚:……   她就不该觉得一个连宗门都能租在小破客栈里的人会下血本去隔壁全是卖吃食的街上租个正经店面。   “其实这个地方也还行……吧,”十长老明显心虚,“客流量大,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身强力壮的,这样的人消耗多,饿得……快……”   俞晚痛苦的捂住脸,试图遗忘眼前这个由修鞋摊改的小吃摊。   突然,她顺着指缝,看到小吃摊上贴着的几张纸。   她诧异了一下,走过去将那几张纸撕下来。   上面的内容好像都是账单。   有从杂货铺赊的小木桌、有从铁匠铺赊的菜刀、还有拖欠了一半一直没补上的租金、逾期的罚款……   十长老在一旁尴尬的解释着,“这些就是那个……那个……”   俞晚抬起头来,扬了扬手里的账单,“要是这个饭馆彻底开不下去了,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十长老叹了一口气,熟练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实在是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把无数押给他们打工还债了。”   俞晚默默投给无数一个“你受苦了”的眼神。   ……   这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出门的人多,逛集市的人也多。   城中最有名的集市里,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小吃街,通常食客们还不等靠近那条小吃街,就已经被食物的香气扑鼻,来小吃街的食客们越多,街上各个铺子的生意就越好,所以这条街从早到晚每天都是人来人往,连带着附近其它街上的生意也特别好。   王老三的铁匠铺开在挨着小吃街的那条街上,没活儿干的时候,他就会窝在铺子里面休息,有时候顺着铺子后面敞开的窗子,他能闻到从小吃街上飘来的食物的香气。   他最喜欢挨着窗子吃饭,这样他就能在啃着干巴巴的饼子的时候,想象着自己正在吃那些喷香的卤肉、炙鸭、烤蹄筋……   忽然,一股浓郁的肉丸子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腔。   王老三贪婪地猛吸了好几口,那一阵阵浓郁的肉香勾起了他的馋虫,他闭着眼睛,一边闻一边想,这么香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到,也不知道那条街上哪家的铺子换了新老板,等空闲了,他一定要去买几颗尝尝!   王老三休息够了,起身整理了一番工作台,又把磨好的菜刀拿起来,打算放到门口的货架上面去。   才走到门口,就又闻到了刚才那一股熟悉的香气,不像是从那边的小吃街上飘过来的,倒像是就在门口——   王老三想到这里,快步跑到了门口。   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以后,忽然又没了兴趣。   “这小吃摊子又摆出来了啊,我还以为黄了呢。”王老三小声嘀咕了一句,兴致缺缺的开始干活。   那小吃摊子他熟,和他的铁匠铺是挨着的。   以前那是个修鞋的地方,后来突然有一天就换成了小吃摊,摊主还找他赊了一把菜刀,到现在也没给钱。   小吃摊上卖的东西都挺好闻,刚开始他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也买过几次,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吃的都是闻上去很香,吃在嘴里就没什么味儿,但要说食材不行吧,却肉是肉、蛋是蛋的,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附近被香气吸引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吃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买了。   “弄得那么香,还不是和原来一样不好吃!”   王老三最后嘀咕的这句话,正正好好落在了俞晚的耳朵里。   她有些不解,问无数,“你原来卖过吃的给他?”   无数沉痛的点点头,“这一条街上的人,差不多都买过几次我们做的东西。”   “既然都买过,为什么他却那么说?”俞晚有些不解,“如果东西不好吃的话,他们应该就不会再买第二次了吧?” 第5章 第一单生意   “师妹,你有所不知——”   无数正要解释,小吃摊前忽然跑来一个小孩儿,“哇!好香啊!婆婆!我要吃这个肉丸子!”   那小孩儿还没有小吃摊高,他一边跳起来往小肉丸上面指,一边催着带他来的婆婆快些过来。   “小孩儿,他们家的东西不好吃,让你婆婆带你去那边那条街上,那边好吃的多,比这个好。”   有路过的人离着老远就朝那小孩儿招手,试图劝说他别买小吃摊上的东西。   “你骗人!我都闻到香味了!”那小孩儿警惕的盯着出言提醒的路人,又连连催促着他的婆婆,生怕婆婆会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讨厌的路人的随口一句话,就不给他买肉丸子了。   俞晚也跟着往老婆婆那边看,一脸期待。   她在这里坐了快一个早上,可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这附近的店家,在经过他们的小吃摊子时,全都目不斜视,有些甚至走的还比平时更快了。   当然,在等着那老婆婆过来的空档,她也不忘让无数接着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无数有些难为情,“其实我们之前做的东西味道也不差的,只是为了吸引大家都来买,就用了一点儿术法,把味道扩散的范围弄大了一些……”   这样一来,路人被香味吸引,心中的期待值无形之中就被提高了一大截,然而等他们把食物吃进嘴里,发现味道和闻到香味时想象的差别太大,就会造成落差感,当这样的落差感多来几次以后,吃过的人就会觉得自己上当了,再也不会买了。   所以哪怕现在俞晚做出来的小吃闻起来再怎么香,他们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就会自动形成一种暗示,觉得就算现在闻到的味道再好闻,吃起来肯定也不会有多好吃。   所以那个路人才会“善意”的提醒这个小孩儿,不希望他吃这个名不副实的东西。   果然,经由那个路人提醒以后,原本打算顺着孙子的意,给孙子买小肉丸的老婆婆,开始犹豫了。   而且她开始狐疑的打量起俞晚这里的小吃摊,和周围的环境来。   这一条街上卖的东西和吃的没有一点儿关系,眼前的这个小吃摊塞在这里,就像在一堵围墙上贴了一张饼。   谁会对着贴在满是灰尘的墙上的饼流口水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对孙子招招手,“小冬听话,婆婆带你去别处买肉丸子。”   小肉丸的香味儿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小冬恋恋不舍的盯着小肉丸,满脸都是不解,他拼命摇头,又跺着脚,连连喊着,“我不要!我就要这个肉丸子!我要吃!我要吃!”   但小冬的婆婆却铁了心,几步就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扯着小冬的胳膊,把他往前面拽,“小冬听话,婆婆带你去别处买,我们去买更香更大的肉丸子。”   俞晚看着前面争执的祖孙俩,想了想,拣出两根竹签来,各串起一颗小肉丸,拿着走到他们跟前。   她稍稍把小肉丸往前递了递,“你们先尝一尝?不要你们钱,我家的小肉丸都是今早刚做的,保证又新鲜又好吃。”   一听说不要钱,老婆婆开始犹豫起来,小冬更是直盯着俞晚手里的小肉丸,眼里全是渴望。   小肉丸散发的香气扑鼻,老婆婆也有些动摇,最后她终于试探着伸出手,接过小肉丸,“那……那既然你都说让我们尝了,我们可就要了啊……我可真不给你钱呀。”   俞晚笑了笑,“好吃再来。”   送出两颗小肉丸以后,小吃摊子前重新恢复了冷清。   无数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摆着的小肉丸和蓑衣饼,有些气馁,“都怪我,之前要不是我说,这条街上只有我们一个小吃摊,我们得多扩散香气范围,让整条街的人都闻得到,都过来买,也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俞晚却不以为意,安慰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且我们的小吃摊也有这么多天没出摊了,总有法子让大家对我们改观的。”   “再说,刚刚不是有两个人接受了小肉丸吗,等他们吃过了,觉得好吃了,就会回头来买,这样别人看到了,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怀疑,都会再来我们的小吃摊买东西吃的。”   无数点点头,重新恢复了笑容,开始卖力的吆喝。   俞晚坐在一旁,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做的这些东西,普通人吃了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小吃,如果他们觉得好吃,也许会多来买几次,如果他们不喜欢吃了,世上美食千千万万,去了这一个,总还有下一个等着。   这些吃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对于修士就不一样,这些吃食附带的属性,可以代替丹修们炼出的昂贵的丹药,而且做吃食所用的食材简单易得,甚至可以说,有多少个修士来买,她就能做出多少份吃食。   问题是……   在这个人人都追求辟谷修行的世界里,怎么说动他们来吃饭。   当初她看书的时候,书里可是个修仙门派就要求辟谷的,云皎月就是因为刚拜入无极宗的时候不想辟谷,在各种罕有人至的地方偷偷吃东西被君离撞见,次数多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才跟着多了的。   正想着,忽然见街口走过来几个人,穿的都是利落劲装,看打扮像是习武之人。   这几个人进来以后直奔小吃摊隔壁的铁匠铺,还没等进门就直接喊道,“老板,我们订的那几把剑可打好了?”   王老三在里面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出来,怀里抱着几把剑,“都打好了,你们看看顺不顺手。”   这些人一一接过剑来,隔空挥了几下。   “还不错,撑过这次试炼应该是够了。”   试炼?   俞晚在旁边仔细听着,果然又听到他们说,“听说上一批被无极宗接去至柔谷的人,全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好几十个人里居然没有一个成功通过试炼的!难道这至柔谷真有他们说的那么邪乎?”   至柔谷是无极宗的试炼之境,每年想拜师无极宗的人都会被接入至柔谷进行考验,最后能成功从至柔谷出来的,会在第二年统一进入无极宗参加拜师大会。   他们刚刚提到了试炼,又提到了至柔谷,想来应该就是想进无极宗修行的准修士了。   想到这里,俞晚热情的走过去,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友们饿了吧?此处前往至柔谷还有一段距离,不如吃些东西再赶路?”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至柔谷?”其中一人口快,连同伴示意他别多说都没注意。   他的同伴只好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那什么,我们就是自己玩玩儿,强身健体。”   俞晚仍是笑着的模样,不过她背在身后的手抓着一个东西狠狠一攥,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出来,就响在他们中间。   这一声之后,她明显看到,他们当中有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还下意识的跟着咽了口水。   她迅速把手里的东西往袖口里一塞,然后转过身,从无数的手里接过包好的小肉丸和蓑衣饼,“不管是要赶路,还是强身健体,饭总是要吃的吧,道友们不妨尝一尝我们第一……呃,小吃摊的东西,不但管饱,还有特别的功效,各位一吃便知。”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均是面带犹豫。   又互相交头接耳,“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吃饭,现在实在是饿得不行了,要不就吃一点吧?”   “这样不好吧,我们可都是要去无极宗修行的修士,你看哪个修士不辟谷的?”   “可我们现在不是还没入无极宗吗……再说了,人家辟谷也是有方法的,我们什么都还没学过,就这样生饿着,恐怕还不等进无极宗,就先在至柔谷里饿死了……”   在他们小声商量的时候,俞晚又悄悄地把藏在袖子里的东西重新抓在了手里,又攥了几下。   “咕噜噜……”   “咕噜噜噜……”   肚子叫很快就响成了一片,那几个人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做了决定。   “多来几份!”   生意做成,俞晚心情很好的整理着小吃摊上的东西。   隔壁的王老三站在门口,抻着脖子往这边看了半天。   他离着小吃摊近,食物的香气持续不断的往他的鼻子里钻,他既想吃,又怕上当,这会儿看到那几个年轻人买了那么多小肉丸和蓑衣饼,他又有点儿坐不住了。   要不然就……买点儿?   终于,王老三还是没坚持住,扭扭捏捏的来到了小吃摊边。   俞晚正数着剩下的小肉丸。   她今天做的分量不多,主要是想先打消掉这条街上的人对于之前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的偏见,顺便看看这附近要拜去无极宗的准修士多不多,等有了回头客,这个小吃摊的生意就好做了。   正想着,忽然看到隔壁铁匠铺的老板犹犹豫豫的走过来,便直起身,热络的给他介绍小吃摊上的东西。   王老三看看小肉丸,又看看蓑衣饼,拿不准主意先买哪个。   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个小孩儿兴冲冲的喊,“婆婆你快点儿,就是这家的小肉丸!刚才我们吃的就是这家的小肉丸!” 第6章 试吃回头客   俞晚也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来的人正是小冬和他婆婆。   小冬看起来比刚才更兴奋,随后跟上来的老婆婆也是满脸笑容,在和俞晚的目光对上以后,老婆婆又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   祖孙两个来到小吃摊边上,老婆婆看着剩的不多的小肉丸,笑眯眯地说,“姑娘,这剩下的小肉丸,我们全要啦。”   俞晚有些意外,虽然对于小冬和老婆婆能回来买小吃,她毫不意外,但他们能回来的这么快,还要把剩下的东西全包了,这就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老婆婆数着荷包里的碎银,乐呵呵地说,“之前是我错怪了姑娘,姑娘你做的这个小肉丸真是好吃极了,我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在发愁一会儿家里来了客人要做些什么吃,现在有了这些小肉丸,正好能充做一道菜!”   旁边还在犹豫的王老三一看老婆婆把小肉丸全买了,他就更着急了,当即抢着说,“姑娘,我买两张蓑衣饼!”   生意上门,俞晚自然乐得答应,她先替老婆婆把小肉丸都包了起来,又另外包起两张蓑衣饼,递给王老三。   王老三接过蓑衣饼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小声儿的问,“那个……你们明天还来吗?”   俞晚点点头,“来。”   王老三这下放心了,拿着饼一个劲儿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又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举动,生硬的解释着,“这几日我这铺子里的活儿多,我怕自己带的饭不够吃,你们要是还来的话,我要是饿了,正好就能买些垫垫肚子了……”   俞晚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顺势问道,“都是订做刀剑的吗?”   “是呀,”王老三又挠挠头,“这一阵子来了不少想拜进无极宗的修士,也不知道他们是听谁传的,说是用无极宗山下的铁匠铺打造的兵器能帮助自己快速通过试炼,然后他们就都一窝蜂似的涌进铁匠铺里打制兵器,虽说我接的活儿多了,能赚的也多,但都赶在这个时候,也真是累人啊!”   俞晚一听,又让无数包了几张蓑衣饼来送给王老三。   王老三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买不了那么多……”   “这几张饼是送给你的,”俞晚说,“我们想请你帮忙,在这些修士中间多宣传宣传我们的小吃摊,这几张蓑衣饼权当是谢礼了。”   “哦,这样啊,”王老三这回才算是放了心,他收好蓑衣饼,点点头,“宣传的事儿好说,等他们来了,我就介绍他们到你们这儿来。”   ……   小吃摊的生意因为有了试吃回头客老婆婆的光顾,再加上王老三和之前那几个试炼弟子买的都不少,开在小吃摊附近的铺子里的老板们都有点儿坐不住了。   整整一个早上,他们就在这一阵一阵若有似无的食物的香味儿里度过,别提多难熬了,这会儿见王老三拿着几个蓑衣饼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铺子,他们也都有些动摇。   有人干脆就去铁匠铺里找王老三,顺带打听打听情况。   见王老三正吃着蓑衣饼,连忙问道,“三哥,吃着那?好吃吗?”   王老三已经连着吃了两个蓑衣饼,巨大的满足感,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摇头晃脑的连声夸赞。   听到有人问他,他也顾不上咽完嘴里的饼,只匆匆忙忙伸出手,比出一个大拇指来,“嗯嗯!太好吃了!”   不是他夸张,想他王老三也算是吃遍了隔壁那条小吃街的人,他的嘴可是挑得很!   那么多家铺子的各种招牌菜他不说都吃过吧,至少也是吃了六七成,但没有一家做出来的东西,能比得上他手里这个蓑衣饼。   他只觉得他贫瘠的语言根本形容不出这蓑衣饼的好吃程度,只好又用力晃了晃手,把大拇指摆得端端正正,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它就是这么好吃!   “真有这么好吃?”过来问的人将信将疑,但看王老三的模样,又觉得不像是装的。   “哎!好吃不好吃的,我也去买了不就知道了!”最后他嘀嘀咕咕的走了出去。   ……   日头慢慢的升高,俞晚发现,他们的小吃摊前经过的人,变多了。   不是那种单纯路过的多,而是故意走过来看几眼的、站在旁边装作刚好走到这里的人,变多了。   这些人的神态都很统一,既想靠近,又有些犹豫,还有捏着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的,最后他们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勇敢的往前迈上一步,然后再次循环……   俞晚大致扫了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生意人,之前看到小吃摊又支起来了,都不怎么看好,说过风凉话,其中还有那个一开始阻止小冬的婆婆买小肉丸的人。   那人应该是刚从隔壁的铁匠铺出来,他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然后穿过围在小吃摊周围的人群,咬咬牙,大声说道,“我买两张蓑衣饼!”   声音大,语速快,交钱的手还微微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黑市里买东西。   俞晚神色如常,将包好的蓑衣饼递给他,热络的客气一声,“好吃再来。”   有了这人起头,后面又有几个人也跟着上前来,抢着要买蓑衣饼。   被这么一抢购,蓑衣饼很快就卖光了。   俞晚看着钱盒里铺的厚厚一层的铜板,心满意足的数起了钱来。   这还是第一天开张,就能有这么好的生意,等后面有了口碑,不愁卖不出去。   收了摊回到客栈以后,俞晚发现九真人和十长老却都不在,院子里只剩下一个铁柱在举着石头锻炼身体。   见到他们回来,铁柱“砰”的一下放下石头,大步迎上前来,围着他们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卖出去了吗?”   俞晚打开钱盒,亮出里面厚厚的一层铜板。   “这么多!”铁柱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以前我们就算连着出摊,把那么多天赚来的钱全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这么多了吧——”   又一脸雀跃,“这才一个上午,就全都卖出去了,一会儿我多去买点儿食材,明天我们多做点儿,一直撑到晚上,赚的肯定更多!”   俞晚把钱盒随意的塞给铁柱,走到石桌边坐下,先在神识里看了一眼自己当前的经验进度,随后点开【地图】那一栏,查看当前开放的地点。   【地图】里的内容还没有解锁,现在就只有一张约等于空白的地图,右上角写着“尚尧城”三个字。   看来她如今所在地方就叫尚尧城了。   跟着又问铁柱和无数,“这附近的修仙门派是只有一个无极宗吗?”   她现在能做的吃食不多,每样附加的属性也少,对于打算拜入宗门的准修士们来说,或许够用,但若是再往上一些,要满足宗门弟子修行的日常需要,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她不确定系统后续会不会解锁同类型但附加的属性更多的食谱,但眼下要是能先在这些准修士心中留下“第一宗小吃摊卖的东西能辅助修行”的认知,然后让这个认知大范围的在“准修士”这个群体内扩散开,她就能首先拥有一个客源不断的准修士市场。   这样一来,当这些准修士们拜入不同的宗门,再通过日常闲谈还有行动,自然的把“吃她做的东西辅助修行”传播出去,她就不信吸引不来这些宗派弟子们!   另一边,无数也答道,“尚尧城就建在无极宗山脚下,一直受无极宗庇护,城里的生意大多围绕无极宗展开,可以说,尚尧城和无极宗相辅相成,无极宗绝不会容忍这附近还有别的宗门和它抢地盘。”   俞晚听到这里,神色复杂的看了无数一眼。   无数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第一宗除外。”   俞晚接着问,“既然无极宗的名气这么大,那些准备拜入无极宗的修士,在进入尚尧城以后,都会集中在何处落脚?”   “大部分人聚集在城东,因为从东门出去,正好通往无极宗,所以城东的客栈也因此价格高一些;”   “不过在城南的人也有不少,城南是三教九流汇集地,人口比较杂,在这里打听东西比较方便,住店的价格也偏低;”   “其余的就零零散散分布在城中的其它客栈里了,城西的客栈比城北的多一些,但在城北住店更贵。”   俞晚仔细地听着,随着无数的描述,她还在神识里看到【地图】那一栏里对于“尚尧城”的标注也跟着丰富起来。   城北因为有府衙坐落在此,客栈虽然不多,但因为接待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价格天然就会贵上一些,所以能落脚在这里的准修士们,本身应该都有些实力;   东西两边住宅比较多,城中的百姓大部分都聚集在这两处;   城南则因为临近闹市,南门又通往隔壁繁华的临都,往来的生意人、四处飘零糊口的艺人等等大多会选择在这里落脚,因此,这一带人口流动比较大,治安不算太好,客栈收费也就比城中其它地方便宜一些。   选择住在这里的准修士们,更多的是因为囊中羞涩,又非常看重能拜入无极宗的机会,这才不得已落脚城南。   第一宗的小吃摊所在的集市,也是靠近城南的闹市,所以俞晚觉得,她如今最可能大量接触到的,就是落脚在城南的这一批人。   怎么说服他们在购买必要的干粮的同时,也来买一些她做的属性小吃呢…… 第7章 一两金子   第二天一早,俞晚又和无数赶去集市出摊了。   这一回,铁柱扛着一个装满了小吃的用琉璃打造的透明小柜,跟在他们身后,又不无担忧地问,“会不会有点儿太多了啊……万一到了晚上都卖不完,那不是白做了……”   俞晚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们去的时候还算早,这一条街上的铺子大部分都还没开门营业,隔壁小吃街却已是生意红火,喷香的食物的香气飘过来,让铁柱的心里更加没底儿了。   不过他一想到昨天才一个早上就赚了不少的铜板,还是稍稍回复了那么一点儿信心。   小吃摊上放了琉璃小柜,阳光洒下来的时候,琉璃小柜就被照得愈发通透,连带着放在里面的吃食看上去也更有食欲。   这琉璃小柜还是俞晚从十长老的乾坤袋里搜刮出来的,十长老本来肉疼得不行,但为了小吃摊生意红火,也还是咬牙贡献了出来。   如今,这精致新奇的琉璃小柜摆在小吃摊上,马上就吸引了无数道好奇的目光。   “我的天……我看这柜子简直比你们这小吃摊上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值钱了!”   王老三一边惊叹,一边走过来,不由自主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然后近距离的看着琉璃小柜,还有摆在里面的三样吃食。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多出来的第三样小吃吸引。   他隔着琉璃门点了点那个小吃,“这是……面筋?”   “对,”俞晚点点头,“新炸的面筋,要尝尝吗?不好吃不要钱。”   “炸面筋”是那天晚上他们从独峰林带回铁柱以后解锁的,之后因为忙着小吃摊的事,俞晚一直没来得及做出来试试效果。   今天为出摊准备小吃的时候,她就把炸面筋也做了出来,又拿给无数他们尝了尝。   顺带也验证了炸面筋附带的属性——   提升行动速度。   前一天刚刚吃到了好吃的蓑衣饼的王老三,这次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按着标价数好了铜板,先递过去,“你们卖的东西,肯定都好吃,我就不尝了,我相信你们,直接买一包!”   王老三突然变得这么痛快,俞晚还有点儿不适应,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包了一包炸面筋给他。   而后她又想起一件事,连忙将转身就要走的王老三叫住,然后从钱盒里面数出铜板来递给王老三,“这是之前我们小吃摊在你这儿赊的菜刀的钱。”   王老三开开心心的收了钱,还说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铁匠铺找他。   等回自己的铁匠铺,王老三迫不及待的拆开油纸包,一边往炉子里又添了些柴火,一边吃了起来。   刚炸好的面筋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吃在嘴里又脆又韧,炸面筋上还撒了些佐料提味儿,更是让他食欲大开,不一会儿,一小包脆韧香辣的炸面筋就被王老三吃完了。   坐在炉子旁边的王老三手里还攥着空了的油纸包,感觉意犹未尽。   他不断地咂摸着嘴,回味着刚被他吃光的炸面筋。   “真是邪了门儿了,这小吃摊子关了这么多天,再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难道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闭关苦练来着?”   王老三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正好这会儿炉子也烧得旺了,他擦了擦手,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   这时的小吃摊前也再次围满了人。   昨天那些买了蓑衣饼的人们也变成了回头客,他们不住地夸赞着蓑衣饼的味道,这次不光又买了蓑衣饼,顺带还把小肉丸和炸面筋也买回去吃了。   这些买过了小吃摊上的东西的人,甚至还开始对街上仍处观望态度的人介绍小吃摊的吃食,期间不断地竖大拇指,强烈推荐他们一定要来尝一尝。   一个早上过去,俞晚手边的钱盒里又一次铺满了铜钱。   吃早饭的高峰期过去,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许多,没过多久,从各个铺子里传来的锻打声开始充斥整条街,叮叮当当的,像在唱歌。   俞晚有些无聊的托着腮望着一处发呆,实际上是在神识里查看着系统的各个界面。   如今她的乾坤袋不再是空空如也,里面放了九真人送给她的各种应急符纸,还有十长老珍藏的舍不得用的名贵丹药;   无数送给她一把宝剑,说是以前京城里的一个什么什么王为了感谢他的仗义出手,特地拿出来送给他的,他觉得这把剑花里胡哨的,一直放着没用,如今正好拿给她防身。   【任务】那一栏一直都是空白,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锁。   她又点开了【进度】,现在她的等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跳到了   7(20/1624)   总进度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111/100000000)   至于【地图】……   目前依然只有一个“尚尧城”,俞晚本以为,原主作为曾经的无极宗弟子,至少也会拥有一张“无极宗”地图的。   俞晚正看着“尚尧城”地图,忽然感觉到好像是有人走了过来,便关闭了神识,转头看过去。   是无数回来了。   无数刚刚把小吃摊欠下的债务全部还清,他攥着一把收条,在摊子旁边坐下来,不住的感慨,“这炸面筋的功效可真是不错,从吃完到现在,我总觉得我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飞!”   俞晚也很高兴,这炸面筋只提高了一成行动速度,无数就觉得自己走路像在飞,若是将来真的有提高更多行动速度的吃食,恐怕他赶路都不需要御剑了。   “师兄,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无数见状,连忙问,“什么事?”   “这些小吃附带的属性毕竟只对修士们有效果,但那些修士大多还追求辟谷,如此更是少有人会主动出来买吃食,所以我需要师兄去替我探一探那些修士们的近况,看看他们平时的出行路线。”   无数立刻应下来,自去打探情况了。   俞晚继续坐在小吃摊里,她注意到【食谱】里解锁了“虾饼”,她连忙把制作虾饼需要的食材记录下来,随后用传音符传回客栈,交给铁柱去采买。   忽然,她注意到街上又来了几个劲装打扮的年轻人。   这几个年轻人看起来训练有素,脚下的步伐也很有章法,一看就是经过长时间系统学习的练家子,他们进来以后四处望了望,最后朝着王老三的铁匠铺走过去。   过程中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支在铁匠铺旁边的小吃摊。   俞晚猜,这几个人应该也是要去至柔谷通过试炼的准修士,而且,他们在辟谷。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人手一把新锻好的剑,喜滋滋的出了门。   然后她看到,那些人在出来以后,不约而同的朝着她的小吃摊看了一眼,看样子应该是王老三帮她宣传过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瞥过来一眼,之后别开了目光,步伐整齐的走了。   俞晚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意志坚定,轻易不会动……   摇。   她刚这么想,就见他们又折回来了。   然后就见他们站在小吃摊前,一脸严肃的盯着琉璃小柜。   “几位道友可是要吃点什么?”俞晚起身招呼。   为首那少年摇了摇头,他指着琉璃小柜,问俞晚,“请问姑娘,你这装吃食的柜子,是从何处得来?”   俞晚也跟着看了一眼琉璃小柜,“这东西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瞒姑娘说,这柜子……恐怕不是凡品。”   真要是凡品,十长老也不可能那么肉疼。   但俞晚却问道,“不是凡品?”   那少年点点头,又狐疑地打量她半晌,试探问道,“敢问姑娘住在何处?适才听姑娘叫我们道友,不知可是同道之人?”   “同道之人谈不上,我住的地方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姑娘当真不知这是何物?”那少年见状,确定俞晚只是个卖小吃的寻常人,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琉璃小柜上。   “我一见此物,就倍感亲切,而且此物还有一种常人无法感知的灵气,放在姑娘这里,实在暴殄天物,姑娘若是愿意,在下愿意出高价买了它!”   那少年越说越觉得心疼,这么个宝贝,竟然被当成放食物的东西!实在是大材小用,简直浪费——   也不知道这个凡人哪儿来的好运气,也幸好她不识货,正好撞见了他这个有缘人!   俞晚笑了一下,“是吗?不卖。”   “自然当真!你开——”   少年没想到俞晚会说这话,准备好的话到这里生硬的转了个弯儿,   “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俞晚一指琉璃小柜里面的吃食,“你饿不饿?买点儿吃吧。”   那少年一口气哽在喉间,“我不饿!我辟谷!”   只是一个琉璃小柜而已,她又不识货,非得留在手里干什么?   哦,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他表现的太着急了,她觉得有利可图,打算吊着他!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又改了口,“我突然觉得我又饿了,这样吧,你这几样东西每样都给我来十……嗯,二十份!”   “之远,你忘啦,我们可是在辟谷的!”   一听到少年每样都要买二十份,他的同伴连忙出言阻止。   柳之远摆摆手,心意已决,“没事儿,进至柔谷试炼肯定也是体力活,咱们要是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吃点儿。”   有生意上门,俞晚自然不会往外推,她速度极快的把吃食包好,忽然听到久违的“下班”的声音响起来:   “这个能进无极宗,可以宰。”   正好这时候柳之远也一边拿荷包一边问她,“你算算,一共多少钱?”   俞晚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哦,你这些么,一两……金子。” 第8章 因“材”变价   “一两金子?!!”   柳之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抢钱吗?”   俞晚又看了他一眼。   虽然刚刚“下班”告诉她,可以宰他一笔,但宰多宰少,她心中也是有考量的。   这个柳之远刚才一眼就看中了她的琉璃小柜,还想和她商量着当场就花重金买,哪怕她表现的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有的拒绝,他也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仗着自己有武力在身就明抢,   而是能屈能伸,甚至在明明自己还努力辟谷的情况下,却依然为了能打动她,选择多买几份吃食。   由此看来,这应该是个有原则的有钱人。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明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难,但为了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就算再怎么质疑价格的不合理,最终也还是会乖乖付钱。   果然,柳之远拿出一两金子,放在小吃摊上,选择接受这个明显不合理的价格,“好,成交。”   “之远!你疯了吧!一两金子能买她十个小吃摊都有富余!”同伴目瞪口呆。   但柳之远不为所动,只将买来的吃食收进乾坤袋,一言不发的走了。   同伴们见拗不过,而且柳之远买都买了,他们也就无可奈何,只好叹口气,摇摇头,追上去和柳之远结伴走了。   ……   一两金子进账,俞晚快乐的哼着歌,又在神识里呼唤“下班”,“你刚刚是怎么看出来的?要是下次再碰见这样的人,你也还是会事先提醒我吗?”   “下班”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已经给你设置好了,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分辨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下班说完这句话以后,俞晚忽然觉得,她看东西好像比之前更通透了一些。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来小吃摊上买吃食,俞晚见来的都是普通人,收费就仍是按着之前定好的来。   临近晌午的时候,铁柱提着个食盒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和刚开始见到的它相比,铁柱现在的体型已经缩小了许多,是普通人看了也只会默默在心里惊叹一声“这豹子挺高啊”的程度。   这个世界因为修士众多,连带着百姓们对奇怪物种也是见怪不怪,所以就算看到了拎着食盒、像人一样直立行走的铁柱,大家也不过多打量几眼,并不会有什么别的特别的表示。   铁柱走到小吃摊前,把食盒往上面一放,“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俞晚一边吃着铁柱带来的饭,一边随口问,“九真人和十长老呢?”   “他们在你们出门之后就出去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呢。”   俞晚有些奇怪,“他们要和无极宗抢入门弟子吗?”   毕竟她就是被无数用“第一宗”这个神秘名号给招进来的,而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九真人和十长老似乎忙得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铁柱听到问话,摇摇头,似答非答,“你不就是关门弟子么。”   经它一提醒,俞晚才想起来这一茬。   然后她就更奇怪了,第一宗既然不打算再招弟子,糊口的这个小吃摊又由她接管,那九真人和十长老每天这么早出晚归的是在干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第一宗,有大秘密。   从铁柱这边问不到东西,俞晚另起了个话题,“你来的这一路上,可有看到什么修士?”   此时已近晌午时分,正是饭点,虽说宗派里的修士们大多辟谷,这些打算拜入山门的人们也在学着通过各种手段辟谷,但他们毕竟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训练,一般都是生饿,难保有人饿得实在受不了,就会放弃辟谷。   铁柱听到她这么问,也无比自然的指着隔壁那条街,“有啊,那边就有不少修士在吃饭。”   俞晚听到这话,包了一包炸面筋给铁柱,让它去隔壁的小吃街上边走边吃。   还特别交代它,必须让街上的人都注意到它,什么时候跟在它后面走的人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铁柱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正午时分,隔壁的小吃街上正是一天里生意最最红火的时候,反观俞晚所在的这条街,则明显冷清下来。   这条街上的铺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己带饭,他们吃过午饭还会顺带再小憩一会儿,等休息够了,才会重新进入到忙碌的干活时间。   至于来这里买东西的客人,也多是午后才来。   俞晚的小吃摊因为没人光顾,就更是冷清。   不过俞晚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扇子,随手捏了个诀,就见那扇子凭空扇动起来,送来一阵阵清凉的风。   俞晚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扇子的扇风,只觉得惬意极了。   忽然,一缕青光倏地出现,在她的耳边一闪,随即就传来无数的声音,“师妹,城西这里也有几个没入门的食修,以我的观察来看,他们主要是通过吃饭来获取灵气,我还没有发现他们在吃过东西之后,在其它方面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师兄对食修了解的多吗?”俞晚捏着传音符,与无数隔空传话。   很快,无数那边有了回信儿,“据我所知,食修是因意外而催生出的一种修行方式,虽然出挑的食修所爆发出来的威力往往不容小觑,但因为食修一脉开窍的少,修行困难,上限也低,所以这一脉的修士数量也非常少,百年也未必能成一位。”   “没想到如今就在这尚尧城内,竟然会一下子涌现出好几个食修,我总觉得这其中多有蹊跷……”   无数顿了顿,“师妹,你是食修这件事务必不要泄露半点,若被人问起,真有什么应对不了的,只管先拖着,我这就回来。”   俞晚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听无数的意思,食修是吃的饭越多,吸收的灵气就越多。   而她虽然也算食修,可她却并不吸收转化灵气,她只是灵气的搬运工。   “下班?”她尝试在神识里呼唤下班,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影响。   但下班安静如鸡,明显又旷工了。   俞晚索性也不想了,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饭涨经验机器,等她的进度条涨满,成功回家,谁还会在乎这里的变化?   她和无数传音的功夫,在隔壁非常张扬的吃炸面筋的铁柱回来了。   还带回来几个年轻人。   那几个人几乎是小跑着跑到小吃摊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炸面筋,仿佛那是能帮助他们辟谷的肉芝。   铁柱走到俞晚身边,小声地说,“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小吃街上吃着炸面筋,吃着吃着就感觉脚下特别轻快,感觉像在飞,然后他们几个看我这样,就一直跟着我,我一想到你交代的话,我就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俞晚拍了拍铁柱的肩,随后去招呼跟来的那几个年轻人。   当看到这几个年轻人以后,俞晚忽然注意到,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周身隐隐有气场流动,这些流动的气流虽然不大,却足以将他与其他几个人区分开来。   俞晚马上就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下班所说的,能一眼就看出谁会百分百拜进宗门的法子。   那个年轻人似乎注意到了俞晚稍加打量的目光,忽地抬起头来朝着她这边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相对,俞晚明显感觉到有一股虽然微弱、但存在感极强的剑意袭来。   看来,此人定能成为一名剑修。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恢复了一副寻常小摊贩的神态,问,“几位道友,可要买些什么?”   “这个炸面筋,给我们一人来一包!”站在前面的人迫不及待的说,又从腰间解下荷包,开始数钱。   俞晚却并没有急着替他们打包,而是又朝着最后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才接着对前面这人说,“卖给你们的话,每包十文钱,但他的那份要另算。”   “啊?另算?什么意思?”付钱的人一头雾水。   他旁边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的在他耳边说,“大师兄,我听说金池柳家那位小公子也在这里买过吃食,当时这老板娘狮子大开口,管他要了一两金子!”   “一两金子?!”大师兄一脸不敢相信。   他的目光在俞晚、炸面筋还有最后那个年轻人上来回游移,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师弟明明眉目周正、一表人才,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小吃摊的这位老板娘,让她如此差别对待!   他本想就这么算了,但又想到方才这豹妖在吃了炸面筋以后,瞬间变得健步如飞,就愈发觉得,这炸面筋肯定附带了和丹修炼制的“轻身丹”一样的功效。   若能将炸面筋带入至柔谷,或许就能对他们接下来要经受的考验有帮助。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接受了俞晚的说法。   “好,老板娘说多少,我们就付多少。”   “大师兄,我不需要这个,你不必多买我那份。”但站在最后的那个年轻人却拦住了他。   “慎之!不可胡闹!”   “不,大师兄,之前您一直教导我们,要以公平之心对待万物,若遇上不公,当敢于说不。”   温慎之皱眉看了俞晚一眼,“若独独因我而生例外,这东西,我不要也罢。” 第9章 他是另外的价钱,我懂   “姑娘,你千万别听他的。”大师兄一把捂住了温慎之的嘴。   这个小师弟哪哪儿都好,就是太直。   虽然他也知道小师弟是在为他省钱,可有句话叫,钱要花在刀刃儿上,能买到“轻身丹”的替代品,就算再贵一点儿,也值了!   他飞快的付了钱,从俞晚手中接过包好的炸面筋,然后勾着温慎之的脖子,强行把人带走了。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温慎之才从大师兄的手里挣脱出来。   他还有一肚子的不解,看到大师兄手里还拎着炸面筋,皱着眉问道,“大师兄,此去至柔谷,我们该买的干粮都已经买够了,现在剩余的钱本就不多,你为什么还要花那冤枉钱,买这种填不饱肚子的小吃?”   “想知道?”   大师兄掂了掂手里的炸面筋,又见除了温慎之以外的师弟们也都是一脸不解的表情,等着他解惑,便也不再卖关子。   他走到一处空地,先拆了一小包炸面筋来,每人分了一根,“你们先吃,吃完我再说。”   温慎之吃了一根炸面筋。   老实说,之前大师兄带着他们买干粮碰到那吃炸面筋的豹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炸面筋的味道闻上去如此浓郁,吃起来味道肯定也不错。   如今吃在嘴里,也的确像他想象的那么好吃。   但他还是不明白,不过是一根做得好吃些的炸面筋而已,大师兄为什么宁愿花大价钱挨宰,也要坚持给他们每人都买一包?   “来,你们都跟着我走。”大师兄却没急着解释,而是带头往东门走去。   温慎之狐疑地迈开步子。   然后他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是习武之人,如今跟着大师兄修道,也学了一些道法方面粗浅的皮毛,比如如何借助灵气加快脚程,使之比单纯的轻功更快一些。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脚程变得更快了,也更轻松了。   难道……   是因为刚刚他吃的炸面筋?   “我曾听师父说起丹修炼制的‘轻身丹’,据说服用此丹以后,身轻如燕,徒步行走可比肩千里名驹,”大师兄满脸向往,又面露遗憾,“只是轻身丹虽然价格低廉,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也不是能随意买来挥霍的。”   温慎之深以为然。   一粒轻身丹需要三颗灵石,换成银钱便是白银三两。   这些钱对于宗门弟子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可他们不过是江湖散修,身家有限,即便咬咬牙能买上几颗,却也不舍得用。   但这包炸面筋就不同了。   一包十文钱……卖给他是贵了点儿,但也能接受,效果不比轻身丹差,简直就是绝佳的替代品。   这么想想,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见温慎之明白过来了,大师兄一脸欣慰,“现在你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了吧!”   说着又感慨道,“那小吃摊的老板娘看上去年岁尚轻,没想到竟有这般本事,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这一趟出来,真是长见识了!”   忽然,他又猛地折回去,看方向走的还是刚才的闹市。   “大师兄?”温慎之不解。   “此去至柔谷,总要做好万全准备,既然这炸面筋有如此效果,想必那小吃摊子上卖的其它吃食,也带有特别的效果。”   ……   温慎之一行去而复返,成了小吃摊上速度最快的回头客。   俞晚看他们回来的时候健步如飞,心中有了数,也不等大师兄开口,便率先介绍了起来,“这小肉丸附带化瘀顺气效果,蓑衣饼补气补血,道友可都要试一试?”   大师兄眼睛都不眨一下,“劳烦姑娘就按刚刚的数量替我包起来,两种都要。”   俞晚闻言,又打量了一眼温慎之。   大师兄非常上道儿,“他的价格要另算,我懂。”   送走了温慎之一行,俞晚重新坐下来发呆。   铁柱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往俞晚那边挪了挪,问她,“你为什么非要给那个年轻人涨价?他得罪你了?”   俞晚讳莫如深,“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铁柱抓了抓脑袋,难道这事儿还没完?   一整日下来,小吃摊的生意虽然不算红火,但也没有太过冷清。   而且隔壁铁匠铺的王老三替小吃摊宣传的很是卖力,几乎每一个进去取定制的武器的人,在出来以后,都会下意识看一眼他们的小吃摊。   一天的生意结束,当俞晚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九真人和十长老还是没有回来。   倒是有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俞晚认得那人,是一直想买琉璃小柜的那个柳之远。   柳之远站在院门外,解释着自己的来意,“在下金池柳氏柳之远,冒昧前来,实在是打扰。”   无数挡在前面,上下打量了柳之远一番,“何事?”   “啊,我是来找……”柳之远被无数挡住了视线,只得往旁边探了探身子,看住俞晚,“在下有件事,想与那位姑娘商量,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无数没动。   这人偷偷摸摸跟了他们这么久,还一直跟到了这里,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如今张口就要找俞晚,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而且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修为,但也未必不是高手伪装的障眼法。   见无数仍是戒备的看着自己,柳之远连忙将腰间挂着的一块玉解下来,解释说,“各位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我,是因为我用这块隐玉隐藏了周身气息。”   他一拱手,“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与这位姑娘商量一件事。阁下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将我打出去,我绝无怨言!”   无数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俞晚,以眼神询问。   俞晚猜到柳之远要商量的是什么,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两个人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来,无数和铁柱守在门口,有意无意的朝他们那边看,神情皆有些紧张。   与无数他们相比,俞晚则是一脸轻松,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柳之远,开门见山,“还是与柜子有关?”   柳之远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果然瞒不过姑娘的眼睛。”   他坐正了身子,一脸诚恳,“在下是带着诚意来找姑娘的,姑娘若是愿意,在下愿意用一万两黄金与姑娘换!”   说着,他取出乾坤袋,袋口朝下,往地上一倒。   就听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眼前多出一片金光,一万两金子落在地上,顷刻间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俞晚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另一边的无数和铁柱也跟着直了眼睛。   “他这是要干什么?”铁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不会是看上俞晚了,过来下聘的吧?”   “噤声!”无数捂住它的嘴,同时死死盯住柳之远,只等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把人直接扔出去。   柳之远倒出了一万两黄金,带着势在必得的表情看向俞晚,“姑娘意下如何?”   若俞晚只是个普通人,碰上有人这么爽快的给她钱,要和她换琉璃小柜,她可能当场就答应了。   但俞晚不是,而这琉璃小柜的价值也远不能用金钱衡量。   琉璃小柜是十长老珍藏的宝贝,当初十长老把它交给俞晚的时候,也特别交代过,这东西能引来一位贵人,让她务必护好。   至于这柜子是不是真的像十长老说的那样,能引来贵人,俞晚还不清楚,但是她能肯定,这个贵人,肯定不是柳之远。   “柳道友,”俞晚没再看地上的那堆金子,“我也早就说过,我卖的只有吃食,不包括装吃食的柜子。”   柳之远的脸色变了变。   今日他看到这柜子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这柜子散发的灵气,他当时就断定,这一定是能帮助他修行的法宝;   而当他吃了在这个柜子里放过的小肉丸以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被清洗了一遍,比之前要纯粹许多,他欣喜若狂,愈发断定自己的猜测。   所以他才会亲自找上门来,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与这个卖小吃的凡人交易。   可他没想到,这个凡人居然还是不答应!   要不要明抢呢?   柳之远想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一人一妖。   那个人至多算个武功高强的凡人,不是他这个修行人士的对手;   至于那只豹子妖,他随身携带的缚妖索就能打发了——   “哟,来客人啦。”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之远浑身一震。   外面又回来两个人,看着也是习武之人,柳之远有自信能解决之前的这一人一妖,但现在敌众他寡,恐怕不是那么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他一扬乾坤袋,将地上的黄金收起来,朝着俞晚一拱手,“是在下心急了,今日前来,多有得罪,在下这便告辞!”   柳之远又和余下的人匆忙道别,飞快地跑了。   剩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十长老和九真人对视了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些不解,“我长得这么慈眉善目的,还能把人吓跑?”   另一边,柳之远飞奔出客栈,一直到看到接应的自己人,才算放松下来。   “之远,你说要办的事,办成了吗?”同伴见他两手空空,问了一声。   柳之远眼神发狠,“这次大意了,先去至柔谷,等通过了至柔谷的试炼再说!” 第10章 灶台里长了只猫   见柳之远夺门而出,俞晚就把白日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九真人听后,沉吟道,“金池柳家么……我略知一二。”   “柳家在散修中地位颇高,若非当初柳家生变,倒也能开宗立派,只可惜,柳家那时候元气大伤,只能勉强维持现状。柳家人多是器修,那柳之远自小耳濡目染,在器物方面敏感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无数一皱眉,“柳之远对琉璃柜如此执着,恐怕往后少不了麻烦。”   十长老却摆摆手,“不管他是明抢暗偷、还是用计,总之,不是他的东西,他就算拿得走,也留不住。”   之后话头一转,对着无数,“小子,你之前说,这城里多了几个没入门的食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又把自己在城内观察到的食修情况说了一遍。   十长老听后沉吟着,“食修一脉自司馔真人之后迅速凋零,之后百年间难成一位,初期觉醒者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竟然能在尚尧城内一下就出现这么多,实在是蹊跷。”   俞晚有些不解,“可若是食修数量极少,觉醒者也不多,为何问道石却认定我就是食修?我从前似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毕竟原主一直到死,她的设定都是剑修。   “所以你也是一个例外。”   十长老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探讨太多,“如今一切尚不明确,此时下定论,为时过早,且看看那几位食修之后的动静吧。”   然后他迅速转了话题,“对了,今晚吃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就听见铁柱喊,“哎呀哎呀,我忘了!”   “你忘什么了?”   铁柱一脸懊悔,“俞姑娘交代我买一篓虾,她要做虾饼用,结果我给忘了……”   铁柱说着,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也没有虾卖了,我去河里捉一些回来!”   还不等俞晚开口,它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俞姑娘别急!我这就去捉虾!保证你能用上!”   ……   铁柱的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它已经背了满满一篓的虾回来。   俞晚正在厨房里查看【食谱】,不知何时,【食谱】里又悄悄解锁了一个新配方。   “虾饼”:鲜咸香糯,补气补血。   “千层馒头[1]”:百活千揉而成,食之可提高一成攻击速度。   俞晚看完这张配方,心中一动。   她之前做的那些吃食大多与小吃有关,虽然有个蓑衣饼,可在那些修士看来,这并不如干粮来得实在。   如今有了千层馒头,她就又可以吸引来一批只买干粮的修士——   当他们发现,吃了千层馒头竟然会提高自己的攻击速度,为了维持这一属性,他们也会常来光顾。   俞晚算了算,如今【食谱】里出现的吃食已经有了洗筋伐髓、补气补血、提升行动速度和攻击速度的属性,这让她愈发的期待后续会解锁的配方,和它们各自附带的效果。   厨房的另一边,无数挽起袖子,正在切菜,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向灶台那边。   灶上正蒸着包子,这一笼包子已经蒸了很久,但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见蒸笼里上升的热气。   无数转而看向灶膛,里面的柴火不知怎么回事,总像是随时快要熄灭。   他本想过去看看,却又抽不开手,于是叫了另一边正在冥想菜谱的俞晚,“师妹,那边灶上一直烧不热,你看看是不是柴火堆得太多,堵住了?”   俞晚听到这话,走到灶台边,又从旁边抽出一根柴来,往灶膛里面拨了拨。   烧着的柴火被这么一拨,猛地向上窜起一股火苗。   但那火苗也只是窜了一下,之后又迅速缩了回去,恢复了先前半烧不烧的样子,就好像灶膛里还有另一个东西在拼命的吸着灶火一样。   俞晚不信邪,又拨了拨柴火,这一次,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拨到了什么东西。   她试探着找好角度,又拨了几下,手上传来一阵阻力,她顺着这股劲儿,猛地把那东西往灶台外面一带——   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噗”的一下滚了出来。   那东西似乎还带着弹力,在接触到地面以后一弹一扭,然后从一个“球”忽地变长,之后抖了抖,站起来了。   “喵!”   地上不知何时长出来一只猫,它浑身焦黑,弓着背,用两只睁得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瞪着她。   “喵!喵!!”   俞晚一脸不可置信,她也回瞪着那只猫,边叫无数,“师、师兄!你快来看,灶台里好像长了只猫!”   刚刚那两声猫叫,无数也听到了,这会儿听到俞晚的话,他也顾不上擦手,放下菜刀,三两步就到了灶台边。   被熏得焦黑的小猫一睁眼就看到眼前多了两个“庞然大物”,它的四只小爪子用力抓着地面,仍然弓着背,戒备地盯着随后过来的无数,还朝他哈气。   “这、这猫……是从灶台里拿出来的?”无数同样不敢相信的盯着灶台。   灶膛里的柴火这时候烧得极旺,蒸笼里也渐渐开始向上反着蒸汽。   难道之前灶上迟迟烧不热,就是因为里面多了只猫?   “先把它带出去给十长老他们看看吧。”   无数一脸复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猫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他又无比确定,他从前从来没有养过猫。   俞晚尝试着慢慢接近那只猫,趁它不注意,一把捏住它命运的后颈皮,然后一手拎着它,一手在下面托着,将它带出了厨房。   听说从灶台里面弄出一只猫,大家都觉得又惊又奇。   此刻他们一起围在院中石桌旁,十长老控制着那只猫,一会儿抬抬前爪,一会儿瞅瞅后爪,又捏捏耳朵,揉揉肚皮,最后还捏着猫的下巴,看了看它的牙齿。   “怎么样?”九真人在一旁问。   十长老“嘶”了一声,狐疑道,“也就是一只普通小猫,它要是真在灶膛里,早应该被烤熟了……”   “喵!”那只猫像是在反驳他。   十长老揉揉猫头,“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小可怜,不如就养着吧。”   “喵!”   “那取个名字?”九真人提议。   “喵!”   “叫……小黑?小黄?虎头?肉包?……”   一连起了十多个,桌上的小猫连个反应都没有,有时候实在听烦了,还翻白眼。   “它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不如先给它洗个澡,”俞晚说,“看它的样子,应该也有很久没吃东西了,等它吃饱喝足以后,再想起名的事吧。”   无数对此非常积极,抱起小猫就往厨房跑,“我给它洗!”   铁柱同样跃跃欲试,“我也去我也去!”   俞晚也跟在后面进了厨房。   小猫在无数的手里一路挣扎,十长老心事重重的盯着无数的背影,忽然问九真人,“你有没有觉得……这只猫的气息,有些熟悉?”   九真人同样若有所思,“气息虽弱,却让人印象深刻,好像与那琉璃柜上沾染的气息相同。”   “我也这么觉得,”十长老缓缓呼出一口气,“看样子,他快要回来了。”   ……   此时的厨房内一阵鸡飞狗跳。   无数的脸上还溅着水珠,头发也湿了几绺,前襟更是浸着一大片水泽,衣摆下还滴着水。   他一阵崩溃,看着在厨房里上蹿下跳的黑乎乎的小猫,欲哭无泪。   其实一开始,这小猫还算乖巧,被他抓在手里也没有挣扎,但当他拿出一个空着的盆,施了个引水诀,再把猫按进去,打算往它的身上撩水的时候,它却猛地从盆里跳了出去,顺带还挠了他一爪子。   最后,还是俞晚趁着小猫被铁柱堵在墙角的机会,再次快准狠的捏住小猫命运的后颈皮,成功将它捉了回来。   之后给小猫洗澡的活是俞晚做的,也不知为什么,同样都是被放进水盆里,无数就会被挠,而在俞晚手里,它却乖的很。   无数有些怨念,而后问俞晚,“师妹是不是又有新吃食做了?”   俞晚一边洗猫,一边答,“对,一样千层馒头,一样虾饼。”   在说到“虾饼”的时候,她手里的小猫忽然有了反应,连着“喵喵”两声。   “它是不是……喜欢‘虾饼’这两个字?”铁柱猜测。   为了验证这一点,俞晚把“小黑”、“小黄”等等刚才取的名字对着小猫都唤了一遍,最后又添上了“虾饼”。   果然,小猫对于前面那些名字都无动于衷,只有在听到“虾饼”的时候,才扭头看向俞晚,接着又“喵”了一声。   于是小猫有了名字,叫“虾饼”。   虾饼洗完了澡就急着要吃饭,无数一早就准备了吃的给它,但它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俞晚。   不知为什么,俞晚看着它,莫名就觉得,它好像想吃她做的虾饼。   她试探着做了一个给它,下一刻就见虾饼“喵喵”两声叼走饼,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   窗外忽然发出一阵响动。   虾饼听到声音,弓起背,盯住窗外,接着伸出前爪,不断地在桌上刨着。   俞晚狐疑地看着它,不知它这是什么意思,而无数盯着它的爪子,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好像看到……   虾饼在拿爪子画……   法阵?!!   “无数!准备列阵!”十长老略显焦急的语气忽然从外面传进来。 第11章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打跑个魔……   听到十长老的话,无数语速飞快地交代铁柱保护好俞晚,然后纵身跃出了厨房。   俞晚尚还不清楚外面出了什么事,见无数出去的时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铁柱一脸严肃的守在门口,同时将自己的身形也放大了几倍,摆出防御的架势,一边又回头对她说,“别担心,有十长老他们在,外面那东西进不来。”   外面……来了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向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第一宗这么紧张?   此时的气氛让俞晚终于清晰的意识到,她如今身处的世界,充斥着各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稍有一个不留神,她可能真就凉了——   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就将桌上的虾饼抱在怀里壮胆,同时一脸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闪过一道一道的金光,夜色好像也比之前更浓,和外面夜色的黑相比,厨房里的这点光亮,就好像一片黑雾里出现的一只倔强的萤火虫。   ……   与城南忽然变得浓黑的夜色不同,城东的夜空中明月高悬,这里也从白日里的热闹,重新恢复了独属于夜晚的安宁。   千家万户的灯盏渐渐熄灭,但城东的客栈却依然灯火通明。   迎来客栈里,伙计们端着各种食盒穿梭在一间又一间客房,偶尔偷个闲,就会传来一两声惊叹:   “这都连着吃了有四五天了吧?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省事的修炼功法,不用画符不用练剑不用扎马步,光吃饭就行——”   迎来客栈的其中一间客房里,打完坐的四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桌上再次摆满了的饭菜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抗拒。   “……再加把劲儿,争取今天晚上就吃上六级,”   坐在靠门位置的人说着,最先起了身,他动作缓慢的挪到桌边坐下,“我打听过了,那些去了至柔谷的修士,有些还不到四级,我们多转化些灵气,胜算总能更高些。”   “尤其是你,马玉,”他掰了只鸡腿递过去,“你再加把劲儿,就算吃不上六级,怎么也得把四级过了……”   马玉颤抖着手接过鸡腿,有气无力,“高师兄,我真吃不动了……”   “吃不动也得吃!”高壹又给另外两个师弟夹了菜,“今晚灵气充足,我们都加把劲儿,怎么也得超过后院那几个吧!”   一听到高壹提起后院的事儿,马玉和另外两个师兄弟立刻又有了动力,“对!不能让那群无耻之徒踩在我们的头上!”   高壹和马玉几个人在屋内继续埋头苦吃,外面脚步声又响,是客栈伙计在往后院端菜。   与高壹他们相比,后院的人看到伙计送来的饭菜,明显就兴奋许多。   “来吧,今晚把这些都吃完,明天哥儿几个就全是七级的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紫衣人推开手边摞着的空盘子,又抄起一盘肘子狼吞虎咽起来。   “孙师兄,你还别说,这‘忘食丸’真好用,自从吃了它,我这一顿都已经吃了八碗饭了,连个饱嗝儿都没打过!”   “少说话,多吃饭!”孙平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丢在桌子上,“觉得吃饱了的就来拿忘食丸,今天晚上,谁要是没过七级,就不许睡觉!”   一包忘食丸拍在桌子上,很快就被同桌的人争抢一空。   孙平心疼的看着,骂了一句,“你们都是饿死鬼投胎么?这忘食丸十两银子一个,你们把它当糖豆儿吃,是想吃垮了老子是不是?”   那些人吓了一跳,又有些委屈,“孙师兄,要是没有这东西,我是真的一粒饭都吃不下了啊……”   “是啊师兄,我现在吃东西就靠着忘食丸呢,要是不吃一颗,我现在嘴里这口都咽不下了……”   孙平烦躁的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吃吧吃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心疼的要命。   他很清楚,作为食修,也许刚开始通过吃东西转化的灵气能比其他修士通过修炼得来的多一些,可越到后面,能转化的灵气就越少,要想源源不断的获取灵气,就只能增大饭量。   可一个人的饭量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才需要依赖忘食丸来让自己暂时忘记饱腹感,尽可能的多吃东西转化灵气。   然而食修毕竟数量太少,像忘食丸这种专门针对食修而炼制的丹药,也因为没有市场,几乎没有人炼制。   若不是他有一个出身金池柳家的小表舅,小表舅还鼓励他成为食修,他哪里能因此从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了饭帮大师兄,还有了这么多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师弟!   更不用说小表舅还慷慨的给他钱,让他找丹修买忘食丸,要不然,他和他这几个师弟哪能一下子就升了这么多级——   但是话又说回来,小表舅这两日心情不太好,答应好要给他的钱也搁置了,像他们现在这种消耗速度,这忘食丸,他就快要买不起了。   怎么才能多弄些钱呢?   孙平吃着肘子,余光里一扫,扫到了特地留起来的蓑衣饼上。   他的眼睛一亮。   “你们先别吃了,”孙平清了清嗓子,“白天在城南闹市买吃食时候看到的小吃摊,你们还记得吧?”   “孙师兄,你说的是……哪个小吃摊?”他们白天可几乎把城南闹市的那条小吃街走遍了。   孙平眼睛一瞪,“卖刀具防具那条街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拿一个琉璃柜子装的那个小吃摊!”   “哦哦,那个啊,当然记得!”   那个小吃摊太特别了,卖小吃的姑娘明明是个凡人,却能让一只豹妖给她打下手,还有那个琉璃柜子,一看就是个值钱玩意儿,她竟然舍得拿来装吃食。   “那琉璃柜可是个好东西,你们记不记得,阿发被马车撞破了头,吃了个蓑衣饼竟然全好了,连伤口都看不见,还比你们多转化了不少灵气?”   “记得是记得,可这和琉璃柜有什么关系?”   “一个凡人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像仙丹?肯定是因为它被装在琉璃柜里,沾染了琉璃柜的灵气,所以才变得像仙丹的。”   孙平非常笃定,“你们快点儿吃,等到了七级,就跟我去把琉璃柜弄到手,回头你们再跟着我把东门那家新开的食肆弄来,咱们哥儿几个也学学她,做个大买卖——”   “她都能卖出一两金子的高价,我们肯定能卖得更高!”   孙平越说越觉得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幻想起自己将生意做大,有更多的钱去买忘食丸,然后一跃成为修仙界最强食修。   一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往外走,“你们赶快吃,我去找铁匠订几把大砍刀!”   打定了主意,他痛快的仰起脸抻了个懒腰,忽然,他脸色猛地一变,“你们快看看,南边那是个什么东西?”   院子里的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抻着脖子看,脸色全都是一变。   就见一个庞然巨物盘旋在半空,那东西黑乎乎却又冒着光,黑的地方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亮的地方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谁要是盯着那东西多看两眼,一股恐怖感就紧跟着从心底冒上来——   但是下一刻,那东西忽然就没了。   “真他娘的邪门儿!”孙平骂了一声,从旁边提了盏灯走了。   ……   客栈上空的黑雾散去,重新露出清明的月光,无数收了剑,又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此时的院子里残留下一丝像硫磺一样的气味,但又比硫磺更刺鼻。   “看来魔物已经被打散了,”十长老盯着空中的一处地方,“此人修为极高,之前能毫无声息地潜伏在这里,助我等打散魔物之后,又事了拂衣,速度快到让人完全察觉不到……”   “没想到,尚尧城中竟有如此高人,”九真人也感慨道,“老十,你觉得,出手相助之人会不会是无极宗的人?”   十长老若有所思,“能有如此修为,除非是无极宗宗主亲临,不过……”   他又摇摇头,“这里毕竟紧邻无极宗,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城内已经出现了魔物,恐怕魔族就快恢复元气,卷土重来了。”   “……得尽快将俞晚的修为升上去,当初觉危没能做成的事,或许她能。”   “喵!”   屋外已经没了动静,但俞晚依然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无数进来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事。   她又有些复杂的看着还趴在窗台边的虾饼,刚才它突然从她的怀里挣脱出去,一下子跳到窗边,还不断地挥着前爪,乒乒乓乓的拍打着窗棂,直吓了她一跳,。   这会儿它倔强的小背影投在墙上,眼里也依然满是很努力的瞪出来的凶狠。   它抬起前爪,又在窗子上扒了几下,然后灵巧的一跃,重新趴回了桌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除了最后有些发蔫。   俞晚揉了揉它的头,这小家伙,刚刚大概是被吓得应激了。   这时候十长老他们也走了进来。   “外面到底怎么了?”俞晚问。   “没什么,就是有不长眼睛的魔物跑进来了。”九真人恢复了一脸的无所谓。   “魔物?!”   俞晚一下子就想起来,在《泠泠月色与君离》这本书里,那个终极大反派,就是魔尊! 第12章 小吃摊上新,买三送一,猫不……   俞晚回忆了一番剧情。   在小说里,云皎月因为和君离闹别扭,离宗出走,期间歪打误撞救下重伤昏迷的魔尊,之后又衣不解带悉心的照料他,魔尊重情,立刻就认定了云皎月是能与他相伴一生之人。   然而好景不长,带着强大男主光环的君离一剑劈碎了魔尊设下的结界,与云皎月重逢,两人当着魔尊的面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云皎月也因此给魔尊发了好人卡,并祝福魔尊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魔尊心碎又气恼,从此发誓,和君离势不两立。为了夺回云皎月,他率领魔族大肆入侵人间,无极宗险些成为魔族进入人界的通道。君离身为宗主,危难之际带领无极宗上下镇守宗门,与魔尊决一死战,最终付出惨重代价才摧毁通道,守护人界太平。   经过那一战,云皎月彻底与君离心意相通,两人上演一番感天动地生死相随的戏码,最后幸福的在一起了——   可问题是……   俞晚意识到了一点不合理,按照时间线往后推,云皎月现在应该还在五蕴莲内养伤,根本不可能救什么魔尊,那现在这个魔物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是有人提前拿了云皎月的剧本?   另一边,九真人见她反应这么大,以为她是害怕魔族,便出言宽慰,“不过,那只是一个低等魔物,人界与魔界的界限森严,每一处结界又有专人把守,像这样的魔物应该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收拾掉就好了。”   听了九真人的话,俞晚稍稍放了点儿心,同时也更坚定了一定要把小吃摊做大做强的目标。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她可得尽快回家!   “诶?你们快看,虾饼这是怎么了?”铁柱的这一声,将屋内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俞晚低头一看,就见虾饼奄奄一息地趴在桌子上,好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她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会不会是被吓着了?”   十长老也连忙上前去检查了一番,又给虾饼输送了一些灵力,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儿,可能是吓着了,给它点儿吃的缓缓就好了。”   正好之前做的虾饼还有一些,俞晚便又拿了一块给它。   原本奄奄一息的虾饼闻到味道,立刻有了精神,它伸出小爪子固定好饼子,卖力的吃了起来。   其他人看它吃的香,也跟着拿了几个虾饼来吃。   一口虾饼咬下去,马上就有新鲜的虾味儿在口腔里扩散开,吃在嘴里又有糯糯的口感,更令人称奇的是,一块虾饼下肚,立刻就有一团灵气聚在丹田,然后顺着五脏六腑缓缓地游走,补足了之前他们因为和魔物打斗而消耗的灵力。   “吃了虾饼以后恢复的速度,似乎比蓑衣饼要快一些!”无数一脸惊喜。   俞晚听了也非常高兴,虾饼是她解锁的第二个有补气补血功效的吃食,之前她还担心,这两个的属性相同,恐怕恢复的量也一样;   如今听了无数的话,她就能确定了,即便是属性相同的吃食,也会随着后续的解锁有所增量。   这样一来,她就更有信心在修士中间推销她做的这些吃食了。   无数吃过了虾饼,就找了几件旧衣服来三下五除二做了个猫窝,他把做好的猫窝放在堂屋里,以后这就是虾饼睡觉的地方了。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俞晚在睡前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经验条。   之前她就发现,她做这些小吃会涨经验条,做完某件与她相关的事会涨经验条,卖小吃收了钱,相应的钱数也会转化成经验条。   这无疑是多了一个涨经验的来源,而且钱这个东西,赚得困难是它,赚得容易也还是它。   俞晚渐渐不满足于只开一个小吃摊来。   虽说小吃摊现在的生意不错,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换个正正经经的铺面,还必须得是这些修士一定会经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俞晚马上就敲定了一个地点:   通往无极宗的尚尧城东门!   她刚打定主意,忽然注意到那个小信封又一次闪了起来。   这次一共有两封信。   第一封信内容不多,就只有两句话,却在下方配了一张图。   写着:   昔日谪仙今何在,拜别琼宇锁楼台。   配图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建筑,虽然只得一角,却也能从中感受到内里的恢弘和气派。   俞晚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又去点下一封。   第二封信点开,里面的内容更像是一则小科普:   尚尧城东门因为修士出入频繁,靠近城门附近的街道商铺林立,其中大多数商铺采用前店后宅的划分,商住一体,省时省力。   俞晚轻笑一声,她才刚开始规划新的店址,系统就跳了这么一封信给她——   她看着这封信,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连忙点开【任务】那一栏,果然就看到原本空白的页面一瞬间就多出了三个任务。   [第一宗·俞晚](已达成)   [昔日谪仙今何在,拜别琼宇锁楼台·一](已达成)   [城东饭馆·一](未达成)   虽然不知道第二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她是怎么完成的,但如今她可以确定,每一次闪出的小信封,就是她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原本开在闹市里的这个小吃摊,开到城东去。   如今小吃摊的事已经是俞晚全权负责,当她把后续规划同十长老他们说过以后,十长老等人全都点头表示同意。   若能租下店铺,按着前店后宅这样划分,他们也就不用经常找客栈租院子住,事实上这个想法早在他们租小吃摊的时候就有想过,只是那时候生意不好,租金难以为继,这才搁置下来。   如今只要他们再加把劲儿,不愁赚不出租店铺的钱来。   而且,他们也相信俞晚。   ……   今天路过小吃摊的人发现,小吃摊上摆出的吃食又多了两样,旁边还支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今日上新,买三送一。   不过过路之人的目光大多并没有落在吃食或是木牌上,而是齐刷刷地盯着琉璃柜上那只毫无戒备的睡得四脚朝天的猫。   甚至有人在明明已经买了早饭的情况下,还是冲着猫又来买了几颗小肉丸。   有位路过的大娘见虾饼实在可爱,在一旁看了好久,还打趣地问俞晚,“姑娘,这只猫送不送?”   俞晚笑着接下话茬,“猫不送,其它小吃买三送一,大娘要买些回去吗?”   最后,那位大娘买了三颗小肉丸、三块虾饼,还有两包炸面筋,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又轻轻摸了摸虾饼。   看着比往日的生意还要好上几倍的小吃摊,俞晚感慨着,这猫,真招财!   清早的这一波生意过后,俞晚整理着琉璃柜内的吃食,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隔壁铁匠铺的王老三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王老三今天起来的晚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一路跑着过来。   在经过小吃摊的时候,他非常自然的停住,熟门熟路地说,“姑娘,三张蓑衣饼,五个小肉丸——”   忽然,他一脸惊喜的看着小吃摊里新出的馒头,当即改口,“哎,姑娘姑娘,前面那些我不要了,我就要这个馒头,给我来五个馒头!”   有了馒头,等回去就着点儿咸菜吃,他连午饭都能一并解决了。   余光扫到那块小木牌上,看到上面写着的“买三送一”,他连忙又问了一声,“姑娘,今天是所有的东西都买三送一吗?”   俞晚点点头,“是的王三哥,你还要再买些别的尝尝吗?这是我今天新做的虾饼,味道也很好的。”   琉璃小柜上睡得正香的虾饼听到俞晚在说“虾饼”,一骨碌身坐起来,以为俞晚是在叫它。   俞晚有些好笑的摸摸猫头,“没叫你,睡吧。”   王老三也看到了虾饼,有些诧异,“呀,你养的吗?看这小家伙虎头虎脑的,长大了可得威风了!”   俞晚笑着应声,一面又随口问道,“王三哥今日要做的刀剑多吗?”   “可多了!”王老三付了钱,接过馒头来,还倒了两句苦水,“昨天半夜,有个人专门找到我家里去,让我打几把大砍刀,说是今天就要,哎……我这一天啊,可别想休息喽。”   王老三抱怨完,又揉了一把又睡着了的虾饼,“这小东西,在这儿睡得还挺香。”   在睡梦中被吵醒的虾饼不满的伸了个懒腰,“喵”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王老板买过早饭,就匆匆忙忙回了自己的铁匠铺。   俞晚守着回归冷清的小吃摊,琢磨着这段期间应该不会有修士往这边来,就打算让无数和铁柱留下继续看摊,她往城东去转转,看看有没有近期打算卖或者出租的临街店铺。   她才刚要起身,一抬头忽然扫到站在街口的一个人,当即愣了一下。   那个人她认得,是她在饮恨台为自己辩解时,第一个站出来狠狠质疑她的那个无极宗弟子。   不过……无极宗的弟子怎会出现在闹市街头?   俞晚下意识矮下了身子,将自己藏在小吃摊后,在暗中观察那个无极宗弟子。   她倒不是怕无极宗的人,只是当初她单方面宣布和君离还有无极宗断了关系,这时候再碰上明显和她有矛盾的无极宗弟子,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那个无极宗弟子站在街头张望了片刻过后,却是径直抬脚朝着小吃摊这边走过来。 第13章 路见不平   俞晚直接闪到了铁柱的身后,借由豹妖宽大的身形,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无数和铁柱虽然不解何意,但也还是顺势替她打好了掩护。   当那个无极宗弟子走近的时候,无数也和平时一样,热络地问了一声,“新作的小吃,道友尝一尝?”   听到这话,皮小方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   身为无极宗弟子,皮小方自矜身份,时刻将自己和宗门外那些普通人区分开来,甚至他不止一次的认为,自己之所以比那些普通人多了一层能够求仙问道的机缘,就是因为他辟谷。   像眼前的这种红尘俗物,吃多了只会绊住他求仙的脚步,若非他有要务在身,他连站都不屑于站在这些东西的近前!   所以对于无数的招呼,皮小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只从乾坤袋里掏出罗盘,托在掌心里测方位。   罗盘的指针就指向小吃摊,皮小方只斜了一眼,抬脚就进了隔壁的铁匠铺。   见皮小方进了铁匠铺,铁柱与无数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我虽然是个没正经学过术法的妖,可这罗盘多多少少也能看懂一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他手里那罗盘的指针指向的位置……好像就是我们这个小吃摊吧?”   无数也有些奇怪,“你没看错。”   又回头看向仍躲在铁柱身后的俞晚,“师妹为何要躲着那个人?”   俞晚简单将前因后果讲了一番,然后留下他们继续看摊,自己往城东考察商铺去了。   此时的铁匠铺内,王老三刚就着咸菜吃完了一个千层馒头。   在王老三看来,馒头就是个顶饱抗饿的东西,无所谓美不美味,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小吃摊上买的这个千层馒头,竟然让他把“馒头”和“美味”这两个可以没什么关系的词联系在了一起。   那一口馒头咬下去,韧的同时还带着点儿绵软,每一层都恰到好处,更是能吃到小麦独有的香甜,与之相比,他的咸菜都好像有些多余了。   王老三咂摸着千层馒头的滋味,惊叹了一番小吃摊那漂亮姑娘的手艺,正拿着第二个馒头准备吃了,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他扭头看过去,见一个矮胖修士走进来,鼻孔朝天的对着他,问,“你是不是有一个琉璃柜子?”   ……   和商队大车往来不断的南门相比,尚尧城的东门因为大部分时间经过的都是赶路人,所以并不像南门那样的开阔。   城东是密集的居民区,其中也有不少客栈、食肆、小市集,尤其是在城门附近,客栈食肆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每一家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过往的旅人。   也因此,城门附近的商铺几乎没有闲置,租金也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   这是俞晚第一次来城东这边,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路修士,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块一块的灵石和金子。   她顺着路两边走了一个来回,东门的这条街上寸土寸金,几乎看不到有空着的店铺。   除了……开在当铺与迎来客栈中间的那间大门紧闭的食肆。   在周围一众生意红火的食肆和客栈当中,这间紧闭的食肆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俞晚有些狐疑地走过去。   这家食肆从外面看,店面干净整洁,应该是才开张不久,可现在门却上着锁,旁边还挂着一个写着“停业”的小木牌。   俞晚诧异,好好的食肆,怎么说停就停了?   她走近了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的情形,刚看了一眼,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姑娘,他们家不开了,你要是吃饭的话,来我们识味斋呀,我们识味斋今天刚好新出了一道菜,打八折!”   识味斋的伙计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俞晚本想顺着再问一问这家店为什么不开了,但念头一转,她点点头,跟着伙计去了识味斋。   这个时间,来吃饭的人不多,宽阔的大堂里只有她和隔壁靠窗位置的两桌客人。   俞晚要了一盘新菜,伙计又细心问了俞晚有没有什么忌口,不多时就将菜端了上来。   俞晚尝了一尝,味道偏辣,非常下饭。   她叫住正欲离开的伙计,往他手边的位置放了一块碎银。   伙计心领神会,一边收起那块碎银,一边等着俞晚问话。   “隔壁那间食肆不是才开张吗?怎么忽然就不开了?”俞晚问。   “嗐,得罪人了呗!”   伙计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您有所不知,昨天有一伙人在隔壁吃饭,吃着吃着,其中一个人就吐了白沫儿,人家师兄当时就不干了,抄起大砍刀就让他们赔!”   “可隔壁那家就祖孙两个,手里的积蓄全拿来开店了,根本就赔不起。后来那帮人说,赔不起钱就拿东西抵,又说人命关天,不能算太少,最后折算来折算去,那一间食肆正好够抵,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天天来闹,让隔壁做不成生意!”   俞晚听了咋舌,“所以……那祖孙两个就把食肆赔给他们了?”   “是啊,要不然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哪里是那群人的对手,那老婆婆当时气得都吐血了,”伙计说完叹了口气,“这一下,那祖孙两个的日子可就惨喽……”   “就没有人管吗?”这么明显的讹诈,难道就没人看出来?   “管?怎么管?”伙计摇摇头,“是打得过他们,还是能替那祖孙两个掏出钱来?遇上这种事,惹不起就只能自认倒霉。”   俞晚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刚刚她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如今却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也不知那对祖孙俩如今在哪儿,日子可还能过得去。   之后俞晚又向伙计打听了打听这条街上可还有哪家店是打算租或者卖,伙计听了摆摆手,“姑娘,这条街上的店除非像隔壁那样,得罪了人,开不下去;否则只要是开了,就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看来就只能从隔壁那间停业的食肆上想些办法了。   俞晚一边想一边走出来,忽见眼前跑过去一个眼熟的小孩儿,那小孩儿抹着眼泪一直跑到停业的食肆门前,眼巴巴的看着大门发呆。   俞晚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这个小孩儿好像就是第一个到小吃摊买东西的小冬。   “小冬?”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那小孩儿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来,见到俞晚,抽抽搭搭地问,“姐姐,你叫我?”   俞晚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哭?是不是想吃东西了,但是你婆婆不给你买?”   “不是的!”小冬的反应出奇的大。   “那是怎么了?”   小冬更委屈了,“这家店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可现在它被坏蛋给抢走了——”   俞晚一惊,“这是你婆婆开的店?”   小冬抽噎着点头,“前天才开的,昨天就被坏人抢走了,呜呜呜……”   俞晚连忙问他,“你婆婆呢?她知不知道你跑出来了?”   小冬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小冬指着一个方向,又问俞晚,“姐姐,我们家的店是不是回不来了,呜呜呜……”   俞晚呵出一口气,她拉起小冬,缓声跟他说,“你先带我去你家里看看,我有些话要问你婆婆。”   小冬和婆婆住的地方有些远,没有了前店后宅的食肆,手里也没有了积蓄,他们如今只能住在一个大杂院的小屋子里。   一开门,就听到屋内响起几声咳嗽,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小冬?不是让你别乱跑,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小冬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子,低着头喊了一声,“婆婆……”   小冬的婆婆刚要开口责备他,忽然看到随后进来的俞晚,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认出了俞晚,有些诧异,“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俞晚简单将自己碰到小冬的情形说了一遍。   小冬的婆婆叹了一口气,“那食肆原本是小冬他爹留下的,后来小冬的爹娘先后撒手而去,小冬又太小,我一个老婆子,要是照顾店里的生意,就照顾不了他,所以前些年这间店面一直都是租出去,我们娘俩拿着租金过日子。”   “现在小冬也长大了,刚好原来的租客要回老家,我就想着把这食肆重新开起来,将来就算我不在了,小冬也能凭手艺吃饭,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小冬的婆婆说到这儿,更是反反复复的强调,她买的食材绝对都是新鲜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她也不知道那伙人为什么吃着吃着就吐了白沫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俞晚更加清楚,那伙人就是故意盯上祖孙俩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对了婆婆,你刚刚说,他们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背着一把大砍刀?”   小冬的婆婆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不记得,他们一伙有几个人?”   “大概五六个。”   俞晚心中有了数,这伙人是什么来路,或许王老三知道。 第14章 君离:你若是有俞晚一半的心……   “对了,姑娘,”小冬的婆婆也想到了什么,“我之前偷听过那伙人说话,听到什么摊子……琉璃柜……还有落单什么的,我估摸着他们可能还要朝别处下手,姑娘你也是开小吃摊的,若是独身在外,可千万要小心那!”   俞晚一听,半是意外半是惊喜,意外的是那伙人打了一个食肆的主意以后,竟然还能看得上一个小吃摊;惊喜的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愁短时间内找不到适合的铺子,这铺子竟然就主动往她手里撞。   眼见祖孙俩日子过得拮据,小冬的婆婆也需要请大夫来看看病,俞晚便留了些银钱给他们,让祖孙俩先安心生活。   从大杂院离开以后,俞晚直接去找了王老三。   听到她问大砍刀的事,王老三立刻拉着俞晚倒起了苦水,“俞姑娘,你给评评理,我王老三就是个粗人,干的也是力气活儿,从我开了这铁匠铺到现在,你见过有谁对我做的东西不满意吗?”   俞晚回想了一番,之前的事她不清楚,但自从她来了开始,她的确没见到有谁嫌弃王老三手艺不行的。   见俞晚摇头,王老三接着又问,“远了不说,就这段时日,俞姑娘你应当也没听过有谁在背后说我王老三手艺不行的吧?”   俞晚又摇头,问,“王三哥,是不是找你做刀的人误会你了?”   “他们那哪里是误会!”   王老三都快气哭了,“他们就是想赖账!他们那个头儿,大半夜的砸我的门,让我加急给他锻刀,他们来取刀的时候又睁着眼睛说瞎话,指着好刀,非说那刀都崩豁口了,说我想赚黑心钱,看那架势,我要是还嘴,他们就要砸我的铺子——”   “我受不了他们诋毁我,也怕激怒了他们出去以后到处砸我招牌,就自认倒霉,把那些刀白送给他们了。”   “可这口气我真是越想越咽不下,我王老三在这一片儿干了这么多年,真是头一回受这窝囊气!”   俞晚听后暗想,王老三的这番遭遇,与小冬的婆婆经历的十分相似,想来这伙人干这档子事应该干出了经验,若再往前追溯,说不定还能牵出几个苦主。   想到这里,俞晚先宽慰了王老三几句,然后问他,“王三哥,你可还能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哎呦,你突然这么问,我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哦对了!他们那个叫大师兄的,长得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若是你看到他,可能立刻认出来?”   王老三笃定点头,“能!那肯定能!”   俞晚点了点头,起身正要离去。   王老三忽然又叫住了她,“对了俞姑娘,有个事儿我正要和你说。”   俞晚微微诧异。   王老三:“刚才有个无极宗的弟子过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有一个什么琉璃柜,还说他们宗主要这个琉璃柜急用,我一想,那不是你们小吃摊的东西吗,我就和那个无极宗弟子说了,哪知道他根本不信,还非说我自私——”   王老三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无极宗的宗主为何就要琉璃柜,他派来的那个弟子又不讲理得很,非说我藏私,明里暗里还骂我自私,我怕他明日还要来找麻烦,姑娘你若是不愿意卖给他们,这几日就还是别把那琉璃柜带出来了。”   俞晚听后道了一声谢,之后回想起来还有些奇怪,君离又不是穷的叮当响,无极宗里有那么多宝贝,他盯上一个琉璃柜做什么?   ……   这两日,俞晚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不过她也没闲着,自那日从城东回去以后,她便按着小冬婆婆描述的讹诈食肆那伙人的长相,简单画了张画像,让无数顺着城东找人。   至于她自己,也从不会单独行动,不管去哪儿,都有铁柱陪同,绝不给那些人半点儿能下手的机会。   这次找人并非大海捞针,俞晚将她听到的消息整合了一遍,猜测这伙人应该就在城里的食修之中,只要在城东客栈和修士们会去的地方仔细观察,差不多就能锁定这伙人。   到了晌午时分,无数通过传相符将他的发现传了回来。   “师妹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画面慢慢散开,一个尖嘴猴腮的紫衣人出现在了画面中,他带着两个师弟,坐在识味斋的大堂里吃饭,桌上已经摞了许多空盘子,但他们却好像并不知道饱一样,仍在速度飞快的吃着东西。   俞晚捏着传相符,快步进了隔壁的铁匠铺,“王三哥,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个人?”   说着,她将传相符展开,画面重新漂浮在半空。   王老三愕然看着眼前凭空多出来的画面,不过他到底在尚尧城生活多年,对于修士们的法宝,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所以他除了刚开始呆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对着传相符显现的画面看了一会儿,用力的点着头,又怕画面里的人会听到他说话一样,摆着口型非常小声地说,“对,就是他们!”   先前俞晚已经从小冬的婆婆那里问清楚了讹诈食肆那伙人的长相,如今又见王老三情绪激动的指认,就更加确定了,就是这一伙人。   传相符持续的时间不长,那些画面很快就消失在半空中。   王老三揉揉眼睛,看看半空中刚才浮现过画面的地方,又转头看着俞晚,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俞姑娘……你也是修道之人吗?”   他的老天爷呀,他活了这么多年,连神仙亲自点化他、收他为徒的梦都做过了,但这半个神仙竟然就在他身边,还天天卖吃的给他这种事,他可从来都没想象过。   这么四舍五入一下,他这些日子吃的,岂不都是仙丹?!   俞晚见王老三的样子,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岔了,她赶忙摆摆手,“我不是……”   “我懂!我懂!”王老三神神秘秘地说,“姑娘是不想暴露了身份,还要继续在这人间多隐居一段时日,我都懂!姑娘你放心,我王老三最是个嘴严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说到这儿,又满是期待地看着俞晚,“所以俞姑娘你刚才破例让我看到仙术,是为了帮我出头,主持公道吗?”   俞晚想了想,倒也是那么回事儿,等那伙人依样画葫芦要从她这儿抢琉璃柜的时候,她也正是要揭穿他们的诡计,便点了点头。   又嘱咐王老三千万要保密,等到时候她惩治了恶人,就把他本应收的工钱替他追回来。   王老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心,还当场到小吃摊前又买了不少的小吃回去。   ……   皮小方在铁匠铺没问到自己要的答案,又抱着罗盘绕着铁匠铺上空转了一圈,最后坚定的认为铁匠铺老板王老三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宁愿守着一个对他没有丝毫用处的琉璃柜,也不愿意发扬乐于助人的美好品德,把琉璃柜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于是他在愤愤的回了无极宗后,立刻将自己和王老三之间的对话添油加醋了一番,禀报给君离。   君离一皱眉。   按他的想法,那个铁匠在听说仙门弟子要出高价买一个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东西时,就应该大喜过望,立刻将东西奉上,换得一大笔足够他挥霍半生的钱财,之后还得将这件事润色加工,讲给左邻右舍,炫耀自己有了机缘。   可为何这个叫王老三的却说什么都不肯?   君离握着茶杯的手愈发收紧,月儿的伤势不能再拖了,那魔核让她的身子受损极大,即便有五蕴莲这样的法器加持,也仅仅只能保证她的伤势不会恶化。   若要医治好她,配合无极宗内的极品灵丹,最快也要半年的时间。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保证月儿在这半年之内不会出现别的问题,那魔核虽被剔除,但余威犹在,若是有灵力极强之人以自身灵力为引,或是沾染过此人气泽的器物,彻底清洗一遍月儿体内的灵气,便能让她尽快醒来。   可惜,他的灵力虽强,却并未达到这个标准。   他原本打算去一趟大泽冢,那里有不少上古遗留的法宝,每一样都饱含纯净至极的灵力,但大泽冢内危机四伏,他只有一成把握能全身而退。   前些日子,他在卜卦时无意中察觉到尚尧城内就有一件灵力纯粹的器物,细推之下发现是琉璃柜,而它所在的方位并无什么达官显贵,他大喜过望,当即派人去寻,叮嘱道务必要将此物带回,却不想竟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师尊……”   皮小方见君离始终没有回应,有些心虚,“那凡人好赖话不分,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就用些非常手段……”   “胡闹!”君离猛地放下茶杯,“我看多半是你先得罪了人,却不自知,你若是有俞晚一半的心性——”   君离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他抬手召出一柄剑,起身踏上去,“多说无益,治好你师妹要紧,随我再去一趟那铁匠铺!” 第15章 我不吃,我不喝,我就要琉璃……   虾饼这两日的饭量出奇的大,有时候趁着俞晚不注意,它还经常偷吃小肉丸。   而且它和别的猫不同,人吃什么,它就也跟着吃什么,只要它觉得好吃,就来者不拒。   有一次,无数刚夹起一只鸡腿准备大快朵颐,就见它嗖的一下冲出来,跳上桌子,从无数的筷子下抢过鸡腿,还当着无数的面,坐在桌子上光明正大的啃。   当然更多的时候,它还是喜欢吃俞晚做的虾饼,似乎每次一吃完,它都比之前更精神一些。   今天俞晚收摊收得晚,到傍晚的时候,她还守在闹市里。   琉璃柜里还剩下不少小吃,看架势仿佛要一直守到深夜。   虾饼也陪在她身边,两只小爪子小心地护着小肉丸,正在埋头苦吃。   这条街上的铺子大多干的都是手艺活,前来光顾的客人多是集中在白天,所以这时候大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打烊。   王老三今日的活儿多,等他出来的时候,附近的铺子差不多都已经上了锁。   他仔仔细细的把门关紧,一扭头见隔壁的小吃摊子还点着灯,便扬起声打了个招呼,“俞姑娘,这么晚了,还没收拾那?”   俞晚也朝他挥挥手,“吃食做得有点多,我再卖一会儿。”   王老三下意识的往琉璃柜里看了一眼,果然见柜子里的东西还剩下不少。   他又朝四周环视了一圈,这个时间,街上还开着门的铺子只剩下了零星几家,不过大多都像他一样,正在做最后的锁门准备;   而且有需求的客人们都知道街上的情况,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来光顾,小吃摊就算继续在这儿摆到深夜,也未必能见到什么人。   便提醒了一声,“俞姑娘,大家都在打烊了,再过一会儿,这街上就得变得黑乎乎的,而且也不会再有人专门往这边来,你要是还在这儿……”   俞晚笑了笑,“我知道,再过一会儿我就去隔壁街上摆摊看看,眼下这里还有灯亮着,说不定还能再来几个买吃食的客人,我这也算是守好最后一班岗了。”   “哈哈哈……”王老三快步走到小吃摊前,指着琉璃柜里的千层馒头说,“那姑娘你再给我装几个馒头吧,我带回家里去吃。”   王老三离开以后,后面的人没过多久也都离开了,整条街彻底安静下来,俞晚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一缕青光从传音符上透出来,紧接着,无数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师妹,你让我盯着的人已经在闹市口快要守得不耐烦了,我看他们似乎打算进去,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俞晚捏着传音符,“师兄放心,我能应付。”   之后她把还趴在琉璃柜顶上的虾饼抱下来,放在另一边的小筐里,然后装作要收摊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忙活着。   “大师兄,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正好这儿还有家没打烊的小吃摊,不如就在这里买点儿回去填填肚子吧。”忽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来。   俞晚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伙人流里流气地走过来,为首的那个尖嘴猴腮,正是讹走了小冬家的食肆的人。   她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热情地问道,“几位要吃些什么?”   “嗯……”孙平假模假式的站到小吃摊前,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看面前摆放整齐的各式小吃。   “都有什么啊?”他明知故问。   俞晚耐心的解答,“有小肉丸、蓑衣饼、虾饼、千层馒头,您要是只想吃点儿什么打发时间,这里还有炸面筋。”   当她说到“虾饼”的时候,原本乖巧趴在小筐里的虾饼马上抬起了头,原本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瞬间变得精神十足,两只前爪扒住小筐的沿儿,似乎在找角度跳出去。   孙平听完俞晚的介绍,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琉璃柜,“我和我师弟们现在饿了,有什么能吃饱的没?”   俞晚去拿千层馒头,“那就吃这个吧,管饱。”   “管饱?”孙平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您若是觉得不满意,还有其它的吃食,您尽管选。”俞晚说着,打开琉璃柜门。   “行,”孙平用力嘬了一下两腮,“就把你说的那什么馒头,拿几个出来给我们尝尝吧。”   如今已经是晚上,但刚从琉璃柜里拿出来的千层馒头依然散着热气,孙平见了,心中连连称奇,愈发觉得这琉璃柜是个好东西。   他将千层馒头分下去,几个人接过馒头,全都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   俞晚观察着他们的动静,等最后一个人咽完了嘴里的馒头,她看到领头那人极其隐蔽的比了一个手势。   果然,那几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吃东西的人“哎哟”一声,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打起了滚儿。   领头那人见状,立刻大叫起来,“你!你放了什么毒药!”   又蹲下去,挨个检查还在地上打滚的人的情形。   接着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小吃摊上,“我这几个师弟过来之前都是好好的,就是吃了你给的什么破馒头才吃出的问题!走!跟我去见官!”   说着,伸手就来拉她。   俞晚退了一步,非常配合的表演,“这、这……我什么都没放、我用的都是最近才买的东西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客官您可怜可怜我这小本生意,听我解释——”   “可怜你?听你解释?”   孙平心里得意起来,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九成九,嘴上依然不饶人,“我可怜你小本生意,那谁来可怜我这几个无辜中毒的师弟?走!你今天必须得跟我见官去!你卖黑心的东西害人!咱们在官老爷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让官老爷给评评理!”   俞晚一脸害怕,又试图从别的地方补救,“客官,如今都这么晚了,您就算真要拉我去见官,官老爷最快也得明天才能为您主持公道,这段时间我倒是没什么,可您这几位师弟万一受了大罪——”   “你诅咒我师弟?”孙平一瞪眼睛。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您的师弟可能是吃了什么和馒头相冲的东西了,还是赶快去医馆找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您看这样如何,看诊的费用,我全出,我把这些吃食也全都赔给你们,等你的师弟们好了,我再专门摆酒给你们赔罪,只求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拉我去见官,给我一条活路——”   “你还挺上道儿。”孙平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说老实话,那些号称这个西施、那个西施的女子,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但那些“西施”们的身上往往都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   可面前这女子却不同,虽然她干的也是这种风吹日晒的活计,可看那如凝脂一般的脸颊,还有这纤纤十指,说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都信。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马上就起了另一层心思。   “其实要给你一条活路也不是不行——”   孙平刚要说出心中所想,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好像炸了一样,猛地疼了起来。   他连忙捂住头,把那点儿心思压下去,又在心里骂了他小表舅一声,要不是他那该死的小表舅说怕他坏事儿,在他身上埋了一道清心锁,他哪用得着受这份儿罪!该死!可恶!   另一边,俞晚看着这人龇牙咧嘴半天,等了好半天才听到他把后面那半句话说出来,   “……我不吃,我不喝,你要是真心想赔罪,就把你这柜子给我!”   俞晚假装诚惶诚恐,“若能让您高抬贵手,别说是个柜子,就算把我这小吃摊全都给您,我也愿意!”   “我要你这破摊子干什么,”孙平一看琉璃柜到手,也不装了,抬脚踢了两下离他最近的人,“起来吧起来吧,把东西给我搬走。”   刚才还躺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人此刻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全都从地上爬起来,有两个人上前去把琉璃柜抬起来,临走的时候还冲着俞晚摆了个凶狠的表情。   俞晚非常配合的瑟缩一下。   她一直保持着战战兢兢的模样,等到那伙人走远了,才恢复如常。   她捏住传音符,语气轻松地传信给无数,“不用盯了,都办妥了。”   传过了信儿,她有些感慨地看着小吃摊周围。   从刚摆摊那天的无人问津,到如今的生意红火,这个地方也算是见证了一个小吃摊的崛起。   只是……这是她在这条街上摆摊的最后一晚了。   从明天起,她就要将生意做到城东去,她要让那些准修士们知道,只有她,第一宗的俞晚卖的小吃,才是最正宗、最独一无二、最适合修士的!   夜幕沉沉,俞晚轻轻拎起装着猫的小筐,深吸了一口气,缓步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原本应该待在小筐里的猫,早已悄悄跳上了琉璃柜,而孙平手下的那两个人在抬起琉璃柜的时候,连带也端走了猫。   ……   琉璃柜顶上的虾饼愕然发现旁边的人气息陌生,它努力探出头,见视线里出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它颤颤巍巍抬起前爪,伸向那个方向,有些绝望的呼唤起来:   “喵……喵!” 第16章 无极宗教给你的尊师重道,你……   俞晚是回了客栈以后才发现虾饼不见了的。   她连忙叫上无数和她一起找,两个人顺着路回去,一直走到了闹市里面,也没找见虾饼的影儿。   无数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虾饼会不会是被那伙人给偷走了?”   俞晚一惊,当时黑灯瞎火的,她光顾着防备那些人下什么黑手,倒是没想过他们不光要琉璃柜,竟然还要猫。   “不如先回去,九真人有寻踪符,我们先看看虾饼如今在何处,若只是走丢了,不在他们手里更好。”无数提议。   俞晚点点头,回到客栈以后,九真人拿出一道寻踪符放在猫窝里,不多时就见青烟袅袅而升,顺着一个方向飘去。   那个方向指向的正是城东。   ……   此时城东的迎来客栈里,孙平愕然的看着趴在琉璃柜顶的猫,猛地退后一步,还捏住了鼻子,“谁弄来的猫?不知道老子对猫过敏吗?”   其他人这才发现屋子里居然多了一只猫,全都是一头雾水。   这只猫就好像凭空蹦出来的一样,再一细看,立刻有人认了出来,“大师兄,好像就是那小吃摊养的猫。”   孙平皱紧了眉头,看虾饼的样子仿佛看到了瘟神,“快快快!给我轰出去!”   像是听懂了孙平的话,虾饼“喵”的一声,钻到一个墙洞里不见了。   “你们快找找,看那小畜生有没有跑远了!要是还没跑远,就给我继续往外轰!”   其他人应声而出,在外面不断的敲敲打打,并没有注意到一道毛茸茸的小小身影顺着没关的门又钻了回来,悄悄地趴在桌底。   外面的人敲打了一圈,纷纷回来复命。   “大师兄!各处都轰过了!没看到那小畜生,应该是跑远了!”   “嗯,干得不错。”   孙平这几日因为连连得手,心情大好,也不再去想那只讨他嫌的猫,只绕着琉璃柜一圈一圈的走走看看,口中啧啧称奇,“修仙果然是个好营生,你们看看,这仙家的宝贝就是好,只要你放了东西进去,它就一定能回赠你点儿什么惊喜,这宝贝放在之前那个不识货的小娘们儿手里,真是屈才了。”   “那……大师兄,这里面剩下的这些东西,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吃了?”这吃食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往他们的鼻子里钻,到了这会儿,他们早闻的饥肠辘辘的了。   孙平眼睛一瞪,“吃什么吃?都吃光了,明天拿什么卖?”   “啊?大师兄,这些东西要是过了夜,万一放坏了……”   “坏什么坏?这可是仙门至宝,放一万年都放不坏!”孙平随手往琉璃柜门上贴了一道符锁,“再说了,厨子明天晌午才来,你们现在把这些东西都吃了,等明儿一早开张,你卖风啊?”   见大家还是盯着琉璃柜里的东西看个没完,孙平一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来,丢到桌子上,“去去去,赶紧出去吃去!”   一看有了银子,那些人欢呼一声,一溜烟儿跑出去吃饭。   剩下孙平一脸肉疼的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妈的,饿死鬼投胎么!……小表舅也真是的,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我这银子都快要花完了——”   他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又生了一会儿闷气,最后把灯一吹,上去睡觉。   黑暗里,藏在桌底的虾饼悄悄探出头来,它竖起小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动静,确定了再无危险,就灵巧的跳到桌子上,伸爪在符锁上扒拉几下,轻轻一拍。   符锁悄无声息的卷了起来,琉璃柜门也被打开了一道缝儿,虾饼游刃有余地钻进琉璃柜里,闷头苦吃起里面的吃食来。   “吧唧吧唧……呼噜呼噜呼噜……吧唧……”   孙平半醒半醒间翻了个身,“嗯?”   屋子里“吧唧”“呼噜”声不断,他毛骨悚然的想,不会是屋里进耗子了吧?   他连忙点起了灯,顺着在屋子里照了一圈。   当他看到埋在吃食里吃的直呼噜的猫时,他吓得魂飞天外,又是拍柜子,又是厉声呵斥,试图把里面的那只该死的猫吓走。   然而那猫就好像不怕人一样,蜡烛的光都快要怼到它头上了,它还是不为所动。   “哎呀你这小畜生,我还治不了你了?”   眼看着那一堆虾饼就快要被它吃光了,孙平也顾不上自己过不过敏的事儿,一把薅出了琉璃柜里的猫,还不解恨的又在它的身上系了一根锁妖绳,最后走到门外,抡圆了胳膊,猛地一甩——   只听半空中传来“喵”的一声,一团黑影儿掉到院墙外面,再没有声音传回来。   孙平拍了拍手上的猫毛,“妈的,再回来,老子剥了你的猫皮!”   ……   “迎来客栈,就是这里了。”   借着夜色的掩映,俞晚和无数跟着寻踪符找到了迎来客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小心的避开客栈伙计,摸到了孙平他们住的那边。   “等等,”无数捏着寻踪符,忽然拦住了准备进到院子的俞晚,“虾饼就在这附近。”   寻踪符上的青光在暗夜里若有若无的飘向一处草丛。   俞晚扒开草丛,一眼就看到被捆成一团儿委委屈屈动弹不得的虾饼。   “喵……”   终于见到了俞晚,虾饼张开嘴,弱弱的叫了一声。   “锁妖绳?”无数三两下解开了捆着虾饼的绳索,顺手将锁妖绳揣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他们也真舍得,这锁妖绳市价三百颗灵石,竟然就用来锁一只猫。”   “找到虾饼要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俞晚捞起虾饼。   “等等!”无数忽然又拦了她一下。   这一次还不等俞晚开口,无数已经做出一副应敌的架势,对着另一边的暗影道,“阁下看了我们这么久,也该现身了。”   话音未落,他将手中用过的寻踪符捏成一个团儿,当做暗器一样出其不意地掷了出去。   那一小团符纸在这一刻仿佛一枚暗器,连划在空中都挟着力道,俞晚正震惊于无数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却又见那边的暗影下晃出一道人影。   符纸已经快要击中那人的面门,那人却轻轻一抬手,将符纸握在掌心,轻描淡写就卸去了上面带着的灵力。   “好特别的符纸,不知阁下出身何处,是哪位真人长老的高徒?”那人说着张开掌心,符纸随着他的话,在他掌中缓缓燃起,他随手一翻手掌,那些燃烧过后的余烬就扑簌簌落向了尘埃。   “阁下又是何人?”无数不答反问。   “我师尊可是无极宗的宗主,小子,你放尊重些!”一个胖子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趾高气扬的介绍着,看模样正是皮小方。   俞晚早在君离现身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这时候又看到皮小方,想起之前在铁匠铺听王老三和她说过的话,猜到君离应该是为了琉璃柜而来。   另一边,无数听到皮小方道出来人身份,想起俞晚曾说她是因在无极宗受了误会不得已才离开宗门,天然就对君离少了几分好感,于是这时候也只是敷衍的一抱拳,“君宗主啊,久仰。”   又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明知故问,“不知君宗主低调前来,有何贵干啊?”   “无极宗行事,何须你来过问?”皮小方喝道。   皮小方的这一声,嗓门儿极高,连刚刚回屋准备睡觉的孙平都听见了。   这三更半夜的,无极宗的人来这客栈干什么?   他刚这么想,余光里忽然瞥见琉璃柜,心里一慌。   不会吧,难道无极宗也惦记上这琉璃柜,所以半夜急着来和他抢生意?   这可不行,琉璃柜是他吃饭的家伙事儿,谁要是动他吃饭的饭碗,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得争上一口气!   想到这里,孙平把他小表舅给他的各种防身的法宝一股脑儿都甩了出去,同时一声怒吼,“门外何人?报上名来!”   紧跟着,法器稀里哗啦铺满了半面天空。   俞晚一见这架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院子里的人居然还是个氪金的,他连捆只猫都能用三百颗灵石一根的锁妖绳,如今撒出来的这些法器,那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想到这儿,她抱着虾饼,拉着无数,不由分说往外面就跑。   且让里面那两位“神仙”先打吧,她一个凡人,可不遭这罪。   只是俞晚万万没想到君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她意识到他们和君离几乎是一前一后撤出迎来客栈,她不禁在心里又给无极宗的实力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连宗主在外面打架的第一反应都是跑,估计这无极宗也就是窝里横横,迟早要完。   想到这里,她就更懒得搭理君离,迈步就要走。   “俞晚你给我站住!”   君离早在踏入迎来客栈的时候就发现了俞晚,他从未想过,表面上义正言辞喊着脱离无极宗的俞晚,居然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现在更是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见到他不但没有愧疚之意,竟然还敢不认他!   简直是给他这个师尊丢脸,给整个无极宗丢脸!   他沉声怒斥,“无极宗教给你的尊师重道,你就是这么学的么?” 第17章 路见不平,喵喵相助   俞晚顿住了脚步。   紧接着,她听到皮小方跟在君离后面,也谴责起她来,“俞晚!师尊对你的教诲,你全忘了吗!”   “当初你犯下那么大的错事,害的小师妹重伤昏迷至今,到现在连识海都受损了!”   “要不是师尊念在师徒一场,动了恻隐之心,不追究你戕害同门之罪,你早该在饮恨台上受满七十二道雷刑,再被生剔灵根,关进思过崖七七四十九年忏悔赎罪!”   听到这里,俞晚冷笑了一声。   要说原主当初在剑冢里劈云皎月那一剑,那的确是原主有错在先;   但云皎月那么精准的算计原主,却也并非完全是为了自保。   在书里,除掉原主以后,云皎月有一段非常挣扎的内心独白:   她非常清楚,在摧毁魔核的同时,自己的灵根一定会不可逆的受损,而原主同样也是纯灵根,只要将原主的纯灵根移到她体内,她依然还是那个有天赋有女主光环的修炼天才。   反正原主不过是一个自甘堕落放弃修炼、处心积虑嫉恨陷害同门的卑鄙之徒,那纯灵根放在原主身上是浪费,换到她身上,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只不过有强大女主光环的云皎月并没有想到,俞晚穿来了,她不光洗脱了罪名,保住了灵根,还毫发无损的离开了无极宗。   而失去了本该换上的纯灵根,云皎月受损的灵根就会因为残余的魔气持续恶化,在恶化到一定程度以后,魔气自然就会侵袭到识海,如果得不到至纯灵气的洗涤,她的修为从此就只能止步于此,让她成为一个废人。   想到这里,俞晚扫了一眼皮小方,似笑非笑,“戕害同门?”   皮小方没想到俞晚当着师尊的面竟然毫无悔过之心,他在被俞晚这么扫了一眼以后,无端跟着心虚起来。   又一想到还在五蕴莲里昏迷不醒的小师妹,他立刻觉得,现在他对俞晚的指责就是对的,俞晚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你……你伤害小师妹的时候还少吗?”   “从小师妹来的那天开始,师尊让你照顾小师妹,你总是阳奉阴违,连最基本的功法口诀都不教,害的小师妹在入门大考中垫底,受尽了委屈,你这不是戕害同门那又是什么?”   俞晚:“功法口诀自有传功教习来教,难道小师妹她自从进了无极宗,就一天也没去上过课?”   她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君离,“身为无极宗宗主亲自选中的关门弟子,从拜师到参加入门大考,这中间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如果她连要去上课都不知道,我看倒不如当个杂役算了,每天只负责关门。”   “俞晚!”   君离皱紧了眉头,“你怎能如此诋毁你的师妹?”   “这就叫诋毁了?”   俞晚笑了笑,又提醒了君离一声,“宗主似乎忘了,我已不是无极宗弟子,云皎月自然也不再是我的师妹。”   “我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外人,对贵宗这种关门弟子入门多日竟还不知功法口诀为何物的表现表示震惊,并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宗主可千万别扣我一顶诋毁的帽子。”   “更何况,”她低头摸了摸怀里虾饼的猫头,“当时发生之事,回溯镜已经照得清清楚楚,我那把佩剑上沾的魔气,想必宗主还没忘吧?”   她抬头看君离,“究竟我是戕害同门,还是相救同门,宗主当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君离沉默了。   从前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徒弟竟然如此的口无遮拦!   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身怀纯灵根,天赋极高的月儿,竟然被她说的一文不值;   如今更还拐着弯儿的让他亲口承认,当初他就是不分青红包白的错怪她——   他身后的皮小方见状,立刻替君离出声,“大胆!”   “小方,住口。”   君离抬手压下皮小方要出口的话,他看着俞晚的同时,在心中思忖,一别几日,他倒真要对面前这个目无尊长的弟子刮目相看了。   “你说自己出手伤了月儿,其实是为她着想,看在那剑上魔气的份儿上,我可以相信你,”   君离说,“可如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的是月儿,你身为师姐,不说为同门考虑,找寻疗伤的法子,却在这里诋毁同门、顶撞师尊,如今还敢口出狂言,丝毫不顾无极宗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栽培,你如此行事,与那些欺师灭祖之徒有何不同?”   俞晚:“宗主口口声声说,身为师姐,要为同门考虑,要找寻为同门疗伤的法子,那么,身为师尊呢?”   “你想说什么?”   “身为师尊,难道不该护持座下弟子,公平公正吗?”   俞晚冷笑一声,“只因师尊最宠爱的小弟子受伤,师尊便偏听偏信,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定弟子的罪,弟子为自己申辩,师尊却又引雷相劈,敢问师尊如此行事,是不是枉为师表呢?”   “一派胡言!”   君离一震衣袖,从他袖中飞出一道白光,就见一条锁妖绳刷的一下捆在俞晚身上,“逆徒冥顽不灵,我这便押你到思过崖,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俞晚猝不及防被锁妖绳绑住,下意识一挣,结果锁妖绳也跟着她越收越紧。   无数在一旁想像之前帮虾饼解开锁妖绳一样的帮俞晚解开,结果这根锁妖绳却不知为何,寻常之法根本解不开。   情急之下,他朝着君离一拱手,“还请君宗主高抬贵手,俞晚如今乃我门中人,她若是真有什么错,待在下奏明门中长老,再来向宗主请罪。”   “你门中人?”君离上下打量无数一番,“不知是何门派?”   “第一宗。”   “什么?俞晚竟然能进第一宗?”   不等君离开口,皮小方已经忍不住质疑起来,“第一宗那么大的宗派,竟然能收一个叛离师门的人?”   “俞晚,此话可当真?”   君离则是看紧了俞晚,又冷哼一声,“我当你为何敢如此顶撞为师,原来是找了个靠山。”   又转而看向无数,“第一宗盛名在外,想必也万不会做那夺人弟子之事,我并未将俞晚逐出师门,俞晚便仍是我无极宗弟子,本座对第一宗能看上本座的弟子甚感欣慰,至于俞晚的去留——”   “喵呜!”   一声来自小猫的怒吼忽然响彻长街。   就见本该和俞晚一起被锁妖绳捆住的虾饼,把自己费力地挤了出来,又回头一口咬住了锁妖绳。   俞晚只觉得身上一松,却是那锁妖绳被虾饼硬生生咬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抓着俞晚的胳膊一同向后撤去,右手捏了道剑诀,阻住君离追上前的脚步,又使出一招缩地成寸,眨眼间就将俞晚带回了客栈。   “师妹,你别怕,他带不走你。”   回到客栈之后,无数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等会儿让十长老给你布下一道结界,往后若是再遇上君离,定不会让他得手。”   像是在回应无数的话,虾饼也跟着“喵”了一声。   另一边,君离看着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的俞晚,脸色十分难看。   皮小方小心翼翼地将被咬断的锁妖绳捡了回来,“师尊,这锁妖绳……”   无极宗的锁妖绳只有用本门的独门口诀才能解开,外人若要使蛮力,除非使用极品神兵,可刚才那只猫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把锁妖绳给咬断了?   “喵~喵~~”   正想着,角落里正好跑出来一只猫。   看样子它是在觅食,见到生人也不害怕,反而靠得更近,试图朝他们要吃的。   君离垂眸看了那只野猫一眼,吩咐皮小方,“把那锁妖绳给它,让它咬。”   “啊?”   皮小方大为震惊,但既然是师尊的吩咐,他也只能服从,于是过去将那只野猫拎起来,把锁妖绳往它的嘴边送。   野猫以为自己要到了食物,一口咬住锁妖绳,用力嚼了几下,结果那锁妖绳嚼起来什么滋味儿也没有,它气得一口吐掉锁妖绳,挣脱开皮小方的手,骂骂咧咧的跑了。   皮小方恭恭敬敬地将那一截锁妖绳递给君离。   君离仔细查看刚刚被猫咬过的地方,见上面连个浅浅的牙印都没有,再对比另一端被俞晚那只猫咬断的切口,连他也疑惑起来。   “师尊……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先安顿下来。”   君离这一次直接进了迎来客栈的大门,他不信俞晚无缘无故就会来这里,说不定也和琉璃柜有关。   既然第一宗的人把她带走了,他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先弄明白俞晚现在的情况再说。   ……   一大早,城东城门所在的那条大街上,就响起了一串鞭炮声。   一家名为“寻仙斋”的食肆开了张,老板是个瘦瘦小小的青年,他带着几个伙计,热情的站在街上为自家食肆招揽生意:   “各位乡亲父老、仙家道友们,小店今日开张,买一送一,各位来尝尝咯!”   “食修秘制小吃,寻常人吃了犒劳五脏庙,修士们吃了受益无穷,大家都来尝尝喽!” 第18章 比不比?   一开始,路过的人们对寻味斋的兴趣不大。   毕竟新开张的食肆他们见得多了,买一送一不算什么,这条街上有不少家食肆在开张的第一天甚至还打出过“一枚铜板吃到饱”的噱头,关键还是要看后劲儿,看能不能在这条街上站稳脚跟,开得长久。   不过当那瘦小的像个猴儿似的老板说出“食修秘制”这个字眼儿的时候,有一部分人的脚步渐渐就停了。   “食修?你们这里有食修?”   “啊对!”孙平马上点头,“我们这里全是食修,食修你们知道吧?”   围观的人纷纷摇头。   “食修做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仙丹灵药!好比说……谁要是磕破了头、割伤了手,或者干脆就是被人砍了头——”   “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只要还能吃东西,那么吃了我们食修做的东西,保证吃完就全好了!”   “啥?这么神奇?被砍了头的都能吃好了?那不是比大罗金仙都厉害了?”   “太邪乎了吧……我只听说过剑修、医修、丹修什么的,还是头一回听说什么食修,这食修竟然这么厉害?”   “嗯……对,食修是一个非常低调、并且严重被世人低估的流派。”   孙平本来说的还有些犹豫,但当他余光里看到琉璃柜,又想起阿发就是吃了从这里面拿出来的东西,伤口才恢复如初的,心里又有了底气,接着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不错,我们食修就是有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能力!阿发,你过来。”   被叫阿发的人从后面走出来。   孙平指着阿发的头,给众人讲解,“我这个师弟,前几日被马车撞到了头,当时血都快要流干了,送去医馆都没人敢接,后来他吃了蓑衣饼,你们看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人一样,而且头上的伤口也不见了。”   孙平说着,又看到前排有个修士模样的人的胳膊上扎着绷带,念头一转,一边叫人从琉璃柜里给他拿蓑衣饼,一边问那人,“敢问这位道友,你这胳膊是怎么伤的?”   “你问我这胳膊啊……”   那人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前两天练拳,不小心打到我师兄的刀上了,要不是我师兄收刀收得快,我这胳膊差一点儿就废了——”   “那太好了!”   “你竟然说好?你有没有良心?!”   孙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吃吃这个,我保证你吃完以后,你的胳膊比以前还结实——”   孙平把蓑衣饼递给他,满脸歉意,“刚才是我说错话了,这张蓑衣饼我不要你钱,就当是让大家伙都来看看我们食修的厉害!”   那人将信将疑,但又一想,反正这蓑衣饼也是不要钱的,吃吃也无妨,于是伸手接过来,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   之后他在孙平的提议下,拆开了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在他拆开缠着的纱布时,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抻长了脖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观察他胳膊上伤口的变化。   “……诶哟我的天,这一刀可真狠!”   “哎哎哎!愈合了?!”   “快看快看!开始愈合了!”   那人也半信半疑地盯着自己的胳膊,就见胳膊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缩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胳膊上干干净净,连个小口子都不剩了!   “好了?!居然真的好了!太神奇了吧!”   围观的人群里接连爆发出惊叹。   “……天哪!这就是食修的威力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食修就是吃干饭的,没想到今天一见……”   孙平看着周围人从混不在意到满脸惊叹的变化,更加得意了。   他叉腰往门口一站,愈发卖力地吆喝起来,“道友们看一看啊!寻仙斋的食修秘制小吃,买一送一喽!”   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开始往寻仙斋里面挤,“刚才那位道友吃的蓑衣饼还有没有?我买一张!”   “我也要蓑衣饼!”   “还有我!我也要!”   孙平脸上笑开了花,他看着那些举着荷包、数着灵石的修士们一窝蜂似的涌进来,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得意洋洋的想:   有琉璃柜在手,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用看小表舅的脸色要银子,也能有数不尽的钱财了!   ……   东城大街另一头的茶摊子下,俞晚看着寻仙斋那边的火爆景象,半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俞姑娘,我们不过去拆穿他们吗?”但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人却有些着急了。   俞晚漫不经心的从小竹筐里拣出几颗小肉丸,一人几颗的发下去,然后才说,“现在过去还为时尚早,你们先坐下歇歇,定定心。”   接过小肉丸的人们有老有少,看衣着都是商贩,有的人还随身挑着空扁担。   这会儿听到俞晚这么说,他们虽然心里依然着急,但也还是听话的重新坐下来,只是目光一直焦急地盯住寻仙斋那边,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   俞晚说完以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另一边坐着的无数见状,稍微靠过来一点儿,拿手挡着嘴,问她,“师妹,你打算怎么办?”   铁柱也跟着问,“俞姑娘,我们这小吃摊什么时候支起来啊?”   刚倒好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水上浮着两三片茶叶,俞晚轻轻吹了吹,抿了两口,依然是刚才的说辞,“不急。”   之前在临来的路上,俞晚注意到路边坐着几个垂头丧气的人,快走近的时候,她听到他们说起自己做的吃食都被抢了,而对方人多势众,力量悬殊,就算过去理论也肯定讨不着好处,不如自认倒霉算了。   俞晚一听,便过去问了一声,结果果然如她所料。   这些人说他们都是这附近的货郎,平时就靠挑着挑子走街串巷卖些简单吃食维生,今天一早,突然有一伙人来买吃食,买完了就说他们下毒害人,闹着要抓他们去报官,不想吃牢饭就乖乖留下全部的吃食私了。   他们没办法,只好把东西都给出去,而当他们把东西都给出去以后,那伙原本还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口吐白沫的人立马变得活蹦乱跳的,明显就是故意讹人。   这熟悉的手段,让俞晚立刻确定,就是抢了小冬他们家食肆的那伙人。   便说她也是被这伙人给讹上了,正要去找他们理论,让货郎们和她一起过去,当个见证。   货郎们一听,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这才鼓足了勇气跟着她来到了东城大街上。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买早点的高峰期渐渐过去,当东城大街上的行人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的时候,俞晚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先是回头对货郎们小声交代了几句,然后才起身,招呼了无数和铁柱往寻仙斋那边走。   此时寻仙斋门前已经没有了围观的人群,孙平拖了条板凳放在大门口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指挥里面的人把刚才被撞乱了的桌椅重新摆放整齐。   忽然,他觉得晒在脸上的阳光变暗了,他有些不满,拧起眉毛看也不看就骂,“蠢货!搬个桌子就不看路吗?滚远点儿!”   阳光依然被挡着,孙平骂骂咧咧的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反应迟钝的师弟触他眉头。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一头快有两丈来高的豹妖“嘭”的一下掏出一个小吃摊子来支在寻仙斋门口,然后那豹妖这才转过身来,两只铜铃一样大的眼睛凶狠的瞪着他,“你说我啊?”   孙平吓得一激灵。   这豹妖他知道,就是之前那带着琉璃柜的小吃摊子里养的。   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那摊子占我家的地方了……”   说话的功夫,他伸手摸向腰间藏着的锁妖绳,心里想着,这豹妖居然找到这儿来了,不用说,肯定是想把琉璃柜给抢回来,只要它敢动,他就敢捆!   “铁柱,你过来。”又有一个熟悉的女声想起来。   孙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俞晚,他先慌了一下,又定下心,抢先开口,“我说这位姑娘,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这家食肆是我的,门前的这块地方也是我的,你把摊子摆到我家门前,是来砸场子么?”   俞晚笑了一下,又朝店里看了一眼,就见柜台上正正当当的摆着琉璃柜,如今柜子里已经全空了,足以看出早上那一波生意的火爆。   “你……你想耍赖反悔不成?”   孙平见她一直盯着琉璃柜看,连忙拔高了声音,“这可是你给我的赔偿,我我我我警告你们啊,这可是大白天,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可就报官了!”   俞晚一摆手,“这位道友,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   “道友你的确是误会了,我不是来乱来的,只是见你这里生意红火,想和道友比试一番。”   孙平一脸不屑,这女子看到生意红火所以就专门来跟他比试?那不是上赶着找输么?   “你看这样如何,我就借你半日宝地,接下来的这半天时间,我们来比一比,若是谁的生意惨淡,输家就听赢家的吩咐做事。”   孙平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呵欠,“做几件事?”   “不限数,一天之内,赢家说什么,输家就做什么。” 第19章 加码,输的从此滚出尚尧城……   “就这样?”   孙平上下打量俞晚,他们大费周折的跑来踢场子摆擂台,最后就只用一句赢家说什么输家就做什么轻飘飘揭过去?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干脆补充了一条,“我们寻仙斋今日可是第一天开张,刚开张就碰上你们这种人,算我倒霉,不过要说比试,我看不如这样,输了的人不光要听赢了的人吩咐,还得跪下磕头道歉,从此滚出尚尧城!”   “怎么样?敢不敢赌?”   这话一出,除了俞晚,在场的其他人都在心中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孙平挑衅的看着俞晚,他可是有琉璃柜这个宝贝在手的,就算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如俞晚做的好吃,但只要那些修士们认可,那帮一辈子庸庸碌碌只知道贪图美味的普通人愿意不愿意吃,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他甚至还往那个大块头的豹妖身上看了一眼,招招手,“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不如弃了那破摊子,过来跟着我啊。”   铁柱没理他,只看着俞晚,“俞姑娘,这样行吗?”   俞晚干脆应下,“好,就这么办。”   “够爽快!”   孙平拍拍手,又不怀好意地看着俞晚,“姑娘,看在你是女子的份儿上,等你输了,我也不让你磕头了。”   “你要是不想离开尚尧城也行,我呢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也没个能嘘寒问暖的,我看你手脚也麻利,不如就来给我当媳妇——”   “你说什么呢!”铁柱爆喝。   “我可是修行之人,用我娘的话说,那就是当神仙真人的好料子!能被我看上,你就偷着乐去吧你,”   孙平也来了脾气,“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等你离开尚尧城又后悔了想回来嫁我,我可不会再改主意——”   “既是要比试,总得公平公正,”俞晚没接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往下接着带流程,“我和你以半日为限,这半日中,你我每做成一笔生意,就记个记号,最后看谁的正字多,谁就取胜。”   “用不着那么麻烦!”孙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支笔,“把这笔祭出去,之后它会自动写出结果。”   他抬手一抛,那支原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笔马上就定格在寻仙斋上空,孙平又对着半空念念有词,最后做了个收势。   “怎么样?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我这寻仙斋的大门还可以再为你这个未来老板娘敞开一会儿。”   “不必。”   俞晚说完,从容的转身回去将小吃摊上的东西规整好,又让无数和铁柱都坐下,看也不再看寻味斋里面的孙平等人。   “嘁!不识抬举!”孙平恼羞成怒。   “师兄,看情况有点儿不太对劲啊……”   寻仙斋里,有人有些心虚的问孙平,“万一我们卖不过他们呢?再说大厨到现在都还没有来,他是不是半路反悔了?”   孙平拍了他一巴掌,眼睛一瞪,“少说那没用的,干活去!”   不过孙平到底还是被那个师弟的话影响到了,他靠在门口,先观察了一会儿门前的小吃摊,而后就开始抻着脖子往远处望,希望那位大厨快些到来。   当他终于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马上就跑出去迎接,在经过小吃摊的时候,还斜了俞晚一眼,朝她吹了个口哨。   “这什么人啊,”铁柱特别不满,“有帮手就了不起啊!我看他输了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嚣张!”   俞晚倒是不在意,她刚刚调出系统看了一眼自己目前的等级,还有进度条,估摸着等这场比试做完,她就能升到10级。   只是下面那个总进度条却依然进展缓慢,她现在还没有找到能快速增加进度的方式。   ……   晌午还没到,这个时间买吃食的人特别少,偶尔有人出来吃东西,也大多奔着自己常去的食肆走。   忽然,有几个结伴刚进城的人在城门口茫然的看了一圈儿,最后走到俞晚的小吃摊前。   有生意上门,俞晚自然高兴,她热情地招呼着,才刚给小吃摊上的吃食开了个头儿,忽然就有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哟!几位想吃点儿什么啊?我们进里边坐着点菜啊——”   那几个人本来就没什么主意,一听这话,马上点头同意。   之后孙平又用同样的方法拉了人进去。   无数坐不住了,“我去周围转转,拉点儿客人过来。”   “那……那我也去吧!”铁柱也想起身。   俞晚却伸手按住了它,“让无数师兄去就好了。”   铁柱刚开始还不解,后来突然想起来,它到底是个豹妖,虽说走在人群中时没人怕它,但也不代表那些人敢跟它说话。   想到这里,它垂下了大脑袋,有些蔫巴巴的。   俞晚看它这个样子,疑心是自己的反应打击了它的自信,想了想,拣出几颗小肉丸来,打算拿这个哄它。   铁柱正兀自失落,觉得自己要是能像虾饼那样,长得可爱一些,说不定就也能和无数一样帮着小吃摊拉生意……忽然,它的鼻子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一股浓郁的肉丸子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钻进它的鼻子里,它一抬头,就看到油纸包里裹着好几颗小肉丸。   俞晚笑眯眯地看着它,“累了吧?先吃点儿小肉丸。”   小肉丸的香气实在太浓,铁柱虽然很想让俞晚把这些小肉丸都放回去卖掉,但它的肚子却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叫起来,最后它还是接下了小肉丸,道了声谢,然后就一口一个的吃了起来。   阳光充裕的宽敞大街上,食肆林立,只是因为还不是饭点儿,食肆门前迎客的伙计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懒散,城门口来往的行人各自背着行囊赶路,时不时有风吹过,风里还裹着食物浓郁的香气。   被这股裹着浓郁的食物香气的风一吹,有不少人的肚子都不受控制的“咕噜”了几声。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小吃摊,正看见此刻小吃摊后面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豹妖,正埋头快乐的吃着小肉丸!   “姑娘,你这儿的小肉丸……怎么卖?”   俞晚看到小吃摊前站着的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熟练的用竹签扎上一颗小肉丸来,递过去,“三文钱一颗,您可以先尝尝,觉得味道好了再买——”   “诶呦客官!看您这样子,是远道而来的吧?来来来,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去坐!”   “我们寻仙斋今儿刚开张,买一送一,还有来自江南的名厨坐镇,包您满意!”   孙平又来抢生意。   “哎你——”   铁柱刚要开骂,俞晚却扯了它一下,朝它摇摇头。   接着也不理会横插一脚的孙平,依然稳稳当当地把小肉丸递给那个赶路人,“您先拿好,尝一尝。”   那个赶路人接过小肉丸,道了谢,一口回绝了孙平,“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急着赶路,就不进去了。”   “哦那您是要买干粮是吧?”   孙平也不放弃,“里面也有干粮,而且这小吃摊就这么无遮无挡地支在外头,路过的车马什么的扬起来的尘土全都刮过来,再好的东西也得给弄脏了啊,您还是进里面看看吧,里面干净又卫生——”   俞晚见状,看似无奈放弃又状似不经意地说,“您放心,我们小吃摊里的东西都是放在里面的,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您要是想进店里坐坐,歇歇脚,又觉得我们的小肉丸好吃,我也可以给您送进去。”   “进去就不必了,”赶路人手里拿着小竹签,嘴里嚼着小肉丸,边吃边说,“姑娘,你给我包十个小肉丸。”   孙平见状,知道自己是抢不走这单生意了,只得恨恨的撒了手。   之后的时间里,小吃摊和寻仙斋又各自迎来了几单生意。   时间很快就到了晌午,来吃饭的食客们渐渐多了起来。   在正餐面前,俞晚的小吃摊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任凭无数再怎么卖力引客,那些人在过来以后,也几乎都被寻仙斋的“买一送一”和“江南名厨”吸引过去,一时间,寻仙斋里坐满了食客。   “俞姑娘,这可怎么办啊,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了——”铁柱有些着急。   俞晚却不慌不忙,时不时还安慰铁柱,让它稍安勿躁。   “怎么不着急啊……这时间都快过去一半了,我们要是真输了,就得打包滚出尚尧城了——”铁柱一边说着一边焦急挠头。   “喵!”忽然,一声猫叫传来。   就见虾饼跑了过来,一跳就跳进了俞晚的怀中。   俞晚摸摸猫头,“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客栈里吗?你怎么跑出来了?还这么厉害,找到这儿来了。”   铁柱在一旁看俞晚还有心思逗猫,更抓狂了,“俞姑娘啊,这都火烧眉毛了,咱们就先别管猫了吧——”   “啧啧啧……小娘子还真是好定力,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胜谁负,已经很清楚了吧?”   孙平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接着又说了好些风凉话。   俞晚只当没听见,她抬头往城门那边看了一眼,当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以后,她更加放松了,对铁柱说,“你看,生意这不是都来了吗。”   “来了?”   铁柱一脸愕然,他也顺着俞晚的目光往城门处看,“在哪儿呢?”   这时候城门外又进来了一批人,这些人多是劲装打扮,看模样应该都是修行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显得有些丧气,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忽然,他们注意到了俞晚的小吃摊。   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加快了脚步来到小吃摊前,在看到俞晚以后,脸上全都是惊喜。   “姑娘!真的是你啊!我们正要去城南找你买吃食呢!” 第20章 翻脸不认账   “几位道友一路辛苦,不如先进店里面坐下歇歇脚——”   孙平又一次横插进来,“在下乃尚尧食修,姓孙,是寻仙斋的老板。”   说话间,孙平又注意到他们几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立刻高兴道,“哎呀,我看道友似乎还受了伤,不如这样吧,道友先随我进去吃几张蓑衣饼——”   “蓑衣饼?”   “道友有所不知,作为一个食修,在下做的蓑衣饼,可比肩医修的疗伤神药,道友一吃便知!”   “道友若是还有别的需要,在下定会帮道友们安排妥当!”   “你是食修?”   对于这个突然插话的食肆老板,赵凯没什么好印象,“孙老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与师弟们受的只是皮肉伤,不敢劳孙老板破费。”   “道友可是不信?”   孙平故技重施,让里面的人拿一张蓑衣饼出来,递给赵凯,“这样,这张饼算我送你的,你先吃着,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赵凯犹豫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俞晚。   当初在城南市集,就是俞晚态度积极地卖给他不少吃食。   一开始他并未太在意,然而当他们进入至柔谷,发现自己的灵力因为吃了这些吃食而有明显的提升,马上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玄妙。   至柔谷中千变万化,他们靠着这些吃食,也侥幸通过了几关,但后来吃食告罄,他们闯关失败,赵凯看着空空如也的乾坤袋,心中猛然升起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   是不是他只要带够了吃食,他们就可以顺利通过至柔谷!   在至柔谷挫败而归之后,其实他本可以带着师弟们先在至柔谷外休息一日,等养养伤再回来的,但因为这个念头,赵凯片刻不停的带着师弟们赶回了尚尧城;   他想亲口问一问俞晚,她卖给他们的这些吃食,究竟是机缘巧合的点化,还是她的确有某种特殊的功法!   “姑娘和这寻仙斋……”   “哦,他们今日借了我半天地方做生意。”孙平抢在俞晚之前开口。   赵凯皱了皱眉,他仍是看向俞晚,“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俞晚毫不意外,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完全无视了身后孙平那嫉恨到喷火的眼神。   “不知姑娘可也是……食修?”   刚才那个什么孙老板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是食修,还拿出了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蓑衣饼说吃了就能恢复伤势,这简直和他在俞晚这里买的蓑衣饼吃了以后的效果一样;   作为修士,他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食修的事,可他从未听说食修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的确是食修,”俞晚点点头,“道友匆忙回来找我,可是已经知道了我卖给你的这些吃食还有特殊的功效?”   赵凯:“不错,当日我们在至柔谷与一头灵兽大战,那灵兽的修为高出我们太多,若要与它一战,除非我们有法器保自己不受重伤。”   “我们本以为这一趟试炼就要无功而返,却不想在吃了蓑衣饼以后,我们的伤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愈合,之后再与那灵兽相斗,靠着吃蓑衣饼恢复伤势,我们竟也险险胜了它——”   “只是我们所带的吃食数量实在有限,哎……”   俞晚明白了,他们靠着小肉丸和蓑衣饼勉强通过了前面的试炼,但后来吃食全被吃完了,他们只能遗憾止步。   俞晚仔细看了看赵凯和他师弟们周身的气场,判断他们即便能通过试炼,也要耗费大量的吃食,但她终归是个没有感情的生意人,既然买家有需求,她便尽力满足,“我明白了,而且有件事我还可以告诉道友一声。”   “什么事?”   “我新做了几种吃食,有两样可以帮你们提升行动和攻击速度。”   赵凯听后,眼睛一亮,“太好了,还请姑娘务必要多卖给我们一些。”   俞晚的小吃摊他也是看过的,能容纳吃食的数量有限。   俞晚带着赵凯回来的时候,孙平还不死心,继续试图说服赵凯到他的寻仙斋买,依然被赵凯拒绝。   他咬了咬牙,一甩手回了店里,在看到大堂里坐着的好几桌食客以后,很快又得意起来。   “一个破小吃摊,就算卖了东西,又能卖出多少?我这食肆里可是食材不断……”   ……   送走了赵凯以后,铁柱还是有些担心,“俞姑娘,他们仗着有店面,已经吸引了好几拨食客了,就算刚才那位修士买了再多的吃食,也只算一单生意,我们真的能赢过他们吗?”   俞晚想了想,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铁柱,你听说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吗?”   “什、什么龟?”铁柱挠挠头。   “俞姑娘!俞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有人离着老远就朝俞晚挥手。   俞晚一见来人,也笑了,先也朝着那人挥手示意,然后转头对铁柱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次来的是温慎之的师兄。   俞晚对这位大师兄印象深刻,等到他们走近了,俞晚注意到他们当中那位气场明显不同的修士不见了。   大师兄也正好说到这儿,“俞姑娘,你做的这些吃食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温师弟如今已通过了至柔谷的试炼,正在那边等候进入无极宗,我们这次回来也打算多买些吃食带进去——”   “道友们,别在外面站着啊,要吃什么,里边请!”   “腾云武馆的人在那边!那个小吃摊就是他们大师兄说的那家特别神奇的小吃摊吧!走走走!我们也快过去看看!”   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就见城门那边走来不少修士,他们目的明确,全都朝着俞晚这边走过来。   “听说吃个蓑衣饼就能补气补血,我这腿上被灵兽挠的一爪子要是真能吃好了,我就不用再被医馆那老马头儿灌苦药啦!”   “诶呦我跟你说,这东西是真的能吃好,我在至柔谷里打坐运岔了气,丹田都被堵住了,刚好碰上腾云武馆的大师兄,大师兄给了我一颗小肉丸,我吃完以后,那些堵在丹田里的气当时就顺了!”   “对对对,还有赵师兄他们,当时我们两拨人一起打一只灵兽,后来我们都没有力气了,还是赵师兄他们一边吃蓑衣饼一边和灵兽打的,那蓑衣饼可真是个好东西!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买蓑衣饼的!”   “哎姑娘!我买蓑衣饼!”   “天哪这又是什么好东西?不管了!我每样都来一些!”   那些修士们兴奋的跑过来,直把小吃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孙平屡次想插话,都被人推走,最后当他终于不再被推来推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也已经被挤到了最外面,根本没人理他。   ……   约定的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有了这些修士们的光顾,寻仙斋那边的生意明显淡了许多。   最后公布比试结果的时候,毫无悬念,是俞晚胜了。   孙平气得一张脸惨绿惨绿的,他瞪着俞晚,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使诈!”   “你可少说两句吧,”铁柱终于能痛痛快快地说他了,“刚才你抢我们生意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己使诈呢?现在发现是我们赢了,你就想反悔?想耍赖不认账啊?”   “你们怎么会赢!”孙平还是想不通,“明明神器已经在我手里了,他们为什么还觉得你卖的东西对他们有帮助?”   说到这儿,孙平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他又得意了起来,“你看着吧,等他们吃完你做的东西发现一点用都没有,一定会回来找你要说法的!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俞晚不置可否,“那就不劳烦孙老板你替我担心了,如今这场比试是我赢了,你得履行承诺。”   “对!”铁柱立刻接上,“按照约定,你这一天都得按我们俞姑娘说的做,还要给俞姑娘磕头道歉,从此离开尚尧城!”   孙平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他狞笑一声,“什么比试?什么约定?你不就是管我借了半天的时间在我们寻仙斋门前摆摊?”   他越说越顺,“现在时间到了,你们可以滚了。”   比试的时候连个契约都没签过,又没有第三方证人在场,他说没有比试,那就是没有!   “你!”铁柱气坏了,他抡起爪子想揍孙平。   那孙平见状,立刻开始嚎,“大家都来看看啊,地痞无赖欺负人啦——”   “说好的就借我门前这块地方摆半天摊,现在竟然想连我的店都占了啊——”   “我不同意,他们就动手打人啊!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啊——”   孙平这么一嚎,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孙平见状,颠倒黑白的更厉害了,直把俞晚他们说成了强占食肆的恶霸。   不明真相的路人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孙平,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豹妖,心里的天平天然就偏向了“手无寸铁”的孙平。   “这算是仗势欺人了吧……”   “那么大的妖怪,真要是一爪子拍下来,那人当场就得下去报道了吧……”   “是啊是啊,一个姑娘家的,又凶又不讲理,以后哪个婆家敢要她哦……”   而在俞晚这边,铁柱气得涨红了脸,不断地申辩着,可有孙平不停地在一旁拱火卖惨,外人的公证也变得有失偏颇。   甚至哪怕那些被孙平坑害的货郎们出来作证,也被打成了“和妖怪是一伙的”,根本没人相信。   俞晚听着周围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话,玩味地看着孙平,在那些声讨弱下去一些的时候,她捏着一张传相符,指尖泛起一点青光,“你确定?”   孙平看到她手里那张符,以为她要动粗,变本加厉的嚎起来,“救命啊!杀人啦!灭口啦!”   也是这个时候,孙平面前的空地上,忽然多出了一片刺目的白芒。   当白芒散去,又有一片光幕升起来,上面慢慢显露出一个清晰的画面,是孙平那张被放大的脸,   还有他的声音也跟着同时响起:   “不过要说比试,我看不如这样,输了的人不光要听赢了的人吩咐,还得跪下磕头道歉,从此滚出尚尧城!”   “怎么样?敢不敢赌?” 第21章 看看你现在,哪有半分无极宗……   光幕上完完整整的播放了孙平是怎么加码并约定比试的全过程,直观清晰,就算别人想再替孙平找点儿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没有。   很快,那些替孙平说话的人变少了,人群里开始有了质疑。   “好家伙,虽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画面是怎么回事儿,但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这不就是和别人打赌输了不认账了嘛——”   “我知道我知道!这位孙老板之前还一直抢人家小吃摊的生意呢,要不是开小吃摊的那位姑娘最后赢了,现在肯定就是这孙老板在鼻孔朝天的撵人了!”   接着,他们改为帮俞晚说话,“姑娘家的做事本来就不容易,何苦那么逼她呢,不过是一个小吃摊子而已,就算让她一块地方摆摊,又能怎么样?”   “谁说不是呢,这条街上有那么多小摊子,大家彼此之间多多照应着,一起和气生财多好。”   “这孙老板也真是的,非要闹得这么僵,这下好了,他一个开食肆的,居然卖不过人家姑娘的小吃摊,现在还得卷铺盖走人。”   “啧啧啧……可惜了一个刚开张的食肆,听说里面可有江南名厨坐镇呢——”   那些人的话源源不断的传进孙平的耳朵里,孙平本来还在撒泼打滚,自从那道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光幕把他半日前的话全都还原出来以后,他那一肚子的脏水就再也没能泼出来。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俞晚,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俞晚此刻并不觉得欢喜,甚至还有点烦。   她盯着那已经散去了的光幕,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当初她在饮恨台上的那些画面。   刚才的光幕肯定是无极宗的回溯镜照出来的了,看情形,君离这是打算让她欠他人情了。   她刚这样想完,下一刻就见人群中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君离和皮小方一前一后走进来,皮小方怀里抱着的,正是那面回溯镜。   “呀!紫衣玉冠,这不是无极宗的仙人们吗!”紫衣玉冠正是无极宗的标志,显然君离他们一来,事情的结果就更加明了了。   “连无极宗的仙人都惊动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君离在身后的各种惊叹仰慕声中,走到了俞晚面前,还顺手在周围布置了一道结界,把看热闹的人隔绝在外。   然后他看着俞晚那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服,又见她头上素净得连一根簪子都没有,和那些普通女子一样拿布带固定发髻,眉头就又皱了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身的破烂,哪有半分无极宗亲传弟子的模样!”   俞晚笑了,“君宗主,你是不是又忘了?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声?”   君离依然只当俞晚是因为受了误会所以感到委屈,这才冲着他使性子发脾气,他心里愈发烦躁,觉得这个徒弟是越来越不像话,两相对比,就更加心疼他那个乖巧懂事的月儿来。   “你可以使性子,但我不能不管你,”君离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傻在地上的孙平,接着对俞晚说,“既然你喜欢做饭,为师就退一步,不追究你违背辟谷的规矩,这个人我替你处置了,你把这里的事情给我了结干净,立刻跟我回去!”   俞晚只想翻白眼,“无极宗有没有辟谷的规矩,和我第一宗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并没有求你替我出头,君宗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很感谢,但你无端弄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我可就不接受了。”   皮小方跳了出来,“俞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师尊肯出手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说心怀感激,竟然还顶撞师尊,简直岂有此理!”   “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铁柱挡住俞晚,“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君宗主,”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无数,这时候也走上前来,“不管俞晚之前是谁的弟子,从她脱离无极宗开始,她就与无极宗再无半点瓜葛,第一宗不会任人撒野,宗主若是还要坚持,就恕在下不客气了。”   君离看着豹妖和那个所谓的第一宗弟子态度强横的阻拦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他看到俞晚竟然真的没有一点儿要跟他回去的意思,他更加觉得心寒。   “逆徒,逆徒!”   他指着俞晚,“月儿因为你至今生死未卜,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山上,等着你的师妹醒来以后说明真相,洗脱你的嫌疑,而不是闹着和苦心栽培你的宗门决断!”   “好好好,你既然要走,我也不再管你,你之后想如何便如何,真若是闯下什么泼天大祸,也不要想着本座能出面替你解决!”   “如此甚好,”俞晚根本就没听君离都说了些什么,只冲着君离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现在我们第一宗要处理内部之事了,君宗主请吧。”   君离怒不可遏,只觉得多待一刻都是折磨,他一震袖,御剑离去。   皮小方见状,也连忙御剑追上。   这师徒俩一走,结界也就跟着散了。   结界外看热闹的人并不曾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一心等着看孙平磕头道歉的场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平也知道他就算再怎么抵赖,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不过留得青山在,只要他手里还有琉璃柜这件法器,哪怕不在尚尧城,他也照样能够风生水起!   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到这里,孙平咬着牙,冲着俞晚跪下磕头,“是孙某小看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接着他站起来,问俞晚,“按照约定,我明日就带人离开尚尧城,今日姑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知姑娘都有什么吩咐?”   俞晚一指那些货郎,“今早你抢了他们的东西,你得给他们道歉,并赔偿他们一天的损失。”   “……行,”孙平不情愿的朝着那些货郎们拱拱手,等道过歉以后,他又给了货郎们一人二两银子。   货郎们拿着赔偿钱离开以后,孙平又问,“然后呢?”   俞晚已经让铁柱去接来了铁匠铺的王老三,“你在王三哥的铺子定过兵器,你得把钱补上。”   孙平也照办了。   “还有呢?”   俞晚扶着小冬的婆婆走过来,“这食肆,是你从这位婆婆的手里讹来的,要还。”   孙平脸上的肌肉颤了颤,对着身后的师弟吼,“去!把房契还她!”   眼看着他的心血付之东流,孙平勉强控制着火气,一字一顿,“还、有、么?”   俞晚一指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的琉璃柜,“这是你从我这儿讹来的,你得还我。”   “你!”孙平一听到琉璃柜三个字,立刻就炸了,“你欺人太甚!” 第22章 解锁新配方:烧饼   “我欺人太甚?”   俞晚看着孙平,差点儿怀疑她自己真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你、我!”   孙平哪有什么理由,他磕巴了半天,最后干脆冲进店铺里面,整个人都扑在琉璃柜上,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说什么也要无赖到底了,“你今天要是敢动它一下!我就死在这儿!”   说着,他还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霹雳弹来,捏在手里,威胁俞晚,“要么你就让我把东西一起带走,要么你就等着这里变成凶宅!”   “你不是有帮手吗?你不是有那个把这里一照就能照出来之前发生过什么的镜子吗?到时候就让大家都看看,你冷心冷肺,硬逼着我去死!”   “哼……一个死过人的食肆,你看还有没有人愿意来!”   听到孙平这么说,在场的人都有些气愤。   铁柱气得又把自己变大了一号,要不是考虑到会顶破屋顶,它都想变回原身,从气势上吓死孙平了,“你这无赖!抢了我们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拿性命威胁我们!”   “你干嘛?”孙平警惕地看着突然窜高了一截的豹妖,作势要去捏手里的霹雳弹。   “你捏啊!我看你就是不敢!”铁柱开始嘲讽。   “你别以为我不敢啊!我告诉你,这可是霹雳弹,它要是炸了,你们都得陪葬!”   “别说那么多,你敢把它捏了,我就佩服你!”   俞晚见铁柱已经吸引走了孙平全部的注意力,便低声问无数,“师兄,你可还带着锁妖绳?”   无数点点头,他先朝四周看了看,见孙平带来的那些人的注意也同样都在铁柱那儿,便将锁妖绳拿给了俞晚。   “多谢师兄。”   俞晚接过锁妖绳,念了一遍无数教给她的口诀,只见锁妖绳一下子飞了出去,几下就将孙平捆了个结实。   霹雳弹从孙平的手里掉下去,铁柱伸手一抄,抢在孙平的人之前拿走了霹雳弹,然后它也学着孙平之前的样子,对那些人说,“都别动!”   “这!!”   “哎哎哎!你可别冲动!”   “师兄!师兄!你说句话啊!我们怎么办?”   孙平手下的那些师弟们全都不敢再动了,只看着被捆成了个粽子的孙平,让他拿个主意。   “嘁!你们拿老子的东西来对付老子?看我解——”   孙平大喝一声,念起口诀,但……   锁妖绳纹丝没动。   “看我解!”   锁妖绳依然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儿?解!给我解啊!”   俞晚就静静地盯着孙平一遍又一遍的念口诀,其实他的口诀没有念错,放在平时,早就解开了,但俞晚在捆他的时候还顺带加了一张九真人给她的锁妖符,锁妖符贴着的位置正好是锁妖绳打结的地方,所以就算孙平再怎么念诀,都没有用。   她看着越来越惊恐的孙平,慢慢走上前去,笑眯眯地问他,“解开了吗?”   “你……你这妖女!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你家是哪儿的?”俞晚突然问道。   孙平被问的一懵,下意识就答,“茫州苕县。”   俞晚点了点头,她又取出一张符纸来,在上面画了两下,“啪”的一下拍在孙平的脑门上。   “你干什——”   孙平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你你你……你把我师兄怎么了?”   孙平的师弟们见状,吓得魂儿都飞了。   可从没有人告诉他们修仙竟然有这么大的风险啊,那么大一个师兄,居然死的连个影儿都不剩了!   “你们师兄只是回家了,”俞晚平静的宣布,“你们要是也想让我送你们回去,就告诉我你们都是哪里人。”   “不不不……不用……”   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万一他们也像孙平一样,脑门儿上符纸一贴,人就没了呢!   想到这里,他们一刻也不敢多留,撒腿就跑了。   ……   “师尊,我们真的不再回去了吗?”   城东上空,皮小方悬在剑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君离,问。   君离神色莫辨,听到皮小方出声,他好像才回过神一样,一甩衣袖,“回去。”   从下山到现在,他亲眼看着俞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处事都格外陌生,从前的俞晚虽然任性了一些,可也万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不过那人就上手动粗——   “师尊,没有那琉璃柜,小师妹不就救不回来了……”皮小方有些着急,又气恼俞晚丝毫不顾同门之情,人命关天的事儿都能无动于衷。   “那东西已经没有灵力了,没用了。”君离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烦闷。   他佯装离开,留在这里观察,本来就是准备着寻找合适的时机出面斡旋,然后用这个情分对俞晚晓之以理,成功把琉璃柜带走;   可当他停在半空关注着底下的动静的时候,他也愕然发现,他再也无法感知那一股纯净灵力了。   好像是忽然之间,那琉璃柜就从一件灵宝变成了一个废品,眼下就算俞晚主动将这东西拱手相送,他也不可能再接受了。   月儿的伤势不能再拖,既然灵宝已经没用了,他便是拼了这一身修为去,也要闯一闯那大泽冢!   ……   此时的寻仙斋里,小冬的婆婆正对着俞晚不住的道谢。   她刚才看了一圈,食肆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要稍加打扫,明日就还能开张,只是……   她又看向俞晚,面上似乎有些为难。   俞晚见状,便问,“婆婆,您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小冬的婆婆长叹了一声,“我姓乔,以后你就叫我乔婆婆吧。”   俞晚应了一声。   又听乔婆婆接着说,“今日姑娘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本来……我应该多加感谢你的,可是如今……我却还有一件事,想厚着脸皮求你。”   俞晚有些不解,如今食肆已经要回来了,乔婆婆难道还有什么更棘手的事需要处理?   因而便道,“乔婆婆您尽管说,若是我能做的,一定尽力相助。”   “是……”乔婆婆拉着俞晚坐下来,“我看姑娘你也是靠手艺维生的人,小吃摊再好,接待的客人也毕竟有限,像今日晌午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的客人都是被姑娘你做的吃食吸引而来,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进里面坐下吃饭。”   俞晚点头不语,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找个店面租下来的原因。   “我这家食肆,位置很好,地方也不小,光靠我一个老婆子打理起来实在吃力,若是不出这档子事,我倒也还能再撑几年,可如今我这身子骨不太好了,精力实在有限,我想把这食肆转租给姑娘你,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乔婆婆的这个请求,实在让俞晚有些意外。   她原本也是打算和乔婆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租下门前的一块地方,之前她在东城大街转悠考察的时候,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不过东城大街着实是寸土寸金,就算能租,也多是留给熟人,像她这样初来乍到,就只能排号等着。   见俞晚似有犹豫,乔婆婆以为她是嫌贵,连忙又道,“租金的事情好说,这房契原本就是自家的,小冬除了读书的花费多一些,其它用钱的地方不多,我老婆子更是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我们两个人也用不了太多的银钱。租给姑娘的话,我就只收一半的租金,姑娘觉得如何?”   一听乔婆婆直接给减了一半的租金,俞晚连忙推辞,“乔婆婆,这一半的租金,实在是太多啦……”   乔婆婆以为俞晚还是嫌租金贵,又往下砍,“姑娘觉得多的话,那就再减一半,只收四分之一的租金也行的!”   “乔婆婆您误会了,我是说,您给我们减一半的租金减得太多了……”   一听是这样,乔婆婆也明白过来,不过她还是坚持继续给俞晚打折,最后两个人以比市价便宜四成的租金成交。   租赁的手续办得很快,俞晚拿着那张租赁合同,心中还有些感慨。   如今俞晚有了正经的门面,人手方面就显得有些不足了,不过俞晚倒是并不急着招人,一来她做食物的方法有些特殊,不了解其中的人看到以后难免要心生疑惑;   二来,她主要面向的市场是那些修士,修士们的需求五花八门,她也得相应的招一些愿意来饭馆做事的修行之人。   因为后院的房间很多,俞晚他们住下以后,额外还有几间空房,俞晚便让乔婆婆和小冬也都住了下来,如此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十长老退了原来租住的客栈以后,又用一种名叫“尺见方”的法器,将后院又扩充了不少。   如今的后院从外面看,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踏入其中,就发现其中另有天地,甚至连原本的一进院子二层小楼也延伸出了好几进的深院,俞晚甚至觉得,就算把一个小型的宗门放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俞晚在前后院兴奋的走了好几个来回,能有个地段好、生意好、租金少的店铺,这可是在现代的她只能在梦里想想的美事儿。   她走到食肆大门口,看到无数正在九真人的指挥下悬挂写着“第一饭馆”的牌匾。   与此同时,她听到耳边响起“叮”的一声,接着在系统里【食谱】那一栏,也跟着解锁了一张新配方。   烧饼:烤至金黄的烧饼,食之可提高一成闪避速度。 第23章 系统让我卖无极宗烧饼   看到这张配方,俞晚的步子下意识地停下来。   她现在刚刚从一个小吃摊换到一家食肆,原本来小吃摊买吃食的固定食客一定就也跟着减少了,而城东与城南之间的距离不近,想让原来在城南街上的人到城东来买吃食,就不现实了。   虽然通过昨天半日的比试,还有修士熟客们的宣传,已经为她引来了新一批修士客户,但这些人买吃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为了通过试炼给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外挂,   等他们正式拜进宗门,在宗规辟谷的要求下,他们未必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所以她必须想个办法,把这看上去坚不可摧的辟谷规矩,稍稍松动一些。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去查看【任务】那一栏,看到   [城东饭馆·一](已达成)   而在这个任务的下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又多了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   [把烧饼卖给无极宗弟子(0/10)]   俞晚看到“无极宗弟子”五个字的时候,感觉有些头疼。   以她现在和无极宗的关系,别说是卖烧饼给无极宗弟子了,恐怕和无极宗弟子搭个讪都费劲。   早知道系统会安排这个任务给她,之前她就不和君离把关系闹得太僵了……   ……   “师妹?师妹?”   俞晚连忙回神,发现是无数在叫她。   “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快来帮我们看看,这匾额有没有挂歪?”无数和九真人一人一边扶着牌匾,低头往俞晚的方向看。   见俞晚点了头,两个人身手利落地跳下了梯子,九真人先走到俞晚身边,问她,“小俞晚,我刚刚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这食肆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   俞晚连忙摇头,虽然九真人是自己人,但像系统发布任务这种事,她还是不能轻易说出来。   便只说,“无极宗对琉璃柜好像势在必得,这东西再放在店里,恐怕还会继续遭人觊觎,我想着,还是让十长老把它收起来吧。”   当时她找十长老要这个,也是因为考虑到小吃摊上无遮无挡,吃食直接摆上去不如放进柜子里卫生,如今她已经有了食肆,也就不太需要琉璃柜了。   “原来是为这个,”九真人笑了,“你放心,往后不会再有人觊觎它了。”   “为什么?”俞晚不解。   “因为现在的它在那些修士眼中,已经算不上是一件法器了,它已经没有任何灵力了。”   见俞晚一脸不解,九真人挽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说,“它的来历有些复杂,等时机成熟了,你就会知道了。”   听到九真人这么说,俞晚也就不再纠结于琉璃柜,仍旧思索着怎么才能拉到十个无极宗弟子,并把烧饼卖给他们。   ……   第二天,俞晚等人早早地起来,食肆大门一打开,街上喧闹的声音就一股脑儿传了进来。   这时候行人还不多,临街店面的活计们都在擦灰洒扫的忙活着,时不时和相熟的人招呼两声,   在城门处换了岗回来的士卒,也三三两两进了常去的小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饼,再急匆匆的赶回营房。   在出城的人群中,俞晚看到了那位熟客,大师兄。   大师兄也注意到了俞晚,他向俞晚挥挥手,两人隔着人群以眼神简单交流了一番。   “第一饭馆?”   忽然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俞晚被吓了一跳,就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好半天才来了一句,“又换一家啊!”   “吱!”   这一声是从地上传来的,俞晚立刻低头去看,就见一只足足有小水缸那么大的老鼠被那大汉拎在手中,此刻正“吱吱”叫着挣扎着。   那大汉充耳不闻,只拣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随手又把手里的大老鼠甩出去,打了个响指,那老鼠立刻变得老老实实,窝在墙角不动了。   “你们这儿……”大汉眯起眼睛看墙上的菜牌,“算了,有什么拿手的,顶饱的,多给我上两个吧。”   俞晚也摸不准他到底想吃什么,就把现在能做的小吃都做了出来,其中又把千层馒头多装了几个,端给那大汉。   看得出来,这人似乎对这间食肆所处的位置很是满意,并不在乎开在此处的是什么饭馆。   各种小吃被摆了满桌,每一样都散发着浓郁的食物的香味,那大汉凑近了挨个闻了闻,抄起一双筷子,筷头在桌子上对齐,直接大吃特吃起来。   眼见着一桌子的吃食瞬间被吃了个干净,那大汉却好像依然饿得很,连声让俞晚继续上菜。   一直吃到桌子上摞满了空盘子,他才终于打了个饱嗝儿。   “味道不错。”他冲着俞晚点点头,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来,也没打开,直接往桌上一放,“结账,不用找了。”   说完,他伸长了胳膊捞起所在角落里的大老鼠,大步流星地离开。   俞晚等到他出去了,才拿起桌上的钱袋,钱袋一上手,沉甸甸的,她打开钱袋,看着里面满满一袋子的灵石,满脸愕然。   “这么多?”无数从旁边经过,看着俞晚手里满满一袋子的灵石,惊呼一声。   俞晚看着无数的反应,沉默了。   她总觉得,好像这个修仙界里,除了他们第一宗,其他人都挺富裕的。   进来第一饭馆吃饭的食客不多,那些原本摆在小吃摊前大受欢迎的吃食,一放进店面里,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意思,俞晚想了想,干脆又让铁柱把小吃摊支了出来,放在门前的空地上。   小吃摊一摆出来,很快就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其中还有几个城南市集的熟人。   王老三接过新做好的烧饼,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连连朝着俞晚竖大拇指,“俞姑娘,你的手艺真是没的说,自从你不在隔壁了以后,我这心里都空落落的,就想你做的这一口儿——”   “是呀是呀,”另一个防具铺的老板接过话来,“往后再想吃一回你做的东西,就得跨过半个城来,要不是因为这一片的铺子租金太贵,我真想把我的铺子整个儿给搬过来!”   俞晚和他们寒暄了几句,王老三他们因为还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也都急匆匆地回去了。   正在这时,俞晚看到城门那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紫衣玉冠,像极了无极宗弟子。   那两个人从进来开始,就变得畏畏缩缩的,眼神轻飘飘的从这些食肆门口扫过来扫过去,也不知道究竟要去何处。   最后,他们像是下定了决心,走到了俞晚的小吃摊前。   “敢问……”先开口的那个人话还没说完,就先咽了几下口水,“这些吃食,都多少钱?”   俞晚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但另一个人却忽然扯了扯先头那个人的胳膊,打起了退堂鼓,“师、师兄……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们这次下山的任务就是检查城中结界,要是被人知道我们偷偷吃了东西,一定会被戒律长老罚去思过崖的……” 第24章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戒律长老怎么会知道我们吃了东西?”   “这……”   “别这、那的了,我就问你,你吃不吃吧?”   “我……”   “好了,你说你吃,我听见了——老板!”   俞晚不用他问,已经自然的介绍起了摆出来的这些小吃,其中又着重给他们推荐了烧饼。   “烧饼啊……”   那个无极宗弟子似乎有些犹豫,他的目光从小肉丸等吃食上徘徊来徘徊去,看哪个都想吃,却又不敢吃太多。   “那就……要两个烧饼吧。”他低头去取钱袋,“多少钱?”   “你们两个的话,”俞晚稍加打量,“五颗灵石一个。”   “什么?!五颗灵石?!我说姑娘,你知不知道五颗灵石是什么概念?你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胡乱要价啊!五颗灵石都够买下你一个小吃摊了!”   “师兄,要不……我们换一家买吧?”   “师弟你说得对!我们不买了!这尚尧城里又不是只有她一家是卖吃食的,去谁家吃不是吃!”   两人说着,气呼呼地抬腿就走。   俞晚也不拦着,看他们走了,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从刚才这两人的反应来看,她猜测他们是刚进无极宗不久的外门弟子,所以哪怕是和她面对面,也并没有认出她,更不谈不上什么有仇。   如此一来,她可以先从这两个外门弟子着手,把系统给她的这个任务做完。   ……   东城大街上开满了食肆,风一吹,饭香扑鼻,那两个无极宗弟子从街头走到街尾,路过了无数个卖烧饼的地方,心里想着的却还是他们刚进城之后路过的那个小吃摊。   “算了吧师兄,正事要紧,我们快点儿检查完城中的那些结界,然后赶快回宗里。”   “嘶……我还就不信了,我们去买那家的烧饼吃!”   两人走到一个烧饼摊子前,“老板!两个烧饼!”   刚出炉的烧饼被烤的黄灿灿的,而且价格公道,七文钱一个。   “这个价钱才对嘛……嗯?”那个无极宗弟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烧饼,然而只嚼了两下,就草草咽了下去,感觉像在吃蜡。   “怎么了师兄?不好吃吗?我也尝尝……诶?”好像更想念之前那个小吃摊上五颗灵石一个的烧饼了。   “我还就不信了!”当师兄的又转了几条街,还在大家的推荐下买了好几家据说手艺非常好的老师傅烤出来的烧饼,结果依然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师兄看着手里的一摞烧饼,俯身搁在了街角乞丐的破碗里,然后健步如飞,回了城门口的小吃摊。   “五颗灵石一个是吧?”   叮叮当当几声,小吃摊上多了十颗灵石,俞晚一抬头看见刚才离开的那两个无极宗弟子,却并没有去帮他们拿烧饼,而是摊开手,“还差十颗。”   “什么?!不是说好了五颗灵石一张烧饼吗?”   “那是刚才的价钱,现在涨价了,”俞晚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买吗?”   那师兄咬咬牙,又掏出十颗灵石,“买!”   烧饼到手,他这回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就咬一大口,而是先浅浅的尝了一个边儿。   饼边儿酥脆,久违的记忆翻涌上来,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偷麦穗烤着吃的事来,烤好的麦子又香又甜……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当他嚼着颗粒感十足的松子和核桃仁时,他忽然又觉得有一口灵力在四肢百骸中散开,浸入体内灵根。   一口?灵力?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万分难以置信,而烧饼早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吃光,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丹田里凝着一团有别于他本身灵气的灵气,可当他试图去催动它,却又察觉不到什么不同。   难道是因为他许久没有食过人间烟火,让他好不容易通过辟谷淬炼纯净的灵气……又掺上了杂质?!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感觉到心慌,也顾不上别的,一把就抓走了还在愣愣的吃烧饼的师弟。   师弟还没反应过来,走出去老远,才满脸疑惑地问,“师兄?可是结界有松动?”   “没有。”但是师兄的脸色很难看。   师弟:?   “先去看看结界吧。”那一团明显有异的灵气并没有散去,却又并不像没有经过淬炼的灵气那样浑浊。   难道是他想多了?   ……   俞晚看着【任务】栏里的进度变成了   [把烧饼卖给无极宗弟子(2/10)]   心中也有了底。   “俞姑娘!”铁柱从里面走出来,挠了挠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个江南名厨?”   俞晚点点头,那名厨是孙平请来掌勺的,但是孙平和她打赌输了,被她送回了原籍,这位大厨没了老板,自然也跟着孙平的那些师弟一起收拾东西走了。   “他又来了!”铁柱大喊。   “来了就是客人,你好好招待他就是,他要吃什么?”   “他……他说他不是来吃饭的。”   “那他来干什么?”   “他问我们要不要厨子。”   俞晚想了想,虽说她主要面向的是修士群体,但寻常的生意该做还是得做,现在她只解锁了一些小吃,能接待的客人有限,食肆大堂里面显得冷冷清清,就算前面这小吃摊子再红火也是白搭。   但如果有位大厨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她让铁柱在外面顶一阵儿,自己进了食肆里面。   那位大厨此刻还有些拘谨的坐在里面,无数正在里面和他闲聊,见俞晚进来,无数便停下了话头儿,将位置让给俞晚。   大厨的情况俞晚差不多都清楚,俞晚又和他细聊了一会儿,知道他叫韩大海,之前是在江南一座比较有名的酒楼里掌勺,后来酒楼老板得罪了人,酒楼也被查封了,正好这个时候孙平又携重金找上他,让他来尚尧城,他就婉拒了其他几家酒楼,只身来了尚尧城。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干了半天,东家就没了。   俞晚和韩大海谈好了工钱,又让无数给他在后院安排一间屋子,最后拿尺见方将后厨又扩了一间屋子出来给韩大海用。   韩大海在见识过后院的神奇之后,看到新辟出来的厨房,也没有再大惊小怪。   他深知这第一饭馆的人都不一般,只仔仔细细的把自己要用到的东西列出一份清单。 第25章 俞姑娘!无极宗的人又来闹事……   当新的厨房布置完毕以后,九真人也和十长老一起离开了尚尧城。   他们是趁夜走的,临走之前,还悄悄隔着门缝塞给俞晚一封信:   寻法器,勿念。   第二天,俞晚捏着这张纸条,正好看到另一边的无数也拿着个盒子朝她这边走来,两个人眼神一对,互相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俞晚率先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他们说寻法器去了。”   无数也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叠符纸,“这些符纸,九真人让我们省着点儿用。”   俞晚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问无数,“师兄,你与九真人和十长老相处的时间比我长,你可知道他们去寻什么法器了?要用法器做什么?”   “找人。”   “找谁?”   “不知道,”无数合上盖子,叹了口气,“其实觉危宗主在飞升之前,也一直在找法器,只是那些找到的法器,不是用不上,就是收效甚微。”   “连找谁都不知道,为何却知道法器没用?”   无数还是摇摇头,神色怅然,“我忘了,我就只知道,只有找到了那件法器,才算是成功。”   见从无数这里问不出什么,俞晚索性也就不再问了。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了房间,乔婆婆带着小冬去前面擦桌椅,铁柱抄起斧头砍柴,韩大海则迫不及待的进了厨房去,为一天要做的吃食准备要用到的食材。   俞晚看着逐渐走上正轨的食肆,心情很好的进了自己的那间厨房。   ……   今天是第一饭馆正式开张的日子,俞晚带领饭馆里的人全都来到门前。   门前的空地上,铺了长长一串鞭炮,   铁柱手里又拿竹竿挑起来一挂鞭,小冬捏着线香兴奋的跑过去,将鞭炮上的引线点燃,然后捂着耳朵跑到乔婆婆身边,看着地上和半空中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开。   因为第一饭馆已经开张了几天了,大家对饭馆里面卖的东西几乎都有所了解,这会儿又见鞭炮齐鸣,联想起前不久那场食肆和小吃摊的比试,便有人委婉地猜测,   “俞姑娘,你也因为和别人比试,所以要走了啊?”   俞晚笑着摇摇头,“前些日子第一饭馆还在进行内部调整,虽然开了张,却也只是试营业,现在全都准备齐全了,所以就正式开张啦。”   说着,她让铁柱把事先写好的菜牌摆了出来,   “这是小店的菜谱,欢迎大家前来品尝。”   “今 日推荐?”   “俞姑娘,这个‘今日推荐’是什么意思?”   俞晚笑着回答,“我们每天都会推出一道优惠菜,这就是今天的优惠菜了。”   “这么好?那我可得尝尝这个优惠菜,俞姑娘,我就要这个了,然后再给我加一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我我我!我也要这个优惠菜!对了俞姑娘!我还要一包炸面筋!”   “哎哎哎?炸面筋好吃吗?好吃的话我也要一包!”   “特别好吃,我上次带了一包炸面筋去城南看戏,整个瓦子里的人都馋哭啦……”   饭馆大门外,两名无极宗弟子犹犹豫豫地排在长队的后面,脸上的表情又是心虚又是决绝。   “师兄,我们昨天就没有辟谷,今天要是还吃……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昨天一日三餐都吃了吗?”   “没有啊,我就吃了一个烧饼。”   “那不就得了,一个烧饼而已,那叫打牙祭,不叫一日三餐。”   “对、对……师兄说得对,打牙祭又不是一日三餐,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们两个跟着排队的长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等终于轮到他们的时候,师兄已经自觉拿出了二十颗灵石,“两个烧饼。”   俞晚一看,见是回头客,她没有急着接灵石,而是说道,“两个烧饼,给五颗灵石就够了。”   “什么?!”那师兄明显不敢相信,“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她卖东西根本没有固定的价格,全凭心情定价吗?连那帮眼高于顶的丹修都不敢这样做!   俞晚一挑眉,“那就还按二十颗灵石收?”   “啊不不不!五颗灵石两个烧饼,挺好的,挺好的。”   俞晚收了钱,一边给他们拿烧饼,一边问了一声,“两位真的不试试其它小吃?”   她拿起一包炸面筋,过程中看似不经意地从他们鼻子底下晃过。   撒了一层佐料的炸面筋格外的诱人,那两个无极宗弟子闻到炸面筋的味道,全都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这个……多、多少钱?”   “一颗灵石一包。”   有了之前十颗灵石一个烧饼的例子,对于这一颗灵石一包的炸面筋,他们两个立刻觉得划算极了。   师兄直接慷慨的又给了俞晚两颗灵石,“要两包!”   买了烧饼和炸面筋,他们两个欢欢喜喜地边吃边出了城,路上还互相提醒,“快点儿吃,千万别露馅儿了。”   吃完了烧饼,他们又打开装着炸面筋的纸包,试探着先尝了一根。   第一根下肚,他们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根接着一根的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师兄忽然停了手,“嗯?”了一声。   “怎么啦,师兄?”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好像回来的速度特别快?”   师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回头去看脚下的路。   从东城门出来回无极宗,路上会经过一片树林,当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可以直接从树林的上空掠过,但在地上走路,却是要从树林的旁边绕过去。   他们为了尽快把吃食吃掉,并没有御剑,按照平时的脚程,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距离树林还有一半的路程,   可现在,他们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走到无极宗的山脚下了!   “师兄,好像是因为吃了这个……炸面筋!”   吃炸面筋就能走得快?!   师兄简直不敢相信,他立刻往回走了几步,当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就发现了不同。   他的步子好像变得轻快了许多,走路的时候好像没费什么劲就向前多飘出去一点儿,这样一步一步的积累,走路的速度自然就比往日快了许多。   “居然是真的?”   他又尝试着运转周身灵力,这次还和昨天一样,在丹田里有一小团明显不同的灵气安静的潜伏着,却又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不适。   “师兄,我听说丹修的轻身丹吃下以后就会有类似的效果,难道这个炸面筋和轻身丹的效用一样?”   师兄猛地看向他,他脸上表情变换了半天,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这件事,先瞒着,任何人都不要说!”   “我听师兄的!”   两人回了宗门,还没等走进去,忽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爆喝,   “闪开!快闪开!有灵兽跑出来了!”   随着一声大喊,风声也跟着紧了紧。   他们只感觉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压迫感,那是高等级者对低等级者从气势上的压迫。   然而这时候想躲开已经晚了。   一头明显是陷入了狂暴状态的麋鹿从里面冲出来,坚硬的角像是两棵巨树,冲着他们两人就顶了过来。   “快!快拉住它!”   “锁妖绳不管用啊!!”   “砍它的角!快!快砍它的角!”   “惊、雷、滚、滚——去!”   “唰——咔嚓——”   “铛!”   各种法器夹杂着雷咒,一股脑儿地朝着那只麋鹿砸去。   可那些东西落在麋鹿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般,不但没有阻挡住它的势头,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麋鹿发出一声嘶鸣,刨着蹄子,继续往下冲。   眼看着那两个毫无防备的外门弟子就要被麋鹿的角顶成筛子,已经有人绝望的呼喊出声,却突然有两团紫影分别往两边一闪,擦着麋鹿角的边儿,险险地躲了开去——   ……   “哗啦!”   一声仿佛是游戏里钱币到账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俞晚以为自己想家想出了错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像一层薄纱,等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此时的暗度,俞晚起身走出去,扶着二楼的栏杆,抬头望着月亮。   就这样静静的望了一会儿,俞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神识里调出系统界面,查看当前进度。   等级:   11(1894/2126)   总进度:   (3368/100000000)   忽然涨了这么多?   看来刚才那一声金币到账并不是错觉,而是有一笔意外的转化进度。   会是什么呢?   她又点开【任务】,里面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在【任务】的旁边,她发现系统又为她解锁了一个新的菜单。   【角色】。   这里面出现的是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遇到的各种有交集的人的卡片,每一张卡片背后都写有简介,就连虾饼那只猫都被列在其中。   俞晚忍俊不禁,真不知道这个系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   第二天一大早,铁柱打着呵欠走到前院,刚打开大门,愕然发现有两个人堵在门口。   那两人紫衣玉冠,背后都背着剑,看到饭馆开了门,就要往里冲。   铁柱“啊!”的一声大叫,把那两人吓得各自后退了两步,然后它砰的一下重新关上了大门,冲进后院就喊:   “俞姑娘!无极宗的人又来闹事啦!” 第26章 小馄饨   “哎哎哎!你别喊啊!我们不是!”   那两个无极宗弟子同样被吓了一跳,也跟着铁柱往里面跑,不敢大声也不能太小声地叫,“我们不是来闹事儿的!你站住!等等!”   厨房里面,俞晚正照着食谱往锅里放面粉等食材,她刚盖上锅盖,就听见铁柱在厨房窗外气喘吁吁地喊,“俞姑娘!无极宗、无极宗的人又来了——”   紧跟着,又有两道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铁柱的声音一转,“你们?谁让你们进来的?”   另一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忙不迭辩解,“不是你听我说,你冤枉我了!”   “冤枉你们?那你们一大早鬼鬼祟祟站我们饭馆门口干什么?”   “我、我那不是——”   见俞晚从厨房出来,前面的那个无极宗弟子连忙对俞晚说,“姑娘!你今天还卖烧饼吗?还是五颗灵石一个吗?”   不等俞晚开口,他又兴奋地接着说,“姑娘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师弟一起回宗门,结果从里面冲出来这么大一头麋鹿!”   他拿手比划着,“宗里的人不管是剑砍、还是雷劈,都没用,它就直接冲着我们两个来了,我当时连遗言都想好了,结果谁也没想到,就这么!唰!的一下!我和我师弟两个人就这么给躲开了!”   “我们两个去年才成为无极宗外门弟子的,还没有参加上第一次宗门试炼,万万没想到!就我们这两个菜鸟!居然在一头发疯的麋鹿的角下逃生了!”   “要不是因为当时吃了姑娘你卖给我们的烧饼和炸面筋,帮我们提高了躲避的速度,”那师兄又抬手比了一个高度,“我们两个现在坟头草都得有这么高了!”   “话说回来,姑娘,你到底用的什么修炼方法?怎么能做出这么厉害的吃食?能教教我吗?”   俞晚听着这师兄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知道他已经感受过这些吃食的神奇之处了,“虽然不能教给你们,但是我这儿还有很多小吃,每一种的效用都不同,你们要不要试试?”   如果说之前俞晚这么问,师兄弟两个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不过经过麋鹿这件事以后,他们对俞晚那是深信不疑,立刻点头如捣蒜,“要要要!还请姑娘多给我们介绍一二。”   当他们两个从小肉丸买到了烧饼,俞晚也察觉到系统里的配方又解锁出了一个:   小馄饨:鲜香小馄饨,增强一成五行属性。   俞晚浏览了一遍配方下列出的食材,在那两人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微笑着问他们,“二位特意来这一趟,不如留下吃份早点再走吧?”   “这……”师兄刚把一大包小吃放进乾坤袋,听到这话,有些纠结起来。   来的时候他都和师弟说好了,从今天起,他们要互相监督对方辟谷,买来的吃食就算要吃,也要吃在在关键时刻。   但是现在俞晚盛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一顿早点,拒绝的话就显得有点儿不近人情了……   而且……   接连两天没有辟谷,他肚子里的馋虫算是彻底勾起来了,这会儿肚子里已经“咕噜噜”的响成了一片,满脑子都是“好想吃好想吃”的声音。   “我做的小馄饨,可是能提高一成五行属性的哦。”俞晚又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真的吗?!”师兄几乎是惊呼出声。   那可是五行属性啊!   他只听说过丹修炼制的五行丸有这个功效,但一粒最基础的下品五行丸也要十颗灵石——   师兄又激动又紧张,今天下午他们就要进行第一次试炼,第一关就是验收灵根。   虽然他每天都会兢兢业业的打坐炼气,可他淬炼灵根的进展却慢得像蜗牛,到现在还没有进入炼气二级。   如果能借着小馄饨让他能迈进炼气二级……   “那、一碗小馄饨,要几颗灵石?”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吃烧饼的时候,俞晚管他要了十颗灵石,他不敢提前冲动了。   俞晚张开五指,“五颗灵石。”   “来两碗!”   师兄说完,生怕俞晚反悔似的,马上就拽着他师弟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俞晚进后厨去做小馄饨,外面的师兄弟就一脸紧张又期待的等着,那架势仿佛当初他们被宣布成为无极宗外门弟子。   “师兄,那辟谷……”   “你不说,我不说,戒律长老就不会知道!”   “对对对……师兄说得对!”   ……   一缕鲜美的味道飘进鼻腔,坐在大堂里的食客们全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转身微微向着飘来香味的方向探去。   俞晚将两碗小馄饨放在无极宗弟子这一桌,“请用。”   两只白瓷碗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白瓷碗里装着十颗小馄饨,被淡淡的白的汤汁包裹着。   那个师兄闻着小馄饨的味道,已经迫不及待的抓起勺子舀起一颗小馄饨来,急急忙忙吹了两口,一口吞了下去。   纯肉的香味鲜而不腻,吃进肚子里,一点热气顺滑的熨帖着脏腑。   与馄饨一起咽下的,还有一口纯澈的灵力。   那灵力就像是有指引一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灵根,将他窒涩多日的灵气理顺,然后就像一片原本就该长在树上的叶子,牢牢的焊在他的灵根上,填补着窒涩的灵气里的空白。   这个过程虽然微小,却又能清清楚楚的让他感知到,那师兄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小馄饨,感受着小馄饨中凝结的灵力,然后在神识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进境。   直到一点细微却又直观的变化出现,他惊喜的发现,自己进阶了!   他现在终于是炼气二级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空碗,一抬头又在对面的师弟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异。   他激动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然后尽力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对俞晚说,“劳烦姑娘,再给我们做十碗小馄饨,我们打包!”   ……   虽然才开张没几天,但是第一饭馆的生意,在东城大街上却是数一数二的。   来过的食客都说,第一饭馆有双绝,小吃绝,江南菜系绝,只要吃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   也因此,没过几日,就有好几家富户来找俞晚,商量着请他们到家中做一顿宴席。   这几户富户都不差钱儿,都想着让俞晚第一个到他们家里去做饭,结果争来争去也没分出高下。   有人提议抽签吧,他们又怕自己运气不好,抽不到第一个,最后又无奈作罢。   就在他们还在吵着谁应该排在第一个时,一个壮汉拎着提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大鸟来到了第一饭馆。   俞晚一见来人,认出他是第一天试营业的时候来吃过饭的大汉,那天他吃了一大桌子的小吃,进门的时候手里也拎过一只灵兽。   那大汉进来以后,仍然在老位置坐了下来,但这回他却没有像甩上回那只大老鼠一样的甩这只大鸟,而是将它轻轻放在了一旁,还温声朝俞晚要了一碗水来喂它。   俞晚看着那大汉像喂孩子似的给那只鸟喂水,而那只鸟却不领情,找到个机会就啄他两下。   俞晚看着好玩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大汉已经给大鸟喂完了水,正在等着她给自己点菜。   “抱歉,”俞晚满脸歉意地拿回水碗,又将门口菜牌上的推荐菜介绍了一遍,最后问他,“我们饭馆新来了一位江南大厨,您可要尝尝他的手艺?”   “可以,”那大汉点点头,“听说你们新出了一碗小馄饨,给我也来一碗吧。”   等他点的菜全部端上来,他就还和上次一样,吃饭的速度极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桌子的菜肴就全被他吃光了。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付账走人,而是又问俞晚,“往后我大概就不能常出来了,不知你们能不能把做好的吃食送上门?不用多,每月初一和十五各送一次就好。”   俞晚一听,这可是个能长期合作的大生意,当即点头答应,而后又问那大汉住在何处。   “离此处不远,有一个地方叫存元洞,你就送到那儿。”   “存元洞……”   这地方一听就不像是尚尧城里的能有的,“敢问存元洞在何处?”   那大汉却不直接回答了,他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最后干脆从衣摆处撕下一条布条来,递给她,“你带着这个,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说完,他重新拎起地上那只大鸟,结账的时候仍是留下了满满一个钱袋的灵石。   后日就是十五,俞晚按着那大汉的交代,把吃食都准备好,将布条系在手腕上,往存元洞送饭去了。   路上果然如那大汉所说,虽然她不知道存元洞怎么走,但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感觉在指引着她,等她终于停下来,四下望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些眼熟。   虽然她确定自己在穿来以后的确没有去过这里,但是原主留下的记忆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原主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原主还曾在这里为难过好几次女主小师妹。   所以这里是……   无极宗?! 第27章 我师兄,化神,打钱!   “俞姑娘,这边。”   身后有人叫她。   俞晚转过身,就见那个大汉从身后的石壁里走出来,对着她招手。   回到无极宗以后,他的衣着也就换回了紫衣玉冠,骤然见到这一身打扮,俞晚的心情稍稍有些复杂。   “你是无极宗弟子?”可她卖给他烧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系统任务里有什么变化。   “我叫火融,”那大汉笑了笑,只对着身后看上去严严实实的石壁比了个手势,“先进来再说。”   俞晚站在原地,看着那面石壁,满脸都是怀疑。   “哦,你放心走进来就是,这是障眼法。”   他为了打消俞晚的顾虑,干脆站了半个身子进去。   从俞晚的视角来看,那大汉就是半边身子探出石壁,另外半边身子消失在石壁里面,果然就如他所说,是个障眼法。   俞晚这才放心的跟着他走进石壁里。   石壁里面别有洞天,好像整座山都被凿空了,然后再在里面悬上亭台楼宇。   她从入口往里面望,就见整片建筑被两条螺旋式蜿蜒的桥分成了上下两层,每隔一段距离,桥外都会延伸出一小片平台,上面或是修着屋子,或是观景的亭子,看起来不像是山洞,倒像是天宫。   这里没有阳光,也接触不到外面的天空,但到处都充满了亮白的光线,虽不如外面明亮,却也有如白昼。   俞晚好奇地抬起头,试图去寻找这些光线的来路,然后她看到岩壁上还有空中飘浮的大大小小的明珠,那些光线正是从这些明珠上发散出来的。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存元洞的弟子们从各个屋子的窗口处探出头来,朝着这边看过来。   有离着近的人,大声的和火融打招呼,“火融长老!这位就是你说的来给我们改善伙食的人吗?”   “你是无极宗的长老?”   俞晚更惊讶了,原主留下的记忆告诉她,无极宗的长老很少出面办事,便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也多半是打发个亲传弟子出去,没想到这位火融长老不光亲自捉灵兽,还做起了跑腿的活儿。   火融长老先朝着里面那些无极宗弟子挥了挥手,然后回答俞晚,“存元洞和外面相比,有些特殊。”   俞晚听罢,深以为然。   存元洞与外面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通常来说,宗门弟子每日的安排很是紧凑,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各自的功法,很少有人窝在屋子里不出门;   而这里面的这些人……除了刚开始听到动静稍稍从窗口探了探头以外,那些连接各处的桥上空空荡荡,根本看不到有人行走,反而到处都是灵兽们在其中穿梭的灵活的身影。   “俞姑娘,跟我走这边。”火融长老走上桥,带着俞晚往上层走去。   俞晚一边走,一边向四处打量,周围很安静,刚才那些热闹的招呼声好像一转眼就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鸟鸣兽叫,偶尔会有被灵兽们弄乱的枝条从桥边拂过,轻轻扫上她的脸颊。   火融带着她走到了上层靠近中间的一个大平台上。   平台正中是用砖石铺成的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火融和她一起把吃食都放下,然后吹了一声口哨,刚才那些四散在各处的灵兽们纷纷朝着这边奔过来。   先是灵鸟们扇动着翅膀,“忽”的一下掠过来,又轻轻落下;   然后是飞跑着过来的灵兽,它们从桥的四面八方奔过来,非常熟练的在大平台上排好了队。   接着,它们也无需火融再指挥它们什么,各自拿好了几份餐食,往那些屋子的方向去了。   俞晚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看着一只灵鸟停在半空,发出一声鸟鸣,接着窗边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从灵鸟的爪子里解下一份吃食,又拍了拍灵鸟,灵鸟立刻振翅,飞往下一间屋子;   那些灵兽也是,它们有的从敞开的门跑进去,有的拿爪子拍开窗子……   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将吃食全都送完了。   俞晚看向火融长老,“没想到存元洞对吃这件事安排的这样上心,连让弟子出来取餐的功夫都免了。”   火融长老的面前也留了一份,他端起一碗小馄饨,边吃边说,“倒也不是,只是留在存元洞的弟子都有些特殊,他们很少会出来,我安排灵兽给他们送食,也是迫不得已。”   俞晚有些不解,但又想到自己只是来送饭,更何况存元洞的存在就连原主这个“宗主的亲传弟子”都一无所知,便没有选择多问。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的屋子里忽然涨起一片金光,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几处地方先后有金光大闪,这些金光融在那些明珠发出的白光里,就像无垠夜空中忽然亮起的几颗星星。   “又开始结丹了!”   火融长老略显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   俞晚听到这话,脑子里自动浮出一个概念:   修士在通过自身与天地灵气的感应,完成从洗髓期到炼气期的突破以后,再往上会突破到筑基期,之后会根据自身修行的进展,升入金丹期。   而从筑基十级突破到金丹一级的这个过程,就叫结丹。   一瞬间,她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过去只在小说里看过突破修为,如今亲眼看着突破进境的场面,心里也不自觉揪紧了,为那几个正在突破进境的弟子捏着一把汗。   耳边隐隐有雷声远远的传来,满山的明珠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就衬得那些金光格外的亮。   金光越亮,雷声就越近,到后来俞晚甚至觉得脚下的平台都跟着晃动起来。   她站立不稳,干脆也学着火融长老的样子坐下,同时仍然紧紧盯着距离她最近的那片金光。   她有一种感觉,那片金光像是被一层无形的东西紧紧束缚住,金光越涨,那东西的束缚就越紧,等什么时候束缚被挣开,金光爆涨,结丹也就算成功了。   然而那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的金光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那一片原本还有些耀眼的金光慢慢暗淡下去,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最后趋近于无。   整座山体不再晃动,雷声彻底消散,明珠的光芒恢复如初,金光再也不曾出现。   这是……结丹失败了。   俞晚下意识就看向了身旁的火融长老。   火融长老却好像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吃着小馄饨的速度不快不慢,小馄饨很快就见了底儿,他端起碗来,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馄饨汤。   然后叹道,“看来还是不行啊……”   说完,他一挥衣袖,千百束浅碧色的灵气钻进各个屋子,像是在安抚那些刚经历过剧烈突破的灵根。   接着,他又一抬手,招来一只灵鸟,对俞晚说道,“俞姑娘,下次需要你送饭的数量也许会有变化,我不便出去,今后我们便用这只灵鸟代为传信。”   俞晚点点头,按着他的指引,与灵鸟结成一个契约。   ……   从存元洞回来以后,俞晚总是会回想起她在洞中所见到的情形,让她忍不住就会想,究竟是什么功法,会让那些身处存元洞里的无极宗弟子们很少出门,需要一直待在屋子里,还要天天吃饭?   等等……吃、饭?   食!修?!   无极宗里居然也有食修?   俞晚闭目凝神,用力在脑海中翻着原主留下的记忆,还有她看过的书中剧情。   可无论是她对书中剧情的印象,还是原主留下的那些记忆,她都没有找到一丝与食修有关的东西来。   她抽空找了无数来问,“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存在这么一种情况,比如说一个宗门,他们表面上没有食修弟子,实际上却把那些食修全都秘密安排在一个地方,还不让人知道?”   无数想都没想,“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定是宗门里有人憋着坏准备造反!”   俞晚吓了一跳,随即又看开了。   造反就造反呗,无极宗又不是她家开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开始盼着那位火融长老成功上位起来,同时还有些期待,   真正的食修……   修为会有多高?   …… LJ   自从看过存元洞的食修们突破进境的场面以后,俞晚就非常好奇自己如今的修为是处在什么阶段。   她在系统界面里翻了又翻,就只看到自己的等级从11变成了12。   她尝试着在识海里呼唤系统。   系统还和之前一样,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理她。   俞晚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修为高的能看出修为低的,便又去问无数。   哪知道无数却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看不出来。”   怕俞晚不信,他又补充,“九真人和十长老的修为比我高,但如果我不说的话,他们也看不出来我的修为。”   “那……师兄你如今在什么阶段?”   “我啊,顺利的话,下个月进化神。”   俞晚听着无数轻飘飘的说出一个能吓死其他宗门弟子的修为阶段。   金丹之后是元婴,元婴之后才是化神,   越到后面,两个阶段之间的差距就越大,甚至有些小宗门里,即便是宗主的修为,可能也不过元婴。 第28章 放饭钓灵兽   刚下过一场小雨,雨过天晴,地上微微有些潮湿。   小冬蹲在地上看蚂蚁打架,手里还拿着一截小树枝,只要一看到自己支持的蚂蚁落下风,就开始动手帮它去打另一只。   玩着玩着,他忽然感觉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扑棱”一下飞出去了。   “小冬、小冬。”   乔婆婆好像也听到了动静,但她正坐在廊下缝补衣裳,抽不出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好去喊在院子里玩耍的孙子。   “你过去看看,是不是昨天买来的那几只鸡跑出来了?”   乔婆婆一边说着,一边还叮嘱一声,“看仔细些,是不是篱笆门倒了,等把鸡捉回去以后,你再去找根绳子来重新绑一绑篱笆门。”   “知道啦!”   小冬应了一声,正好那两只打架的蚂蚁也重新把对方看顺了眼,不再打架,哥俩好似的结伴去觅食,小冬也起了身,往新搭好的鸡窝那边走。   这段时间,俞晚在乔婆婆的指点下,将后院的空院子重新拾掇了一番,如今的院子俨然是个一应俱全的小农场,她还打算过段时间再买些鸭子和鹅回来,慢慢的做到自产自销。   小冬走到鸡窝旁边,扒着低矮的篱笆墙往里面张望,篱笆都扎得好好的,没有哪里有倒塌或是破损的痕迹。   他又数了一下里面的鸡,“一、二……六、七……”   “婆婆!没有鸡跑出来呀!篱笆墙也没有坏!”   乔婆婆听到这话,远远地应了一声,“哦……那可能是天上的鸟路过这里,歇了歇脚,然后又飞啦。”   不过保险起见,小冬还是沿着篱笆墙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见真的没有什么倒塌或是损毁,这才放心的离开,去别处玩儿了。   等他的脚步声远了,篱笆里面的鸡却好像失了控制一样的,忽然一下子从刚才的镇定,变成了惊慌。   “咕咕、咕咕咕!”   “咯咯咯咯!”   它们一边叫着,一边瑟缩在另一个角落,有的更是直接把脑袋埋在了翅膀下,好像鸡窝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而在鸡窝里,这时候也慢悠悠地溜达出来一只“秃毛鸡”。   它比其它的鸡都大了好几圈,爪子也尖利,它此刻昂首阔步的走在鸡圈里,就像是一个国王在它的国土里巡视。   它就这样踱了两圈,之后走到食盆旁边,先往水碗里探了探头,又去嗅了嗅旁边的鸡食,最后终于勉强着自己,暂时放下嫌弃,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   这几日,俞晚总能听到前来吃饭的食客们说着尚尧城里闹鬼的怪事儿。   “我亲眼见着一回!就在我们家隔壁!当时邻居大婶新晒了些肉干在院子里,然后她就出去挑水了,我那天正好在家,就听着隔壁噼哩噗噜的一阵乱想,我等着动静儿小些了,扒着墙头儿往隔壁看,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哎呀你就别卖关子啦——”   “我告诉你们啊,隔壁那院子乱糟糟的,肉干也少了一大半,要不是我前前后后都没找见人影儿,我真的以为隔壁进贼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件事儿!就前天半夜,我收了工回家,离着老远就看见一大团黑不溜秋的东西从我们家院子里跑出去,给我吓得,马上就跑回家看少没少什么东西——”   “那……可有少了什么东西?”   “倒是没少什么大件儿,就是鸡窝里的鸡食还有水几乎都没了,我们家的鸡好像受了惊吓一样,全都缩在鸡窝里面不动弹,第二天连蛋都没下出来!”   “真是邪门儿嘿……你们说,那得是什么鬼,不伤人也不害人,就是进家里捣乱,还什么东西都能吃?”   “是啊是啊!我现在一想,我们家灶上热着的菜八成就是被那什么鬼给偷吃的!”   “阿弥陀佛哟……它可千万别害人,吃点儿东西我也就认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城里闹了这么个鬼,怎么也没见无极宗里有人出来捉鬼?”   这人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觉得奇怪起来,“对啊,前些日子我还看到有无极宗弟子在城里到处检查结界呢,怎么现在又突然没动静了……”   ……   这其中的事,俞晚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这段时间正是至柔谷试炼大会最关键的时刻,那些向往着拜入无极宗的修士们日夜聚在至柔谷外修行,只等着今年这最后一波试炼机会能被自己抓住。   因为要进至柔谷的人多,安全起见,无极宗也会加派人手到至柔谷去,防止部分修士因为急功近利而走火入魔,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也因此,此时的尚尧城中几乎没有修士,即便是有,也因为修为太低,根本察觉不到什么。   不过城中百姓说的这个鬼么……   俞晚想起这几日小冬说的话来。   小冬说,院子里总像是有什么大鸟来过,可他整日守在院子里,连一根鸟毛都没见着。   要说都是他的错觉,可乔婆婆也能听到这些声音,最要紧的是,院子里不光鸡食下去得快,那些结出来还一直没有摘的果子、还有地里长的菜,也都有被啄食过的痕迹。   这些话和那些食客所说的事相吻合,俞晚不禁暗想,难道……真闹鬼了?   “我看不像。”   无数拿着罗盘将饭馆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摇摇头,“若是有邪祟之物,罗盘就会有警示,可你看现在,这罗盘上的指针根本没有转动过,更是没有任何变化。”   俞晚也看了看罗盘,她也清楚,若是真有什么东西,罗盘不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若不是邪祟,却又确实做了怪,会不会是……误入城中的灵兽?”   “喵!”   虾饼忽然跳了过来,蹲在俞晚的肩上。   俞晚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它,任由它蹲在自己的肩膀上,仍是同无数说话,“若是灵兽,放任它这样在城中乱跑,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或许会有麻烦。”   无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有些赏金猎人会为了一单生意而不顾灵兽的生死,若是因此丧命的灵兽怨气过大,就会化为凶魂为祸一方,还是要尽早安置才好。”   “喵~”   像是在赞同无数说的话,虾饼也非常积极的应和着。   俞晚看着这只被喂养了一个多月,个头儿却没有丝毫变化的小猫,不由得说道,“虾饼如此通人性,会不会也是一只还没有长大的灵兽?”   无数就手摸了摸虾饼,“灵兽也会长有灵根,比如铁柱,它的灵根品阶虽然不高,却一样能被感知到,但虾饼么……”   虾饼好像不爱听这话,原本对无数爱答不理,这时候忽然抬头冲着无数哈了一口气,然后蹭的一下蹦走了。   剩下无数还维持着撸猫的动作,忍俊不禁,“就算没有灵根,也不能不准我说实话吧……”   俞晚回想着无数刚刚说的话,再结合起这几日听到的说法,沉吟道,“若是城中出现了一只灵兽,它又有意的躲避着人,所以才不伤人不害人只吃一些放在外面的东西……”   那灵兽吃的最多的是鸡食,因为城中人家家户户绝大多数都会养鸡,而后吃的是晒在院子里的食物,吃肉干也吃果脯,地里长的树上结的也全都不挑……   俞晚忽然想到了什么,“它害怕被人看见,所以从不去人多的地方,但它也想吃好的,所以如果看到谁家晒了肉干,放了好菜在外面,它就会优先吃这些东西!”   “明日我就在院子里专门放一桌吃食!”   俞晚说干就干,第二天果然在院子里单独支起一张桌子,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接着她让无数在院子里布下一个阵法,保证让灵兽进的来但是出不去,随后她又把人都集中到了饭馆里面,空出了整座院子,专门等着那灵兽前来。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饭馆迎来一天里最后的人潮,俞晚时不时观察着后院的动静,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等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街上的食肆陆续关张,俞晚也带着人收拾好了前面的店面,小冬手里拿着一盏灯,站在空旷的大堂里小小声地问俞晚,“姐姐,我们现在能进后院去了吗?那些摆在院子里的吃的,会有人来吃掉吗?”   俞晚不太确定地呼出一口气,“我们悄悄地进去看看——”   她刚打开门,却见虾饼当先从刚打开一点儿的门缝儿里挤出去,跐溜一下钻进夜幕中。   院子里仍然如离开时一样安静,但俞晚却察觉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呜啊~嗷——嗷!”   忽然,几声陌生的鸣叫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俞晚竟然从那几声鸣叫里听出了慌张和难为情。   “在这儿呢!”   无数伸手一抄,抓起老大一只秃毛鸟。   那秃毛鸟纤长的脖颈被抓在无数手中,此刻它上不着天,脚不沾地,只能拼命扇着同样秃了毛的翅膀,一个劲儿的叫着。   “呜啊——嗷!嗷!嗷!”   俞晚看着它,只觉得不敢置信。   难道这就是……那只灵兽? 第29章 没有外卖,创造条件也要点外……   “好……”   小冬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好难看的鸡啊!”   那只秃毛鸟一听,反应更加激烈的“嗷嗷”了两声,好像在反驳小冬。   俞晚听这叫声,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正好这时候又看到那只秃毛鸟转过头来,头顶支棱着几根光秃秃干巴巴的羽梗……   一个猜测在脑子里浮上来。   难道这是只……   孔雀?   谁家的孔雀这么惨,像被炸糊了一样,连毛儿都烧没了?   无数拎着它走到俞晚身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的确是灵兽,之前应该已经被驯化成了坐骑,而且好像还是一只……王孔雀!”   俞晚这下更震惊了。   灵兽也有族群,虽然它们更多的时候是单打独斗,但在它们诞生之初,还是需要依靠族群的力量,像这样的族群不可避免的就会分出一支王族。   而这只孔雀,不是一只普通的灵兽,是出自王族,只是不知道它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连那一身引以为傲的漂亮羽毛都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它的主人陨落于渡劫。”无数低声说。   能修到飞升成仙的那一步,要渡的劫就各有不同,有人是情劫,有人是死劫,有人只是单纯的被雷劈,也有人会置身业火。   看它一身焦毛的模样,或许它的主人真的是殒命于渡劫。   还被无数拎在手里的秃毛鸟……哦不,王孔雀,这会儿也彻底耷拉下了脑袋,一副爱咋咋地的神情。   小冬才不管什么王不王孔雀的,他惊喜地跑到无数身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那……那我们能养着它吗?”   “小冬!”乔婆婆连忙喝止孙儿,“别乱说话。”   无数却看向俞晚。   俞晚站在幽暗的院中,对着那只王孔雀看了好半晌,终于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那它……还能飞吗?”   她刚刚突然想起去存元洞送饭的场面,那些灵兽被训练的会给各个屋子的弟子们送饭,而如今的尚尧城里商铺林立,早已成了体系,光靠自身手艺其实已经很难在其中脱颖而出,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创新。   回想起现代生活中已经脱离不开的外卖,俞晚打算在这个地方也加入外卖模式。   虽然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点餐平台,但是这里有新奇的法宝和灵兽!   然而无数的回答,却让她才燃起来的熊熊干劲瞬间灭下去,“它现在灵力几乎等于没有,除了能像鸡那样扑腾几下,根本飞不远。”   “那……它还能恢复吗?”俞晚又问。   无数想了想,“或许可以,只是它已经是被驯化过的坐骑,就很难再听命于别人,若要与它结契,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费功夫倒是其次,俞晚一听到无数说这只王孔雀能恢复如初,立刻高兴的宣布,“那就养着它,等它好了,再让它干活抵债!”   听到这话的王孔雀又哀嚎着“嗷”了一声。   ……   夜半时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虾饼的猫窝旁边又新添了一只鸟窝,王孔雀趴在柔软的垫子上,却一直瞪着两只大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它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悄悄地出了自己的窝,悄悄地往猫窝那边靠近,在快接近猫窝的时候,它又不动了,还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一直到确定了猫窝里的虾饼没有被它发出的声音弄醒,它这才继续蹑手蹑脚地继续靠近猫窝,然后慢慢的伸长了脖子,歪着头往猫窝里面看。   还没等它看出什么,猫窝里一只猫爪子“呼”的一下打出来,让王孔雀头上本就剩的不多的秃羽冠瞬间又少了一根。   王孔雀张开嘴下意识就想叫,但在它出声的一瞬间,它又自己闭上了嘴,“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还把脑袋也埋下去了。   月光打在它们这一处,就见虾饼颇有威仪地从猫窝里踱步出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刻半眯着,目光锐利地射向王孔雀,隐隐还有点儿审视的意思。   而王孔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它的头埋了下去,但头上支棱出来的秃羽冠却出卖了它,秃羽冠颤动着,要是王孔雀发抖的动作再大些,可能就要颤掉了。   “呜啊……”   王孔雀最后还是闷闷的悄悄的呜咽了一声。   虾饼走到它的身旁,明明它的个头比王孔雀小了好几圈,可气势上却高出许多,它伸出爪子拍了拍王孔雀的头,接着回去睡觉了。   王孔雀也怂怂的跟着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回了自己的窝,郁闷的重新趴下去睡觉。   ……   第二天一早,俞晚照例先从神识里唤出系统菜单来看自己当前的进度。   总进度条依然是一大片空白,代表已完成的绿色可怜兮兮的挤在前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角色】那一栏多了一个红点点。   俞晚点开以后,就看到昨天新收的那只秃毛王孔雀,也被列入了角色卡中。   一看到王孔雀,她快速收拾好了自己,推门出去了。   虽然王孔雀现在灵力微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但是她还有一个同样能跑腿的铁柱,勉强也可以算入“骑手”的行列,   再之后……   就是搭建出一个能够供人不出门就能“点餐”的“平台”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传音符。   普通人只当修仙者个个儿都是神仙,动动耳朵就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其实不然,修士也是人,是人就需要媒介。   传音符就是这样的媒介。   符纸随处可见,关键还是上面的符文,   每一个入门弟子在学到的第一节 课中,都会被授与传音符的口诀和符文写法,随用随写。   而俞晚要搭建的“平台”,正是要借助传音符。   别看第一宗别的地方穷的叮当响,但符纸却取之不尽,俞晚和无数一个写传单,一个画符文,不知不觉就攒了厚厚的一摞。   接下来就是将这种新模式广而告之了。   每一个前来第一饭馆的食客都被拉着看了一会儿写有菜单的传单,还有一张传音符。   一开始,食客纷纷露出了解的模样,   “我知道,就是订外食嘛!”   “想吃什么了,自己又懒得出门,就提前打招呼让你们来送嘛!”   “想要送菜的时候就提前过来和你们说,然后你们按着日子给我送吃食,等下次我再把餐具给你们还回去,对不对?”   “就这么点事儿,我来这一趟、或者打发个人来,就能看到门口的菜牌,哪还用特地带一张菜单回去——”   “可不是嘛,就这薄薄的一张纸,回家随手这么一放,可能早就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了,再不济顺手就揉了当草纸,到时候哪还管得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正说着,对面那家识味斋里,正好有个伙计跨着几个食盒出门,看样子就是给食客送饭去了。   “这不就是和那识味斋是一样的,我还以为多新鲜呢!姑娘你初来乍到,可能有些事儿还不太了解,这里面的事我们都门儿清,你放心,你们家做的吃食好吃,我们都是爱吃的,想叫你们送外食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俞晚笑了笑,“各位误会了,菜单还是其次,我真正想请各位看的,是这张符。”   “符?你们这里也请了什么道士吗?”   “此为传音符,”俞晚拿起一张来,演示给食客们看,“有了这个,我若想叫后厨的韩博士做一道炒三丝,只需对着它说话,后厨的韩博士自然就听到了。”   “不会吧……这不是那些神仙们才有的本事吗?”   口说无凭,俞晚直接捏住传音符,“老韩,做一道炒三丝。”   韩大海的声音下一刻就清晰地传了回来,“好嘞!”   食客们目瞪口呆。   没过一会儿,韩大海亲自端着一盘炒三丝走了出来,放在俞晚身边,“俞姑娘,你要的炒三丝。”   眼见为实,大堂内的食客们满眼都是新奇,“俞姑娘,你这用的是什么法子?我要是拿了这个回家里去,也能对着它和你们说话吗?”   “当然,”俞晚一笑,“我会教给你们一个口诀,之后你们不用出门,直接对着这传音符说出自己想要吃什么,什么时间送来,我们这里马上就能为你们安排。”   食客们大喜,“天哪!有了这个!可就真成了神仙了!俞姑娘,这东西怎么卖?我要了!”   “我也要我也要!这可太新鲜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也能会神仙们才会的法术!”   “这太方便了!你们是不知道,有时候我当天就想吃什么东西,可自己抽不开身出去,又雇不起人去替我跑腿,只馋的哟——”   ……   俞晚有些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的时间显示着现在是中午。   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她仿佛一个很久没有体验过现代文明带来的便捷的与世隔绝者,现在就只想先痛痛快快的把奶茶炸鸡等等东西一次吃个够!   她点开外卖软件,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的点过,看什么都想吃,看什么都想买,然而在填地址的时候,她却怎么也选不中地址上的定位——   手就像是不听使唤,看到的和选中的完全不是一个地方,她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一股烦躁直冲出来!   “我就不信我选不中!”   她这次集中注意力,指尖也仿佛凝聚着一股力量,对着最上面那个定位,用力一戳! 第30章 这么大的事儿,姑娘不知道?……   指尖猛地一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 耳边还炸开一声响,“啪!”的一声。   俞晚被电的几乎要弹起来。   “抱歉抱歉,是我的失误。”   系统难得收起了懒洋洋的调子, 一个劲儿的在识海里给俞晚道歉,“刚才出了bug,提前把你送回去了。”   俞晚愕然的同时,捕捉到系统刚才说的话, 立刻就问,“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刚才是真的回去了?”   “理论上来说, 是的。”   “然后你又把我拽回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 是主系统检测出了bug,紧急开启了修正模式。”   俞晚立刻回想自己刚刚似梦非梦的一幕, 当时什么都很好很自然, 就是定位不准, 而她被电回来,也是因为当时她不信邪,一个劲儿的猛点同一个定位。   八成就是那个时候被这见鬼的主系统察觉到, 然后就把她当bug给修复了。   俞晚泄了一口气,“趁着你还在,我问你点儿别的事儿。”   下班这次难得没有急着“下班”, 恭恭敬敬问她,“宿主, 你想问什么?”   “你们这个系统里面……有没有什么能拿积分兑换的东西?”   神识里面窸窸窣窣地响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系统在她脑子都干了些什么,不过俞晚也没急着催,她笃定了既然主系统能把她弄进这么个地方, 肯定也能有点儿什么超出这个世界范围的好东西。   然而下班遗憾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宿主,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俞晚就差没在自己的神识里面大喊了,“什么叫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被你们弄来这个地方,自问已经非常配合了,我现在就想要点儿福利,连商家卖东西都知道搞点儿活动刺激消费呢——”   “不行呢,”下班又换了一副冷冰冰的语气,“有一封新来信,你注意查收。”   说完,俞晚的神识里重新沉寂下来,仿佛刚才所有的对话全都是假象。   只有突然闪烁起来的小信封战战兢兢的证明着,刚才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俞晚看着那封疯狂闪烁的小信封,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指尖一动,把信打开。   昔日最强剑庐没落至此,老牌剑庐还能否再创辉煌?   ……曾是修仙界最强剑庐,青崖剑庐……每年都有修士入剑庐参观学习……   这封信详细介绍了青崖剑庐。   说青崖剑庐自洪荒之初就屹立在这片大地上,当时神仙妖魔鬼怪并立,世间一片混沌,剑庐始祖一剑破混沌,从此开山立派,创立青崖剑庐,更是在之后的神魔大战中为神界提供大量饱含灵力的兵刃。   青崖剑庐自此成名,后来的各门各派都以能进青崖剑庐修习铸剑术为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宗门内最具天赋的弟子前往学习,修习功法,磨炼品格。   只是随着岁月渐长,各个宗门或多或少都有了属于本宗门的剑庐,铸剑炼器大多都能独立完成,甚至有些宗门不乏铸剑大家,他们也因此创造了不少不逊于青崖剑庐的铸剑法门。   与之相比,修行单一的青崖剑庐就有些没落了。   俞晚看着这封信,怎么也猜想不出,她之后的轨迹会与青崖剑庐有什么关联。   ……   “青崖剑庐……”   无极宗仙灵殿里,皮小方看了一眼屋内其他几位师兄师姐,最后看向君离,还是有点儿不解,“师尊,青崖剑庐这次突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宗门切磋试炼大赛,会不会是想借着各个宗门的名声,重新给自己扬名啊?”   君离折了青崖剑庐送来的请帖一角,来回摩挲着。   站在他身侧的另一名亲传弟子接过话头来,“皮师弟慎言,青崖剑庐再如何,毕竟是铸剑之道的鼻祖,青崖剑庐在过去更难的时候都不曾想过借后来者的名声,何况如今?”   “我赞同何师兄的说法,”又有人开口,“听说青崖剑庐的剑冢之内有无数稀世灵宝,更有许多绝妙剑谱,若能从中领略一二,对我们今后的修行一定大有帮助。”   说着说着,何凌忽然叹了一声,“如此机缘,若是小师妹能一同前去,以她的造化……”   仙灵殿内立刻沉默下来,所有人的心中几乎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师妹是至纯灵根,若是没有那场意外,进青崖剑庐试炼,或许还能得大机缘,便真有魔气入体,凭着青崖剑庐到处蕴藏的纯净灵力,也定能洗涤尽那些魔气,可惜——   “哼!俞晚真是成事不足!”皮小方第一个出声。   “好了,”君离有些恹恹的揉了揉眉心,“月儿体内有魔核已经是事实,俞晚也是好意。”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今日叫你们前来,是为了交代给你们一件事。”   “师尊请讲。”弟子们立刻恭恭敬敬。   “此次青崖剑庐试炼大会的头筹是一件上古神兵,名为玄霜,若能拔得头筹自然是好,便是败了,也没关系,”   君离说着,一翻掌心,他掌心隐隐有紫光萦绕,紫光中包裹着一颗石头,“这是萤石,进入秘境之后,你们尽可能多的寻找萤石带出来。”   这话一出,屋内众弟子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茫然。   萤石并不算稀有,便是在无极宗内的矿山里,一天也能挖出一筐来,师尊为何偏要大老远的让他们去青崖剑庐挖萤石?   皮小方率先替大家问了出来,“师尊……为何要萤石?”   君离一个眼风扫过去。   皮小方连忙退后一步,“是,师尊放心,我等定会将萤石带回。”   “为师不日就要动身前往大泽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月儿的结界需要萤石维持。”君离最后还是多给他们解释了一句。   ……   青崖剑庐广发试炼帖,邀请各宗门弟子共同参加试炼大会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第一宗。   无数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算账之余,他又一次看向传音符。   从那天俞晚当众演示传音符的用法,到食客们觉得新奇,纷纷讨要传音符,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里,他没有听过一次从传音符里传来的要定外食的声音。   好像大家都忘了还有这样一种叫外食的方式。   一抬头忽然看见一张带着无双剑意的请帖竖在眼前,无数吓了一跳,好在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来吃饭,没人注意到柜台边上的异样。   他快速扫了一眼,拿到外面准备给俞晚看。   此时的俞晚正在说服一位散修买小肉丸:   “我观这位道友骨骼清奇,是修行的好材料,敢问道友,近日可有察觉到自己的丹田里灵气窒涩,虽有突破进阶的征兆,却迟迟不得要领?”   那散修被她说的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已困扰他半月有余,他今天出来走走,就是想借助外界诸般事务助他参悟。   俞晚这话并不是胡说的,她继上次在系统的帮助下能看出散修与散修之间的差别以后,如今又能看出低阶修士们各自的境况。   就比如眼前这位散修:   他如今应该是从洗髓二级到三级突破的阶段,天地之道他自觉感悟良好,可那一股子灵气,却总在他试图将之引入体内与灵根交汇的时候断掉。   “我卖的小肉丸与别处不同,可以助你洗筋伐髓,突破制约,”   见那散修似有挣扎,俞晚又继续说,“更何况修行讲究机缘,阁下可有想过,为何你明明经过了这么多条街巷,路过了无数家食肆小摊,最后却在我这里停住脚步?”   那散修闻言,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他正在练习辟谷,如今每天只靠一顿饭吊着,之所以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也是因为这家食肆的饭香实在太厉害——   有好几次他心念转动,都想进去吃饭,为此他心声懊恼,连连怪自己道心不稳。   “宗门弟子在修行之时也会通过一些丹药加以辅助,左右都是入口的东西,道友又如何笃定我这小肉丸不能帮助你修行?”   “这怎么能一样!”   那散修忍不住说,“我若是吃了,将来还如何辟谷!”   俞晚不以为然,“即便吃下以后,能助你洗筋伐髓,突破洗髓三阶?”   “不——错?”   那散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连我的修为都看得出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个修士啊?   谁家修士不刻苦修炼,没事儿守着个小吃摊子,专门拉人买吃食啊?!   “俞姑娘!”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想法。   “蓑衣饼和虾饼各买十个!”   俞晚一看来的是熟人,一边按他说的装东西,一边问,“大师兄又要捉妖去吗?”   “俞姑娘不知道吗?”   大师兄诧异了一下,“恐怕这会儿尚尧城里的散修都收到了消息,要去小周山捉妖了。”   见俞晚还是不解,大师兄又进一步提醒,   “是无极宗外门发布的消息,说小周山上有妖物作祟,没能通过至柔谷试炼的散修,若有人能降住那妖物,就能被破格收为无极宗外门弟子——”   “这样大的事,俞姑娘难道没听说?” 第31章 点外食   这样大的事, 俞晚还真没听说。   倒也不是她消息闭塞,而是因为她虽然脱离了无极宗,却并不是散修。   所以像无极宗专门发给散修的消息, 她肯定是接不到的。   但对面的那位大师兄却不知道,见俞晚茫然的模样,以为无极宗没有把她算在内,脸上不无惋惜, “俞姑娘有这么好的本事,若能得宗门长老指点,得一番造化, 总也比如今这样要好。”   又换了一副语气, 仿佛师兄关心师妹,“你没收到消息也没关系, 我告诉你。”   说着, 他凭空变出一张纸。   俞晚抬头去看, 见是一份地图。   “你看这地图上画的,这就是小周山,”   大师兄说到这里, 却顿了一下,“不过……无极宗发来的消息只说小周山里有妖物,具体是什么妖, 藏身在何处,却并没有说明, 需要我们进入小周山以后各凭本事去找。”   怕俞晚不信,他又找那位还在犹豫要不要买吃食的散修作证,“这位道友,想必你也收到这个消息了。”   那散修连忙点了点头, 和大师兄一样,凭空变出一张纸来,“的确如此,这上面只有小周山的地形图,想来无极宗如此设计,也是为了考验我们的能力。”   大师兄接着又对俞晚说,“这位道友所言极是,俞姑娘,你若有兴趣,不妨也往小周山走一趟。”   俞晚早在看到那张地图的时候就开始心动了。   那么多的散修一起去小周山捉妖,且不说能不能捉到妖,光是散修齐聚小周山这一项,就足以吸引她一同前去。   她得好好准备一下,最好一举拿下散修市场!   因而便点点头,“我的确对这小周山很感兴趣,多谢道友相告。”   大师兄哈哈一笑,“那俞姑娘你可要快些过去呀,至少也要和那妖物打个照面,才算不枉此行。”   说完,他带上从俞晚这儿买的东西,挥挥手,带着人匆匆忙忙往小周山的方向去了。   大师兄一走,俞晚重新把目光放在刚才那散修身上。   那散修原本就有些动摇,这会儿见同样身为散修的大师兄毫不避讳的买了那么多的吃食,又似乎和这位俞姑娘熟稔得很,便更加心动,“我……”   吃食的香气霸道的往他的鼻子里钻,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你方才说,这小肉丸可以助我突破洗髓三级,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俞晚眼见着又要做成一笔生意,笑意更胜,“道友买一些?”   “那就都买一些吧!”那散修干脆说道。   送走了散修,俞晚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无数,“师兄找我?”   “你看看这个。”无数把刚刚接到的青崖剑庐的请帖展示给她看。   请帖顺势滑到俞晚面前。   俞晚一边整理着小吃摊上的吃食,一边往那张请帖上看去,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以后,她只觉得两只眼皮轮番跳了一遍,“青崖剑庐?”   她迫不及待从识海里翻出【任务】,里面果然出现了一个新任务。   [试炼大会:青崖剑庐](未达成)   俞晚认真回忆了一番自己穿来以后所做的事,不抱什么希望的问无数,“师兄,这试炼大会……一般都会比什么?”   无数答得理所当然,“比实力。”   俞晚觉得,恐怕她那有着化神实力的师兄,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试炼大会对她有多么大的影响。   就算她进了那什么试炼秘境,她靠什么取胜?   锅吗?   俞晚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试炼之地法器纷飞,而她身在其中,手抄一口锅,岿然不动……   “别灰心,”她忽然听到无数说,“我问过九真人了,九真人让我转告你,去了青崖剑庐就当在自己家是一样的,别有压力。”   俞晚:……   她还是先去小周山做生意吧。   ……   城南市集。   小吃街上饭菜的香味又顺着风吹进了铁匠铺。   此时王老三刚打完了一件兵器,正揉着肩坐在窗边休息。   若是在以往,这股食物的香气早就让他忍不住想到隔壁街上转转,买些吃食了;   可现在,他却半点儿也提不起劲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走到门口,往隔壁看了一眼。   隔壁的摊子上已经新换了一家,卖的是榫卯结构的小玩意儿,摊子上的老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朝他友好的笑了一笑。   王老三也回了声招呼,重新进屋去了。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非常想念之前那个小吃摊。   可惜如今那姑娘已经搬到东城大街去开食肆了,虽然他偶尔也会专门跑过去吃一顿饭,可到底不如以前那样天天都能看见来得方便。   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慢腾腾的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饭菜放到炉子边上热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架子上放着的一个小布包上。   那个小布包里放的都是要紧的东西,他这时候突然想起来,那里面还有一张第一饭馆的传单。   他记得当时那位俞姑娘说,可以叫他们家的外食,而且速度非常快。   他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出传单来。   传单上面有一多半写的都是菜谱,还有一段是专门框起来的,写的传音符的使用方法,还有对应的口诀。   王老三有点儿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能直接和饭馆那边对话,   这条街上也有不少铺子的老板和他一样都带了传单回来,可他从没听谁说起过。   以至于他在默念口诀的时候,还有点儿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传音符,照着说明念出口诀,传音符很快就亮起一缕青光。   “咳咳……俞姑娘呀,我是城南铁匠铺的王老三那!”   王老三把传音符贴在嘴边,只觉得这种对着空气说话的感觉怪怪的。   他有些不太自然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仿佛他此刻的样子也会被传音符那边的人看到一样,接着继续非常郑重地说,   “我要叫外食,呃……”   他紧张地又咽了一口唾沫。   手指紧紧地抓着传单,把传单的边缘都攥出褶子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另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出来,“王三哥,你想吃些什么菜?”   王老三瞪大了眼睛,愣了老半天,最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传音符里传回来的!   这这这!   他不敢相信的盯着传音符,这东西真能像面对面一样的说话!!   他连忙又清了清嗓子,   “对对对!我就是王老三!那个……我想吃小肉丸,炒三丝,八宝肉,还要一碗小馄饨,两个烧饼!”   他一口气说完以后,紧张地等着那头的声音。   很快,传音符又“说话”了,   “我记下了,大约两刻钟后给您送过去。”   一直到收起传音符,王老三都还是不敢相信的。   两刻钟……   真的有这么快吗?   之后的时间里,王老三什么也不做了,就一直巴巴的数着时辰。   隔壁铺子的老板过来找他借两根木柴,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打趣他,“我说老三啊,你这是盼着什么呢?盼着天上掉馅饼吗?”   王老三起身拿了两根木柴给他,心不在焉的,“等着第一饭馆给我送饭呢。”   “送饭?我们这两天可都是一起顺路回去的,我可没见你特地拐到城东那边去啊?我说老三,你该不会是想吃第一饭馆的饭,想出魔怔了吧?”   “我刚订的,”王老三做了一个拿传音符说话的动作,“他们说两刻钟以后就给我送过来。”   “哈?”听王老三这么说,隔壁的老板更不相信了,“你别是真魔怔了吧?”   见王老三没理会他,他只好接了木柴,一脸复杂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回头说,“老三,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招呼我一声啊……”   王老三这时候也顾不上对方的语气,只一心等着自己的饭。   他在铺子里盼啊,盼啊。   忽然,他好像闻到熟悉的饭香了。   “王三哥,这是你叫的外食。”   一个高高大大的豹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   “这是凭据,劳您签个字。”   王老三简直跟做梦一样。   两刻钟!真的是两刻钟!   他晕晕乎乎的在豹妖的指引下,先在凭据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数出准备好的钱递给豹妖,额外又多给了它十文钱。   那是明码标价好的跑腿费。   豹妖离开以后,王老三马上揭开了食盒的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他定好的吃食,都是新鲜的,还带着刚出锅的热气,   那一碗小馄饨更是连一丁点儿的汤都没洒出去。   王老三深吸了一口气,抄起筷子,大吃起来。   太好吃了!   就是这个味道!   而且吃起来的口感,一点儿也没有那种闷在食盒里时间长了的绵软感,和在食肆大堂里吃的没什么区别!   王老三一边吃一边感慨,俞姑娘果然是有神通的,这才是活神仙吧!   他正吃着,隔壁来借木柴的老板也掐着时间赶过来找他了。   还没等进门就先问了起来,“老三啊,你说的两刻钟就送外食,送来了没——嗯?好香啊!老三你这吃的什么?” 第32章 就上第一饭馆~   在一堆烧得正旺的炉子、铺开放着的打制好的铁器、还有些摆的满满当当的工具的铺子里, 他看到了凭空多出来的一桌菜肴。   隔壁老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些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没看到王老三在铺子里新添了什么厨房啊?   “老三那,你这……这是你刚刚叫的外食?”   想来想去, 隔壁老板还是挑了这个看起来不太合理、但又好像只有这一条最合理的问。   王老三看到他进来,依然捧着一碗小馄饨满脸享受的吃着,等一口馄饨咽尽,才点点头, “是啊。”   他还又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刻钟,真的是两刻钟!”   “他们只用两刻钟就连做好带送来了?你不会就是为了骗我, 故意这么说的吧?”   王老三懒得跟他解释, 只伸手拿了传单和传音符,示意他过来。   “这是……干什么用?”   隔壁老板半信半疑地走过去, 在看清楚王老三手上的东西以后, 他立刻说, “这个东西我知道,我也有。”   “是不是真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老三把东西往桌边一拍, 继续吃饭。   “那……那我也试试。”   隔壁老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回自己的铺子里找了传单,按着上面的步骤指引, 开始叫外食。   和王老三一样,他也非常紧张, 还带着对未知的期待和兴奋。   等传音符开始泛起青光,他连忙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那个……第一饭馆吗?”   很快, 传音符传来一个男声,“这里是第一饭馆,不知客人您想吃些什么?要送到哪里?”   真真真、真有人说话?!!   隔壁老板又把本来就挺直了不少的腰板又继续挺了挺,“我……我要是叫好了外食,你们真的能两刻钟以后就给我送来?”   “是的。”   “那我要一碗小馄饨!”他想也没想,直接顺着记忆把王老三点过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都说了一遍。   一直等到传音符那边再没了动静,他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就像王老三一样,在铺子里一边煎熬着一边期待着自己的外食。   等着等着,他突然懊恼的一拍脑袋,“哎呀呀呀!我怎么把王老三点的都说了?我不爱吃馄饨啊!”   ……   正是饭点儿,城中各个食肆里人满为患。   第一饭馆的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队。   俞晚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长龙,琢磨着等忙过了中午这一阵,就在门前的空地上摆几条凳子,供外面排队等着吃饭的食客休息。   正好这时候铁柱送餐回来,见到她先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是期待又是担忧地问她,“俞姑娘,这么多天以来,就只有今天才有人用传音符叫了一趟外食,叫的人还是我们认识的王老三,你说……这样下去,以后还会有人来找我们定外食吗?”   俞晚信心十足,“有了第一单,就会有第二单,你别担心。”   正说着,忽见无数喜滋滋地走过来同她说,“师妹,好消息,城南又有人来叫外食了。”   看来是王老三叫的那趟外食起了宣传效果。   铁柱听到这话,也高兴坏了,干脆就跑到韩大海的厨房外头,只等着里面一做好饭菜,他就立刻接过来送走。   俞晚心情很好的继续招呼着食客,同时想着,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新订单上门,想来是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第一饭馆送外食的速度。   如此下去,不出几日,第一饭馆的这块招牌就更稳了。   等以后叫外食的人多了,饭点的订单就会增多,她得和韩大海商量商量,把不容易熟的菜品先提前做个半熟出来,缩短做菜的时间。   还要扩大一下厨房的面积,多添几口锅。   这么一看,她得尽快多招几个帮工来了。   ……   两刻钟以后,城南铁匠铺隔壁的五金铺老板,也拿到了第一饭馆送来的外食。   和五金铺老板一起坐在铺子里等的,还有再隔壁的几家铺子的老板。   他们之前都听五金铺老板说了王老三叫外食的事儿,都不信,非要眼见为实,所以当铁柱从门外走进来,变戏法一样的取出食盒之后,他们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最后五金铺老板是梦游一样的签完凭据的。   其他人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   “天哪……真的这么快啊!”   “这饭做得真是太香了!诶郭老板,我记得你不爱吃馄饨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这碗小馄饨卖给我,我替你吃了,也免得浪费是不是?”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第一饭馆送外食的速度非常快了。   他们当中有手头宽裕的、刚好还没有吃午饭的人,纷纷通过王老三和郭老板等几个有第一饭馆传单和传音符的人给自己叫了外食,然后在两刻钟后,心满意足的吃到了美味的午饭。   之后他们又通过各自的途径,把自己今日叫外食的新鲜事儿一传播,“叫外食就上第一饭馆”的说法很快就开始小范围的流传开了。   以至于第二天当俞晚听到今天叫外食的订单数量,都还有些吃惊。   只才过了一天而已,传音符里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出来,堂食的客人见状,也跟着打听,这才终于确定了,在第一饭馆叫外食,的确是非常的方便。   这样又过去一天,俞晚等无数他们已经适应了如今这种堂食加送外食的模式以后,便带着做好的小吃,往小周山去了。   这些天,她除了操持饭馆,同时也一直在关注小周山和无极宗的动静——那些散修们还没有降服小周山里的妖物,甚至他们连那妖物是什么,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   小周山距离尚尧城不远,但走路过去也还是要花费上大半日的光景,俞晚干脆捏了一张缩地符。   耳边风声刮过,再一睁眼,她就已经站到了小周山的山脚下。   从外面看,小周山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如果不是提前听说了小周山里有妖物出没,她只会觉得这是一处山清水秀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下班,你知道小周山里有什么妖物吗?”   她试探着在神识里叫系统。   系统没回应,但她却忽然注意到又有新的小信封闪了起来。   震惊!妖兽夜闯村庄,竟然是为了它……   下方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配图,是一盘粽子。   俞晚看完了信,陷入沉思。   难道系统这是在告诉她,收妖要用粽子?   可这妖物究竟长什么样子,信上没写啊……   “哎!姑娘姑娘!帮忙搭把手——”   声音是从脚下发出来的。   俞晚吓了一跳,跳开一步,低头一看,就见从土里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他正费力的朝她伸出手,打算从地下钻上来。   “山里打得太激烈了,我第一次用土遁,还掌握不好方向,一不小心就冲回山下来了,”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看俞晚,“姑娘,你也是不小心从山上出来的吧?”   俞晚顺势拉了他一把,没否认。   那人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就只有俞晚一个人,便又提议,“姑娘,不如我们组队一起进去吧,多一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又忙不迭的自我介绍,“啊……我叫岑逸,姑娘怎么称呼?”   “俞晚。”   “俞姑娘,”   岑逸手里多了一个罗盘,“这山里不止有一个妖物,它们行踪诡谲,又狡猾得很,会模仿别人说话,我之前就是差点儿中招,情急之下才用了土遁。   这次我们两个都谨慎些,若真遇上什么麻烦,有这罗盘在,也能提醒我们一二。”   俞晚见这散修周身的气流走势顺畅,修为应该在洗髓七级左右,判断他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正适合挨宰……哦不,推销吃食。   便点点头,“那就依岑道友所言。” 第33章 只愿从今往后,再不必像今日……   一路上, 俞晚都在有意无意地套岑逸的话。   从岑逸的话里得知,这小周山上聚集着一群妖物,它们的原身是一种体型小巧的鸟, 当它们察觉到危险时,就会蛰人人死,蛰树树枯。   只是散修们如今在山里遇到的,都是些小喽啰, 真正的妖王一直都还没有现身。   “俞姑娘,你也是从那场波动中不小心跳出结界,才出了小周山的吗?”   俞晚忽然听到岑逸这么问她。   她刚来, 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波动的, 但她猜岑逸口中说的这个波动应该与妖王有关,便顺着他的话, 有些难为情的说,   “说出来恐怕会被岑道友笑话, 我原本是在这山中寻找妖物踪迹的,只是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周围有灵力波动, 还不等我上前细看,再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小周山。”   说着,她一脸疑惑地问岑逸, “不知岑道友可知道,那灵力波动究竟是何物发出的?”   “哎……”岑逸也叹了一口气, 却又反问了她一句,“你知道金池柳家吗?”   俞晚眉峰一耸。   之前那个对琉璃柜很感兴趣的柳之远……好像曾自报家门,说过自己出身金池柳家。   过去了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没见到柳之远再出现, 只当他已经顺利通过了至柔谷的试炼,即将拜入无极宗了,没想到在这里又从岑逸口中听说。   “看你这样,想来是刚来到小周山不久。”   岑逸接着说,“这金池柳家的小公子霸道得很,仗着家中法器多,自打进了小周山,就对其他散修吆三喝四,还当众划走了一块据说妖物最集中的地方,让人在周围部满了各种法器,不准其他人靠近。”   “若是有人不慎靠近,那些法器就会示警,甚至会激起巨大的波动,把靠近的人全都赶出去……”   “喏,你看前面。”   岑逸在说话间已经停下了步子,又示意俞晚别再上前。   俞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地上竖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屏障,两端虚虚的延伸出去,前面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明显就是被人为封住了。   “这山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结界。”   岑逸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此刻耐心的给俞晚解释着,“这些法器的阶品虽然不高,稍微有些修为的修士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用来对付我们这些洗髓期的散修,却是绰绰有余。”   俞晚听到这里,却径直问道,“但是岑道友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可是有破解之法?”   岑逸稍微有些惊讶,又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些法宝毕竟都只是最下品的东西,除了用来封路,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便是在洗髓期的散修之中,最多也只能拦住八级以下的人,若遇上属性相克的情况,哪怕是修为不够,也有几成胜算。”   “那依岑道友之见,这处结界能破吗?”   岑逸却沉默了片刻,“若我是洗髓八级,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俞晚听到这话,低头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串小肉丸。   小肉丸的香气扑面而来,岑逸一愣,“俞姑娘这是……”   “岑道友可曾听过第一饭馆?”   “啊……是有些耳闻,听说第一饭馆在吃食上颇有造诣,有些吃食还对修行有帮助,只是在下还在辟谷,不敢前功尽弃。”   俞晚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不知岑道友对丹药有何见解?”   岑逸想了想,“奥妙无穷。”   俞晚一笑,举了举小肉丸,“我听闻丹修的炼丹炉一开,便有无数修士前往求丹,用以辅助自身修行,岑道友不妨将此物也视作丹药,只当此物是……洗髓丹。”   “洗髓……丹?”   岑逸脸上一直维持的温温和和的笑容骤然碎了一块。   洗髓丹服用以后可以洗筋伐髓,所需材料不乏珍奇灵草,便是最低品的洗髓丹,炼制一颗也需要不少相辅相成之物。   而这一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肉丸……怎会称为洗髓丹?   “这是第一饭馆的小肉丸。”俞晚直接公布了谜底。   岑逸有些意外,“难道姑娘就是……”   俞晚点了点头。   “在下听说,姑娘卖给修士的价格,比卖给普通人的要贵上许多。”   俞晚伸出一根指头。   “一颗……灵石?”   岑逸摇摇头,“姑娘应该知道,未入宗门的散修几乎不会有灵石。”   “一两银子。”俞晚非常好说话。   她赶在岑逸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若是吃完却没有进展,我十倍奉还。”   岑逸思索了一下。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小周山上到处都是拦路法宝,他来这里一趟,自然不想空手而归,若是能因此破除法宝带来的桎梏,捉到一只妖物,吃这点儿东西又能算得了什么?   “好,”他点头,“就依姑娘所言。”   一两银子一串小肉丸,钱货两讫。   岑逸将小肉丸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小肉丸里似乎还裹着浓郁的汤汁,却又与寻常吃食不同。   一串小肉丸下肚,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灵力冲刷着,这让他立刻盘膝坐下,闭目凝神,跟着那一股灵力调动自己体内的灵气。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周身灵气猛地向上一冲,整个人也仿佛经过了一场洗礼。   岑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从洗髓七级进到了八级。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岑逸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同时蕴满灵力,以迅雷之势打向那处结界。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细微的碎裂声,那道之前还不可一世挡住路的结界,应声而碎。   岑逸看着眼前缓缓碎裂继而消失不见的结界屏障,叹道,“之前是我孤陋寡闻了,不知姑娘卖给我的这‘洗髓丹’,原本叫什么名字?”   “就叫小肉丸。”   岑逸在心里默念了两声,“好名字。”   恰在这时,从山上灰头土脸的下来几个人,看着应该都是进山收妖的散修。   那几个人边走边回头看,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奶奶的,柳家那小祖宗真不是东西,封了大路还不够,现在连那泥鳅都不钻的小路也给封了!”   跟在后面的人也接着呸了一口,“有钱法器多就了不起啊?这妖物该抓不着还是抓不着!”   “哎……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么?就这么让他在山里撒野?”   “谁管?金池柳家那么大个名声儿,谁要是被他记了仇,以后再想去柳家炼器,那不得被人家当肥猪宰了?自认倒霉吧还是……”   “其实那法器倒也不难破……”   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忽然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我弹弓打的速度快,赶在那东西自我恢复之前,先把它打下来,就好办了。”   “你净说那没用的!我还说我要是修为再高一点儿,我能克制住它,让它直接自己就废了呢!”   吵嚷间,他们也看到了俞晚和岑逸。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就像看到了同阵营的兄弟,上前大吐苦水,“你们也是被困在这儿的吧?别走这边了,柳家那小子忒可恶,这种地方也放了法器拦着,我们刚被前面那法器拦下来,这路走不通,大家换条路上山吧。”   岑逸和俞晚对视了一眼,见俞晚比了一个手势,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们也回去吧。”   说着就跟上了那几个散修的脚步,佯装绕路。   俞晚却没跟着他们一起走,而是继续往上山那条路走去。   “俞姑娘,你走错了,是这边。”   岑逸配合着俞晚,装作不解的道。   那几个人听到动静,也都回头等着俞晚下来。   俞晚没动,听到岑逸叫她,也只是回过身来,问刚才下来的那几个人,“你们刚刚说,要是能把那法宝打废,就能从这里上去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话说得简单,可要是真能把法宝打废了冲上去,他们哪至于灰头土脸的回来。   所以立刻就有人开口,“是,话虽如此,可我们不过都是洗髓期的散修,就算真有那厉害的人,又哪里有余力能毁坏法器?”   俞晚也点点头,“但道友你刚刚说,若是你打弹弓的速度再快一些,是能毁掉拦路的法器的,对不对?”   那人一听俞晚这么说,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却又拉不下脸来发火,只好阴阳怪气了一句,“我就是那么一说,要真是能成,我们至于就这么下来么。”   “若我能帮你呢?”   “你?”那人上下打量俞晚一番。   散修与散修之间也存在着差距,大部分都体现在寻常人无法辨别清楚的气场上,   有些能成大器的散修,周身气场的流动往往顺畅如水,若是气场更强些的,开了天眼甚至还能看到他们灵气的颜色。   但他看眼前这姑娘,周身连个气场都没有,也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凡人,放在常世是惊为天人,但在这里,就是只花瓶。   当即语气就不怎么好,“你能怎么帮我?除非有宗师出手肯渡灵气,否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谁敢说一定能提升修为?”   俞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也不在乎他话里的冒犯,只问他,“若你能加快打弹弓的速度,那件拦路的法器是不是就没用了?”   “我不是说了……”   “是不是?”   “……是!”弹弓散修脸都气红了,“怎么着吧?”   岑逸和散修的同伴见状,连忙上前来打圆场,“二位消消火,我们能在此处相遇并结伴而行,便是有缘,修仙先修缘,大家千万别先伤了和气。”   那散修咳了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又匆匆瞥了俞晚一眼,心里还是有点儿不痛快。   同时又有点儿懊恼,修行讲究平心静气,他刚刚居然这么轻易就动了肝火,可见他的定力还不够。   便又清了清嗓子,小声儿地找补了一句,“我刚刚……也不是那个意思。”   忽然,他闻到了一种独属于食物的香气。   一抬头,就看到俞晚手里多了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裹着一个……馒头?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因为辟谷出现了幻觉,他总觉得俞晚拿着馒头的手,好像还往他这边又递了递……   “姑娘你这是……?”   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   天知道他为了修行牺牲了多少,他现在能走能动,完全是凭着那一点儿灵力,还有他强大的意志力,可眼前这一个小小的馒头却险些让他破了功——   “咕噜……”   “咕咚!”   声音都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那散修连忙咽了一口口水,别过脸去,“姑娘,劳烦你快把这东西拿走——”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个声音疯狂呐喊:   馒头!那可是馒头啊!最是扛饿的东西啊!好想吃一口啊!!   不光是他,旁边几个人包括岑逸在内,全都不受控制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全都慌张地别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与馒头相撞。   相比之下,俞晚就从容多了。   她拿着馒头,对那个散修说,“眼下整座山怕是都被金池柳家那位道友占据了,我们这样一味的退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将妖物拱手送给那位柳道友。”   “不如以进为退,先下手为强,或许还能争一分先机。”   “争?怎么争?”   那几个人摇摇头,“但凡我们有办法,又何至于被那些小小的法器难住。”   岑逸见状,便又说道,“金池柳家那位小公子的修为也在洗髓期,他之所以能这样为所欲为,是因为他带着数不尽的法宝,可那些漫山遍野放出来的法宝也不过下品,若我们合力击之,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岑道友,你说的倒是轻巧——”   在对面的人还没反驳完的时候,岑逸又说,“所以我的意思是,请这位道友吃下这个馒头,等道友打弹弓的速度加快了,那件拦路法器便也解决了。”   “就靠吃馒头?”   弹弓散修满脸写着“我不信”,他试图说服岑逸,   “你也是修行之人,应该知道辟谷的重要,我今日若真吃了这个馒头,将来修行之路受阻,那么今日的你我,就都是罪人了。”   岑逸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俞晚一眼。   俞晚笑了笑,“如今的确有说法称,辟谷能够排除浊气,可宗门弟子辟谷,都有其特定的功法,寻常人不得其法,只管照猫画虎,靠硬生生饿肚子来辅助自己修行,长此下去,恐怕还没等进入宗门,自己就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可是……”弹弓散修有些动摇了。   “你之所以会觉得打弹弓的速度不够快,是因为你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你完成高强度的动作,还有,你方才说修行,便是神仙也要食人间烟火,更何况是尚处于洗髓期的你呢?”   俞晚一指身后通往山上的小路,“今日我们从这里上山,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从今往后能堂堂正正的对所有的散修说,实力不够,我们可以努力修炼,但像今日这般被人以身外之物欺侮,来一个,我们毁一个,来一双,就毁一双——”   “只愿从今往后,再不必像今日这般,被人随意掣肘!” 第34章 封人道路,天打雷劈   山间久久没有回音。   自俞晚说完这番话后, 连同岑逸在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弹弓散修。   他不断的回想着俞晚刚刚说的话,再看向俞晚手里的馒头时, 他忽然觉得,那不是普通的馒头,而是希望——   是小周山上几十成百个散修的脊梁!   “你说得对!”   接着,又有人受到鼓舞, 眼神坚定地看向俞晚,“俞姑娘说的在理,我们大家之所以齐聚小周山, 就是为了尽自己所能收服妖物, 换一个进入宗门成为正式的宗门弟子的资格——”   “柳家小子占山夺妖,是他不仁在先, 我们有这么多人, 何至于受他步步紧逼, 退让到这番地步!”   因为这番话,弹弓散修也终于爆出一声大喝,“不错!我们不能再退让了, 若是今日我们退了,日后就算如愿进入宗门,面对实力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灵兽, 难道我们也要给自己找理由,说是因为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所以才退让吗?”   说完,他朝着俞晚伸出手,“多谢姑娘。”   但这一次,俞晚却没有将馒头递给他。   弹弓散修:“姑娘?”   “咳……”岑逸适时的解释, “此物并不是普通的馒头,你可以把它看做是……”   “风行丹,”俞晚说,“一两银子。”   “风行丹?”弹弓散修震惊了。   那是据说能提升施法速度的丹药,符修们最爱用它,可眼下这么个馒头……怎么好意思叫风行丹的?还要价一两银子?!   抢钱啊!   “道友不妨试试,”岑逸说着,一指刚被他打碎的结界,“想来各位就是为了躲避那件法器,才选择另绕小路上去。”   岑逸这么一说,那几个散修也一脸惊奇,“对啊!我刚才就觉得这地方有点儿不太一样了,那原来是有个结界来着,那结界哪儿去了?”   “已经被我毁去了。”岑逸一语惊人。   “毁、毁去了?!没想到岑道友竟有如此修为,佩服,佩服!”   “不敢当,若不是吃了此物,在下 面对那结界,也同样是束手无策。”   “这馒头真这么厉害?”   弹弓散修将信将疑,但被打碎的屏障的确就在眼前,他犹豫了半晌,还是一咬牙,掏出一两银子给俞晚,“既然岑道友都这样说,在下且信一回!”   等接过了馒头,他用平时修炼的重视程度,一口一口吃掉了馒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多日不曾进食,这馒头吃在嘴里,麦子的香甜仿佛比平时放大了十倍,当第一口馒头咽下去,他惊奇的察觉到,似乎有一口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灵力,也顺着喉咙,进了他的肚子。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怎么了阿松?”   他的同伴见状,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一脸紧张地问他。   “……没事。”   阿松很快就消化了那一刻的异样,那一口灵力进入丹田之后,又慢慢散开,浸入灵根之中填补了一些空白   察觉到这一番变化,阿松更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等一个馒头吃完,他只觉得丹田处暖烘烘的,一股明显异于平常的纯净的灵气被激发出来,又与他自己的灵气糅在一起——   借着这一股子力量,他掏出弹弓,放好特制的弹丸,绕过山路上被人为设下的屏障,拉满弓弦,对准了那间悬在空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法器。   “中!”   阿松大喝一声,手上的力度随即一放一收,弹丸“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正正打中法器。   就见那块像八卦镜一样的法器倏地自中间有了裂纹,裂纹中又飞出丝丝缕缕的灵气,护在法器周围,好像在进行自我修复,而那些原本有些开裂的裂纹也在这些灵气的覆盖下,渐渐变浅了痕迹。   “去!”   “着!”   又是几声大喝。   阿松以比方才快了不少的速度,接连打出几颗弹丸。   那些弹丸接连击中法器的同一个位置,直到最后一刻弹丸“噗”的一声把它击穿。   当一个圆溜溜的窟窿出现在法器中央,那件原本还泛着宝光的法器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全部的光芒,迅速灰暗下去,最后支撑不住,从半空中“当”的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阿宋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打下来的,那一堆碎片此刻还“滋滋”的响着,裂纹处一片焦糊,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还会以为是被雷给劈的。   “天哪阿松!你就这么轻松的把这玩意儿打坏了?!”   阿松的同伴用看天才一样的眼光看阿松,激动又自豪到仿佛那法器是他自己打的。   阿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有些不敢相信,“这……这真是我打坏的?”   “是你打坏的!”同伴肯定的告诉他,“干得好,一会儿还这么干!”   又回过头来,连连对着俞晚道谢。   俞晚回应了两声,接着说,“这山中恐怕还有不少拦路的法器,我们还是抓紧行动,路上若是碰上其他道友,大家还能通力协作,一起除掉这些东西。”   “对!你说得对!”   阿松他们用力点点头,“这么久了,柳家那小子肯定已经把这山都翻了一遍了,我们可得抓紧些,别让他把妖全给收走了!”   说着,他们急匆匆的继续往山上走。   俞晚和岑逸跟在他们后面,一路上也在观察着有没有拦路的法器。   不知不觉,他们就落在阿松他们身后稍远些的位置了。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岑逸才终于出声,“俞姑娘,刚刚阿松道友在打落法器以后,我看到俞姑娘也引了一道雷,与弹丸一起击中了那件法器,在下听闻无极宗擅雷法,不知姑娘这道雷决与无极宗的‘惊雷引’是否有什么渊源?”   俞晚听到岑逸的话,微微有些吃惊。   原主出身无极宗,又曾是君离的亲传弟子,这无极宗标识的雷决,自然也是会的;   而俞晚也是在刚刚突然读取到了原主的记忆,引“惊雷引”入那法器,营造出一种被雷劈的景象,目的就是为了让柳之远的人认为他们此前的种种所为已经引起了天道的不满,劈了法器是为警告。   她自认为雷决引的非常隐蔽,在场又都是散修,并不曾接触这些,却没想到竟然会被岑逸看出来。   “岑道友真是眼力惊人,”俞晚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点儿微末伎俩,哪里敢与无极宗相提并论,不过是些防身的小口诀而已。”   “原来是这样,”岑逸也没有细问,只点点头,“方才听俞姑娘一言,在下受益颇深,只是还有一问想与姑娘请教。”   “岑道友尽管说便是。”   “俞姑娘随身携带吃食,又让阿松道友不必刻意辟谷,而且阿松道友在吃了姑娘所给的吃食以后,似乎功力大增,不知这其中可有什么玄机?”   “的确是有一些。”   俞晚这次没有回避,但她却没有详说,而是示意岑逸和她一起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阿松他们。   岑逸非常听话,等追上了阿松他们,他就又恢复了之前那种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状态。   ……   “看,又是一件法器!”   阿松他们在前面站住,指着悬挂在树上的一面样式差不多的八卦镜。   “我看那柳家小子是存心不想让我们上山去,他今天布置的法器,简直比前几日的加在一块儿还要多!”   “还是老办法呗,阿松你把这玩意儿给打下来!”   说话间,阿松已经拉开了架势,握紧了弹弓,瞄准树上那面八卦镜。   这次的八卦镜悬起来的位置有些高,阿松握着弹弓,心里突然有点儿没底。   “咻——”   第一枚弹丸打空了。   “哎?阿松你别着急,你再试试。”同伴有些担忧。   阿松深吸了一口气,又打出去一枚,结果还是打空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同伴耷拉下眉毛,又想起还有俞晚他们,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俞姑娘,岑道友,你们试试如何?”   俞晚看了岑逸一眼,后者却是摇摇头。   那些人见状,虽然有些失落,却也并没有灰心,“这……算了,要不我们原路返回,找别的山路上去吧。”   正说着,忽然又有两个人从旁边走下来,看样子也有些狼狈。   两拨人目光相对,阿松这边的人先开了口,“两位道友,你们也是被法器挡回来的吗?”   那边的人闻言,挫败的点点头,“是啊,那边路上竖起一片火幕,若有水灵根在,或许能撕开一道口子上山,可惜我们两个都是木灵根……”   “水……隋师兄,你是水灵根啊!”   阿松想到了什么,马上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随师兄,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随师兄却摇了摇头,“我虽然是水灵根,可我修为还不到洗髓六级,我这点儿灵力打过去,可能还不等挨到火幕的边儿,就先一步被火烤干了。”   一听到随师兄这么说,那两个人刚有点儿希望的眼神马上又暗了下去。   “算了,凭我们这点儿修为,哪里能比得过这漫山遍野的法器,我们还是再另外想其它法子吧。”说着就要走。   “等一下!”阿松忽然拦住了他们,接着他看向俞晚,“敢问俞姑娘,方才你给我吃的那个馒头……还有吗?”   “有倒是有,不过……”俞晚却另外变出一碗小馄饨来,“对随师兄来说,这碗小馄饨才是他如今所需要的。”   “小……小馄饨?!”   阿松和随师兄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小馄饨,简直不敢相信,最后还是随师兄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疑问,“俞姑娘,你是怎么判断我现在应该吃小馄饨的?”   俞晚说,“方才阿松道友之所以能打坏那件法宝,是因为他出手的速度比法宝自身修复的速度快,但如今需要随师兄以水灭火,需要的不是出手的速度,而是让水尽可能的压制住火——”   “随师兄,别犹豫了,你快吃吧。”阿松有点儿着急。   但俞晚却将端着小馄饨的手往后收了一收。   “哦对,”随师兄非常上道儿,“不知这碗小馄饨,姑娘要收多少银子?”   “一两。”   ……   “哧……”   一束流苏上,又有一根红绳随风消散。   “怎么回事?”   头戴莲花冠的少年察觉有异,看向身后拿着流苏的散修,眉头不满的皱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七八个法器报废了,我让你布置法器,你是怎么做事的?”   那散修一脸惶恐,“公子,我放那些法器的时候,是确认过绝对没问题的!”   “没问题?没问题怎么会报废?”   柳之远一脸的不耐烦,“那帮废物根本毁不掉法器,要不是你弄出了纰漏,无缘无故的,法器怎么会出问题?”   见那散修还是哆哆嗦嗦的留在原地,柳之远眼睛一瞪,“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哎哎哎!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去看看——”   那散修慌里慌张的往放置法器的方向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往柳之远眼前一送,结结巴巴地说,   “公、公子,这些法器好像都是被雷给劈的……”   柳之远不信,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发现那一堆破烂里面似乎夹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用古朴的篆字写着:   封人道路,天打雷劈。 第35章 震惊!妖兽夜闯村庄,竟然是……   “公、公公公子……”   纸条上的字, 跟着柳之远的散修也看见了,他有些心虚,“公子, 这是……遭天谴了吗?”   “放屁!”   柳之远一脚把地上那一堆碎片踢飞,又拿脚用力把纸条往土里碾,“本公子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天谴个屁?要不是你办事不利, 怎会被那些废物寻到机会毁我法宝?”   那散修的心里不太好受,同为修行之人,在看到漫山遍野都是柳之远人为放置的法器, 并且不是为了捉妖, 而是为了挡住其他修士,他也觉得不太公平。   但碍于他是柳家的仆从, 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好唯唯诺诺的认着错, 然后再按柳之远说的, 继续去放置阻碍其他修士进山的法器。   ……   小周山的一条山路上,俞晚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林林总总放了各式吃食, 她此刻正从里面拣出一个烧饼,递给对面的散修。   那散修接过烧饼,忍住了想马上就咬一大口的想法, 矜持地清清嗓子,“这一路行来, 多亏有俞姑娘的……呃、丹药相助,否则我们就算能侥幸破除一两件法宝,短时间内,也未必能顺利进山。”   “是啊是啊, ”旁边有人点头附和,“之前在至柔谷,我就听到有几个道友说什么小肉丸啊蓑衣饼什么的,还说吃了以后能越级打灵兽,能缩短恢复灵气的时间——”   “我当时还不信,以为他们就是给自己馋嘴找借口,今天才算是开了眼,见识到了这吃食的妙处!”   说话间,他们又找准机会毁了好几件法器。   他们在法器的碎片中穿行,同时仔细地盯着手中罗盘,观察罗盘的反应。   各式各样的罗盘聚在一起,但那根能指引妖气的指针,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会不会……那柳之远已经把妖物给收了?”有人弱弱的问。   “不会,”岑逸笃定地答,“若有人收妖成功,这小周山不会这么平静。”   “说的也是,”有人跟着点头,“按着无极宗传递的消息来看,若有人收了妖物,立刻就会获得无极宗外门弟子的资格,并公之于众,要是收了妖却没什么特殊的提示,旁人又怎会知道谁成了外门弟子?”   “可是这山里……太平静了,且不说我们,那柳之远已经在山里横行了这么多天,他手下带的人也多,能用的法宝也齐全,难道连他也没摸到一点儿妖物的影子?”   “俞姑娘,你看呢?”   在见识到了吃食的威力以后,这些人非常自然的觉得俞晚也有不同寻常之处,他们找不到的妖,说不定俞晚有办法找到。   俞晚这时候在看神识里的系统界面。   小信封又一次弹了出来,还是熟悉的标题,但不同的是,这次的正文内容好像是个配方。   震惊!妖兽夜闯村庄,竟然是为了它……   赐绯含香粽子:粽叶,糯米,红枣,蜂蜜。   俞晚又点开了原本的食谱,上面的几张配方一目了然,并没有多出什么“赐绯含香粽子”。   反而是任务栏里,多出了一个新任务:   [包粽子](0/1)   俞晚琢磨着,这任务在尚尧城的时候没出现,刚进山的时候没出现,却偏偏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肯定不是为了让她把粽子当新产品卖出去,而是收妖。   可小周山里的妖物是无极宗点名要的,她又不是无门无派的散修,系统让她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考虑到这个系统从来不说废话,俞晚又把前后两封信连着看了几遍,最后觉得,信上说的村庄,应该就是一个提示。   想到这里,她抬眼迎向身边的几道期待的目光,说,“先下山。”   “下山?!”   阿松非常不解,“俞姑娘,我们这一路这么辛苦,才终于快要上山了,这个时候下山,不是前功尽弃了?”   随师兄也忍不住说,“是啊,俞姑娘你之前还说,我们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挫折就退缩,如今拦路的法宝没能难住我们,我们却被找不到妖物的线索难住了,这……这……”   其他人全都反对,只有岑逸逆流而上,“我赞同俞姑娘的提议。”   果然,岑逸开口以后,那些质疑声又朝着岑逸去了,“岑道友,同为修士,难道你也要退缩吗?”   岑逸摇摇头,“在下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现在在山中找不到任何妖物的踪迹,罗盘也始终没有确切的指引,倒不如问问住在山下的村民,他们常年住在此地,若有妖物引来的异常,他们定然要比我们清楚得多。”   说完,他转头看向俞晚,“不知在下这样解释可对?”   俞晚一挑眉。   从她来到小周山到现在,也算是见过了不少散修,其中也不乏修为比岑逸高的,但岑逸依然能在这么多的修士中脱颖而出,靠的不是他修为的高低,而是他对各种事物的看法。   这个人并不会头脑发热就做决定,也不会人云亦云,他是在观察之后,选择他最为信服的一方。   更何况这样一个人,天生根骨奇佳,即便不进无极宗,也能被其它宗门抢着收徒。   只是不知为何,他明明可以被一代宗师直接以机缘为由带走收徒,却还是混入芸芸散修之中,主动明珠暗投。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是岑逸个人的选择,她没那个兴趣介入其中,更别提做什么引路人。   如今听到岑逸替她给其他人解释心中所想,欣然点头,“岑道友说的,正是我想告诉大家的。”   其余的散修若有所思,但又想到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跟着俞晚才能在小周山通行无阻,若是此刻分道扬镳,可能又要和之前一样不断地碰壁,便也都点了头,“既然如此,我听俞姑娘的。”   “我也是!”   “对!我也跟着俞姑娘一起走!”   此时大家都情绪高涨,但俞晚看着众人,却没有立即带头下山。   “还有问题?”离她最近的岑逸低声问。   俞晚看了一眼不远处刚刚被毁掉的法器,“我们这么多人,若是全都下山往村子里去,目标太大,势必会引起柳之远的怀疑,再说我们也只是清除了小周山这一条山路的法器,还需得有人留下继续为大家开路。”   “我明白了,”岑逸略一思索,“若是俞姑娘信得过在下,留在这里开路的事就交给我,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对这些吃食的定价也都已经记熟了,绝不会出差错。”   俞晚看了他片刻,虽然她与这位萍水相逢的散修只相处了短短半日的时间,可不知为何,就是莫名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她疑心岑逸与原主有些渊源,但留下的那些记忆却没有一丝一毫与岑逸相关,她也只能将之理解为人与人之间莫名的眼缘。   “好,开路之事,就请岑道友多费心了。”   之后俞晚没有带任何人,只身下了山。   ……   俞晚这趟下山进村子,不光是为了从村民口中探听些山中异事,更重要的是,她要在村子里换到足够的包粽子需要的材料。   虽然她也不知道拿着粽子该怎么收妖,但她猜,也许在系统的设定里,粽子和黑驴蹄子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时候从小周山上偶尔传来几声宝物被毁的声响,俞晚抬头往山上看了一眼,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   ……   太阳已经落山,村里不像尚尧城那样灯火通明,山间人家歇息得早,已经有不少人家关了院门,俞晚走进去的时候,挨着村口最近的那户人家也正要关上院门,回屋去睡觉。   “大娘——”   俞晚急忙出声叫住正在关门的妇人,“请等一等。”   那妇人闻言停了手,躲在门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打量了俞晚一番。   村里灯笼有限,白衣的少女站在昏暗的暮色里,脸上虽然落下大片的阴影,却并不显得恐怖,反而会让人不自禁想着,恐怕就连那马上升起来的月亮和她相比,也要逊色了。   想是这么想,但那妇人却并没有因此就欣然邀请俞晚进门,而是继续一脸警惕地看着俞晚,“你……有事?”   俞晚见状,在稍远些的地方停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的温和,同时也慢慢消除妇人的戒备,“大娘,我过路此地,有些口渴,想同您讨碗水喝。”   那妇人听到这话,还是有些犹豫。   “谁啊?”屋里忽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妇人慌忙掩了门,抻着脖子朝里面道,“没谁,路过的。”   “没谁你就关了门赶紧进屋,不知道大马蜂总爱趁着天黑进村么?怎么不长记性呢?”   大马蜂三个字一说出来,那妇人吓得“砰”的一声就关了院门,也不再理会外面的俞晚,一路小跑着进屋去了。   俞晚也同样听到了屋里那人的话,看样子,这“大马蜂”已经祸害了村子许久,甚至已经到了听“大马蜂”色变的程度。   既然从门口这家打听不出什么,俞晚也不勉强,又往村子里面走去。   一路上就见家家户户院门紧闭,即便有还没关门的,也都在听到俞晚叩门的声音以后,迅速从里面跑出来,二话不说关上大门。   一连吃了十来个闭门羹,俞晚终于又找到了一户还没有歇息的人家。   但这户人家,与村中其它户都不同。   这一户不光大开着院门,就连房门也是开着的。   屋子里不曾点灯,从外面往里面看,每一扇敞开的门窗都仿佛一个黑洞,幽幽地等着吞噬试图迈入其中的一切。 第36章 震惊!妖兽夜闯村庄,竟然是……   俞晚站在院门口, 敲了敲门,“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   她又试探着走进去一点,接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盏琉璃自燃灯, 提在手里,朝着四下照了一照。   院子里乱糟糟的,她闭目用神识去探查院内情况,只觉得这院子里到处都是丝丝缕缕的妖气, 她原本打算追根溯源,可原主留在记忆中的方法有限,想来是原主之前荒于修习, 只会其一不会其二。   俞晚叹了一口气, 重新睁开眼睛。   院子里再次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模样,她提灯在院子里查看了一番, 发现那些被弄乱的东西更像是被人有意翻找弄乱的, 有些地方还不止被翻了一次。   难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吱呀……”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   “咳咳咳咳……”   紧接着一串咳嗽声传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姑娘,你找谁呀?”   俞晚闻声回头, 见一个老妇人提着灯走出来,便迎过去,把刚才的说辞又对这位老妇人说了一遍。   “跟我来吧, 不过这黑灯瞎火的,村里还闹……咳咳、山里野兽多, 你一个人赶夜路,身边也没个照应,之前怎么没有进城呢?”   “我之前赶路赶得急,错过了进城的时间。”   俞晚跟着那老妇人进了院子, 等着老妇人进屋去倒水,又颤颤巍巍端着水碗走出来。   俞晚先道了谢,她端着水碗的同时,也借机感知了一番这处院子的气息。   与对面那空院子一样,这里也充斥着丝丝缕缕的妖气,但若要再进一步找出妖气的来源,却是做不到了。   “刚刚听您说,这村子里有野兽?”她刚刚听这老妇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中途改了口,闹……闹什么呢?闹鬼还是闹妖怪?   老妇人:“哎,是啊,我们这个村子紧挨着小周山,那山上狮子老虎熊的什么野兽都有,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些野兽总是趁着天黑进村子里来,就因为这,村子里的人晚上都不敢不关门,更不敢随便出去。”   “野兽进村……可有人受伤?”   “没有、”老妇人回答的特别干脆。   “既然没有——”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野兽进村子,肯定是要伤人的嘛……不光要伤人,肯定还要吃人,对,所以大家晚上才不敢开着门……”   俞晚端着碗的手一顿,“那……村子里有人去捕过它们吗?”   “捕?”老妇人像是没反应过来。   “既然野兽伤人,村子里的人总要做些措施吧,比如说挖陷阱,放捕兽夹……难道就这样直把自己家的门关紧,任由野兽进来横冲直撞?”   “哦你说那个啊,”老妇人点点头,“他们肯定放了啊,但是那些网子啊,粘板啊,都没什么用,最后也就放弃了。”   俞晚听完点点头,然后她忽然看着旁边晾晒架上放着的粽叶,“婆婆,那粽叶可以卖给我几片吗?”   老妇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赶紧说,“好好好,你想要就自己拿吧,不用买。”   俞晚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婆婆,只是我不太会挑粽叶,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挑几片来?”   老妇人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走到晾晒架旁,对着上面的东西看来看去,做出一副正在精挑细选的样子,又打量着俞晚听不到,自言自语,“粽叶……粽叶……粽叶是哪个?这里面这么多东西,怎么晒了这么多东西……”   她伸手从最上面的笸箩里抓了一把桑叶,“她应该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老妇人抓着一把桑叶走到俞晚跟前,“给,你要的……那什么叶。”   俞晚看着老妇人手里的桑叶,在心里嘀咕着,粽叶和桑叶……听上去并不容易听混吧?   不过她没有纠正,而是道了谢,接过那一把桑叶,正打算起身告辞,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声,“还得从婆婆这儿讨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   “我想要些糯米……”俞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红枣,蜂蜜,不知婆婆这里都有没有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俞晚讨要的东西太多,那老妇人足足愣神了半柱香,接着又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了一阵子,最后说,“我人老啦,这院子里的东西也杂,你说的那些,我也记不清到底有还是没有,不如这样吧,你在这里到处都找一找,若是有的话,你尽管拿去。”   听到老妇人这么说,俞晚也没同她客气,起身四下看了看,首先进了正房。   老妇人拄着拐杖在后面跟着,灯烛的光晕悬在门口,在昏暗的夜色下,跟着风摇曳着,一跳一跳的。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右侧摆了床帐,左边放着一张桌子,里面靠墙的地方横着一只柜子,柜门缺了一扇,另一扇也有些摇摇欲坠,门口竖着一个脸盆架,架子上搁着水盆,盆里的水不多,上面还飘着两片被风吹过来的叶子。   “柜子里有一罐蜂蜜。”忽然,下班的声音响起来。   俞晚听到这话,立刻跟着下班的指引,走到柜子旁边,提灯一照,看到了放在里面的半罐蜂蜜。   拿到了蜂蜜,俞晚顺便就又问了一声,“糯米和红枣,这里有吗?”   “在厨房,糯米在左边,红枣在墙上。”   俞晚转身去了厨房,很快就看到了这两样东西。   她在揭开装着糯米的小罐子时,不经意碰落了旁边台子上的筷子,她蹲下去捡筷子,等将筷子拿在手里,却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这筷子……只是刚刚掉在地上而已,怎会有这么厚的灰?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又拿起了台子上的碗。   粗瓷碗入手的一瞬间也有些异样,细看时,那碗筷都有油污,碗里更是残留着一团不知放了多少天的米饭,她正待细想,那老妇人的声音已经从厨房外边传过来,“姑娘,你要的东西……都找到了吗?”   俞晚飞快的放下碗筷,将糯米和红枣都收进乾坤袋,走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都找到了,多谢婆婆。”   “那……那就好,”老妇人又说,“天越来越黑了,姑娘你不如就在这里留一晚吧,天亮再走也不迟。”   这一次,俞晚没有推辞,她答应下来的时候,明显看到那老妇人也好像松了一口气,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   ……   老妇人的家中不大,也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俞晚的床铺就是用桌子和模板临时搭出来的。   老妇人又到处翻了一遍,翻出来一床被子,铺在临时的床铺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俞晚,“姑娘,你累了吧?快睡吧!”   “婆婆,你也早些歇息吧。”   “啊……我还不困,你先睡,我出去……走一走。”老妇人说完,也不等俞晚开口,已经快步出了屋子,还反手关上了门。   这老妇人肯定有问题。   俞晚看着关上的房门,却并没有觉得恐慌。   她甚至还淡定的回想着水盆里不知飘了几天的树叶、厨房碗筷上的灰,以及明显不知道自己家里都有什么的老妇人,还有她临时改口的那句村里有野兽的话……   再然后,俞晚想起刚进村时,听到那个男人说的“大马蜂”。   不管那马蜂有多大,要想捉它,自然不需要在地上挖坑设陷阱;   至于那老妇人说的网子、粘板,也的确不像捕在陆地上生活的野兽的样子。   可俞晚也有些不解,这房子若不是那老妇人的,村子里其他人会不知道?更何况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就算真和什么“大马蜂精”达成了合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事已至此,俞晚也没急着跟出去,而是从从容容的召唤出自己的锅,接着把粽叶等物放在锅中,点了【制作】。   此时此刻,她好像知道系统为什么发布这么一个任务给她了。   一道金光晃过,锅里出现了两个粽子,那粽子已经自动剥开,上面还淋着一层蜂蜜。   ……   今晚的月亮被云层遮了一大半,月光也变得朦胧,村子里原本就没几盏灯笼,因为闹“大马蜂”的关系,家家户户院门紧闭,连家养的牲畜都不敢吭声。   在这样寂静又黑暗的村落里,却有两个黑影在村里土路上横冲直撞。   走在前面的是个老妇人,她手里拿着拐杖,步子迈得极大,可每一次迈步都好像站不稳,就显出了一种颤颤巍巍却又健步如飞的诡异感;   跟在后面的是个巨型蜜蜂,说是蜜蜂,直立在地上同样健步如飞的走路的两条“腿”却厚实的像柱子,上头的“胳膊”也架着,整只蜜蜂肌肉虬结,连背后的翅膀都呼扇的虎虎生威。   一人一蜜蜂走到村庄尽头的院子前,却又近乡情怯似的停住了脚步。   “啧,”巨型蜜蜂颇为嫌弃的看着老妇人,“你能把那壳子蜕了不?我这么看你,别扭。”   “老妇人”的腰更弯了,“大王,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管别扭不别扭了,屋里这人好像会做饭,一会儿我先进去让她做饭,她要是不干,你就出来吓唬她!” 第37章 又双震惊!妖兽夜闯村庄,竟……   正说着, 忽然,他们两个都闻到了一股糯米粽的香气。   “这个时候,谁又做饭了?”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怀疑自己闻错了,站在门口又深深的闻了好几口。   事实证明,没有闻错,空气里的确充斥着一股粽子的味道, 而且这味道里还泛着丝丝的甜,就是他们特别喜欢的那种带着花蜜的清香的甜味。   “这味道……”巨型蜜蜂闭上了眼睛,非常陶醉, “村里没人有这手艺, 这可比那些米糊糊、咸菜疙瘩好闻多了……”   说着说着,它踮起脚, 翅膀也呼扇起来, 整个人飘飘悠悠的往里面飞, 就仿佛那一股粽子的香气凭空生出了一个钩子,勾着它不由自主的往里面走。   “大王大王!你等会儿再进去啊!”   跟在后面的老妇人懊悔的跺一跺脚,颤颤巍巍追着巨型蜜蜂进了院子, 一边追还一边喊:   “大王!你忘了你昨天晚上说,今天你要先礼后兵,不吓人了吗!大王三思啊——”   有粽子的香味儿勾着, 巨型蜜蜂满心满眼都是吃的,哪还有空听自己这跟班的话, 它急急忙忙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两个令人食指大动的粽子。   之前只是隔着院子闻粽子的味儿,巨型蜜蜂就已经馋的口水直流控制不住自己的脚,现在它直面桌上的两个粽子, 白的粽子和绿的粽叶对比强烈,浇上去的那两勺蜜简直就像淋到了它的心里,糯米扎扎实实的香气充斥了一整间屋子,隐隐约约还掺了些红枣的醇香、蜂蜜的清甜,要是再咬上一口……   巨型蜜蜂搓了搓手,先闭上眼睛又陶醉的深吸了几口气。   这一吸气,它忽然不敢置信的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香气里面居然还有灵气!!!   像它们这种靠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的妖,对于灵气天然就更加敏感,它马上就分辨出,这粽子里飘出来的灵气,比它平时能吸到的纯了不知道多少倍!   它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关在这屋子里的人不见了,它的眼前就只有那两个粽子——   巨型蜜蜂欢呼一声,冲到桌子边,一手一个拿起粽子就往嘴里塞,“啊呜!”   随着它把粽子拿走,屋子里的某种平衡瞬间被打破,屋顶倏地铺下来一片阴影,朝着它兜头兜脸罩下去。   “呼!”   “大王快闪开——”   “……完了,晚了。”   只见一张锁妖网从天而降,网上还贴着好几道锁妖符,牢牢的将锁妖网封得密不透风。   这两样东西直接把巨型蜜蜂锁得严严实实,而站在门口的老妇人哀嚎一声,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这种惨状。   巨型蜜蜂被缚在网中,堪堪才反应过来,它嘴里还塞着一个粽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此刻在网子里连挣带踢带拽,嘴里还不忘继续嚼着粽子,同时朝着门外的老妇人含糊不清的喊,“蠢货!你捂什么眼睛啊!过来帮我啊!”   老妇人就好像钉在地上了一样,闻言只是拿开了捂着眼睛的手,摇摇晃晃的说,“不是大王,我这个身体行动不方便,我忘了脱身诀是啥了——”   “你!”巨型蜜蜂爆喝一声,“你什么记性!不就是咪哞——”   它说到这儿,突然卡了壳,陷入了沉思,“咪哞……咪哞什么来着?”   “咪……叭……”   “不对不对……”   “嗯……你别着急啊我想想怎么念来着……”   “哞哞……嘶……”   巨型蜜蜂念叨了半天,突然开始接着嚼嘴里没咽完的粽子。   “吧唧,吧唧……”   站在门口的老妇人都快急哭了,“大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快想啊,你到底还想不想出来了啊……”   藏在屋外阴影处的俞晚此时也是满脸复杂。   理论上来说,就算被捉到的是只小兔子,它也得先挣扎半天找寻可能的出路,怎么眼前这“大马蜂”好像就是象征性的挣扎了片刻,然后就躺平了?   还有那老妇人,之前俞晚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这老妇人根本就是被妖物附身了,恐怕信中说的夜闯村庄的妖物,就是这两只蜂妖。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在神识里查看其自己的任务进度来,这一看才发现,任务栏里的任务发一送一,显示:   [包粽子](1/1)   [捕获王钦原[1]](未达成)   同时【食谱】里也解锁了一张新配方:   赐绯含香粽子[2]:香甜糯米粽,吃时剥开淋上蜂蜜或桂花糖,免疫一成五行伤害。   俞晚关掉了系统界面,看着还在锁妖网里安详吃粽子的巨型蜜蜂,陷入了沉思。   这么个玩意儿,收了能干啥呢?   忽然,她拳抵掌心,猛地一击:有翅膀就是能飞的,看这妖王的体型这么大,修为肯定也有不少,飞的速度肯定也快,正适合当送外食的“骑手”!   系统可真是及时雨,这不,她正琢磨着上哪儿找灵兽结契给她干活,系统就贴心的安排了这么一位。   院子里非常安静,俞晚这边的动静一出,那两只钦原马上就察觉到了。   “老妇人”钦原慌张的喊在网里吃粽子的王钦原,“大王大王!捉妖人来了!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们俩啊!”   王钦原吃完了粽子,转而开始盘腿打坐,“来就来吧,看开点儿,我活这么大吃了一顿这么好吃的东西,值了。”   不是……你值了,我不值啊!   “老妇人”钦原在心里呐喊,我光闻味儿了,我没吃到啊!   此时此刻,它甚至无比后悔的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它一定要对出去报信的自己说,跑什么跑?吃粽子啊!   ……   俞晚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两只钦原看到她的身影,表情动作如出一辙,“来个痛快吧!”   锁妖网里的王钦原自觉此生将尽,更是声情并茂的发表了一番最后的感言,说着说着,它忽然改发起了牢骚:   “……你们修仙的成天辟谷辟谷的喊,说什么不辟谷不是修仙人,我就问你们,不吃饭,你们不难受吗?”   “我就是想吃点儿东西,吃东西犯法吗?啊?我们钦原从诞生到现在,哪只不是从小吃饭吃过来的,结果小时候能吃的东西,到长大的那天,突然就不让吃了,你说这合理吗?”   “谁规定想得到成仙就不能吃饭的?你知道饿的滋味儿吗!你知道只能吃风沾露水是什么滋味儿吗!”   “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钦原,我天天饿的头昏眼花,我就想趁着族里的钦原不注意跑出来讨点儿饭吃,结果这村里的人个个儿对我喊打喊杀,拿石头砸我,拿爆竹炸我,一口热乎的都不给我留——”   “我又不白吃他们的,我天天帮他们打跑进村子的野兽,我今天好不容易吃到两个热乎粽子,我还没吃饱就……呜呜呜呜呜……”   王钦原坐在锁妖网里哭的惊天动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直打嗝。   俞晚默默地蹲到锁妖网前,认真的询问了王钦原一个问题,“粽子好吃吗?”   王钦原:“……嗝~好吃。”   “想每天都吃吗?”   “想……嗝~”   “就算给我干活也行吗?”   “行……嗝~”   “那你立字据。”   俞晚掏出了她的锅,锅底朝上,贴着锁妖网,正对妖王钦原。 第38章 我开了一家饭馆,正需要你这……   按照书中设定, 九州大陆有人、神、仙、妖、魔、鬼六界,六界界限分明,而除神族以外的各族, 都可以通过自身的修行,羽化悟道,渡劫成神。   天地初开时,世间灵气充沛无比, 无论是何种族,都能从各种属性不同的灵气中汲取力量,转化成自身修为, 进而继续朝着更大的道追寻。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对各自的后辈加以教导,将自己悟道的经验传授下去, 慢慢的, 就从一人一道, 变成了一道传数人,之后便有人开宗立派,逐渐呈现了今日宗门林立格局的雏形。   起初各界都相安无事, 然而随着共工怒撞不周山,星河失序,众生遭祸, 虽有女娲炼石补天,但天地灵气还是因为这场巨大的灾祸, 大量流失。   为了争夺所剩不多的灵气,除神、仙外的四族开始相互敌对,敌对之余,却还暗中互相窥探修行之法。   眼下钦原这一支妖族所推崇的, 就是近几百年来,各个宗门严格执行的修仙基本功,辟谷。   夜色里灯影重重,俞晚一手拿锅,另一只手放在网上粘着的其中一张锁妖符附近,看着这个因为吃了一顿“正经饭”而激动哭泣的王钦原,又重复了一声,   “你要是想通过给我干活换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就立字据……嗯,和我结契。”   王钦原抽噎着抬头,背后的翅膀耷拉着,爪子伸出去一半又猛地缩回,“给你干活?你都让我干什么活?”   门口那个“老妇人”钦原趁着俞晚还没开口,小声儿地给它说悄悄话,“大王,修士的话不能信啊,万一她把大王带回去贴别的符让你不能动弹然后给你槌碎了炼丹呢!”   王钦原吓得一抖,连头上的触角都跟着耷拉下去了。   它算是比较熟悉炼丹的。   有些变态的丹修,为了追求所谓最极致的效果,往往会丧心病狂到捕捉妖兽,从妖兽身上得到炼丹所需的部分、以及妖丹,然后一起投入丹炉炼制七七四十九天。   以前它有个金蟾朋友就是这么没的。   “我堂堂钦原妖王,再不济也就是灰飞烟灭——”   “跑腿,送饭。”   王钦原听到这一声,刚说了一半的慷慨激昂的陈词又卡了壳。   它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幻听了,“啊?送饭?”   俞晚说,“对,我在尚尧城开了一间食肆,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哦不,妖才。”   “食肆?!”   王钦原抓住了重点,“可你不是个修士么?你不好好辟谷,怎么还带头荒废修行,开什么食肆?”   俞晚看了它一眼,“吃饭犯法吗?”   这也正是王钦原的心声,所以它马上忘了自己刚才的质疑,语气诚恳,“不犯。”   “那我开食肆,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那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王钦原这回摇头摇得非常坚决,“没没没,没问题!”   说完,它重新把爪子伸出来,按在了锅上。   一个浅浅的金印瞬时落在锅底,一道金光闪过,印记立时消失不见,结契也算是成了。   “叮”的一声,神识里弹出系统界面。   俞晚看到总菜单里新增了一栏【结契灵兽】:   豹妖·铁柱。   钦原妖王·原溜溜。   “原来你叫原溜溜。”俞晚看了它一眼。   然后她“唰”的一下揭开锁妖符,又捏了个诀,锁妖网随即也跟着缩了回去。   俞晚把这两样东西叠了两下,塞进乾坤袋里,一指门口那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老妇人”钦原,问原溜溜,“你帮我问问它,要不要一起来给我打工。”   原溜溜扭头看了它一眼。   不等原溜溜开口,“老妇人”钦原已经说道,“大王!我对你那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俞晚听到这话,直接把锅往门口一递。   【结契灵兽】马上更新了一条:   钦原·原滚滚。   ……   小周山里最后一串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过,整座山的法器都被除尽,散修们遍布小周山,各显神通,一寸一寸的搜寻辨别小周山内生灵的气息。   其中还有一个人气急败坏的看着山里发生的一切。   柳之远喘着粗气,痛惜的看着脚边裂开的不规则球体,“啊……我的业火珠……”   又走了几步,他看到树上被人揉成一团塞进树洞里的焦糊布条,“障目彩绸!”   “公子!公子!”跟随柳之远的散修把流苏捧到他眼前,示意他去看流苏上仅存最后一根红线,“还有一件!还有一件法宝!”   柳之远定睛一看,那根红线的的确确存在着,他心中大喜,马上掏出罗盘,就要感应对应的那件法器。   结果还没等他拿稳罗盘,他突然看到天上“哧——”的一下,炸开一朵烟花,随着这一下,最后一根红线也断裂开,随风消逝。   柳之远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半截。   “谁干的!是谁干的!老子劈了你!!!”   ……   “幸好岑道友眼疾手快,想不到这冥磷弹竟是用爆竹改进的,稍微碰上点儿火星就能炸,若非岑道友及时将那开口竖了上去,我们都得被炸伤了。”   小周山的其中一片树林里,几个散修一阵后怕,再看向岑逸时,目光里又添了几许敬佩。   “你们的罗盘都有反应吗?”   平复过了心境以后,阿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反应的罗盘,已经有了气馁之色。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举起手里的罗盘,每一个的指针都不曾动过,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在小周山里清掉了所有的法器,寻妖寻的更是就差要把小周山翻个底朝上,可别说是妖了,妖精老巢他们都没翻出来。   每个人都感到气馁,甚至他们心里已经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质疑:   小周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妖?   “对了,你们看到俞姑娘了吗?俞姑娘回来了吗?”   忽然,阿松想起了去村子里查探的俞晚。   “没有。”   “没看到。”   “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俞姑娘好像没什么修为,要是小周山里的妖跑到了村子里,和俞姑娘撞上……”   大家七嘴八舌的胡乱猜测,越说越恐慌。   “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把小周山上都翻遍了,那么多的罗盘全都感知不到妖的存在,说不定就是这山里的妖怪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提前下山了——”   “这样的话,俞姑娘可就危险了,我们得赶快下山去……”   “不行呀,妖怪都狡猾,万一这山里的妖怪其实一直都藏匿着气息,等的就是我们这句话,等我们全都下山了,它再换个地方逃跑,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真的白来了?”   一听到这话,散修们又都犹豫了起来。   其实俞晚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真要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买家和卖家,若是为了俞晚就放弃捉妖进宗门的机会,不划算啊……   “这样吧,”岑逸站了出来,“就算那妖物有意藏匿着气息,也总有松懈的时候,有这么多人在山里守着,总能捉到它,我悄悄下山去村子里看一看,若是能找到人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也都是她的造化。”   听到岑逸这么说,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本来么,找人这种事儿,要是连熟人都不插手,他们这群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就更没什么干系了。   ……   俞晚收了两只钦原妖,又看向原滚滚,“你这个身体……”   原滚滚连忙摆手,它此刻还顶着老妇人的皮,动起来肢体就很不协调,“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断了气了,大王说让我先顶着这个壳子守株待兔几天,你得相信我,她真是自然老死的,我没害过她,我也从不害人!你要是不信的话,你们修士不都会看相会会法术吗,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俞晚没有太过怀疑,这院子里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打理过了,此刻在灯烛下,她也看出来老妇人的面色是一片惨白,若是凑得近了,隐隐能闻到一点腐朽气味。   之前她不曾察觉,是因为之前天色太暗,她不曾仔细留意过。   想到这里,她便提议,“既然碰上了,你们可知道她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我们总要让她入土为安。”   “她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了,”原溜溜开口,“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必让原滚滚假扮她这么多天。”   俞晚一阵唏嘘,她先帮原滚滚脱了身,然后和它们一起简单布置了一下,在后山找了个视野开阔又挡风挡雨的地方,好生安葬了老妇人。   “没进村之前,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小周山吗?”   原溜溜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在小周山的,后来附近的那个无极宗点名要抓我,我肯定不能束手就擒啊,打又打不过他们,我就提前跑了。”   俞晚:“……”   她以为的妖:听说修士要来捉妖,就算打不过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实际上的妖: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溜了。   忽然,周围的气息猛地一荡,有一股强劲灵气冲击进来,直指两只钦原。 第39章 这位道友,你听说过第一宗吗……   那一股灵气仿佛携着巨浪, 原滚滚率先抵御不住,“妈呀!”一声,连飞带蹦窜到了俞晚背后。   同时大喊一声, “老大救命!”   紧接着,勉强撑着的原溜溜也差一点儿被掀飞,它放弃了妖王的面子,同样飞速窜到了俞晚背后。   它们俩一左一右扒住俞晚肩头, 脑袋挨着脑袋,看也不敢往外看,但原溜溜却还有心思质问原滚滚, “你刚才喊谁救你?”   “喊老大啊, ”原滚滚说,“大王, 我们现在都和俞姑娘结契了, 俞姑娘肯定就是我们的老大, 刚才那状况你也知道,就算我喊大王,大王你也救不了我啊……”   “我是大王, 你是我族之妖,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怎么可能不是喊我?”   “大王,不是我喊你, 你看你现在不也和我一样躲在老大身后吗……”   两只钦原在俞晚背后絮絮叨叨的吵架,俞晚则一脸惊异的看着灵气卷来的方向。   她也害怕, 要不是身后那两只钦原先一步抓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也想跑。   这还是她从穿书到现在,第一次真刀真枪碰上存在感这么强的灵气, 她甚至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要是来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妖,打不过也跑不了,她和身后这两只钦原到底够不够它塞牙缝的?   然而灵气散去以后,后山一片清明,月色似乎比先前明亮许多,她看到从小路尽头走过来的人。   那人身姿挺拔,仪态端方,在打出那样一道凌厉的灵气以后,竟是毫无戾气,甚至比此刻这朗朗月色还要更清明几分。   “岑……道友?”   俞晚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中惊奇万分,之前在小周山遇见岑逸的时候,他出手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从没有哪一次如刚才那般,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俞姑娘,是我。”岑逸的步子不快,但又很快就来到了俞晚面前。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他的目光越过俞晚,往她身后还紧紧扒着她的肩不放的两只钦原处看了一眼,似有感应一般取出罗盘,果然就看到罗盘的指针指向那两只钦原。   他忽然一笑,“原来他们满山在找的妖,竟是在这儿。”   原溜溜和原滚滚齐齐打了个哆嗦。   俞晚想起岑逸来小周山的目的,再回想起方才那巨浪一样汹涌奔来的灵气,心中一颤。   又有点儿后悔,要是无数师兄在这儿就好了,他可是马上就到化神境的人,就算无数师兄无意与人动手,至少带着他们逃跑应该没问题……   然而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什么妖?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俞姑娘,”岑逸又叫了她一声。   他看着她的时候眸色始终平和,目光时不时扫向那两只钦原的时候,也并无异色,一点儿也不像狂热捉妖修士该表现出来的模样,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样东西,说,   “这是你走之后卖出去的吃食所得的银钱,共计七百二十四两,这是我记的账本,你来核对一下,看看可有出入。”   俞晚将沉甸甸的银子和账本一并放进乾坤袋里,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算账,“岑道友做事,我放心,不用看了。”   岑逸笑了一下,接着又道,“之前见你久久不归,大家都有些担心,阿松道友他们还在小周山中寻妖,我便下山来寻寻你。”   大家都很担心,却只有岑逸独身下山,这其中的微妙,俞晚自然懂了。   但她到底还带着两个小周山的妖,原溜溜甚至还在她耳边悄声的问,“老大,你打得过他吧?”   原溜溜也开始管她叫老大。   俞晚不着痕迹的摸出一张求援符,面上却露出些许感激之色,对岑逸说,“道友们如此挂念俞晚,俞晚感激万分。”   岑逸又笑了一声。   俞晚赶在他开口之前,又试探着问道,“方才我见岑道友灵气充沛,可是在小周山寻得了机缘,已经破镜了?”   “哦,你说刚刚啊,”岑逸说,“那是我在柳之远的法宝里拣了个勉强还能用的,刚才我看到你和这两只……以为你遇上了危险。”   接着他不甚在意地道,“姑娘放心,他们都还在小周山仔细寻妖,若是还寻不到,说不得就是被柳家那位小公子先下手为强了,寻妖捉妖都是机缘,宗门大派的历练若是像分糖果一样容易,便也不能被称作历练了。”   岑逸说完,又道了一声恭喜,“还没恭贺姑娘得了机缘。”   “岑道友……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俞晚依然带着防备,万一这岑逸口不对心,故意麻痹她,趁她不备直接上手抢妖呢——   “俞姑娘,”岑逸却是正色道,“在下并非不讲理之徒,更何况在下本就对拜师宗门一事不甚热衷,此来小周山,更多的也只是想看看同为散修的道友们修为如何。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在下心中一直存有一个念头——”   “寻常宗门,留不住在下。”   俞晚沉默了一下,但既然岑逸这么说,她也的确不曾察觉到岑逸对她有什么恶意,更是没有感觉到系统发来的预警,她便只当岑逸来小周山单纯就是为了做好事。   她朝着岑逸一拱手,“岑道友有大志向,我就祝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么,”岑逸重复了一声,却又重新看住俞晚,“恐怕在下是否心想事成,还要看姑娘的决定。”   俞晚又是一慌,“决定什么?”   原溜溜和原滚滚也吓得埋起了脑袋,原滚滚还是忍不住超级小声的用气声问原溜溜,“大王大王,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咱俩是留下来帮老大,还是先扯呼?”   “嘘!”原溜溜同样用气声超级小声的回,“你小点儿声,别让老大听见了!”   接着它说,“我相信老大的实力,所以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了,我喊一二三,咱俩先撤,别拖老大后腿——”   它们两个自以为非常小声的交换过了意见,却忘了它们此刻就趴在俞晚肩上,说出来的话不光对方能听得见,俞晚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俞晚心情复杂,她该说这两只钦原太有自知之明呢,还是太有自知之明呢……   但岑逸却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听闻姑娘在尚尧城开了一间食肆,又专做如此奇特的吃食,在下不才,想自荐到姑娘的食肆做事。”   “你要……自荐?”   俞晚看着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想到她的饭馆来打工,虽然她这段时间的确琢磨着雇几个修士,可……   “迎客,算账,跑腿,打杂,”岑逸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个明明白白,“食肆里的事,除了做饭,在下都能做,全听姑娘安排。”   “可你毕竟已近炼气期,若能得机缘——”俞晚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和无数见的第一面,神色已然从之前的戒备,转为了热情。   “岑道友,你听说过第一宗吗?” 第40章 无极宗那位因伤昏迷多日的小……   第一宗是全书最神秘的宗门, 书里说,每一个修仙人,都有一个修仙梦——   成为第一宗弟子, 在第一宗修行。   所以在听到“第一宗”三个字的时候,不仅是岑逸的眼前一亮,原溜溜和原滚滚两只钦原都开始莫名激动起来。   “第一宗?!”   “是不是那个!修仙界第一宗门的第一宗啊!”   原滚滚接连用气声超级大声的在原溜溜的耳边喊,“大王!我们太幸运了吧!头一回结契竟然就直接跟了第一宗的小仙长!”   “你小点儿声!”   原溜溜端着妖王的架子, “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一只王钦原的修士,又岂是那帮连炼气期都没到的散修可比?”   又忽然用一种非常庆幸的语气感慨,“我现在算是相信我是个有仙缘的妖了。”   “大王, 这事儿你以前好像没说过。”   原溜溜用一种“你懂什么”的语气说, “我当年用两罐子蜂蜜找一个老道给我算了一卦,那老道给我选了小周山当修炼之地, 说我在这里能寻到机缘——如今可不就是吗!这么快就得了第一宗的青眼!”   “我决定了, 这小周山以后就是我的幸运地, 我年年这个时候都回来种树表达心意!”   两只钦原在俞晚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吵得她头疼,但这会儿她依然看着岑逸, 等着岑逸的回答。   如果是招一个散修帮工,她不光要考虑工钱,待遇, 补贴,还得为散修帮工因得了机缘而离开留下的空档期做足准备;   但如果是本门师弟, 那就不一样了。   她期待着岑逸的答复,岑逸也的确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若能得进第一宗,便是只做一名外门洒扫弟子, 在下也心甘情愿。”   ……   俞晚回尚尧城的时候,已是深夜,城中一片安静。   她带着岑逸和两只钦原,熟门熟路的从侧门进了饭馆。   正打算先安排岑逸和两只钦原休息一晚,明天再办正事,却见院内灯火通明,不光无数和铁柱没睡,连乔婆婆和小冬也神色凝重的等在院中。   俞晚一愣。   她不过离开了一天,这里怎么看上去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师妹,你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   俞晚往周围看了看,周围的结界完好无损,看院中东西也是摆放整齐。   她重新看向几人,有些不解,“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还没有歇息?”   “俞姑娘,虾饼突然不见啦——”   小冬再也忍不住了,说完以后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下午我抱着虾饼出去玩儿,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看到街头有舞狮队,我没忍住就挤进去看……”   “结果等我想起来的时候,虾饼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别人抱走了,还是它自己跑丢了……”   “都怪我贪玩儿……呜呜呜呜……”   俞晚先揉了揉小冬的头,“不是你的错,好啦……快别哭了,这么晚了,你还在长身体,快和乔婆婆回屋去吧。”   小冬抽噎着,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俞晚的坚持下,被乔婆婆带回了屋子。   等乔婆婆和小冬都各自回了屋子,俞晚才开始问无数,“不是有寻踪符吗?”   之前虾饼也丢过一次,就是顺着寻踪符指出的方向找到的。   但无数却摇摇头,“寻踪符没有反应。”   若非如此,这么晚了,小冬也不会固执的守在他身边,非说要等到虾饼平安回来才肯睡觉。   俞晚听到这话,大惊出声,“连寻踪符都找不到?”   寻踪符能寻踪世间一切活物,如果连寻踪符都没有反应,就只有两个可能:   被寻找的已经不在当前的时空,   或者,   活物变死物。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甚乐观。   “不过虾饼从出现的时候就很蹊跷,或许它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不无声无息的离开……也不是不可能。”无数沉吟着。   俞晚回想起刚发现虾饼的情形,当时虾饼是在灶膛里被发现的。   无数说的没错,寻常猫咪就算畏寒,也不至于钻进灶膛里面去,更何况当时要不是她察觉有异,把虾饼从灶膛里捅出来,它可能还会在里面继续待上一段时间。   什么样的猫……能在熊熊大火中除了毛有些焦,其它安然无恙的?   正想着,脚边忽然又传来“嗷~嗷~嗷~”的几声。   俞晚低头一看,就见那只秃毛的王孔雀,张着翅膀,蹦蹦跳跳的从它的窝里飞奔过来。   它兴奋的围在岑逸身边,呼扇了几下秃秃的翅膀,又抻长了脖子,“嗷嗷嗷”的叫着,好像在表示着对岑逸的到来的欢迎。   岑逸也顺势蹲下去,仔仔细细看了看王孔雀,忽地伸出手,在它头顶的秃羽冠上,拨了一下。   就这一下,王孔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它“嗷嗷”哀嚎两声,拿翅膀捂着头上的秃羽冠,好像没脸见人了一样,又原路跑回了自己的窝,扑唧一下钻进去,只留了个尾巴在窝外。   岑逸看着那只羞愤跑回去的王孔雀,几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这位是……?”   无数一早就注意到了跟着俞晚一同回来的一人二妖。   那两只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躲在俞晚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到哆嗦,那两只妖头上的触角一直抖个没完,但又缩头缩脑的偷偷往他这边看,   甚至在看到秃毛的王孔雀跑出来的时候,它们还露出了一种……   好像自己的饭碗被抢了一样的哀怨眼神。   “他叫岑逸。”   俞晚趁着这个时候,将岑逸和身后的两只钦原都介绍了一番。   无数听后沉思了片刻,“虽然第一宗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但我们作为第一宗派,也的确需要些内外门弟子来撑撑门面,眼下岑道友还未炼气,便先做个外门弟子吧。”   俞晚看向岑逸,后者神色平静,对于无数的这个安排很是坦然,   甚至当他跟着自己进入饭馆,得知这里同时也是如假包换的第一宗之后,面上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   就好像……   第一宗就是第一宗,和它的占地是不是广阔无关,和它的建筑是不是庄严也无关,甚至连备受向往的第一宗居然只有这么点儿人也不在乎。   无数见岑逸没有异议,便又接着说道,“本门的问道石在十长老身上,眼下十长老云游未归,岑师弟你的本命法器得延后些时日了。”   “一切全凭大师兄安排。”岑逸躬身行礼。   无数为岑逸安排好了住处,又详细交代了明日要做的事,便让他收拾一下自行去休息。   等岑逸离开以后,无数才又问俞晚,“师妹,你身后这两只,可是钦原?”   被点名的原溜溜和原滚滚吓得又是一缩。   俞晚感觉到了身后两只钦原的变化,有些无奈的把它们两个拎出来,之后对无数讲了自己在小周山的收获,然后她指着两只钦原,说,   “等我们的外食服务做起来了,光靠铁柱肯定是不够,正好用到它们。”   这时候铁柱也好奇的上前去,走到两只钦原的面前。   它本就身形高大,此刻站在两只钦原面前,愈发的衬的那两只钦原幼小可怜又无助。   “以后大家就都是同伴了,”铁柱自以为露出了一个非常友善的笑,又伸出爪子,在两只钦原身上拍了一下,“我叫铁柱,你们俩叫啥?”   原溜溜和原滚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它们想立刻就躲到俞晚身后去。   但还没等它们有所动作,就看到俞晚打了个呵欠,对铁柱说,“它们两个就归你安排了,你们互相熟悉一下,往后好好相处,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她当真没再管它们,和无数打了声招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以后,俞晚查看了一番进度,就见自己的等级已经跳到了19,   总进度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4950/100000000)   任务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完成了一件:   [昔日谪仙今何在,拜别琼宇锁楼台·二](已达成)   俞晚对着这个任务发了一会儿呆。   这个任务没有任何描述,甚至也并没有像系列任务一那样,给她一封稍带提示的信,她反反复复的将标题读了几遍,心有疑惑。   这个谪仙……指的是谁?   她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的胡乱点着其它菜单,当她再一次点开【食谱】时,她看到在“赐绯含香粽子”的下面,出现了一张新配方。   是一种酒。   郎官清[1]:京城常见酒饮,爆发力增大一成。   ……   因为俞晚收服了小周山中的钦原的缘故,那些散修在小周山并无所获,自然也就没人拜进无极宗。   不过,俞晚还是从那些回城的散修口中,听说了一个消息:   金池柳家的小公子柳之远,因为在小周山里不要钱的撒法宝的土豪表现,加上靠着族中几名炼器长辈的引荐,如今已经得了无极宗宗主首肯,收入无极宗,同时被破格提拔为无极宗内门弟子。   俞晚在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同时,还有一桩秘闻传进了她的耳中:   无极宗那位因伤昏迷多日的小师妹,醒了。 第41章 云皎月:俞晚师姐不是有意的……   小师妹醒了, 对于整个无极宗来说,这是一件可以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   无极宗内人人奔走相告,大家相互之间招呼的话也变成了:   “听说了吗?小师妹醒了!”   “小师妹醒了?太好了, 这下宗主也该放心了。”   ……   无极宗仙灵殿的内室中,几名医修长老从里面走出来,当他们看到一直守在外间的君离时,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 仍是绷起脸,与君离见了礼。   君离微微颔首,也并未过多停留, 而是和他们一道走出屋外。   等到了院中, 才问,“几位长老已经看过了我这小徒的伤势, 不知她如今可还有什么要紧?”   “如今她体内的魔气已经尽除, 只要多加休养, 日后无甚大碍。”   “劳烦长老们了。”君离回头看了皮小方一眼,示意他代替自己送送。   皮小方得了吩咐,连忙上前去, 将几位长老送出仙灵殿。   君离则转身回屋,却又在快要进内室的门的时候,犹豫了一步。   他进来的时候并未有意隐匿自己的脚步声, 是以内室的人轻而易举就辨出了声音。   云皎月因为才从昏迷中醒来,加之之前一直饱受魔气侵蚀, 身子骨弱得很。   当时她自五蕴莲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尚还分辨不清,这时候睁眼, 看到室内明显有别于自己房间的摆设,再闻到熟悉的气息,便知道自己此刻正是在君离的房中。   意识到这一点,她原先略显苍白的脸颊忽地晕上一抹酡红,心跳也比从前快了几分。   她咬牙坐起来,盘膝催动丹田内的灵气在体内游走一圈,这一探查,她便发现,从前那颗一直根植于深处的魔核已然去除,如今她的体内灵气纯净,竟是连一点魔气都不曾留下。   看来,俞晚虽然平时练剑不勤,真动起手来,剑下也还算利落。   回想起之前自己在剑冢冒险惹怒俞晚,激她对自己出手,云皎月恨不得立刻出门去找个无极宗弟子问问,俞晚下场如何了。   师尊一定会惩罚俞晚的吧。   云皎月眼中闪过一丝畅快,无极宗宗规第一条就是不得戕害同门,违者剔除灵根,逐出宗门,永不收用。   她忍气吞声了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一击必中,让俞晚永无翻身之日!   想到这里,她将目光流转回来,落回身下的床榻。   这一切都清晰而直白的提醒着她:   她在的,是君离的屋子。   她躺的,是君离的床。   以往她从未见过哪个弟子病了能被君离带回自己的房中休养的,此刻她出现这里,是不是说明,君离他……   他对自己也是……   她越想,双颊的红晕越重,直到她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不用出去看就知道,是君离要进来了。   她忽然有些慌乱,连忙飞快的躺回去,想平复心境,装成熟睡的样子,却不小心连连咳嗽起来。   “咳咳咳……”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君离的步子停下来,接着,内室里有一道软糯中带着明显虚弱的女声响起,“是师尊吗?”   君离抿了一下唇。   不知怎的,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有些窃喜,有些得逞,声音里没有惹人怜的软糯,而是清凌又爽利的,“师尊!”   君离的呼吸一顿。   他下意识皱起眉,脑中又似是不受控制一样的,浮现出那一日白衣明艳的少女明显急着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俞晚。他不受控制的想起这个人,紧接着就想起她背着他拜进了第一宗——   第一宗乃第一大宗,至今无人知其所在,俞晚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找到了第一宗的所在,还恰好那么容易就拜进宗门的?   就算她当真拜入了第一宗,偌大宗门,怎会屈居在由他无极宗庇护的尚尧城中?   再一想到那一日白衣的少年,那少年除了模样好一点儿,修为半点儿没有,他穿白衣说自己是第一宗的,就真是第一宗的了?   真当第一宗是白菜,随便什么人都能碰么?   君离越想越觉得,这说不定就是俞晚这逆徒为了同自己怄气,故意雇了个人配合她一起撒谎骗自己的。   “咳咳咳……”   内室又传来几声柔柔弱弱的咳嗽声。   “弟子不孝,害师尊担心,还请师尊责罚……”   君离听到这话,心中怒火便消下去一半。   他终于迈步走进去,看到帐内撑起身子不住咳嗽的柔弱少女,心中怜意又盛。   “你有什么错,为师不曾察觉到你体内竟被种下了魔核,是为师的错。”   云皎月盈盈抬起眼眸,因为刚刚的咳嗽,她的眼眸跟着蒙上一层水汽,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她微微垂下头,披散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柔顺的垂下去,露出一段莹白脖颈,仿佛沾着凝露的花枝。   她微微咬住下唇,似是欲言又止。   君离见她这样,便问,“月儿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云皎月这才鼓起了勇气,“还请师尊千万别责罚俞晚师姐,虽然月儿也不知俞晚师姐为何突然向我拔剑,但无论如何,月儿都相信师姐没有恶意,师姐这么做,一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她这一席话,看似处处为俞晚求情,却处处透着“虽然我不知道俞晚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我就是不怪她”的意思。   君离神色微动,他想起云皎月出事那天,饮恨台上发生的一切,这时候听到云皎月这样说,心中难免骇然。   但是……   眼前的少女面上一派纯真,眼神同样清澈,在她的世界中,就算有害人两个字,也只应是别人害她,她绝不会加害别人。君离绝不相信她也会是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所以……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受了谁的胁迫,有难言之隐吧……   至于受了谁的胁迫,   君离忽然觉得他此刻心里乱得很,乱到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他就只说,“你师姐自有她应负的责任,这些事情,原不该由你来操心,如今你只需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补回亏损的灵气。原本这一次的青崖剑庐试炼大会也应该派你前往的,但你如今才从重伤中醒来,身子太弱,青崖剑庐的秘境霸道至极,你便留在无极宗里,和其他弟子一同修习固体吧。”   云皎月心中暗惊。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险些就错过了今年的试炼大会。   她之前就知道青崖剑庐内的灵气是如今已少有的上古之气,若能在那样的灵气中淬炼自身,或许能一跃从炼气跳过筑基,直接进入金丹期。   想到这里,她连忙说道,“师尊不必为月儿担心,这试炼大会机会难得,月儿也想前去接受试炼,提升自己——”   “不可,”君离沉声回绝,“你听话,这不是儿戏。”   “那……师尊都派了那几位师兄去?”   云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假作好意的试探一声,“师尊,就让俞晚师姐也跟去吧,听说师姐到现在还是没能突破到筑基期,或许她是因为这样,才心生烦闷,情绪失控……”   “她自然要去。”君离想也没想就说。   “师姐她一定……”   云皎月没想到君离能这么快就有所反应,原本准备好煽风点火的话还没说完,听到这话直接愣住,好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真的吗?俞晚师姐真的也会去吗?”   她面上看似是在替俞晚感到高兴,心里却已经气到扭曲。   凭什么?   凭什么俞晚触犯了宗规,却不光没有受到惩处,反而还能踩在她的头上去秘境?   她这个受害人就只能被限制在这里?   不公平!   不公平!!!   君离敷衍的点点头,他也不知怎的,以往若是能和云皎月单独相处一会儿,他便贪心的想要求取更多,可如今他如愿与她这样光明正大的共处一室,满心想的却是下山去——   他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以至于等到君离再一次回神,竟然已经站在了尚尧城中,更是直接出现在了那日替俞晚“解过围”的饭馆门前。   这时候正是傍晚,饭馆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对于他的贸然出现,正在排队的人群里马上爆发出一阵阵不满的声音:   “这人谁啊?怎么插队呢?”   “这人怎么回事儿?没看到大伙儿都排着队呢吗?我可没听说第一饭馆接受预约了,你可别蒙我,赶紧后面排队去!”   许久没有人如此大呼小叫的和他说话,君离不满的皱起眉头。   他抬头看门上的牌匾,见上面果然写着“第一饭馆”四个大字。   视线顺势又递进饭馆里面,此时饭馆大堂内桌桌爆满,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饭结账离开,一名白衣少女立刻推着一个简易的小车走过来,动作麻利的收拾桌上的残羹,又从车上取下抹布,擦干净桌子。   还不等她将这一桌彻底收拾干净,马上就有排队的客人迫不及待坐上来,少女面带笑容,熟练的招呼着新一桌客人,中途又抽空应下其他桌的要求,忙碌的连鬓边发丝滑落都来不及整理。   君离自然认出了那白衣少女正是俞晚,眼下看着她周旋在一桌一桌的俗人中间,他只觉得气愤。   放着大好的修行日子不过,偏要跑到尘世里来吃苦——   同他怄气也该有个限度,怎能就这样甘心像个小工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今日若不是他亲自来看,她还指望谁来带她出苦海?   不过,君离又想,让她受点儿教训也好,省得她再像之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   且再磋磨她几时,等过了今晚,他再表明身份,带她回去。   想到这里,君离隐去了游走在周身的灵气,化成一个书生的模样,转身走向队尾,也加入了吃饭的排队大军中。 第42章 她合理怀疑君离拿了定情信物……   岑逸和原溜溜、原滚滚来到第一饭馆的第二天, 就正式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   之前接外食订单的事都是无数在做,现在这一块全权交给了岑逸,外食服务的效率也因此高了不少。   原溜溜和原滚滚则一大早就跟着铁柱出了门。   铁柱先带着它们在尚尧城内走了一大圈, 讲解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它们两个大致熟悉了城中布局,铁柱便与它们一同分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之后便开始按区域和点单时间, 挨家挨户的送去外食。   俞晚担心它们迷路,又额外一只妖给了一份城内地图。   原溜溜和原滚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融入到寻常百姓的生活中,对于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和新鲜感, 每天都活力满满, 干劲十足。   第一饭馆新添了人手,来第一饭馆吃饭的食客也是与日俱增, 很快, 只有一个供食客吃饭的大堂就不够用了, 俞晚便又用尺见方在后院与大堂之间又扩出一个空间来,还在两边的楼上装了包房。   这样一来,喜静的食客便可以进入包房用餐, 不必再担心大堂里的吵吵闹闹。   随着在饭馆门口等餐区域排队的食客日渐增多,俞晚又同无数商量着,做出一个扩音器来。   这样排队叫号的时候就不用大声喊号, 而等待叫号的食客也不必担心因为周围的吵嚷声错过排队。   又是几桌客人吃毕离席,俞晚照常推着清理车走过去收拾桌子。   这一桌是几位散客一同拼的一桌, 俞晚极其熟练的依次为客人点餐,轮到最后一位客人点餐时,那人却看着手中的菜单,久久没说话。   “客官是第一次来吃饭吧?”俞晚问。   通常第一次来的食客因为对饭馆的菜品并不熟悉, 往往需要更多的斟酌时间,但是这位客人斟酌的似乎……有点儿太长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发呆。   那书生听到俞晚的问话,堪堪回过神来。   他将手里的菜单放下,缓缓呵出一口气,看向俞晚,“在这儿,每日有多少工钱?”   俞晚:“嗯?”   “竟还是长工?”那书生皱一皱眉头,“每月多少工钱?可安排了住处?”   书生这么问,俞晚便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客人刚刚发呆了那么久,竟是在纠结要不要来这里当帮工。   这时候再细看那书生,就见他穿着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看布料应该不菲,鞋子同样整洁,一双手保养得宜,指甲缝里亦是干干净净。这书生一看便出自殷实人家,怎会突然想来做帮工?   是读书读腻了,想出来体验生活么?   不过俞晚虽然时刻准备着招人,却并不想招寻常之人。   招个像岑逸一样的,先拜入第一宗,成为宗门弟子,然后再自动成为宗门饭馆服务生的一员,这样不香吗?   所以她只是礼貌微笑,“我们前几日刚招到几位,现在人手很足,短时间内不会再招人了。”   人手很足?!   君离恨不得指着饭馆里满满当当的食客,再指指那几个和俞晚一样忙的团团转的人,把心里的话大喊出声:   这饭馆老板都已经黑心到连老妪和孩童都逼出来干活了,还说人手很足?   然后他忽然又意识到,是俞晚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便又重新问道,“我是在问你,你在这里的工钱有多少,可有住处?”   俞晚又笑了笑,有些食客的确会问一些工钱啊之类的话,他们倒也不是非要知道个明明白白,只是习惯性的就想交谈两句,她回答了什么并不重要,他们只是顺带走一个形式。   便轻描淡写的答了两句,随即重新将话题引回菜单上。   先是给他介绍了几样推荐菜肴,又朝着门口的水牌示意了一下,提了一下今日的特价菜。   君离并不在意吃些什么,他总归是要辟谷的,关注的重点就只在——   俞晚在这里是有住处的,难怪她能咬牙撑这么多天也不回无极宗。   俞晚见这书生似乎又开始发呆了,等了一小会儿,直到同桌的食客点的饭菜都快上齐了,才又叫了他一声。   君离也意识到自己呆坐的时间太长了,便随口说道,“那就要一道今日的特价菜吧。”   俞晚应下,拿起本子飞快的下起单来。   她这边以特殊纸笔写好了单子,另一边,厨房里的韩大海也同时收到了客人点的菜,当即便着手准备起来。   下好了单子,俞晚便又招呼起别桌的客人来。   君离看着与他同桌的人一脸满足的吃饭的模样,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饭菜香,一时竟忘了自己乃是辟谷的修行之人,也有些期待起自己点的菜来。   忽然,他闻到了一阵酒香。   修行之人虽然辟谷,但却并不避讳酒水,在君离的居所——仙灵殿的后殿里,也专门开辟了一间酒窖来,里面存放的,都是他于九州之内获取的各种佳酿。   这些佳酿或是香醇,或是烈极,开坛之时亦是酒香四溢,却好像没有哪一种酒如同他此刻所闻到的那般,让他只闻上一点,就已然沉醉其中。   他自觉自己也算是品酒无数,而那阵酒香闻着却也只是寻常之酒,却为何能有如此威力?   “劳烦问一声,这是何酒?”他拦住抱着一摞空碗筷走向后厨的小冬。   小冬早已忙得满头大汗,听到有人问话,便停下来稍作歇息,同时答道,“是郎官清。”   “郎官清?”君离大为诧异。   这酒他知道,是京城那边随处都能买到的一种酒,酿造方法极其简单,卖的价钱也便宜,他曾经尝过一些,味道普普通通,他确定得很,那郎官清绝不可能飘出这样的香来!   当即便又重问了一声,“当真是郎官清?你别是记错了吧?”   看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把东西记混了也说不定。   小冬却有些不高兴,大声强调,“就是郎官清!我记性好着呢!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说完,他抱着空碗,也不再理君离,直接走向了厨房。   “这位郎君,你是第一次来这家饭馆吃饭吧?”同桌的食客挨着近,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君离点点头。   “那就是了,”食客说,“那孩子说的没错,这酒的确就是郎官清。“   又解释道,“一般的郎官清或许出不来这么浓的酒香,但在这里,却好像被放大了一样,不管是什么吃食,都是闻上去极其浓郁,吃起来也丝毫不觉得寡淡,等你多来几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啦……”   恰在这时,君离点的饭菜也被乔婆婆端上了桌。   乔婆婆同样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这会儿端上了饭菜,有些歉然的对君离说,“小冬那孩子大概是累着了,脾气有些急,还请您多担待些。”   原来这是祖孙两个,君离心中了然,点了点头,“我并未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忽然又说,“可否也给我上一壶郎官清?”   ……   一壶郎官清送过来,君离将酒倒进杯中,端着杯没急着饮,先细细闻了一闻。   这次他闻到的酒香与方才闻到的一样,甚至因为这次的距离比较近,酒香更又浓郁了一些,然后他浅浅抿了一口,只觉得那酒初入口时,只像蜻蜓点水,之后却是回味无穷;   与此同时,似是有一缕灵气顺入喉间,与他本身的灵气交织,竟是浅浅的将他原有的灵气冲刷了一遍。   这一点虽然微弱却奇异的感觉,让君离忍不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壶酒下肚,君离竟有些意犹未尽。   他曾饮过那样多的酒,却从没有哪一种如今日这般,竟让他生出一种与天地沟通的错觉。   这样想着,他又看向桌上那道菜,这一次他不再犹豫,夹起一筷子便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也许是因为郎官清让他太过震撼,这一口菜吃在嘴里,除了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却并没有那种平添灵气的感觉。   君离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他在怀中藏着的乾坤袋里找了半晌,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能用来付账的东西,灵石他倒是随身携带,可若是留下灵石,他的身份势必会暴露,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一只玉带钩。   他看着那只玉带钩,虽然看上去有些眼熟,却有些记不得究竟是从何处所获,便直接将玉带钩放在了桌上,起身离去。   ……   此时夜色已浓,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俞晚等人也终于能放缓了速度,不紧不慢的收拾桌子。   忽然,俞晚的目光被桌上的一件东西吸引,她记得坐在这里的是位书生,他没有叫人来结账,只留下一件看上去很值钱的东西,表现得极其挥金如土。   她对着那玉质的东西看了半天,正巧无数从一旁过,余光里瞥到一眼,忽然出声,“哟,竟然是只昆仑玉带钩,这东西现在可不多见了,听说那些有钱人最喜欢花重金收藏这些稀有之物。”   昆仑玉带钩?!   俞晚拿着那枚玉带钩,忽然就觉得……这上面似乎有一缕非常熟悉的,带着灵气的气泽。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玩意儿,好像是云皎月送给君离的定情信物……之一! 第43章 她拿了玉带钩,转手就把它当……   在原书里, 云皎月前前后后陆陆续续的通过各种名义,送了君离不少东西。   这只昆仑玉带钩就是其中之一。   俞晚之所以一听到昆仑玉带钩就想到了云皎月,实在是因为她当初在看这段的时候印象太深。   那时云皎月刚拜入无极宗门不久, 在宗门书斋之内看了几本传授简单的奇门遁甲之术的书,对书中之法颇感兴趣。   那本书里举了几处秘境做例子,还介绍了这些秘境之内所藏的宝物。   她在其中一页见到了昆仑玉带钩的图样,也不知为何, 心中就是升起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   她一定要拿到这只昆仑玉带钩,然后送给她的师尊,君离。   之后也是赶巧, 宗内有几个内门弟子出去历练, 正好要进入藏有昆仑玉带钩的秘境。   云皎月偷偷央求那几个内门弟子,带她进了那处秘境, 却不料那秘境已到了命数的尽头, 他们才走了一半, 秘境就开始坍塌。   危难时刻,云皎月靠着掌握有限的奇门遁甲之术,惊险万分的带着大家逃出秘境, 慌乱之中其他人收获的法宝尽数丢弃,只有她拿的昆仑玉带钩因为体积小,方便随身携带, 侥幸留了下来。   回到宗门以后,君离为这事儿大发了一次火, 那几个内门弟子因此全部被贬到外门,云皎月也被他狠狠心丢到了思过谷,对外宣布将她关在里面两个月,谁也不许探望她, 更不许来给她求情。   然而也不过十天,君离就趁夜偷偷去了思过谷看望云皎月。   那一晚明月如镜,云皎月坐在一处高台上对月吹埙,山间清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衣摆,月光披拂在她周身,宛如月下精灵。   君离看得痴了,最后还是云皎月先发现了他。   之后两个人就走起了你猜我猜不猜得到你的心思的戏码。   云皎月最后狡黠一笑,半是控诉半是撒娇的说君离身为师尊,平日里教他们心明如镜,自己却并不坦诚,而后才拿出昆仑玉带钩,送予君离,说是自己的拜师礼。   ……   俞晚此刻看着桌上那只昆仑玉带钩,突然就想,要是云皎月知道她的师尊居然拿了她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东西付账,会作何想?   确定了玉带钩,俞晚就也确定了那没头没脑问她工钱的书生就是君离——   按理说云皎月已经醒了,君离应该寸步不离的陪在云皎月身边才对,怎么还这么有闲心,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化作一个书生?   就为了来她这儿吃一餐饭?   考虑到此人不能以常理来推论,俞晚也索性不再过多将精力放在猜君离的心思上,她拿起那只玉带钩,和无数打了声招呼,径直出去了。   “哎?师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无数正把一条长凳往桌上摞,见俞晚只背对着她摆摆手,不由得有些着急,“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师兄,”岑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轻轻按了一下无数的胳膊,有安抚的意思,“师兄你忙,我随俞……师姐出去看看。”   考虑到尚尧城内不可能有什么妖兽作祟,无数也就放心任他去了。   岑逸趁着夜色走在俞晚身后。   他本要追上去和俞晚并肩而行,却忽然察觉到周围的一点异样。   他随即放缓了步子,只确保俞晚能一直在他的视线之内。   俞晚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她攥着那玉带钩,觉得这玩意儿特别烫手。   不管是云皎月的东西,还是君离的东西,都和她俞晚没关系,要是有一天云皎月真发现玉带钩不见了,找君离讨要说法,也不必找到她这里。   所以,处理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   俞晚停在了一处地方。   她抬头看看门上的匾额,确定了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空,地上用的青砖铺地,砖石之上覆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走在其间,就像踩在云端。   几个高高的柜台耸在靠后些的地方,黑洞洞的窗口居高临下,随时等待着吞噬经过其中的东西。   俞晚走到柜台前,微微踮起脚,把那只昆仑玉带钩递了进去。   “当了。”   ……   君离在尚尧当铺门前现出身形。   之前他从饭馆离开以后,一直隐匿在附近,看着在里面忙碌个不停的俞晚,当看到俞晚发现玉带钩的时候,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升腾而出的紧张感。   那玉带钩上有他有意留下的一缕气泽,只要俞晚拿起来,就一定会知道刚才是他来过。   只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师尊并没有因为月儿的事过多的迁怒她,甚至其实一直都在挂念着她,那么他再现出真身,前去接她时,她才不会为了继续怄气而不愿回去。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俞晚拿起玉带钩,认出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来当铺把东西给当了!   他的耳力极好,透过厚实的墙砖,他能听到俞晚在和里面的当铺伙计交谈。   他叹出一口为逆徒感到头疼的气以后,迈步就要进去阻止这场闹剧。   “你跟了她这么久,究竟想做什么?”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多年的修行,让君离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声音之中蕴含的剑气。   这些剑气毫不吝啬的笼罩向他,仿佛他一旦表现出要对里面的人不利,那些剑气就会随时冲上前来。   当铺门外剑拔弩张,当铺里面,俞晚却靠着柜台和里面的伙计讨价还价。   “六千两啊……我这东西,光是过一过手,就不止这个数了,你再看仔细些,这是昆仑玉,如今还流传在世的,能有几块昆仑玉?”   “这位姑娘,昆仑玉虽然稀少,却也不是绝迹了,更何况你的这块成色虽好,却实在太小,换做别人来当,我最多也就出到五千五百两,我这是看在姑娘的诚意上,才又给你涨了五百——”   柜台下面许久没有出声,伙计见状,猜测是这姑娘没了话说,便也没着急,悠闲的拨着算盘,等着她点头同意。   算盘的声音一下一下充斥在屋中,俞晚虽然一直没有开口,却是在神识中询问着系统。   “你们这儿的物价我也没概念,刚才那昆仑玉带钩你应该也看见了,你就说,六千两,值不值?”   系统那边传出一阵忙音,过了片刻,系统的声音响起:“六千两的确不少,不过还有还价空间,你便是再往上喊一千两,他们也是愿意的。”   俞晚一挑眉。   有了这话,她心里便有了底儿,当即开口,“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们不好替东家做主,不如这样,劳烦你把你们东家请过来,这价钱的事儿,我不为难你,我只找你们东家商量。”   伙计一听这话,知道由他压价可能不行了,便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后面隐蔽处的掌柜。   掌柜手里正拿着那只昆仑玉带扣把玩着,闻言点了头,走到伙计的位置坐下来,“想来姑娘也是懂行的,这玉带钩成色也极纯,看在姑娘的诚意上,我也拿出我的诚意,七千两,姑娘意下如何?”   “成交。”   ……   七千两银子到手,俞晚心情大好的出了当铺的门。   一抬头看到不知等在外面多久的岑逸,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来了?”   岑逸与她并肩而走,“师兄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叫我跟着。”   俞晚不疑有他。   两人踏着月色回到饭馆,最先出来迎接的,依然是那只秃毛王孔雀。   它这些日子变得开朗了不少,虽然一身漂亮的羽毛还没有长出来一根,却已经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在白天到院子里晒太阳了,和饭馆里的每个人和每只妖也能玩到一起去,但在这些人之中,它最喜欢的,还是岑逸。   虽然每次当岑逸伸手揉过它的秃脑袋以后,它都要张起翅膀捂着秃头跑回自己的窝。   无数一直等在前面,见俞晚他们回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看了看俞晚二人,有些欲言又止。   岑逸猜出他们两兄妹应是有话要说,便找了个由头先行离开。   “师妹,你刚才出去做什么去了?”无数这才开口问道。   俞晚从乾坤袋里把一叠银票取出来,递给无数。   无数茫然一数,数出七千两银子来,“这、这是——”   “多亏了那昆仑玉带钩,”俞晚语气轻快,“现在买地的钱又多出来七千两了。”   这话说完,俞晚和无数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任重道远”四个字。   当初俞晚第一次在城南市集看到那贴满了欠条的小吃摊时,曾问过十长老一个问题:   第一宗身为修仙界第一大宗,为何如今的日子竟然过的这么惨。   十长老当时长叹一声,缓缓向她解释:   第一宗上上任宗主渡劫失败,身陷混沌,直接导致了第一宗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此后的第一宗就过上了居无定所,到处流浪的日子。   但是,宗派领地没了,总还得想办法再买一块,后来的觉危宗主通过多年考察,看中了一处地方。   那个地方官方售价三千万颗灵石,他们通过努力,已经攒够了三分之二,只不过——   当时的俞晚听到这里,直接问,“三分之二是多少?”   “咳……”十长老那时候在空寂无人的长街里神情落寞,十分惭愧,“三千颗。” 第44章 用完的黄泥草不要扔,隔壁小……   俞晚想, 要迅速攒出三千万颗灵石,光靠一只昆仑玉带钩,是肯定不够的。   开饭馆固然赚钱, 但如果每天都能有一只像玉带钩一样的外快,自然更好不过。   君离应该是不能每天都来吃饭了,俞晚也没打算只揪着君离一个人薅羊毛。   她想起这玉带钩是云皎月在秘境里得来的,又想到之前无数说起青崖剑庐不日就要举办试炼大会, 当即问起了试炼大会的具体时间。   无数找出请帖,上面写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后。   “这场试炼大会规定了参与试炼的弟子修为必须在筑基以下,意为考核各宗门新生力量的综合实力, 我如今已在化神期, 这试炼大会,便由你与岑师弟一起去吧。”   ……   这几日, 云皎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醒来以后, 频频向无极宗的弟子们打听她出事那天发生的事, 得到的回答非常统一:   她被俞晚重伤,生死难料,师尊震怒, 集结无极宗内外门弟子齐聚饮恨台,当众审问俞晚。   然而俞晚拒不认错,师尊被惹怒, 引雷劈之,俞晚自请一照回溯镜, 坚持称自己重伤她乃是受她所求,帮她剔除体内魔核。   后来俞晚证了清白,却也不愿再留在无极宗,之后当着无极宗所有人的面与师尊恩断义绝, 自此离开无极宗,再不曾回来。   这样看来,俞晚已经与无极宗脱离了关系,不能再算是无极宗弟子了。   可君离却同她说,试炼大会,俞晚一定会参加。   云皎月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当初在剑冢里,她可从未提及自己体内的魔核,更不曾求助俞晚,她只是稍稍使了一点小手段,激怒俞晚,她没想到俞晚当时竟然会那样说——   她体内有魔核这种事,就连君离都不知道,俞晚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君离对俞晚的态度也是古怪,明明从前一直都是俞晚死缠烂打,君离连看都懒得看俞晚一眼,如今俞晚离开无极宗,他却留着俞晚的住所,还想让俞晚去参加试炼?!   她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君离能抛下重伤初醒的她,突然离开无极宗,肯定是与俞晚有关!   “小师妹?你起了吗?”   皮小方的声音响在门外。   云皎月回过神来,在开口之前,先咳嗽了两声,“是皮师兄呀,有什么事吗?”   皮小方拿着一瓶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养气丹,站在仙灵殿的院子里,有一种又讨好又肉疼的感觉。   自从小师妹醒来以后,师尊就一直让她在自己的居所休养,其他弟子或许觉得,师尊是因为仙灵殿内的灵气最盛,有助于小师妹恢复身子,才让她留在这里;   但以“无极宗内最了解师尊的人”自居的皮小方却笃定,小师妹现在或许还是大家的小师妹,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改口叫她一声宗主夫人。   拿他在秘境中九死一生才拿到的养气丹讨好未来的宗主夫人,他觉得,这买卖,值!   “我有一瓶上品的养气丹,想着小师妹你如今最是需要这些,便拿了来送给你。”皮小方这时候开口,就下意识的带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云皎月的确需要养气丹。   她如今灵气不足,需要大量补气养气的丹药。君离拿给她的那些,只够她修补流失掉的灵气,但自从魔核被除,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气海内的空间比之前足足多了三倍,她需要大量的灵气填补其中,这也是她迫切想去青崖剑庐的原因。   如今皮小方主动为她送来养气丹,她自然欣喜万分,却还是摆了摆架子,又咳了两声,   “多谢皮师兄,只是我这两日受不得风,可否劳烦皮师兄,替我把这养气丹送进来?”   皮小方自然是愿意的,他乐颠颠地走进去,原是打算将养气丹放在外间的桌上,但里面却有人走出来。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云皎月如弱柳如风,朝着他盈盈下拜,“劳烦师兄了。”   这模样着实让皮小方忍不住的心生怜惜,他连忙将养气丹送到她的手上,还又柔起声音说,“小师妹,你如今身子弱,快回去躺好吧,师兄再帮你多找一些补气的灵丹来,一定让你恢复如初!”   云皎月面露感激,道了谢,但又突然蹙起眉头,“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皮小方的心里又是一软,“师妹你尽管说,有什么师兄能帮的,师兄都帮你!”   “是关于俞师姐……”   听到俞晚,皮小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俞晚害你至此,你还问她干什么?”   “不……”云皎月摇摇头,似是有些焦急,“我相信俞师姐也是好意,只是我听说俞师姐如今不在宗内,不日又有试炼大会,我担心她错过试炼……”   “就她?还有脸回来跟我们一起去参加试炼大会?”   皮小方想也没想就拧起眉头,一脸嫌恶,“她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就和她那什么破饭馆一起老死才好!”   “什么?皮师兄你说……饭馆?俞师姐怎么会和饭馆有关?”   这可是云皎月第一次听说俞晚的近况。   她曾设想过俞晚赌气离开无极宗之后,或许会在尚尧城里先找一个小客栈住下来,方便关注宗门里的情况;   也想过俞晚或许会真的与无极宗一刀两断,转而投去别的什么小门派,反正以她那个资质,也不可能有其它大的宗门能收。   但她万万没想到,俞晚竟然堕落至此,竟然去了什么……饭馆做工?   虽然她此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又是震惊又是心疼的模样,“俞师姐怎会……怎会……”   皮小方满脸不屑,“我早就说了,俞晚那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稀奇,她有今天,全都是她咎由自取,也就只有小师妹你心善,还想着关心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师姐……”   云皎月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皮小方,问,“皮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俞师姐如今在哪儿?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皮小方又翻了个白眼,“身为修士,却与寻常人为伍,也不辟谷了,还学着那群人开饭馆——”   “开饭馆?”云皎月这回有些诧异,“俞师姐竟然是自己开的饭馆吗?”   这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她还以为俞晚是给别人做帮工。   “嗯,在尚尧城城东开的,之前师尊还——”   皮小方一个顺嘴,差点儿把君离的事儿也都说出去。   但他突然想起这些事都是师尊秘密带着他去办的,顿时有一种……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师尊的秘密也给说出来了   的想法。   但随即又一想,小师妹算是自己人,这些事,就算自己不说,以后师尊也都会告诉她的。心里的罪恶感便少了许多。   只说,“师尊得知此事以后,还斥责过她。”   云皎月点了点头,她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君离果然有事在瞒她。   “总之,”皮小方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还在想话题宽慰她,“俞晚有今天,全都是她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云皎月叹了一口气,“听说俞师姐这样,我心中虽然难受,却也明白,因果造化,非人力所能更改,只希望俞师姐往后能一心向善,别再误入歧途了。”   之后云皎月又与皮小方说了几句。   等皮小方离开之后,她捏着那瓶养气丹,手上发力,竟是直接将瓶子捏出了裂纹。   她吞下瓶内所有的养气丹,然后回到床上打坐调息,等再睁眼,她以灵识查看气海,见里面灵气已有一半,不由一笑。   她又散开灵识,通感仙灵殿,依然没能感知到君离的气息。   他这么久没回来,一定是去尚尧城了。   想到这里,云皎月也起了身,避开众人,悄悄出了无极宗。   ……   俞晚一整天都待在厨房里没有出去。   明日便是十五,是她与存元洞的火融长老约定前去送饭的日子,火融长老提前与她定好了要送的饭食的数量,与之前相比,这一次饭食的数量足足少了一半。   数量减少,或许是火融长老那边有自己的考量,但眼前还有一件事,让俞晚有些头疼。   她的锅,好像……   要漏了。   她问过了无数,无数检查过后得出一个结论:   就像剑修的剑需要定期养护,她的锅也一样。   算算时间,也确实到了该养护的时候,但无数用自己的灵材修补她的锅,却无甚效果   把锅拿给城中的修补匠,修补匠却又看不出什么毛病,还连声夸这锅保养的非常好,他修了这么多口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锅。   找不到补锅的灵材,等锅漏了,就不能再做吃食,眼下虽然还能撑上些日子,但要是再找不到能用的灵材,这锅就废了。   俞晚正有些发愁,忽然,久违的小信封又一次闪了起来。   黄泥草不仅能入药,竟还能这么用!   捣碎熬汁的黄泥草用完千万不要扔,只需两步,就能让黄泥轻松变金甲…… 第45章 你竟然砍我的锅!   看到这封信, 俞晚立刻熟练的打开总菜单。   菜单里果然又新出现了【武器】一栏,点进去一看,就见上面“锅”的耐久度显示为“28%”, 数字颜色为黄色。   一个比较“危险”的颜色。   俞晚挑一挑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点开了【地图】。   【地图】里多出了一张新地图:   一元境。   只是现在这张新地图上还是一片空白,需要在进入一元境这个秘境之后, 才能查看到其中的标注。   不过这也让俞晚确定了,能补锅的灵材是黄泥草,可以在一元境摘到。   如今有了耐久度的提示, 俞晚做食材的时候心中也有了底儿。   第二天一早, 她带上做好的吃食,出发前往存元洞。   在她刚用了火融长老给她的特制传送符进入存元洞的时候, 第一饭馆的门前, 也出现了一名少女。   那少女梳着俏生生的双环髻, 穿的粉白衣裙,正好奇的打量着里面,任是谁看了, 都会疑心她是悄悄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来的千金小姐,所以才会对街上的一切,都显现出满满的好奇。   小冬收拾好了桌子, 跑出来招呼她,“姑娘, 你要进来吃饭吗?我们饭馆的饭都可好吃啦,门口这个水牌上写的是今天的特价菜,进来尝一尝吧?”   那少女正是云皎月,她从皮小方的话里得知俞晚在尚尧城城东开了一间饭馆, 但因为皮小方没有说饭馆的名字,所以她在找的时候,就耗费了许多功夫。   当她意识到这样漫无目的的满街找饭馆并不现实以后,她就改变了策略,靠着自己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到处打听这里都有哪些饭馆是新开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最后她终于打听到,挨着东城门的东城大街上有一家第一饭馆,听说那个地方短短三天就新开了三家饭馆,只有最后一家饭馆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而且生意还非常不错。   如今听到小冬这么说,云皎月咬了咬唇。   她刚刚在门口外放了神识去探查俞晚的气息,但她并没有探查到,便疑心是自己气海不满,导致神识铺不开,这时候便点头同意了,跟着小冬进了饭馆。   此时还没到饭点儿,大堂里吃饭的人不多。   云皎月一进来,马上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像这样略带着迷的目光,云皎月已经习惯了,她目不斜视,直接找了一处安静些的地方坐下来,随口点了小冬刚刚在门口说的“今日特价菜”。   等待的时候,她悄悄将大堂内的一切都打量了一遍。   见柜台后面坐着一名白衣少年,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白衣少年的侧影,但只凭着这一点侧影,云皎月依然在心中断定,这少年的相貌必然不俗,甚至要比君离还要更胜几分。   就好像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一样,那少年不经意间转过身来。   云皎月看到了那少年的正脸,心头小鹿猛地乱撞几下,她瞬间变得有些慌乱,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落向那个少年。   好在这时候她点的菜也做好了,算是替她稍稍解了围。   云皎月打量了一番桌上的菜,虽然那菜闻着的味道着实不错,可她在拜入无极宗之前,也算是吃过了天下间无数道美食,眼前这菜好是好,但称不上惊艳。   思及这里或许是俞晚所开的饭馆,她还是勉强夹了一筷子,浅浅尝了一口。   味道中规中矩,有江南风味,这样的味道在江南之地一抓一大把,也就只有在这对江南风味还觉得新鲜的尚尧城内,才能引来那么多人排队。   亏着她还以为俞晚那么硬气的脱离无极宗,是突然领悟了做饭神功,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兴致阑珊,也就不愿意再动桌上那道菜。   她重新散开神识,打算继续探寻俞晚的气息。   忽然,她刚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起来,因为她似乎听到那少年在同谁说话。   可当她睁开眼看向那少年的方向,却并没有看到周围有人。   修行之人的耳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她清楚的听见少年在与人核对菜名,末了还说什么,两刻钟后就送过去。   两刻钟……云皎月下意识就选择怀疑。   两刻钟,连个像样的菜都未必能做好吧?   最后她还是选择多坐了两刻钟,就是为了看一看两刻钟后是不是有外食被送出去,结果她就看到一只像蜜蜂一样的大家伙跨着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把一个本子放在柜台,对那少年说,“吃食送到了,这是客人的签字。”   其他听到这话的人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但云皎月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无极宗弟子只有进入到筑基期的人才会学习如何与灵兽结契,俞晚她、她一个堪堪才过了炼气期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和灵兽结契?!   ……   云皎月还在第一饭馆连环震惊的时候,俞晚已经在存元洞内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这次进入存元洞以后,明显感觉洞内冷清了许多。   如果说数量减半的吃食只是让她稍有些疑惑的话,现在面对存元洞内减少了一半弟子这个事实,就是让她震愕。   她从宽敞的平台向四周看,明明还觉得那些热闹依然在眼前,但黑洞洞的窗口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不在了。   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沉默着坐在一旁的火融长老。   火融长老似是已经司空见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平和,“总是有这么一天的,能不能撑不撑过去,都是他们的机缘。”   火融长老还说,那些弟子都是因为吃的太多,转化的灵气太少,吸收与转化失衡,才就此殒命。   ……   俞晚从存元洞出来的时候,还想着火融长老说的那番话,再加上她回想起从前,无数也说过类似的食修越到后期上限越低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天地间能够留存并形成一脉的存在,总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为什么上古之时的食修能与其他各脉并肩,如今却凋零至此?   想得出神,就没有意识到她此时已经不知不觉顺着后山走进了无极宗里面。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轻笑,才让俞晚猛地回过神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已经与咱们无极宗恩断义绝了的俞师姐么!”   皮小方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当着她的去路,顺着她走出的方向前后看了看,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俞师姐,你回来了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你看我们也没个准备,连你已经去过后山了都不知道。”   “俞师姐你这又是要往哪儿去啊?是要回你原来的寝房么?明日一早,我们还能在练剑坪上看到你么?”   皮小方反话正说,有没弄明白其中关节的,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俞师姐,你终于想通了,打算回来了呀?”   “对了俞师姐,有件事儿你大概还不知道,小师妹醒了,她这几天到处和我们打听你呢,她现在在仙灵殿里休养,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小师妹?”   俞晚别的话都当没听见,但是仙灵殿三个字,却还是吸引了她一点儿注意。   那可是君离的住所啊,原书里君离等云皎月醒来等了那么多长时间,都没说第一时间把人安置到自己的住所去,怎么现在还把步骤提前了呢?   不过这种事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再想,便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回了一句,“哦,是吗,那挺好。”   说完,她辨了辨方向,改往无极宗山门那边走。   皮小方见她油盐不进,眼下竟然还能这么坦然的要走,马上就不干了。   他一抬手召出本命剑,朝着俞晚就刺了过去,“你当无极宗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他主意打得很好,他知道自己马上就快到筑基期,而俞晚离开宗门的时候也不过刚进炼气期,之后她又自甘堕落,开什么饭馆,修为自然不会有什么增进,对付她那就是小菜一碟——   皮小方是这么想,围观的无极宗弟子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这么想。   这些人因为云皎月的关系,天然就看不上俞晚,此刻也没有要出手相帮的意思,全都在一边等着看笑话。   结果,俞晚连头没回,也没召出什么防身的武器,她就像没看见没感觉一样,完全无视了皮小方。   皮小方怒意更盛,出手的时候也不再敛住剑意,竟是在瞬间就起了杀心。   “当!”   “咔……”   有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咦?!”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哎呀你先别管是什么东西飞出来了,你先看皮师兄的剑!”   “剑?剑怎么了……啊?!皮师兄的剑怎么碎了?谁干的?”   无极宗弟子惊呼声连连。   皮小方拿着断剑,脸色极其难看。   而在他对面,俞晚终于也有了一点儿被人攻击的反应,只是……   众目睽睽之下,俞晚心疼的抱着一口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接着,她摸着并不存在剑痕的锅底,怒视皮小方,痛心疾首,“你竟然砍我的锅!” 第46章 你只不过是差点没命而已,可……   九州大陆, 修者众多,每个人也都有各自趁手的本命家伙事儿,其中最有名的, 就是剑修的本命剑。   若遇危险,在修为足够强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无需剑修自己动手,只以意念操控剑, 便可保全自身。   以此类推下去,凡是本命之物,就都可以自行飞出抵挡, 大家对本命之物的爱惜也由此可见, 但是……   在场的无极宗弟子也是进过几处秘境、参加过几场试炼大会、见识过不同的修士的,可当他们看到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锅, 竟然一下子就震碎了无极宗亲传师兄的剑时, 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尤其是, 俞晚抱着锅,心疼的什么似的,还满脸愤怒的指责皮小方, 他们就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俞晚!你岂有此理!你竟敢震碎皮师兄的剑!”   很快,就有人开始为皮小方打抱不平,完全忘记了一开始根本就是皮小方自己找茬。   那些天然就对俞晚心存敌意的人, 也在这时候连声帮腔,“是啊, 就算你不再当自己是无极宗弟子,也不该出手如此狠辣,毁人本命剑吧!”   “嗐,你们忘了吗, 那可是俞晚啊!她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在乎什么本命剑么?她可是连小师妹都敢杀啊——”   甚至还有几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噌”的一下拔出佩剑,剑指俞晚,“俞晚!你对本宗毫无敬畏之心,又含血喷人,肆意妄为!我无极宗岂是你说来就来,还随意伤我宗门之人的地方?”   “就是!一口破锅而已,砍了也就砍了,你竟然还污蔑皮师兄,是当我们无极宗没人了吗!”   皮小方也从发懵中反应了过来,他甩开身边扶着自己的无极宗弟子,手里握着一个剑柄,同样对着俞晚怒目而视,“贱人!你从哪里学来的妖法!”   “妖法?”   俞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偏头扫一眼皮小方,却并不打算接着他的茬和他理论,而是忽然沉声喝道,“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以皮小方为首的无极宗众人全都下意识的质疑起来,“你可真会倒打一耙,你震碎了别人的剑,竟然还要让别人给你道歉?”   还有人愤愤不平,“在场的谁不知道皮师兄乃是我无极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着皮师兄道歉,不就是想让他没脸么?”   “对!我看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皮师兄,你别上她的当,她要打我们无极宗的脸,我们无极宗可不答应!”   俞晚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块灵气充沛的地方给无极宗这群人用,实在是太浪费了,还不如把人都清一清,把地拿来当他们第一宗的地盘。   但就是这一下沉默,又给了那些人抓到把柄的错觉,“被拆穿了,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就赶紧滚,我们无极宗可容不下你这种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   俞晚看了他们一眼,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俞晚略一挑眉,“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在打你们无极宗的脸,但据我所知,无极宗规有一条可是说了,不得剑指他人,不得仗势欺人。”   “你又不是我们无极宗的——”   俞晚不等那人说完,直接抢白,“这一条是约束全天下修士的,意味告诫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恃强凌弱,修士的剑,只对恶人,不对同道。”   紧接着,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何为恶人,各位可分得清?”   这次轮到无极宗弟子们沉默了一下。   如果单纯是因为看不惯的,当然不算恶人,恶人自然该是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   更何况……   围在四周的一部人,已经在心中暗暗想着,俞晚这话说的不假,无极宗的宗规里的确有这一条,而且不光是无极宗有,九州大陆任何一处宗门的宗规里,都包含着这一条。   修士修道,是遵循本心求一段机缘,同时也是以所修之道护佑苍生,最忌讳自相残杀——   他们或许有无数个看不惯的人,可再看不惯,也不能动伤人的念头。   多少个例子都证明了,随意伤人的是要被逐出师门、受尽唾弃的!   于是又有一部分人的目光,就悄然从俞晚身上,转到了皮小方那边。   俞晚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你们这位皮师兄的剑为何会被震碎,难道不是因为他背后偷袭我在先?若非我有法器护身,此刻么,”   她冷笑一声,“恐怕已经血溅贵地了。”   “我不想过多追究,只要一个道歉,过分么?”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只是差一点儿没了性命而已,可你们皮师兄没的,是面子啊?”   众人再一次沉默下来,于是有一声大喊,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可你现在不是毫发无损?”   众人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皮小方握着只剩了一个剑柄的剑,双手发抖,眼睛通红,“你可知我这柄‘敦方’,折损了我多少修为,才终于认了主?”   俞晚大为诧异,“你折损修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皮师兄本可以直上筑基八级!”忽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但是为了让‘敦方’认主,师兄又从八级掉回了四级!骤然降级会令道心不稳,你知道皮师兄有多努力才稳住自己的道心吗?”   又有人义愤填膺,“师弟,无须同她多说,她诋毁皮师兄!她故意勾起皮师兄的伤心事!其心可诛!”   “对!其心可诛!皮师兄,我们这就替你报仇!”   事情的发展急转而下,眼看着这些人的剑就又要朝着俞晚招呼过来了。   “住手!”   一声疾呼,从人群之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看见云皎月急匆匆的跑过来。   她跑得太急,脸色本就因没有痊愈而显得苍白,又因为急着说话,止不住的咳嗽,却还是拼命忍着,脸色愈发的焦急,“你们快住手!你们忘了吗!那可是俞晚师姐呀!”   “小师妹?”   “小师妹,你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刚才的动静吵到你了?小师妹你别怕,我们这就帮你把人给撵出去!”   云皎月急得又是一串咳嗽,她见他们没有把剑收起的意思,干脆就跑到了俞晚身边,向前一步,挡在俞晚身前。   “小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皎月没理会这话,只转过身去,眼角红红的看着俞晚,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师姐,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俞晚抱着自己的锅,看着眼前这一波一波风驰电掣一般的变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道歉她不想要了,她想马上就走。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俞晚旁若无人般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锅,见刚才那一击并没有让锅的耐久度下降,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如果不是宗门之内设有禁符的阵法,她恨不得直接捏个传送符就走。   之后她转身迈向山门的地方,全然无视了云皎月。   “师姐?”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竟然是这个反应。   她之前偷用禁术,察到俞晚的气息竟然出现在了无极宗,这才从尚尧城匆匆赶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必须要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所以她眼眶通红,眼中含泪,面上三分不解,三分委屈,三分难堪,还有一分欲言又止。   周围立刻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代替云皎月,拦在俞晚身前,“小师妹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你聋吗?”   俞晚被挡住去路,心里叹了一声,又一挑眉,“我有什么非回应她不可的理由吗?”   “你!”拦路那无极宗弟子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小师妹既然还喊你一声师姐,那就是还记挂着同门之谊,你这样,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哦,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俞晚点点头,绕过他,看了云皎月一眼。   第一次与原书女主面对面,俞晚还是忍不住就仔细打量了云皎月一番。   此时的云皎月已经换回了无极宗亲传弟子服,但她又与宗内其他女弟子不同,她没有束玉冠,而是梳了发髻,簪上簪花,不像宗门里的修士,更像是大户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姐。   至此,俞晚也算是把原书里的男女主都见过一遍了。   随即她又意识到,原主之前可是把这位女主得罪了个彻底——   本来在饮恨台的时候,原主作为恶毒女配就应该如愿下线了的,但现在剧情被她改了,云皎月好像又要和她搞姐妹情深那一套,她得赶快划清界限,不跟着掺和为好。   于是她想了想,对云皎月说,“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们扯平了。”   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她觉得,云皎月是一定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的。   云皎月显然并没有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意思,她眼中滑下一滴泪,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她走上前几步,怯怯看着俞晚,“那日在剑冢,月儿无心之失,却不知自己已经冒犯了师姐,师姐无论怎样责罚,我都不怪师姐……”   俞晚瞪大了双眼,心里瞬间生起一种“果然没好事儿”的想法。   这女主、她怎么、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恶毒女配的下场不够惨,所以要继续补刀? 第47章 岑师弟,你是什么修为了?……   听到云皎月重提剑冢, 在场的无极宗弟子一瞬间又回想起那日围观过的饮恨台上的光景。   自然也就想起宗主挟雷霆一怒的那一劈。   唤云雷是无极宗弟子在接触术法时习得的第一招,施展之时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 只要念对了咒语,哪怕只有洗髓期的人也能成功召出雷来。   但唤云雷的威力可大可小,全看施术之人当时的修为,所以即便当时所有人都知道, 君离引雷落俞晚身不会动用全力,但忆及那一片余威阵阵的闪电,却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可随即又有人心生疑惑:   那一日饮恨台上, 不光有宗主一怒劈雷, 还有升腾在半空,照见前事的回溯镜, 俞晚也正是靠着“问心无愧”照回溯镜, 才自证了清白。   可为何小师妹却在这时候说, 那日她在剑冢被刺,是因为冒犯了俞晚?   于是便有更多的人拿目光在俞晚和云皎月两个人身上逡巡,继续疑惑的想:她们两人,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那日在剑冢中,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俞晚与云皎月对视了片刻。   云皎月始终用一种又委屈又退让的眼神看她,仿佛无论俞晚说什么, 她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个。   俞晚想了想,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问,“那日在剑冢,师妹为何会觉得冒犯了我?”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会这么问,她都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 她觉得俞晚是一定会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大声嚷嚷着说她诬陷,然后她就可以顺势而上,假意因为惧怕而服软,把矛头再次引回俞晚的身上。   她有一瞬间的卡壳。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垂下眼帘,戚戚然道,“师姐教训得是,是我狭隘了。”   又重新抬起头,假意期待地看着俞晚,“所以师姐也并不是因为我哪里说错了话,才那样对我,而是因为师姐当时察觉到了危险,原本想要保护我,却不想失了手……是吗?”   云皎月的一番话说完,那些无极宗弟子面面相觑,似又有些恍然。   那日在饮恨台,俞晚虽然照了回溯镜,可那回溯镜毕竟只能回溯以她为中心的所见,甚至最后俞晚对小师妹挥剑相向的那一段,小师妹根本就是背对着俞晚的——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俞晚主动摆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姿态,再靠着回溯镜佐证一下,那么再往后,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会被那样的情景影响,自然而然信了她的话。   甚至如果小师妹一直不醒,当时在剑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俞晚一个人真正清楚。   可现在,小师妹醒了,小师妹也清楚在剑冢里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对俞晚说的话,还有她的种种表现,全都说明了一个事实:   俞晚在撒谎!根本就不是俞晚说的那样!俞晚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心狠手辣,对毫无设防的小师妹痛下杀手的宗门败类!   这样想的人多了,再去看俞晚的时候,目光里就多了浓浓的愤恨。   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俞晚自然也感知到了。   在看到云皎月眼神里隐隐的得意以后,她表现的比云皎月更加委屈,“原来……师妹其实一直是怪我的。”   嗯?!周围的无极宗弟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俞晚装作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样子,眼里只装得下云皎月,她神情落寞,也表露出几分自责,还有不被理解的释然,“都怪我学艺不精,也怪我从前对师妹不够关心,如今走到这步田地,是我这个曾经做师姐的失职——”   “师姐你不必——”   “月儿,”俞晚重新抢回了被云皎月打断的话,同样的凄然一笑,“若是换成宗主来出那一剑,你一定不会吃这样的苦,说到底还是我学艺不精,虽然替你除去了魔核,可到底也伤了你的根本,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我何时说——”云皎月冲口就要把“我何时让你除去魔核”这句话说全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体内确实有魔核,可她从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她非常清楚,有魔核就意味着她有沟通魔界的可能,在这个与魔族水火不容的环境下,一旦有魔出现,她随时会被认为是魔族的卧底,人族的叛徒!   所以她不敢说,只想悄悄地把这个魔核借俞晚的手除去,再顺便把这个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妄图用这个威胁她的人彻底除掉——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完全背离了她的计划,俞晚不但毫发无损,她甚至还卑劣的到信口开河,把害人说成是救人!   她看着俞晚,恨不得用眼神烧死俞晚!   她在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可还没等她说出口,俞晚已经比她更豁得出去的,直接冲到她身边,替她拔出佩剑,然后抓起她的手,帮她固定佩剑的位置,竟是引颈待戮了!   周围接连响起抽气声,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谁都不敢动了,生怕一不小心,哪里溅了血,再沾上一个见死不救的冷漠罪名。   冰凉的剑锋贴着脖颈,俞晚也有些害怕,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半抖不抖的剑上,但还是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直视云皎月的双眼。   “月儿,”她忍着层层不断的鸡皮疙瘩,“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这样叫你了,是我连累你至此,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若能用我这条命,平你心中不甘,你就动手吧,我绝不会躲!”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促然松了手,当真把主动权全部交到了云皎月的手中。   云皎月骤然觉得手中一松,下意识就握紧了剑,于是那柄剑就稳稳地架在了俞晚的颈上,还因为刚刚那一瞬的动作,剑身一晃,剑锋偏了一偏,在俞晚的颈上拉出一条血痕。   “啊!小师妹你别!”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云皎月!”   又有一道声音又怒又急的传来,接着,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又如风一般掠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听到“当啷”一声。   再一细看,就见君离横在俞晚和云皎月中间,他的手紧紧抓着俞晚,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云皎月似乎被推了一把,堪堪踉跄着站稳了身子,至于那柄剑,已经被摔出老远,卡在了青石板与路边花坛砌起的砖台中间。   “师尊……”   “宗、宗主——”   一声见礼过后,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君离的脸色极沉,怒意极盛,他没有理会周遭众人,看向云皎月的时候,也没有了从前的怜爱与纵容。   “你在干什么?”   云皎月这一次是真的又慌又乱,她想解释,却在君离那样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完整,“我、我……”   君离没有再听她说什么,他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俞晚颈上的血痕,虽然语气还是不善,却到底缓和了一丝,“你不知道躲吗?”   俞晚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心道你要是不出现,我不光躲了,我还能走了。   本来她就没打算和云皎月有太多纠缠,刚才那一番安排,也是打算借着死遁,合理的分道扬镳,结果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个君离。   她看君离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得用力抽了一下胳膊。   “别动!”   君离的手抓得更紧,一旋身,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就带她御剑回了仙灵殿。   ……   到了仙灵殿,俞晚才终于被君离放开。   “多谢宗主出手相助,”俞晚朝着君离一抱拳,“宗主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   “既然都回来了,”君离随意的一站,拦住她的去路,“怎么还使性子?”   俞晚:?   “你还当真喜欢待在那什么饭馆不成?”   君离说着话,手中忽然多了一只小瓷罐,他信手揭开盖子,挖出一块药膏,动作自然地往俞晚的脖子上抹去,“闹到现在,也该够了,师父都亲自去接你了,你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   俞晚被君离接连的举动震惊的恨不得让系统给她变出个任意门,她才刚这么想,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某种力量一扯,然后就像是跌进了某个阵眼,瞬间就被一种失重的感觉包围。   衣袖上的力道先紧后空,应该是在她彻底跌进去之前被君离拉了一下。   失重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触动了仙灵殿内的某种机关阵眼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身边行人如织,两边都是打着幌子的铺面,红尘烟火气代替了名门宗派空灵的灵气。   然后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岑逸的笑眼。   视线向旁边稍转,第一饭馆的牌匾端端正正悬在门上。   门内铁柱一手托着一摞食盒走出来,看到她以后特别自然的和她打了声招呼,一溜烟跑去送外食了。   俞晚因骤然的变化懵了一懵,看向岑逸,“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无极宗为了让众弟子练就无论何时都保持稳重的做派,专门设有禁用传送符的大阵,是以传送符在宗门里根本用不出;   而就算宗外的人能破开空间,把里面的人弄出去,也得是大乘之上的水平才行——   “岑师弟,你是……”俞晚总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她还是问了,“什么修为了?” 第48章 试炼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当初在小周山第一次遇见岑逸, 他还是个洗髓期的散修,后来他虽然成为了第一宗弟子,每日做的事也与打坐修炼无关, 如果这样他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跃进入大乘期……   俞晚正在心中惊叹难道这就是第一宗的厉害之处,却见岑逸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一点茫然,“我?应该快要炼气了吧。”   快到炼气?   俞晚诧异了一下, “那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岑逸似乎比她更诧异,“你不是捏了传送符回来的吗?”   这个问题,一直等到俞晚与岑逸来到了青崖剑庐, 她都没有想通。   实在想不通的事儿, 她也就不再去纠结了,只当那日自己在仙灵殿大概是触及到了什么紧急机关, 被大阵传送了出去。   这时候她与岑逸都站在青崖山下, 抬头向上望。   青崖剑庐坐落在青崖山上, 就像系统给她的那封信里所说,这是一个很有名望的老牌铸剑之地。   因为资格够老,又格外有底蕴, 是以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宗派,每年都会选一批人,进剑庐参观学习, 强化体魄,锻炼坚毅的品格。   同时, 又因为青崖剑庐所在之地常年凝聚着大量的极纯极净灵气,能在此处修行,往往事半功倍,更是修士们向往的圣地。   但……在《泠泠月色与君离》这本小说里所提到的青崖剑庐, 却已经不是这样了。   如今各个宗派通过长久以来的发展,已经使自己的宗门终年被灵气笼罩,这样就不再需要借助青崖剑庐的灵气进行修炼。   可他们又不愿意放弃“和青崖剑庐有友好往来”的名头,是以每年还是会指派一批弟子入青崖剑庐参观学习一段时间,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派去的,大多都是在本门犯了过错,需要大力惩罚的弟子。   但是今年又与往年不同,今年青崖剑庐开了试炼大会,试炼之时开启的秘境内更是藏宝无数,各宗派虽然不乏灵材灵宝,可谁又会嫌这些东西太多呢?   也因此,时隔多年,各宗派又一次认真选拔了参加试炼大会的弟子,力求让自己的弟子在试炼大会中一举夺魁!   此刻山脚下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各门各派的许多弟子,青崖剑庐有规定,参与试炼的弟子需得在金丹期之下,并且在人数的限定上也有要求——最多不能超过十人。   既然不能超过十人,有条件的名门大宗就都按十人算,山脚下很快就堆满了人,他们眼含雀跃,只盼着秘境一开,就进去大显身手。   与他们相比,俞晚和岑逸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不过也许是因为每天都在饭馆中忙碌,无论是俞晚还是岑逸,对秘境里的神兵和灵宝都表现的不太在意,俞晚此来纯粹是为了采黄泥草回去补锅,岑逸就更简单了,他是来陪她采黄泥草的。   此时各门各派的弟子们都望着青崖剑庐的山门,虽然偶尔也有人向着俞晚这边瞥过来一眼,好奇他们是什么门派的,怎么就来了两个人,但他们也并不执着于答案。   就这么又等了约莫两刻钟,山门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俞晚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平平无奇的青崖山似乎随着这大开的山门,一下子唤醒了满山的灵气,于是蓬勃的灵气仿佛带着生命般轻灵越出,拂在他们身上的时候,竟似是与他们原本所有的灵气有了交流。   众人还没进剑庐,就先被这样空灵的灵气震慑,再迈向山门那边的时候,明显就规矩了许多。   宗门弟子之间自觉排好了长队,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心翼翼地走进山门内。   俞晚走在后面,一路上只细细打量这座从上古时期便矗立在此的剑庐,同时回想了一番出行前无数对他们的嘱托。   无数似乎一直没觉得参加青崖剑庐举办的试炼大会是一件多么让人紧张的事儿,甚至作为第一宗仅有的一位亲传弟子,他连半点儿第一宗绝学都不曾教过他们。   无数还说,进了青崖剑庐,就跟回自己家是一样的,不用紧张。   此时所有人都顺着指示路牌,来到了青崖剑庐的广场上。   有一袭青衣的剑庐弟子候在其中,客套几句,便直接将他们引入了各自歇息的地方。   轮到俞晚他们的时候,剑庐弟子的目光中似有惊喜,引着他们去的,也是和其他门派弟子们相反的方向。   “这位师兄,”俞晚到底还是问了一声,“我看前面各宗的休息之所似乎都不在这边,不知师兄这是要带我们去何处?”   “啊,我们长老说了,若是有第一宗弟子前来,便单独安排一处地方,免得被其他各派弟子惊扰。”   俞晚与岑逸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无数说的那句,进了青崖剑庐,就跟回家一样。   “可我们从进山到现在,还并未自报家门,师兄怎知……”   引路的那位青崖弟子闻言,回身一笑,“第一宗的气息特殊,总不会认错的。”   听到剑庐弟子这样说,俞晚也就不再多问。   此时距离进入秘境接受试炼还有一日光景,她打算先做一批吃食出来,等进入秘境以后,再拿出来刷新各宗门弟子的认知。   ……   俞晚他们被单独带往一个方向时,与他们相距不远的无极宗弟子也正被带着,引到为其他宗门弟子休息的地方。   十名无极宗弟子,以皮小方为首,全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引路弟子身后,不敢乱看乱碰。   云皎月也终于磨得了君离的同意,跟随他们前来,此时她刻意落在最后,同时转头看着另一个方向。   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那边那个被青崖弟子单独引入一处地方的白衣女弟子,就是俞晚无疑。   只是……她心中疑惑,俞晚难道真的入了别的门派?看那边的情形,跟在俞晚身后的男子同样一袭白衣,他们身后再无其他弟子跟随,这让她不禁就像,难道俞晚新拜入的门派,就只能派出来两名弟子?   “小师妹?你怎么了?”前面传来皮小方关切的声音。   云皎月连忙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掉了队。   她连忙摇摇头,提裙小跑着跟上去,声音细细道,“让师兄担心了,我初来剑庐,一时新奇,失了态。”   皮小方并没有责怪她,只又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又重新带队,来到了分给无极宗弟子休息的院子,接着就开始安排起每人的屋子来。   云皎月挑了个没人的机会,悄悄问皮小方,“皮师兄,你说……这样的盛况,俞晚师姐真的不会来吗?”   皮小方嗤笑一声,“她以什么身份来?自从那天她出现在无极宗以后,师妹你可还见过她的身影?”   那日俞晚锅出碎他“敦方”,后来又逼着小师妹动手杀她,虽然师尊当时没弄清情况就把俞晚给带走了,事后又把他和小师妹等在场的人都罚去了思过崖思过,可最后到底还是在选了他们参加试炼大会以后,分别给每个人都添置了一件趁手的法宝。   至于那个俞晚,皮小方每每想起,都咬牙切齿,俞晚肯定是被师尊拆穿了诡计,彻底逐出无极宗了,否则的话,师尊怎么会在那以后,半个字也没提过?   “那……那俞晚师姐会不会真的入了别的门派,此刻也在这青崖山上?”云皎月却又换了方式问了一遍。   皮小方还是嗤之以鼻,“她?哪个门派能收她?收她干什么?让她拿那口破锅做饭吗?”   见云皎月似乎还有些苦恼,便又说道,“小师妹,你以后可别再想着俞晚了,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对你却狼心狗肺,不值得。”   云皎月面显无奈的叹一口气,就此作罢。   ……   日落月升,转眼又至日出。   今日是试炼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此时秘境已开,各个宗门的弟子齐聚广场,听着青崖剑庐的太冲长老说着进入秘境之后的规则。   而秘境的规则就是……   没有规则。   只要他们能从秘境的入口进去,再找到出口出来,就算试炼成功。   俞晚看了一眼被捏在手中的命牌,太冲长老解释说,发给他们的命牌就是他们在秘境中唯一的求助方式,若是中途遇上任何突发状况,想要终止试炼,便捏碎命牌,届时自然便会被带出秘境。   太冲长老说完,一挥衣袖,半空中立刻出现一团云雾,这便是秘境的入口了。   俞晚在抬头去看半空那一团云雾的同时,也感知到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却见云皎月在不远处看着她,还冲着她点了点头。   想不到云皎月也来了,这时候又见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御剑跳进了那团云雾里,俞晚便也和岑逸一起,进入秘境。   从云雾中跃下,落地竟也是在一大片广场上,此时周围全都是刚进入秘境还有些不适应的各宗门弟子,他们互相询问着,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太冲长老说的规则。   “真就这么……什么也不用抓,什么也不用找,进去找个出口就可以了?” 第49章 顺气化瘀小肉丸,道友来一串……   在没进入秘境之前, 俞晚也曾无数次推演进入秘境之后的情形。   原书里描写的秘境总是危机重重,但富贵险中求,若是能顺利通关秘境, 拿到的珍宝自然也不可估量。   所以当她如今也拥有了进入秘境接受试炼的资格,说不兴奋不紧张是假的。   俞晚在落地之后,谨慎的看了看四周。   这一处大广场异常宽阔,广场上一堆一块的都是服色各异的宗门弟子, 他们初进秘境,还在熟悉秘境里的种种限制,又有人抓紧时间拉着同门弟子问一些秘境中常见的问题, 于是别的地方都是热热闹闹, 相比之下,她和岑逸这边就明显冷清了许多。   忽然, 她听到左边不远处有人在问, “师兄, 太冲长老说的那个规则……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被问的那个人也沉思了起来,“我记得六师兄以前给我们讲过,说进入秘境以后, 不光要与妖斗,还要留意沿途的机关,最重要的是要提防对手, 通常只有留在最后的那个人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是啊,如今这里有这么一群人和我们一起进入秘境, 结果却只看谁最先找到出口……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理啊?”   有人这么一起头,其他人不禁也回想起来之前从同门那里取来的经。   虽然大家进入的秘境不太一样,但的确如这人所说,秘境试炼, 从来都是剩者为王——   这么一想,各门各派的弟子再看向其他人的时候,眼神中就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还有找灵宝!”   不知是谁骤然说道,“来秘境一趟,若是不曾斩妖,也未得机缘觅得灵宝,那还能叫试炼么?”   这无疑也是一声提醒,于是人人沉思,人人据此制定新的计划,交谈之间又怕被其他宗派的人听了去,便不约而同改用传音密语。   一时之间,偌大的广场上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之后陆陆续续有各宗弟子开始走下广场,或是进山,或是进密林,很快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俞晚看着越来越空旷的广场,一边在神识中调出秘境的地图,一边对岑逸说,“这秘境中处在筑基期的弟子不在少数,若是硬碰硬,我们讨不到什么好处,等会儿若是行进途中与别的宗门弟子碰上了,我们还是要先走为上。”   岑逸点点头。   在秘境入口的这个广场上,是禁一切术法攻击的,所以俞晚并没有像其他宗门弟子那样急着出去,而是慢慢走到广场边缘,看着系统给出的秘境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黄泥草的分布地点,俞晚本想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口的标识,但她屏气凝神在识海里找了好几遍,也还是没能找到,只得作罢。   离她最近的黄泥草在广场前面不远处的一片农田中,她先四处看了看其他人离开的路线,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其中一条路走下去。   一路上,她的耳边总能传来剑与剑碰撞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哪几个宗门的弟子狭路相逢,不知最后是哪边赢了,哪边被淘汰。   俞晚无暇他顾,一心都扑在寻找黄泥草上,当她终于在田垄间找到伫立在其间的黄泥草时,距离她只有一射之地的茅草屋后,却有几名无极宗弟子捂着手臂,满头冷汗。   “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灵鼠?我们这么多人抓它一个,竟然还能被它给伤了?”   皮小方看着那几个满手臂都是灵鼠爪痕的师弟,脸色黑如锅底,“以前在至柔谷,也不是没被灵兽抓咬过,如今就被一只小老鼠抓了几下,看看你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遇上了什么上古妖兽!”   “不是啊师兄……”其中一人一脸委屈,“那灵鼠移动的速度太快了,和它交手的时候,我们也明显能感觉到等级的压制。”   “它、它根本不像一般炼气期的水平,看着倒像是快到金丹了!”   “好啦……师兄,”一直没说话的云皎月这时候终于开了口,“这里的灵兽的确不同寻常,师兄们也是想捕几只灵兽带回去,让宗门里的其他弟子也能历练一二,却不想这里的灵鼠实在狡猾,这才一时不察失了手。”   她声音柔柔细细,一开口就像细雨润物,既抚平了皮小方的怒气,也让那几名受伤弟子找到了一点认同感。   于是皮小方神色缓和,受伤弟子也敢借着这个机会,准备包扎一下伤口。   “各位师兄,且等一等。”云皎月忽然制止了他们。   随即,她拔出佩剑,做了一个起势,“我来为师兄们疗伤。”   剑起,带动周围风势,旋即又有灵力顺着剑气溢出,覆在那几人手臂上的伤口处,再然后便如春风化雨,轻且柔的抚平伤痕。   剑收,那几人手臂上的伤势也随之减轻。   虽然还是有隐隐的疼痛,却又比直接上药要好了许多。   几人顿时喜上眉梢,“小师妹这疗伤剑气实在是妙!”   云皎月神色赧然,却又难掩得意,“从前多是师兄们费心照顾我,如今我也终于能为师兄师姐们做些什么了。”   “师妹千万不要这么说,大家都是同门,自当互相帮助,一会儿我们再去战一回那灵鼠,只是要多多倚仗师妹替我们疗伤了!”   云皎月抿唇一笑,“这是自然。”   等无极宗的人回到刚才发现灵鼠的地方,却发现已经有人占了先机。   那几人似乎都是筑基期的弟子,虽然一起合力共战灵鼠,却依然落了下风,没过多久便因为其中一人率先不敌,导致阵型崩溃,齐齐被弹了出去。   其中一个就弹在了云皎月的近前,她咬了咬下唇,还是选择了拔剑。   “你们!你们趁人之危!”   那几人满脸惊恐,虽然想要反抗,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朝自己挥过来,同时在心里想,这一趟试炼,真是太憋屈了!   等出去以后,一定勤加修炼,报这一剑之仇!   然而剑风刮过,睁眼看到的却并不是秘境之外。   他们只觉得自己凌乱的气息正被慢慢抚平,身上的伤口也像被敷了一层伤药一样,一时之间,他们都有些茫然。   “你、你不是要把我们打出秘境?”   “师妹,你为何要给他们疗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皮小方质问过后,却又已经原谅了云皎月,毕竟小师妹从来都是个善良女子,她哪里会忍心趁人之危……   便只对那几个不知是何宗派的弟子说,“我师妹都已经给你们疗过伤了,你们还不走?”   “啊……走走走!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几人担心伤好了又要被迫迎战,若不是秘境里有种种限制,恨不得立刻御剑就跑。   只是才赶跑了一波,皮小方正要劝说云皎月以后不要太过心软,面对对手的时候就该立刻动手,却忽然看到半空飞来一道光球。   “快退后!”   ……   “轰!”   一声巨响,俞晚只觉得脚下的田地也跟着晃了两晃。   她刚刚把这一片所有的黄泥草都挖完,此时手里还抓着最后一根黄泥草准备放进乾坤袋里,听到巨响,感觉到脚下晃动,她下意识就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   但她的行动却在半途受阻。   岑逸非常自然的挡在了她和传来巨响方向的中间,说的话让她无从反驳,“那边还有几株黄泥草。”   俞晚立刻朝着黄泥草的方向毅然走去。   巨响什么的,一定是别的宗派在斗殴,架过一会儿还能再打,若是错过了黄泥草,她的锅可就不够补了。   于是在她全神贯注挖寻黄泥草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岑逸,在宽袍大袖的遮掩下,动作飞快的捏了几道诀。   ……   俞晚在专心致志挖黄泥草的时候,秘境里已经经历了好几拨对战,有宗门与宗门之间的,也有宗门与灵兽之间的。   有些人力有不敌,有些人崩溃放弃,一时间,命牌爆裂声连响,却也有更多的人将精力从灵兽和灵宝之间,转到了同为对手的其他宗门弟子身上。   无极宗弟子因为有云皎月以剑气疗伤,天然就比其他人多了一分优势,此时在秘境中的风头极盛,捕获的灵兽和搜寻的灵宝也是最多。   有侥幸逃离对战之地的弟子们悄悄避往其他方向,无可避免的,就有人正正跑到了俞晚面前。   彼时俞晚弯腰挖草的次数多了,正指挥着岑逸替她挖出剩余的黄泥草,忽然就听到脚步声渐近,再一抬头,就看到一名黄衣黑帽的弟子满身狼狈的收住脚步,慌里慌张地看着他们。   “你的气息有些乱。”俞晚看着那人周身乱窜的灵气,说。   “完了……天要亡我!”那弟子大约是逃跑逃傻了,此刻看到俞晚和岑逸,已经在心中判断自己毫无胜算,立刻掏出命牌就要捏爆。   “等等!我们不打你!”   俞晚比他更快一步的掏出一串小肉丸,顺便又摆出熟悉的微笑,“顺气化瘀小肉丸,吃完还能回去再战三百回合,道友,要一串吗?” 第50章 一共五颗灵石,小本买卖,不……   任何一个试炼秘境, 向来都是凶险万分,就算像青崖剑庐开启的这个看似平静无波的秘境,其内也遍布着众多凶狠妖兽, 更遑论还有比妖兽更凶狠的东西——   人心。   是以秘境之中,人人自危。   大家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提醒自己,谁也不能信,谁也不敢信, 路遇不对,拔剑就战,实在不对, 绕道先退。   然而当这名黄衣黑帽的宗门弟子仓皇之间避开后面的追杀, 一抬头却看到眼前恍若春游一般的俞晚两人,尤其那位明眸善睐的白衣少女表现的尤其无害, 还举着一串小肉丸……   肉丸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钻进这位辟谷多时, 早已不知人间肉味的修士鼻子里,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竟是要一直钻到他的心里去。   寂静之中, 只听见“咕咚”一声。   而那修士在控制不住的咽了一口口水以后,竟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连肚子都开始叽里咕噜的乱叫了。   “不是、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骤然面对如此窘境, 黄衣黑帽的修士满脸涨得通红,还欲盖弥彰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黄衣黑帽修士心里一翻个儿, 想他入宗门修行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始终严格按照宗门基本功认真辟谷,平时下山出任务,就连路过人声鼎沸的美食一条街, 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片食不沾手!   怎么现在……   竟然就败在了一串,平平无奇……也就比别的小肉丸香那么一点儿的小肉丸上?   “我看道友步履匆匆,想来是在赶路,可这秘境之中限制重重,尤其不能御剑,”   俞晚却好像并未在意他脸上的惊疑,兀自从乾坤袋里又取出一包小肉丸,笑容更加诚恳,“我这里还有焦香小面筋,吃完一口气能爬一座山,要来一包吗?”   于是,四下环绕的,除了小肉丸香喷喷的味道,还有小面筋带着辣丝丝儿的焦香。   黄衣黑帽的修士看着眼前的小肉丸和小面筋,面有挣扎。   他忽然想起还没有入宗门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一名游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找一间酒馆,拍出一块碎银子,豪气干云喝一声,“小二!两斤酒!一斤肉!一碟花生米!”   于是此刻他明明身在青山绿水之间,却一瞬间仿佛听到耳边传来嘈杂人声,又仿佛看到风雪夜里那篝火与烈酒肆意交织的小酒馆,看到北地豪侠随意搁在桌上的刀,一桌人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真是怀念啊!   他闭上眼睛,犹豫许久,还是选择顺应本心,多问了一句,“那有……有酒吗?”   小肉丸和小面筋,最适合下酒了!   “有酒。”   俞晚示意岑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郎官清,“若遇穷途末路,此酒可助你奋力一搏!”   那修士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要是真如这少女所说,他吃了东西喝了酒,既能平息他凌乱的灵气,又能提高他的脚程,还能在关键时刻拼出一丝胜算,那他在这里吃点儿东西喝点儿酒,又有什么关系?   他于是伸出手,“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可对面的少女却也朝他伸出了手,“一共五颗灵石,小本买卖,不接受赊账。”   ……   秘境里,黄衣黑帽的修士表情凝滞。   秘境外,各个宗门的长老和真人们端坐在青崖山的流光殿内。   他们透过青崖水镜上显示的秘境画面,关注各自所带的弟子们的表现。   水镜上的画面随机切换,却又面面俱到,于是秘境之内发生的种种,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起先,无论是看到有人与灵□□手不敌出局,还是看到各宗弟子之间针锋相对,大家都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甚至在看到无极宗弟子中竟然有人能以剑气疗伤时,其他宗门的长老和真人们,还顺带和无极宗的长老真人们交流了一番心得,赞无极宗一声后生可畏;   然而当画面突然切换到俞晚这边,看着她不是在挖草,就是在挖草的路上,   如今更是大剌剌拿着吃的试图卖给别人,   虽然大家的表情看上去依然得体,眼神里却多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许久之后,才终于有人轻咳一声,率先发问。   “这是哪个宗的弟子?着实胡闹了些。”   也有人理性分析,“我等宗门从弟子入门那一刻起,便传授了辟谷之法,像这等完全不避讳辟谷,还大言不惭拿着吃食在秘境里做起生意的,恐怕是散修之流吧。”   “这一宗门只来了两人,看这弟子服也陌生得很,恐怕真如素和真人所言,是散修。”   听到有人这么说,无极宗来的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人或许不认得,但他们可知道,卖吃的的少女就是俞晚。   她以前几乎日日仗着亲传弟子的身份,缠在宗主身边,虽然对他们这些有身份的长老、真人们礼数有加,可到底不如宗主后来收的那位关门女弟子讨巧。   这时候又有人质疑,“散修?今日可是各个宗门之间的比试,怎会有散修?”   说着,那人便看向了主位上的太冲长老,“敢问太冲长老,这一次青崖剑庐下发的试炼大会请帖,可有送到过什么散修门派里?”   被问到的太冲长老,朝着发问的那边,瞥了一眼,“不曾。”   “那——”   太冲长老忽然有些不悦,“秘境试炼,各凭本事,各位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东道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在互相对视的时候,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理解——   这两人到底是哪个宗的弟子?   青崖剑庐竟然这么护着?   ……   青崖水镜上的画面又一次切换到了其他弟子,   而在秘境之内,俞晚看着那黄衣黑帽弟子的同时,毫不留恋的收回手,准备将手里的郎官清装回乾坤袋内。   “哎哎哎!等等!”   俞晚的动作一顿。   “五颗灵石,给你。”   话音未落,已经有五颗灵石轻飘飘的落向俞晚的掌心。   俞晚伸手接过,掂了两下,回身朝岑逸使了个眼色。   岑逸于是动作自然的再次接过她手中的郎官清,然后走过去,将东西全部递到那名弟子手中。   末了还道一声,“下次再来。”   没有下次了。   那弟子一面告辞,一面带着东西谨慎的撤走。   同时在心中暗道,他这次吃东西,只是为了不那么快被淘汰,修士不骗修士,就算这吃食吃下以后的效果再好,他也必不可能再破一次戒的!   而俞晚在做成了一单生意之后,仍是查看地图上黄泥草的分布位置,然后假意辨了一番四周,按着地图上的指引,招呼岑逸,“走了,去下一个地方。”   岑逸顺从跟上。   一路上,他们偶遇了好几拨打得昏天暗地的宗门弟子。   俞晚只拣那些落单的弟子推销各种小吃,这样一路上零零散散的边走边卖,倒也做成了不少笔生意。   再走过一座桥,终于又找到了几株黄泥草。   俞晚刚要像之前那样直接开挖,却忽然被岑逸伸手拦了一下。   “等一下,”岑逸在中途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颗蛋。”   俞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离她最近的那株黄泥草向右几尺的地方,有一颗锃光瓦亮的大蛋。   那蛋之大,一口锅都装不下。   又听岑逸娓娓道来,“据说有些灵兽在诞生之初,便是一颗蛋的模样。”   “这个时候,谁若是得了机缘,寻到此蛋,带回去悉心孵化,等到灵兽破壳而出之时,便会自然而然与此人结契。”   还有这好事儿?   俞晚一挑眉,但突然又有些苦恼,“可刚破壳的灵兽,只能当宠物先养着吧。”   之前她养着的那只奇特的小猫,自从跑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寻到过踪影,于是对于再养一只宠物的事,她天然便有了一丝抵触。   “不,”岑逸神色微妙,“灵兽破壳以后,随叫随到,天然就能干活。”   俞晚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那可太好了,来,我们先把这颗蛋带回去,等它破壳了,就让它当骑手。”   岑逸一听,忍俊不禁,“别人听到这话,都恨不得把灵兽供起来,也就只有你不把它们当回事儿。”   俞晚收起了蛋,已经开始挖黄泥草,闻言叹了一口气,“不管是人,还是灵兽,都要培养艰苦奋斗的精神,更何况,我们第一宗的宗派领地还没着落,松懈不得啊……”   岑逸认同的点点头,也跟着蹲下来,和她一起挖剩余的黄泥草。   但又在挖草的同时,在俞晚注意不到的地方,再次飞快的捏了几个诀。   这一片的黄泥草很快也被挖掘一空。   俞晚看着乾坤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黄泥草,想着她那口可以尽情使用、不怕没得修的锅,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俞晚!”   忽然一声低喝。   俞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岑逸拉到了身后,紧接着看到一道剑气钉在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中。   灌木丛动了动,从里面慌里慌张站起两个人来。   那两人的头上还顶着伪装的树枝,被这剑气吓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惶恐。   然而当他们看到俞晚的时候,却忽然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来。   “俞姑娘?真的是你啊!” 第51章 俞晚,你在怕什么?   从灌木丛被一道剑气逼出来的两个人同样也是黄衣黑帽, 虽然他们都做了一些伪装,譬如头上顶树枝,再或者脸上涂一些与周遭环境颜色差不多的颜色, 但多看几眼就能发现,这两个都是熟人。   是当初同在小周山上捉妖的阿松和随师兄。   四人碰面,阿松和随师兄一脸惊喜,俞晚同样面有异色, 却并不全是因为碰见了熟人,而是……   她飞快的将目光往岑逸身上一掠。   从初见到现在,岑逸在她面前出手的次数并不多, 此刻回想起来, 岑逸的每一次出手,好像都是掷出去些东西——   以至于她先入为主的认为, 岑逸或许是个器修, 甚至她还有些期待等十长老云游回来, 放出问道石,能为他选一件怎样的法器。   可就在刚才,岑逸没有掷出去过什么东西, 那一道剑气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顺从他的意思飞了出去。   即便她不曾接触过剑气,却也本能的感觉到,那剑气极其凌厉, 不像是一个连炼气期都没到的人能够发得出的。   “还有岑道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另一边,阿松在第一阵惊喜过后, 又注意到了岑逸,更加惊喜万分,一句话问完,还不住地感慨, “没想到那日小周山一别,俞姑娘和岑道友也都寻得了另一番机缘,竟是也做了同门!”   岑逸从善如流,“的确如此,不知阿松道友与随道友这是入的哪一门?”   “狄二宗。”   阿松挠挠头,还在半空中把这三个字写了一遍。   带着灵力的笔画在空中多悬了一会儿,足够在场的人都看出写的是什么字。   俞晚在看清楚“狄二宗”三个字后,也不再纠结于岑逸为什么会发出那样一道剑气,而是奇道,“好独特的宗门。”   “嗐,说来话长。”   阿松解释道,“这是今年新开的宗门,我们宗主姓狄,行二。狄宗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当初登记造册的时候,就直接定了叫狄二宗。”   俞晚点点头。   阿松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便又继续说道,“我们那日在小周山里没收到妖,却也没急着离开,而且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还入了一处秘境,不但从里面拿了几件宝贝,更是捡到了一块令牌——”   “我与随师兄拿了令牌,从秘境之中出去,就看到了狄二宗的宗主。”   “宗主说我们拿到令牌,就是与狄二宗有缘,问我们愿不愿意拜入他的门下,做狄二宗的弟子。”   “我与随师兄本就向往求仙问道,之前已经无缘了那么多宗门,如今既然有宗门主动提出要收我们为徒,我们便也顺势拜了宗主,做了狄二宗的弟子。”   如此看来,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个黄衣黑帽的弟子,也是狄二宗的了。   “话说回来,你们……入的是哪个宗门?”   还没等回答,阿松忽然面露警惕地看着俞晚和岑逸,“你们在这里,那你们宗门来的其他人,也在这附近吧?”   俞晚与岑逸对视一眼,岑逸率先开了口,“我们是第一宗弟子,此番秘境试炼,就只有我们二人前来。”   “第一宗?!”   阿松和随师兄异口同声,“你们真是第一宗的?”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宗门!   听说第一宗神秘莫测,至今没有人知道第一宗究竟在何处,是通过什么方式招收弟子——   可眼前竟然一下子就有两个自称第一宗的弟子,还是当初和他们同一个起跑线的熟人!   岑逸在他们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微微笑了一下,“如假包换。”   随即又反问他们,“二位在此埋伏,怎未见其他狄二宗的弟子?”   “那个……”阿松面露难色,似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俞晚见他们如此,回想起之前的那位狄二宗弟子,便明白了。   她向着两边看了看,选了一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又将乾坤袋里的吃食在上面一字排开。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清醇的酒香。   这熟悉的一幕,顿时唤醒了阿松和随师兄的记忆。   尤其是,这一次他们还看到了两样上次没见过的,立刻就指着粽子和郎官清问,“俞姑娘,这两样……都能加什么?”   俞晚为他们简单介绍一番。   这吃食的威力,他们当初在小周山上就见识过了,后来拜入狄二宗后,每每到了试炼或是出任务时,他们都无比想念这些小吃。   只是狄二宗距离尚尧城实在太远,他们又才刚开始辟谷,不敢随意造次,如今再次闻到久违的食物的香气,顿时就有点儿忍不住了。   再一想,这可是他们入狄二宗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不同宗门的修士,   他们又是好不容易才争取上了前来试炼的名额,若是不能好好表现,这么快就被淘汰出局,实在有些丢脸!   阿松和随师兄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渴求。   最后他们小声商量了一下,带着豁出去了的态度,“那就每样都来几个!”   又一单生意做成,阿松和随师兄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便和之前那些买了吃食的人一样,与俞晚商定: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和他们动手。   ……   在去往下一个地方挖黄泥草的路上,俞晚几次三番看向身旁的岑逸,总有些欲言又止。   而岑逸就像是知道她有问题想要问自己一样,他并没有因为她频繁的打量而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还极其坦然,像是准备好了随时接受提问一样。   俞晚又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辞,这才清了清嗓子,又在提问之前,先随便感慨了两句,“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进入秘境接受试炼,听周围的动静,感觉他们的战况似乎都很激烈,没想到我们这边倒是一直都很平静。”   岑逸嗯了一声,“不过和他们相比,我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岑师弟从前进过秘境吗?”   俞晚偏头看他,“说起来,大家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修的是哪一脉……是像无数师兄那样,剑修吗?”   除了剑修,应该也没人能一出手就是一道剑气了吧……   岑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同样转过头去看她,也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喜欢养宠物?”   俞晚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之前养过一只,刚有了点感情,它就丢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很喜欢它?”   那么可爱的小猫咪,谁会不喜欢呢……   俞晚有些怅然,“喜欢。”   “那如果,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你也会像喜欢那只一样,喜欢它么?”   俞晚一面关注着地图,一面搜寻着四下分布的黄泥草,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问出这个问题的岑逸,似乎有点儿别扭。   仿佛是在执着于一个答案,既期待那个回答,又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就挺矛盾的。   俞晚却想都没想就道,“不会。”   岑逸猛地一抬眉,“为什么?”   “因为……”俞晚这时候终于有些奇怪岑逸为什么对这么问题这么执着,她偏头去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答,“就算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个。”   “这样吗。”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岑逸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俞晚自然没有忘记在岑逸打岔之前,她问的问题,“你是剑修吗?”   岑逸的眼里染上一层茫然之色。   他抬手拂开面前拦路的枝条,“我忘了。”   “忘了?”俞晚有些诧异。   “并非我不想说,”岑逸目视前方,目光发空,“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   俞晚听到这话,心里天然就软了一块,想了想,安慰他,“但你知道自己是谁。”   岑逸却又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但知道的不多。”   “那、”俞晚刚想说什么,但忽然想起一件事。   失忆了,但又没完全失忆,这样的人,原书里的确有一个。   就是魔尊。   原书里的魔尊,是云皎月在与君离闹别扭离宗出走之后,在某个处处透着古怪的秘境里发现并救走的。   之前俞晚在发现虾饼的那个晚上目睹异象,当时十长老说有魔侵入,但因为那时候云皎月还在昏迷,根本没办法进什么秘境,救什么魔尊,她也就没有刻意去关注后续的发展。   可现在,有些事情,好像要在冥冥之中……对上了。   俞晚立刻开始回忆原书里那个魔尊的名字。   但她当时就是为了找一本睡前催眠读物,看的并不是特别认真,有些情节更是囫囵跳过。   对于这个终极大反派、前期的苦情男二,她依稀记得他恢复魔尊身份的时候名字里好像有个沨;   至于当苦情男二的时候,他的名字是由云皎月起的。   想到这一茬,俞晚再看向岑逸时,眼神渐渐就变了。   “那你……”   俞晚顿了顿,艰难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人……吗?”   岑逸哑然一笑,“俞晚,你在怕什么?” 第52章 若我是妖,是鬼,是魔,你会……   秘境之内并无人烟, 周遭便愈显寂静,他们此番正行走于溪流岸边,于是水声愈发潺潺。   若是放在之前, 这样的安静最是平常不过,甚至连周遭此起彼伏的交战声,都被这样的安静一衬,变得格外的吵。   可当彼此刀剑相加的撞击声消失, 终于能真正畅享秘境之内这难得的安谧时,俞晚却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盼着身边多出现些人。   交战也好,照顾生意也好, 哪怕单纯是出言挑衅呢——   怎么都比她和岑逸像现在这样相顾无言要好。   也不对, 岑逸还在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俞晚这时候再看向站在她对面的少年,明明人还是初见时那个眉眼含笑如青松如清泉一般的人, 可那微弯的眉眼却忽然带出了一丝压迫感, 于是青松落雪, 清泉冷凝,倏然一下就换了模样。   她思忖着少年方才的问话,苦恼的发现她暂时还找不到一个能完美解决当前困境的回答。   岑逸却又追问了一声, “若我是妖,是鬼,是魔, 你会如何?”   俞晚于是想起独峰林里酣睡的豹妖,小周山上的那两只钦原……   长久的沉默在秘境之中散开, 少年原本带着几分期许的眼眸逐渐黯然。   他转过身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去看秘境里的山山水水丛林平原,然后再当先迈上一座竹桥, 语气也还是先前的语气,“前面应该是秘境里最后一片有黄泥草的地方了。”   而俞晚重新坚定起来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在他身后响起,“第一宗应该也不是什么小气的宗门,你就算真是妖啊、鬼啊那些,第一宗连徒都收了,还能再把你赶出宗门去不成?”   竹桥上的人猛地一转身。   也许是因为他转身的幅度太大,速度也太快,于是白的衣袂翩然而起,再如收展的蝶翅落下。   他却只问,“那你呢?”   俞晚没有立即回答,她也从竹桥上走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等两人的步调一致,才反问一句,“你会生吞骨肉,生饮鲜血吗?”   这一次轮到岑逸满目愕然。   俞晚:“那我怕什么?”   确实,岑逸想起饭馆里那一只豹妖两只钦原。   它们每天爱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送外食……   岑逸的脚步猛然又顿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圆了眼睛——   他才不会!   ……   就像岑逸刚刚所说,走过了竹桥所遇见的,的确便是整个秘境里最后的一处黄泥草了。   甚至如今她挖的这些,恐怕都可以连同她那口锅在内,一起当做“传家宝”继续传下去。   俞晚心满意足的停了手,看到远处有符箓术法对碰发出的电闪雷鸣,便打算直接捏碎命牌,传送出去。   “等一等。”   岑逸忽然挡住她要拿命牌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小座氤氲着水汽的瀑布,“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看看。”   俞晚不解其意,只当他又看到了一处隐藏的黄泥草。   本着能挖多少就挖多少的原则,俞晚顺手又取出了小铲子。   小瀑布周围的灵气有些浊,却又不是混合着红尘烟火气的沉浊,她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没有留意到,周围那些从小瀑布里蒸腾出来的灵气,无形之中将此处拓开一个空间。   一步踏入,另一步倏然踏出。   灵气也在这方寸之中起了新的变化。   与秘境里中规中矩的灵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浑厚、纯粹又磅礴的灵气。   这灵气骤然接触的时候尚还有些陌生,但旋即而来的熟悉感,让俞晚一下子意识到,她已经出了秘境,此刻正在进秘境之前与各宗门弟子集合的广场上。   而先前人头攒动的广场,如今就只有她与岑逸两人。   俞晚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实在有些茫然,便又不动声色的观察四下。   却见四周冷冷清清,不由得低声问岑逸,“难道其他人都已经出来了?我们是最后一个?”   四周太静,俞晚这看似压低的声线,也一丝不漏地传入了候在广场上的青崖弟子耳中。   于是那一直守在广场上的青崖弟子满面带笑的上前,先行了一个礼,然后代替岑逸,含笑回答,   “恭喜,你们是第一个在秘境找到出口出来的。”   ……   秘境试炼已经有人胜出,其余在秘境之内的众弟子,不管是在找出口,还是仍在寻宝,便也都被外力召了出来。   空荡荡的广场再一次聚满了人。   有些在被召出来之前正打得火热的各宗门弟子,还未散去周身的战意,视线相互一碰,眼见着就要再次动手。   “咚——”   却有一道钟声响起。   钟声带着灵力,洒在广场上空,纯粹的灵气洗涤周遭未尽的战意,顺带也平复下那一颗一颗依然躁动的心。   又有一缕流云飘忽而至。   云雾慢慢展开,最后悬停在广场一侧。   等到云雾已定,其上便有墨色浮出。   是一幅排行榜,上首第一的位置赫然写着:   第一宗,俞晚、岑逸。   满场哗然。   有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第一宗弟子在同一个秘境比试的:   “第一宗?真的是那个第一宗吗?”   “天哪……连第一宗都来了,那我们还继续比什么啊,直接认输啊——”   也有质疑的,比如无极宗那些对俞晚非常“熟悉”的弟子们:   “俞晚?她怎么能来?”   “刚才在秘境里我可没看见俞晚,她怎么躲开我们的?又是怎么出去的?她拿了多少秘境灵宝?”   “俞晚竟然能进第一宗?这不是我知道的那个第一宗吧?”   “你们看排在最后的那个狄二宗,我总觉得俞晚肯定把什么狄一宗的名字给篡改了——”   当然也有敢于挑战权威,提出质疑的:   “第一宗就来了两个人,能找到多少灵宝?”   “我们觅宝宗不说觅得灵宝的数目最多吧,但十个人没有一个掉队,怎么也该比两个人找到的多吧?”   “就是啊……”   “不会是黑幕吧?”   前来参加试炼的都是各宗门选□□的精英,但骤然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心中都有些不痛快,尤其是……   他们也觉得,区区两个人,修为再高也没到金丹,那秘境里灵兽凶狠,灵宝又获取不易,他们到底是怎么拔得头筹的?   于是他们议论来、议论去,最后一致的认为,太冲长老应该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   而在流光殿内,各宗门的长老、真人们看到了试炼结果,也同样面有不悦,不理解最后的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纷纷看向太冲长老,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主位上的太冲长老却比他们更不解,“这结果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吗?!   到底还是素和真人脾气爆了些,哼了一声,“太冲,你我已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可不是那等假公济私之人啊。”   太冲长老点点头,“不错。”   “既然你都这么觉得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素和真人沉声道,“第一宗那两个在秘境之内的表现如何,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这样胡作非为投机取巧的弟子,你却为何评定他们排这次试炼的第一?”   太冲长老:“敢问素和真人可还记得,老夫最初公布的试炼规则?”   素和真人一皱眉,“你就说,只要他们能从秘境的入口进去,再找到出口出来,就算试炼成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太冲长老两手一摊,“对啊,我让他们找出口,现在第一宗率先找到出口出来了,不排第一,难道要排倒数第一吗?” 第53章 亮个相吧,炸面筋!   太冲长老所言非虚, 第一宗的两名弟子也的的确确遵守了试炼规则,   难道他们找到了出口顺利离开秘境,却要被罔顾事实, 说他们这出口找的不对劲吗?   流光殿内的人沉默不语,广场上的各宗门弟子同样说不出话。   他们全都沉默地看着排行榜,就,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是再觉得如何奇怪,也还是要打点起精神,准备接下来的第二场秘境试炼。   青崖剑庐这一次的试炼大会一共打开了五处试炼秘境, 如今已经完成了一处, 剩下的四处,便在之后的四天之内进行。   第一场试炼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拿了个名次, 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只盼着第二天一雪前耻。   这时候天色还早, 有些宗门弟子不愿意浪费青崖剑庐内磅礴的灵气,便迫不及待的回了房间打坐;   也有些人在剑庐内到处闲逛,遇到落单的青崖弟子, 便悄悄地走上前去,试图从青崖弟子的口中打探到关于其余四处秘境的消息。   俞晚也回到了给她安排的住处,先拿出黄泥草, 按着系统的提示补好了锅,然后打开系统界面, 查看当前进度。   许是这一趟秘境获取的经验格外“值钱”,又或是她这段时间一直没太关注进度变化,总之,如今她的等级, 已经从“19”,一跃到了“31”。   总进度也有了很大变化   (71086/100000000)   于是两处进度数值所对应的进度条,也终于能看出了一些明显的进程。   等级进度条几乎有一半快被填满,总进度条虽然还有大片空白,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让人丝毫看不出变化。   随后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颗蛋。   现在看来,这颗蛋除了个头儿大一些,蛋壳上既无什么奇怪图腾,也没看出周围流转有什么灵气,于是便显得平平无奇。   俞晚对着那颗蛋看了好半天,实在是没猜出来里面会孵出个什么东西来。   在俞晚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无极宗所在的院子里,十名弟子聚在一处,对着桌上的一张简易地图探讨的热火朝天:   “若是柳师弟打探无误的话,那面王旗很有可能便藏在这处峭壁之上。”   “只是这峭壁同样也是秘境中最凶险之处,秘境中不能御剑,不能凌空,若要从这里取王旗,恐怕要多费一番功夫。”   “我听说这里还有灵兽前后据守,若是取王旗者道心不稳,即便制住那些灵兽,也一样拿不到王旗。”   众人商议多时,因为未知的凶险,始终定不下取王旗的人选。   云皎月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在大家沉默下来以后,咬了咬唇,开口说道,“既然柳师弟能够打探到这些,想必其他宗门的人这时候也在商议对策……”   “取王旗要一击必中,但秘境之内,却也分布了其他规制的旗子。”   “我们做两手准备,别的宗门想必也会这么做,不过我能肯定,我们无极宗,有别的宗门比不过的优势。”   皮小方拧眉看着地图,有些心烦,这会儿听到云皎月这么说,下意识抬起头看她,“小师妹的意思是?”   云皎月“噌”的一下拔出自己的佩剑“如月”,面有得意,“我既可以协助抵抗灵兽,也能以剑气为大家疗伤。”   皮小方大喜,“不错!小师妹的剑气,进可攻,退可疗伤,的确是其他宗门比不过的优势!”   他很快就制定了一个方案,“明日入秘境之后,我带上一部分人夺常规旗子,小师妹带上其他人直奔这处峭壁,务必要赶在其他人得手之前,率先拿到王旗!”   ……   清早的灵气似乎是最盛的,青崖剑庐内,许多弟子都早早起身,在灵气的沐浴下打坐,努力的将这些灵气转化在己身。   俞晚推门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岑逸所在的屋子,却见屋门紧闭,猜测岑逸大概也还在打坐。   眼下时间还早,她检查了一番乾坤袋里存放的吃食后,便先到附近走走转转,看看青崖风光。   路上偶然拐进一处院落。   俞晚之前走在院外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一迈进去,顿时被一股浓郁的熟悉的各种早点的味道包围。   仔细去看,便见这一处院落更像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美食广场——   院中空地摆满了桌椅,四周的屋子朝外的部分,是一个个古色古香的美食窗口,   众多身着青崖弟子服的青崖弟子们,此刻正端着食盘,忙碌的穿梭在各个窗口,   最后找一个空位,坐下来高高兴兴吃饭。   这样的场面在东城大街、在城南市集,甚至在任何一座城里都很常见;   可当这样的场面放在修仙门派……   俞晚莫名觉得,这个青崖剑庐,和他们第一宗,一定非常有共同语言。   “俞晚师妹?”   靠近院门的青崖弟子认出了她,热情招呼道,“吃了吗?一起吃点儿呀。”   青崖剑庐的早饭很丰富,俞晚和青崖弟子一起吃了一顿早饭,期间还在青崖弟子的热情邀请下,打包了一份早饭带给岑逸。   吃过了早饭,今日的试炼秘境也快要开启了。   各宗弟子们再一次聚在了广场上,听着太冲长老宣布今日的试炼规则:   “此次秘境试炼,考核的是你们的速度,最先得到一百分的队伍,便是这次试炼比试的第一名。”   接着,空中再一次出现一团云雾,秘境入口开启,试炼正式开始。   这一次,俞晚落在了一处松软的草地上。   岑逸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似是在观察地形。   这一处秘境之中分布有大小不等的旗子,最大的旗子有丈余高,需要两人合力方能抬动,将这样一杆大旗送到指定地点,会得到五分;   有稍小一些的,一人便能扛动,这样一杆旗子,会得到三分;   还有更小一些的,一只手便能提动,这样的得一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王旗。   太冲长老并没有说王旗的具体形制,但只要有人看到王旗,自然便会被它独特的气场吸引。   秘境里只有这一面王旗,拿到这面旗子,并顺利送到指定地点,会直接得到一百分。   王旗无疑是各个宗门的弟子们最想得到的旗子,有些事先打探到有利消息的弟子们,已经按着提前制定好的计划,悄无声息的向着秘境中的一处悬崖峭壁接近。   余下的弟子们,便根据各自的实力,规划要抢的旗子。   俞晚也在思索,不过她想的却不是怎么拿旗子最划算,而是……   “秘境之中不能御剑,不能凌空,要把旗子送到指定地点,就只能靠两条腿。”   俞晚看着山下一名谨慎地扛着一面三分旗悄悄靠近终点的宗门弟子,手中多了一包炸面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各取所需,很合理吧?”   岑逸会意,也不知他如何动作,人已经极快的飘下了山,拦在了那名扛旗弟子身前。   “啊啊啊!”   扛旗弟子冷不丁发现面前多了个人,吓的差点儿把旗给扔了。   岑逸面不改色,“道友莫慌,在下无意于此。”   “你……那你想干什么?”扛旗弟子满眼戒备。   这时候,俞晚也来到了他的近前。   扛旗弟子一见,立刻就生气了,“好啊,你刚才还说无意于此,现在就想以多欺少?你们哪个宗门的?师承何人?”   这次换成俞晚微笑,“第一宗。”   “第一宗?”扛旗弟子一脸愕然,“就是昨天比试排名第一的那个第一宗?全修仙界最负盛名的那个第一宗?”   “如假包换。”   扛旗弟子扛着旗的手紧了紧,猛然爆出一声大喊,“来人啊!第一宗欺负人啊!抢旗啊唔——”   一缕青光倏然而至,扛旗弟子原本还大张大喊的嘴,似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另一边,岑逸慢条斯理的收回手,他面上仍是带笑。   可落在扛旗弟子眼里,却好像修罗,“道友莫慌,在下真无此意。”   而在他之后,白衣的少女同样一脸和善,“扛着旗走多累呀,若是遇到不怀好意的,真要动手来抢,你若是跑不过他,岂不是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说着,又走近两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举到扛旗弟子面前,“一包炸面筋,让你瞬间健步如飞,效用堪比轻身丹。”   “一颗灵石一包,道友考虑一下吗?”   扛旗弟子看着那包炸面筋。   面筋焦香的味道仿佛一把钩子,他不受控制的连咽了几口口水,又拼命眨眨眼,示意解开自己的禁言。   俞晚回头看一眼岑逸,后者手上轻挥,便解了禁言。   扛旗弟子这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嘴,“真的和轻身丹一样?真能让我走的比别人快?”   俞晚点头。   “好,我要了!”   昨日在秘境里因为已经做过了一圈生意,一部分宗门弟子尝到了甜头,便主动寻找起俞晚的身影,并且点名就要炸面筋。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俞晚靠着卖炸面筋,狠狠赚了一波。   然而买炸面筋的人多了,大家吃了炸面筋以后提升的速度,便也差不多。   当一个人速度比较快的时候,他送旗子的效率便一骑绝尘;   可当大部分人的速度也提了上来,不可避免的,就要发生新一轮争抢。 第54章 好大一只金渐层!   当大部分宗门弟子谨谨慎慎兢兢业业的抢旗、送旗, 为自己的队伍赢得更多的积分时,另一波兵行险着的弟子们,亦是各显神通, 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了一处悬崖。   云皎月带着柳之远潜行在山中。   他们应该是最早一批往这边来的,但靠着柳之远带来的各种法宝,他们硬生生在这高手云集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隐匿了很久。   久到足以看清楚悬崖那边的动静。   现在来看, 悬崖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处悬崖,在悬崖的另一边,有一条山路由宽到窄向着悬崖的尽头延伸。   而在悬崖的尽头, 长着一棵小树。   小树最粗的树干也堪堪同云皎月的胳膊差不多, 小树顺着延伸到悬崖外的枝头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蜂巢——   据他们打探到的可靠消息, 这蜂巢之内, 藏着一把钥匙, 用这把钥匙开启藏在悬崖峭壁之内的密阁,就能拿到那面王旗!   除此之外,风轻云动, 天光大好,再看不出其它。   如果能忽视掉越来越近的打斗声的话。   柳之远目测了一下从这里到小树的距离,觉得若是速度够快, 再借助一些法器护持,应该能将蜂巢拿到手,   便去征询云皎月的意思,“师姐,我们可要趁着现在动手?”   云皎月秀眉微拧,她的手虽然已握住如月剑柄, 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拔剑。   她转头去看山路的另一边,“这里的灵兽凶狠异常,轻易不能招惹,那边怕是……又和什么灵兽缠斗上了。”   柳之远满不在乎,“被灵兽缠上不是更好?都说机缘天定,我看这便是上天要让我们无极宗赢下这一局,师姐,你还是别犹豫了,快和我一起去摘蜂巢吧。”   云皎月咬了咬下唇,面上十分纠结。   但她也还是缓缓拔出了如月,向着悬崖的尽头,走了一步。   ……   “啧,修行之中最忌讳心志不坚,要么从一开始就别理,全心全意做自己的事;要么就维持住一颗慈悲心肠,济世救人也能寻得机缘,若是像这个小丫头这样,顾首顾尾,犹豫不决,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流光殿内,素和真人看着青崖水镜上显现的画面,啧啧两声,又转过头去看无极宗所在的方向,“金汤老兄,这小姑娘是你们无极宗的弟子吧?”   无极宗的金汤长老骤然被点了名,有些不满,却也顾及着面子,往素和真人那边瞥了一眼。   想了想,说,“铁剑峰于无情剑一门颇有建树,有如此想法,倒也无妨,只是,”   金汤长老话锋一转,“剑无情,但人有情,非常之时权衡利弊,实为人之常情,素和老弟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然而金汤长老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也对云皎月的这个行为不甚赞同:   来都来了,早点儿出手把东西拿了不好么?要是一会儿山下的人打上来了,就凭无极宗来的这两个人,能顶得住么?   答案是,顶不住。   云皎月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的打斗声便一下子近在耳边。   紧接着,就看到一群道服各异的弟子们气喘吁吁聚在一起,与一只体型比十只老虎加在一起还要大的老虎精缠斗。   老虎凶猛,又不畏法器,一身皮毛更是宛如钢筋铁骨,无论是什么样的兵器加身,碰在上面都只能看见擦出的火星,甚至连一根汗毛都劈不断。   “是无极宗的云师妹!”   那些几乎战到力竭的弟子们看到云皎月,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云师妹!请云师妹以剑气相助!”   之前云皎月便凭着能为伤者治疗的剑气,在各宗门间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这时候大家看到云皎月,天然便觉得,有了云皎月,就一定能降服这只老虎精!   另一边的柳之远却更加急迫起来。   那老虎精一看就不好惹,那么多人都快撑不住了,就算有他们的加入,也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无疑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等他们摘了蜂巢,取了钥匙,拿了王旗,他们无极宗就是这场试炼的第一了!   于是他催促:“师姐,别管他们了,我们快去摘蜂巢吧——”   另一拨人也在喊:“云师妹!”   云皎月朝着两边各看了半晌,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柳之远说,“柳师弟,我得帮他们,你也会和我一起的,对吗?”   柳之远心道帮个屁!   但考虑到悬崖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变故,他一个人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勉强同意,“我听师姐的。”   得到了肯定,云皎月甜甜一笑,她握紧如月,蓄满了剑势,朝着距离老虎精最近,伤势最重的几名弟子挥去。   一道剑气熨帖的覆在伤口上,快速的收拢着伤口,止住血,却也再做不了更多,   但总比分神掏疗伤丹药的效率高一些。   众人且战且退,最后还是被老虎精一步步逼到了悬崖边。   “嗷!!!”   老虎精仰头又是一声吼,前腿猛地向前一扑,旋即一股比之前又猛了不少的灵力排山倒海一般冲击过去,竟是直接把连同云皎月在内的弟子们全都震到了悬崖之外。   虎啸一声,地动山摇。   有些细小的碎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震下来的尘土飞扬,像是瞬间下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是山顶的动静。”   岑逸上前一步,一挥衣袖,拂开那些烟尘,又捏了个清尘诀,于是刚刚还一片乌烟瘴气的地方瞬间恢复了清明。   “要上山看看吗?”岑逸回身询问。   之前俞晚也离着老远看过大家与灵兽打斗的场面,知道这秘境里的灵兽虽然不太好斗,却不能惹,一旦被惹上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又因为大家都在寻灵宝、捕灵兽,所以虽然都知道灵兽不好惹,却也还是惹了,也成功捕到了一些。   但这一声虎啸,却与俞晚听到的其它灵兽的叫声不同。   这一声太骇人,也太震撼。   光听声音就觉得,这只灵兽,来头不小。   能惹到这么个大家伙,想必参与其中的人数也不会少。   不过……   有打斗就会有伤员,那么疗伤回血的小肉丸、蓑衣饼、虾饼;   提高动手速度的烧饼、千层馒头和炸面筋;   进一步辅助术法的小馄饨、赐绯含香粽子;   以及一击爆发的郎官清……   就都有了用武之地。   俞晚清点一番乾坤袋内的吃食,“上山。”   ……   此时的悬崖边,众人几乎都是强弩之末。   他们这么一群人全部被老虎精的一声吼叫震下了悬崖,若非大家都受过训练,身手也都敏捷,危急时刻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抓住生在悬崖边的藤蔓,此刻说不定就全都掉进悬崖底下的深潭之中了。   秘境之内自成一方天地,除非寻得出口离开,否则这里的一山一石一木一水,就都会因为种种对修行之人特定的限制,暗藏杀机。   比如……   此时的深潭之内,就有旋涡翻涌。   他们扒在悬崖边,虽然距离深潭还有一定的距离,却依然能从那深潭里的动静判断,潭内有东西。   并且体型比这老虎精只大不小!   众人心内惶惶,悬崖边的老虎精却悠闲起来,只趴在崖边,准备守株待兔。   “糟糕!传音符用不出去!”   “我的也是!我连传信烟花都炸不开!”   “这个地方好像又隔出来了一个小空间,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灵气——”   “我也是!我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   “等等——你们先别说话!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最后这一声,带着惊恐的颤音,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愈发明显,甚至还传来几声   “吱吱吱——”   柳之远忽然觉得自己晃了一下。   他以为是被风吹的,但很快又意识到,周围无风,别人都没动,就只有他,晃得岌岌可危。   他僵硬的抬头向上看,正看见一只大黑老鼠倒挂在他抓着的这根藤上,兴致勃勃的嗑着这根藤——   “有老鼠!老鼠在咬藤!”   “哗——”   与此同时,悬崖下方的深潭猛地向四周分开。   一条黑龙拖着庞大的身子,缓缓盘旋其上,长的龙须随着它的幅度飘上飘下,悬悬的好像马上就要触及到他们的衣摆——   崖边猛虎据守,藤上老鼠磨牙,崖下黑龙盘踞,它们的目光全部放在崖边苦苦挣扎的宗门弟子身上,每一只的眼里,都闪着看到猎物的兴奋的光。   众弟子心有戚戚,他们此刻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前无宗门救援,后无立锥之地。   每个人都在叫苦,每个人都在后悔。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去,他们一定要狠狠地抽意欲挑衅老虎精的自己一巴掌,同时怒骂一声:   叫你手欠!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们只能绝望的闭起眼,等待手里的藤蔓被老鼠咬断,然后掉进深潭里,成为黑龙的腹中餐。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悬崖之上,有少女略显惊讶,又满含调侃的声音传来,   “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嗯,好大一只……金渐层!” 第55章 谁家的龙这么爱吃烧饼?!……   以一个悬崖为界, 悬崖这边是筋疲力尽消极等待命运发落的各宗弟子;   而悬崖的另一边,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老虎精,此时乖顺的像一只猫儿。   它放松的趴在地上, 两只大爪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几颗小肉丸,似乎还有些不舍得吃了。   俞晚也没想到,她本着做生意的目标上了山,结果宗门弟子没看到, 凶神恶煞的拦路老虎精倒是撞见一头。   那一瞬间让她想起自己刚刚穿来的时候,她被带去了独峰林,协助收服一只豹妖, 那时候的铁柱同样体型庞大, 站起来的时候气势逼人——   就像现在这只同样前爪离地,撑着后腿让自己站起来的老虎精。   此时烈日当头, 而当老虎精直立起来的时候, 它庞大的身躯天然就成了一处遮挡, 于是有阴影笼罩下来,遮住头顶刺眼的日光。   “吼!!!”   老虎精怒号一声,下一刻便要落下前爪, 拍向这两个不识趣的擅闯者——   “哎呀……这不又完了么!”   流光殿内响起一声叹息。   素和真人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想了想,还是有些生气的看向太冲长老,   “太冲老哥,你们青崖剑庐的秘境, 是不是专门为了削弱我们弟子的实力开启的啊?”   “这才第二关,就折损了这么多弟子,往后那三关岂不是一关比一关难过?”   他越说越生气,腾地一下站起身, 向外就走,“别人的弟子我不管,但我铁剑峰的弟子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回去,太冲老哥,恕我铁剑峰不奉陪了!”   “素和老弟,你要去哪儿?”   无极宗的金汤长老自然也看到了青崖水镜上的画面,随即注意到素和真人那边的动静,见他竟然真的要走,念在以前的交情上,还是叫了他一声。   “进秘境!救我铁剑峰的弟子们出来!”   其余各宗的长老或真人们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之前哪怕是看到自己宗门的弟子遇险,也只是在暗中皱一皱眉。   此时看到铁剑峰的素和真人这么沉不住气,不免在心里又编排了铁剑峰几句:   试炼途中有弟子折损实属正常,不过铁剑峰到底是只有一个长老镇山的小宗门,家底儿薄,才到这个程度就沉不住气,也能理解。   却在这个时候,青崖水镜上的画面又是一转,任是定力再好的长老、真人,也不自觉的呼吸一紧。   “又是这个女娃?!”   素和真人随便瞥了一眼,也是一愣。   只见水镜之上,白衣的少女手拿一串小肉丸,逗弄那只老虎精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逗弄一条小狗。   流光殿内议论声连连:   “她这是修的哪一门心法?”   “她……毕竟是第一宗的弟子,有点儿异能……也不奇怪。”   秘境之外,观战的各宗长老、真人们还在讨论第一宗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法,甚至怀疑这个第一宗,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个第一宗;   秘境之内,俞晚看着吃饱喝足已经开始敞开肚皮晒太阳的老虎精,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食物的香味,不止让老虎精臣服,甚至还有一只大黑老鼠也“吱吱吱”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听到动静,老虎精一骨碌身爬起来,怒目而视大黑老鼠。   大黑老鼠也不甘示弱,龇出两颗大门牙,试图以自己弱小的身板,挑衅老虎精。   眼看着两只灵兽要打起来,俞晚又用相同的方法,拿出一串小肉丸来,朝着大黑老鼠晃了晃。   大黑老鼠不为所动,反倒是老虎精有些不满的呜咽了一声。   看来这只老鼠不喜欢吃小肉丸,俞晚想了想,把小肉丸递给岑逸,顺手又拿了另外的吃食来。   她递给岑逸的动作太过顺手,于是岑逸一脸复杂的接过小肉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俞晚拿出了虾饼。   大黑老鼠自然也看到了虾饼,它耸起鼻子嗅了两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接。   也就是在它犹豫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拿走了虾饼。   大黑老鼠和俞晚:……   “你也想吃呀,”俞晚有些诧异,但想到他们在这秘境里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岑逸自成为第一宗弟子以后不曾辟谷,吃东西也很正常,便又端出一碗小馄饨来,“那……你先吃着,不够再添。”   岑逸微挑了一下眉,却没有去接小馄饨,而是顺势一指不远处已经馋到口水直流的大黑老鼠,“它好像更喜欢吃这个。”   说完,又变出一张垫子来,顺手捏了个除尘诀。   然后施施然坐下来,慢条斯理吃起了虾饼。   吃虾饼的同时,还重新举起了那串小肉丸,对着老虎精晃了晃。   老虎精还真呼噜着,乐颠颠的朝他跑了过来。   俞晚看着岑逸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举动,总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就……特别像从前虾饼逗那只秃毛孔雀时候的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奇异的联想散去,也蹲下去,把一碗小馄饨给了眼巴巴看着她的大黑老鼠。   大黑老鼠埋头大吃小馄饨,另一边的老虎精也心满意足的吃着小肉丸。   等一虎一鼠吃饱了以后,它们齐刷刷的望向俞晚,眼睛湿漉漉的,还带着乞求。   不知怎的,俞晚忽然想起了她遇见原溜溜那天,妖王钦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着自己的辛酸修炼史:   谁规定想得到成仙就不能吃饭的?   你知道饿的滋味儿吗!   你知道只能吃风沾露水是什么滋味儿吗!   她于是掏出了锅。   锅底朝上,对着一虎一鼠,“跟着我干活,有饱饭吃,愿意的就按个手印。”   她也不确定这一虎一鼠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但是她好像听到身后的岑逸轻轻笑了一声。   她立刻回过头去。   岑逸似是一直注意着她这边,见她忽然间回了头,便也起身走了过来,在那一虎一鼠头上各揉了两把。   就像是心有所感,下一刻,那两只灵兽便各伸出一只爪子,在锅底按了一下。   金光一闪,锅底又多了两个浅浅的金印,结契便是完成。   两只灵兽也随之缩小,最后被俞晚收入乾坤袋中。   俞晚收了两只灵兽,这才想起刚才的打斗。   这时候极目四顾,却见四周空无一人。   只有悬崖边一棵小树颤颤巍巍挺立,树上挂着的蜂巢也跟着晃晃悠悠,不像是被风吹动的,倒像是有什么人在底下拉扯小树,导致树身摇晃。   于是边走边道,“去蜂巢那边看看吧。”   岑逸自觉跟上。   ……   悬崖边灵气纷乱,才一靠近,便有一股失重的感觉袭上心头。   俞晚后退了一步,开了神识再去看。   就见紧贴着悬崖之外的地方,有不同的灵气相互撞击,又四处扩散,最后这些灵气又似乎撞到了某种边界,接连被反弹回来。   于是这些四处乱撞又寻不到出路的灵气,便自发形成了一处空间结界,范围刚好覆盖住探出悬崖边的挂着蜂巢的小树枝。   “想不到此处竟会有空间乱流。”   岑逸的声音传来,相比之前,还多了一分谨慎,“空间乱流之中,灵气不得施展,若是修为不高,一旦踏入,便与常人无异,只能任由宰割。”   俞晚回想刚刚那片刻的失重感,再看蜂巢的时候,便提不起什么兴趣。   很显然,她就属于修为不高那一行列。   “不过,”岑逸的话锋一转,又笑了一笑,“既然你刚收了两只灵兽,让它们动手,倒正合适。”   俞晚看着乾坤袋里的老虎精和老鼠精,又听岑逸说,“方才那只老鼠便是从崖下攀爬上来,放它过去便好。”   俞晚依言照做。   果然就见大黑老鼠动作麻利的爬上小树,然后拿尾巴随随便便一勾,便将蜂巢勾了下来。   当它邀功似的带着蜂巢“吱吱吱”的跑回来时,一声龙吟猛地从崖下窜上来,大黑老鼠吓了一跳,整只鼠弹跳起来,一身毛也随即嘭的一下炸开,   失去了尾巴固定的蜂巢也突的一下掉了下去,眼看着就消失不见了。   霎时间,晴空消失,乌云蔽日,又有奔雷呼啸,龙吟不绝,掀起一道一道的灵力波动。   再然后,一条黑鳞巨龙破崖而上,巨大的龙首低垂下来,龙眼无悲无喜,静视崖边的少女。   崖边纷乱的灵气被这样一撞,似是冲破了那一方无形结界,巨大的冲击力扩散开来,破空声连连,像是在对抗那些因黑龙的出现而破碎的灵力。   失重感再次来袭,却又有一道灵力将俞晚向后一拽。   再然后,岑逸比她动作还快的探手入乾坤袋,抓出一摞东西,猛地往黑龙的方向一掷——   灵气碎裂,天光黯淡,却有一轮轮圆月飞旋着掠向黑龙,带着……   清甜的麦子香、松子和核桃香,   砸进了黑龙大张的嘴里。   于是雷鸣隐,乌云散,天光乍泻,晴空重现。   黑鳞巨龙一猛子扎下去,再飞上来时,庞大身躯已经自如缩小,尾巴尖儿上勾着一个蜂巢,雀跃地浮腾在悬崖边,还把尾巴往俞晚身前送了送。   讨好的交易的意思明显,它想拿蜂巢和她换烧饼吃——   俞晚:……谁家的龙这么爱吃烧饼?! 第56章 那不是尚尧城里那个小吃摊老……   原以为的屠龙少女, 终未屠龙。   青崖水镜显现的画面里,少女的衣摆被崖边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条之前还凶神恶煞的黑鳞巨龙, 此刻完全就像一条灵宠。   只见它讨好的向前探了探龙爪,小心翼翼地勾了一下少女被风吹起的衣摆,然后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儿,又追着勾在自己龙尾上的蜂巢, 连着绕了好几个圈。   整条龙表现的,就仿佛市井庙会上卖力表演的双龙戏珠……   面对此情此景,流光殿内端坐的各宗的长老、真人们, 已经无暇去探讨这又是第一宗的什么奇特功法了, 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   什么烧饼,这么好吃?连龙都被馋成那样?   这个问题, 悬崖下的各宗弟子们都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吃!   烧饼的香味儿源源不断的飘过来。   饶是这些前来夺王旗的弟子们大多都是此次参加试炼的人选里精英中的精英, 对辟谷已游刃有余, 隔着三五天才用得上一颗辟谷丹,此刻骤然闻到烧饼的香气,也都有些忍不了了。   他们之前早已耗费了太多灵力, 如今还能咬牙抓着崖边藤蔓等待救援,全靠一口灵气吊着,最怕突然分神,   于是便有人不顾周围封闭的空间结界,扯开喉咙大喊:   “喂——上面是哪位道友?还请道友相助, 救我等上去!”   之后接连有人跟着呼喊:   “我们就在悬崖边,求道友移步!”   “上面的道友啊!能听到吗?救命啊!”   “……救人啊!!”   满悬崖的呼救声里,还有人闭着眼睛豁出去似的大喊:   “……太香啦!忍不了啦——”   最后这一句,终于趁着空间结界的彻底碎裂, 传了出去。   又在深渊上空的各种翻涌灵气的作用下,将这一句放大了数倍,也重复了数遍:   “太香啦……香啦……啦……”   “……忍不了啦……不了啦……啦……”   还在拿烧饼逗小黑龙的俞晚,听到这一连串的呐喊,一怔,“谁在说话?”   岑逸看向悬崖之外,从上面看,那里空空如也,“似乎是从悬崖那边传来的。”   俞晚想到刚才那片刻的失重感,低头看了看手里用来逗小黑龙的烧饼,像是询问岑逸,也像是自言自语,“你说我要是让这小黑龙下去看看,有人的话就救上来,它会听得懂吗?”   岑逸一手抵唇,轻咳了一声,认真思索片刻道,“像这样的龙,就算不是上古之龙,至少也该是上古龙族后裔,看它的样子,想来灵智已开,应该听得懂。”   听到这话,俞晚再联想起这小黑龙刚才卖弄的那一番讨价还价的本事,觉得很有道理。   便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烧饼,然后指向悬崖之外,“去救人。”   话音落,一张烧饼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奔悬崖之外落去。   和烧饼一同飞出去的,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   小黑龙也仿若真的听懂了俞晚的话,忽的一下游出去,龙须一卷,先将烧饼卷入口中,然后在腾至悬崖上空以后,它的身形又一下子变大了不少,接着向下盘旋而去。   悬崖深处再次传来一声幽长龙吟,黑的雾气上涌,又有凌乱的灵气盘桓,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大团颜色各异的东西被一股大力掀了上来,再接二连三落在悬崖边上。   等到黑雾散去,黑鳞巨龙的身影浮在崖外半空。   但这一次,它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凶神恶煞,反而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悬崖边上的东西……   哦不,是各宗门的弟子。   骤然被掀上来,大家的情形都有些不好。   不过到底都是修行之人,这样的意外并没有维持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调整好状态,起了身。   他们先压下心中残余的惊恐、新生的劫后余生的喜悦,随即恭恭敬敬朝着面前的俞晚和岑逸行了一礼。   “二位……道友,”   一名身穿玄色道服的弟子行过一礼,继续说道,“在下青云宗梅芳若,多谢二位道友的相救之恩。”   说完,他却又有些讪讪地,回头看了一眼悬在悬崖之外黑龙尾巴上的蜂巢,面有遗憾,却还是继续说道,“在下学艺不精,若有机会,还请二位道友赐教。”   说完以后,梅芳若带着青云宗的弟子,小心翼翼的关注着黑龙的动静,快速下了山。   随后又有几名宗门弟子朝着俞晚道谢,接着同样面露遗憾和不甘的告辞离去。   走在最后的是云皎月和柳之远,紫衣双环髻的甜美少女面上神色与之前无异;   但她身边同样紫衣玉冠的柳之远,却在看清楚俞晚的面容之后,又惊又怒——   那不是尚尧城里那个小吃摊老板吗?   她拿着用琉璃柜炼出来的小肉丸骗走了他不少钱,还死活不肯花高价把琉璃柜卖给他,还在他多次出手智取的时候用不知什么手段百般阻挠——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几个灵兽全都是她收拾的?   柳之远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云皎月却忽然泪眼盈盈。   她向着俞晚的方向疾走了几步,又是惊喜,又是祈盼,   一开口,连声音都因为激动带上了一丝颤意,   “……俞师姐!”   俞晚看着云皎月,没动。   “当时我差点儿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俞师姐了……”   云皎月说着,还又洒了几滴泪。   旋即又展开笑脸,“之前在排名上看到俞师姐你的名字,月儿还有些惊讶呢,俞师姐,你什么时候拜入第一宗啦?师尊他、他也同意了吗?”   俞晚笑了一声,“我又不是无极宗弟子,我拜入哪个宗门,与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回答,云皎月眉头微蹙,“师姐……你还在生月儿的气吗?”   俞晚赶在她泫然欲泣之前说,“他们都下山去寻旗子了,你们不去吗?”   “啊……”云皎月侧头看了一眼还在悬崖上空的黑龙。   见那个蜂巢依然稳稳当当的停在黑龙的尾巴上,便点点头,“师姐提醒的是,我们这就下山去。”   又挽住俞晚的胳膊,做亲昵状,“师姐,我们一起下山吧,若是月儿找到旗子了,便拿来送给师姐,权当是月儿报答师姐的救命之恩。”   紫衣少女靠近的时候,也带来一阵甜甜的熏香,俞晚不习惯与她挨的这么近,硬是拉开了一段距离,“下山便好,旗子就不必了。”   云皎月却也没再坚持,“好,月儿都听师姐的。”   一行四人以一种奇怪的排列组合下了山。   而在他们身后,黑鳞巨龙目睹俞晚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立刻露出一种惨被抛弃的神情。   走在最后的岑逸似有所感,回头看了黑龙一眼。   黑龙呜咽一声,委屈巴巴的缩小了身子,一溜烟儿跟在岑逸身后,随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山路有宽有窄,转弯的时候,云皎月随意一瞥,一眼看到了那条小黑龙,以及那小黑龙尾巴上牢牢勾着的蜂巢。   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问俞晚,“师姐,你为什么……会来山崖这边?”   俞晚拂开一截挡路的柳枝,“听到动静,好奇,就来看看。”   “那……”云皎月又问,“师姐过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你呢?”俞晚听出云皎月话里的意思,反问,“你又怎么会在悬崖外面?寻常凡人遇到悬崖或许无计可施,这秘境里虽不能御剑,也不能浮空,可宗门总会多教授一些保命法子吧?”   “那悬崖外有单独的结界,我们与一只灵兽困斗此地,不甚跌落下去,却发现灵气施展不出……”   云皎月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没套出俞晚的话,反倒被俞晚反问回去,心中不悦,   便又转了话题,自然地看向后面那条小黑龙,“师姐怎会御龙?是在第一宗习得吗?”   俞晚也回过头去看了小黑龙一眼。   跟在最后的小黑龙一接受到俞晚的目光,原本还有些蔫搭搭的,这时候一下子精神十足,还又追着自己尾巴上勾着的蜂巢,表演了一个龙戏珠。   俞晚:“没学过,它自愿的。”   云皎月再接再厉,假装第一次看到龙尾吧上的蜂巢,“师姐你看,那个蜂巢好特别呀,我以前还从没有见过,师姐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俞晚没说话,只看了一眼小黑龙。   于是云皎月也看向小黑龙。   而小黑龙……直接扭过头,拒绝意思明显,还又把尾巴往身后缩了缩。   俞晚于是有些遗憾的宣布,“它不让。”   云皎月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好吧,它的脾气大,那我等它脾气好一些了再看。”   而后挽着俞晚的手又紧了紧,“我们这一番遇险,也不知道现在送了多少面旗子了,师姐和我一起去看看吧,若我们两宗就此联手,一定能赢过其它宗门。”   俞晚不置可否,步子却并未停下。   跟在后面的柳之远见状,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如今他们已经离那山崖很远了,看俞晚的样子,肯定不知道蜂巢里有钥匙这件事。   只要俞晚不拿蜂巢,不取钥匙,不开王旗——   王旗不出,他们要赢,就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便也连声附和着,引着俞晚二人来到了送旗点。   此刻送旗点内的云幕上显示着各宗的得分。   无极宗和青云宗遥遥领先,一个八十三分,一个八十分。   而顺着各宗排名向下,最后一名赫然便是第一宗:   零分。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云幕上的数值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动。   原本始终排在最后的第一宗,忽然飞速向上窜去,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势如破竹一般,停在了第一的位置。   再然后,在第一宗的后面,原本空白的分数也随之变成了……   一百。 第57章 这,就是王旗   青崖云幕上的排名随之改变, 第一宗以绝对优势,继续占据榜首。   在秘境中的众弟子还在对着排名结果愕然的时候,流光殿内观战的各宗长老和真人们, 已是全然忘记了身为高位者应维持的镇定,纷纷质问太冲长老:   “太冲长老,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弟子九死一生运送的旗子,最多也不过才八十几分, 怎么第一宗这两个人只往那里一站,分数就满了?”   “不是只有王旗才能直接满分吗?王旗呢?谁看见王旗了?”   “哼,我看你们青崖剑庐的排名, 全无公平可言!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暴脾气的素和真人继续高声强调, “非是我等咄咄逼人,只是若青崖剑庐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看剩下的三关试炼, 不比也罢!”   “不错, 若是青崖剑庐铁了心,不惜得罪全体宗派,也要让我们的弟子给第一宗当陪衬, 这试炼魁首,不争也罢!”   流光殿内怒声不绝,纷纷要求太冲长老解释清楚,   其中还有不少人要求,将之前的画面回放, 势必要看清楚第一宗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拿到的王旗。   主位上的太冲长老等众人的声音静下去了,才一挥衣袖。   青崖水镜上的画面,随即重新定格在秘境之中的最后一刻。   旗台之上,白衣的少女堪堪踏上旗台;   而在旗台的正中, 白衣的少年却不知何时越过她,走了上去,似是在仔细观看一旁云幕上的排名。   而在旗台的上空,有一条小黑龙安静的腾在半空,它的尾巴上还勾着一个蜂巢。   太冲长老并起两指,虚虚一指水镜上的画面,平静说道,“诸位请看。”   看……什么?   流光殿内的众位长老、真人们疑虑重重地盯着水镜上的画面。   看来看去,忽然有人率先出声,带着不可置信,“那蜂巢……就是王旗?!”   蜂巢是王旗?   蜂巢怎么可能是王旗?!   有一部分人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那消息的确没有具体指明,只说玄机在山崖,一看便知。   但在当时,有熟悉青崖剑庐秘境场景的人立刻加以推断:   那山崖上唯一突出的东西就是一个蜂巢,就像有灵果的地方一定会有灵兽一样,既然蜂巢特殊,那么王旗就一定会与蜂巢有关,甚至就在附近——   于是便又有人根据过往的经验推测,蜂巢是钥匙,那么在悬崖峭壁之中,便一定有一处密阁专门放置王旗!   他们这样推测,便也这样秘密告知自己带来的弟子们。   于是才有秘境之中,那分成两批,各行其事的弟子。   甚至当他们透过水镜,看到第一宗的那两个人在用特殊手段降服灵兽之后,并未察觉到蜂巢的秘密,下崖去取王旗时,还在心中窃喜了一下。   可谁能想到,有些因果,竟然在一开始便注定了!   但也有人不甘心,犹自挣扎,“这样的王旗,岂不如同儿戏?”   余光里再次扫到画面上早已毫无威严可言的小黑龙,又冷哼一声,“堂堂上古龙族后裔,怎也跟着如此胡闹!”   太冲长老有些奇怪的往说这话的人那边看了一眼,“有谁规定,王旗,一定是一面旗了?”   流光殿内立时沉默下来。   古有白马非马,今有王旗非旗。   累了,毁灭吧。   ……   第二场试炼结束以后,秘境之内的弟子们却并没有被传送出去。   每个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片云雾,当迈过云雾之后,他们被以宗门为单位聚在一起,眼前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青崖广场,而是一座陌生的庭院。   院门正对着的是一方照壁,绕过照壁,却见前、左、右三个方向,各有一扇门。   太冲长老的声音直接响在他们的识海:   “这便是第三场试炼,最先找到后门并离开者,为胜。”   这处秘境似是被平行分割成无数个,每座院子里都有一个宗门的所有弟子,   并且宗门与宗门之间彼此不互通,于是他们在院子里能看到的,就只有本宗弟子。   这座堪称奢华的庭院对于他们来说极为陌生,但在流光殿内的长老、真人们看来,却极为熟悉。   有人面露追忆,也有人满眼唏嘘。   这是第一次,流光殿内摒弃了所有的惊疑和不解,用带着叹息的语气道: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1]”   “这是,”   “封家别院啊——”   如果这是在宗门的学堂里,弟子们问起封家别院,或许会有年长些的教习这样描述:   封家别院,是封家第六十四世孙,封衾,为潜心修行而建的别院。   封家历任家主都是青崖剑庐的执剑长老,封衾更是那一代青崖长老里最为年轻的长老。   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曾仿上古铸剑之法,铸出名剑若干。   但就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却在炼虚期至渡劫突破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为不解的决定。   他选择了入魔。   自甘堕魔,天道不容,便是劫雷也比旁人更多了一倍。   封衾扛过了一百六十二道天雷,却在魔气乍现的同时,不知所踪。   时人无不唏嘘。   而封家别院在封衾堕魔之前,一直都是青崖弟子的历练之所。   别院内设有机关,也藏有机缘,能从正门进,再顺利的从后门出者,便算是初步掌握了世间一切秘境的奥妙。   ……   “封家……别院。”   若干座平行庭院的其中一座里,岑逸抬手轻抚照壁,面上似有感慨,却又有对这莫名熟悉的记忆的不解。   俞晚将这一处小空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尤其看到那条小黑龙也跟着他们进来了,忙里偷闲,终于又喂了小黑龙几张烧饼。   小黑龙激动万分,于是又腾空卖力地表演了好几回龙戏珠。   俞晚见岑逸对着照壁看个不停,又听到他说什么“封家别院”,不由得走上前去,问,“你知道这里?”   岑逸收回目光,“有些熟悉,似是来过,但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   思及他之前说过自己忘记过许多事,俞晚也没有追问,想来这封家别院也是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这时候看着三面墙上长得一模一样的门,有些犯难,“这门上都有结印,想来是要依循某种规律……”   却听到岑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小黑龙跟了你一路,左右这里无人打扰,你便先把它应付下来吧。”   想到自己才收了老虎精和大黑老鼠不久,俞晚极为熟练的把相同的话,又对小黑龙说了一遍。   末了锅底朝上,等着小黑龙表态。   小黑龙刚才还一副急吼吼的模样,这时候看着伸到爪前的锅,却又犹豫着看了岑逸一眼,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   岑逸只说了一句,“她还有一只王孔雀,你们应该很谈得来。”   听到这话,小黑龙伸长了龙爪,“啪”的一下,拍在锅底,留下一个浅浅的金色结印。   然后它又把自己的尾巴向前送了送,示意那装满了密的蜂巢。   俞晚虚虚一推,“你拿着玩吧。”   小黑龙又看了一眼岑逸。   岑逸微一挑眉,“请便。”   于是小黑龙高高兴兴的把蜂巢向半空中一甩,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蜂巢倒悬在半空,再流出浓甜蜂蜜。   接着它探头一接,一吞。   “咕咚。”   不知怎的,俞晚看过小黑龙吃蜂蜜,鬼使神差一般顺手又拿了一块虾饼出来,递给岑逸。   岑逸默默接过,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出言打断了这一刻诡异的感觉,“咳……先进门内看看吧。”   ……   进了门内,又至另一处小院。   小院四处有墙,除了刚进来的那一扇门,其它三面墙依然各有三扇门。   每扇门上都泛着幽蓝的光,光中依稀能看到结印,庭院上空还布满了同样泛着幽蓝微光的雾气,四周一片死寂。   整座庭院在这样的氛围烘托下,更显得极为诡异。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皮小方看见四面都是墙,烦躁的握住剑柄。   到了第三关,无极宗原本的十名弟子已经减了一半,他有心再派出三个人各自进门去探查情况,却碍于门后不知又是何方天地,而等在原地也同样不知是福是祸,只得做罢。   云皎月的面色微白。   之前那两关,她虽然目睹过同门的暂时别离,却也知道这不过是因缘际会,哪怕最后只留她一人,该闯的关也还是要闯,总之没什么好怕的;   可当身边同门越来越少,此时又置身于如此古怪的庭院,甚至在神识外放出去都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情况下,她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她看着周围仍然一模一样的门,惶惶问皮小方,“皮师兄,我们……进哪扇门?”   同样的选择,也放在了俞晚和岑逸面前。   他们刚刚咬牙进了正对照壁的那扇门,出来以后,看到的却还是相同的景象。   这庭院里极目四顾也只有周围高高的院墙,连腾在半空的小黑龙都好像被某种结界打压一样,飞的不如墙高,他们想要借助外力从高处俯瞰的计划,自然便也行不通了。   岑逸想了想,依然朝中间的门走去,“再进一次试试看。”   再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忽然回头,朝着俞晚伸出手。   “拉住我的手。” 第58章 你的道侣?   俞晚看着朝她伸过来的那只手。   修长, 线条流畅,握住的时候却又发觉宽大许多。   被这样一只手握住,再有干燥的热度次第传来, 起初并不觉得如何,然而等到一同进入门内结界的时候,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突然过近的距离让她感到不适应,总之, 俞晚的心跳骤然跳快了几分。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压下那一丝奇异的感觉,重新凝住心神。   庭院内玄机重重, 很难说清在进入门内的结印以后, 会不会因为突生意外而走散。   但岑逸的手始终牢牢的握着她。   待穿过结界,眼前的幽蓝雾气散去, 他们面前的场景也随之有了新的变化。   不再是四面都是墙, 而是换成了一方小跨院。   这一处地方同样非常寂静, 于是小黑龙在半空腾挪的动静也不自觉小了许多。   它向上碰了碰跨院的顶端,发觉龙角依然触到了看不见的结界,于是只好继续委委屈屈的悬停在半空, 等着俞晚他们做出下一个选择。   俞晚像之前一样查看一番周围的场景,只是才刚一动,手上就传来一点阻力。   她下意识低头, 在看到她与岑逸依然交握着的手以后,有些不甚自然的咳了一声。   然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借着探查这处小跨院的由头,刻意而又自然的松开了岑逸的手。   掌心的温度骤然离开,便又生出新的不适应之感,在这样的感觉的催促下, 俞晚不得不用逐渐加快的脚步转移注意力。   于是她也并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岑逸,此时正悄悄地重新握住了手掌,像是在挽留那几尽于无的温度。   ……   这处小跨院像是为客人拜访主人时等候休息准备的地方,虽然占地不大,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通往厅堂的月洞门上设着结印,另一边是一间没有隔断的厢房,看情形,他们刚刚应该是从这月洞门中进来的。   厢房的外墙被拆成了连廊样式,其上挂着一道又一道的竹帘。   此时竹帘半卷,从外面看进去,还能看到桌上茶盘内放着的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像是在等待暂时离开的客人。   俞晚的目光从那盏茶上离开,然后落在厢房进门的地方。   那里同样一览无余,但却有幽蓝结印定格其上,竟也是一道传送门。   除此之外,在跨院左侧特意修建的一角造景旁边,也有一扇以幽蓝结印构成的门。   新的选择又一次摆在眼前,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岑逸。   却见后者对周围的几扇门视若无睹,只看着院中的石桌石凳。   于是俞晚又想起来,在进入这座庭院之初,太冲长老曾在公布这一关规则的时候补充过,这座庭院内虽然机关重重,却也藏有大机缘,   能被称为大机缘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之物。   或许会是一部心法秘籍,或许是上品法器,又或者有缘者因缘入定,得一番造化,突破原有修为……   所以在看到岑逸对着石桌看个不停的时候,她便也从造景处走过去,准备去看那石桌。   跨院中同样充斥着幽蓝雾气,只是那雾气氤氲,身在其中久了,便也不太会分神关注,   于是当俞晚走过去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她经过那些雾气开始,所有与她有接触的雾气,都像水波纹一样微微漾开,随即又恢复正常。   俞晚走到岑逸身侧,与他一同去看那一张石桌。   石桌上同样放着一个茶盘,茶盘上有一壶一杯,而在茶盘之外,另放着两杯同样冒着热气的茶。   此时茶香氤氲而上,轻嗅之余不禁让人联想起雨后初晴,院中花木上还有凝而未落的水珠,而雨汽将散未散,与周围融在一起,于是视线所及,便是带着雨意的朦胧。   这样想的时候,周围的雾气也好像当真氤氲出了雨后特有的味道,再然后有日光破开重重浓雾,投照进这一方小跨院。   于是诡异的幽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暖阳。   院内的场景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比如茶盘之侧忽然多出了几个果碟,   从墙外探进来的一棵樱树不知何时已是缀满了樱花,一眼望去就如一大片云霞。   而原本带着幽蓝结印的门,此时也恢复了本来的样貌,至于墙角的造景旁,却并未看到有什么门。   这样的一番变化,无可谓不大,半空中的小黑龙也被吓了一跳,往俞晚的身边缩了缩。   “当心。”   岑逸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有新的空间展开了。”   空间之中竟然还能展开空间!   俞晚心中生疑,好在身边还有岑逸和小黑龙。   她猜应该是这一处空间被人精心设计过,而他们进来的时候刚好触动了某种机关,这才跟着进入了又一重空间。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想,厢房那边隐约开始传出温和有礼的交谈声,再然后,有一缕琴音传出来。   这时候再透过那些半卷的竹帘往廊庑似的宽敞厢房那边看,就看到一些衣衫各异的修士。   他们或是聚在一起清谈;或是独自立于一处,细观院内景致。   之前那琴音便是从竹帘下传出来,一人盘膝而坐,闭目抚琴,神态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一切原本安逸又美好,但……   “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一道清亮的男声骤然响起,像一颗突然砸在平静水面上的光润石子儿。   接着,一名青衣男子脚下生风,唰的一下就来到了岑逸身边,一把挎住岑逸的胳膊,往外便拖,   “我新得了个玩意儿,你上次就说帮我看,结果让我空等了你大半年,这次我可不管你有什么要紧事儿,你得跟我走!立刻马上!不准说不行!”   突然出现的这人与常人无异,俞晚甚至能看到这人周身流转的莹润的灵气。   但在看清楚这人的修为以后,俞晚心中大惊——   他竟是化神期的修为!   而青衣人这一拽,也并没有拽走岑逸。   岑逸在一个化神期的人的威压下,竟然一脸轻松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还有心思掸一掸自己衣袖上被拽出的褶皱。   那青衣人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作,没有愕然,也没有恼怒,而是顺势又朝着俞晚那边看了一眼,再抬头看一看半空中的小黑龙。   “你的道侣?”   青衣人自以为很小声的对着岑逸挤眉弄眼,“你这棵铁树终于想通了?决定开花了?”   他语速极快,却又让人每个字都能听清楚,“喂喂喂,我说你真是认真的吗?连黑龙都放心交给她了?她是什么修为啊?炼虚?渡劫?该不会……也是个大乘吧?”   他的话太多,语速也太快,还不等岑逸有所表示,已经又朝着俞晚看过来,俯身作了个揖,“这位好漂亮的姑娘,可否借你的道侣给我一用?”   话音刚落,又立刻竖起一根食指,“就借一个时辰!”   俞晚还没从惊疑之中回过神,但看这青衣人与岑逸熟络的样子,她不得不借助传音,先问了岑逸一句,“你……认识他?”   “应该不认识。”岑逸答。   回答完俞晚的问题以后,岑逸不动声色的调换了一个位置,挡在俞晚身前,   却又用一种熟稔的语气,对那青衣人说,“不借。”   这句话听上去极其像老友之间的调侃,但拒绝的意思也是真的。   青衣人一脸受伤,“哇……你竟然这么对我,你好狠的心哦。”   他自己委屈伤心了一小会儿,却又得意的一扬眉,接着从乾坤袋内拿出一个东西,   “你以为我还像上次那样没准备吗?这东西我日日都带在身上,就等着见着你的时候拿出来,让你没空看也得看!”   话音落,他手上也已多出了一个盒子。   那盒子初见之下只觉得平平无奇,可摆弄在青衣人的手中,几经舒展、翻折,最后滴溜溜转在他指尖的,竟然已经从一只盒子,变成了一艘小船。   “你猜猜,我放进去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小船安安静静的立在青衣人的指尖。   “哎呀算啦算啦我还是告诉你吧,”不等岑逸有所表示,青衣人已经又一次开了口,“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把这只小船像这样……这样复原回去,再打开盖子,喏——”   果然,那恢复如初的盒子盖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纸。   从俞晚所在的角度看,并不能看清纸上写的内容。   而青衣人也只是稍稍把盒盖打开一点就盖了回去,迫不及待地继续说,“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只有这么弄上一个来回,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这次我特地拜托了老韩给我写了一张,我打算把这盒子放到石桌底下,看看到时候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得到这个大机缘!”   大机缘?   俞晚听到这话,顿时就不困惑了。   她趁着青衣人还在缠着岑逸说东说西的时候,抬头看一眼半空中的小黑龙,第一次与它交流心中所想。   小黑龙会意,悄悄支起身子,蓄力,接着猛地俯冲下来,一爪子抓走青衣人手中的盒子。 第59章 配方:西市腔   龙吟径直破开空间结界。   随着那只盒子从青衣人手中飞离, 院内的场景也恍如青烟一般慢慢消退。   于是琴音绝,彩衣成灰,樱花织起的云霞慢慢凋零;   再然后, 那些或站或坐的人全都隐去了身影,距离最近的青衣人似是眨了一下眼睛,随即也消失不见。   这些变故也不过一瞬,龙吟过后, 跨院里重新被幽蓝浓雾笼罩。   至于那只骤然被抓走的盒子,也早已没了踪迹。   小黑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爪,爪里空空。   它又不敢相信的动了动爪子, 这才确信了, 自己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抓到——   向来从不失手……哦不,失爪的小黑龙,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迅速失落起来。   “不是你的错, ”俞晚见状,连忙拿出一个烧饼安慰它,“刚刚那都是幻象, 是你一抓破了幻象,把我们都解救出来了。”   听到这话,小黑龙稍稍睁圆了眼睛, 恢复了一些神采。   然后它试探着低下来一些,轻轻抓走了烧饼, 见俞晚没有反对,飞快的吞下烧饼,重新腾上了空中。   小黑龙恢复如初,但显然岑逸还没有从刚刚的幻象中回过神来。   从俞晚的角度看过去, 就见岑逸嘴唇紧抿,眉头也蹙着,眼神有些迷茫,似是要想起什么,却又怎么都想不起。   “岑逸?”她试探着问了一声。   岑逸如梦初醒,缓了缓神,在看到周围的情景以后,回身朝着俞晚道,“这秘境之中或许不止这一处另有乾坤,我们往后还是要加倍小心。”   俞晚点点头,猜测,“刚刚那幻象里最后进来的青衣人,似乎就是这里的主人,若是那幻象为真,恐怕这院内,还有他留下的那个机缘。”   岑逸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看向院中的石桌。   青衣人曾说,他打算把机缘藏在石桌下。   可石桌下一览无余,若是真的藏了什么,要么是在石桌之内,要么是在石桌所在的这块地底。   岑逸轻叩了几下石桌。   石桌被叩击的声音沉闷。   “难道真是在地底?”俞晚说着,闭目以神识探查。   神识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飘散在空中的妖气,比如被埋藏起来的灵宝,但在此刻神识的感知里,院中的石桌依然是石桌,地面同样还是地面,一切都与肉眼所见没有区别。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却忽然听到岑逸说,“应该是顺序错了。”   “什么顺序?”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我们刚才进的那些……门?”   “跟我来。”岑逸动作自然的拉过她的手。   ……   “轰!”   又是一道胳膊粗细的雷猛地劈在院中石桌上。   石桌不堪重负,终于被劈得四分五裂,甚至连与之连接的青砖都被劈碎了几块,露出底下夯实的黄土。   四散的烟尘混在雾气里,呼吸间也带了一丝浑浊。   云皎月掩袖咳嗽了几声,看着接连召出几道惊雷,此刻灵力耗损过大,已有些气喘吁吁的皮小方。   “皮师兄,这院子里的东西,能毁的都已经被毁去了,是不是这里根本就没有设下过什么机关?”   “不可能!如果连一个机关都没有,那这秘境到底在搞什么鬼?”   皮小方看着一院子的狼藉,破罐破摔似的选了最靠近自己的屋门,“好了,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可找的,都跟我进这扇门!”   云皎月皱了皱眉,她虽然不太情愿,可看着柳之远等人都跟着皮小方往那边走,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走进那扇门。   熟悉的空间穿梭感过后,再一步踏出,云皎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景象,却是先听到了一声怒骂。   “青崖剑庐的那帮老东西,是不是存心玩我们呢?!”   周围的一切都甚是熟悉,云皎月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们一开始进入秘境时候的地方,在那之后,他们穿梭了不知多少道门,多少个结界,却总会再一次被传送回到这里。   算下来,这已经是第七回 了。   皮小方忍无可忍,拔出佩剑,也不管灵气还够不够,直接蓄满了力道,照着影壁就劈了下去。   “砰!”的一声。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一下膨胀起来,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距离近的几个弟子无一例外都被冲击波撞飞出去,再摔在地上,哇的突出一口血来。   云皎月因为站得位置还算远,受到的冲击不大,只堪堪剐蹭到一点。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觉得心口发闷,喉头有些猩甜。   至于那直面照壁反弹的皮小方,更是被这一波反震出去老远,“邦”的一下砸在院墙上,当时就闭过气去了。   “……皮师兄?”   “皮师兄!”   众人惊愕,却又动弹不得,只得看向云皎月,“小师妹,你快过去看看皮师兄怎么了!”   云皎月强压住心口不适,她虽然拔出了如月,却没有立即过去查看皮小方的伤势——   ……   “小子实属莽撞!”   流光殿内观看了全程的一众长老、真人,全都在心中默斥了这一句。   这封家别院作为秘境,虽然分割出了无数座平行院落,但其中的布置却是一模一样,各个机关或机缘蕴含的力量,也是相等的。   至于那一进庭院便看到的照壁……   有人已经开始皱眉。   无论是封家别院,还是什么张家别院、王家别院,只要是一座庭院结构的秘境,一进门的照壁或者迎客松,就都相当于秘境主人的一个残影。   有常识的宗门之人应该都知道,哪怕把秘境庭院中的房子都给拆了,也万万不能动照壁!   除了是对秘境主人的不敬,也是为了避免发动攻击以后遭到的反噬——   于是就有人更加不悦的得出一个结论:   无极宗的这个小子,无礼得很!   但也有人将思绪发散到了别处,比如铁剑峰的暴脾气素和真人。   他刚刚也看过了自己宗门里的弟子的表现,他们除了没有动手去砸照壁,每个人的脸色全都不算好,明显是在压着火气。   于是他直接说道:   “这秘境如此绕来绕去,别说这位后生了,便是让老夫入此处历练,像他们这样来来去去钻了这许多门,到头来却一直在原地鬼打墙,老夫也是要生气的。”   不过说归说,秘境里的历练也还是要继续。   云皎月的心中是纠结的。   她向来自诩心善,尤其当她发现自己的剑气可以替人疗伤以后,更是无时无刻不盼着能多给几个人疗伤,显示她的特殊能力。   可现在,她看着身受重伤的同门,尤其那位伤势最重,已经昏迷的皮小方,却陷入极大的动摇之中。   倒也不是她不想替他们疗伤,而是她一早就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进入这一处秘境以后,原本那些无处不充斥着的灵气,好像一下子全被抽走了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体内的灵气都是有限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而她若要用剑气替人疗伤,耗费的,便也是自身的灵气。   她虽然心善,却并不曾做好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准备。   更何况这里处处古怪,传送门又杂乱无章,根本不知道下一刻面对的是回到原点,还是突然撞见什么难以掌控的危险。   于是她反手将如月剑背到身后,俯身看过了皮小方的伤势,却只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固本培元丹,塞进皮小方的嘴里。   等皮小方稍微缓过来一些了,云皎月也不等他开口,只让柳之远扶好他,随即打量起眼前的这几扇门来。   皮小方咳嗽几声,只觉得丹田内灵气淤堵。   他在柳之远的搀扶下,继续带头往中间走,“这回……还走中间!我就不信了——”   “走左边。”   云皎月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走左边,这次听我的。”   ……   平行空间里的另一座庭院内,俞晚和小黑龙跟随着岑逸,再一次被传送到熟悉的小跨院中。   院中摆设一如之前,但这一次俞晚再开神识探查,所看到的却与之前不同。   在与石桌相连的石板之下,隐隐有一团浅金色的光,应该就是之前那青衣人所谓的机缘。   岑逸蹲身叩击几下石板,“此处若要挖开,需得费一番力气,但若是有什么利器,倒是可以辅以灵力将之切开,可惜……我现在没有趁手的兵刃。”   俞晚也没有。   她原本应该有一把佩剑,不过那柄剑早在她离开无极宗的时候就丢给了君离,此刻唯一一件趁手的家伙事儿,就是那口锅。   但是,她想到了一个帮手。   于是就见她探手从乾坤袋的一处角落里抓出一只“吱吱”乱叫的大黑老鼠,在把它放在地上以后,还朝着岑逸那边推了推。   “都说老鼠天生会打洞,更何况它还是一只不一般的灵兽,让它挖开石板,应该行吧?”   听到这话,大黑老鼠明显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自打它修成灵兽以后,每天晒最大的太阳,躺最松软的地方,喝灵气最足的灵植上的露水……   它早都不知道打地洞是什么滋味了!   怎么现在,它一个世间不可多得的灵兽,还得重操旧业了?!   不可以!   它求助的看向岑逸,挖洞什么的,难道还需要劳累它这只小灵兽吗?   但岑逸却直接将它拎走,再把它按到需要挖洞的石板上,“灵兽么,挖洞的速度自然要比普通老鼠快一些。”   “吱——!”   大黑老鼠哀嚎一声,反抗不过,只好委委屈屈的往石板上掏了一爪子。   坚硬异常的石板被灵鼠一爪子掏开,露出夯实的夯土;   又一爪子落下,土里便露出了埋在深处的盒子。   大黑老鼠钻进自己挖好的洞里,抱出盒子交给俞晚,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脚边,眼神哀怨。   俞晚熟练的递给它一碗小馄饨。   再然后,她回忆着幻境里青衣人摆弄盒子的步骤,将盒子先变成一艘小船,再重新翻叠回来,揭开了盒盖。   盒子里放着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将纸展开,上面的字迹有些熟悉,好像经常能见到,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   纸上内容是一张配方,写着:   西市腔[1]:京城常见酒饮,爆发力增大两成。 第60章 封家别院(三章合一)   秘境之中, 机缘万千,其中最引人向往的,莫过于前人留下的手札。   这些手札所记, 大多是主人在术法修炼一途的心得,甚至在有些大秘境里,像这样的手札之中还会记载着威力巨大奈何失传已久的绝技。   曾经有人在机缘巧合中习得绝技,更是当场连破三境, 顺理成章就有了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所以俞晚在没打开那张纸之前,心中也曾期待过即将可能看到的绝技。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到处透着古怪, 连进门顺序都有讲究的偌大庭院之内, 被这么隐蔽藏起来的手札,竟然真的只记载了一张配方。   不过幻灭之余, 她也还是发现了一点异样。   这张配方上的内容, 与她识海里那个系统界面所显示的配方内容, 一模一样!   “下班?”   她开始在识海里唤系统,打算一问究竟。   然而这个系统已经把追求下班刻在了整个程序里,除非必要, 否则绝不出声。   于是识海里安安静静,只有【食谱】那个界面缓缓打开,露出新增的配方:   西市腔。   随着新增配方的出现, 原本被俞晚拿在手中的那张纸,也化成了一缕浅金色的细碎光雾, 顺着指缝淌走了。   岑逸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变化,当看到那化成光雾流淌走的手札以后,他略一挑眉,对俞晚道了一声“恭喜”。   至于那手札里的内容, 他绝口不问。   跨院内再没什么东西,俞晚便跟着岑逸走进墙角造景处的传送门,再一次传到了下一个地方。   再出来时,发觉自己身在一间屋子里。   屋内布置简洁却不简单,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书桌,上面铺开一张纸,纸上是还未画完的半幅山水风光。   一支笔被随意的搁在笔架山上,旁边摆着的一块通透如墨玉的砚台内,还盛着刚磨好没多久的墨汁。   如果有对文房之物极为熟悉的人看到,或许会为这些文房的罕有程度而震惊,继而如数家珍的将这笔墨一一说明:   是岁暮纸,行云笔,昆山砚,羲和墨。   都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稀罕宝贝!   顺着画细看过去,却发现画上那墨迹竟还未干。   就好像……画这幅画的人只是临时起身去处理一件小事,随时还会回来。   随着这个念头出现,俞晚注意到,这屋子里再一次没有了浓雾。   这一次,他们竟是直接被传送到了幻象中!   就在俞晚以为,这间屋子也要像之前那处小跨院一样,凭空多出来一群对坐畅谈的人时,却见屋内只有茶烟袅袅。   以至于院外或许隐约有虫鸣鸟叫,细语轻谈,屋内却始终安静如一。   再细看屋内布置,就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被精心布置过的客房。   想来暂住在这里的客人也是身份尊贵,所以才会被这样尽心对待。   在这屋子里待得久了,俞晚便有些不想出去。   她转头去看岑逸,见岑逸正站在另一侧的书架前。   那书架看上去十分贵重,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还有些白玉制成的吊牌书签自书脊的一侧垂下来。   若有风从这里过,或许就能听到白玉书签相互叩击发出的泠泠清响。   若是有爱书之人在这里,面对这样满满一书架的书,大概会欣喜若狂,恨不能全部看完。   看岑逸的样子,似乎也对这些书很感兴趣。   只是他站在这里这么久,却并没有在浏览书目,而是在对着这些书发呆。   俞晚不由得问了一声,“可是在这些书中寻到了些机缘?”   之前在刚进入秘境的时候,太冲长老就曾说过,这里机缘众多,不怕取不完,就怕完全取不到。   然而岑逸却摇了摇头,他似是有些追忆,不自觉伸手抚上那些书脊,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只是随便看看。   末了,他轻叹了一声,“这些书流传至今,有些只存下些残卷,若是能重新现世……可惜,这里只是幻象,带不走。”   思及之前拿到的那张手札,俞晚不由得奇道,“哪怕等这幻象消失,也带不走吗?”   岑逸摇摇头,“这秘境里的东西虚虚实实,有些就只是旧时残影,这间屋子亦是虚浮,或许就连这屋中的诸多物件,也是十不存一。”   听到这话,俞晚不由得感到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这座庭院在建立之初,究竟囊括了天下多少好东西。   这样想的时候,她便也信步走了一圈,最后再次回到那张大书桌旁。   桌上画纸依然保持着半干的模样,画上景致虽只有半幅,也并未完全完成,但却已见雏形。   俞晚看着这画,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在画卷里山水的尽头,那大半隐在一片雾岚岚之内,只露出一角的楼宇……   楼宇虽然只露出一角,可与这画中山水,山间雾岚结合在一起,在写意洒脱之外,还隐隐能看出一丝潜藏在其中的恢弘和气派。   俞晚看着这幅画,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可她从穿来至今,打过最多交道的就是吃食,更何况整个第一宗都穷的叮当响,根本没见过什么字画——   她猛然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唤出了系统界面,去看那些已经拆开过的小信封。   果然,在那封写着“昔日谪仙今何在,拜别琼宇锁楼台”的信上,她看到了一张与这幅画几乎如出一辙的画面。   她不禁又凑近了一些,想从桌上的这幅画中找到些许答案。   这上面画的……   究竟是什么地方?   “砰、砰、砰!”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正在看画的俞晚被吓了一跳,猛地看向门口。   屋内房门紧闭,从里面向外看,有日光顺着缝隙透进来,想来外面应该是个艳阳天。   门后映着一道挺拔身影,仍维持着敲门的模样,那人敲过一轮以后,见没有得到回应,便又抬起手,再敲了一轮。   “砰、砰——”   俞晚忍不住就想过去一看究竟,但岑逸率先挡在她身前,面上肃然。   他慢慢走到门边,抬手按在门上,准备着开门。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终于忍不住扬起声音道,“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就算是最注重仪表的若水峰弟子进去,换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了——“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啊!”   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是之前幻境里的那个青衣人。   岑逸微抿了唇,似是有些嫌弃门外那人说的话,猛地将屋门打开。   日光正好,顺着敞开的门倾泻而下,于是白衣的少年也沐浴在光亮里,他微微侧过头的时候,阳光照在他面上轮廓,隐隐也像是镶了一道浅金色的边。   屋外站着的,的确还是那个青衣人。   他似乎换了一套装束,看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正式,虽然处处透着随意,却又绝不会显得松懈。   看到岑逸开门出来,青衣人还是没忍住先笑了一阵,而后一脸抱歉地说,   “真是对不住呀,我也是第一次养猫,不知道它的胆子竟然这样小,让它尿了你一身。你大人大量,千万别介意呀。”   哪怕岑逸在开门之前做好了千百个准备,却也没想到推开门以后,幻境里的这个人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岑逸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   但青衣人显然并不在意他的什么回答,仍是按着从前发生过的顺序,说着既定的话。   于是就见那青衣人极其自然的搭上岑逸的肩,顺便还速度飞快的挤了一下眼睛,“你猜我下山一趟,发现了什么?”   他边说,边带着岑逸朝外面走。   俞晚抬头与小黑龙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悄悄出了屋门。   一出门,瞬间豁然开朗。   这一处院子极大,除了这一间主屋以外,两边还有几间厢房,甚至在一侧连廊之内,还连通着一道小门。   小门不知通往什么方向,只隐隐约约透过门内参差的树影猜测,那边像是个小花园。   青衣人还在前面对着岑逸絮絮叨叨,而岑逸大部分时间都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偶尔在青衣人极其强烈的需要附和的情况下,才会拣着要紧的,应和两声。   俞晚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仔细听那青衣人说:   “你不是一直说,担心自己渡劫之时动静太大,连累山下的那些城吗。”   “我下山一趟,看那些城里的人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保着一方太平,对于这样的事儿,也确实该未雨绸缪。”   “万一真到了那一天,天雷降下的范围太大,落到城里去,他们可就遭殃了,所以啊……”   “我就找啊,找啊,结果你才怎么着?”   岑逸看他一眼,“怎么?”   “还真被我找到一个地方!”   青衣人一脸得意,“等你渡劫的那段时间,我就带着他们一同施展隔空挪移之术,把山下的那几座城、连同城里的人,全都送到那个地方去。”   “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等他们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那边了。”   青衣人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尾,俞晚费力听了好半晌,也还是没听出来到底是谁要渡劫。   但是破镜进阶的步骤她熟,一般就是等着天雷劈——天雷也只劈要破镜进阶的这个人。   等劈够数了,就能再进一个境界。   可……   为什么这个人渡劫,就要连人带城全部迁走?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青衣人还在邀功似的等着岑逸的答复。   “挺好的。”岑逸不咸不淡。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不信啊?”   青衣人不高兴了,“我封衾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你什么时候听说我办砸过什么事了?”   “还有哦,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我又要破镜了,我马上就要从化神到炼虚了!”   无论是化神还是炼虚,俞晚都不会太在意,可当她听到青衣人自称封衾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   这秘境是封家别院,建造这座别院的人,正是封衾。   那就是说,他们在这幻境里接触的,一直都是封衾本人!   俞晚这时候再看到与昔日执剑长老并立,却丝毫不落下风的岑逸,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她被从无极宗大阵带出来以后,马上就见到岑逸的情形。   与炼虚期的长老站在一起都不分上下的岑逸……   当真连炼气期的修为都没有吗?   ……   “呜啊……嗷!嗷——”   一阵熟悉的叫声忽然从廊庑那边传来。   俞晚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就看见一只拖着长长的漂亮尾巴的大孔雀,且飞且跑的从小门里跑了出来。   它似乎在兴致勃勃的追逐着什么,等跑得稍近些了,才看清楚,在大孔雀的前面,还跑着一只约莫巴掌大的小奶猫。   那小猫看起来也就刚刚断奶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仙门之中灵气旺盛,以至于一只小奶猫也能跑得虎虎生风。   它此时正卖力的倒腾着小短腿,努力想要甩开追着它玩儿的大孔雀。   这一大一小体型差距过大的灵兽在院中撒了欢儿似的跑,封衾却并不曾喝止,视线还饶有兴致地跟着努力跑在前面的小猫,   末了夸孩子似的向岑逸炫耀,“怎么样?我这只猫儿厉害吧?这么丁点儿大就敢招惹你的坐骑!”   接着,他蹲在地上,伸手去接跑到这边的小猫。   等小猫在他的手里趴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一边拿指尖轻轻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又有些不满,接着当场表演一个变脸,“以大欺小诶!你不管管?”   岑逸看着那只骄傲的挺胸抬头的小奶猫,“欺了么?”   封衾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手里的小奶猫,懊恼的又拿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它的头,“喂,我都把你抱起来了,现在是我在替你撑腰,你多少表现的委屈点儿呀……”   小奶猫打了个呵欠,不太走心的一倒。   封衾立刻开口,“哎呀,猫猫摔倒了,要一大块羲和墨才能起来!”   一直目睹了全程的俞晚:……   不愧是号称最年轻的执剑长老。   建最奢华的别院,养最奶的猫,碰最野的瓷儿!   ……   也许是因为从前住在这里的人真的给了封衾一块羲和墨,此时的封衾已经放下了小奶猫,掌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浓黑的墨条。   “谢啦。”封衾心满意足的把墨收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快要走出了这处院落。   封衾迈步跨过门槛,一边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新找的那个地方也是别有洞天,那附近的山里藏着灵气,或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被人发现,然后也建个新宗门什么的——”   又叹一声,“所以啊,你可得顺利渡过去!”   “我可不希望本来受我们庇护的人,最后反倒被划进了别的宗门地盘里……”   他后面应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随着封衾的身影完全穿过院门,他整个人就好像刚出现的时候那样,再一次突然的消失。   但是这一次,院中的景象,却没有恢复到一开始那种到处充斥着幽蓝浓雾的状态。   艳阳依旧在,只是之前撒欢儿似的追逐在院子里的大孔雀和小奶猫,已经随着封衾的消失而消失。   俞晚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在这个幻象里。   尤其是,这幻象总是来的突然。   要说这就是机缘的话,她是有些怀疑的。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传送结印了?”   院门大开,从里面可以直观的看到外面。   外面是一条缀满花藤的石径。   石径幽长,不知通往哪里,转弯处同样是一处小小的造景,因为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出是缩小比例的山中一隅。   有小小的瀑布永不停歇的落下,溅起的水花氤氲出一团团朦胧水雾。   “或许,我们该跟上去看看。”   岑逸说着,率先迈过院门,然后回身,朝着她伸出手。   ……   手牵手一同穿过传送结印这种事,俞晚也不知第一次经历了,甚至当他们一起穿过的传送结印多了,这样的情形也就变得平常。   是以俞晚也没有多想,非常自然的握住了岑逸的手,顺势也迈出了院门。   小径清幽,两旁还有许多低垂下来的淡紫花藤,有些花藤又从顶端向两侧延伸,于是花藤相互交织,天然形成了一方穹顶。   石径里幽香四溢,时不时还有花瓣无风自落,行走在这样的地方,只觉得眼前所见无处不美。   但是走着走着,俞晚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牵着手的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了。   而石径幽深,总也走不到尽头。   周围又极静,于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思绪就总是忍不住的往两人交握的手上飘。   她故作自然的观察石径四周情况的模样,又在不经意间,将目光轻轻地往岑逸那边飘。   却见少年恍若未闻,全部的注意都放在前方,   仿佛只要出现什么不对,他就立刻飞身上前,先把突如其来的变故挡住。   甚至在察觉到她似乎有所放慢的步子时,还侧首关切地看她一眼。   俞晚空着的那只手在袖口攥了攥,想着如今情况不明,这石径又好像总也走不到头,挨着近一些倒也无伤大雅,便也就慢慢看开了。   随即又试图通过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她开始回想原书里的内容。   原书里并没有写过青崖剑庐的试炼大会,只提到女主云皎月醒来的时候,青崖剑庐的这场试炼大会早已经结束了,甚至连是谁夺得魁首都没有提过。   而云皎月凭着从原主那里换来的灵根,修为突飞猛进,更是无师自通一般学会了用剑气疗伤。   凭着这一特殊功法,再加上比试前夕君离给她开的小灶,云皎月在后来的各种宗门比试之中连续夺魁,一时风光无两。   只有在后来,云皎月在给新一辈弟子传授宗门功法的时候,才有些遗憾的表示过,当初青崖剑庐的那场试炼大会,机缘颇多,可惜她没能参加。   如今想来,云皎月所遗憾错失的机缘,应该便是这座别院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转过了一道弯。   前方豁然开朗,熟悉的亭台再一次跃入眼帘,俞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一道爽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封衾的身影随即出现。   他这一身衣着显得极为正式,怀里还抱着那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猫。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不过,我总觉得……这样也不是个法子,”   封衾面上显出担忧之色,“魔物猖獗,即便我们现在暂时将他们赶回了魔界,又在稷山设了结界封印,可稷山之下到底还是沟通魔界的天然通道,若是哪一日封印松动,后果不堪设想。”   俞晚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她虽然不知道封衾活着的时候所处的年代,可既然这里是封家别院,显现的幻境又都是发生在这里的旧事,那么不难断定,在许多年前,人间也曾闹过一次魔灾,并且魔物已经被顺利清剿掉了。   正想着,又听封衾非常乐观地说,“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肯定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   “等到那时,我应该也能接近你的修为了,就算封印松动,有我们俩连同其他真人一起施术,也照样能把他们都给按回去!”   想到原书里最后的那场近乎惨烈的人魔大战,俞晚不由得有些唏嘘。   同时她也有些担心起来,封衾已然做了古,当年那些与他一起加固封印的人,如今都不知还存不存在,   如果魔族再一次入侵,除了拼掉宗门力量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的方法可以避免这场悲剧?   或许……   是有的。   俞晚回想着封衾刚刚说的话,他说封印设在稷山。   只有当稷山的封印松动,被阻挡多年的魔族才会冲破结界闯入人间。   换句话说,只要找到稷山,加固封印,就闹不成魔灾。   等这趟回去,她得问问无数,知不知道稷山在什么地方。   她才刚这么想过,却突然被塞了只毛茸茸热乎乎软趴趴的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封衾刚才还抱着的猫。   她低头看猫,猫也正抬起头看她。   一人一猫视线相对,俞晚忽然觉得这猫眼熟。   特别像虾饼。   接着就听到封衾说,“这位好漂亮的姑娘呀,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会儿阿喵?”   俞晚正震惊于她竟然能真真切切的摸到幻象里的小猫咪,她还来不及去回应,封衾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真的要借一下你的道侣——”   封衾说着,再次竖起一根手指,央求,“就一个时辰……哦不!一刻钟!就借一刻钟!”   俞晚想说这里没有道侣,也想问在幻象里这样把人借走会不会有什么危害,然而她看着封衾眼巴巴等着她同意的目光,又开始惊疑于幻象中的人竟然真的能够有所互动。   这种错位时空般的奇特感,让她只顾得上抱紧小猫咪——   “我过去一下,你先在这里等我,”   岑逸说着,又一抬手,把小黑龙叫下来,让它陪在俞晚身边,“很快,就一刻钟。”   ……   秘境之内,幻象之中,俞晚怔怔地看着岑逸跟着封衾走出去老远,再慢慢消失不见。   她怀里抱着猫,身边陪着小黑龙,这使得她心里的不安稍稍弱下去一些。   只想着,既然说好只离开一刻钟,那么她就在这里等一刻钟。   若是时间到了,人却没回来,她就把和她结了契的灵兽都放出来,先给它们吃一顿饱的,再带它们撕了这幻象,把人救出来。   但在秘境之外,流光殿中,各宗的长老、真人们,看着青崖水镜上切换的画面,各自犯起了嘀咕:   他们看别的宗门弟子勇闯秘境,看的是,即便经历“鬼打墙”,也依然坚韧不拔勇往直前;   看的是,哪怕历尽艰险,也绝不轻言放弃;   看的更是,精诚所至,觅得灵宝的那一瞬,所有人欣喜若狂的眼神!   可这第一宗的两人一龙是怎么回事?   进去以后,没走多久就入了定,平白得了不少修为;   又没走多久,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份珍贵的前人手札;   之后才过去多大一会儿,竟然又入定了!   难道这就是第一宗的实力?   于是便有人因此感慨:   不愧是第一大宗,我等宗门与第一宗相比,差距甚大!   等青崖水镜上的画面切到下一处,无极宗的金汤长老在看清楚水镜上的画面以后,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却见本就所剩不多的无极宗弟子,到了这会儿,又伤了两个,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个,竟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水镜画面里,紫衣少女又倒空了一瓶疗伤丹药,但那两名受伤的弟子在吃了丹药以后,除了面色稍微红润一点,其他地方半点也没有好转。   已经有人看出了端倪,“灵力缺失太过,维持不住体内灵气的运转了,光吃补血的伤药是行不通的,若是没有补灵力的丹药,就得渡灵力给他。”   又有人跟着道,“这女娃娃不是能化剑气疗伤?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似乎一次都不曾用过,我看她体内灵力充裕得很,完全可以渡一些过去。”   金汤长老也露出了些许不赞同。   若只是宗门内部比试,自是各显本领;   可如今他们代表无极宗出战,就应该懂团结的道理,这个时候计较灵力得失,实在不应该!   但云皎月却并不是这么想。   她在给皮小方又喂了一颗疗伤补血的丹药以后,目光落向不远处的人工大湖,轻声细语地问皮小方,“皮师兄,你会游泳吗?”   皮小方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连忙回答,“若是没受这么重的伤,就能游过去。”   云皎月听罢,蹙了蹙眉,“我猜下一处要去的地方,要从水下通过。而且我刚刚用神识探查过了,湖底有一处结印,若要过去,就需要闭气游泳,可师兄你如今的状况……”   皮小方心里一慌,他猛地攥住云皎月的衣袖,“师妹,我可以……”   “皮师兄,”云皎月向从前一样又甜又柔的笑,“在前两处秘境里,何师兄他们都暂时与我们分开了,等后面几关过去,我们出了秘境,何师兄他们自然也会被带出来。”   皮小方彻底明白了什么,他现在突然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他没有冲动之下去砍什么狗屁照壁,现在他就还是带领他们探寻秘境的皮师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没用了,带着还累赘,就要被留在这里,被放弃——   “小师妹!”   皮小方挣扎着道,“我刚刚说的不对,若前面是江或者海,我受了伤,或许游不过去;但区区一个湖,便是不用灵力,只靠闭气,我也可以的!”   云皎月一双眸子里盛着沉沉的担忧,她的声音依然柔糯,可做出来的事,却堪称狠辣。   当她的手按住皮小方的额头时,皮小方立刻觉得脑中一痛。   他痛苦的闭上眼,他知道,云皎月这是在抽走他最后剩余的那点灵力。   有浓紫色的气钻进云皎月的掌心。   过了片刻,云皎月轻轻拍了拍皮小方的额头,把他靠在墙边放好,关切却又决然地说,“皮师兄,你就在这里好好歇息,等我们出去了,你就也能出去了。”   被抽走了灵力,只能任人摆布的皮小方,此刻靠在冰冷的墙边,看着柳之远等人一点儿也没有要带上他的意思,只觉得一股悲凉又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想求情,他想喊叫!   可他现在只能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这里,看着紫衣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带着其他人跳进了湖中。   ……   俞晚坐在廊下,有些惊奇地仔细观察怀里的猫。   它实在太像虾饼了,无论是个头儿、毛色,还是眼睛,可以说与虾饼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除了眼神。   虾饼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点儿不属于小猫咪的深沉。   虽然它也撒娇,也贪玩儿,撒起娇来喵喵声又甜又软,却并不会像此刻的这只小猫这样,一推就倒,还主动翻出肚皮——   俞晚一边轻轻捏一捏小猫软乎乎的肉垫,一边有些失落的想,虾饼就是虾饼,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岑逸从不远处显出身形,面色平静,看不出异常。   但封衾却没有再出现。   院子里的阳光淡了许多,日头西斜,廊下的灯笼开始亮起微光,于是坐在廊下耐心逗猫的少女,也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显出了几分柔和。   小黑龙盘在她身边打瞌睡,小猫咪躺在她的怀里打呼噜,少女揉了揉小猫咪的肉垫,挠挠猫咪下巴,又捏了捏它的耳朵,最后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拣了一块虾饼,看样子像是打算喂猫。   岑逸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想,一只幻象里的猫儿,应该不会吃这些东西……吧。   事实证明,吃的。   小猫咪呼噜呼噜的声音更大,两只前爪抱住虾饼,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眼见着喂猫的少女眼中惊喜更盛。   岑逸终于走了过去,轻咳了一声,打破廊下的这团过于和谐的气氛。   俞晚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岑逸,先笑了一下,然后示意他去看啃着虾饼的小猫咪。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养过一只猫?”   岑逸轻轻嗯了一声。   “它和我养过的那只猫长得一模一样,还有,它也喜欢吃虾饼!”   “是吗。”   岑逸拍开还在打瞌睡的小黑龙,自己坐在了它刚刚所在的位置,也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小猫咪。   刚才还呼噜呼噜啃虾饼的小猫咪忽然一顿,然后它慢慢松开爪子,任凭剩下的半块虾饼掉在它的肚子上。   纠结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又舔了一口拿过虾饼的爪子。   好像自从被看了那一眼以后,爪里的虾饼,顿时就不敢香了。   俞晚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静,只以为小猫咪吃饱了,便将剩下的半块虾饼单独包好。   再对岑逸笑道,“虽然它们俩长得一样,不过饭量差了好多。”   她比出三根手指,“我养的那只,一顿能吃三块虾饼!”   岑逸又咳了一声。   俞晚这才意识到,岑逸从回来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咳嗽。   这时候又发现封衾没有一起回来,不由得紧张起来,“你被带去什么地方了?是不是和他动手了?”   “没有,”岑逸的目光不经意间又瞥到了舒舒服服窝在俞晚怀里的小猫身上,似笑非笑,“看来这只猫,也是机缘了。”   然后他伸出手,示意俞晚把猫交给他,“把它交给我吧,你带着它,路上会累。”   俞晚刚想说可以暂时把小猫咪也安置在乾坤袋里,但见岑逸态度坚决,以为他是喜欢猫却又不好意思明说,便非常大方的把小猫咪放到了岑逸手里。   还又热心地问,“它还有半块没吃完的虾饼,你要不要也一起带着,让它路上饿了吃?”   “不用了,”岑逸拎起小猫咪,“它吃饱了。”   骤然被拎住命运的后颈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小猫咪,听到这话,费力的仰起头,哀怨地看了岑逸一样。   它只是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能有什么心思呢?   它只是想安安静静吃完那块虾饼而已! 第61章 他没能说完想要说的话。   自从又多了一只猫以后, 俞晚这一路看向岑逸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   主要是,那只几乎和虾饼一模一样的猫, 一直敢怒不敢言的被岑逸托在手里,明明一人一猫之间的距离极近,可看上去……   又好像谁也不服谁。   俞晚几次想要开口把小猫咪要回来,可小猫咪虽然看上去一脸抗拒, 却还是用爪子紧紧扒着岑逸的衣服,甚至整只猫也依然紧紧贴在他身上,她又默默作罢。   转而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 “岑师弟, 你刚刚被封衾带去什么地方了?”   之前在小跨院里,封衾就有这个打算。   只是那时候小黑龙打断了封衾, 并把他们顺利带出了幻象   这次封衾旧事重提, 不管是不是冲着岑逸而来, 像这样用同样的方式把人叫走,也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   有些秘境里,的确会残留有秘境主人的残影。   一般像这样的情况, 都是秘境主人在陨落之时,尚有心愿未了,导致执念过深, 继而留下一片似形非形的神识。   这个时候,若有人能替秘境主人完成遗愿, 便能因此获得大机缘,继承这一片神识里残存的力量。   但也有一种可能,是秘境主人意图夺舍。   这样的话,他便会精心挑选目标, 单独把人叫走,好方便对其下手。   而被叫走的那人再回来时,芯子里已然换了个人。   俞晚的目光里不自觉就添了一层怀疑。 LJ   岑逸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等她开口试探,便轻轻一笑,“当初在小周山,我们第一次相见,我问姑娘,是不是也是不小心才从山里出来的。”   秘境主人就算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秘境之外都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事。   俞晚听到这话,堪堪放了一点心,忽然想起了什么,纠正,“叫师姐。”   岑逸轻笑一下,低头换了条胳膊抱猫。   又说,“我记得你之前说,不想再养宠物了。”   俞晚的神色有些黯然,她想到下落不明的虾饼,叹了一口气,“不错。”   “那……这只猫,怎么办?”   岑逸动一动胳膊,于是挂在他胳膊上的小猫咪也跟着晃了两晃。   他接着又说,“看它这个样子,应该也干不了什么活,不过你若是改了主意,想拿它当个替身什么的养着……”   才说到这儿,两人的脚步几乎同时一顿。   就见前面原本还是一片空地的地方,此时忽然凭空多了一个亭子。   再然后,亭台水榭次第延伸开,一座九曲桥蜿蜒至他们脚下。   就好像在那一瞬之间,一步踏入了另一处幻象。   周围水声潺潺,九曲桥一直连接到亭子里。   进了亭子,就看到了站在亭中似是对着水面发呆的封衾。   与上次见面相比,此时的封衾显得要颓靡很多。   他的外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也没有束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着弱下来,即便听到了有人进入亭子的声音,也毫无反应,依然呆呆地看着水面。   “喵。”   一直被岑逸抱着的小猫咪见状,蓄力跳到石桌上,再向上一跃,落在了封衾的肩上。   封衾这才有了点儿动静,他侧头看了一眼蹲在他肩头的猫,苦笑一声,“是阿喵呀……”   然后他伸出手,把阿喵抱在怀里,“一别多年,被送去稷山的人始终没能接回来,他不在了,什么都跟着没了,你也觉得无趣得很,是不是?”   阿喵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喵了一声,以示回应。   “不过还好,本公子未雨绸缪,提前朝他要了一缕神识,暂时存在了你身上,只盼他争气些,自己争一争命,快些回来。”   “至于第一宗……”   骤然听到封衾提到第一宗,俞晚只觉得心头一跳,连呼吸都跟着一紧。   却在这时,忽听头顶传来“轰隆隆——”的一声。   接着,四周迅速暗下去,暗到不同寻常的程度,视线所及,就只能看到黑暗里微弱的光亮,是之前点挂亭中的那些灯。   又有风呼号而来,阻力极大,几乎快要把人吹倒。   俞晚在狂风中艰难的拉住岑逸,稳住自己的身形,又看向四周,试图寻找封衾的身影。   不经意间抬头,却见夜幕之中,乌云密布,月亮早已不知踪影。   于是夜幕黑沉,仿佛一切光亮都已被吸走,却又有极亮的流光穿梭在浓云之间,将云的形状不断的勾勒出来。   极暗与极亮将夜幕构成两个极端,两边互不相让,都想着把对方侵吞。   而雷声滚滚,流光穿梭,狂风呼啸。   “俞晚!跟紧我!”   俞晚在混沌之中听到岑逸的声音。   接着,她发觉得腕上一紧,耳边随之传来一声龙吟。   一道金光闪过,一片结界在亭中慢慢撑开,小黑龙舒展开身形,浮空在亭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结界。   结界之内,俞晚被岑逸挡在身后,她的那口本命锅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同样悬在半空,呈现一个防御的状态。   ……   “轰!!”   蓄力已久的雷轰然落下,闪电撕开浓稠的夜色,将周围场景清晰显现。   当视线里重新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以后,俞晚透过结界,看到封衾正站在水面中央,他依然是那一身宽大青袍,头发未束,却在如此之大的狂风里也不曾被吹乱。   对岸亦是出现了许多道身影。   他们看上去极度惊惶,却又强做镇定,而后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密切关注着站在水面最中央的那个人。   当又一道闪电擦亮夜色,俞晚愕然发现,封衾的头发全部变白,周身隐隐有魔气流转。   封衾他竟是在即将破镜的瞬间,先堕了魔!   忆及进入秘境后太冲长老说的话,俞晚知道,这应该是这座秘境里的最后一个幻象。   这里记录了封衾渡劫的最后场景,而他们身在幻象,同样也要经历这场雷劫。   他们只有顺利扛过去,才能彻底破除幻象,重回现实。   那只刚刚还被封衾抱在怀里的猫,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岑逸的手中。   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眼睛瞪得溜圆,紧紧地盯着外面的封衾。   而雷声轰鸣,一百二十六道天雷蓄势待发,随之亮起的每一道闪电,都有丈余粗。   天雷一道一道劈下来,水面翻起激浪,但立在水中央的人,却纹丝不动。   他面上仍是那一副轻松至极的神情,仿佛被这么大的天雷劈几下,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事儿,等天雷劈完,他照旧该赏花赏花,该品茶品茶。   然而翻飞的水浪、已经被劈的焦黑的衣袍,还有他嘴角漫出的血迹,却都在昭示着,堕魔之人,天地不容!   第一百二十六道天雷劈下。   雷声不再,闪电消散,浓云不再固执的遮挡月色。   于是有清辉洒下,化作轻纱,抚慰此间遭遇劫难的一切。   水面中央的人扛过了双倍的天雷,再睁眼时,目中满是疲惫之色。   他踉跄几步,像是想放声大笑,可他内伤严重的肺腑只够支撑他发出几声咳嗽,再猛地喷出一口血。   水榭对岸的人面露担忧,却并不敢上前,于是就只能看着黑衣白发的封衾踩着水面走进亭中。   黑龙原本想拦,但它刚刚探出一只龙爪,却又停顿了一下。   也正是因为这一下停顿,给了封衾可乘之机,他轻而易举破了结界,走进亭中。   还慢条斯理的倒了两杯茶。   他拿起一杯,另一杯放在岑逸面前,然后略略一举杯,“真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会再见一面。”   “真好……”   封衾在感慨,只是他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就要拿不住茶杯。   “我拜入宗门的时候,就立下目标,总有一天,我也会修成大乘之身,然后痛痛快快与你切磋一场……”   “我这一生,一直在追随你的脚步。你一步炼虚,我就也要一步化神;你生扛一百二十六道天雷,我就也扛一百二十六道……”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你为飞升,我为找你……”   “宗主,”封衾的身形已经几近透明,几乎就要拿不住茶杯,“封衾少时得你指点,修为远超同龄人,如今能在这个时候再见你一面,却要同你告一声罪……”   “稷山……我留了种子,我们这一代老家伙大概是办不到那件事了,只求之后再逢机缘……”   “嗒。”   茶杯掉落在石桌上,杯中茶水泼了一地。   原本坐在这里,端着茶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他没能说完想要说的话。   周围忽然又有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眼前所见也开始出现裂痕。   俞晚下意识抬手,想要遮挡眼前这即将碎裂的一幕。   忽然有一幅宽大衣袖飘忽而至,替她挡去那些即将迸裂的裂痕,而后有龙吟响起。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到脚下终于再次踩在坚实的地面,遮面的衣袖轻轻拿开,她看到重新缩小了体型的小黑龙乖顺的落在她对面,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在和她讨烧饼吃。   再然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广场上,周围空旷,只有他们两人一猫一龙。   而天边云霞舒展,周围灵气充沛,还有一片流云幕缓缓展开。   墨色在其上徜徉,渐渐书写出新的排名。   排在首位的,依然还是,第一宗。 第62章 入剑冢   随着云幕上排名的定格, 广场上逐渐又出现了各个宗门的弟子,连同被暂时留在之前几个秘境的人也都被一一带了出来。   “结……结束了?”   当大家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又看了看云幕上再次发生的变动的排名, 最后看到自己的同门一个不少的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后,终于有人率先带着哭腔出声: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我以为我要在里面鬼打墙到死了!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宁愿和妖兽生死相搏个七天七夜,也不想再像刚刚那样,周围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 一个活物也见不到,还鬼打墙个没完了——”   “是啊是啊,我宁愿自己在上一个秘境就交代了, 也不想在那个鬼院子里受折磨……”   在各宗弟子心有余悸, 互相感慨个没完的时候,无极宗这边的十名弟子, 却是各怀心思。   在前两处秘境就已经被淘汰的何师兄等几名弟子, 看着面色苍白、勉力支撑住自己的皮小方几人, 不由得问道,“皮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 对灵气和灵力都非常敏感,此时看皮小方几人的样子,根本不是受了普通的伤的状态, 更像是被抽干了灵力——   难道在后面的秘境之中,有什么难以抵抗的东西?   皮小方眼神躲闪, “没、没什么。”   随着他的回答,余下的柳之远三人也同样目光躲闪,像是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柳之远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之前在秘境别院里,他眼睁睁看着在无极宗内素来以柔弱纯善著称的云皎月, 当着他们的面儿,面带微笑的抽干了皮小方的灵力,再把人像破布一样丢下;   那时候他虽然不赞同,却也勉强说服自己,那是因为皮小方受伤太重,而秘境里变化无常,带着皮小方并不划算,倒不如物尽其用。   后来,他们在云皎月的指挥下,进了一个处处是劫雷的地方。   那劫雷比他们家最气派的顶梁柱都粗,落在哪里,哪里就变成一片飞灰,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抵抗不住——   结果,云皎月表面上安慰他们说这是幻象,看到的都是假的;   实际上却暗算他们,抽走了他们的灵力,把他们明晃晃的丢在劫雷之下!   自己则靠着抽来的灵力召出结界护住全身——   要不是第一宗的人及时破了秘境,把他们都带出来,恐怕他们也要被那恐怖的劫雷劈中,瞬间变成飞灰了!   见几人都闪烁其词,何师兄更加疑惑。   正要再细问一二,却在这时候听到云皎月柔柔的声音响起:   “何师兄,这次秘境试炼,大家都辛苦了,还是先趁着此处灵气充沛,抓紧疗伤吧。”   经过云皎月这么一提醒,何师兄几人立刻想到自己在秘境中消耗掉的灵气,连忙各自凝神,吸收和转化周围磅礴的灵气。   至于皮小方他们的异常……   可能单纯的是因为后面的秘境试炼太惊险了吧。   ……   广场的另一侧,俞晚看着身着一身玄色道服的青云宗大弟子梅芳若朝着她走近,在站到她近前时,他面色诚恳,深深向她作了个揖。   俞晚有些不解,“道友这是……?”   梅芳若先又恭敬问了一声,“敢问道友名讳?”   “第一宗,俞晚。”   梅芳若点点头,重新自报家门,“在下青云宗大弟子梅芳若。”   顿了顿,“我自觉是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见了两位道友,方知人外有人。”   俞晚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客套了一声,“梅道友客气。”   “非也,”梅芳若一脸惭愧地道,“我曾以为,我青云宗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即便经常听闻第一宗有九州第一大宗的盛名,却因不曾领略过贵宗风采,也不曾与贵宗弟子有所切磋,而有些轻视贵宗。”   俞晚不自觉与岑逸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们每日在饭馆忙忙碌碌的日子。   而梅芳若依然满是感慨地道,“其实我也是出来以后细细一想,才想明白青崖剑庐举办这一次试炼大会的苦心。”   “这几场秘境比试,看似简单,实则暗含大道至简的道理——”   不知何时,周围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慢慢靠拢过来,都想听听青云宗的这位梅大师兄是怎么分析败因的。   梅芳若朗声道,“其实第一场试炼的规则早已明确告知我们,只要找到出口,就算试炼完成——此为考验我等的判断。”   “只是我当时被以往的惯例束缚,以为试炼并不会如此简单,这才武断的带领同门尽可能多的捕捉灵兽、搜寻灵宝,如此反倒是忽略了秘境之中的情况,未能寻到出口,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听者回忆起当时的想法,无不点头同意。   “第二场试炼,名为送旗获取积分,却又摆出普通旗子和王旗两种选择,实则是考验我等的取舍。”   “至于第三场试炼,则是秘境之中又含秘境,”   梅芳若叹了一口气,“从进门开始,便是以错乱的结印传送,考验我等对世间规律变化的观察。”   “若能顺利通过此关,便会自动进入下一处秘境,看到许多有别于先前所见的场景;若是沉迷其中,找不出破除之法,便会被幻象困住——此为考验我等明辨虚实的能力。”   “至于最后一关……”   有人忍不住追问,“敢问梅大师兄,这最后一关究竟考验的是什么?”   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艰难通过了前两关,而后一步踏进劫雷之下。   骤然面对那样足以毁天灭地的雷,他们的第一想法,便是恐惧。   浩劫之下,人力何其渺小!   虽然他们只面对了那劫雷短短的一瞬,却都在想,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第一宗弟子,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   而梅芳若此时也一脸佩服地道,“我想,这最后一关考的,便是在应对这种远超自身实力的危险时,所采取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再次向着俞晚和岑逸,行了一礼,“我不知二位道友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却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二位率先通关,恐怕我等青云宗弟子,便真的要殒命在那场劫雷之下了。”   “二位道友的救命之恩,梅芳若没齿难忘!”   ……   根据试炼结果,夺得魁首的人,便能得到进入剑冢选法器的权限。   青崖剑庐的剑冢设在后山,周围有结界相隔,从外面望进去,就只见郁郁葱葱的青山,但当穿过结界,却发现眼前并无青山。   这还是俞晚第一次真正进入剑冢,她脑海中原本还留有原主进无极宗剑冢的记忆,只是或许因为不是她亲身经历,是以总是有些模糊。   如今当她真正置身于剑冢,眼前所见,便只剩震撼。   青崖剑庐以铸剑名动天下,剑冢便也是一座剑庐的模样,只是这一座剑庐更大。   置身其间,便见一座又一座剑炉拔地而起,剑炉之下尚有尚未熄灭的炉火熊熊燃烧,泛出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而每一座剑庐之间,又有火热岩浆蜿蜒奔涌。   四周嶙峋的石块上,凌乱的插着无数把剑,有些隐隐可见剑身流光,有些却是黯然断剑。   更多的,是高悬头顶的各式法器,它们安安静静的悬停期间,度过漫长空寂的时光,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剑冢内隐隐回荡着铸剑声,但俞晚和岑逸的脚步声却依然清晰可闻。   他们已经在剑冢里走了很远的路,在经过那些的法器的时候,虽然有些法器已经因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而微微晃动,意欲飞身而出,选中他们,却又似乎迫于一股威压,不能轻举妄动。   俞晚偏头去看岑逸。   她想着,岑逸之前只是散修,又还未炼气,所见所闻都会因此受限,此时进了剑冢,想来会有些新奇。   可当她看向岑逸的时候,却见他神色一如平常,视线从那些法器之间扫过时,就像看到的都是普通物件儿一样,毫无惊艳之意。   俞晚不由得好奇问道,“你可有心仪的法器?”   岑逸摇摇头,“这里面的东西固然都非凡品,可却并不适合我。”   人选法器,同样也是法器在选人,若是二者之间没有机缘,便是东西再好,也是无用。   俞晚莫名想到了自己的那口经由第一宗问道石精心挑选出来的锅,十分怀疑她在这座剑冢里能选到的,可能还是一口锅。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缕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她。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剑冢深处,而在剑冢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柄剑身几尽透明的剑。   它静静地悬在半空,似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剑冢幽暗,所能看到的光亮几乎都是各种法器自身泛出的光芒。   当俞晚走到尽头半悬的那柄剑前,就要伸手去取剑细观时,却又有一样东西,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先一步停在了俞晚的面前。   恰好就将那柄剑挡了个严严实实。   也是在这刹那之间,还不等俞晚看清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又见寒光一闪——   剑鸣铮然,有剑风倏然而至,却又不伤她分毫,只如一缕清风轻柔拂面,带来一点微凉触感。   再然后,这两件东西争着并排悬在她眼前,似乎都想让她先看自己一眼。   恍惚中听到岑逸轻咳一声,隐隐还带着笑意。   俞晚向后退了一步,终于能够看清楚并排挤在眼前的东西。   左边,是那把剑身纤长、透明,流光溢彩的剑;   右边,是一口绘有有鎏金纹饰的……   砂锅。 第63章 蟹粉蹄筋和一碗大米饭   俞晚看了看剑, 又看了看砂锅。   如果它们能说话,俞晚毫不怀疑,此刻它们会说的就是……   “选我!别选它!选我!”   为了验证这一点, 她悄悄地将目光,稍稍往剑那边挪了一点。   果然,就见那柄剑似有所感,也跟着悄悄地往她的方向移了一下, 像是在欣喜的回应她。   不过也只是移了一下,随即就见砂锅毫不相让,也跟着往前一蹿, 再次和剑并立。   还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上下晃了两晃。   俞晚看着面前的两件法器,突然就有一种……   选了这一件, 就是辜负了另一件的愧疚感。   “这把剑, 名为玄霜, 剑身虽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若是不经意细看, 很难察觉剑身的存在。”   岑逸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空寂的剑冢内显得尤为低沉。   又不知是借了何种媒介,明明他与她站的不算近, 却一下子就让她想起在封家别院里,他们牵手穿行于各个结印的场景。   于是她这时候听起来, 声音就仿佛是响在耳畔,连附近的灵气都跟着颤了一下。   忽然就令人有些发慌。   俞晚假借整理鬓发的动作,拂了一下耳边,掩饰神色间的不自然。   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一下子转过身,看向他,“你认识这把剑?”   “也是凑巧,我们刚到青崖剑庐那天,我曾在闲逛的途中,进了一趟青崖剑庐的藏书楼。”   岑逸解释道,“那一卷神兵谱的第一页,就是这把剑。”   俞晚不疑有他。   能被写进神兵谱的,都是凭本事排进去的,是以不论排名前后,都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这样想的时候,俞晚心中的那架天平,天然就倒向了玄霜剑。   至于那口砂锅么……她想,锅不在多,更何况她都已经有一口锅了,得知足。   于是她伸出手,打算去取那柄剑。   玄霜剑感知到了她的意图,更加兴奋,剑身流光更盛,而后将自己平放起来,方便俞晚一伸手就能拿到它。   却在这时,砂锅同样感知到了俞晚的想法,它非常不满,蓄足了力,猛地撞向玄霜剑,一下子就把玄霜撞歪。   再然后,砂锅把锅口朝着俞晚,“噗”的一下从里面吐出一张手札来。   距离精准,力道适中,刚刚好就落到了俞晚的手里。   俞晚猝不及防,愕然看着飞到自己手里的手札。   手札因为年头久远,纸面已经泛黄,边角儿更是有了些破损,泛起了毛边儿。   但上面的字迹,即使隔着漫长的岁月,依然清晰可辨,可见当初所用之墨定是极好。   也不知这砂锅与手札在剑冢呆了多久,上面记录的东西,是否已经失传。   俞晚带着这样的想法,定睛去看手札里的内容。   依然是一张配方,写着:   蟹粉蹄筋:软糯鲜滑,……吃了可止疼。   前面的那些描述、食材,俞晚都只是大致扫了一遍,然而当她看到最后这句“吃了可止疼”时,她却有些愕然。   她只听说过止疼药,可没听说过止疼蹄筋……   不过又一想,她都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属性不同的吃食了,再多一个有止疼效果的,似乎也并不突兀——   眼见着手里的手札配方有逐渐化成金色流光的征兆,俞晚眼疾手快,一下子把那手札重新丢回了砂锅里。   好险,砂锅居然不讲武德,想抢先用配方贿赂她!   眼见着计划刚要通却又被识破,手札配方还被原路丢了回来,本来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的砂锅,瞬间傻了眼   不过它到底是一口在剑冢混了好多年的砂锅,深知得了机会就要好好争取——   是砂锅怎么了?   世界那么大,砂锅也想出去看看!   于是砂锅再接再厉,又“噗”的一下,把手札吐到了俞晚手里。   这一次的力道比上一次大多了,直震得俞晚手心发麻。   眼见着砂锅两发都中,另一边的玄霜剑也开始着急了。   玄霜剑的剑身再次铮然作响,剑身流光比之前更加璀璨。   它也学砂锅蓄力,把自己重新竖起来。   然后就见有细碎流光泛出,再于剑身之外,开成一朵花的模样,接着慢慢散开,如烟花乍起,又如流星划过。   俞晚看愣了。   好半晌,她托着手里的手札,又看着犹有流光流连的玄霜剑,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于是她开口,每一个都夸了一遍。   “这张配方真是独一无二。”   “剑光真好看。”   被夸了的砂锅和玄霜剑心情大好,连悬在半空的高度都比之前高了一点儿。   不过这样和谐的景象也不过维持了短短一瞬,砂锅和玄霜剑相互对视一眼,再次看对方不顺眼起来。   于是一锅一剑互相挤着往俞晚身边冲,谁也不让谁。   却在这时,状况又生。   从俞晚身后“忽”的一下飞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了俞晚和那一锅一剑中间。   态度明确,瞬间就让那一锅一剑不敢造次。   俞晚默默的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原本拥有的那口大黑锅。   如果说……   之前那砂锅和玄霜剑积极的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是想要加入她的“大家庭”;   那么此时,她的大黑锅就好比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态度明确的告诉它们:   不让。   俞晚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面对这样的场面,就,挺头疼的。   她艰难的看向岑逸,试图从岑逸那里听一个建议。   然而后者眉眼带笑,显然看热闹看得极为开心。   此时见她看过来,还不嫌事大的对她说,“我记得……之前太冲长老只说给了我们进入剑冢选法器的权限……”   俞晚一听这话,立即警觉起来。   果然,岑逸的下一句便是,“却并没有说,只能选一件法器。”   这句话,让砂锅和玄霜剑都非常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它们都能被俞晚带走。   但大黑锅就很不开心,因为这样一来,它就不再是俞晚唯一的法器,甚至在以后的每一天里,它都要和另外两件法器一起分享被使用的时间!   是可忍,锅不可忍!   大黑锅怒从锅起,抡起自己,挥向那一剑一锅。   刚刚感知到有缘人而“苏醒”的法器最是脆弱,这个时候若是被实力正盛的法器打中,那便是致命一击——   轻则掉阶品,重则直接报废。   砂锅和玄霜剑吓得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躲到了俞晚的身后。   本命锅自然不能攻击自己的主人,于是大黑锅垂头丧气的回到俞晚的手中,又不甘心的嗡鸣两声。   俞晚拿着自己的本命锅,又有些不舍以及欣赏的看着玄霜剑,还有那口很漂亮的砂锅。   她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说服本命锅,让它接受两个新来的伙伴。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她全都要!   ……   与剑冢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宝冢门前,聚集着各宗前来参加试炼的所有弟子。   他们看着缓缓开启的结界,想到即将要进入的就是青崖剑庐的宝冢,不免心中激动。   虽然他们各自的宗门内都有剑冢和宝冢,其中不乏神品,但到底不如青崖剑庐底蕴深厚。   况且,能得青崖剑庐首肯,进入宝冢,这一重机缘,是他们之前从不敢想的。   比试输了就是输了,进不成剑冢,是他们技不如人,但若能在青崖剑庐的宝冢之内觅得灵宝,当然也是不虚此行!   等到结界彻底打开,各宗弟子们俱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步伐轻快的走了进去。   其他宗门的弟子进去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   只有无极宗这边安静得很。   他们神色各异,偶尔有视线中的接触,却也不过短短的一瞬,随即又立刻分开。   这变化自然是因为皮小方几人莫名被抽干的灵力,其他人问不出答案,又不敢往戕害同门上面想,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至于云皎月,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在这宝冢之中,找一件能够炼化她体内不同种灵力的东西。   先前在秘境中,她抽干了皮小方他们的灵力为自己所用,但到底因为大家的灵根不同,炼出的灵力也不一样,就这样把这些灵力全部融合在一起,自然会相互排斥。   这也让她的身体一直都不舒服,更甚至让她本就受损的气海也修补缓慢,哪怕在青崖剑庐里接触这么多至纯灵气,也没能帮助她丝毫。   她心中焦急,秀丽的眉目间就带出了戾气。   于是这戾气也被无极宗的其他人察觉。   柳之远打了个哆嗦,悄悄靠近皮小方,在他耳边悄声地问,“皮……皮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云师姐,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   当无极宗众人在宝冢之间心思各异的时候,俞晚已经安抚好了她的本命锅,让它接受了玄霜剑和砂锅的到来。   当两件法器与她心神相通过后,砂锅携带着的那张手札,也自然而然化作一缕金色流光,成了她的新机缘。   于是【食谱】里面又添新配方。   而在蟹粉蹄筋之后,竟是再次解锁了一张新的配方:   一碗大米饭:食之排浊净体。对初次修行之人功效最大,可助其初步领略“一步登天”之感。 第64章 砂锅米线   秘境一场试炼, 人间已换新颜。   再回到尚尧城的时候,满城秋叶零落,城中百姓俱是换了秋衣。   街边之前还随处可见的饮子摊, 也已减去一大半,只剩下零星几家改卖一些暖胃热汤。   城东大街依然热闹,人打街上一过,只闻得满街食物的香。   此时夜色渐浓, 街边灯火通明,外出的人全都步履匆匆的往家里赶,但也有些地方依然人满为患, 甚至门口的食客还在排着长队, 等待进店去吃饭。   比如第一饭馆。   王老三排在靠后一些的位置,时不时有些着急地探头数着前面的进度。   尽管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但每每来到这里, 闻着第一饭馆浓郁的饭香, 他也总还是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正被一个劲儿的往上勾。   之前听食客说,第一饭馆的俞姑娘外出一趟, 回来便推出了一道秋日新品,好吃的不得了,甚至在第一天就创下了一直接待食客到半夜的记录!   王老三知道以后,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活儿,终于赶在今日天黑的时候做完了活计, 这才来了饭馆。   此刻他听到排在他后面的几位食客,正在小声的议论这道秋日新品:   “……我们家那口子写信给我的时候,就提过这家新开的第一饭馆,说的那叫一个馋人哟!   这不, 我一回来,就想着带我家那口子一起来吃,结果她偏赶在这个时候受了凉,病了。   一会儿等排到我了,我也不打算在里面吃了,直接叫他们给我包起来,我带回家里去和我家那口子一块儿吃!”   “呀,也不知道新推出的是道什么吃食,闻起来好香呀!”   “……听说是叫砂锅米线,端上来的时候还真的是个小砂锅。   这种吃法,我只在南边出海的时候,在当地吃过。   你还别说,都这么多年没吃过了,嘿!那味道还一直在我脑子里转……”   那人说着,提鼻子一闻,一脸惊喜,“对对对!就是现在这个味道,错不了!”   王老三听到这儿,也跟着又狠狠闻了一下从饭馆里飘出来的香味儿。   有点儿鲜,还有点儿辣,好像还混合着骨汤的味道。   也正是这个时候,小冬洪亮的童声响了起来。   他数着空出来的位子,张罗着王老三几人进店吃饭。   外面夜色寒凉,店里却一片火热。   王老三一进店,刚才闻到的那浓郁的味道立刻就浓了不少。   在被小冬引着往位子上去的一路上,他就看见,几乎桌桌都有几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砂锅。   小砂锅之外,似乎还有一道他之前从未吃过的新菜。   于是他在坐下点菜的时候,除了一锅砂锅米线,还额外又点了一道新菜——   蟹粉蹄筋。   砂锅米线上来的速度很快,王老三看着面前的砂锅米线,还有那盘蟹粉蹄筋,迫不及待地抽出一双筷子来,在桌上对齐,先夹了一筷子米线。   米线有些烫,但王老三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吸溜吸溜几口就把一大筷子米线吞了个精光。   米线里吸满了汤汁,王老三在吃第一筷子的时候,虽然着急了些,但也还是吃出了滑溜又筋道的口感。   米香味儿和大骨汤的鲜味儿糅在一起,哪怕是囫囵吞下去,也还能感觉到满口余香。   这时候再仔细看一看砂锅里和米线一起煮的东西,就见奶白的汤汁里,有嫩绿的一把小白菜、新发好的剔透豆芽、薄如纸的海带丝……   还有几块,像是豆腐却不如豆腐软嫩、吃起来还有一点鱼味儿的东西。   王老三一边猜着,一边又夹了一块。   这次才吃出来,是鱼糕。   思及刚才闻到的有点儿辣的味道,王老三这才注意到,挨着筷子筒的地方,还放了一小罐辣椒油。   他便也舀了一勺辣椒油,洒在米线里。   奶白的汤立刻蒙上一层艳红,又香又辣的味道一直钻到他的鼻腔。   他拿起筷子在砂锅里搅拌了几下,然后连菜带米线混合着挑起来一筷子,吸溜几口,连吞带嚼的咽了。   鲜辣口感瞬间刺激了他的味蕾。   就见王老三连连朝着砂锅里伸筷子,有时候是挑米线,有时候是夹鱼糕,很快,小砂锅就见了底儿。   王老三还觉得不过瘾,又拿起勺子接连舀了几口汤,这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吃光了米线,他这才有时间把目光落在蟹粉蹄筋上。   刚才光顾着吃米线,这盘蟹粉蹄筋,他竟是一口也没来得及吃。   王老三原本以为,放了这么久,蟹粉蹄筋肯定已经有些凉了,哪知道他夹起一筷子蹄筋,吃进嘴里,竟然觉得这口感依然和刚出锅的时候一样。   而且蹄筋软糯中却又存着嚼劲,还因为有蟹粉提味儿,于是蹄筋嚼在嘴里,便又能吃出一份鲜香——   一块蹄筋吃完,王老三又连忙叫了小冬过来,另添了一碗大米饭。   小冬却没有立即跑开去盛饭,而是问他,“大伯,我们饭馆现在有两种米饭。”   王老三不等小冬介绍完,先插了一嘴,“啥?米饭还分好几种?难道是分优等、劣等,价钱不一样?”   “不是的,”小冬解释说,“第一种就是普通的米饭,和我们饭馆以前做的一样;第二种就有些神奇了——”   说到这儿,小冬还卖了个关子,“大伯你也知道吧,尚尧城外有一个无极宗,那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仙长,他们收的弟子,也讲究仙缘,这第二种饭,就和这些仙长们有关。”   “普通人吃了,立刻就能体验一下当神仙的感觉,说不定还能因此有了仙缘,也被收去当仙长了呢!”   王老三更加诧异,不过是一碗饭,怎么还能做出花儿来?   还和那些仙长扯上关系了?   吃了就能感受一下当神仙的快乐?   他将信将疑,却也还是因为好奇心而决定试试。   一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米饭被端了上来。   王老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吃了一口。   说来也奇怪,一口饭下肚,他就感觉肚子里暖烘烘的,原本还因为连续赶工而有些疲惫的身体,好像突然就不像之前那么酸疼了——   这简直比赤脚大夫的狗皮膏药管用多了啊!   王老三有些不敢相信,就着蹄筋吃光了那碗饭。   然后就觉得,他的脑子好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明,还有那本来还有些花的眼神儿,也好像一下子就好了呢!   更甚至,他还听到了离着他老远的那桌食客低声说的悄悄话!   王老三又是惊喜又是新奇。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灵台清醒,耳聪目明吗!   原来这就是当神仙的快乐吗!   ……   临近深夜,第一饭馆内依然挤满了人,   还有不少叫外食的订单接二连三的通过传音符送过来。   自从俞晚新带回了老虎精,大黑老鼠和小黑龙以后,第一饭馆送外食的队伍就又扩大了。   连送餐的范围,都从尚尧城内,顺带往附近的几个镇子延伸了一些。   岑逸坐在大堂的柜台后面,接着一道又一道传音符;   另一边,俞晚也正捏着传音符,听另一头的人说话。   传音符里的声音有些小,听上去还带着做贼一般的心虚:   “……喂喂喂?俞道友吗?我想要十张蓑衣饼,加上一碗小馄饨,地点还是无极宗后山的洗髓坡,送到以后还是老规矩,吱吱两声,我来取。”   这并不是俞晚第一次接到宗门弟子定外食的传音符。   自从当初她在青崖剑庐的秘境里悄悄推销了吃食以后,那些悄悄买过她卖的吃食的弟子们,也曾在离开青崖剑庐之前,私下里又悄悄找她买过一次吃食。   因为宗门内辟谷的规矩,他们不敢对外表露出分毫;   但又在第一次怀着罪恶感吃掉这能帮他们暂时提高修为的吃食以后,发现,那吃食里饱含的灵气,竟还能额外淬炼他们的灵根,帮助他们修炼!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惊喜万分。   毕竟谁都想让自己的修为涨得快一些,为此,他们俱是没日没夜的打坐入定淬炼灵根;   如今知道有这么一种辅助方法,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俞晚也是在那个时候,收到了系统新发来的一封信:   震惊!竟然有人对一座山做了这样的事!   ……魔族入侵,第一宗率众击退魔物,于稷山设封印,封闭魔界与人界相连的通道……据知情人士透露,近期稷山的封印有松动迹象,需尽快加固封印……   俞晚当时若有所觉,在点开【任务】那一栏后,果然看到了一个明显有别于其它任务的任务。   [大事件:稷山封印](进行中...)   如果说之前的任务多多少少都有些地点指引,那么这个任务可以说,除了任务名以外,一切都是空白。   俞晚看完以后想:   既然当时封衾他们选择将封印设在稷山,而稷山之下还有魔界与人界相连的通道,加上封衾曾说那边早晚会新起一个宗门……   那么她只要和各个宗门都搭上关系,就不愁找不到这个神秘的稷山。   俞晚也正是因此,向那些找她买吃食的宗门弟子,提起了“点外食”这项活动。   只是现阶段,那些宗门弟子们对于偷偷吃饭这件事,都还有些罪恶感,用传音符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背着人,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如此刻……   “马师弟,”云皎月的声音突兀的顺着传音符传出来,“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65章 这灵石花得值!   月黑风高, 在宗门里大部分弟子不是打坐入定就是休息睡觉的时候,马玉原本也该在打坐,尽力吸收宗门内充沛的灵气为己所用, 再尝试让自己筑基四级的修为再升一级。   然而灵气运转之时熟悉的滞涩,让他每每在有望冲击新一等级的时候,依然以失败而告终。   几次冲击失败以后,马玉想起了当初在青崖秘境时, 他吃了那一颗小肉丸以后,瞬间破镜的感觉。   一想到小肉丸,他又忍不住回味了一番肉丸子的香, 结果因为回味的太久, 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   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张传音符。   从青崖剑庐回来以后, 他偶尔也会假借去后山静思的理由, 偷偷给自己点外食。   一开始, 自然是有负罪感的。   从他得机缘悟道开始,就一直谨记一句话;   辟谷不狠,修为不稳。   尤其当他拜入宗门, 成为无极宗弟子以后,他就更应该尽全力辟谷。   怎么能因为一颗肉丸子,就自甘堕落, 学那些一辈子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吃那些浑浊不堪的饭食!   但是……   那颗小肉丸实在是太香了!   还有小馄饨、炸面筋、蓑衣饼……   不仅仅是香, 每次吃了,还对他的修行有辅助作用——   所以他才会在这短短几天的功夫,修为突飞猛进,一下子就从筑基二级, 一跃升到了四级。   更是在今早的每旬例行弟子大会上,被教习大肆表扬了一番!   马玉咬咬牙,坚定了一下心思。   如果照着这样的速度,他应该很快就能破镜,成为金丹期弟子。   到时候,他不光每个月能领的灵石会涨很多,还能去参加更高水准的试炼,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得到宗主的亲自指点!   甚至……直接被宗主看中,收为亲传弟子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他为这个终极设想提前兴奋了一下,然后避开众人,悄悄去了后山,熟练的捏住传音符,报出了要点的外食。   结果就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竟然被云皎月发现了!   紫衣的甜美少女似是已经在后山待了许久,她起身收剑,随意地扫了一眼显得鬼鬼祟祟不敢回答她的马玉,紧接着又一脸疑惑,眼里熟练的聚起一片水汽,   “是因为我在这里,让你觉得不方便了吗?”   马玉连忙摇头,“不不不……云师姐,你误会了,我……”   他临时想到了一个现成的理由,“其实我自进入筑基四级以后,一直就感觉体内的灵气不太稳,就想着后山清净,来这里再悟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啊,”云皎月点点头,反手收剑,没再追问,“既是如此,那你便在这里悟吧,我不打扰你了。”   马玉连忙又行了礼,目送云皎月离开。   当看到月色下紫衣的少女终于走远了以后,马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入门晚,在拜入无极宗做外门弟子的时候,云皎月已经重伤昏迷了。   所以他只是听同门们说起云皎月,说云皎月这个小师妹是如何如何的娇柔可人、嘴甜心善……   更有人说,若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算是今后修为再无进益,也值了。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马玉便也对云皎月多了许多好感,   甚至在听说,云皎月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她在剑冢里被俞晚一剑刺伤以后,也跟着谴责过几句。   毕竟那可是全无极宗上上下下都喜爱得不得了的“小师妹”,谁伤害她,谁就是和全无极宗过不去。   所以后来当他有机会和云皎月一行去秘境试炼,他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   本来能和她一起出行,说得上话,应该是一件非常开心,非常值得炫耀的事儿;   可经历过封家别院里的变故,此时再面对云皎月,他却觉得……   这位甜美、心善又可人的“小师妹”,好像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甚至……还有点儿让人害怕了。   他因为太紧张,手里捏着的传音符一直都忘了松开,于是他和云皎月之间的对话也一字不漏的顺着传音符,传到了俞晚那边。   俞晚此时正翻看着【食谱】里的配方。   如今的【食谱】界面已经自动按照配方的辅助功能,区分了几个类别。   从(洗筋伐髓)到(增大爆发力),最后一个因为涵盖的功能太杂,便直接被命名成了(其它)。   此时(其它)的分类最新一个,正是那碗尚尧城无数食客的新宠:   砂锅米线:滑韧鲜香,适合进阶后巩固修为。   俞晚同时也关注着传音符那边的动静,见那边已经安静了许久了,便轻轻点了两下手里的传送符,提醒那边一声。   另一边的马玉骤然感觉到手里的传送符动了两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一直保持着传音的状态。   连忙又压低了声音,找了个更加隐蔽的地方,“俞道友,我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变,我还是在老地方等着。”   俞晚捏着传音符回:“方才我听道友你说,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身的灵气不稳,可是真的?”   “是……是有些不稳。”   一般来说,修行之人并不会将自己灵气不稳这样的情况,主动告知别人。   方才告诉云皎月,完全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但马玉又一想,这位俞道友这样问他,定然是有新吃食可以帮助他稳固灵气,便直接承认了。   俞晚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我们饭馆新推出了一道吃食,砂锅米线,正好可以帮助道友你巩固灵气,道友需要来一锅吗?”   “砂锅米线……要多少颗灵石?”   “十二颗。”   马玉一听,当即在心中换算了一番:   市面上常见的下品固元丹,一粒要二十颗灵石,如今一碗能够巩固灵气的砂锅米线只要十二颗灵石,还能额外饱一饱口腹之欲……   这灵石花得值!   ……   马玉那边点好了外食单子,俞晚便按着上面的要求,准备出了一份吃食,然后招了大黑老鼠过来。   当初她在青崖秘境里收了这几个灵兽,等回来取名的时候又犯了难,   最后还是听了无数的建议,照着从前给虾饼起名的方式,分别给老虎精、大黑老鼠和小黑龙起名为:   小肉丸,小馄饨,烧饼。   小馄饨见自己又有了新的跑腿任务,兴奋地不得了。   它“吱吱吱”地叫了几声,算是回应俞晚的交代。   然后背上特制的乾坤袋,一个土遁,直奔无极宗后山的洗髓坡。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去无极宗送外食,对于无极宗内的那些阵法、还有路线,它几乎已经熟记于心,找到洗髓坡更是轻车熟路。   来到洗髓坡以后,它按照之前的约定,先“吱吱”了两声。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一个人悄悄地用气声对它喊,“我在这儿!”   小馄饨听到声音,一个猛子扎进土里,钻到了马玉脚边。   借着月色,黑不溜秋的大老鼠正了正身上的小挎包,接着伸进爪子在包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了十张蓑衣饼、一碗小馄饨,还有一锅砂锅米线。   马玉接过吃食以后下意识闻了两下,忽然感觉不太对。   这味道几乎淡到闻不出,一点儿也不像之前几次那般,恨不得香飘十里。   他端着东西有些发愣,小馄饨见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拿爪子在碗底敲了两下。   马玉不明所以,也跟着摸了一下碗底,触手的感觉像是一张符,他狐疑地把碗底的符纸揭下来,立刻就闻到了久违的香。   原来这是一道锁香符,是怕香味儿太浓,再把别人引过来,这才专门给他贴的。   马玉感激于俞晚考虑周到,托小馄饨替他道了谢,接着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飞快的吃了起来。   米线的滑韧,让他险些吞了自己的舌头。   一锅米线吃完,马玉也明显的感觉到,他那因为升级太快而不太稳定的灵气,这时候已经重新稳固了起来。   更甚至,筑基四级与五级之间那原本厚厚的壁垒,如今也似乎变薄了不少,只等他再多运转几次灵气,便能进阶!   ……   在马玉收到送来的外食,躲在隐蔽的地方快乐吃饭的时候,距离他不算远的一棵树后,紫衣的甜美少女扶着树干,正静静地看着他。   云皎月并没有离开,相反,她在假意回去以后,又半路折了回来,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于是自然也看到了送外食的小馄饨,认出它就是那只,在秘境里要啃他们抓着的藤蔓,害他们差点儿坠崖的灵鼠。   云皎月狠狠抠了一下树干,冷笑一声。   没想到俞晚竟然真的有本事收了这只灵鼠,还忽悠着它和她一起给那什么破饭馆打工,如今竟然还把生意做到无极宗这里来了!   果然,这俞晚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都有本事给第一宗当弟子了,却明知道修行之人要辟谷,还想着法儿的引诱宗门弟子破戒,坏他们的修为——   丹田内忽然一滞,云皎月慌忙捂住嘴,压下了那一声咳嗽。   她的气海一直没能恢复。   之前在青崖剑庐的宝冢里,她本以为能借此机会,拿到能够修补气海的灵宝。   结果她在那宝冢里转了一大圈,最后竟然只拿到了一块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禁步——   这算什么?   连宝冢都笑话她,让她知道,气海破损就该老老实实的打坐,一点一点的修补,少出门,少走路?! 第66章 (一更) 两锅打架,灶台遭殃……   饭馆一直到了深夜才打烊。   但俞晚依然留在大堂里, 并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   受到青崖云幕以及她本来那个世界的启发,她也打算做一个类似的东西,挂在柜台后面。   最好再能让上面显现出各种吃食做好以后的画面, 然后在最显眼的位置放每日主打的菜品,其余的就排成一份食单,每一样的后面都标注好价格,一目了然。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各种灵宝。   这些都是在她说出这个设想以后, 无数从他的乾坤袋里拿出来的。   无数还说,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让她拣能用的, 尽管去用。   俞晚虽然不太认识这些灵宝, 但她能看出灵宝内蕴藏的灵力。   可以说,这上面的每一样东西, 单拿出去, 都是价值连城。   但这样的东西, 竟然会出现在无数的乾坤袋里,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毕竟……如果第一宗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这么多宝贝,当初也不至于穷到连小吃摊的租金都付不起。   无数也有些解释不了, 为什么他会突然拥有这么多好东西:   “这些东西就好像突然之间出现在我的乾坤袋里一样,我也不知道它们是哪儿来的。”   “不过么……既然都进了我的乾坤袋了,不用白不用, 你不要有压力。”   说着,他已经打起了呵欠, “那个……师妹啊,我就先回去睡了,你也别熬太晚。”   俞晚应了一声,继续拿着灵宝, 挨个儿试着灵宝自带的功能。   小肉丸、小馄饨和烧饼跟着铁柱它们送了一天的外食,累坏了,这会儿纷纷回到各自的地方睡觉;   那只秃毛孔雀在玩儿了阿喵一天以后,也终于消耗掉了过于旺盛的精力,回到自己的窝里睡着了。   至于阿喵……   它趁着秃毛孔雀睡着了,悄悄拔走了它一根刚长出来不久的新毛儿,算作给自己报仇,   然后叼着那根羽毛,灵巧一跳,跳到了俞晚这边的桌上,找了个位置趴好,聚精会神的看着俞晚摆弄满桌的灵宝。   大堂里很静,一人一猫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影响,无论是谁经过看到,都会觉得这一幕非常和谐。   除了……   “喵!”   一声短促的、有点儿愤怒还有点儿委屈的喵喵声,引起了俞晚的注意。   她这时候正拿着一面能印下镜中景象的镜子仔细看着,试图再找一块能把镜中画面印下来的板子。   听到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却见岑逸在另一边坐下来,还一把拎走了在桌上趴得好好的阿喵。   见到她看过来,也只是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声,“它太胖了,占地方。”   俞晚默默地看一眼约莫两只手那么大的阿喵,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么一只小猫咪,和“太胖了、占地方”联系在一起。   不过又看阿喵紧紧贴着岑逸蹲在他的肩膀上,俞晚大概明白了,岑逸就是借口想撸猫,却又不好意思直说。   “你手里的那面镜子,应该是照见镜。”   岑逸说着,又随手从桌上的一堆灵宝里,拣出一块叠起来的像帕子一样的东西。   “这半块云幕纸应该还能用。”   俞晚震惊,“这是云幕纸?”   刚刚她把桌上的灵宝每样都看了一遍,甚至这像帕子一样的云幕纸更是因为觉得它好看,来回拿起来又放下了好几次。   她只当这是一块有特殊功用的好看帕子,没想到这竟然就是她向往已久的云幕?   不过……   她狐疑的看向岑逸,又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来问,“这个是什么?”   “飘寥印。”   “这个呢?”   “扶疏木。”   俞晚接连问了几个,岑逸全都对答如流。   问到最后,俞晚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灵宝,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岑逸的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是……在青崖剑庐的藏书楼,有几本介绍世间灵宝的书。”   俞晚想到在剑冢时,她的那柄玄霜也是岑逸在藏书楼看了神兵谱认出的,这时候便也没有太过怀疑——   岑逸毕竟当了一段时间的散修,可能是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身上的吧。   有了岑逸的协助,俞晚很快就把云幕牌做了起来,挂在了大堂的柜台后面。   之后又裁了些云绸纸,做成菜单,稍加叠好以后,每桌都立了一张。   于是第二天,当前来吃饭的食客们,看到大堂墙上的新式菜牌,还有桌上的轻便菜单以后,纷纷惊奇起来:   “我的天哪,这是哪个画师画的,真的就跟真的一样啊!”   “咦?这桌上的是什么纸?折不了也扯不坏……”   “这纸上面镀的东西是啥?好像还挺薄,还不会挡住纸上的字诶!”   有见多识广的,闻言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太确定但又极其肯定的表示,“听说有一种叫琉璃的东西,通体透明,我猜这纸上镀的,应该就是琉璃!”   大堂里的食客对着新添的菜牌啧啧称奇,饭馆门外的人,却又对门外那张小柜台上立着的小云幕,感到新鲜。   “门口这块水牌改的也不错啊,你们看看,今天的特价菜、推荐菜都在这儿了,还全都是画,一眼就看得清!”   “这是请的哪位画师画的呀?这么小的画上,看的还是那么清楚,还是跟真的一样!”   “嗯……看来这位俞姑娘外出一趟,学了不少东西,真厉害!”   “哎我说,你们还进去吃饭不了?你们不进去,我可进去了啊!”   “哎哎哎进!进进进!谁说不进了!你可不能插队——”   第一饭馆新换上的菜牌,自然也引起了周围其它食肆的关注,在看清楚菜牌上画的无比逼真的菜品以后,有不少人开始琢磨着,去哪儿也请位画师来,也把招牌菜都画上,再重新定做一套菜牌。   ……   俞晚前一天晚上一直忙着做菜牌,只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囫囵睡了一会儿,不过清早起来的时候,她给自己捏过几道清醒诀,此时已是精神十足的在厨房忙碌。   “俞姑娘,厨房里的调料有些不够了,我写了张单子,你看一下。”   韩大海的声音顺着传音符传过来,同时传到的,还有一张清单。   如今饭馆里需要用到的食材,几乎都能在后院的菜园里找到,采购方面的成本便少了许多,   但调料这些,却还是需要单独购买,再加上饭馆现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再按照之前的采购量去买,就有些不够了。   俞晚看完了清单上的东西,应了一声,叫了原溜溜过来,让它先照着清单上的东西,把调料买回来。   而后又调整了一下采购的数量,交给铁柱,让它以后就按着新的采购单子去置办。   等这些都做完了,俞晚看着灶台上忙活的热火朝天的砂锅和大黑锅,忽然意识到,韩大海写的这些字,她好像还在别的地方看到过。   不过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正想着,忽然听到灶台那边接连传来   “铛!”   “砰!”   “嚓——”   几声。   她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却见不知怎么,原本相处融洽,各干各的事儿的大黑锅和砂锅打起来了。   两口锅在灶台上方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谁,更有一番“大不了就粉身碎锅”的意思。   更过分的是,那口鎏金花纹的砂锅里还装着水,每动一下,就有水从里面泼出来,连带着还弄乱了边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配菜——   整个灶台一片狼藉,两口锅却视而不见,显然已经打红了眼。   俞晚正在思考用什么方法让这两口锅先停下来,干正事儿,前面大堂里食客点的菜谱,已经雪片儿似的飞了进来,瞬间铺了一墙。   见此情景,她知道,普通的温和式劝架已经不管用了,便直接拔出了玄霜。   一道剑鸣破开嘈杂,薄如蝉翼的剑身角度刁钻的钻进两口锅的中间。   于是,砂锅盛着剩下的半锅水定在了半空;   大黑锅也维持着抡起自己去砸砂锅的姿态,尴尬的悬在了比砂锅高出一个锅沿儿的位置。   正在这时候,门声一响,岑逸从外面进来,语气显得有些急,“我刚刚在外面听到厨房里有声音——”   悬在半空的两口锅,朝着站在门口的岑逸转了半圈,不动了。   岑逸看着几乎同时转向他的两口锅,也半天没出声。   “这是……”   他也看到了灶台上的一片狼藉。   俞晚点了点头,斟酌着,“嗯,它们几个确实……挺调皮的。”   岑逸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两锅一剑,走向灶台,“前面已经坐满了,我收拾灶台,你先把它们安抚下来吧。”   “既是坐满了,你就去前面忙吧,这里让它们收拾就好。”俞晚说着,轻飘飘往半空中看了一眼。   玄霜再次发出一道剑鸣,像是在发号施令。   两口锅面对灵力充沛的玄霜,瑟瑟发抖。   这可不是骗锅玩儿的,法器界谁不知道,玄霜剑那可是上古神兵——   想当年黄帝大战蚩尤,玄霜也是跟着打过仗、冲过锋的!   这么个翻脸无情的漂亮家伙,在剑冢里欺负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谁敢?!   于是两口锅默默的冷静下来,又在俞晚的命令下,各显锅能,把灶台恢复原状。   并且用比往日的速度还要更快的速度,迅速出了餐。 第67章 (二更) 是食修,就更应该练……   秋日里早晚凉, 但到了晌午,温度却又升高不少。   于是每到这个时候,又会看到有挑着担子卖些凉水饮子的商贩走街串巷, 在秋日里带给客人对于酷暑的回忆。   城东依然还住着不少散修,每天也源源不断的有散修进城出城。   虽然无极宗今年已经收过了弟子,但仍然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无极宗周围转转, 试图碰上一段机缘,让自己能加塞进这一年的新弟子中。   于是当大家看到有身着无极宗弟子服的人进城以后,街上一下子就多出了不少人。   甚至还有人装作不经意的亮出自己的法器,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 吸引宗门弟子的目光。   “马师兄,你有没有觉得, 这城里的散修, 好像比之前又多了?”   跟在马玉身边的外门弟子, 察觉到四周微弱却又密集的灵气,面露不屑,   “今年我们无极宗都已经收过一批人了, 他们这会儿这么上赶着表现自己,能有什么用?”   马玉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位这外门弟子的话, 他十分不赞同。   不管怎么说,在拜入宗门之前, 他们也都曾是散修,现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便只淡淡道,“宗规第十八条, 莫要妄议他人,师弟还是抓紧时间随我去查看城中结界,完成任务,努力提升自己,早日进入内门修习吧。”   马玉口中的这个任务,是无极宗给弟子发放的一个固定任务:   每隔几日,就会派出弟子下山到尚尧城中,检查城中各处的结界是否牢固。   一般来说,这种活儿都会被丢给外门弟子;   偶尔碰上大日子,才会交给内门弟子;   也有的时候,为了激励外门弟子,便会让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一组,一同进城检查结界。   这次便轮到了马玉这个前不久刚刚从外门升入内门的弟子,来带新来的外门弟子。   是以听到马玉的话,刚才还一脸趾高气扬的外门弟子,立刻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接着又想到自己那浅的可怜的修为,再没什么心思去嘲笑急于表现自己的散修们了,只老老实实跟在马玉身边,准备一会儿查看结界。   马玉他们是从东城门进的尚尧城,没走几步,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浓郁的食物香味儿。   这不禁让马玉的脚步微微一顿。   让他想起,当他还是无极宗外门弟子的时候,他也曾在这样一个午后,和同为外门的师弟进城来查看城中各处阵眼结界,然后背着宗门,偷偷吃了第一块自他辟谷以后再也不曾吃过的烧饼。   也正是从那块烧饼开始,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更是在之后不久就进了内门,参加了青崖剑庐的秘境试炼——   所以当他这时候再次路过第一饭馆的时候,他看着门上匾额的“第一”两个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甚至忍不住就想,如果……如果他也是第一宗的弟子,就好了。   “马师兄?”   外门弟子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狐疑地跟着往第一饭馆投去目光。   这一看不打紧,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饭馆的门面,看上去也没有多大,怎么感觉里面塞了那么多人?   而且连门口也乌压压的排满了人?   如果他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或许只能感觉到来饭馆的人很多;   但他偏偏已有修为,所以他天然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于是他回忆着学宫教习教过的内容,开了神识,再重新细观。   这一细观不要紧,他的修为不算高,看的境界便也不同,于是在如今的他眼中,只觉得这饭馆好像有重影一样,进去的人也重重叠叠的摞在一起……   这么看的时间久了,就开始犯晕。   “这家饭馆……好像真的有问题啊!里面会不会有邪祟?”   他有点儿害怕,“马师兄,你会除邪祟吗?我们要不要找他们饭馆的老板说一下,帮他们除掉饭馆里的邪祟?”   说到后面,外门弟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话:   这东城大街的确繁华,可就算再繁华的地方,人数也是有限的,这地方凭空多了这么多人,肯定有古怪!   “饭馆没有问题。”   马玉自然也看出了第一饭馆的不同。   不过他又一想,这里毕竟是第一宗弟子开的,就算真有看不透的,也不是第一宗的问题,而是自己修为不够的问题。   便接着说道,“我们下山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些功夫,一会儿还要检查城中结界,耽误不得,快些走吧。”   听到内门师兄都这么说了,那外门弟子也只好撇撇嘴,勉勉强强跟着走了。   ……   晌午过后,各家饭馆的生意便清闲了许多。   俞晚闲来无事,进了后院的菜园子,在里面摘了些时令果子。   一出来就看到无数在后院与跨院间进进出出,不由得好奇问道,   “大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无数一看到她,眼睛当即就亮了,“师妹呀,我正要找你呢,你随我来!”   见无数那个兴冲冲的模样,俞晚只得把果子放在一边,跟着无数进了新辟出来的跨院。   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占了满院子擂台。   俞晚有些震惊,“大师兄,你在这儿设擂台……?”   “你再往那边看,”无数继续兴冲冲指向擂台旁边的一扇不太起眼的小月洞门,“你看,那是什么!”   月洞门的两旁是借地势弄的人工造景,里面植了几丛翠竹,如今竹子已经长得老高,从这边往月洞门里看,就还是只能看到那些竹子。   俞晚不得不又向前多走了几步,最后干脆走到月洞门边,探身往里面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吓了她一跳!   只见月洞门里是一大片水,就只有门口稍稍延伸出来能容一个人站立的石板。   而水面之上,同样也有石柱竖起,   那些石柱低低高高的排列在水面上,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除了最高的那根石柱上,有一块向周围延伸出去的小平台,其余的就只有柱子顶上那一点儿落脚的地方。   俞晚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吧……这里怎么会有梅花桩?   她因为太过震惊,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师妹猜的不错,这正是梅花桩!”   无数的声音紧跟着就从身后传来,“虽说修行之人最终修习的都是御空之术,不过这梅花桩的基本功,还是要练的!”   他侃侃而谈,“如果不练梅花桩,就相当于盖房子不打地基;单纯追求御空之术,那就好比盖房子只想盖空中楼阁——”   “哪怕你天资再高,御空之术用的再娴熟,真到了大家集体打群架的时候,到时候大家全都乱飞,你掌握不好平衡,不等被别人打下去,自己就先摔下去了!”   “所以!”无数再次强调,“一定要打好基础,一定要练到,哪怕是在打群架的时候睡着了,也不会掉下来!”   俞晚似懂非懂地听着。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   为什么无数句句不离打群架?   “大师兄,我只是个食修,术业有专攻,就不用专门练这个……基本功了吧?”   “这可不行。”无数立刻拒绝。   别看无数平常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真到了这种时候,绝对分毫不让。   甚至理由充分,“食修就更应该练,不但要练梅花桩,还要练剑,关键时刻这可都是保命的本事!”   俞晚想起自己被皮小方偷袭时,挺身而出保护她的大黑锅——   “师妹,你不可过于依赖本命法器对你的保护,”   无数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法器,终归还是需要人来掌控。”   “作为食修,你可以不是修士里最能打的,但必须得是最能跑的!”   “你可以不是功夫最高的,但必须是一击就中的!”   ……   这番话过后,俞晚就被强制留在月洞门里,开始跳梅花桩。   无数也承担起了第一宗大师兄的责任,先是给她演示了一遍,而后就开始盯着她跳梅花桩,一直盯了将近一个下午。   初学者自然是掌握不好跳梅花桩的技巧的,是以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俞晚几乎就没怎么在梅花桩上待过。   不是掉下水,就是在掉下水的路上。   终于,在俞晚泡在水里已经不想动了的时候,她终于听到坐在月洞门口的无数说,“今天就练到这儿吧,饭馆的生意开始忙了。”   第一次,俞晚狼狈的坐在月洞门,失去了赚钱的动力。   她看着冰冷水面上同样冰冷的石柱,丝毫不怀疑,身后那个占满一院子的擂台,肯定也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   当俞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饭馆大堂的时候,眼前所见,依然是每日见惯的场景。   乔婆婆带着小冬引食客落座,无数周旋在各个饭桌,岑逸坐在柜台后面,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定外食传音符。   铁柱刚送完一趟外食回来,也加入了引食客落座的工作中。   见到俞晚出来,立刻将她拉到一边,又悄悄指了指坐在角落里,披着一件大斗篷的人。   那人把斗篷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点下巴。   “俞姑娘你看,那个人好生奇怪,来了以后就只点了一个粽子,却还不吃,就一直坐在那里,估计都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   该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呢吧?” 第68章 (一更) 付钱就行   俞晚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难道是无极宗的人吃饱了撑的上门来找茬了?   但等她凝神细看,却见那穿着斗篷,压低帽檐的人, 周身萦绕的灵气有些陌生。   不太像无极宗的气息。   也是这个时候,那个斗篷人似是也察觉到了她,朝着这边转了半个身子。   虽然那人仍是压低着帽檐,看不出本来的面容, 但俞晚能够确定的是,这人并无恶意。   果然,就见那人在看过来以后, 隔着中间的几桌食客, 遥遥向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然后便叫住穿梭在各桌的无数, 低语了几句, 之后在无数的指引下, 进了后边的包厢,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端起一直没有吃过的粽子。   “这人什么毛病?”铁柱忍不住嘀咕,“难道他在吃饭之前一直都要先坐这么长时间吗?”   这一点小插曲很快就在忙碌中被俞晚淡忘。   直到她听到无数给她的传音, 说那位进了包厢的客人,想要见她。   ……   傍晚时分,大堂里最是热闹, 包厢虽是单独隔出的安静之所,却也依然能听到一些从前面传来的声音。   这声音虽然不大, 但每一声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身处其中的人,这里是鼎沸人间,这里充斥的,俱是人间烟火。   俞晚走进包厢, 第一眼见到的,是食案上那一碟被吃了一半的赐绯含香粽子。   米白的糯米粽盛放在浅碧色的小碟子里,再在上面浇了桂花蜜,看上去莹润可爱,即便是冷了,也有甜香扑鼻而来。   俞晚看了那粽子一眼,又看了看自进入包厢以后,仍是斗篷加身,始终压低帽檐的人,笑道,“道友专程前来,又破了规矩点上一份吃食,若是再无事可谈,岂不是白来一趟?”   斗篷下也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就见那人抬手摘下兜帽,然后解开斗篷,露出斗篷之下的那一身玄色道服。   当除去了周身桎梏,对面而坐的人终于露出了一张清俊面容。   “俞道友,青崖一别,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俞晚看了他半晌,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前不久才刚刚见过。   尤其是,这一刻的样子,与记忆里的某一个时刻重叠……   应该是在秘境外的广场上。   当时也有过这样一位玄色道服的弟子,礼数周全、神态郑重的向着她行过一个这样的礼,还道过一声谢。   “梅……”   这个名字就在嘴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想起来了。   “梅菜扣肉。”   但是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这一声,直接代替了她即将想起的名字,以一种强横的姿态,占据了她的脑子。   于是俞晚满脑子想起的都是:   梅菜扣肉,梅菜扣肉,梅菜扣肉……   她扭头怒目看向包厢门口。   随即就见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梅菜扣肉横空出现,在被放到桌上之前,似乎还在俞晚的眼前停留了一下。   然后又听到“喵”的一声。   阿喵竟是也顺着未关的包厢门跳了进来,还径直跳到了那人近前,仰起头,目不转睛地观察他。   “岑道友也来了。”   那人先于俞晚看清楚了不请自来的岑逸,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满,依然客气十足地同样朝着岑逸也拱了拱手,重新自报家门,“在下青云宗梅芳若,叨扰了。”   对,是青云宗的大师兄,俞晚想起来了。   据说梅芳若自青崖秘境出来以后,当天晚上就悟道破镜,如今已经是金丹期的人了。   这一茬儿又让俞晚想起来,原书里,梅芳若应该是在后半部分才出场的。   那是尚尧城内法阵突然崩溃,导致结界碎裂,甚至还影响到了其它州府。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宗主的君离,迫不得已敲响了能够联系九州大陆各个宗门的同源钟。   其它宗门闻得钟声,立刻派了宗门内的得力弟子前往支援。   梅芳若身为青云宗的大师兄,率领同门第一个赶到无极宗,但他却在协助无极宗修补法阵时,不慎遭到法阵反噬,多亏了云皎月的照料,才转危为安。   在那之后,梅芳若也毫不意外的突然情动。   而云皎月这时候,也正因为身怀沟通魔界的能力,被君离怀疑是魔族派来的卧底。   云皎月因此对君离心灰意冷,顺理成章接受了梅芳若的示好,还跟着他去青云宗小住过一段时间。   最后要不是君离在与魔尊对战时差点儿凉了,让云皎月惊觉自己最爱的始终都是君离,离不开君离,毅然回到了君离身边与他并肩战斗……   梅芳若这个后场男二,很可能就上位当男主了。   ……   回想过原剧情,此时再看向梅芳若,俞晚的眼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一抹同情。   梅芳若骤然见到俞晚突然满眼复杂的看着自己,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狐疑问道,“俞道友,你怎么了?可是在下有哪里不妥?”   俞晚连忙回神,先是摇摇头,然后借着询问岑逸岔开话题,“岑师弟,你是不是送错包厢了?梅大师兄在辟谷,不能吃这些的。”   “他不能吃,你吃。”   岑逸说着,衣袖一拂,从筷子筒里抽走一双筷子。   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碗碟,摆在俞晚面前,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当他侧身落座到一旁以后,还顺手夹了一块梅菜扣肉放在碟子里,“尝尝,老韩新做的。”   梅菜扣肉的香气萦绕在包厢之内,连阿喵都被香气吸引,想要往桌子上面跳,再美美的吃几片肉……   但它的计划止于第一步,岑逸只凉飕飕瞥过去一眼,它就不敢动了。   韩大海的手艺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俞晚到现在也的确有些饿了,但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辟谷的宗门弟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好暂时先下了一道诀,将那道菜持续保鲜,然后又看向梅芳若。   “不知梅大师兄此来……”   梅芳若点点头,“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俞道友。”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传音符,“这是贵宗之物吧?”   传音符是宗门里最常见的东西,但虽然每个宗门都有传音符,符的制式却又存在区别。   比如,青云宗的传音符用的是玄色符纸,而第一宗的却是有淡淡洒金的白色符纸。   至于为什么第一宗的传音符会出现在青云宗弟子的手里,答案在此时已经有了解释。   宗门人人辟谷,擅自吃饭,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俞晚虽然与各宗门弟子有外食往来,却也都是在暗中进行。   如今青云宗的大师兄带着证据找上门来讨说法……   俞晚刚想到这里,突然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半个赐绯含香粽子。   不对啊,梅芳若他吃都吃了!现在再来兴师问罪,是不是过分了?!   “不知向俞道友讨一道传音符,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梅芳若开口说的,竟然是这。   情况突然有了反转,俞晚差一点儿没反应过来。   “梅大师兄的意思是……?”   “同为修行之人,想必俞道友也知道,宗门弟子,是要辟谷的,”   梅芳若看了面前的半个粽子一眼,“只是在下突然觉得,若是这样比辟谷得到的好处更多,又何必固守陈规?”   俞晚:“我能问一下梅大师兄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吗?”   “前几日,在下无意中看到同门师弟躲在后山吃饭,本是痛心不已,但那位师弟却说,这是第一宗做出来的吃食,其效用堪比丹修的丹丸。”   “之后在下更是亲眼见到,师弟停滞已久的修为突然又进一级,心中惊奇不已。”   “不过……在下曾看过一本旧日手札。”   “那手札中说,曾有丹修入了邪道,以非常之法炼制速成丹丸,食用那些丹丸的修士,往往都在短期之内修为暴涨,却也因此对那丹丸有了依赖,若不再继续服用丹丸,便会爆体而亡!”   “思及此事,在下便将那师弟找来,又通过他,找到了其他几位吃过第一宗所做吃食的师弟,观察了他们几天。”   俞晚听明白了,便问,“那么,梅大师兄可观察出了什么?”   梅芳若长叹一声,“正是因为师弟们一切无碍,在下又不相信堂堂第一宗会做出如那位丹修一样的龌龊之事,却又心中不解,这才冒昧前来,亲自验证,还望二位道友不要见怪。”   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起来,在下辟谷已是十年有余,今日破例吃了这颗粽子,本有些惭愧,但却发觉这粽子内竟藏着如此玄妙——”   “在下当初破镜到金丹期时,修为本有些不稳,如今却感觉体内灵气被巩固了一些,方知这吃食也有如此功效,倒是在下过于狭隘了。”   梅芳若感慨良多,等他把心里的话差不多都说完了,才又问了一遍一直很关心的问题,“所以,在下也想点第一宗的外食,不知俞道友可有什么条件?”   找上门的生意,俞晚自然不会拒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条件,付钱就行。” 第69章 (二更) 定个小目标:拿个魁……   刚送走梅芳若, 就听说外面来了个无极宗弟子。   小冬藏不住事儿,面上又是兴奋又是不解,“俞姑娘, 外面那位小仙长说,他不方便进来,想借一步说话。”   俞晚出去的时候,在饭馆附近找了一圈儿, 最后是在巷子口的一间房顶上看到马玉的。   见到她出来,马玉顺着屋檐滑下来,挠挠头, “那个……俞道友, 我觉得我这两天应该还能再升一级,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所以想先多买点儿小肉丸还有砂锅米线备着。”   俞晚点点头, “恐怕升级之时还需要补些气血, 大家都是老主顾了,这次我再送你两张蓑衣饼。”   马玉一听,惊喜极了, 高高兴兴的付了钱。   等接了吃食之后,四处看了看,拣了条人少的巷子, 抄近路继续去查验剩余的几处结界。   他离开的有些匆忙,于是也没有发现,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一棵树后,那名与他一同下山的外门弟子,悄悄从树后探出了头。   尚尧城内的法阵数量很多,但全部查看一遍, 一日也就够了。   马玉他们下山的时候稍稍耽搁了些功夫,这会儿再回去,月亮也不过刚爬上树梢。   那外门弟子时不时转头打量马玉,马玉被看的次数多了,再如何在心里想着事儿,这时候也察觉了出来。   于是当他又一次察觉到两道带着探究的目光时,便转了头,问,“师弟,你可是有什么事想说?”   “啊……没有、没有。”   外门弟子讪讪地,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的确突兀了一些,便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个话题,   “我只是在想,一个月后便是论道大会,今年听说是在青云宗举办,师兄你是内门弟子,修为又是突飞猛进,自然有参加论道大会的资格;”   “而我只是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外门弟子,虽然有心向往,却又知道自己铁定去不上,所以心里就有些……”   原来是为这件事。   马玉放松了不少,抬起手敷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这论道大会也不是只有今年才有,等你修为上去了,以后也有很多机会的。”   “嗯……借师兄吉言。”外门弟子同样心不在焉地回道。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回了无极宗。   马玉急着去看自己的修为升级情况,因而并没有回弟子房,而是直奔后山;   那外门弟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同样也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往无极宗主峰那边去了。   ……   无极宗的主峰是宗里最高的一座山峰,山门处除了有内门弟子轮换值守之外,每日还会有一位亲传弟子在此值守。   是以在通常情况下,外门弟子几乎是没有机会接近这里的。   但今晚值守在这里的亲传弟子,是云皎月。   因为君离的特殊照顾,云皎月在山门附近是有一处专门供她休息的屋子的。   即便按照惯例,轮到她值守,她也不必像其他亲传弟子那般,一整夜都要巡逻;   而是只需要做做样子,便能舒舒服服的进屋休息。   今晚,她依然是在刚到的时候,象征性的在山门处御剑转了一个来回;   但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回到专门为她布置的小屋,而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稍稍往外面走了一段距离。   在经过一棵树的时候,忽听树后有布谷鸟的叫声,便停了下来。   “见过云师姐!”   方才那与马玉一同进尚尧城查看城中结界的外门弟子,此时从树后探出了身,一脸殷勤,   “果然如师姐所料,我们无极宗,的确出了坏了规矩的弟子!“   “今日我跟着马师兄一同下山,发现马师兄偷偷买了吃食!”   “马玉他人呢?”云皎月问。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云皎月,一定会大吃一惊——   吃惊于那个众人印象里,永远柔弱无害的小师妹,如今竟带了些尖酸刻薄之相,就连那双永远水盈盈的眼眸,此刻也满含了戾气。   “马师兄去后山了!”   那外门弟子弓着腰,却时不时地偷偷抬眼去看云皎月。   奈何他弯腰的幅度太大,就算把眼睛抬到脑门上,也看不到云皎月的面容。   “看到他去哪一家了么?”   “就是东城门那边的第一饭馆!云师姐你有所不知,那饭馆邪乎啊!我好心提醒马师兄,可马师兄却反过来教训我,明显就是在包庇!”   正在这时,天边忽然擦过一道细小的闪电,那弯着腰的外门弟子没有看到,云皎月却已经顺着那闪电的方向,看出是在后山上空。   宗门弟子若有破镜进阶,会有雷云征兆;   但若是简单的从一级升到另一极,便会擦过一道闪电。   然而闪电擦过的时候又快又短,若不是时时关注星象,一般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云皎月看着天幕刚刚划过闪电的地方,微微眯起眼,马玉那废物,竟然又升了一级?   难道说……   俞晚那贱人卖的东西,竟然真有如此用处?   ……   夜里打了烊。   本该是抓紧休息的好时候,但俞晚却被无数带到了梅花桩那边,让她趁夜再熟悉熟悉。   跨院里没有点一盏灯,只有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然而明月再亮,水面在月色里再如何粼粼,没有其它的光,水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梅花桩,也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俞晚打起了退堂鼓,“大师兄,这么晚了,我还是个新手,还是先让我多熟悉熟悉再上吧……”   无数一脸严肃,“打群架的时候,可没人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可是打群架的时候也不会在梅花桩上打啊……”俞晚都快哭了。   无数态度坚决,“这是基础。”   为了证明基础牢固就能为所欲为,无数二话不说,已经从第一根石柱跳起。   他明明没有借用任何御空之术,但只靠腾挪,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之后稳稳地落在了最后一根石柱上。   剩下俞晚在底下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通,同样都是在饭馆干活,无数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练就了这样的神功,然后惊艳别人的?   却又听到无数说,“师妹,你要抓紧啊,下个月就是论道大会,你可是我们第一宗全宗的希望,就先定个小目标……”   俞晚本以为小目标是别被淘汰,直到她听见无数说,   “拿个魁首吧!”   ……   俞晚从跨院出来以后,没有立刻回房,而是来到菜园子附近,看了看被放在专门搭出来的小平台里的蛋。   那还是在青崖秘境带回来的。   按着岑逸的说法,像这样集天地灵气自然孕育的蛋,被拿到别处以后,也仍是要露天放着,方便继续采集灵气。   她早上去看的时候,见那蛋上已经有了些许裂纹,此时月色甚明,她估摸着,或许等它吸饱了灵气,很快便能孵化出灵兽来了。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灵兽破壳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她才刚刚摸了一下那颗蛋,准备回房去休息,一转身的功夫,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细微的“咔、咔……”   等她再一回身,看向放着蛋的地方,就见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嫩黄羽毛的……   小鸡仔?!   俞晚有些不敢置信,她那么大一颗蛋,怎么破了壳以后,就出来这么小的一只……   鸡仔?!   这么小,一口气吹猛了都能把它掀翻吧?   还怎么能奢望它去送外食?   然而壳都破了,也不能让这小家伙就这么露天的冻在外面。   俞晚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过去把小鸡仔捧在手心,带回了房间。   进门以后,她东翻西找,凑了些柔软的东西弄了个小窝,把小鸡仔放在上面,   怕它就这么露在外面会冷,又找了块帕子给它当被子盖上了。   忙碌了一天,加上在梅花桩又耗了许多功夫,原本很快就能入睡,但俞晚却反而睡不着了。   若是在她原来那个世界,睡不着的话就玩玩手机,总有打发时间的东西;   可到了这里,她只好唤出了系统界面,把它想象成手机,百无聊赖的把各个界面都点了一遍。   许久不曾看过进度条,不看不知,这一看,让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就见等级那里,又往上跳了不少,已经一跃到了47。   总进度现在是   (169676/100000000)   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俞晚也开始好奇,自己这个等级若是能换算一下,究竟到了什么级别。   她尝试着又问了一遍“下班”。   “47啊……”   久违的下班的声音终于响起,随后是一阵键盘声,“元婴,七级。”   元婴?七级?   她到元婴了!   俞晚这次是真的兴奋。   元婴期,那在原书里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个境界了!   就连君离这个男主,也不过是比她高两个境界的炼虚期;   至于云皎月这个女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还没到金丹期。   有了这样两个参照,俞晚忽然就理解了,何为闷声发大财。   暗爽过后,俞晚发现她的系统主界面上,又多了一个新菜单:   【秘籍】   “秘籍”这两个字,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秘籍名称。   比如xx真经、xx宝典、xx十八掌……   而当她满怀期待点开了【秘籍】,以为上面会像【食谱】一样,多出几张配方时,却发现,   【秘籍】界面里,只有十张画着问号的牌。   俞晚:…… 第70章 恭喜宿主抽到隐藏秘籍   要说到抽卡, 她可就不困了。   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她就是传说中的超级欧皇。   不氪金,不玄学, 十连抽要是有九张SSR都算她脸黑。   因此她信心十足,随手点开一张牌。   所有的牌面旋即泛起一层柔光,铺满一整个界面。   俞晚并没有一直盯着牌面的变化,她深知, 抽卡的时候,越是在意什么,越是会失去什么。   所以哪怕她在内心深处, 对绝世秘籍同样非常的渴望, 但这渴望也非常克制。   柔光散去,另外九张没被抽到的排面消失, 只剩下一张明显被放大了许多的卡牌, 缓缓浮在界面中央, 等着俞晚翻开。   俞晚随意的动了动手指,卡牌终于露出真容。   “孤独六剑”:   怀城最负盛名的孤独大侠暮年所创,集切、片、剁、劈、拍、剞于一身, 是居家下厨、操办大户席面不可或缺的基本功。   俞晚又一次沉默了。   当初她在问道石的指引下,成为食修,并得到一口锅作为本命法器的时候, 她只在最初稍稍不理解了一下,随后也想通了。   但是。   堂堂系统, 大小菜单建立无数,又能预知未来,通过发布任务提醒宿主即将要面对的各种事物,   结果它提供的秘籍就是……这个?   孤独六……剑?   俞晚不理解, 俞晚想不通。   “恭喜宿主,抽到隐藏秘籍。”下班的声音响起。   俞晚:“我能看看不隐藏的秘籍是什么吗?”   下班没声音了。   之后无论俞晚怎么变着法儿的旁敲侧击,下班都好像不存在一般,到最后甚至连系统界面都关上了。   遇事不决,只好先睡觉。   等到俞晚一觉睡醒,她忽然觉得,枕边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毛茸茸的,又有些顺滑。   她慢慢睁开眼,先看到的是一片黑白相间的缀着羽毛的东西。   然后那东西好像晃了一下,在黑白之中,出现了一小团红色。   那一小团红色又慢慢下移,露出了一只尖尖的……喙!   俞晚猛地坐起身,就见床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差不多有桌子那么高的鸡。   那只鸡原本眼里还带着好奇的将她看着,这时候也被她吓了一跳,张开翅膀扑扇了一下。   “你、你怎么进来的?”俞晚下意识就要抄起锅砸过去。   那只鸡见状,条件反射的拿翅膀捂住头,“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你把我带进来的吗!现在还翻脸不认账吗!”   俞晚:“我什么时候带你进来了?”   那只鸡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头也不捂了,浑身的毛都膨了起来,一转身,几步走到俞晚搭的那个舒适小窝前,伸出翅膀一指,“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   俞晚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   窝还是那个窝,甚至连之前她盖在小鸡仔身上的帕子也还在,只是里面的小鸡仔没有了。   俞晚看了看窝,又看了看鸡,再想起岑逸曾说过灵兽破壳就能与人结契的话,差不多明白了。   然后她也不废话,直接召出了锅,锅底朝上,向着那只鸡,“你叫什么名字?”   ……   天亮了,新的一天再次开启。   人们在忙乱的早晨,各自奔往心仪的食肆,吃一顿早饭,再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而在第一饭馆,所有人都注意到,俞晚身边多了一只足足有桌子来高的芦花鸡。   那只芦花鸡神态高傲,跟在俞晚身后的时候,又刻意地挺胸抬头,表现的仿佛君王巡视。   原溜溜和原滚滚对这只新来的伙伴非常好奇,一下子挤到俞晚身边,“老大,这是谁啊?”   “它叫卢花,”俞晚开始介绍新成员,“以后就跟着你们一起送外食了。”   “太好了!”原溜溜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卢花的鸡冠上,“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是兄弟就不要客气,一会儿狄二宗的外食,就由兄弟你去送吧!”   卢花显然并不适应眼前的情景,它嫌弃地甩了甩头,把自己的鸡冠从原溜溜的爪子下解救出去,“谁要跟你做兄弟?”   王·原溜溜·钦原受不了这委屈,转身就跑到俞晚身边去告状,“老大,它这是不是破坏第一宗的和谐友好?”   还不等俞晚有所表示,一直蹲在柜台上的阿喵突然跳了过来,正好落在了卢花的尾巴上。   骤然被抓了一下尾巴的卢花,扭过脖子向后看,尖叫一声,“猫啊!”   俞晚看着一溜烟跑到后院,吓得不肯再出来的卢花,又看了看似乎找到了新玩伴,兴奋的追过去的阿喵。突然觉得,以后这饭馆里,怕是要更热闹了。   后院里灵兽妖兽玩成一团,俞晚跟着看了一会儿,又走到柜台边,看岑逸记账。   这时候饭馆里没有食客,大堂里安安静静,于是岑逸拨动算盘的声音就愈发响亮。   算着算着,岑逸忽然问她,“卢花是今早破的壳吗?”   俞晚于是把卢花破壳的经过,还有今早的变化,一起同他说了一番。   岑逸听后不置可否,只在对过一遍账,合上账本以后,闲闲说了一句,“阿喵好像很喜欢和卢花玩儿,以后就让它们俩多相处相处吧。”   ……   忙碌的一天又快过去,临近打烊的时候,传音符亮了一下,是无极宗的马玉又来定外食。   时间地点都还是老样子,只是这一次传音符传出的马玉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心虚。   俞晚只当马玉是在辟谷一事上过不去,心里挣扎得厉害,准备好了东西以后,便将东西都放进乾坤袋,让小馄饨背好了送过去。   自己则非常不情愿的去了跨院,继续练梅花桩。   今晚的月色有些朦胧,于是跨院水面上映着的月亮、与无极宗后山小池塘里映着的月亮,也都显得很是朦胧。   马玉的手里拎着一只食盒,那里面原本放了两张蓑衣饼,但此刻却有一张蓑衣饼被拿在坐在假山石上的紫衣少女手中。   他站的位置有些远,于是就只能看到紫衣的少女对着蓑衣饼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才慢慢的将蓑衣饼送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云皎月有些久违的看着手里拿着的蓑衣饼。   像现在这样在后山悄悄吃东西的时光,好像已经变得很陌生了,但当她刚成为无极宗弟子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却是常态。   那时候君离就好像在她身上放了一道寻踪符一样,只要她偷偷带了东西到这里来吃,下一刻保准就能看到君离忽然出现,然后用那双潋滟凤眸静静地看着她。   只是现在……   云皎月回身看了一眼,除了看到那个内门弟子呆头鹅一样木头似的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当然,君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从青崖剑庐回来以后,她还没有见过君离一面。   她也曾试探着进仙灵殿,但刚到门口就被一道无形的法阵拦了下来。   其实在那之前,她也只隔着一道屏风和君离说过几次话,具体的情况她不知道,只知道那天君离把俞晚带走以后,无极宗的大阵突然引起一阵波动。   再然后,君离的灵力就有些不稳了。   她一口一口咬着蓑衣饼,怀疑无极宗大阵波动、君离灵力受损,都与俞晚有关,只是她没有证据。   一个蓑衣饼很快就吃完了,云皎月也在这时候察觉了气海的变化。   那原本破损的气海,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复苏,连停滞已久的灵气,也重新顺畅的流转起来。   而这一切,都因为她刚刚吃了一个蓑衣饼!   可这是俞晚做的东西,俞晚她……到底用了什么本事,竟能让这么普通的一个吃食,暗藏这么大的威力?   想到这里,云皎月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仙灵殿的方向。   如果君离也知道俞晚做的东西有如此功效,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带俞晚回来——   她绝不允许!   ……   月色又朦胧了一些。   俞晚站在第三根石柱上。   她已经不知道掉下去多少次,每一次爬上来,她都要再捏一道诀烘干衣服,继续在石柱间腾挪。   然而面前的这一根一根仿佛永无止境的石柱,就像是在同她作对一样,每次在她以为到了合适的落脚点时,却偏偏又一脚踩空。   距离论道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俞晚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感觉无数的那些话像一道魔咒一样萦绕在她耳边:   “基础不打牢,打群架就吃亏!”   “先定个小目标,夺个魁首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月洞门那边有动静,转头一看,岑逸正从外面走进来。   俞晚眼前一亮,岑逸自然也要和她一起参加论道大会的,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这梅花桩的折磨——   于是她热情招呼,“岑师弟,你也来练一练这梅花桩呀。”   岑逸没有推辞,当真跳到了最矮的那根石柱上,然后他抬头看向俞晚,“这个……怎么跳?”   俞晚先跳到了月洞门边的石板上,然后指导他,“从你现在站的那根石柱一直向上跳,直到能连续跳上最高的那根石柱就算成功,不过刚开始你也不要着急,我练了这么多天,也才刚跳到第三根。”   岑逸顺着她的话向着四周看了看,点点头,“好,我试试。”   话音落,他腾跃起来,身形轻盈,白的衣摆随着动作在月下翩跹,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落到了最高的那根石柱上。   “原来是这样,”他重新落到俞晚身边,“这其中有规律可循,我教你。” 第71章 (一更) 变故突生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 尚尧城中的秋色,也已从早秋转到了深秋。   第一饭馆跨院的梅花桩被无数抬高了四次,当俞晚就算闭着眼睛也能顺利在上面跳过几个来回以后, 无数终于放下心来,表示俞晚现在的基本功已经可以保证在打群架的时候不吃亏了。   明日便是出发去青云宗的日子,临行之前,无数还是把俞晚和岑逸叫到一处, 别别扭扭的嘱咐一声,   “青云宗和青崖剑庐不一样,这次去了青云宗以后, 务必谨记, 青云宗的人都是笑面虎,除了那个缺心眼儿的大师兄梅芳若以外, 其他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进了秘境以后更要谨记, 和谁联手都不要和青云宗的人联手, 卖谁吃食都不能卖给青云宗,他们不配!”   无数说到后面越说越激动,当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时, 终于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声,总结:   “总之,别靠近青云宗那帮人, 会变得不幸。”   因为无数嘱咐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俞晚一直到出发的时候, 都没有想起来问一句,要是和青云宗打交道那么麻烦的话,这论道大会……不去不行吗?   ……   “不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云皎月御剑掉头, 重新往无极宗的方向飞,“你们先走,我再去看一看师父。”   之后就见她紫衣猎猎,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朝无极宗的山门冲去。   其他人见状,也齐刷刷放慢了御剑的速度,等着这位小师妹尽快赶上他们的队伍,再一起抵达青云宗,参加论道大会。   每个人都知道,这次的论道大会可比上个月的青崖剑庐试炼大会重要多了。   毕竟这可是能决定之后十年各宗在九州大陆上的地位排名的,若是能一举夺魁,无极宗便能扬眉吐气,一扫上一次论道大会屈居第二的耻辱!   是以这次被派到青云宗的弟子,是各峰选了又选,拔了又拔,最终才精心选出的一队人。   云皎月在回到无极宗以后,并没有去往仙灵殿,只是在空中遥遥的向那边看了一眼,便调转方向,直奔执事堂。   执事堂掌管无极宗各峰事务,平日里除了分发任务、管理弟子名册以外,还要举办各种宗门测试,考察门下弟子的修行进展,每日琐事极多,往来的人员也繁杂。   云皎月熟练地自执事堂穿行而过,径直来到了执事堂负责纠察内务的寻亭长老处。   寻亭长老正翻着手边的一本弟子名册。   相比执事堂其他长老,寻亭长老明显要清闲许多,今日他闲着无事,便打算通过盲选的形式,选出一会儿要去检查的弟子屋舍,看看这些呆头呆脑的小弟子们,可有什么油水儿刮刮。   一抬头见是云皎月,他的脸上便熟练的堆出一个慈爱的笑来,“是你呀。”   又有些诧异,“你们不是已经往青云宗那边去了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让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专门回来一趟?可是宗主临时还有什么交代?”   他们这些执事长老看上去掌管宗内杂务,威风得很;   但在面对宗主的亲传弟子时,态度却明显谄媚一些。   尤其是,面前这位还是宗主最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甚至曾有风声传出,说这位不日可就要变成宗主夫人了,于是那态度就更更讨好一些。   “月儿呀,宗主若有什么示下,你随便用张传音符交代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还专门回来一趟,若是宗主知道了,该怪我这把老骨头不懂事了。”   云皎月听到这里,蹙了眉,眼里满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担忧,   开口之前又向外看了看,确保此时不会有人经过,听到她即将要说的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放轻了声音说,   “月儿是有一件事想要禀告长老,原本月儿是想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说的,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告诉长老一声,就算日后被同门记恨,月儿也顾不得了!”   听她这么说,又见她本就柔怯的脸上写满了无措,寻亭长老已经非常自然的单方面判断,云皎月说的肯定是真的,肯定是别人做的不对,来找他评理了。   当即便道,“月儿你尽管说,是哪个兔崽子干了坏事了?长老给你做主!”   ……   云皎月没在执事堂停留多久,当她再次离开的时候,远处学宫的方向刚敲过一次钟声,提醒着内外门即将上课的弟子们。   而执事堂内,寻亭长老面色沉素,点了十几个执事弟子,带着他们浩浩荡荡下山去了。   此时天光正好,深秋虽凉,尚尧城内却始终热热闹闹。   忙碌的饭点儿过去,第一饭馆内又重新静了下来。   又因为俞晚和岑逸选了几个灵兽一起离开,今日的饭馆,比往日更加安静。   小冬擦完了桌子,随便拣了一处地方坐下来和阿喵玩儿,自从弄丢过虾饼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带过饭馆里任何一只灵兽出门。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大堂,再照在阿喵翘起的小尾巴上。   小冬拿着一只小鱼干逗着阿喵,引得阿喵频频挥舞小爪子,却什么也抓不到,于是就有些生气,连着喵了好几声。   一人一猫正互相闹着,忽然,小冬自余光里感觉身边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他狐疑着转过头,见大堂里忽然多出了十几个紫衣服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气势汹汹的,那气焰几乎能占据整个大堂。   小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下意识便要找无数,偏生无数刚拎了食盒出去送外食不久,吓得他只得大喊了一声,“婆婆!你快来!”   他喊完以后,想仗着自己身量窄,从那些堵着门的紫衣人身边挤出去,找无数回来。   结果他才刚挤到门口,就觉得门口好像贴了一层无形的膜,他不但没有跑出去,反而被弹了回来。   这时候乔婆婆也听到了动静,以为是来客人了,小冬一个人应付不来,赶忙从后面出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没择完的菜,骤然看到大堂内凶神恶煞的十几个紫衣人后,她一惊,暗想难道又有人上门来找茬抢饭馆了?!   不过乔婆婆到底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她先把小冬藏在身后,然后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客人是来吃饭的吧?”   她指着柜台上方挂着的菜牌,“那上面的是今天的特价菜和推荐菜品,客人要是不喜欢,旁边还有其它菜单,你们……先看看?”   为首的那人脸色沉沉,转头看了身后带来的人一眼。   然后就听到有人有点儿叫不准的问,“这为祸一方的邪、教……就他们两个人吗?”   寻亭长老眯起眼睛,看着那一老一小,先入为主的觉得那就是障眼法,专门迷惑他们的。   于是不由分说,直接一挥手,“既然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那就别心慈手软,动手!”   话音落,他也没有仔细分辨,直接捏了道雷决,劈向乔婆婆和小冬。   一道紫色粗雷凭空出现,“轰”的一下将两人劈到在地。   寻亭长老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环顾四周,命令身后的弟子立刻动手把这大堂都给砸了,自己则又点了两个人,迈进后院。   之前从大堂往后面看,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然而当他一步迈出,眼前所见便是蔬果满园的菜园,另有鸡鸭鹅圈围在两侧,再往深处看,更是一个院子叠着一个院子,竟不知这么一方天地究竟有几进院子,几间屋子。   “果然是这里!”   寻亭长老又捏了几道雷决,引来数道惊雷在院中肆虐,直到眼前所见尽数化为焦枯,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眨眼之间。   “何人撒野!”   一道又气又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寻亭长老还保持着捏诀的手势,转头见到拎着锅铲一脸震惊又愤怒的韩大海,看也不看就挥出一道雷,同时大喝,“你们仔细找找!可还有余孽未除!记住,不可手软!”   之前听完云皎月对第一饭馆的饭食的描述,寻亭长老立刻就想起当初那迅速涌入修士身边的速成丹丸。   那些丹丸打着“一颗就见效,一颗抵十年”的幌子,大肆宣扬修炼无用,只有速成丹丸才是修士福音。   害得当时的修士纷纷追捧这种速成丹丸,结果吃完没几年,那些人就因为提前透支了身体,一命呜呼!   其行可怖,其论诛心!   当初九州各宗齐心协力,才将这速成丹丸彻底销毁,将炼制这些丹丸的丹修废去一身修为,送去当了徭役。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东西又卷土重来,还竟然又出现了这种更为阴毒的手段——   竟然将这阴毒之物包装成了寻常饭食,引诱修士上当,还害他们无法辟谷!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寻亭长老想到这里,连连催动雷决,只想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不管这第一饭馆究竟是不是制作速成丹丸的余孽,都该立刻摧毁!   于是雷鸣不断,满院焦枯,那些之前还试图攻击这些不速之客的家禽,也已经东倒西歪,顶着一身被劈秃了的羽毛,挣扎着呼吸最后一口空气。   雷鸣过后,满院寂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送完了外食,高高兴兴回来的白衣青年,在看清楚饭馆内的一切以后,杀气骤起。 第72章 (一更) 无极宗有个大师兄……   第一饭馆内突然的变故, 远在青云宗的俞晚和岑逸还并不知道。   当他们快要到达青云宗山门的时候,俞晚和其他前来此处的宗门弟子一样,先压下玄霜剑, 缓缓落在山门之外,然后再徒步进山。   上山途中,她拿出一张传音符,给无数报了平安, 又询问了一番饭馆。   然而一道传音符发出去,过了好半晌,也不见无数传音回来。   俞晚有些狐疑, 对着手里的传音符看了半晌,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最后有些不确定的问岑逸,“青云宗和我们那边有时差吗?现在也不是正忙碌的时候呀……”   岑逸同样看了看天色, 想了想, “或许是有别的事吧, 如今饭馆里只有无数一人,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   俞晚慢慢点点头,又想着太平盛世, 无数的修为又高,就算真有什么棘手的麻烦事儿,也很快就能解决掉。   这时候再放眼去看四周, 正看到天边越来越近的人影,俱是紫衣玉冠。   随着那些人缓缓下落, 俞晚发现,领头的是个面容严肃的少年,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却细又长, 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分明没有见过他。   俞晚又顺势看向那紫衣少年的身后。   这一次无极宗派来了不少人,但她在这些人当中看了许久,除了云皎月,就再没有看到一个熟面孔,甚至连以往那每次都落不下的皮小方居然都没来。   为首的那紫衣少年同样也看到了俞晚,先对着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赞同,好像在责怪她。   俞晚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又实在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刨出来这人究竟是谁,也就顺其自然,不再纠结。   哪知道那紫衣少年却好像有要和她长谈一番的意思,只见他先回身对着身后的人交代几句,之后竟是迈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了。   俞晚一愣,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   她的身后并无别人,看来,这紫衣少年的确是来找她的。   岑逸在这时候不动声色的多走了一步,像是不经意般正好挡在她身前。   与此同时,那名紫衣少年也走了过来,拦住两人上山的路。   “别藏了,我知道是你。”   他脸上是与他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古板,语气也如同老子训儿子,“俞晚,出来!”   也不知怎的,这一声“出来”,竟然让俞晚的腿先于她的脑子,做出了反应。   甚至还在她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向前迈了两步,正正好好来到那紫衣少年近前。   这一套动作自然的就好像以前也经常发生。   当她与这紫衣少年面对面对视,她莫名还觉得有些心虚。   而脑中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如开闸放水一般,奔涌而出。   于是俞晚知道了这紫衣少年名叫延寂,是君离的亲传大弟子,无极宗的大师兄。   知道了延寂是个很老成的少年。   一直以来,他始终谨记自己身为无极宗大师兄的责任,勤于修炼,以身作则,时不时还帮着君离检查这几个师弟师妹的功课。   其中最让他操心的,就是原主。   而原主,谁都不怕,就怕延寂。   也知道了,延寂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是因为当年的一场惊天变故。   那一晚,天降莫名劫雷。   而整个无极宗内,能抗住劫雷的,只有君离和宗内的两位真人。   可他们若是真出来扛了劫雷,不说修为大损,甚至就此陨落也有可能,更何况那时候的无极宗正是需要发展的时候,他们赌不起。   于是延寂就站了出来。   他甘愿现出己身,生扛劫雷,同时将元神用五蕴莲包裹起来,封在剑冢。   若有一天机缘巧合,他或许能重新活过来。   那一晚的劫雷一共三道,三声过后,延寂再无气息,无极宗也因此失去了亲传大弟子,宗门大师兄。   没想到一晃经年,延寂竟然真的醒了。   连俞晚都有些感慨,同时默默地想,怪不得她总觉得这无极宗年轻一代的大师兄竟然是皮小方这种人,让人很匪夷所思,原来竟是二师兄捡漏上位。   ……   “当初我就不止一次告诫你,让你一日三省——”   延寂的话,打断了俞晚的思绪,“师父花在你身上的心血那么多,想当初你在宗里闯了多少祸?哪次不是师父出面为你善后?”   “你不说感念师父的教诲之恩,也不该如此恩将仇报,甚至还将怨气发泄到小师妹身上,做出那等戕害同门、不知悔改、离经叛道之事!”   延寂前面的话,俞晚勉强还能听上一听,然而之后的那些,却让她诧异万分,还有些觉得好笑。   “这些话,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延寂似乎并未仔细听她的话,眼里的不赞同还有怪罪之意愈发的明显,“师父收徒本就不需要我们点头,更何况同门之间本就该相互爱护,互敬互助,我当年是怎么教你们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就算是小师妹真有哪里做得不好,她毕竟年纪小,入门又晚,看在师父的份儿上,你也该包容一二,怎能如此任性!”   “如今是小师妹命大,即便受你一剑也没什么大碍了,可你不但不曾向小师妹道歉,竟然还顶撞师父,擅自另拜宗门!”   “你可知道,你此举,不仅仅是寒了师父的心,更是给无极宗内外门弟子留下了恶劣印象?”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师父不得不耗费了大量心血救治月儿,如今师父又被你气得闭了关,不知何时才能修养好?”   延寂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还是顾及了一番周围,在周围设了一圈结界。   是以外面的人看过去,只当他们许久未见,是在叙旧。   而直面这些的俞晚,也终于收起了在面对延寂时惯性的乖巧,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云皎月身怀魔核的事?”   “魔核?”延寂果然懵了一下,“什么魔核?”   又下意识认为俞晚是在胡闹,更加不悦,再出言时便带了些许失望之意,“我在说你做错的事,你不自行反省,怎么还信口胡说?”   俞晚懒得和他废话,只点点头,“看来她还真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话说完,她便打算走出结界。   然而那结界就好像知道她的意图,竟是也跟着她的向后退去,让她接近不得。   俞晚见状,叹了一口气,转回身看着延寂,“难不成,你专程来和我说这么一通,就是要逼我认错?”   延寂叹了一声,“既然知道做错了,就得认错。”   “晚儿,”他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只是脾气急了些,受不得委屈,现在有大师兄在这里,大师兄自会给你做主。”   “只要你乖乖和我回去,向师父认个错,再给月儿赔个不是,大家都是同门,哪里能有隔夜的仇呢?”   说完这些话,延寂自以为他已经把道理都掰开了给俞晚讲明白了,于是他理了理衣袖,等着俞晚像以前那样认错。   “知道做错了?”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结界,忽然多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俞晚听出是谁,一下子回过头去。   岑逸略显玩味的语气接着又响起,在开口的同时,人也已经闲庭信步似的踏着结界走了过来。   “有些事,不是你说一句做错了,就是真错了吧?”   随着岑逸的走近,他身周那些被踏碎的结界碎片,堪堪维持在刚被破开的那一瞬的样子;   而他的声音,也恰到好处的传到延寂耳边。   让延寂原本故作老练的脸色,裂出一道缝隙,添上了一点儿属于少年人的喜怒于色。   如果不是这样的效果让这位无极宗真正的大师兄显得有些滑稽的话。   ……   山路开阔,一路上都熙熙攘攘,俞晚这边的一点动静,并没有引来周围太多的注意。   甚至就连等在一旁的无极宗弟子们,也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一番动静有什么异样,就只是在心里奇怪,大师兄教训俞晚,后面那白衣少年凑上来干什么?   只有延寂满心震惊。   他生扛劫雷以后,虽然陷入沉睡,元神封存在剑冢,但却无师自通一般的修了精神力。   以至于前几日他自沉睡中醒来,元神归位,发现自己竟已经从筑基期,一跃到了元婴期!   虽然他还只是元婴一级,灵力尚有些不稳,但他对自己用精神力铺开的结界非常自信——   除非修为高于他的,或者级别与他所差不多但灵力扎实的,否则绝无可能破掉他的结界!   可看这轻轻松松就破了结界的白衣少年,他哪一样都不符啊!   延寂心里震惊不已。   然而哪怕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白衣少年到底是什么路数,脸上却也不能显露分毫,更不能计较这少年刚才话里的讥讽。   只能摆出宗门大师兄沉稳的架子,和和气气问一声,“这位道友好俊的身法,不知道友师承何处,如今是何修为了?”   “在下是第一宗外门弟子,”岑逸刻意强调了外门两个字,   然后顿了顿,用一种更加轻松的语气说,   “修为啊……该筑基了。” 第73章 (二更) 君离,滚出来。……   九州大陆, 宗门众多,修士更多,万千年间孕育的能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无论是有大能指导的宗门弟子, 还是纯靠悟性的散修,在修为方面,始终遵循着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几个等级规律。   当普通人第一次感知到了天地灵气,并试探着引导灵气的运行, 以灵气洗筋伐髓,浇筑灵根,便是进入了洗髓期。   在这一期间的多为散修。   他们当中, 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因为突出的灵气被宗门察觉, 主动带回宗门;   其余人便要时刻关注心仪宗门的收徒计划,共同争一个入门名额。   而决定一个人是否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是要看其能不能顺利从洗髓破境到炼气。   而后的修行便因人而异, 从筑基到金丹、元婴, 接着便是化神、炼虚、渡劫、大乘这样的高阶等级。   若能修到大乘,再顺利渡过一劫,便能羽化登仙, 顺利飞升成仙。   成仙是每一位修士的终极奢望,在此之前,若能到金丹甚至元婴这样的境界, 就已经算是有所成。   延寂一直觉得,他能靠自行修炼精神力, 一跃而至元婴期,已经是此间天才了。   如今听闻这白衣少年竟然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自己还没有筑基,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假的!   一定是骗子!   什么人能仅凭区区炼气的修为, 就破了他这个元婴修为铺开的结界?!   就算是第一宗……   延寂忽然神色一顿。   他想到自己醒来以后听到的种种传闻,此时再看俞晚和岑逸的衣着,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地问,“你刚刚说,你是哪个宗门的?”   “第一宗。”岑逸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   在俞晚抵达青云宗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尚尧城,刚刚飘起一阵秋雨。   当雨落下的时候,一些原本还倔强留在树枝上已经枯黄的叶子,终于也不堪重负,被雨水打下,再被碾到地上,继而为城中的石板路,铺上一层秋叶制成的地毯。   下雨的时候,街上的人便少了很多,即便有人在外面,也难免步履匆匆。   东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比以往少了不少。   然而不论下雨还是下雪,赶路之人的脚步,都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而停留;   即便有停留,也不过是钻进街边的小店,叫上一碗热乎乎的汤,暖一暖肚子,然后再重新投进雨幕。   雨天生意不算好,识味斋的伙计们干完了活儿,没什么事儿做,就干脆拉了条板凳放到门口,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坐着坐着,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第一饭馆往常生意都那么好,今天怎么一个人也没见着?”   有人发出疑问,自然便有人好奇往那边看。   随即又有一个伙计一脸狐疑,“早上的时候我看第一饭馆那边的生意还好着呢——再说以前也不是没碰上下雨,就算是下着雨,也该有不少人往他们那边去的呀……”   “不对呀,第一饭馆好像把门都关上了,这还没到晚上呢,他们难道这就准备打烊了?”   “说不定……他们就是想歇半天?”   一群伙计猜来猜去,不过谁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他们的话题就从第一饭馆上绕开,转而说起了别的。   雨越下越大,雨声里混杂着车轮碌碌声,赶路的脚步声,后厨的锅碗瓢盆声,闲聊的笑声……   但当这场雨卷着这些声音,来到第一饭馆门前的时候,若是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就会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焦黑,全无生气可言。   从东城门出去,顺着路一直走便是无极山,路上无论晴天还是雨天,都经常能看到往来其间的修士,其中以散修居多。   一道白影自东门出,身形极快,虽然没有御剑,速度却不亚于御剑。   很快,那道白影便至无极宗山门前。   到了这时,白影才现出真身。   雨还未停,白衣原本是沾雨即湿,他又并未打伞,可当那些雨水在快要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弹开。   于是雨照落,衣却犹干。   是无数。   守门弟子见到无数,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这位道友,可有拜帖?”   无数想了想,掩在袖子下的手先捏起个诀,然后笑眯眯看着他,   “有一个,应该可以当拜帖,不过我第一次用,不知道能不能行。”   守门弟子有些狐疑,拜帖就是拜帖,这东西不就是接过来往上一递,再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引人进去吗?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无数这话里的意思,就见眼前忽然甩过一道金色闪电。   接着就听到“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了。   再然后,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数看着倒塌的山门,还有被劈的昏死过去的守山弟子,微微抬起手,指尖又窜出几道细小的金色闪电。   他把玩着这些用术法制成的电流,有些抱歉的看着那些人,“真的是第一次用,抱歉,下次我换个力道再试试。”   然后他不紧不慢的从中间穿过,丝毫不去看身后已经被惊雷击成一片废墟的山门,以及山门处被整个劈开的守山结界。   这样大的动静,无极宗里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负责宗门守卫的弟子纷纷出动,赶到山门那里,在看清楚山门前的情形以后,立刻有人喝道,“快!快去报告大长老!”   有人去报信儿,也有人顺着宗门口往里面追,不多时就看到了不紧不慢一路往仙灵殿方向而去的无数。   “那……那个是谁?”   “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无数所到之处,金色闪电横行。   无论是殿宇,还是灵木,都遭到了无差别攻击——   好像只是眨眼间,那些地方就变成了一片焦土。   也有人试图拦截,但还没等近无数的身,就已经先一步被金色闪电劈中。   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路的所有,都在那人翻手之间被毁去,再一路向上——   “那身衣服……”   有人认出了无数所穿的白衣,“好像是第一宗的衣服!”   “对!我去过青崖剑庐,俞晚当时穿的就是这么一身!”   “他是第一宗的人?!”   已经有弟子开始绝望,“他只有一个人,就敢来无极宗撒野,难道就没人能拦住他了吗——”   回应他的,是更加肆意的雷鸣。   却也终于在此时,天边雷鸣又起。   深紫色的闪电如暴雨疾驰而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仅凭一人就如摧枯拉朽一般毁了小半个无极宗的无数。   深紫很快就盖住金色,闪电与闪电开始相互绞杀,雷鸣滚滚,就像是助威。   然而在雷鸣与电闪之间,那道白色的身影依然稳稳地向前走着。他的手中甚至还多了一把剑。   无数左手捏诀,于是金色闪电暴涨,将重重紫电撕碎;   右手握剑,剑意暴涨,最后凝在剑尖。   然后他挥剑,蓄满灵力的剑意,精准的钉在仙灵殿的护殿大阵阵眼处。   “君离,滚出来。”   ……   延寂又看向俞晚,“我听闻,你叛出师门以后,拜进了第一宗门下?”   俞晚纠正他,“我与无极宗是和平分手,之后由第一宗大师兄引荐,正式拜入第一宗门下,当了关门弟子。”   “胡闹!”延寂怒喝一声。   听别人转述,与亲耳听闻,感觉自然不同。   之前延寂刚刚从沉睡之中醒来,只觉得宗门上下无一处不陌生。   他想去拜见师尊,却听闻师尊正在闭关;   而后他从皮小方等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沉睡之后发生的事;   再然后,他便看到了师尊后来收的那位关门女弟子,云皎月。   作为无极宗大师兄,他自然是要对这位新的小师妹多多了解一番的。   而柔怯惹人怜爱的小师妹,与那个张扬却总爱惹祸的俞晚相比,天然便让他对小师妹多了许多好感。   尤其是他听了这位小师妹说完自己的悲惨遭遇,他更是觉得俞晚实在过分——   若是当初他能在场,他是万万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这次率领师弟师妹们前往青云宗,延寂给自己定了两个任务:   一是,夺得这次论道大会的魁首;   二是,带回俞晚,好好管教她。   如此种种,让延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在呵斥过后,他甚至放弃了找第一宗带队长老交涉的计划,径直抽出锁妖绳,便要捆了俞晚回来。   经过无极宗特殊之法重新炼制的锁妖绳,挥动的时候便带出一片紫雾。   延寂在动手的时候,又刻意糅了些精神力进去,于是那锁妖绳便又比寻常时候变长了许多,也更自如了许多。   锁妖绳出,速度如闪电,但有人比闪电更快。   在紫雾收拢的那一瞬,白影如一片云,倏地冲开紫雾,又眨眼间飘落向前方。   于是紫雾散,浮云落。   延寂的锁妖绳挥了个空,那原本就在他近前的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只余两道不紧不慢继续向前的背影。   恍惚中,延寂像是又听到了那白衣少年的声音——   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   “承让。” 第74章 看来无极宗的无礼,还真是一……   山路宽阔, 哪怕是二十人并行也不觉得拥挤,有相熟的弟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上山。   周围全都热热闹闹, 所以当延寂挥动锁妖绳的时候,并没有太引人注意。   然而锁妖绳起,带起一片紫雾,走在前面的人不知身后发生的事;   但落在后面的, 却一下子就将眼前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   紫雾暴起,瞬间就要遮天蔽日,而当那被紫雾笼罩的白影如一片云一般飘然而出, 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花了眼睛——   那如云一般的身法, 虽然看上去轻飘飘毫无威胁,可在场的都是各宗弟子里的精英, 他们除了看到飘忽的身法, 还看到了那片“云”带起的剑意。   剑意凌厉, 不由分说就撕碎了那一片雾——   甚至如果不是白衣人手下留情,那条挥动自如的锁妖绳,也要在顷刻间碎成一片了!   “好霸道的剑意……”   有人惊叹出声。   “什么剑意?哪儿呢?哪儿呢?”   有人没赶上刚刚那一幕, 连忙询问左右。   也有人在惊叹之余,又起了狐疑:   无极宗的弟子……为什么偏偏要挑衅第一宗?   ……   俞晚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之间就被带着飘出去老远,落地的时候又极稳。   “刚刚那个人, 你认识?”耳边传来岑逸的声音。   有些近,让她忽然意识到岑逸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 并没有要拿开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她借着回头往延寂那个方向看的动作,不动声色侧开身形,然后再回到原本的距离,“算是吧, 以前他在无极宗当大师兄。”   岑逸手上骤然一空,还有些不习惯,便也随意地往身后瞥一眼,“是么,看来无极宗的无礼,还真是一脉相承。”   ……   山路虽长,但也总有尽头,负责引路的青云宗弟子将各宗弟子带进宗门,又引着他们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各自的客舍。   看过了满眼青翠的青崖剑庐、金碧辉煌的无极宗,俞晚又看到了眼前一片肃然的青云宗。   青云宗建在青云山灵脉最盛的地方,周围群山连绵,站在宗内任何一处地方抬头向外看,都能看到青山与云雾连在一起,甚至那云雾在青山的掩映下,竟像是也被染成青色的了。   只是建在这一片绿意盎然的青云宗内,到处都是大片玄色的屋舍,偶尔有其它颜色装点,却也没办法改变青云宗内整体的肃然。   尤其是,这里还有同样一身玄衣的青云宗弟子。   俞晚从进来开始,就情不自禁跟着周围的环境严肃下来,甚至会想,若不是此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在这里,单单让她面对这么一大片玄色,她恐怕一天也待不下去。   这么一想,就更加想念自己的饭馆。   也意识到,她刚刚发给无数的那道传音符,等待回应的时间似乎已经过于长了。   在进入青云宗安排给他们的客舍之前,俞晚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了岑逸一声,“我们饭馆以前也有过一直忙了这么长时间,连回个信儿都来不及的时候吗?”   岑逸回想了片刻,“前两日,我听说城里有几家富户筹办席面,正在物色酒楼大厨。”   俞晚若有所思,他们饭馆的生意那么好,说不定真的被哪家富户请去做家宴了?   思来想去,俞晚还是又拿起传音符,给无数传了几句话。   ……   这个时候,无数正站在仙灵殿门前。   昔日不管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人,此刻面若寒霜,他抬头,眯起眼看了看已经被他的一道剑意击毁的仙灵殿护殿大阵,丝毫不顾周围那些剑拔弩张却又不敢上前的无极宗门人,只用一种依然温和、却透着讥讽的语气,再次说道:   “君离,你纵容你的人下山之时,就应该知晓后果。”   “怎么我都找上门来了,你却避而不见?这不是无极宗的待客之道吧?”   那些围在外圈的无极宗弟子,大气儿也不敢喘,却在听到无数最后那句话以后,本能地想反驳一句,有你这样来做客的么?   当然,这句话并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   尤其是在执事堂的那几个长老几乎都快被劈没了的情况下。   寻亭长老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前不久他听说此事的时候,还有些不信,只当是那第一饭馆里的余孽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当时他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一脸不屑的想,从前那群卖速成丹丸的狗屁丹修也这么干过,把自己伪装成“兢兢业业好丹修,一心只为造福修士”的大善人。   等他们讨到说法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贩卖速成丹丸,如此才酿出悲剧——   无极宗乃名门大宗,怎么能让这种宵小得逞?   他甚至都提前想好了,等把这余孽抓起来,斩草除根,宗主一定会表彰他,顺便再给他升个职位,让他多捞捞油水。   然而此刻,他躲在最后面,只偶尔往外探个头,观察那白衣人的动静。   同时也满心焦急,奇怪他们宗主怎么都到了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不出来?   也许是他在心里催促的太急,起了效果,果然下一刻就看到仙灵殿的大门缓缓开启,君离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走在最前面给君离开路的矮胖弟子,一张脸板得像一块砖,猛声喝道:   “何人在此喧哗?”   这一声喝完,那矮胖弟子也看清楚了眼前景象,立刻被吓了一跳。   怪不得在仙灵殿内一直能听到殿外的轰隆巨响,这究竟是哪个狂徒,竟敢在无极宗的地盘上撒野?!   待看清楚门外的人,皮小方又惊又怒,“竟然是你?!”   躲在后面的寻亭长老一看主心骨出来了,马上就不怂了。   他扒拉开身前的弟子,一边往出走,一边满目悲怆地大喊,“宗主!宗主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君离此时也有些惊愕。   自从那天俞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紧接着无极宗大阵就出现波动以后,他那与大阵相融的灵力,也跟着受损了大半。   他不得不就地闭关,修补灵力。   在这期间,他将大半的宗门事务全权交给了执事堂,如非必要,谁也不能来仙灵殿惊动他。   甚至就连云皎月想进来看看他,和他说几句话,都被他挡在殿外,一面也没见。   原本距离他出关,还有不短的时间,若非出了如此变故,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出来。   君离紧抿了唇,沉沉向着四周看了一眼。   仙灵殿的门前已经没什么像样的东西,空气里还有未散的焦糊味儿。   不远处倒着几名执事堂长老,身上都有被雷劈过的痕迹,看起来伤势极重。   无极宗善雷,当君离看清楚长老们身上的那些雷意,心里又是一惊。   这些雷里掺杂着剑意,又好像根本就是从剑意中变化而来,只是被伪装成了雷的样子。   可如果不是修士本身就能召雷,强行用其它代替,总会因威力不足而变成四不像,除非此人自身修为强大,已经到了可以无视这些限制的地步!   这时候再去看站在身前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君离无端就紧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人,他认识。   就是山下尚尧城的饭馆里那个,总跟在俞晚身边的人。   这些都是他干的?   他有这个实力么?   他到底什么来头?   君离忍了又忍,勉强维持住一宗之主的气度,缓声问道,   “不知无极宗与阁下有何深仇大恨,竟让阁下将我无极宗弄成这等模样?”   这么问的时候,君离又看了一眼寻亭长老。   寻亭长老见状,也不等无数开口,抢先跑到君离身后,带着终于有人给他撑腰的得意,噼里啪啦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又额外强调了一番速成丹丸的旧事,说这件事决不能轻易算了,得深究!   末了还说,“宗主,此等用心险恶之徒,就该斩草除根!”   “今日让他找上门来挑事,是我办事不利,没有仔细清理他们那老巢,如今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了,还请宗主出手,将此人彻底除去吧!”   君离的面色微变。   速成丹丸的事,是整个修仙界的大恸。   当初有不知多少原本可以大有所为的修士被这速成丹丸所害,饱受折磨之苦,最后死状可怖!   若非最后各宗联手,艰难破除了速成丹丸带来的困局,恐怕往后的局面愈发的不可控。   所以君离在听完寻亭长老的话以后,已经先入为主信了几分。   然后他才看向无数,脸色又冷了几分,“不知阁下可有解释?”   “解释?”无数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我开一间饭馆,害了谁了?”   “若只是寻常饭食,开了也就开了,可阁下当真能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没附带过什么效果?”   君离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曾经喝过的那一杯西市腔。   想起喝下以后,意外得到的一点纯粹至极的灵气。   接着便联想到他受损的灵力——   原来竟是如此么!   君离冷笑一声,看着无数,“当初速成丹丸现世,本是有机会立刻被毁去的,只是当时的人受这丹丸所谓益处的蒙蔽,错失良机,这才让此物泛滥。”   “如今阁下所做的这些吃食,既然并未扩散出去,不如就悬崖勒马,诚心悔过。”   “看在本座的徒弟与你有些交情的份儿上,你在我无极宗撒野之事,我可以不追究。”   “你说我的东西有问题,就有问题了?”   无数手腕一翻,让剑柄在他掌上绕了一圈,   “那我现在说,你身为宗主,包庇凶徒,颠倒是非,是犯了大错——”   “你是不是也要立刻认同,然后给我磕几个响头,再承认你错了?” 第75章 能打多惨就打多惨,不用给他……   无数的话音落下, 周围久久没人出声,在场的人甚至连喘气声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不少,生怕破坏了眼下这一份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嚯, 敢这么和宗主说话,活腻了吧……   君离的脸色更沉一分。   他身居高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讲话了,而碍于身份, 他又不可能自毁身段,去拼这一时的口舌之快。   是以不等他开口,皮小方已经自觉的替他大喝了一声, “小子放肆!竟敢这样同宗主说话!”   有了皮小方先行开口, 君离也顺势有了台阶,“若阁下所言非虚, 是我的人做错了事, 我自会让他给你认错赔罪——”   君离又扫了一眼周围的废墟, 还有人事不省的那些人,接着说道,“但若查明事实, 证明阁下的确做了那阴毒之事,无极宗便新账旧账一起算,绝不姑息!”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得很, ”   无数随手一抓,一截断得平平整整的柱子应手而来, 天然就是一个凳子。   他撩起衣摆,施施然坐下,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帕子擦着剑身,“我开个饭馆, 高高兴兴做生意,靠着饭菜可口攒了一城的口碑;倒是你身后的这位,看着道貌岸然,实则不分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话锋一转,无数的声音就冷了下去,“如今拿着区区一个破速成丹丸,就想给老子扣什么帽子?你也配?”   他的指尖再次萦绕了几道剑意,剑意化雷,引得天边雷声滚滚。   “我不是来和你讲道理,更不是求你替我澄清的,”   他只坐在那里,抬眸看着君离时,眼神里虽然带着笑,却让人生寒,“你动我的人,毁我的店,我没那么宽的心胸,叫你出来也不过是让你看个明白,看看我是怎么当着你的面,把你们加在我这儿的祸事,还给你们。”   “哦对了,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可能速度没你们一群人来得快,你们多担待些。”   他的话音落下,紧跟着就有一道挟着剑意的雷从指尖迸出,直逼君离。   “宗主!”   “师尊!”   一片惊呼声里,君离凝神聚气,周身便有紫气化形,再形成一身护甲。   他意欲以灵气化成的防御护甲去抵挡无数的剑意,却见那化成一道金色雷电的剑意绕过他的结界,竟是直接精准的劈在了寻亭长老身上。   雷声在身后炸响,寻亭长老连吱都来不及吱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寻亭长老!”   众人猝不及防,又更加震惊,同时满脸愕然看着无数。   这个人、这个人竟然绕过了宗主的结界,角度如此刁钻的击中了躲在宗主身后的寻亭长老——   君离的脸色同样愈发难看。   如果说之前他对无数还有些轻慢之意,如今便已将其视作自己的对手。   他或许可以容忍无数言语间的冒犯,但如果再继续任由无数撒野,他这个宗主,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天边雷云愈重,君离也终于出手。   紫电粗浓,一出就挟了雷霆之势,带着势在必得,即刻就能重伤无数。   看到君离出手,其他弟子也终于彻底松下一口气,却依然紧张万分的盯着那一道紫电,同时在心中期待着紫电将这无礼狂妄的小子教训一顿,让他知道擅自来无极宗撒野的后果!   但无数对着那顷刻间就近在眼前的紫电,却只微微偏了一下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一下过后,那道仿佛能将一座山都击毁的紫电,忽然就不见了。   就好像,本来也不曾有过什么。   “怎么、怎么没了——”   “妖法吧?这是妖法吧!”   有人开始惊恐。   那绝不是妖法,君离看得清楚,他引去的那道雷,在靠近无数的一瞬间,是被一道结界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你,急什么呢。”   无数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周围,“我教你一个乖,以后要是再管不住你的人,就想想今天,想想管不住你的人的后果。”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感慨,“其实我也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想不起我还学过这个东西。”   说完,无数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随意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雷云消失,满天金光乍泄,又有一道接着一道的细雨洒下。   然而雨线落地,却并非无声。   一声又一声炸雷响了又响,护山大阵不堪重负,猛地四散碎裂。   于是满宗奔雷。   ……   “这么快就下雨了?”   俞晚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如今忽然阴云密布,接着就落了雨的天幕,有些诧异,“青云宗这里的雨都是说下就下的吗?”   “倒也不是,”梅芳若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天,“不过天象总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俞道友若是觉得雨声烦杂,我便给这屋子周围再加一道隔音符。”   说话间,两人自然的一同走到了屋檐下避雨。   俞晚见梅芳若真有要取隔音符的意思,连忙说道,“梅大师兄不必如此,这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梅芳若点点头,正要接着再说点儿什么,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修士的敏锐本就非比寻常,他猛的转过身,却只见岑逸站在隔壁的屋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去。   见他转过来,岑逸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之后没再停顿,推门进了屋子。   梅芳若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刚岑逸看他的那一眼,有点儿凉飕飕的。   他想不通,却也没继续深想,只接着又和俞晚说道,“论道大会要到后日才正式开始,明日我会来通知你们去抽签决定上场次序,余下的这些时间,你若是想到处转转,只管来找我。”   俞晚同他道了谢,转身也进了房间。   青云宗的屋子从外面看来单调又沉闷,屋内的陈设也极为简单,只一床一桌一凳,桌上放着一盏灯。   除此之外,再无一件多余之物。   俞晚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雨,想了想,又拿出传音符来,这次却是找了小冬说话。   然而小冬也一直没有回音。   俞晚捏着传音符看了半天,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传音符坏了?   想到这里,她径直出去,敲响了隔壁岑逸的门。   岑逸开门开得很快,俞晚也不等他开口询问,已经问道,“你的传音符可还在?”   岑逸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将自己的传音符递给她,“怎么了?”   俞晚把两张传音符对比着看了半晌,一边看一边说,“我给无数师兄传的话,一直都没有回音。”   “就连小冬、乔婆婆、老韩那儿,我也都传了,就想着他们总能有一个人听到吧,结果传音符还是没有反应,我总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或者是不是我的这张传音符坏了,所以才没有反应,我就过来找你的借用一下再试试。”   她的话音刚落,传音符终于久违的亮了一下。   俞晚迫不及待拿起来,又特地放在了耳边。   就听到无数的声音顺着传音符传了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声音里带了一点儿疲惫。   “你们到啦,既然比试后日才开始,那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休息,之前有些忙,现在才有空听你传回来的消息。”   过了片刻,无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对了,若是在擂台上对上无极宗的人,能打多惨,就打多惨,不用给他们留面子。”   最后这一条传音,岑逸也听到了。   想到无数向来都是和和气气,这会儿听到无数这么说,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   俞晚与他对视一眼。   就见他笑了一下,说,“既然无数都这么说了,等比试那天,我们就尽量多留他们一段时间吧。”   ……   抽签的时候俞晚才知道,这场论道大会在各个宗门眼里,是非常重要的比试,这关乎接下来的十年中,哪个宗门会成为新的引领者,同时也会接替上一任,筹办新一届论道大会的任务。   可以说,每一次的论道大会,都是对宗门实力的一次展示。   青云宗在近几百年里,一直接替了第一宗,稳稳的占据着宗门引领者的称号。   而无极宗对这次的论道大会,同样非常重视,他们迫切想摘掉“蝉联老二”这个绰号,以至于就算面对抽签,也绝不松懈。   这些,都是俞晚听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青云宗三师姐说的。   这位三师姐非常自来熟的表示自己名叫陆棠舟。   在问出了俞晚的名字以后,她表现的极为热络,一个劲儿的拉着她说东说西。   末了还有些好奇地问,“听大师兄说,你是食修,食修的本命法器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剑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俞晚想了想,召出了她的锅。   陆棠舟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口锅。   饶是她见多识广,这次也不得不一脸惊叹,又拍拍胸口,仿佛已经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一会儿抽签分组的时候,我可一定要避开你,我不想被锅砸……” 第76章 (二更) 打群架   通过陆棠舟的讲解, 俞晚才知道,论道大会前一天所谓的抽签分组,是将前来参与的所有弟子, 均匀的分成五组,再决定每一组的比试顺序。   其中分到同一组的弟子,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与同组人员自行比试, 决出下一次比试的人选;   然后再次抽签,继续按相同的方式比试。   一直到每一组最后都决出一人时,再由这五个人抽签决定对阵次序, 决出最后的魁首。   俞晚听着听着, 忽然意识到——   这一轮又一轮的比试,怎么越听越像无数说过的……   打、群、架?   “是啊, ”陆棠舟听到以后, 特别自然的点头, “这就是打群架。”   紧接着,她兴奋起来,“我跟你讲, 这宗门比试里面,最好玩儿的就是打群架了,我特别喜欢打群架!”   俞晚:“你经常参加这样的比试吗?”   “那倒没有, ”陆棠舟满脸遗憾,“论道大会十年才办一次, 平时宗门里的比试虽然也有类似的环节,但每场能打的人太少了,打来打去还都是熟面孔,怪没劲的。”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问俞晚,“不应该呀,打群架还是你们第一宗提出来并实行的,你应该比我了解呀!”   “而且第一宗不是号称有弟子无数,就算是宗门内部比试,你们有那么多人,打起来肯定比我们青云宗的有意思吧?”   这话俞晚没法儿回答。   第一宗是有弟子无数,但也只有弟子“无数”。   好在说话间已经排到俞晚他们上前去抽签,恰好打断了她和陆棠舟之间的话。   陆棠舟抽走一块牌子以后,迫不及待的翻过来看了一眼,接着又问俞晚,“我抽到了地字组,你呢?”   俞晚一翻木牌背面,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是空白。   陆棠舟松了一口气,“那你就是最后一组了。”   又顺带问了一声岑逸。   岑逸摊开手掌,他的那块木牌背面写着玄字组。   三个人抽到了三个组,倒是都没有冲突。   陆棠舟忽然又捏出一张传音符,对着另一头说了句什么,很快,传音符亮了起来。   陆棠舟听过以后,有些看好戏似的说,“我们大师兄也抽到了玄字组,岑道友可要加油哦。”   ……   又经过了一日的休整,就到了正式比试这天。   各宗前来的弟子都聚集在了青云宗的云台上,那一方云台看上去空间并不大,可等到真正踏入,却发觉进入此处,似是就到了另一方天地。   小小的云台竟完全容纳了参与比试的五百人,同时每个人又并不觉得拥挤,视野也极其开阔。   在云台的对面稍下一点的位置,是专供比试的擂台,那擂台同样极大,从这边往擂台上望,上面的种种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那些抽到天字组木牌的人,不免就有些抱怨起来。   “我本来还觉得抽到第一场比试挺好的,早打完早完事儿,可现在这么一看,好像有点儿吃亏呀……”   “是啊,第一个上场的,只能被别人看,让别人悟,要是看的人再因此悟出了什么机缘,修为窜上去一截,之后再打,可就是天然的优势了。”   “哎……吃亏呀……”   不过抱怨归抱怨,当用来计时的线香插上香炉,再由青云水镜放大映在半空,就意味着第一场比试开启。   拿到天字组木牌的人轻轻一捏牌子,再一眨眼,就已经置身在擂台之上。   一百人同台竞技,初赛进四十人。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紧张,于是一股安静至极的气氛传遍了整个擂台,每个人都好像被定格住了一样,有些茫然,又有些紧张的盯着眼前,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俞晚看着擂台,慢慢的搜寻着眼熟的弟子服。   然后她在擂台偏中间些的位置,看到了延寂;   又在距离延寂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云皎月。   再然后,她看到延寂率先动了手。   他持剑,猛地点在身前不远处。   于是破空一声剑鸣,其他人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投入了手忙脚乱的比试当中。   各宗弟子修行的流派各不相同,于是擂台上除了四散铺开的剑意,   还有阵阵或是悦耳或是刺耳的乐声,   有漫天飘飞的符字,   有凌空飞悬的器物,   也有跟随主人意动而上蹿下跳的灵兽,   等等等等……   俞晚看了一圈,最后仍是将目光放在了延寂和云皎月身上。   却见他们游走在擂台之中,看似接着别人的招数,实则却借着拆招,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以最小的消耗保存实力,成为胜出的那四十人之间的一个。   最后的结果也的确如此,当线香燃尽,擂台上自动剩下四十人,云皎月与延寂赫然在列,顺利晋级。   之后在地字组、玄字组的比试中,陆棠舟、岑逸和梅芳若他们,也都轻而易举的晋级。   轮到俞晚上擂台时,已经是这一轮初赛的最后一组。   临上擂台前,陆棠舟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而岑逸的声音却是直接传音在她耳边,“上去以后别紧张,用你跳梅花桩的功夫就行。”   俞晚深呼吸了几次,捏了手中的牌子。   ……   线香再次点燃,比试又一次开始。   之前在云台往下看的时候,除了感叹一声人真多,俞晚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然而当她真真切切站在擂台上,看着周围全都是人,每个人还都跃跃欲试,时刻准备着把别人打下擂台,她不免就感到有些紧张。   也更加直观的意识到,和之前在青崖秘境里那几场试炼相比,这,才是真正的试炼。   当她对面的一名剑修出其不意般猛地向她挥剑,俞晚也终于想起她还没有拿出她的锅。   然而当她一边向旁边闪避,一边召出法器以后,握在手里的感觉却突然有些陌生。   没有那种敦实的厚重感,取而代之的,是轻盈。   她还来不及细想这手感上的变化,旁边又探出来一把剑。   那一剑挥舞得花里胡哨,恨不得连挽三十几个剑花,而乱花迷人眼,剑意却并不像花里胡哨的剑花一般轻巧,反而像随便从地上扬起来的一抔半湿不干的泥。   于是繁花变成了乱甩的泥点子,劈头盖脸奔着俞晚袭来。   俞晚虽没有实战经验,但那一个月临时突击的梅花桩却让她下意识就知道该往哪边去。   在她闪避的同时,她也不忘抬手,无师自通一般,用出了系统里抽卡抽出来的孤独六剑里的拍剑。   也不管迎面撞来的,究竟是落花,还是泥点子,反正她只管悉数拍回去。   而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间,一道流光浮出,清透剑意如流水,与对面那剑意轻轻一碰。   于是周围明明声音嘈杂,那铮然一声的剑鸣却竟是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以一种绝对的优势,短暂的流淌过所有人的耳边。   这一声过后,另一阵只有剑的主人才听得到的碎剑声,也跟着响起。   而在另一座看台上,有人脱口而出:   “玄霜……又现世了!” 第77章 我也想领教一下你的玄霜!……   青云宗有两块云台, 其中一块容纳的是所有前来观战的宗门弟子,另一块则是专门为长老们准备的。   两块云台分列在擂台两边,所以不管擂台上发生了什么, 两边云台上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另一位专为长老们准备的云台上,大家也都看到了被挥出一道流光剑意的玄霜。   他们虽然没有像最开始脱口而出的那位一样,却也在心里震惊不已。   玄霜乃上古神兵,它的每一次现世, 都意味着对整个修仙界规则的一次大洗牌。   除了那一次……   有人脸色微变,再去看擂台上那手握玄霜剑的白衣少女时,神色间就带出了一抹复杂。   此间现行的这一套规则, 经过反复修正, 已经连续存在了上千年,自有一套成熟的体系;   除非有颠覆众生之力, 一夕取代之, 否则便如同百年前的那次玄霜降世, 不过堪堪撼动了一点细枝末节,后果却是折了一宗一城之力。   但是……   谁也没想过,这两次玄霜现世相隔的时间, 居然这么近。   近到让人不得不去怀疑,是否这一场存在了千年之久的规则,当真到了该被打破重建的时候了?   ……   云台这边的长老、真人们心思各异, 另一块全是宗门弟子的云台里,大家的心思就纯粹了许多。   陆棠舟的目光始终落在俞晚身上。   当她看到俞晚手中出现的不是那口锅, 而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剑时,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不少,眼神也比之前更亮,“这把剑……好漂亮啊!”   但同时又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看着擂台上灵活闪避的俞晚,“好啊,你有这么漂亮的一把剑,居然连看都不舍得给我看一眼……”   站在她旁边的梅芳若,自然也一直关注这俞晚在擂台上的情况。   在看到玄霜之后,他忽然小小的“咦”了一声。   陆棠舟耳朵尖,抽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大师兄认识这把剑?”   梅芳若不太确定,“我看过藏书阁里的神兵谱,上面好像就画着一把这样的剑,叫什么……什么来着?”   他一脸遗憾,“哎呀,我忘了,想不起来了。”   陆棠舟满含期待的等了半天,就等来他一句“想不起来了”,不由得有些失望。   又因为听他说了半天废话,而错过了俞晚之后几个回合的回击,不免更加不满。   而擂台之上,俞晚在发现她召出的居然不是本命锅,而是玄霜剑以后,同样有些诧异。   就好像……   她的锅和她的剑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该锅上的时候,锅上;   该剑来的时候,剑来。   倒是一点儿也不冲突。   不过比试还是要继续的。   俞晚在碎了之前那修士的剑以后,那修士就自动被判定出局,从擂台回到了云台;   周围的其他人也接二连三被打败出局,如今的擂台上,还剩下七十余人。   俞晚握着玄霜,在仍旧混乱的擂台上东躲西闪,竟是又让她悟出了一点梅花桩的意思来。   同时她又借助孤独六剑,让其他人近不得身。   于是等到擂台上只剩下初赛决胜的四十人时,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只有俞晚毫发无损。   ……   初赛结束,俞晚便也被自动送回了云台。   之后他们这五组初赛胜出的人还要再经过一轮抽签,决定第二场复赛的出场次序。   陆棠舟一看到俞晚回来,立马就迎上前去,一脸期待地道,“快给我看看你的剑!”   俞晚似有些心不在焉,她极随意地召出玄霜剑,递到陆棠舟手上,然后就开始在云台上到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陆棠舟拿着玄霜,只一心沉浸在了这把剑身薄如蝉翼、又有流光萦绕的漂亮神兵上,然而这剑看似轻薄,拿在手中却好像极重。   她才刚拿了一会儿就开始吃力,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道从手臂一直传到全身,不得不将玄霜还给俞晚,同时又不忘奇道,“这把剑这么重,你一直拿了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然而一抬头,却见面前早已没有俞晚。   她向左右两边看,发现居然连岑逸都不见了,只剩下同样满眼惊叹跃跃欲试想上手比划两下的梅芳若。   陆棠舟立刻就把玄霜往梅芳若手边一递。   等她解救了自己的手,接着便问,“俞晚呢?他们去哪儿了?”   梅芳若猝不及防接了剑,闻言也跟着抬头往身边看,瞬间也变得茫然起来,“刚才不是还在……”   然后下一刻他就觉得手里的剑沉的一直把他往地上压,不禁也诧异道,“俞道友居然能舞动这么重的剑?”   然后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陆棠舟一脸复杂的总结,“不愧是食修,剑都离身这么久了,她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   “不像我们剑修,”梅芳若感同身受,“剑就是命,一刻也不能离开视线。”   ……   俞晚在陆续朝着云台外面走的修士里,终于看到了被她拍碎了剑的修士。   她连忙快走了几步,在走到距离那修士不远处的时候,岑逸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你在找谁?”   俞晚叹了一口气,“我拍碎了那位道友的剑,过来找他道个歉,看看这个事儿要怎么赔。”   不远处那修士也看到了俞晚,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被碎剑支配的恐惧,瞬间一脸惊恐,掉头猛走。   “道友!道友留步!”俞晚连忙追上去。   “你、你还要干嘛?”   那黄衣黑帽的修士见自己躲不掉了,下意识抬手护在身前,“我的剑都被你碎了,你还要怎么样?我、我下次不拿剑晃你了还不行吗?”   听他这么说,俞晚也愣住了,又在注意到他的衣着以后,瞬间想了起来,“道友是狄二宗的高徒吧?”   那修士更害怕了,眼看着就要哭了,“你还要找我们宗主告状吗?”   “道友误会了……”   俞晚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适才我不慎碎了道友的剑,如今便是来向道友道歉的,需要如何赔偿,你只管说,我一定照办。”   那修士半信半疑,“真、真的?”   “真的。”俞晚点头。   那修士这才松了一口气,“赔偿就不用了,我们宗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剑,回头再拿一把就是了。”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只要你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我就放心了。”   俞晚:“我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那修士:“说来惭愧,我那把剑上……不小心粘上了一张春泥护花符,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你穿的白衣,沾上泥点子什么的不好洗……”   又连忙解释,“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有意的!那张春泥护花符,我本来是准备留着等回去种花的,刚刚上场的时候太紧张了,没放好……”   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是狄二宗的?我还以为我们宗存在感特别低呢——”   俞晚缓缓道,“我和你们宗里的阿松算是旧识。”   “原来是松哥的朋友啊!”   那修士瞬间就不紧张了,“松哥的朋友,那就是我小草的朋友,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刚才误会一场,咱们就翻篇儿吧!”   他哥俩好似的就要拍拍俞晚的肩膀,然而才一伸出手,忽然就感觉背后一凉。   他下意识回过头,却只见一位白衣少年温温和和的对着他笑。   而俞晚也在这时候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整套打包好的小吃,“这样吧,这是我做的一些小吃,每种都有特定的功效,你带回去尝尝吧。”   “小吃?”小草一脸惊喜,一边接过,一边问,“这么说,你就是那位……俞姑娘?”   俞晚点点头,“我是俞晚。”   “能吃到俞姑娘的小吃,我也不算白来了——”   小草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是在后面那白衣少年的注视下,他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好又匆匆忙忙说了两句话,就先走了。   这时候陆棠舟也和梅芳若一起找了过来。   云台上已经没剩下什么人,陆棠舟便也用正常的音量叫住俞晚,“你刚刚做什么去了?连剑都不管了。”   俞晚简单说了两句,从梅芳若手中接过玄霜,顺手挽了个剑花,“剑又不会丢。”   陆棠舟欲言又止,但看俞晚轻轻松松拿着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们食修的力气,是不是都挺大啊……”   俞晚不解其意,“还好啊。”   陆棠舟和梅芳若对视一眼,又把自己的本命剑“丹鸿”递给她,“你试试我这把,看看谁的剑更重。”   丹鸿是一把重剑,竖起来的话足足有一人那么高。   俞晚在看陆棠舟比试的时候,就曾惊讶过这位清云宗三师姐居然能抡这么大的剑,好像这剑在她手里跟玩儿似的。   当即就向后退了一步,“肯定是它重啊……”   “你再试试。”陆棠舟坚持。   俞晚只好双手握剑,勉勉强强把丹鸿稍稍抬起来一点儿,而且怎么也想不通,就玄霜那小身板儿,可能十个玄霜估计都没丹鸿一个剑柄重……   “不会吧,你居然拿不起来?”陆棠舟拿回丹鸿,想了想,“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玄霜。”   “玄霜?!”陆棠舟和梅芳若全都震惊了。   他们纷纷露出“难怪”的表情,然后一个默默收剑,一个揉揉手腕。   这就对了,神兵谱上写了,玄霜不是一把随便的剑,它是不会轻易就让人拿起它的。   不过这倒也激起了陆棠舟的斗志,于是在准备去抽复赛出场顺序的路上,陆棠舟满是期待地对俞晚说,   “希望下一场我运气好点儿,能和你抽到同一组去,我也想领教一下你的玄霜!” 第78章 师姐离开了无极宗,剑意似乎……   复赛依然是把上场的人分成五组。   俞晚抽到的, 依然是那块空白的牌子。   陆棠舟满怀期待的抽出一块木牌,却在翻开的时候有一种无来由的紧张,她深呼吸了好几次, 才终于慢慢把牌子翻了过来。   一边翻,一边还在心里小声的期待:第五组!第五组!   “呀,这次我和俞道友同组!”   旁边忽然响起梅芳若的声音,惹的陆棠舟立刻侧目。   梅芳若有些惊喜, 又见陆棠舟犹犹豫豫的半天才鼓足勇气翻自己抽到的分组牌子,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声,“三师妹可是心想事成了?”   陆棠舟看着手中木牌上的字, 有些失望, “天字组。”   又有些嫉妒地看一眼梅芳若,“恭喜大师兄得偿所愿了。”   梅芳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 “其实我也对食修好奇很久了, 这次可要好好向俞道友领教一番。”   另一边, 俞晚拿着木牌,往岑逸的方向看了一眼,问, “岑师弟,你抽到了第几组?”   岑逸把木牌翻过来给她看,“玄字组。”   “又没有抽到同一组啊……”俞晚有些遗憾。 LJ   她的话音刚落, 忽然又有一道又柔又甜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话里还带着惊喜, “俞晚师姐,这么巧,你也来这里抽签了呀。”   听到这个声音,俞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掉头快走,然而说话的人却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把拉起了她的手。   于是一点凉意顺着那人的指尖,染到了俞晚的掌心,存在感强到根本忽略不了。   既然已经躲不掉,俞晚干脆大大方方面向来人。   就见云皎月身后还跟着延寂等一众无极宗的人,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抽过了签。   “俞晚师姐,你抽在了第几组?”   “第五组。”   云皎月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惊喜万分,“我也是第五组,俞晚师姐,我终于能和你一起切磋了!”   “俞晚,这位是……?”   陆棠舟也走了过来。   她明明已经通过宗门弟子服认出了云皎月的身份,却依然装作不知的模样,顺带还借着等俞晚介绍来人身份的动作,将俞晚从云皎月的手上“解救”出来。   俞晚便也顺势与云皎月拉开了距离。   还不等她开口回答,云皎月已经先一步替她开了口,“想必这位便是三师姐了吧。”   陆棠舟没说话。   明明她与云皎月并无交集,但不知为何,对于这位忽然出现,又非常自来熟的无极宗弟子,她天然就生不出什么好感。   云皎月对于这样的反应倒也没觉得尴尬,仍旧甜甜一笑,自报家门,“我是无极宗的云皎月,三师姐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月儿就好。”   接着,她又继续回答起陆棠舟之前问俞晚的问题,“想必三师姐还不知道吧,俞晚师姐从前也是无极宗的弟子,而且还正是月儿的师姐。”   “月儿刚进无极宗的那段日子,多蒙俞晚师姐庇护,一直感激在心;”   “俞晚师姐如今虽然已经转投第一宗门下,但在月儿心中,这份同门的情谊,始终不变。”   云皎月的一番话,看似夸着俞晚对她的好,实则是说俞晚忘恩负义,只听了个第一宗的好名声,就不顾培养她良多的无极宗,实在是个白眼狼。   “原来是无极宗的弟子啊。”   陆棠舟就像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只顺势往云皎月的身后扫了一眼。   除了那位延寂大师兄,她也还看到了几位金丹期修为的弟子,   “今日擂台一战,各位道友着实让棠舟大开眼界,希望之后的比试里,棠舟还能与各位切磋一二。”   延寂的脸色变了变。   陆棠舟的这番话,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不算过分,唯独青云宗不行!   毕竟无极宗在这几次论道大会上,始终败给青云宗,屈居第二,而陆棠舟身为青云宗弟子,怎会不清楚?   她这分明就是挑衅!   但无极宗大师兄这个身份,让他必须拥有良好的修养。   因此听到这话,也只能微微颔首,“青云宗的剑法,还望以后能多领教。”   陆棠舟也微笑,又回身接着对俞晚说,“好啦,你刚刚不是说,觉得我的丹鸿很特别,想和我切磋切磋?走吧,我们去练剑台。”   俞晚也顺势应了声,然而她才刚要走,却又被云皎月叫住。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师姐你说,说了以后,又怕师姐会怪罪我。”云皎月面上似有挣扎。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俞晚没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我还有事,你自便。”   说完,她也没再看云皎月的脸色,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出去一步,就听到延寂在身后低喝了一声,“俞晚!”   俞晚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月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身为师姐,怎能如此无礼?”   “诶,不对呀俞晚,”   陆棠舟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能听清楚,“你不就是第一宗的关门弟子吗?哪里又来了一位师妹?难道是我记错了?”   俞晚闻言,忍了忍到嘴边的笑意,清了清嗓子,“你没记错,我们第一宗,的确没有什么师妹。”   说完,她也不再去理会后面的无极宗众人,只招呼了岑逸一声,“岑师弟,走了,我们去练剑台。”   “师、师姐……”   云皎月眼看着俞晚真的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她,脸上又是难堪又是委屈,她回头看了延寂一眼,眼里立刻就蓄满泪来。   “大师兄……”   延寂刚才的怒气这会儿瞬间转化成了心疼,“这个俞晚实在是任性惯了,竟然在外人面前都不知收敛,等这次回去,大师兄替你出气,一定好好管教她!”   云皎月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大师兄,你也别怪师姐,其实也是我不对,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求得师姐的原谅……   刚才师姐虽然没有听我说完,但我没有觉得太难过,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她好,”   延寂有些失望,“她若是能有你一般懂事,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就能放心了。”   ……   陆棠舟将俞晚带到了练剑台附近,却并没有直接迈进练剑台附近的结界。   她回身见无极宗的人没有再凑上来,便呼出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与无极宗之间究竟有什么,不过我也不太好奇,总归是无极宗那帮小心眼儿的惹你不痛快罢了。”   “喏,”她接着又一指练剑台,“我方才说了要与你在练剑台切磋,恐怕你这会儿回去,无极宗那群人又要找你麻烦,你不如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若是想切磋,便叫梅大师兄上去。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说完,陆棠舟转身就走,又在经过梅芳若身边的时候,悄悄对他眨了下眼睛。   俞晚没有看到他们师兄妹这一番小动作,不过她也确实考虑了一下陆棠舟的提议。   正当她打算开口请梅芳若陪练的时候,岑逸却先叫了梅芳若一声。   “方才我似乎看到有人在找梅大师兄,”   岑逸指了一个方向,“那位道友似乎往那边去了。”   “多谢岑道友相告,”梅芳若不疑有他,又有些抱歉地对俞晚说,“俞道友,那在下也先失陪了。”   俞晚看着陆棠舟和梅芳若先后离开了练剑台,便问岑逸,“你是想在这里练练剑,还是回去休息?”   岑逸笑了一下,“既是来了,便一起到练剑台走一遭吧。”   见俞晚似有犹豫,又说,“刚刚在云台上,我看了你出剑。”   俞晚抬眼看向他。   “其实要顺利通过复赛,成为五个人里的一个,并不难,”   岑逸引着她走进练剑台的结界,继续说,   “再漂亮的剑招,再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咒,说到底,都是在为那一击做铺垫,你只要看出他们最终的目的,反向破之,那么最后胜出的,一定是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上了其中一块练剑台。   岑逸的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截被随意折断的树枝。   他握着那截树枝,朝着不远处一块靶子划去,“就像这样。”   一道剑气笔直的射出去,再钉在那靶子上,只一瞬,靶子四分五裂。   俞晚看着这道转瞬即出的剑气,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初在小周山下村子里的那一幕。   那时候她也见过一道这样凌厉的剑气,只是那时候出了这一道剑气的岑逸,曾茫然的同她解释说,可能是因为他随手拣了一件法器。   但是现在,这剑气是实实在在的由岑逸发出。   他没拿什么法器,甚至连手里的武器,都只是一截青云宗内随处可见的树枝。   俞晚看看他,又看看四分五裂的靶子,目光里满是震惊。   然而才挥出那一剑的岑逸,却若无其事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树枝,然后极其自然地对俞晚说,“你也来试试。”   俞晚试探着召出玄霜。   她也蓄力,将剑气凝在剑上,对准恢复如初的靶子。   她挥剑,剑光乍起,剑气漫向靶子。   等到剑落,那靶子似是僵了一下,然后微微一声响,掉下来一个角儿。   与岑逸的那次挥剑相比,她这一剑就像是挠痒痒。   尤其是,她手里拿的还是玄霜。   居然比不过一截树枝。   俞晚有些挫败。   “是你刚刚用的力道不对,”   岑逸也与她起了同样的剑势,“手要稳,剑气既起就不要中途停下,心里也不要犹豫,出剑的时候,你只需要想,这一剑要用在哪儿,像这样——”   一剑挥出,靶子被拦腰截断。   ……   当岑逸一剑一剑的将俞晚在擂台上用出的孤独六剑全部演示过一遍以后,天也已经擦了黑。   俞晚扶着剑,在练剑台边坐下,已经累到一步也不想多走。   她只觉得岑逸就好像能无师自通一样,他看了擂台上的多少种招式,就能举一反三的用出几种来与她对阵。   用到最后,岑逸忽然提醒了她一声,“你是食修,不必总以剑对战。”   这句话,一直到俞晚站到了第二天复赛的擂台上,都还有些没想明白。   但当她去问岑逸的时候,岑逸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只有她自己想出来,对战的时候才会游刃有余。   然而会不会游刃有余,俞晚不知道,她只知道,云皎月好像盯上她了。   不管她在擂台的哪处地方,只要她站稳了,云皎月的剑,就会随后跟上。   “师姐离开了无极宗,剑意似乎比从前好些了呢。”   云皎月说这话的时候,连挽了十几个剑花,一招“星落”直奔俞晚而去。   她手里的如月剑是一把软剑,当剑花起时,剑身顺势弯折,点点寒星凝在剑尖,挟着剑气,当真就像天边的星子坠落。   星子落下的速度极快,又在剑气的笼罩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初时只有一点星芒,然而等到星子落下,却忽如山崩,沉沉的压着人。   俞晚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星芒。   她也执剑,也挽剑花,玄霜流光熠熠,挟着剑意挥动时,就也如星子,   而当那些连绵的星子汇在一起,就如同一道天河。   云皎月的星芒,撞进俞晚的天河,即使是来势汹汹,也被迫消融的无声无息。   当所有的星芒都被天河卷入其中,俞晚便也开口。   她语气轻松,手上剑势却未弱,“是啊,无极宗耗人,你看看你,都在无极宗里待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长进。”   话音落,她一剑挥出,剑意流畅,剑气也磅礴,但如果有人看到她用出的剑招,大概会感到惊讶。   因为她用的,正是云皎月刚刚对她用的“星落。”   如果说云皎月的“星落”,只是天边几颗忽然掉落的星子;   那么俞晚的“星落”,便是倾倒的天河。   天河倒悬,星子倾泻,威势之大,非人力能及。   云皎月在这样的剑气的冲击下,一直被逼退到擂台边缘,才终于险险地稳住。   她刚刚稳住身形,就连忙往擂台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又转化剑气为自己做补给。   此时擂台这边没什么人,云皎月目测了一番距离,又朝着俞晚掠去。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用一种有些怯怯的声音说,   “师姐,月儿不是有意要得罪师姐,只是昨日,月儿的确有话要同师姐说,还请师姐听月儿说完。”   “有话快说。”   俞晚最看不惯她这样,“不过你既是要说,就一口气全都说完,别再像上次那样只说半截。”   “我知道……”   云皎月握紧了如月剑,“师姐应该也听说过当年那场因为速成丹丸而酿成的祸事,月儿听说师姐如今也在利用饭食做那相似的事,担心师姐误入歧途,便在来之前,将此事告知了执事长老。”   “你到底想说什么?”俞晚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云皎月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得意,语气却依然怯怯,   “九州大陆,无论哪一宗门,都不会容许像速成丹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就会当机立断,斩草除根——”   “恐怕师姐所在的那间饭馆,如今……已经被捣毁了吧。” 第79章 谁是你师姐?   擂台之上战意纵横, 到处都打得热闹。   但在俞晚和云皎月所处的这一角落,氛围却明显压抑了许多。   俞晚挥开一道经过了激烈对决后还顺带擦到这边的已经式微的剑气,而后沉沉朝着云皎月那边看过去一眼。   对于云皎月所说的话, 她向来都是听十分只信一两分;   尤其在现在的这个有些特殊的场合,云皎月忽然对她说这种话,用意不言而喻。   俞晚本来应该立刻就断定这话肯定是假的,但是忽然之间, 她想起了刚到青云宗时候发生的异常。   如果云皎月说的是真的,她的确在出发之前添油加醋的给执事堂说了一通,按照执事堂动手的速度, 他们很有可能立刻就点了人下山——   俞晚握紧了玄霜, 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她给无数等人的传音符一直得不到回应, 便有了另一种解释:   不是饭馆的生意太好了, 而是饭馆被砸了。   可惜擂台上专门设有结界,即使她立刻就想传音给无数求证一二,也得等这场擂台结束。   她神色变换不定, 对面的云皎月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知道,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师姐你又不在那边, 他们未必能抵挡得住。”   “只是就算师姐你恨我,我也还是要说——”   云皎月见俞晚脸色不对,心中愈发得意,脸上表情却愈发诚恳, “月儿只是怕师姐离开无极宗以后,被歹人欺骗,误入歧途。”   “师姐何不想想,第一宗在九州盛名已久,百年来多少人想要领略第一宗风采却不能,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宗始终都不曾露面?”   “多少人求拜无门,可为何师姐一下山就能被第一宗找到,收入门下?”   “师姐当真去过第一宗吗?”   “他们说自己是第一宗,师姐就信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和质疑,直指如今这个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第一宗根本就是个骗子。   云皎月自认经过她的一番合理询问,俞晚一定会无话可说,甚至当场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第一宗弟子都有可能。   然而站在对面,看似像是陷入自我怀疑的俞晚,却突然笑了一声。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俞晚将纷乱的思绪拢了拢,再看向云皎月的时候,眼神已恢复了清明。   “师姐觉得我忘了什么?”云皎月下意识问道。   俞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回忆了一番岑逸出剑的样子,握着剑的手也再次蓄力,剑气充盈,剑意也更盛。   她把云皎月想象成练剑台上的那个靶子,然后,一挥玄霜。   剑气席卷擂台一角,又收为一束,再凝成一点。   去势极快,没有丝毫犹豫。   比她在练剑台时,出的任何一剑,都要一往无前。   在这样盛的剑意之下,云皎月勉强横剑挡在身前,同时运起周身灵气,试图以剑气化成护盾,挡住这一击。   如月剑横在身前以后,那一道她以为能挡住的剑气,也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她的剑。   云皎月忽然感觉剑身一震,紧跟着,握剑的手一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一道看似轻巧的剑气就好像一瞬之间成了巨浪滔天,汹涌的压制住她,   连同她勉力凝成的剑气护盾,也在这样的威势下轰然崩裂,让她彻底失去了倚仗。   她在剑气的逼迫下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被打下擂台,那剑气却忽然停了。   就好像……   刚刚那一剑已经出到了尽头,只能无奈停下。   云皎月心中一喜。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俞晚,目中不服,语气却惶惶,然后又似倔强的走回来几步,“师姐,你真的要对月儿下死手吗?”   心里却想,你便是尽了全力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到这个程度?   然而她嘴边那轻视的笑还没有完全聚拢,却忽然听到俞晚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刚刚好能让她听清。   “打擂台,就要有打擂台的样子。”   顿了顿,俞晚一弹剑身,让方才未尽的剑意重燃。   于是凝固的剑气也再一次气势汹汹,云皎月才刚走了两步,就又感觉到熟悉的剑气沉沉的逼着她后退,甚至比刚才更重,却又刻意的,压制着她周身的灵气,再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擂台的边缘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脱离擂台。   而俞晚的第二句话,也轻飘飘落在她耳边。   “还有,谁是你师姐?”   ……   擂台上发生的一切,两边云台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陆棠舟拣了个最靠前的位置,胳膊轻轻抵住围栏,在看到俞晚把云皎月打下擂台以后,轻轻拍了两下手,像是庆贺。   又转头去问旁边的岑逸,“你们第一宗的剑法挺新颖啊,这是什么剑法?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在下不知。”岑逸的目光始终落向擂台那边。   “你居然不知道?”陆棠舟有些诧异。   还有一句话她到底忍住了,没直接问出来:   难道第一宗教人剑法,都是一人一套,谁也别看谁的吗?   她想不通,又问不到,就只好继续去看擂台上俞晚的比试。   余光里忽然看到刚被从擂台上打下来的云皎月,又忍不住悄悄回头,打量起了那边。   却见云皎月白着一张脸,在走到无极宗那边以后,立刻露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好像俞晚把她从擂台上打下来,是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陆棠舟看的一阵恶寒,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去看擂台。   此时擂台上还剩下十六个人,梅芳若辗转过几处地方,来到了俞晚身边。   这时候,俞晚也刚刚一剑挑开一位符修落下的符咒。   “俞道友,”梅芳若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儿赧然,“下一场比试不知还能否有幸与你同台,不知可否请你赐教一番?”   “好啊。”俞晚一抖剑身,玄霜发出一道悠长的剑鸣,剑身流光更盛。   然后她看了一下梅芳若手里的剑。   与陆棠舟的那把重剑“丹鸿”不同,梅芳若的“扶风”剑中规中矩,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样一把剑,哪怕它只是被梅芳若随意地握在手中,却仍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剑意,仿佛下一刻,那些剑意就能冲天而起。   梅芳若做了一个起势。   仍旧是中规中矩,但那些规矩里,却透着这些年他勤加修习积累的扎实的功底。   剑起,剑意也起,只是那剑意并不明显。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与梅芳若对过剑的人看到这个起势,大概会一脸惊恐,并且大声提醒俞晚:   别看了,快点儿跑吧——   俞晚的确还在看,只是她看的,却不是梅芳若出手,而是在看梅芳若周身突然暴涨的剑意。   这一剑的起手她并不陌生,之前在练剑台上,岑逸曾将青云宗弟子的招式都演练了一番给她看。   甚至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他又把每一个角度都连贯的演示了一遍,而且还划了重点。   所以这时候再看梅芳若出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俞晚总觉得,梅芳若的动作,有些慢了。   她尽力去忽略那些多余的动作,只将注意力凝在一处,然后在那一剑送出的瞬间,错身上前。   玄霜的剑尖在扶风的剑身轻轻一点,力道却沉,一下子就让扶风剑身歪了一歪。   扶风剑意受阻,俞晚也借着这一瞬的停顿,再次借力向前。   她没有直面梅芳若,而是挥剑向后拦了一下。   下一刻就听到两柄剑相碰的一声轻响,梅芳若撤剑回击,俞晚拧剑格挡,又在格挡的同时,一震手腕。   于是玄霜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如一条白练,倏地翻折一点,之后一道剑气却也借着这翻折的力道,如流星一般划出。   孤独六剑切、片、剁、劈、拍、剞,剑剑不断,剑剑相连。   配合她每一步都踏的恰到好处的步伐,竟是直接将梅芳若连同他的扶风剑,全部笼罩在了自己的剑意之下。   此时擂台上再减五人,空间相对余下的人便也更大,而那一玄一白两道身影,就也更引人瞩目。   云台之上,陆棠舟瞠目结舌看着俞晚与梅芳若之间的对战。   酝酿了好半天,才终于将心中所想,感叹出来:   “我怎么觉得,俞道友好像在把我师兄……当个土豆在切?”   同样的想法,也在梅芳若的心中腾起。   但他想到的不是土豆,而是萝卜。   尤其是这最后几剑。   俞晚手里的玄霜忽弯忽折,截了他的剑风,削了他的剑气,又琢上他的剑意,整套动作就好像在拿他雕一朵即将被用来装菜摆盘的……   萝卜花。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用来计时的线香燃尽,一道钟声响彻擂台。   俞晚收了剑,向周围一望。   只见擂台之上,除了她与梅芳若,还站着另外三位已经决出胜负的修士。   她将玄霜收起,朝着梅芳若那边点了一下头。   差一点儿就被雕成萝卜花摆盘的梅芳若平息了一下气息,也对着她抱一抱拳。   擂台关闭,俞晚再一次回到了云台。   陆棠舟已经拉住她,却又拼命忍着笑,先看了一眼梅芳若,然后问俞晚,“俞道友,你刚刚和我大师兄对战的时候,用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啊?”   “孤独六剑。”俞晚摸了摸鼻子,这名字总让她很难叫出口。   陆棠舟一怔,“这套剑法……我还真没听说过。”   又悄悄拐了一下梅芳若,小声调侃,“大师兄,被切土豆的感觉,如何?”   梅芳若叹一口气,“三师妹这样好奇,不如争取下一场与俞道友抽到同一场,亲自感受一番。”   然而等到了抽签的时候,四个人还是抽到了四个不同的组。   陆棠舟拿着木牌,叹了一口气,“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而俞晚看到不远处一身紫衣的延寂,还有跟在他身边时不时朝她投来一缕怨恨的目光的云皎月,忽然拿出传音符来,给无数传话:   “师兄,无极宗的人,来砸我们饭馆了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岑逸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也靠的近了些,方便一起听传音符那边的动静,同时跟着往无极宗那几个人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眼眸微暗。   这时,无数的声音也从传音符里传出来:   “放心,我砸回去了。” 第80章 撸串吗?   论道大会的复赛过后, 便是更为紧张的半决赛。   许是为了让参赛者以更饱满的精神面对比试,半决赛的时间不再像初赛到复赛时安排的那样紧凑,而是定在了五日后。   随着比试结果的更新, 青云宗擂台边的排行榜上,也再一次迎来了新的变动。   现在上面已经不再是复赛时的二百人大榜,而是精简到了二十五人。   每个人的名字后面,还缀着各自所在的宗门。   排行更新以后, 难免会有人因为好奇跑去观看,这样看了一圈,不少人的心里就多了一个疑问:   这个排行顺序, 是按着什么规律排的?   自身实力吗?   好像……不太对吧?   “这个排在第一位的安宝球……是什么来头?”   “万象门……咦?他居然是万象门的, 我们这里有谁和万象门比较熟吗?”   一听到是万象门,周围的人几乎下意识的摇头:   “万象门可不好打交道, 他们一个个的每天都和各种灵兽待在一块儿, 脾气古怪得很, 你要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他可就要放一堆灵兽出来群殴你了!”   有人感同身受,“确实……我那场擂台就有几个万象门的, 他们上来以后,二话不说就扔条蛇出来吓人!”   “噫!你可别说了!我听得头发又竖起来了!”   有人想起自己被万象门的蛇支配的恐惧,连忙转移话题, “哎?你们快看!青云宗的大师兄,居然排在三师姐陆棠舟的下面?”   众人立刻看过去。   果然, 梅芳若的名字排在陆棠舟之下,再往上看去,赫然就是第一宗的岑逸。   “这个岑逸……能有这么厉害?”   有记性好的,一脸疑惑, “他不是第一宗的外门弟子吗?难道第一宗的外门弟子就像佛门的扫地僧一样特别吗?”   “还有还有!你们看啊,和梅大师兄打了个平手的俞晚,居然排在倒数第二!”   “嘶……这排名,真奇怪,参不透。”   在大多数宗门弟子还对着排行榜一头雾水的探讨其中奥秘时,俞晚已经回了房间,一迭声的给无数传着消息。   “师兄,无极宗真来砸我们饭馆了?”   “大家都没事吧?”   “我们的饭馆受了多大的损失?”   “师兄你有没有让无极宗那边赔?”   “我觉得让无极宗双倍赔偿还是有点儿少,干脆一口价,让他们赔十倍吧!”   无数那边回消息回的很快,只是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背景音听起来有些乱,期间还夹杂着无数和谁讨价还价的声音:   “嗯……真来砸了,就在你和岑师弟出发之后不久。”   “啧!师妹你有所不知,那无极宗可真不要脸,专挑没人的时候来撒野,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劈了乔婆婆和小冬一道雷,要不是他们两个都带着我画的护身符,肯定就……八两吧,不能再多——”   俞晚捏着传音符,在听到有人受伤以后,心里一紧。   结果又听到无数结尾的那句没头没尾的“八两”,那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捏住了一样,松不掉,也紧张不起来了。   她捏着传音符,恨不能立刻回去,“然后呢?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次,无数却隔了许久都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又做什么去了。   俞晚深吸了几口气,只能先安慰自己,只要人没出事儿就好。   好半天,无数的传音才姗姗来迟,“他们刚开始伤得挺重的,现在倒也没什么大事儿了,我估摸着再输点儿灵气,吃点儿丹药什么的也就好了;”   “对了,老韩也被劈了,不过老韩皮糙肉厚,睡一觉起来就又活蹦乱跳的了……那就八两八钱!八两八钱总行了吧——”   俞晚嫌弃的看了一眼传音符。   这次没等她再传音过去追问,无数就又接着开口了,“咳咳……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铁柱它们算是运气好,当时它们都在送其它宗门的外食订单,还有阿喵也没啥事,只是有点儿被吓着了……”   “就是那只不亲人的秃孔雀有点儿倒霉,刚长出来没几根的毛儿又被劈焦了,现在郁闷的天天拿卢花撒气,哦对了……八两九钱!   无数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不少,“诶呦我说十长老你这个老头儿怎么越来越抠门儿找你匀点儿东西瞧瞧你那个样子你等宗主回——”   这次俞晚多听到了半截儿话,她清晰的捕捉到了“十长老”这个字眼儿。   只是隔着一道传音符,她也不知道是十长老已经回来了,还是无数在拿着另一张传音符同时和十长老传音。   这次又等了一会儿,才又听到无数说,“抱歉呀师妹,我一只手捏了两道传音符,有点儿不听使唤……”   之后的语气里又带了点儿哭笑不得,“其实别的也都还好,但是卢花现在有点儿难办,它那天也被劈了一下,醒来以后它就一直强调自己是一只命运不凡的芦花鸡,天天研究着怎么下蛋……”   ……   日头西斜,青云宗内的大部分宗门弟子都已经回房间继续打坐入定,等到暮色一层一层染上来,整个青云宗也归于一片安静。   俞晚收起传音符,回想着刚刚无数说的话,还是忍不住的想笑。   无数后来说,他狠狠的宰了君离一笔,临走的时候,还将整个无极宗都搜刮了一遍。   还说现在的无极宗,大概已经连一块完整的地砖都找不到了。   白日里刚经过了一轮比试,之后又等着抽签,再加上刚刚和无数传了许久的话,俞晚现在只觉得肚子空空,然而当她看着乾坤袋里那些做好的饭食,却又提不起什么食欲。   东西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俞晚随手拣了张蓑衣饼吃了垫垫肚子,又向外看了看天色,最后决定下山进城去换换口味。   出门的时候,她顺带也敲了岑逸的门。   得知她要下山,岑逸欣然点头。   临出山门的时候,守门弟子见是外宗的人,只简单询问了两声,就放了二人出去。   ……   青云宗山下的城叫做青云城。   这个时间,城门已经关了,不过这倒是并难不倒他们,两人当即捏了一道瞬移诀,下一刻就出现了青云城内。   今晚不知是城中的什么节日,大街小巷都点缀满了鲜花,甚至连花灯都做成了各种花的样子。   到处都是一片热闹,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街上时不时走过的一对一对年轻男女。   城内的每一个街口,还点着一堆篝火,有服色各异的人绕着篝火载歌载舞,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也会加入进来,跟着他们一起唱唱跳跳。   偶尔也会有人笑着朝行人伸出手,邀请他们也跟着加入进来。   还有穿着艳丽衣裙的胡姬,手里拿着一只酒壶,一边跳着舞,一边在欢快的乐器声里,将酒壶里的酒水倒进一旁桌子上的空酒杯,再端给路过的行人,邀请大家一道品尝美酒。   俞晚看着篝火堆旁欢声笑语的人们,只觉得自己也似乎被这样的热闹感染,脸上不自觉就也染上了一层笑意。   又有些感慨,“想不到这青云城里,竟还有这样一番景象。”   “姑娘,今日是花神节,按着我们青云城的惯例,若是一对有情人在今天进入食肆用饭,除了能得到花神送出的祝福,还会减免去一半的花费,”   一位穿的花里胡哨的中年人拦在了他们面前,笑容灿烂,“两位可要进来用饭?”   任何时候,优惠都是一道格外吸引人的幌子,尤其还是半价。   不过俞晚还是按捺住心动,先询问了一番店里的招牌菜。   “招牌菜啊……”原本平常的问题,却让这穿的花里胡哨的中年人一脸为难。   俞晚见状,心中立刻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连招牌菜都说不出来的食肆,进不得!   但谨慎起见,她不能拒绝的太明显,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婉拒的理由,并问出了前置问题,“敢问这食肆在何处?”   这样问完之后,不管他指向哪里,她只要说出那句“我再看看”,就能顺利脱身。   然而那花里胡哨的中年人好像更为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食肆的所在太难启齿,以至于他的脸都憋红了。   俞晚和岑逸对视了一眼,纷纷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那中年人好像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一个踏步,直接堵住了他们的路,同时急喝一声,“等会儿!”   街边歌舞热闹,人声鼎沸,但这中年人的一句气沉丹田的“等会儿”,还是成功的让俞晚感受到了何为震耳欲聋。   然后就见那中年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一抽。   果然有诈!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有人敢当街行凶!   俞晚右眼皮一跳,手里的玄霜眼看着就要抽出来了。   连她身边的岑逸都在这一瞬间迸出了一丝杀气,只想着,若是这中年人意图不轨,他便也不再顾忌什么,立刻将人制住。   然而两人的念头刚起,却见那中年人猛地伸出来的手里,握着一串肉串。   串着肉串的竹签约莫有一尺长,上面的肉块约摸着有俞晚的半个手掌大……   在满城亮如白昼的灯火照耀下,俞晚还清晰的看到那肉串上撒满了红通通一片的辣椒面儿……   “就,那个,现吃现宰的散养羊……肉,”   中年人手握羊肉串,又往前递了一递。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可不知为何,由他说出来,就好像这是什么特别不能张扬的事儿,   “你们千万别误会啊,我拦你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花神节到了,二位在出来约会的时候,有考虑过……一起坐下来撸串吗?” 第81章 爆辣小肉串   从热闹街头到冷清烧烤摊的一路上, 俞晚总算是听明白了。   今日是花神节,按照青云城的惯例,也默认是有情人能大大方方在一起庆祝的日子。   通常情况下, 在这样的日子里,有情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 几乎每一家食肆的生意都异常火爆。   但因为情人之间总是想把最完美的样子留在对方心中,因此在选择食肆的时候,大家都会挑一些摆盘精致, 吃相好看的饭食, 于是……   烧烤摊就不是那么太受欢迎了。   尤其是,这一家烧烤摊的烤串还格外的大, 在这个地方吃饭, 吃相难免要狰狞许多。   “我一见二位, 就知道二位不是一般人,万不会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穿的花里胡哨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引着俞晚和岑逸坐在了其中一张小桌上。   手里又变戏法似的摆出来两只杯子, 再一人倒上一杯自酿秘制小甜酒。   他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满脸堆笑,“二位是小摊在花神节的第一桌客人, 为了表示对二位最美好的祝福,这顿饭, 我在减半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   “另外再多送一把秘制小肉串!”   这一连串的优惠加赠送,愈发让俞晚觉得,她叫上岑逸一起下山, 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   烤好的烤串份大量足。   除了肉串,还有用豆腐皮包裹着蔬菜烤出来的菜卷,   串上大竹签直接烤出来的一整穗玉米,   穿成一片的又大又板正的鱿鱼……   俞晚拿起一串肉串,忽然注意到一旁那中年人的目光,想了想,将肉串调转了一个方向,递到岑逸嘴边。   岑逸正要伸手去接,却听俞晚压低了声音说,“互相喂食乃是情人间的一种情,趣,我们占了花神节优惠的便宜,总得做做样子,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管吃就是了。”   “情人吗?”岑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只张口咬下一口肉,细细嚼了。   没一会儿忽然顿住,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猛灌了一口。   俞晚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手里的烤串,果然,上面不要钱似的撒满了辣椒面儿。   “呀,师姐,这么巧,你们也溜出来了呀。”忽然有一道甜甜糯糯的声音斜插进来。   一抬头,果然就看到朝着这边走过来的云皎月。   往后面看,她身后跟着的是延寂。   两人此时都已经换下了无极宗的弟子服,乍看上去,与城内时不时走过的年轻男女别无二致。   俞晚就着手上的肉串咬了一口,也不嫌辣,只先慢条斯理的吃着,等一口肉咽尽,她才装作刚刚注意到云皎月的模样,招呼了一声,“你又不是被锁在山上了,还用得着特地溜出来?”   云皎月脸上的表情一僵,好半天才讪讪道,“师姐教训的是,是月儿失言了。”   见俞晚没有要和她客套的意思,只得又说,“哦对了,还没恭贺师姐赢了擂台。”   俞晚瞥了她一眼,放下烤串,端起酒碗来饮了一口,忽然问,“之前,你在擂台上说,你让无极宗怎么着?”   “我……”   云皎月向后看了延寂一眼,咬住下唇,神色间又怯了几分,却没有回答俞晚的问话,而是一脸担忧地道,“师姐离开无极宗以后,一直都不曾辟谷吗?”   这话问出的时机恰到好处,刚刚好能让走过来的延寂听了个清楚。   俞晚看出了云皎月的心思,再一看延寂果然露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便也一哂。   依然追问,“你搬弄是非,让无极宗砸了我的饭馆?云皎月,敢做就要敢认,我要听实话。”   “师姐这话是从何说起呀……”云皎月一双眼里瞬间涌上水汽。   “月儿,不必理她,”延寂见状,立刻将云皎月挡在身后,防备着俞晚再对云皎月恶语相向,再不无怜惜的安抚云皎月,“她不愿辟谷,自甘堕落,枉为宗门弟子,将来灵气不纯,也是她自食恶果,你不必再劝她,没的让自己伤心。”   “师兄说的是,”云皎月哽咽着,“只是月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师姐如此,总想着,若是师姐能将月儿的话听进去,便是再如何对月儿冷言冷语,月儿都能受……”   延寂听到这话,心头之火更盛,一回头却见俞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然快快乐乐吃串,语气不由得又冷一分,“俞晚!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俞晚刚拿起一串菜卷,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我说延寂,你被雷劈晕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连脑子也一块儿被劫雷劈丢了?”   她的话音未落,忽然看到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再无声无息没入延寂体内,之后平地起惊雷,耳边只余“轰”的一声。   雷声响,俞晚也同时注意到,他们周围不知何时落下了一道结界。   这结界巧妙的将他们与青云城里的人隔绝开,于是这边的动静,甚至雷声,都不会被外面知晓。   雷声过后,延寂直挺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哐”的闷响。   云皎月惊叫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到延寂身边,战战兢兢打量了他一阵。   “师兄?……大师兄?你怎么样?”   延寂躺在地上,始终没有反应。   云皎月转头看向俞晚,“你!你对大师兄做了什么?”   “你呢?你在无极宗都说了什么?”   “我、我说了又怎么样!你做的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皎月闭眼大叫,“你不是已经拜进第一宗了吗?你想灭口吗?你干脆也打死我算了!”   云皎月的话还没喊完,覆在周围的结界忽然悄无声息的撤了,于是他们再一次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鼎沸人声一涌而来,冲散了云皎月的声音。   还有人一不小心踩到了延寂身上,吓得那人“诶哟”了一声。   “哎呀!我说姑娘呀!你那小郎君怎么躺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是不是发了癔症了?”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你还是快带他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云皎月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的脸色先白又红,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先钻进去躲一躲。   她慌乱的拉起仍然不省人事的延寂,又恨恨瞪了俞晚一眼,最后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捏了道传送符,带着延寂回了青云山。   而在云皎月捏传送符的时候,俞晚递给岑逸一串不是太辣的烤串,忍不住笑的问,“刚刚那道雷,你劈的?”   岑逸接过烤串,“你说那个啊……”   他将竹签靠着桌沿儿轻轻磕了两下,把上面沾着的辣椒面儿又磕掉不少,才又接着说道,“手滑了。”   ……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最后还又打包了不少。   俞晚往袋子里加了一道保鲜咒,保证这些烤串哪怕放上十天半月,也依然新鲜如初。   结账的时候,烧烤摊老板还有些依依不舍,“我这摊子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摆着,你们可要常来呀。”   这次还不等俞晚开口,岑逸已经微笑着应道,“一定。”   之后又在城中看了几条街的花灯,两人这才捏了传送符,回到青云宗。   临进门的时候,俞晚忽然对岑逸说,“刚刚那道雷,多谢了。”   岑逸一挑眉,“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进了屋子,俞晚正要看看系统里有没有更新什么东西,忽然又听到敲门声响。   等她开门一看,就见门外站着陆棠舟。   一身玄衣的少女先站在门口闻了闻味道,“烧烤的味道……你下山了?”   又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难怪之前我来敲门,却迟迟不见你出来。”   俞晚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先给自己施一道除味诀,满身的烧烤味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又将陆棠舟让进屋内,“三师姐来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陆棠舟极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我问你呀,你觉得我大师兄,人怎么样?”   梅芳若?   俞晚回想着自己与梅芳若打过的几次交道,“梅大师兄善于从各种事里总结经验,是个非常好学的人。”   “哎呀,我问的不是这个,”陆棠舟连连摇头,“别的,你再说说别的方面。”   见俞晚一脸茫然,又明着暗示,“比如说,我大师兄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相处起来……舒不舒服?若是你的话,你愿意不愿意经常和我大师兄待在一块儿?”   最后这句话暗示意味实在太明显,俞晚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   便只说道,“青云宗的大师兄,各方面的条件总是很好的。”   陆棠舟张了张口,最后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接着又总结道,“其实也是,我大师兄模样好虽好,但和你身边那位岑师弟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你看不上我大师兄,倒也正常。”   跟着又正色道,“我今晚和你说这些,你千万不要有压力,也不用觉得以后不好意思面对我大师兄。”   “你也知道,我们剑修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绝不会勉强别人——”   “当然不行更好了,”陆棠舟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否则,要是真多了个出身第一宗的大师嫂,我还真怕下面那些师弟师妹们接受不了。”   俞晚下意识问了一句,“出身第一宗的大师嫂……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不是妥不妥的问题,”陆棠舟欲言又止,“其实我身为青云宗弟子,也不该和你走的太近的,总之……青云宗和第一宗的关系,不太好说。”   类似的话,无数也曾说过,但因为俞晚并没有从那本书里看到过相关的剧情,她也不好随便定义,只决定先顺其自然。   陆棠舟走后,俞晚一边打坐,一边在神识里点开系统菜单,然后就被新解锁的一大串配方惊呆了。   从卤鸭开始,系统又再一次解锁了一轮吃食。   这些吃食附带的效果,比之前那些要强上一些,也不再局限于小吃,而是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与寻常饭馆里的菜肴无异。   而在这几张常规配方之外,俞晚又注意到,(其它)这个配方分类下,也解锁了一张新配方。   小肉串:爆辣小肉串,辣味范围三尺内的修士,三个数内用不出灵气。 第82章 论道大会(一)   五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论道大会半决赛的日子。   要上擂台的人紧张,没上擂台的, 却比上擂台的更紧张。   一大清早,就有不少人围在擂台周围,煞有介事的分析,这一场半决赛中谁更有可能取胜。   “每一组的弟子名单我都分析过了, 别的组不太好说,但是玄、黄这两组,我觉得梅芳若和延寂胜出的可能性更大。”   “确实, 梅芳若毕竟是青云宗的大师兄, 无论是修为还是功底,都是拔尖的。”   “嗯……说起无极宗的那位延寂大师兄的话, 实力应该也不错, 哎, 你们听说过吗?这个延寂,就是当年帮无极宗挡劫雷的那个人!”   “嚯?!扛了劫雷居然还活着,那得是什么修为啊!我看, 这魁首应该就是无极宗的这位延寂大师兄没错了吧——”   其他人听到这儿,也不免认同的点点头。   虽说梅大师兄的实力是公认的,但延寂大师兄, 那可是替宗门扛过劫雷啊!   然而这时候,忽然有个人神神秘秘的说, “各位各位,我前几日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就是关于这位延寂大师兄的,你们听不听?”   一听到有八卦, 大家的兴趣就又涨了一个台阶,“快说快说!”   “据我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兄弟说,复赛的那天晚上,他看到延寂大师兄了——”   众人期待了半天,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没了兴趣,“这有什么奇怪的?延寂大师兄又不是鬼,哪天看不到他啊?”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先前那人依然一脸神秘,“你们知道延寂当时是什么模样吗?”   “什么模样?”   “那延寂大师兄,一身狼狈,连话都说不出来,站也站不稳,还是被他们无极宗的小师妹给抬回来的!”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无不震惊,“啥?延寂不是扛过劫雷吗?怎么会这样?难道还有人比延寂更厉害?”   “不会是梅大师兄干的吧?”   “瞎说,梅大师兄下手可温柔了!”   眼见着话题就从“谁会是半决赛的胜者”歪到了“到底是谁打的延寂”,大家把能想到名字的宗门弟子挨个分析了个遍,谁都有可能,又谁都不可能。   结论僵持不下,最后不得不又另起了一个新话题:   “咳,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第一宗的那个俞晚?”   说起俞晚,有些人是在青崖剑庐就对她有所耳闻,却也有人是这几日在听同门闲聊的时候,才对她了解了几分。   “俞晚?是不是就是那个……原来是无极宗的,后来捅了自己小师妹一剑,还不服自己师尊的管教,叛逃宗门又走运进了第一宗的那个俞晚?”   “应该就是她了吧,我听说她以前在无极宗的时候不学无术,就会欺负人,也不知道第一宗是有什么特殊的教导技巧,竟然能将这么一个顽劣逆徒教的这么厉害……”   “要不怎么说第一宗厉害呢,你看看这么些年,第一宗就算不露面,那名声也是如雷贯耳,哎……我怎么就没有俞晚那么好的运气,也被第一宗看上呢?”   “哎哎哎,你们别又歪了话题,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一拍脑门,“哦对,俞晚这几天总是下山去,要说山下那些小玩意儿特别受大家欢迎吧,多买几趟也没什么,可是你们知道俞晚下山是去买什么的吗?”   “买什么?”   “买菜!”   “啥?买菜?!”   “千真万确!”   那人夸张的比了一个手势,“我刚开始也觉得不可能,后来我悄悄跟过去看,发现她居然专门去买了活的羊!”   那人接连震惊道,“买了羊,她还又找了个屠夫来帮她切肉,那肉切完,足足有这——么多!”   “还有佐料,尤其是辣椒——”   “那辣椒红的,我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辣!”   他这么一通说完,周围的人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随即就有人质疑,“你看错了吧?大家都是宗门弟子,谁不知道修仙是要辟谷的……”   “诶,你这话就错了,”有知道内情的,不紧不慢的出来解释,“听说俞晚进了第一宗以后,从剑修改成了食修,食修吃的不都是挺多的吗,她买这么多的肉,肯定也是自己吃的呗。”   “不对不对,”有同样知道内情的人开始反驳,“她这个食修和别人好像不太一样,她做的那些小吃好像都有大用处!”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青崖剑庐的秘境里,她还卖了好多小吃给别人呢!”   “啥?还真有那忍不住馋嘴的,宁愿不辟谷,破坏规矩,也要吃她做的小吃?”   “我不信,那东西就算白给我,我也不可能吃,我可是正经的修士。”   在这些正经修士们又连着歪了不少话题以后,半决赛也终于开始了。   ……   虽然九州大陆明文规定,不得开盘设赌,但依然有人悄悄地设了盘口,赌擂台上谁会胜出。   陆棠舟乔装去看了一眼,回来就与俞晚说,目前大家最看好的,是梅芳若。   “还有一人,听说原本也很被看好的,只不过出了点儿岔子,现在反倒成了最不被看好的,连赔率都比别人的高。”   俞晚不免好奇,“是谁?”   陆棠舟飞快地往无极宗那边努了努嘴,“就是那位延寂大师兄。”   “我听他们说,本来他们对这位以身扛劫雷、护佑全宗太平的大师兄非常敬佩,都看好他,只是不知怎的,有人声称看到这位大师兄被人揍得站都站不起来,最后是被他们的那位小师妹给扛回来的……”   “总之,现在大家都说,无极宗的大师兄中看不中用,是个菜鸡,还另设了一个盘口,就赌他是不是第一个就被淘汰呢——”   俞晚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八成就是云皎月带延寂回去的时候,保密工作没做好,让人给看见了。   但又一想,延寂到底是多修了一门精神力的人,他那片以精神力构筑的结界,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破得开的。   因而便问,“你刚刚说,有人赌延寂是不是一轮游?”   陆棠舟不明所以,只应了一声,“啊。”   俞晚看了看时间,这时候距离开始还早,她又是最后一组上场,时间上绝对充裕,当即便问了陆棠舟那盘口开在何处,押了些灵石上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第一场对决已经开始了。   岑逸抽到的,正是第一场的天字组。   俞晚一上云台,就被陆棠舟急急忙忙拉到前面去,话里隐隐还有点儿责怪,“你怎么去看热闹看了那么久,你要是再晚一点儿来,你的岑师弟可都要比试完了。”   擂台上的情形果然如陆棠舟所说,明明线香还没有燃起多少,擂台上却已经淘汰了两个人了。   “我的天哪……岑师弟他、他当真只是你们第一宗的外门弟子吗?”   陆棠舟瞠目结舌,“他看起来是这五个人里最弱的,可那两个针对他不成反被打下去的,也是有金丹期的修为的……”   俞晚也说不清,她只知道,岑逸学东西很快,好像无论是什么,他只要看上一眼,就无师自通。   这样惊人的学习能力,就算是自带金手指,也不过如此了吧。   很快,擂台上又淘汰掉了一个人,现在擂台上只剩下了岑逸和一名佛修。   “哟,剩了个佛修。”   陆棠舟看着岑逸对面那双掌合十,头顶锃光瓦亮的和尚,语气有些不对劲,“这些佛修最不是个东西,嘴上说着大慈大悲,心里比谁都弯弯绕绕,相比他们而言,那些带发修行的,反倒更可爱些。”   俞晚偏头看了陆棠舟一眼,奇道,“你同他们打过交道?”   不是说佛门弟子最是心如琉璃,怎么被陆棠舟这么一说,倒好像他们才是最最复杂的那个?   说话间,擂台上忽然浮起一片卍字法印。   那些法印起初只出现在那名佛修的周身,但随着卍字的不断扩大,一整块擂台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卍字金光之中。   “卍字印!”陆棠舟惊呼一声,“上来就玩儿这么大吗?”   俞晚不解其意,“那是什么?”   陆棠舟紧张地关注着擂台上的动向,又稍稍分出一点心神,解释给俞晚听,“也是精神力的一种,这种卍字铺的越大,就证明施术人的修为越高深。”   “这就是这群佛修最讨厌的地方了,一上来就试图用这种方式压制别人,还美其名曰‘给施主洗涤心灵’,若是被困在这些卍字法印里,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到陆棠舟这么说,俞晚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擂台上的比试虽说点到即止,但若真像陆棠舟所说,这卍字印如此厉害,岑逸要想摆脱这种以精神力控制的法印,恐怕也十分不易。   然而她心中念头才起,却见擂台之中,忽然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在卍字法印的周围,又升起了一些金光。   起初,她以为是那些法印不断扩大以后扩散的光。   但是很快,那一束一束细小的金光便越撑越大,最后竟是透过一个又一个的卍字,直到将那些法印撑破——   当卍字印不堪重负,取而代之的,依然是一片金光。   只是那金光比之前的法印更亮,更刺目,但又明显更透彻。   这些金光若有似无的充斥在擂台间,似束缚似流淌的绕在那佛修周身。   “这场面……”   陆棠舟喃喃自语,“有些眼熟啊……”   擂台之上,岑逸始终静立在另一端,明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可他对面那佛修却变得极其痛苦,最后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屈膝跪在了擂台上。 第83章 论道大会(二)   擂台上的变化, 让两边云台上的人大为震惊。   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只是擂台卍字印起,又忽然破了。   再然后, 那白衣的少年仍然挺立如松,而那佛修少年却像一根蔫了的小白菜,跪在擂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   胜负未分,或者说, 输的那个人还在较着劲,不肯承认这场对决已经结束。   在长老们所在的那片云台之上,无极宗的金汤长老面色微变, 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却忽然改了口:   “佛修的卍字印,威力虽不如飘寥印, 但这位佛宗弟子小小年纪就能以精神力施放结界, 足以见其修为的深厚。”   “但卍字印毕竟是佛宗那位法临禅师在看过飘寥印之后, 才悟出的心阵,威力或许敌得过其它心阵,但……总还有其无法跨越的限制。”   其他人听后, 不约而同就想到了金汤长老并未说明的话。   卍字印是在飘寥印的启发下成型,威力天然盖不过飘寥印。   但飘寥印毕竟只是一件法器……   再向前追溯,却是第一宗的那位天才宗主, 分出的一点他自创的“上善心印”,炼制而成。   如今卍字印对上堪称“祖师爷”的上善心印, 尤其那擂台上无处不在的心阵灵力磅礴,哪怕法临禅师在场,恐怕也未必讨得到便宜。   于是云台上的长老们,不自觉的就将目光, 齐齐投向擂台之上的岑逸,目中疑虑颇深。   这位第一宗的外门弟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   长老那边神色各异,但宗门弟子所在的云台上,却是惊叹声连连。   “这个岑逸……该不会就是这次论道大会的黑马了吧!”   “那可是佛修的卍字印啊!谁见了不说一声“糟”!他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能破了这佛修的心阵——”   “嚯,要不怎么说第一宗就是厉害呢,连一个外门弟子面对卍字印都像玩儿似的,那要是……”   于是就有人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投向俞晚身上。   “俞晚如今可也是第一宗的弟子,一会儿等她上擂台了,是不是又要用出新的第一宗功法,来给我们开开眼界了啊……”   不知不觉就又变成了话题中心的俞晚,此时还浑然不觉。   她此时正艰难的把自己的胳膊,从陆棠舟的手里解脱出来,又揉了揉被陆棠舟无意识攥紧的动作掐疼了的手臂。   而陆棠舟仍旧紧紧盯着那半跪在擂台上的佛修,一脸着急,“和尚真是一根筋!都已经号称四大皆空了,怎么还较这没用的劲?”   从俞晚这个角度看,那佛修跪在擂台上一动也不动,双手却仍旧合十,口中似是在念诵经文,看上去,的确像是苦苦挣扎着的模样。   但若是站在那佛修近前,却不难看出,他脸色惨白,冷汗一颗又一颗的滴下去,既是抗衡,也是不解。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解,让他明知不可为,也依然坚持着。   岑逸看出他的意图,却并未将散出的灵力收回一些,依然任由这些灵力冲击着佛修那已经脆弱不堪的精神力。   然后又以传音之法,将自己的话,顺着四处游走的精神力,传到了那佛修的耳边。   “你尚未破元婴境,便是法临禅师现在此处,也挡不了我的上善心印。”   “果然是上善心印……”   那佛修点了点头,“据传已经消失了三百多年,就算有人依照残卷修成,威力也已经大减,绝不会是卍字印的对手——”   他说着,脸色又白了几分,“你若是修习的完整心法,除非是有人亲自传授,可按你的年纪来算……总不太对。”   他更加不解,“本宗与第一宗有渊源,至今还留有专门与第一宗联络所用的灵台镜,师祖因为从前根据上善心印所创的卍字印并不完善,之后便时常通过此镜,与第一宗的那位宗主探讨一二,每次有所悟,都会立刻加以改进;”   “只是灵台镜后来再无应答,卍字印也因此再无进益,师祖每每提起此事,都不免唏嘘万分。”   “甚至在他圆寂那日,也曾嘱托本门弟子,定要时时关注灵台镜,早日与第一宗恢复联系,完善心阵的不足——”   佛修弟子勉强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岑逸,“几百年来,本宗时刻谨记师祖所言,一日也未敢懈怠,若是第一宗的前辈尚在,为何始终没有音讯?”   “道友身系完整的上善心□□阵,不知可否告知小僧,这心阵从何而来?”   “还有第一宗……如今究竟在何处?如何才能恢复联络?”   岑逸耐心听他说了半天,这时候终于开口,“我若告诉你,你就撤下执念,安心离开?”   那佛修费力的点点头,咬牙再接一句,“是。”   岑逸也点点头,“那好吧,你问我如何习得完整心阵,其实我也说不清,大概是……天生的吧。”   听到这话,佛修一直苦苦支撑的精神力,猝然崩塌。   那些原本还残留在擂台上的一个又一个金色卍字,以一种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湮灭。   原本已经半跪在地的佛修,“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在那一口血溅上擂台之前,他已经随着比试的结果,被清出了擂台。   徒留半声没念完的法号,还有一口钉在擂台上铿锵有力的血色。   ……   佛宗弟子紧张的围在刚才那吐血佛修身边,“了尘师弟!了尘师弟!你怎么样?”   了尘缓缓睁开眼,长叹一声,“此番回去,我要向师祖叩拜七七四十九天,再闭关长伴灵台镜,只盼前辈慈悲,赐我佛宗卍字印增补之法!”   他一番话说得奇奇怪怪,与他同来的师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番,只当了尘在擂台上受了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因着了尘受伤,之后的几组又并无佛宗弟子上场,于是佛宗弟子便带着了尘先行离开云台,回去休息。   天字组的比试结果出来,岑逸成功晋级,之后便到了地字组的五个人上擂台。   陆棠舟抽到的是地字组。   她拿着木牌,却并没有急着捏,仍是望着了尘他们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   俞晚顺着陆棠舟的目光看了看,似是明白了什么,又见香炉内已经新换了一根线香,便拉了一下陆棠舟的衣袖,提醒她该上场了。   陆棠舟揉了揉脸,捏了木牌的同时,又不忘对俞晚说,“给我加油哦!”   俞晚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棠舟这一组的比试明显就慢了许多,再加上场上有一个万象门弟子,带着好几只灵兽,硬生生弄出了十几人的架势。   俞晚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陆棠舟身上,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被另一边的一道飘逸身影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个身穿云鹤道袍的道士,手中一杆拂尘挥动的灵活自如,走势有时候像剑意,有时候又像在画一道符。   五个人就这样势均力敌的游走在擂台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兽鸣。   “你觉得,陆棠舟能赢吗?”俞晚问身旁的岑逸。   从前一直都是第一时间回应的岑逸,这次却意外的有了停顿。   俞晚不得不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岑逸也意识到自己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了,便也趁着她转头来看他的时候,示意她去看擂台上的那名道士。   “太清宗逍遥游心法,游走时,四周就仿佛大海,你看他的步法,几乎都是游过去的。”   那道士的步子的确如岑逸所说,在擂台上行走,就如一条海中游鱼,但阵势又比鱼汹涌。   “逍遥游,游走便以身作鲲,”岑逸接着说道,“但若是腾空……”   那道士拂尘一起,整个人也腾在半空,他又以拂尘为笔,连着书写了好几道符咒。   周围剑气灵兽纵横,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虽没有翅膀,却仿佛能肆意翱翔。   俞晚不知不觉就想到那几句话,化而为鸟,其名为鹏[1]。   “腾空,则以身化鹏。”她顺势接上岑逸没说完的半句话。   之后的结果,便无须岑逸再说,俞晚已经从擂台上的形式,看出了最后的胜者。   于是她便将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排行榜上。   很快,她就看到了排行榜上太清宗弟子的名字,其中有一位,名叫陵述。   而地字组的比试结果,也的确是这位名叫陵述的太清宗弟子胜出。   之后,梅芳若和延寂也分别在玄字组和黄字组中胜出。   再然后,俞晚也终于又站上了擂台。   在她捏下木牌之前,俞晚曾越过为她加油打气的陆棠舟,注意到岑逸轻声对她说的两个字,“食修。”   食修,不必拘泥于剑。   其实前几场比试看下来,她已经有所感悟,只是到底是实战经验不足,所以她率先拿出来的,依然还是玄霜剑。   与她所站的位置距离最近的,是一名铁剑峰的弟子。   当他们的目光不经意间交汇时,那名铁剑峰弟子握了握手中剑,又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俞道友,”铁剑峰弟子做了一个起势,“请赐教!”   话音落,一道剑气袭来。   那一剑的速度不快,仿佛只是一种试探,但俞晚在躲避的时候却并未松懈,玄霜发出一声长吟,两道剑气相撞,剑意却一触即收。   “俞道友!”   身后忽然又飞来一道剑气,又有一人的声音随即传来,“得罪啦!”   擂台之上,众人审时度势,已经决定先联手淘汰俞晚。   于是这一道剑气之后,又有一件法器和一道音波,朝着俞晚袭来。   一道剑气可以面对面回击,若是再加上别的,要同时抵挡,免不了就要手忙脚乱。   而俞晚也确实如那四人所料,在这样的攻势下,明显已经忘记了挥剑。   然而还没等他们嘴边的笑意成型,虚空之中,却忽然传出一声龙吟。   龙吟起,瞬间震散了剑气,撞开了法器,拨乱了音韵。   于是,擂台内外的所有人都看到,半空之中,有一条黑鳞巨龙,横空出现。 第84章 俞晚……真是个食修吗?……   九州大陆, 修仙宗门众多,所修习的流派也繁杂,除去剑修、丹修等等这样的主流以外, 也有如万象门这般专修驭兽的修士。   不过大部分驭兽师的灵兽都需要先捕捉然后再结契,之后再根据当前修为的高低,决定捕捉到的灵兽有多凶猛。   若是修为高者,考虑的便是驭蛇、狮子、老虎这些, 比如前几场擂台上,就有几个万象门弟子是靠驾驭这几样灵兽取胜的。   或是修为再高一些的,比如开设万象门的祖师爷, 听说他就有一只自愿供他驱使的九尾狐。   大家都是宗门弟子, 世面也都见过,   可谁也没想过, 有一天, 他们会看到一条龙……   这么心甘情愿的被人驱使——   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宗门弟子还根本不曾见过龙, 骤然见到这么庞大的一个家伙,心里已经升起了一种无来由的惧意。   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条龙和青崖剑庐秘境悬崖底下的那条龙一模一样。   “哎!这!这不就是青崖秘境里的那条黑龙吗?”   “错不了!就是那条!”   “啥?俞晚居然把那条龙都给收走了?”   “不会吧……那龙那么凶, 居然能被收?”   又有人想起了什么,“你们忘了吗?那条龙好像是自愿跟俞晚走的,它还把自己给变小了——”   于是云台之上, 惊叹声连连,大家的目光几乎像是钉在了俞晚和黑龙身上, 眼里有震惊,也有探究。   陆棠舟也看着擂台半空的那条黑鳞巨龙,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自然也去过青崖剑庐,也曾被困在悬崖边上, 直面过这条龙的威慑,于是就更清楚,如果要收服黑龙,需要多高深的修为。   然而此刻,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是,俞晚……真是个食修吗?   食修……居然也能与灵兽心念相通吗?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擂台上的几人脑中。   铁剑峰的那名弟子率先将这疑问抛了出来,“你、你也是驭兽师?”   俞晚手握玄霜,另一只手中赫然捏着几张烧饼。   她先抽空抬起头,对半空中的黑龙说,“烧饼,好好干,赢了就多给你几张烧饼吃!”   半空中的烧饼一听说它能多吃,立刻热情回应,庞大的身躯还在半空飞快地绕了一个圈,搅动起空中的灵气,蓦地发出一声龙吟。   接着,俞晚又去回答那铁剑峰弟子刚刚的问题,“不是啊,我是食修。”   怕他不信,俞晚还又扬了扬手里的烧饼,“喏,如假包换。”   于是那一小摞烧饼,就随着这样极其自然的一抛一扬,把香喷喷的味道传到了整个擂台。   铁剑峰的那名弟子离着俞晚最近,闻着这个味道,他突然就有点儿不受控制的,咽了一口口水。   “咕噜。”   肚子里也跟着响了一声。   再然后,一股久违的饥饿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那铁剑峰弟子惊恐的瞪大眼睛。   他辟谷辟了这么多年,本应早就感觉不出饥饿是何滋味儿,没想到今日,他只闻了一下这食修带来的烧饼,竟让他数年辟谷功亏一篑——   不可!万万不可!   铁剑峰弟子眼里迸出寒光,将全身灵力运起,猛地攻向俞晚。   他的无情剑虽然还没经历过证道,威力却也不容小觑,等他先解决了这可怕的食修,再败了另外那三人!   论道大会的魁首……他铁剑峰也要争上一争!   蕴满灵力的一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又天然有着距离上的优势,眼看着就能击中俞晚,将她淘汰出局。   那铁剑峰弟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出的场景,于是他的这一剑,连剑气也跟着变狂。   眼看着那一剑就要击中俞晚,对面的俞晚也似乎因为惊惶,并未举剑,显然是已经无力抵挡。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眼前被一片黑漆漆的东西挡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楚,一阵阻力袭来,他甚至反应不及,躲闪不及,人已经飞出了擂台,下一刻就回到了云台上。   铁剑峰的这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他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条黑龙的尾巴,忽然垂下来,挡在了俞晚面前,然后把他给拍了出去。   “不愧是龙……”   陆棠舟叹了一声,似有感慨,“我突然开始庆幸,还好我没有和俞晚抽到同一组了。”   站在她旁边的梅芳若同样若有所思,“或许,是我们一直低估了食修。”   他接着认真说道,“三师妹或许不知,上一次我与俞道友对了一剑,俞道友的剑法虽不像正统剑修,但角度刁钻,难以招架;   加上那剑招虽然古朴,却好像带着上古之力,若不是当时那计时香已经燃尽,恐怕我未必是她的对手。”   梅芳若的话,立刻就让陆棠舟想到之前的那场比试。   那一场,岑逸同样是轻而易举破了佛修的卍字印!   她心中惊疑更深,不由得悄悄靠近了梅芳若一些,压低了声音道,   “大师兄,你觉得……他们两个代表的,是第一宗年轻一代弟子中的最高实力,还是单纯的只是被派出来比着玩儿的?”   梅芳若难得皱了眉头,思索良久。   却叹了一声,答非所问,“到底是第一宗啊……”   ……   当黑龙一尾巴甩飞了铁剑峰弟子以后,擂台上余下的三人,齐齐抬头看向半空,瑟瑟发抖。   想着,大家彼此之间相互切磋,点到即止,谁都有获胜的可能;   哪怕是对上万象门的驭兽师,与那些灵兽周旋,他们也只是觉得面对这些不会说话的灵兽实在有些麻烦。   可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龙啊!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句话:   俞晚,不讲武德!   难道就这样认输了?   余下的那三人彼此对了一个眼神,心里有了决断。   单打独斗,可能会挨龙尾抽;   但三人合力,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机会偷袭俞晚!   “那就说好了,”   器修掂了掂手里的新法宝,“先解决共同的对手,然后再各凭本事,谁也不能中途反悔!”   “当然!”   另外两人也运气,目标一致,对向俞晚。 第85章 你想不想再揍延寂一回?……   于是擂台之上, 剑光更盛。   在剑光之中,又有一只葫芦倒悬在空中。   此时它似乎将剑气吞了不少,然后又吐出来, 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剑气弹,目标对准的,就是被剑光笼罩住的白衣少女。   忽然,在剑光与葫芦剑气弹之外, 又劈进来一缕笛音。   那笛音穿透力极强,哪怕是云台上观战的弟子听到,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同时又接二连三打起呵欠, 好像在这一瞬间就变得特别困。   陆棠舟打到第三个呵欠的时候,猛然感觉到不对, 她硬生生将这呵欠憋回去一半, 再仔细听了听从擂台那边传来的笛音, 倍感意外的“咦”了一声,“音师姐竟然已经学了无念曲?”   若是这时候,旁边有人能听到无念曲这三个字, 大概也会瞬间明白过来。   无念曲,天音宗的不传之秘。   天音宗有一种能够使人进入晕眩状态的乐曲,据说被此曲针对的人听了, 便会双眼涣散,脑中空空, 三个数内全无半点反应。   若是两方对决,这便是可趁之机。   甚至若有修为深厚者奏出此曲,不光会影响到专门针对的对手,而且还会让周围听到这曲子的人都觉得困顿非常。   只是这首曲子习来不易, 演奏之时对修者本身的要求也高,在外甚少能领教得到。   云台上除了陆棠舟以外,也有些人想到了这一茬,是以当这些人再去看向擂台上被他们三人围攻的俞晚,下意识就添了一丝紧张。   ……   同样的,这一支《无念曲》,俞晚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然而她好像毫无反应,反而还有空去想,这位乐修弟子吹的笛子,可比十长老那拉的宛如锯木头的二胡好多了。   念头才起,剑气与剑气弹就至。   这次与之前几次被围攻不同,大家都是有些高阶修为在身上的,这样几乎同时的攻击,让俞晚在闪身躲避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狼狈。   但也只是显得有些狼狈,等她避开那集中到一起的攻击以后,几乎是同时,半空中又起一声龙吟。   黑龙垂下来的尾巴,灵活的朝着那剑修和器修处一扫,那两人同样连一声都来不及出,下一刻就回到了云台之上,自然也就宣告者他们这一场比试的失败。   擂台上只剩下了俞晚和那名乐修弟子。   在黑龙第二击又中以后,它看了一眼俞晚的眼神,再次默默地缩回到半空,等着她下一次的指示。   俞晚则奖励似的将烧饼丢到空中,喂给黑龙,全程对那乐修毫不在意。   “天音宗音澜,请道友赐教。”音澜手中执笛,再次做好一个起势。   哪怕她的临时队友全都被俞晚打出了局,自己几乎毫无胜算,也依然眼神坚定,毫无胆怯之色。   俞晚见状,也回了一声,“第一宗,俞晚。”   “我知道你。”   音澜叹了一口气,“当初在青崖秘境之中,我已经领教过了这条黑龙的威力,刚刚又亲眼见它一下就扫走了三个,我知道我绝不是它的对手,所以,”   她抬眸重新看着俞晚,“我是乐修,你是食修,我想与你堂堂正正对决一场,你可同意?”   俞晚抬眸看了看半空中的黑龙。   音澜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再让烧饼参与对决,同时,也顺势卸了她的剑。   她当然也可以回答不同意,只是这一刻,俞晚忽然就升起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念头,如果她不用剑,也不靠灵兽,对上音澜这位乐修,她能有多少胜算?   音澜说完话以后,并未催促,只在等着她的回答,期间偏头看了一眼线香所剩的长度,知道时间还早,于是也更加有耐心。   同样的,俞晚考虑的时间也并不算长。   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俞晚拿着玄霜又挽了一朵剑花,将玄霜在剑身流光璀璨时收回。   她看着对面那位手拿笛子的乐修少女,眉眼弯弯,点头回应,“好呀。”   话音落,音澜的笛声就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无念曲》,而是一首江南小调,轻快,熨帖的,带着点儿悠闲的调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轻快的江南小调,俞晚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点杀气。   同时,她也看到音澜周身的灵气随着这支曲子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呈防御式的护在周身,慢慢的延伸出一条线,然后那条由灵气化成的浅碧色的线,蜿蜒又快速的,向着她袭来。   顷刻之间就要绕上她的手腕。   俞晚一抬手,那条线顺着刚才的位置穿过,却又有另一条浅碧色的线催生而来。   这次要缠绕的,是她的左手。   在第二条灵气化成的线将至未至的时候,俞晚还看到了更多细小的线,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那支原本还极轻快的江南小调也有了变化,虽轻快依旧,调子里却添了些变化。   这些变化,就仿佛前一刻还莺声燕语的江南小镇,下一刻就笼上了一层浓雾,继而遮蔽住慵懒日光,再将白日变得昏暗,又仿佛瘴气丛生,有鬼夜行。   轻快到了极致,竟然就开始变得凄厉。   随着这些变化,浅碧色的灵气也转成了深碧色,又愈发的密集,像一张网,纵横交织着,要把俞晚困住,或者,将她变成一具被操控住的傀儡。   音澜的笛声不断,她的脚下踏着特定的步法,配合她,试图在一点一点的把俞晚束成一个茧。   而在这连绵不断的笛声里,忽然传来一声……   从从容容的叹息。   “哎,我其实不太懂音律的。”   不懂音律又如何?   音澜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她的同门之中,不乏对音律一窍不通之人,哪怕他们拿着锯子锯一截木头,只要乐修心法还在,就不存在其它问题。   对手亦然。   但俞晚的这句话,到底还是让音澜的笛音有了一丝停滞。   也正是这一点停滞,让这一场看似已经有了结果的比试,出现了一点反转。   俞晚的手里,出现了一口锅。   她好似对周围那些密集的灵气化成的线浑然不觉,在那愈加诡异的笛声里,她将锅倒过来,屈起食指,对着锅底敲了两下。   “当、当。”   声音不算大,几乎可以被笛声盖住。   音澜原本以为俞晚会以敲锅来抵御她的笛声,然而当她听到那两声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敲锅声,她满心想到的都是……   就这样?   她原本的期待忽然有了这样大的落差,于是音澜再换曲子的时候,就并没有换消耗灵力更多的“春风锦上”,而是与方才那支威力差不多的“双调”。   在两支曲子衔接的空档,俞晚又敲了敲她的锅。   这次声音稍大一些,卡点也及时,刚刚好就卡在了两支曲子的中间。   音澜握着笛子的手,却忽然一顿。   她试探着吹响了“双调”的第一句,不期而然的,俞晚又恰好在她换气的时候,敲了一下锅。   “咚。”   像是打着节拍,又像在模仿她的心跳。   音澜心中大惊,她暗暗催动灵气,同时加快了速度。   但每一次,在她换气的气口,那一声“咚”的敲锅声从容而至,如影随形,甚至都不像是跟着她的节奏了,而是在引着她,跟上敲锅的节奏!   俞晚敲的疾一些,她的笛子就吹得快一些;   俞晚敲的缓一些,她的笛音就慢一些。   于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那些由笛音催生出来的碧色的线,也不再有规律可循,而是变成了,   长一根、短一根、松一下、短一下,   浑然不成了模样。   当音澜的一支笛曲勉强吹完了最后一句,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周身灵气散乱。   反观俞晚,她一脸轻松的胡乱敲着锅,那些像网又像茧的线漂浮在她周围,再慢慢被她周身的灵气冲散。   接着,俞晚停了手,在一片音韵余音里,轻快地向着音澜道了一声,“承让。”   计时的线香还没有燃尽,擂台并未关闭。   音澜在离开之前,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了俞晚一声,“你真的……不懂音律?”   不懂音律,却能次次都精准的敲在她的气口上,带歪她的节奏?   俞晚仍是笑了笑,“是呀,不太懂。”   “我知道了,”音澜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又作罢,她深深看了俞晚一眼,最后只说,“恭喜。”   ……   当俞晚也回到云台上以后,原本的二十五人排行榜自动变成了五人。   除了俞晚之外,余下的四人分别是,岑逸,梅芳若,陵述,延寂。   决赛的规则也同时公布了出来。   五人抽签,抽到空牌子的,视为轮空,暂时不必参与比试;   余下的四人,两两一组,再决出一人以后,与轮空的人比试,决出魁首。   可以说,这一次抽签,是连同机缘一起抽的。   陆棠舟不无遗憾的看着俞晚,“没想到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堂堂正正与你比试一场,真是遗憾。”   又有些好奇,看着天音宗离开的方向,问俞晚,“音师姐的那首《无念曲》,你听了……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俞晚回忆了片刻,“还挺好听的。”   “哇……你们食修难道还有特殊的堵耳朵功夫吗?”   陆棠舟大为震惊,“天音宗的《无念曲》音出无形,只要是听到的,若是抵抗不了,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你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说到这儿,不免好奇起来,“上次见面,听说天音宗的音澜师姐已练至金丹七级,如今就算她没破镜至元婴,想来也差不离,你既不受她影响,那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我竟是看不出来。”   “已经元婴了吗?”   听到陆棠舟这么说,俞晚心中了然。   也许第一宗真的比较特殊,如果自己不说修为的话,别人根本看不出。   所以她边往抽签的地方走,边语气轻松的回答,“我啊,大概到元婴了。”   “怪不得。”陆棠舟飞快地扫了另一边的梅芳若一眼。   他们这边随口闲聊几句,便继续有说有笑的前往抽签的地方。   然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却有人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   云皎月眼里惊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却也还是飞快地追上了同样往抽签场地走的延寂,开口的时候还有些惊慌。   “大师兄!”   延寂见她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连忙问,“怎么了?什么事这样惊慌?”   “大师兄,你一定要小心俞晚那个贱——”   云皎月及时收住了即将出口的话,缓了缓神,重新说,“大师兄,下一场擂台,你一定要小心俞晚师姐。”   延寂听到这里,瞬间回想起在青云城的那一幕,下意识皱起眉头,“月儿,你听到了什么?”   云皎月咬了咬下唇,说的却是,“俞晚师姐已经不是从前的师姐了,我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听错,总之,俞晚师姐她、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若是与大师兄你对阵,她一定不遗余力,用她化神期的修为压制你,散了你一身修为——”   “你说俞晚她……化神了?”   延寂震惊之余,仍不忘压制住自己的声音,“月儿,你没有听错?”   之前谁不知道,俞晚这个亲传弟子不学无术,修习了那么多年,修为始终停滞不前。   甚至一直到她离开无极宗的时候,都一直没突破筑基期!   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跃上化神了?   “师姐她毕竟进了第一宗,大师兄你也看到了,她还修习了那么多古怪功法,若是走了哪条歪路……”   延寂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愈发的紧,就也显得他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得愈发的小,   “我明白了,你担心她动了邪念,走了邪路,月儿,你是个好姑娘,你说的话,大师兄记下了。”   他再睁眼时,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若是俞晚她当真动了歪念头,便真有化神期的修为,我也要拼上一拼,抛去这同门之情,为九州除害!”   ……   抽签还是在老地方。   梅芳若看着自己手里抽到的和岑逸一样的木牌,又叹了一声,“岑道友,擂台之上,还望手下留情啊。”   岑逸轻松一笑,“那是自然。”   又回头看着俞晚手中那块空木牌,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你想不想,再揍延寂一回?” 第86章 师姐,对自己自信点儿   岑逸的声音虽轻, 语气却耐人寻味。   尤其当这话从一惯和煦如春风一般的他口中说出,难免就让人疑心自己听错了。   于是俞晚猛地抬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 ”岑逸仍然是眉眼含笑的模样,   偏头去看她的时候,还又多弯了两分眉眼,   不疾不徐的重复, “你若是想亲手揍延寂一顿,我就帮你留着。”   这话并不难懂,岑逸的意思就是, 若是她打算与延寂对上, 那他就故意输给延寂,放延寂胜出。   俞晚下意识就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抽签分组情况。   她抽到的是空牌, 只需要和另外四人中胜出的那人比试就行, 胜率对半开。   而岑逸与梅芳若抽到了一组, 他如果想对上延寂,首先就要先败了梅芳若,   然后还要保证, 延寂一定能在另一组能赢了陵述。   可这毕竟是理想状态,万一……   “别紧张,不会有万一, ”   岑逸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又将声音压下去一分, 语气却分外轻松,   “无数不是说了么,你得拿到论道大会的魁首。你若是嫌烦,我就替你都解决了, 回头找个破绽输给你就是。”   他这一番话说的太过轻松,又太过理所当然,于是就给了俞晚一个错觉:   这论道大会的魁首最后是谁,都由他说了算。   视线一偏,俞晚看到后面走来的一群熟悉的紫衣服。   其中为首的那个人,皱着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眼睛都快被挤没了,   但她无需确定就知道,能让延寂露出这种……又头疼又恼怒的表情的,一定就是她。   也不知道他是又听说了什么,还是又想到了什么。   总之,在经过她身边时,俞晚听到延寂带着警告意味的传音,“决赛那天,我希望你别动歪念头。”   哎,有人存心来找不痛快。   俞晚没理会,但心里却有了决定。   等一行人分开老远,她才同样压低了声音,又先问了岑逸一个问题,“所以,你觉得我与延寂对决,没有问题?”   岑逸轻声一笑,却是难得叫了她一声,“师姐,”   顿了顿,“对自己自信点儿。”   这一声师姐着实久违,久违到甚至让俞晚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刻意走快了两步,避免岑逸看到她不太自然的表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哦,那就按你说办吧。”   ……   对于最后的这场魁首争夺赛,大家都满是期待。   尤其是参赛人选有自己同门的宗门,更是天然就比别的单纯看热闹的宗门弟子多了几分紧张。   听说梅芳若把自己关在了一处小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剑。   还有那位太清宗的弟子陵述,这几日不是到山巅去悟道,就是在房中打坐。   延寂就更不用说,他主修精神力,已经闭门不出好几日了,听说他的房间周围都布满了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结界,一般人轻易不敢靠近。   与他们相比,俞晚觉得,她和岑逸看上去,好像一点儿也不像是马上就要争夺魁首的人。   虽然这几天她也很忙。   忙着按照新解锁的第二套食谱配方里需要的食材,带着岑逸一起下山去采购。   期间她又和无数通了几次信,得知大家如今一切都好。   日子一晃,就到了决赛这天。   云台上前来观战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俞晚甚至还看到有人又偷偷摸摸开了新的赌约,赌最终的魁首是谁。   她在好奇之下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一次大家看好的,仍然是青云宗的梅芳若,还有无极宗的延寂。   至于他们第一宗么……   倒也不是没人看好,只是人气没有那两人高。   俞晚短暂的看了一会儿,便又朝着陆棠舟帮他们占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人头攒动,大家都在抢占着视野最佳的位置。   人群中,她还看到一个熟人——云皎月。   也不知云皎月与前排的宗门弟子说了什么,那原本还一副誓要与此地共生的弟子,忽然就红了脸,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把自己占着的位置让给了云皎月。   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眼里带着点儿迷恋。   而云皎月在得了这位置以后,也同样含羞带怯的回望了那弟子一眼,在与那弟子视线相接时,还又欠了欠身,行了一个礼。   让位置的那弟子愈发连路都不会走了。   俞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面对外人的时候,云皎月着实是把她自身的优势发挥了个十成十。   而云皎月看出去的目光并没有立即收回,而是顺势一溜,定格在了俞晚这边。   下一刻就看到云皎月对着她甜甜一笑,还微微张口,遥遥冲她摆了个口型。   好像说的是……   自求多福?   俞晚一边琢磨着,一边来到了陆棠舟那边。   不得不说,陆棠舟在这方面准备的是相当好,他们几人处在前排,每个人还都贴心的准备了一把椅子。   当钟声响起,决赛便正式开始。   比试之前,先由青云宗的宗主太衡真君讲了几句,然后便见计时香炉悬在半空,再由执事长老动手,插上一支计时香。   岑逸和梅芳若互相对视一眼,一同起身,捏了掌中木牌。   下一刻,他们齐齐出现在擂台上,计时香燃起,第一场比试开始。   俞晚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擂台上的岑逸。   坐在她旁边的陆棠舟更是紧张,伸手抓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问,“你说,谁会赢?”   俞晚没有回答,她也知道,陆棠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陆棠舟全程都在紧紧盯着擂台,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听她说。   擂台之上,梅芳若手握扶风剑,却见对面的岑逸两手空空。   梅芳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又想起,好像之前的那几场比试中,他都不曾见过岑逸使用什么法器。   但还是问了一声,“岑道友,你不用法器吗?”   岑逸摇了摇头,只说,“请赐教。”   他的话音落下,周身的气场忽然跟着一变,梅芳若察觉到这一瞬间的变化,神色蓦地一凛。   整个擂台上,似乎被一种剑意充满,而那些剑意沉沉,压得他好像根本抬不起自己的剑。   梅芳若顶着剑意的压力,出剑。   第一剑意在试探,剑尖灵气探出,他却满脸愕然。   怎么会?   他清晰的感觉到,他剑上的灵气是出去了的,但也只是冒了个头,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逼了回去。   然而灵气倒置,却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在那剑意的压力下,自行消失了。   梅芳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剑。   他的剑没有问题,出剑的时候也不曾有差错。   他只是……   被压制住了!   这个认知,让梅芳若稍稍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接着出了第二剑。   这一剑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点一往无前,甚至孤注一掷。   剑光暴涨,灵气也跟着大涨。   可这样的一剑挥出去,就像是石沉大海,对面的人动也未动,只抬眸看着他,勾一勾唇。   “还来吗?”   梅芳若叹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再出一剑,就算用上毕生所学,也还是无用功。   这个岑逸,不简单。   于是他干干脆脆的收了剑,“在下技不如人。”   ……   第一场的对决,用时颇短   观战的人还没看明白,就见青云宗的梅大师兄出了两剑,然后就拱手认输了。   “这……什么情况啊?”   “梅大师兄应该……不是个会放水的人吧?”   就连陆棠舟都满是不可置信,猛地坐直了身子,转头看着俞晚,“岑逸他……他还没动手呢吧?”   然而不管观战的人如何质疑和不解,比试的确是结束了,排行榜上梅芳若的名字跟着消失,五人变成了四人。   梅芳若回来的时候,眼神非常复杂,在这样的状态下,也自然没有人敢围到他身边,问他擂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边的宗门弟子们看不出来,另一头的长老们却个个儿目露惊愕。   “……万物可为剑意,这样的功法,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太衡真君也有些动容,“手中虽无剑,却万物都可化剑!只是这名第一宗的弟子的修为还是低了些,否则,芳若根本连第一剑都出不了。”   随即,他又露出些许怀念之色,“这样的剑意,若是再有苍梧助力,恐怕……”   旁边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   太衡真君回过神来,话音一断,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突如其来的感慨有些不妥。   但同时,他又感到有些意外。   只是看过一眼相似的剑意而已,怎会让他这个真君,变得这般藏不住话?   然而他未说完的话到底还是被在场众人听了去。   虽然他没有说全,可“苍梧”这两个字,其他人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不免就有些唏嘘。   光阴荏苒,那人陨落以后,神兵苍梧也不知所踪。   如今玄霜现世,也不知能否唤出那把苍梧。   ……   在众人神色各异间,第二场的比试也有了结果。   延寂睁开眼,看着周身结界余波犹在,对面那人却早已落了拂尘,于是温和一笑。   “承让。”   延寂胜出以后,也如岑逸一般,并未被传送出去,而是留在擂台之外新出现的小云台上。   经过一番休整,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岑逸,重新登上了擂台。   对于这个第一宗外门弟子,延寂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尤其是想到之前月儿听到的话,转投第一宗门下的俞晚在准备着散他修为;   如今又看到这个同样出自第一宗的岑逸,上一场也不知用了什么邪功,竟让堂堂青云宗大师兄只出了两剑就自行认输。   他暗暗酝酿起周身灵力,悄无声息的铺开他以精神力造就的结界,将对面的岑逸也笼罩进结界之中。   心中暗忖:   既然是邪功,那就由他出面,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然而念头才起,当他催动结界,打算以精神力操控岑逸的神识时,他却忽然感到脑中一疼。   就好像,有人透过他以精神力铺开的结界,一巴掌拍在了他自己的神识上一样!   虚空之中,他仿佛也听到了“啪”的一声。   延寂一动都动不了,脑中疼的几乎炸裂。   但他却看到,岑逸在他对面,好整以暇的问他,   “如何?” 第87章 揍延寂(一)   这是论道大会的倒数第二场对决, 周围观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兴奋和紧张。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原本倍受看好的梅大师兄两剑就认输, 再去看延寂的时候,那心情就可以说很复杂了。   毕竟之前谁能想到,岑逸这匹黑马,竟能这么突出呢?   看着看着, 忽然又有人看出了不对,“诶?他们两个……是不是没动啊?”   果然,擂台上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 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延寂那边至少还做了个起势, 可岑逸自始至终都只负手站着,如果不是他此刻还站在擂台上, 旁人都要以为他是来观战的了。   俞晚却看得清楚, 擂台上有两张由不同的灵气形成的结界, 一道深紫,一道浅金。   深紫的那张结界看似将整个擂台都笼罩住,可结界之上, 却叠着金光,显然全程都是被压制着的。   看着看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嘴角噙着的笑就没有消失过,她只是在心里想, 看来岑逸说的也没错。   不过下一刻又有些纠结,岑逸可以同样以精神力对战,但她并没有特地训练过这些,等会儿上场, 她究竟是用剑呢,还是用锅?   或者……还是用小黑龙?   ……   结界又被压住了一层。   延寂愈发觉得吃力。   自从他被岑逸一巴掌拍在神识上以后,他就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在这人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偏偏他的对手在打了他一巴掌以后,没有下一步动作。   但要说点到即止,却又不像。   延寂猜不出他的心思,又用不出精神力,那人又始终不出手,他咬了咬牙,打算孤注一掷。   以精神力构筑的结界倏然撤回,延寂一抬手,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   他运转灵气,将之灌注进“端方”之中,心里想着:   岑逸既然以精神力与他对战,其它方面定然有所不足;   精神力他虽然拼不过,但他到底也是有着元婴期修为的无极宗大师兄,这一场比试,他可不能像青云宗那个梅芳若一样丢脸!   这么一想,延寂的这一剑灌注的灵气就格外的凶猛,几乎是带着一往无前的阵势,挥剑。   他挥剑,带起一大股灵力波动,哪怕是与擂台几乎完全隔绝的云台,都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而这样的一剑所带来的结果,也如延寂预期的那样,一击制胜。   只是……   他一剑斩向岑逸的时候,那人白衣翩跹,眉眼存着一抹嘲弄,临下擂台之前,还传了一句话在他耳边。   “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   延寂猛地抬头看向云台。   就见刚刚那接了他一剑的人此刻悠闲的出现在云台上,似乎也在往他这边看,还抬起手,比了个“承让”的手势。   延寂的心里更加疑惑。   不过下一刻,他就收拾好了心绪,沉默着,等着最后一场比试开始。   他抬头,看了上方的那一方排行榜。   如今出现在上面的,只剩下他,和俞晚,两个人。   倒是没想到俞晚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这个自甘堕落到邪魔外道的叛逆师妹,也确实需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   钟声再一次响起,就意味着,论道大会的最后一场夺魁赛,正式开始。   俞晚在临上场前,听到岑逸低低的给她传音,“别紧张,你打得过他。”   俞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站上擂台的时候,还是稍稍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先召出了玄霜,凭借这把神兵在手,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而在她对面,延寂握着端方剑,本就不大的细长眼睛努力的睁大一些,瞪着她,还冷哼了一声。   “俞晚。”   果然,延寂在给她训话时的习惯就是,先冷哼一声,给她造成压力,然后再沉声开口,先声夺人,让她惭愧到无处遁形。   然后俞晚就听到延寂说,“几年不见,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俞晚假装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嗯……我要是几年里还毫无进益,岂不是枉为修士?”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恭喜你了?”   俞晚一脸诧异,“你要是想恭喜,你就恭喜呀。”   “满口胡言!”延寂本就不大的眼睛又眯了眯,于是就显得他的眼睛更小了。   果然堕落到邪门歪道里,连说的话都不知廉耻——   延寂起手先铺开了他的精神力,深紫色的结界迅速蔓延至整个擂台,将俞晚也束缚进其中。   他倒要看看,拜入第一宗的俞晚,究竟有几分能耐,竟还妄想散他的修为!   在看到相似的结界铺过来的时候,俞晚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很快,她一震玄霜,一股剑意漫出,再四散到她周身。   竟是在那结界之内,又造出一道结界,将她隔绝出来。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老实回答,”   延寂的声音顺着结界传过来,“你和月儿,到底怎么回事?”   俞晚有些意外的一挑眉,“你是真的打算公平一回,做个主,还是准备继续问你那莫须有的罪?”   “别打岔!”   延寂将端方剑反手背在身后,“我问你,你与第一宗,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下山以后。”多巧,她一下山,还没想好去哪儿,就先遇上出来招关门弟子的无数了。   “什么时候下的山?”   这句有点儿算废话,但俞晚还是给面子的答了,“离开无极宗的时候。”   “他们收你做了什么?”   “关门弟子。”俞晚三心二意的答,眼睛始终盯着延寂的手。   她看得出来,延寂握着剑的那只手一直就没松过,一直偷偷摸摸往剑身灌注灵气呢。   “呵,关门弟子。”   延寂又冷笑了一声,“你是对月儿有多恨,不过一个关门弟子的称呼,你就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   又是云皎月。   如果不是在擂台上对战的话,俞晚都想扶额叹几声了。   她懒得继续和延寂说,只敷衍了一声,“行,你要这么想,我也管不着。”   “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教过你,”但延寂明显还没说完,“兄友弟恭,同门和睦,你身为弟子,要尊重师长,爱护师弟师妹。”   “师弟师妹纵使有错,你也不得针锋相对,要妥善引导——”   “延寂,”俞晚听烦了,“你有完没完?”   真的,就冲着无极宗这一群脑子有问题的,原主就算是朵不谙世事人美心善的小白花,天天面对着这么一群人,不黑化,也得被逼着黑化了。   “不知悔改!”   延寂见自己的管教对俞晚无用,心里那份不悦就愈发明显。   同时想着,这等顽劣之人,好说好商量不行,那就别怪他下手重了!   一念及此,他催动起精神力铺就的结界,干扰俞晚的神识,   同时抬手出剑,灌注他灵力的端方出鞘,直接就是一击了结的,定乾坤。   俞晚认得这一剑。   “定乾坤”是只有亲传弟子才会学习的剑招,而且还得是亲传中修为达到要求的那种弟子才能被单独传授的剑招。   原主因为修为始终没有进步,君离并没有传授原主这一剑的奥妙,倒是经常因为被磨的没有办法,给原主演练过几次。   定乾坤,意在一个“定”字。   往往是在打斗的最后,用来做一剑收尾的总结。   乾坤既定,胜负自然分晓。   她倒是没想到,延寂居然自信到,一上来就用了这招定乾坤。   他这是想……尽快结束战斗,打发掉她,然后顺理成章夺魁呀。   俞晚勾了勾唇,延寂可是被岑逸亲手送上来让她揍的,就这么一剑就想结束,太便宜他了。   她挽剑,看着急速落向她头顶的剑气,然后抬手,玄霜因为她劈出的动作,发出一声长鸣。   剑气被拦腰截断,于是乾坤不定,胜负未分。   俞晚这一剑,不光截断了剑气,也顺势劈开了那由精神力构筑的结界。   周围连成一片碎响,深紫色的结界崩塌。   她挽了一个剑花,朝着延寂一挑眉。   “如何?”   延寂一剑无果,结界还被劈碎了,他一脸愕然,又当他从俞晚的脸上看出了与岑逸相似的表情以后,他心中又猛地一惊。   第一宗,究竟都教了他们一些什么?   不过这么短短的功夫,一个外门弟子,和一个入门不久的关门弟子,竟然就把他们这几个从享誉千年的宗门里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踩在了脚下?   邪功!   一定是邪功!   整个第一宗恐怕都是个邪宗!   延寂运转了一番周身灵力,重新蓄力。   这次他不再同时大面积的铺开精神力,而是只分出来一点儿,伺机而动,攻击俞晚可能露出的破绽。   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在这一场擂台上,他一定要废了俞晚的修为!   绝不能给她为祸一方的机会!   于是他的第二剑,除了灌注灵气,还放进去一缕神识。   剑出,天地无色。   俞晚啧了一声,延寂居然又出了第二个大招。   她突然就好奇了,延寂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招式要用。   不过想归想,若是被这样的大招击中,可就不好了。   所以她心念一动,手里捏出一道诀。   紧跟着,一声龙吟。 第88章 揍延寂(二)   黑龙缓缓出现在半空, 庞大的身躯几乎要把整个擂台都覆盖住。   随着黑龙的出现,周围的灵气,也再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延寂挥出的那一剑, 让天地失色;   那么,如今黑龙的被召出,就是吞噬尽天地所有颜色。   黑色的鳞片随着它的动作蜿蜒,转瞬间便将周围的灵气撕碎,   而后它又一甩尾巴,却好像在收着力气一样,只用了尾巴尖儿, 轻轻甩在了延寂的身上。   这一下, 看似是黑龙好像甩的委委屈屈,毫不尽兴, 但延寂却不同。   延寂只感觉自己像被一根柱子迎头烀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拼命稳住自己, 擦着擂台的边儿站住脚跟, 这一场对决恐怕就要结束在这里了。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体内的灵气乱窜,整个气海都跟着翻腾。   他堪堪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稳住灵气,然后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一条……比之前他看到的龙还要庞大的黑龙,凶狠却又乖巧的盘桓在擂台上空。   当它的头靠近他这边的时候, 那条黑龙就冲着他狠狠一龇牙,长的龙须子有意无意往他头上甩;   但当它的头靠向俞晚那边时, 它就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动作大了,碰到她。   延寂抓着端方的手,又紧了紧。   心中郁结, 却又只能紧紧盯着那条黑龙,谨防它又搞什么突然袭击。   “俞晚!”   然后他又朝着俞晚的方向,冷声低喝,“剑修的脸,就是让你这么丢的吗?”   被他质问的白衣少女慢慢露出一种……费解的表情。   她先指了指他,又收回手,点一点自己的头。   接着,他听到俞晚说,   “你是剑修,我是食修,你用剑没伤到我,如今却反而说,是我丢了剑修的脸?”   接着,他看到俞晚半是不解,半是恍然的“啊”了一声,   “哦,我忘了,你早在出第一剑的时候,就已经把脸丢没了。”   “你!”延寂被她说的一噎。   狡辩!简直是狡辩!   延寂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好啊,现在你进第一宗了,就把自己的本都忘了,你既然坚持自己是食修,那你为何要拿着一把剑?”   又伸手,指着空中的黑龙,“还叫了这么个畜生,来故意让我丢脸!”   俞晚看着这样的延寂,皱一皱眉。   不对劲,这样的延寂,实在是不太对劲。   虽然这位无极宗的大师兄在书里没有过多的笔墨,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多多少少还是对延寂有些敬重在里面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师兄延寂是个举止非常得体,并且认真负责的人。   原主并不热衷练剑,也不喜欢打坐修行,但是延寂每次注意到了,都要在完成自己的每日练习以后,专门把她叫出来,单独教她。   他同时还心怀苍生,明明是个剑修,却总是有一种佛修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渡世想法。   也正是因此,延寂才会在无极宗莫名降下劫雷时,挺身而出,甘愿赌一个不可知的身后事。   但这样的延寂……为什么在醒来以后,变了一副样子?   难道他在沉睡的这么多年,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完美了,所以换了一个性情?   不过想归想,俞晚却并没有因此就对延寂有什么改观。   毕竟,现在的延寂,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还动不动就指责她。   她没那么大度,因为原主的一段记忆,就对延寂手下留情。   所以俞晚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叹了一口气,她没再看延寂,而是抬起头,对黑龙说,“烧饼,他骂你。”   半空中的黑龙自然听得懂,它虽然非常生气,恨不得一尾巴把延寂抽下去,却也还是拿爪子轻轻碰了碰俞晚,示意她给自己发号施令。   “别急,再一等会儿。”   俞晚也拍了拍它,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摞烧饼,“你先吃一会儿。”   一看到烧饼,黑龙立刻高兴起来。   它低下头,让俞晚把烧饼放在它的头上,又卷起尾巴,用尾巴尖儿,把头顶的烧饼小心翼翼地推出去一张,然后再一个小小的冲刺,张嘴接住半空中掉落的烧饼。   它就这样一张一张的玩着吃,浑然不顾擂台上再次变得紧张的氛围。   延寂见自己被无视了个彻底,心里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他将手里的端方剑悬浮在身前,手上捏诀,竟是隔空御剑。   “俞晚,你不是说你是食修吗?有本事你就别用剑,也别叫那畜生下来,你我堂堂正正过几招!”   话音落,延寂径直催动端方,心中打定了主意:   你不是能化解我的剑气么?我倒要看看,直接对上我的剑,你要如何化解!   长剑飞出,带出一片白虹。   同样灌注了灵气的剑即便独自挥出,也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俨然把俞晚当成了什么一定要摧毁的东西。   “这是……真真正正的御剑啊!”   云台上,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能凭空御剑,指挥剑的动向,非是有深厚修为者不可!”   “我觉得,这一次延寂大师兄肯定是稳赢了!”   “我也觉得,我就没听说过食修对上剑修,还能赢了剑修的。”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延寂大师兄好像一招比一招狠啊,这样真的不会出人命吗?”   “应该不能吧……擂台上说了点到即止啊……”   观战的人不再纠结下手重不重,而是已经开始讨论这次这场赌注赚了多少,又是哪个倒霉蛋要输钱了。   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什么?这不可能!”   一众疑惑的目光瞬间重新看向擂台,然后也齐刷刷的,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就见原本他们以为根本不可能被挡住的端方剑,竟然还真的被挡住了。   而挡住端方剑的,是一口平平无奇的黑锅。   “当”的一声。   端方剑撞在了大黑锅上,空气里崩出一连串的火花。   ……   一击受阻,延寂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着那口凭空出现的锅,打量几眼,“食修?锅?”   那口锅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竖起来,锅口冲着他。   “有意思。”   延寂再次抬手捏诀,被撞飞的端方剑重新被操控着,继续往俞晚的方向冲。   而俞晚就像毫不在意,不躲不闪,除了一口窜在前面替她挡剑的锅以外,她的身后,又缓缓出现了一口砂锅。   两口锅你来我往,绕着俞晚,轻轻松松的替她挡住不断攻击她的剑。   一时之间,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几个回合过后,延寂沉默着,召回了他的端方剑。   他之前已经连着出了三剑大招,后来又消耗着灵气御剑,这样一连串的攻击下来,却没有动到俞晚分毫,反而自己被黑龙拿尾巴抽了一通。   这样下去不行。   他感觉得出,俞晚在与他对决时,没有用到一点儿从无极宗学的功夫,却让他节节败退,这让他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她自甘堕落,误入歧途,那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他绝不能看着她将来为祸一方!   他必须得废了她的修为,不管任何代价!   这一次,他变得慎重了不少。   他在将端方剑召回以后,并没有急着蓄力进行攻击,而是停了下来。   “俞晚,”他再次出声,“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入第一宗,多久了?”   也不知道延寂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不到一年。”   “好,”延寂沉声道,“我从前说过,你是个很有天分的人,只是那时候你的心思从未放在正途,却也并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便觉得,就这样随你也好。但是,”   延寂重新握住端方剑,在运起周身灵气的同时,又悄无声息的铺出一层精神力。   铺出的范围并不大,只约莫三四尺的长度。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踩的慎重又沉重。   “我从前也说过,若哪一日,你入了歧途,我必亲手将你抓回,毁你灵根,废你修为——”   俞晚看着延寂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甚至在走过来时,还又说了这么一堆仿佛要让她接受审判似的话,不得不出声问道,“延寂,你非要做得这么绝么?”   “绝?”延寂冷笑一声,“与其我担惊受怕,防着你对我下手,散我修为,倒不如让我先下手为强,让你再无机会下手!”   “更何况,你如今的行径,与邪魔外道也没什么区别!”   延寂说着,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翻手亮剑,眼里布满血丝,竟是用了拼命的法子,“今日,就让我延寂,为九州除害!”   “等等!”俞晚忽然喝道。   “你还有何话说?想求饶么?”   俞晚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还得再给你看点儿东西。”   话音落,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串大肉串。   那肉串的签子足足有三尺长,肉串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一把剑。   随着肉串的出现,整个擂台都充斥着一股香香辣辣的羊肉串味儿。   肉串上的辣椒面儿都好像飞到了四周一样,闻上一口,又辣又过瘾!   当这个念头也出现在延寂脑子里的时候,他发现,他运不起灵气了。   就好像,他的灵气,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在倒是还在,就是动不了了。   也是这个时候,俞晚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张开,又有停顿的收回拇指、食指,同时她也开始数,“五、四、三……”   “烧饼!”   俞晚对着半空的黑龙招呼,同时一指延寂,“踩他!”   半空中的黑龙等的就是这一声。   一声龙吟起,黑龙从半空中俯冲下来,龙爪张开,对准了延寂,猛的一按。   “扑——”   一声闷响,就连云台上观战的人,都仿佛听到了这一声。   只见那条黑龙在落地以后,身躯缩小了许多,但也仍然牢牢地将延寂按在擂台上,让他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我的天哪!”   有人被吓了一跳,尽管云台上无论哪里的视野都很好,也仍是急急忙忙的抻着脖子往擂台这边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龙吟过后,擂台上恢复了一片安静。   延寂被按在地上,使尽浑身解数,也挣脱不开按住自己的黑龙。   就好像他单方面被压制住一样,拼力气,拼不过黑龙;拼灵气,也拼不过。   俞晚这时候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看了延寂半晌,又叹了一口气。   “我说延寂,你为什么总说我要对你下手,还要散你的修为?”   她一脸认真,“你听谁说的?”   延寂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俞晚了然笑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等我先解决完你,再去找她算账。”   她先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找了找,没找到合适的,又偏头看了一眼掉在一旁的端方剑,起身去拿了过来。   “拿你的剑,给你做个了断,怎么样?”   “俞晚,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俞晚瞥了他一眼,回想着原主的记忆,拿着端方剑,往延寂身上一敲。   紧跟着,有紫色的灵气四散开,延寂的脸色也随着这些四散的紫色灵气,变得惨白。   “哎,你说无缘无故的,我总盯着你要散你的修为做什么?”俞晚有些好笑。   她用完了剑,又替他把剑收进剑鞘,示意小黑龙松开他。   再然后,她居高临下看着瘫在地上的延寂,“不过……既然这是你要求的,那我就帮你散了吧。”   “哦对了,按着黑市的规矩,散去他人修为的费用是一万颗灵石,你得付给我。”   “等一会儿下了擂台,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自己动手拿了哦。”   ……   擂台上的规矩,点到即止,不可伤他人性命。   延寂受了重伤,下了擂台以后,直接被抬去了别处治伤。   俞晚则重新回到了云台上。   刚刚在擂台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得清楚,是延寂先近乎癫狂的对她,而后才有他后来的惨状。   这时候还有人对刚刚延寂的行为表达着不赞同,“……是啊,一上来就连着用了好几个杀招,就算是对手,也犯不着这样吧。”   “那可都是要命的招数,除妖除魔也不过如此了吧……”   “落得这么个结果,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   还有不少人对俞晚夺魁一事,对她说着恭喜,俞晚一一应下。   在大家一起都出了云台以后,她在一众宗门弟子中,锁定住了云皎月的身影。   云皎月似乎有些慌张,一边走,还一边捏着传音符,不知在给谁传消息。   俞晚盯紧云皎月的背影,在一处人少些的地方,她快步走过去,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串羊肉串。   一边往云皎月的眼前一递,短暂的防止她运转灵气反抗,一边淡淡笑着,说,“聊聊?” 第89章 收你的钱,散你的修为   这场魁首争夺赛过后, 青云宗的太衡真君便宣布了接下来的活动。   是一场试炼秘境。   这场试炼秘境,是面向所有前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宗门弟子而设的,虽不如擂台赛那般隆重, 却也有考察宗门弟子的能力,让他们继续比试的意思。   凡是进入秘境的弟子,以各自的宗门为单位,谁先擒到秘境妖王, 就算谁赢。   同时,秘境中的宝物也对所有人开放,谁拿到就算谁的。   那些在擂台赛上成绩不理想的弟子一听这话, 又是战意十足。   是以下了云台, 就迫不及待往秘境入口那边走去。   这一处地方也因为少了很多来往的人,所以显得有些静。   云皎月想要传的话还没来得及传出去, 骤然闻到羊肉串的味道, 再听到俞晚的声音, 她心里一慌,传送符也因为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   而且, 她还意识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她的灵气,运转不起来了。   另一边,陆棠舟见俞晚面色不善, 急匆匆就走到了云皎月身边,下意识也跟上去一步, 提醒道,“俞晚?秘境入口快开了,你去找她干什——”   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闪过一幅衣角, 巧妙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棠舟下意识偏过头,见是岑逸,有些着急,“你拦我作甚?”   岑逸虚虚一拦,很快就收回了手,闻言只道,“等等也无妨。”   话音落,又抬手捏了一道诀,落了个隔绝四周的法阵到俞晚那边。   陆棠舟看的愣住,又猛地反应过来。   提醒岑逸,“岑道友,这里毕竟是青云宗,若是事情弄得太不好看,我青云宗恐怕也不好和无极宗那边交代。”   “她下手有分寸,伤不了青云宗的面子。”   岑逸很有把握,说话间,还又把那个隔绝四周的法阵,加固了一下。   陆棠舟沉默的看着岑逸加固法阵的动作,抿了一下唇。   岑逸的实力,她在观擂台赛时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与梅芳若对决,没用全力,却赢的轻松;   至于与延寂的那场比试,虽是输了,却纯属是为了把延寂送上去给俞晚打而故意放水。   陆棠舟自知自己的修为不如梅芳若,此时在这里,就算有心想拦,也不是岑逸的对手。   反正岑逸也说了,俞晚有分寸,再加上这里有他特地设下的隔绝法阵,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青云宗也大可以并未察觉出什么动静为由,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但是,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陆棠舟故意扬起了声音,对岑逸说,“岑道友,既然俞晚没有来这边,我便先不找她了,劳烦你替我带句话,就说我在秘境里面等她。”   岑逸会意,“放心。”   陆棠舟说走就走,留下岑逸在原地。   此时周围已经无人,俞晚又被隔在阵法之内,注意不到外面的动静,于是就只剩下风声寥寥。   岑逸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取出一张传音符,开口之时,语气已经比往常要沉上许多。   “到底怎么回事?”   传音符亮起的速度很快,接着,无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和惊喜,“……宗主!”   ……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皎月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目光拼命扭向上方,一眼也不敢往地上扫一眼。   至于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只大黑老鼠一脸无辜的端着一碗小馄饨,正“吱吱吱”的叫着几声。   像是在问俞晚,这个紫衣的少女,为何这么怕它。   “你不知道呀?”   俞晚笑容满面,背着手,看着云皎月的眼睛,“好,那我再换个问题。”   她不再执着追问“散去修为”这个话题,“你体内魔核虽除,但魔气已经侵蚀了你的灵根,没有我的灵根给你换上,又没有人为你用至纯灵气清洗魔气,你那受损的气海,是怎么修复的?”   云皎月先前一直都是一副“就算你打死我也不说”的架势。   但后面听到俞晚提到气海受损,她惊了一下,却又飞快的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疑问,仍是咬死不开口。   俞晚全程关注着云皎月的反应,见她如此,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气海受损这么隐秘的事,是原书里提到的。   当时云皎月换上了原主的灵根,苏醒过来以后打坐自观,发现体内气海受损,但因为她有了新的灵根,结合她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的新功法,没过多久就将气海修补好了。   但如今的云皎月完全没有这个条件。   魔核被剔除后,她的气海受损是必然,但她既然能在短时间恢复,俞晚稍稍一想,结合她的饭馆被砸的时间,就不难推断出——   云皎月知道了无极宗里有人经常点饭馆的外食,又从中得知她所做吃食的功效,便借那人之手,订饭馆的外食来吃,以此来修补自己的气海。   但,云皎月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破了辟谷的规矩。   所以,她对此想出的应对之法,就是让饭馆消失。   “行,我知道了。”俞晚点点头。   俞晚既然确认了心中所想,也就不执着于让云皎月亲口承认什么了。   反倒是云皎月,听到俞晚这么说,终于转头看向她,面有惊恐之色,“你知道什么了?你、你想做什么?”   俞晚先低头看一眼正在吃小馄饨的小馄饨,见它虽然捧着碗努力吃着,却仍然不忘盯住云皎月,绝不会让她乱动,这才重新看着她。   开口的时候,语气和缓,还带着一点儿关切,“你觉得,是我和你之间的距离近,还是君离和你的距离近?”   见云皎月好像没有听懂,她又补了一句,“或者你觉得,延寂可以立刻补满被我散了的灵气,赶过来?”   云皎月更加惊恐,她听懂了,俞晚今日和她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   俞晚要散了她的修为!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敢!”   云皎月终于控制不住的尖声喊,试图把附近的青云宗值守弟子引过来,“我是师尊最喜爱的弟子!你动了我,师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见俞晚不为所动,她又继续喊,“你不是一直喜欢师尊么?你也不想想,如果师尊知道你是这么一副蛇蝎心肠,他还会对你有所改观么?”   “我管他怎么想。”   俞晚不以为意,抬手利落的抽走了云皎月的佩剑,并不理会她的癫狂,“你也是,要给我一万颗灵石哦。”   “什么灵石?”   云皎月被她不按套路的话弄糊涂了,也忘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俞晚笑得极其无害,手上动作却利落。   一剑出,白虹一闪。   她在云皎月的尖叫声里,轻轻巧巧的说,“当然是,收你的钱,散你的修为啊。” 第90章 震惊!尚尧城竟然不叫尚尧城……   青云宗试炼秘境的入口开在后山的望星台。   这个时候, 秘境还没有开启,各个宗门的弟子们都在望星台附近满眼期待的等待着。   期间时不时也又回味了一番之前的那场论道大会,最后无一例外的, 话题就都放在了神秘的第一宗上。   俞晚和岑逸来到望星台的时候,堪堪赶上了这场议论的尾巴:   “你们说,俞晚当时拿着的那个羊肉串,到底是武器, 还是吃的啊?”   “我觉得……像是武器,你们没注意吗,当时那羊肉串一拿出来, 延寂连动都动不了, 只能任人宰割,我估摸着, 那东西, 邪门儿啊!”   “不过我看她还给那条黑龙吃了不少东西呢, 这……看着也不像武器啊……”   “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人猜测,“羊肉串的确是羊肉串,只不过那位延寂大师兄常年辟谷, 一时之间忘了羊肉串的味道,所以才没反应过来?”   “我突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她应该还是占了兵器还有那条龙的便宜吧?要没有这两样,我觉得, 她在初赛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撑下来。”   “其实我也早想这么说了, 青云宗的梅大师兄是什么修为,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她和梅大师兄对的那一剑,如果她不是借了神兵玄霜之力, 我不信她能安然无恙——”   一旁凑热闹的弟子忽然注意到俞晚正朝这边走过来,连忙提醒一声,“哎哎哎!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了,俞晚已经过来了!”   一听到被讨论的人已经来了,大家全都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重新拣起一个不痛不痒的话题,随意的聊着天。   陆棠舟心里一直记挂着之前的事,这时候见到俞晚过来了,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没见到人,连忙把俞晚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无极宗女弟子,没和你一起来吗?”   陆棠舟问的,自然是云皎月。   但俞晚却是一副诧异的模样,“什么无极宗女弟子?我没看到呀。”   陆棠舟张了张口,懂了,“啊……那什么,秘境入口就要开启了,等进去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了,你万事小心。”   俞晚一笑,“你也是。”   ……   秘境入口开启的时候,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阴了一阴。   俞晚听到身旁的陆棠舟小声嘀咕了一声“奇怪”,却也并没有说奇怪在哪里。   青云宗宗主太衡真君的眼神,也变了一变。   不过他毕竟是一宗之主,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是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青云宗宗主的异样。   只是所有在场的人,在看到这样的变化时,都或多或少犯起了嘀咕。   秘境开启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吗?这意味着天道垂怜,愿意降下机缘给众生,等着众生从中悟道,增进修为——   却为何忽然变得愁云惨淡?   但即将进入秘境的喜悦,还是冲淡了这一丝疑惑。   大家接二连三进入秘境,从一片白芒中消失了身影。   进入秘境以后出现的位置非常随机,这也是机缘的一种表现形式。   无论是出现在水中,还是山崖,又或是林地,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大家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身边同门都在,然后,找妖王。   俞晚和岑逸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半山腰。   这秘境里地形复杂,仿佛将九州大陆上所有能看到的地貌都包含了进去。   甚至不同的地方还有着不同的季节表现,有的地方绿意盎然,有的地方已是白雪皑皑。   很幸运的是,他们所在的这处地方,气候与外面的青云宗差不多。   俞晚第一时间查看了一下系统里的【地图】。   结果这处秘境的地图没有看到,却看到了界面上方闪着的小信封。   震惊!尚尧城竟然不叫尚尧城?尚尧城十大未解之谜,百年来无人能解!   尚尧城地处中原,四季分明……城中结界众多,但据可靠求证,尚尧城的结界并非出自无极宗之手……   ……城外道路有县志可考,建于距今约两百六十年前……   另有小道消息称,无极宗建宗之日不明,但今日无极宗的外墙,是请了尚尧城能工巧匠所建……   看过这封信,俞晚又立刻去看【任务】界面。   [大事件:稷山封印](进行中...)   [尚尧城:谜](进行中...)   突然出现的信封,以及新增的这个任务,无一不是说,尚尧城并不是随着无极宗的出现而逐渐建立;   甚至相反,无极宗是因尚尧城才在此处落脚的。   九州大陆各个宗门附近都有一座因宗门而建立的城,比如,   青云宗和青云城,   青崖剑庐和青崖镇,   万象门和齐云城。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尚尧城与稷山,有关?   想到这里,俞晚把这个猜测,换了个方式,同岑逸探讨:   “岑师弟,你比我见多识广,你可听说过宗门与附近的城之间,有什么新奇之事?”   岑逸听到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的确听说过一桩。”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捏一道诀,铺向四周,用来探查周围的动静,   “说来也巧,正与尚尧城有关。”   俞晚立即来了兴趣,“你说。”   浅金色的法印向四周延展,岑逸的语气一如平常,   “听说尚尧城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如今这处地方的,城中老人偶尔会拿此事当做故事讲给孙辈,说当年家中长辈一觉醒来,照例出城,走到城外却发现此处陌生得很——”   “也有人不信邪,翻出桃木剑,带出城去寻自家祖坟,一直找到天黑也没看到一处熟悉的地方。”   “他们还说,从前只听说有飞来峰,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尚尧城竟也成了飞来城。”   这些话也从侧面验证了信中内容。   俞晚听完,也没抱什么希望,随口一说,“的确是奇闻一桩,只是不知道这尚尧城从前是在何处,附近可也有一座宗门。”   “有人来了。”岑逸忽然说。   俞晚一听,当即兴奋起来。   若他们此刻是别的宗门弟子,听到有其它宗门的人在附近,或许会紧张他们干扰自己。   但对则俞晚不同,有人在附近,就意味着,生意来了。   岑逸铺出去的那道法印带有传音的效果,此时那边的动静清晰的传到他们耳边,有人似是在抱怨:   “这么大一片地,就算是御剑飞行,也不知要飞多久,可惜我们没有轻身丹,否则吃上一颗,加快些速度,或许能第一个找到妖王所在——”   说话间,俞晚也看到,山路的另一头,走过来十来位宗门弟子。   这半山腰此处只有一条山路,那群宗门弟子势必要经过他们这里。   俞晚见此处山路还算宽敞,当即就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小桌。   接着,又在桌上摆了两样东西。   炸面筋。   虾子鱼[1]。 第91章 效果贼好,比什么丹药都强!……   从山路的另一边走过来, 距离还有些远。   那些宗门弟子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动静,仍是在说东说西。   不知是谁起头,最后又说到了俞晚。   “话说回来, 我真是好奇第一宗的那位俞晚,她不是食修吗,真正的食修,在秘境里能干什么?”   “应该还是吃饭吧, ”   有个老实人认真的分析,“我们宗里不是也养着一批食修嘛,每天就数他们吃得多, 也没见他们吃出什么名堂。”   他的同门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我能一剑定乾坤, 她的饭除了给那些凡人饱腹, 还能干什么?”   饭, 最大的作用就是饱腹。   然而他们都是正经的宗门弟子,早已过了需要饱腹讨生活的阶段。   他们会在日复一日的宗门修炼中进行辟谷,剔除杂念, 排浊净体,无限近的接近天道。   都是宗门的正经弟子,谁会为了那么一点儿口腹之欲就……   忽然,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飘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仔细闻了闻,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嗯……也不像什么香粉、香丸子的那种香……”   “有点儿熟,好像……以前经常闻到过?”   一群人边闻边猜边走,很快就走到了俞晚那边。   俞晚像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仍然在悠闲的摆弄着小桌上的吃食。   桌面上, 炸面筋一包一包的被摆在外边,码放的整整齐齐;   小桌的里侧,则放着几只扣着盖子的小碗,   那小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轻且薄,与凡间的器物不同。   “……俞晚?”   那一群宗门弟子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又认出坐在这里的女子,纷纷一惊。   且不说俞晚是第一宗弟子,就单说她摆出来的这些吃的——   已经有几个弟子控制不住的开始咽口水了。   “快!快吃辟谷丹!”   他们中间的那位大师兄率先反应过来,当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瓶子,倒了一粒辟谷丹塞入口中。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吞了一颗辟谷丹,来抵御这阵浓郁的吃食香。   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的想:   恐怕当初在擂台上,那位无极宗的延寂大师兄突然被一串羊肉串弄的动弹不得,就是吃了太久没经历过人间烟火的亏!   辟谷丹下了肚,一股饱腹感立刻就涌了上来。   然而一向“丹到饿除”的辟谷丹,却在这时候突然失去了效用。   “咕噜噜……”   “咕噜……咕噜……”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随即,那种饥饿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那群宗门弟子的目光,齐刷刷都落在了俞晚身前的小桌上。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   好想吃点儿啊!   俞晚没急着开口,只看着他们一脸想吃又拼命忍着的表情,半晌才说话。   只是语气里却带着点儿疑惑,“各位道友,此处可有什么不妥?”   见他们又十分不解的看着自己,俞晚扫了一眼他们脚下的路,仍是问,“或者,这里有什么绊住各位道友脚步的机关,或者是路障?”   听到这话,那群弟子下意识看了一眼脚下。   山路崎岖,路面却还算平坦。   他们落在此处的时候,也曾探查过,路上并无什么机关符咒,绝不存在路障这种东西。   却又听到俞晚继续满是疑惑的问他们,“那……道友们为何都在此处停下?”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些吃的太香——   结果有人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那弟子说完以后猛地闭紧嘴,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悔,同时又有些懊恼。   想着,一定是自己道心不稳,居然没忍住诱惑!   他的同门也都吓了一跳,在发现这句话并不是由自己说出来时,又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该挽的面子还是得挽。   站在那弟子身旁的人,立刻低声斥责,“郭师弟!注意你的言辞!”   被点到名的郭师弟,一脸羞愤。   俞晚假意什么都不曾察觉,她仍是坐在小桌后面,就好像大家真的只是恰巧在此处相逢,遇上了,不免要闲聊几句。   “方才我听闻几位道友在说御剑飞行的速度太慢,担心走不完秘境,”   说到这里,俞晚也深表同意的点着头,“这秘境的确太广,我们若是按着平常的速度,既要寻找灵宝,又要搜寻妖王下落,的确有些不便。”   说完,又热情的推荐,“我这里有两样比轻身丹效果更好的东西,各位可要一试?”   俞晚一番话说得毫无心理负担,但落在那一群宗门弟子耳中,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这也太可怕了吧!   他们从落入此处秘境开始,就不曾松懈过,更没有放松过对周围的探查。   按说附近有人的话,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事实就是没发现,不但没发现,反而还被别人发现了!   再进一步想下去的话,大家进入秘境,就是竞争对手,   若是俞晚始终不曾主动现身,而是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一整个宗门的人都淘汰掉了……   不敢想!   这时候再看俞晚,他们的眼里不免又是惊恐又是庆幸。   连说出的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你……你刚刚说,有两样比轻身丹效果更好的东西?”   口风松动了就是有门儿。   俞晚立即示意他们去看小桌上的两样东西。   “这包炸面筋,可以为各位道友提升一成的行动速度。”   “这一份虾子鱼,可以为各位道友提升三成的行动速度。”   “如此经济实惠,道友们不试试吗?”   俞晚的一番话,让他们这群渴望有个能提升御剑速度之物的弟子很难不心动,   但心动的同时,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是挣扎。   要吧,说不定真的能让他们御剑之时的速度比别人快,继而有先一步找到妖王下落的可能;   但是……   这两样东西说的再怎么好听,到底也是入口的吃食。   作为一个合格的修士,怎么能轻而易举就破了吃戒呢?   若说不要吧……   放着这么神奇的东西不用,平白就把机会给了别人,到时候别人用了这东西,快他们一步,那可如何是好?   “师兄、大师兄!”   郭师弟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了勇气,悄悄去扯他们大师兄的袖子。   “大师兄,借一步说话。”   大师兄迈开步子,跟着郭师弟走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郭师弟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郭师弟挠了挠头,有点儿心虚,“那……大师兄,我说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你说,我给你保密。”   有了这句保证,郭师弟放开多了,“我觉得,这个俞道友说的,应该是真的。”   “大师兄有所不知,之前我们宗里那批去青崖剑庐参加试炼的师兄弟们,也曾吃过几次俞道友卖的吃食。”   “据他们说,效果贼好,比那什么丹药都强!” 第92章 软香糕   前不久青崖剑庐举办的那场试炼大会, 前去参加的那些弟子,只有少数宗门派处了本宗的精英弟子;   绝大多数宗门派处去的,还是那种随便打发出去的, 面子上过得去的普通弟子,   郭师弟他们所在的宗门,也只是随便选了些刚拜入宗门的,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   虽然他们的宗门在青崖秘境里的排行靠后, 但俞晚卖的那些吃食,他们买了不少。   甚至,在他们回了宗门以后, 还经常有人在深夜, 偷偷摸摸的通过俞晚给他们的传音符点外食。   郭师弟提心吊胆的说完以后,小心翼翼观察着他们大师兄的脸色。   大师兄神色阴晴不定。   但其实他内心已经震惊不已——   他的同门, 本应是勤于修炼, 领悟机缘, 与凡尘俗世一刀两断,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都已经拜入仙门了, 竟然连辟谷都坚持不了!   等这次回去,他非得秉明师尊,好好查一查, 到底是谁带头,竟然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来!   “大、大师兄……?”   郭师弟见大师兄脸色沉沉, 一语不发,心里有些慌,同时又有些后悔和懊恼。   看大师兄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同意了, 说不定还会因为他的多嘴,回了宗门以后要因此严查!   完了完了……   郭师弟心里一凉,这事儿都怪他多嘴,他要是不提这茬儿,憋住了话,只等着其他同门出头,说不定也不会有这种麻烦——   “那个……大师兄……”   见大师兄迟迟不发话,他心里更没底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要不然你就……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这话?”   “其实这些吃食吃下以后究竟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知道,我也都是听他们说……”   “以后,休要再说!”大师兄留下一句话,拂袖走回去。   郭师弟讨了个没趣,心里更是心惊胆战。   见大师兄走了,连忙也小步跟着,整个人安静的像只鹌鹑。   但俞晚这边,却好似又热闹了几分。   甚至连小桌上的吃食,都多了几样。   郭师弟跟着大师兄走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俞晚托着一小碟点心,笑着同他的同门说话。   “这是软香糕,专为补气补血,我见道友一路行来气息不稳,恐怕是在擂台赛上落下的伤还没有好,道友如今可有觉得哪里起了变化?”   一听这话,郭师弟就知道,肯定是俞晚又忽悠着他的同门吃了什么东西了。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那同门,又看了看大师兄,果然,大师兄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   偏那同门没察觉到身旁有意,手里还举着一只空碟子,脸上表情有些意犹未尽,眼神中还带着惊喜。   “不错!正如俞道友所说,在下在擂台复赛时受了些内伤,虽然服用了丹药,但收效甚微,”   他说着,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空碟子,“想不到俞道友这一碟软香糕如此厉害!吃下以后,还能为在下理顺淤堵的经脉,让灵气重新畅通流转——”   刚说到这里,余光里终于瞥到有人一脸怒气的看他。   那同门弟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   等看清楚究竟是谁在看他,上一句还没说完的话,立刻就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再开口时,就有些心虚,“大、大师兄……”   大师兄前一刻才听完自己的师弟给他说,宗里有人偷偷吃饭;   这会儿就亲眼目睹了他的同门当场吃了点心,顿时就觉得一阵堵心。   “我可以解释!”   那吃了软香糕的弟子四处看了看,同样也选了郭师弟与大师兄说话的地方,“大师兄,借一步说话。”   大师兄面沉似水,但还是又跟着去了。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那些原本还围在小桌旁边,等着俞晚介绍其它几样吃食的功效的弟子,也都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装作与这张小桌划清界限的模样。   俞晚依然没什么动作,她只是非常自然的将刚刚摆的有些乱的吃食重新码放整齐,期间时不时还会往大师兄那边看看。   只见大师兄一动不动,于是就将那一直手舞足蹈、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弟子,衬的愈发健谈。   “山下也来了人。”岑逸忽然传音给她。   俞晚眉头微动,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又像刚才一样,与那些宗门弟子随意攀谈。   食物的味道愈发的浓郁,在这一处待得久了,那些宗门弟子就更加煎熬。   其中一个眼尖,看到了小桌上放着一壶酒。   “俞道友,敢问这酒……”   俞晚了然,对于这些宗门之人来说,他们可能忌讳吃饭,却并不排斥喝酒。   比如无极宗的君离就专门有一处地方,是用来收藏他的酒的。   因而便道,“是在下的失误了,方才只顾着问那位道友可是受了伤,却忘了说这酒。”   俞晚拿起小酒壶,轻轻晃了两晃。   “这酒名为乾和葡萄,是一种果酒,道友若是喝了它,之后应对过于凶猛的灵兽时,就能多出三成的机会,施展一些绝学。”   听到这话,那些原本还有顾虑的宗门弟子,又心动了起来。   有些宗门大招式极耗灵力,若是修为不够高,可能只够用出一次。   若是饮下这酒,就能因此多使出几次大招式……   他们互相看了看,纷纷用眼神交流:   “喝酒而已,这个不算破戒吧?”   “是啊……大家平日里也会喝酒饮茶,若是多备几壶乾和葡萄,等下不管是面对凶猛灵兽,还是竞争对手,就都能多几分胜算……”   “要不然,等大师兄回来了,和他商量商量,买几壶酒?”   俞晚看着这些宗门弟子之间无声的交流,又见出去说话的那两人也走了回来,也没急着开口,只等着大师兄说话。   果然就听到大师兄问,“咳……不知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我这位师弟有内伤?”   俞晚自然不能说是系统给她开了后门,想了想,先说了一声,“这位道友应该知道,在下是第一宗的弟子。”   “是……在下久闻第一宗大名,那日观擂台赛,也领略过姑娘的英姿。”   俞晚又点了点头,“本门有一种秘法,可以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情况,我方才观那位道友周身灵气滞涩,想来是与人对决,伤了灵根,这才问了一声。”   “那,俞道友可能看出,在下的伤势如何?”   俞晚看了他一眼。   其实刚刚他们在过来的时候,俞晚离着老远就看出,这一宗门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可见擂台赛时对决的激烈。   尤其是这位大师兄,俞晚在决赛时,曾注意过他。   当时他的对手是延寂。   在别人出手都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只有延寂下手最狠,   若非擂台赛上设下了保护结界,又强调点到即止,恐怕他就要命丧在延寂手下了。   也因此,他在这几人中,伤势最重。   即使经过妥善治疗,也依然能看出,他的气海有轻微的破裂。   这样的伤势,平时或许无碍,但若到了战况激烈时,后果不堪设想。   但俞晚没有明说,只递了一碟软香糕给他,“道友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个吃下去。”   这次她没有像对方才那名弟子那般,用一种“你可以试试看效果好不好”的态度,反而有些强硬。   就在同门弟子以为大师兄会坚决拒绝、并且立刻带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却见大师兄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装有软香糕的碟子。   “多谢。”   同门弟子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也行?!   要是放到一刻钟以前,恐怕大师兄就真的如他的同门所想,不再理会俞晚的“妖言”,马上带着师弟们离开。   但是这时候,大师兄接过了软香糕,虽然心中依然犹豫,可有些侥幸的念头却骤然压下了那层犹豫。   切块整齐的软香糕泛着面点的甜香,咬上一口,松松糯糯的,还有一种凉丝丝儿的清透感。   大师兄已久不食这些人间烟火,这一口软香糕下肚,让他忽然就想起没拜入宗门以前。   那时候家里有些穷,吃的都是粗粮,他在外玩耍时,最是喜欢蹲在一些糕饼铺子附近,使劲儿闻着空气里包裹着的那些糕点的甜香。   如今的这一口软香糕,倒还是他人生中吃过的第一块糕点。   原来这糕点入口的感觉是这样的。   没有窝头那种粗糙的卡着喉咙的不适,它香甜,极糯,还带着一点儿薄荷的清香。   不知不觉中,大师兄已经将一碟软香糕吃完。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肚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上了一样。   这种感觉,与吃过辟谷丹之后充斥的那种虚无的填充感不同,它真实存在,给他真真切切的感受!   再然后,他发现自己体内,又多了一团异常纯粹的灵气。   这些灵气好像有意识的在抹平他伤痕累累的经脉与灵根,填补他气海外壁的破裂,速度不算太快,却让他清楚的感觉到,他体内伤势的减缓,以及,复原。   他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一碟糕点而已,竟能比得过一些疗伤丹药?   “这一份卤鸭可以帮助道友化瘀顺气,”   俞晚早有准备,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盒卤鸭,“道友若是喜欢,便算你七颗灵石。”   前后变化太快,大师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七颗……灵石?”   “是啊,”俞晚说,“七颗灵石就能得到一份化瘀顺气的卤鸭,很划算了。”   眼看着事情的走向逐渐超出了想象,大师兄身后的同门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试探着问问大师兄。   “大师兄,都说辟谷不狠,修为不稳,这东西……”   大师兄稍加衡量,开始往外掏灵石。   同时不忘认真询问同门,“啊?你们刚才说……辟什么?” 第93章 上啊!帮忙啊!   “辟谷。”   在秘境的一处河边, 陆棠舟看向正在不远处向周围探查的同门,接着同梅芳若说,“这段时间, 我经常会想,追求天道,就一定要辟谷吗?”   梅芳若垂眸看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陆棠舟见状, 也没管他的反应,继续说,“司馔真人是最后一位有记录在册的羽化成仙之人, 纵观司馔真人的一生, 他在修为上的每一次破境所用的时间,放到现在都堪称绝世天才。”   “但在他之后, 千余年的时间里, 竟然从未有一人真正迈过仙门, 大师兄就不觉得奇怪吗?”   “大师兄,我查过几次宗门典籍,青云宗近三百年来的事迹, 不论大小,都事无巨细的记载其上,可再往前查阅, 不管是哪一类典籍,都有一道权限隔着。”   “我同藏书阁的长老侧面打听过, 这些典籍的权限,就连他们都无权开启。”   “如今看到第一宗的俞晚,我甚至会想,是不是在更久之前, 修士……并不需要辟谷,甚至可能正是因为大家不需要辟谷,吸收转化灵气就更容易——”   “棠舟,”梅芳若在看到四处探查的差不多了的同门回来时,打断了她的话,他神色未明,只示意陆棠舟和他一起去看水面,“你觉不觉得,这一处水面看起来,很像一面镜子?”   陆棠舟也注意到了往回走的同门,便也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跟着往水面上看去。   秘境里山川河流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河水也是真的河水,当她将注意力放到水面上时,发现的确如梅芳若所说,这一处的水面甚是平静,一丝水的波纹都没有,真的像是一面平整的镜子。   她忍不住就从脚下拣起一颗石子,往水里丢去。   “通”的一声,石子没入水面,沉到水底,但那平整如镜面一般的水面,却是一丝涟漪都不曾出现。   “大师兄,”这时候,有一名同门弟子走到梅芳若身边,说着自己查探到的情况,“此处有些古怪,好像……外面还隔着一道结界。”   之后接连有同门弟子回来,说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秘境入口虽然是同一个,但进入其中的人会被随即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很不巧,青云宗被分配的这个地方,有些复杂。   梅芳若闭眼散出神识,除了探向周围以外,他还分出了一大半去探查水面下方的空间。   通过神识向四周看,就明显的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样,明明是深秋场景,可四周无风,树上即便有飞鸟掠过,也并无枝叶被带起晃动。   梅芳若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青云宗的这处秘境,之前也是不少青云弟子的历练之所,因而他们天然就比其它宗门的弟子对秘境多了几分了解。   可即便如此,梅芳若也从不知道,这秘境之内,竟还会再套一个秘境。   水面之下并未探到什么出口,梅芳若睁开眼,神情严肃,“通知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先找出口。”   ……   另一边,俞晚高高兴兴收下一袋灵石,热情的和郭师弟他们告别。   自从他们的那位大师兄也吃了一碟软香糕以后,就一改之前横眉冷对的模样,甚至还带头买了几碗虾子鱼。   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俞晚打听,可还有其它功效的吃食,他想一并都买一些。   俞晚于是把一整套吃食都讲解了一遍,又极力推荐能“一串制住延寂”的羊肉串。   大师兄一行高高兴兴下山去,走出去几步,又转回身来,问俞晚,“俞道友,你们……不走吗?”   俞晚朝他摆摆手,“你们先走,我们如今可还是竞争对手呢,若是一会儿下山运气好刚好就遇上了什么灵兽,那时出手,岂不是有些难看。”   大师兄一脸感动,深深行了一礼,“如此,就多谢俞道友了。”   俞晚笑了笑,等大师兄一行走的远一些了,才问一旁的岑逸,“你可能察觉到,山下的那群人,如今走到哪里了?”   岑逸就好像对山下的人时时监控着一般,听到俞晚问他,当即就道,“巧了,他们正在上山。”   说着,还估摸了一下距离,“一会儿大概就要和刚刚那拨人遇上了。”   俞晚闻言,便也没急着继续往小桌上放吃食。   等待的过程里,她闲来无事,便去翻看系统界面,首先就点开了【进度】那一栏。   这一看,让她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   等级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75,   总进度更是跃出了一大截。   甚至不用看数值,只看进度条的颜色,都能一眼就看出,那进度条快要走完一半了。   俞晚不自觉一怔,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着这即将过半的进度条,俞晚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只要她再努努力,将另一半也填满,她就可以回去了——   “俞晚!”   忽然一声断喝,直接响在了俞晚的脑海中。   威力之大,甚至直接切断了她与系统界面之间的联系。   俞晚有些茫然,她听出是岑逸在喊她,于是在回过神以后,她直接看向了岑逸的方向。   “你叫我?”   岑逸压下眼里的担忧,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嗯,看你似乎有些出神,便叫了你一声。”   接着,他示意俞晚去看山下的方向,“他们上来了。”   通过地理位置的优势,俞晚很容易就看到下方谨慎的上山的宗门弟子。   她当即将小桌重新收回乾坤袋,一转身,摆出也在往山上走的姿态,同时一扯岑逸的衣袖,让他也跟上自己的节奏。   岑逸会意,顺手又捏了一道诀,放出一道新的法阵观察四周,接着他刻意缓着步子,神情间也变得有些慎重,像是在搜查山间可能会出现的灵宝灵兽。   他们走得慢,后面的宗门弟子上山的速度却快,没过多久,那些人就越过了俞晚他们,率先往山上去。   全程就好像没看到俞晚一样,只是在经过俞晚身边时,悄悄地加快了上山的速度。   离得稍微远一些了,俞晚还听见靠后面的人紧张的催促,“快点儿快点儿,把他们甩开!”   听到这话,俞晚与岑逸对视一眼,稍稍露出一点儿无奈的表情,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放缓了上山的速度。   山路总有尽头,这一处通往山顶的路,也只有一条。   当俞晚慢悠悠登上山顶的时候,正看到刚才那一群弟子,与一棵槐树斗成一团。   槐树虽高,但却灵活得紧,每一条枝干都能柔韧的甩出各种弧度,反观那些宗门弟子,却是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其中一个刚被树枝抽了一顿,气得头顶冒烟,一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俞晚,也没留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门,只喊着,“你还愣着干什么?上啊!帮忙啊!”   俞晚挑一挑眉,虽然没有上前,却也在旁边找出一块不会被波及到的空地,接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张小桌。 第94章 用完了两个食修   山顶灵气四溢, 剑气横行,又有灵宝在其中见缝插针,   然而那棵灵槐在这些宗门弟子的围攻之下, 依然游刃有余。   俞晚看了一会儿,见这些人虽然与灵槐打得吃力,但阵型却没有散,看这架势, 应该是打算将这灵槐整棵擒住。   只是不知要作何用处。   “这灵槐已修出灵智,将它擒住带回宗门,再由宗门充沛的灵气滋养上几百年, 就能修成人形, 为人所用。”岑逸适时的为她讲解。   俞晚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还有些心动   然而当她听说这灵槐就算带回去了, 也要再吸收宗门灵气继续修炼, 又没了兴趣。   只在观察过打斗的一群人和一棵树以后, 又观察了一番周围。   四周都是被剑气或是灵槐的枝条划出的痕迹,有些深深地刻在山石上,更有甚者直接将巨石劈成两半;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 俞晚所处的地方,却依然平平整整。   哪怕有剑气袭来,也被一道结界轻轻巧巧挡在外面, 损伤不到里面分毫。   于是当对战中的人都显得手忙脚乱、灰头土脸的时候,俞晚在桌边泰然自若, 甚至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壶茶。   茶壶上画着保温符,茶水倒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俞晚坐在桌边边看边饮茶,倒好像这些人和灵槐的对战, 是在给她助兴。   就这样又打了一会儿,那个一开始就喊俞晚快来帮忙的弟子,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儿不对劲。   他躲开一截抽向他的灵槐枝,本想对着那临阵脱逃的同门破口大骂,结果刚张开嘴,看到是俞晚,直接就卡了壳。   这一停顿,就没有躲开灵槐的一根树枝。   他控制不住力道,直直飞到俞晚近前,“嘭”的一声,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愣住了。   俞晚也愣住了。   “师兄!”   在俞晚和那人沉默对视时,忽然听到灵槐那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你怎可放下身段,去求别的宗的人?”   还跪着的那弟子又急又气,偏生他被抽过来的时候与地面接触的太结实,即便修行之人根骨比寻常人要好,硬生生挨这么一下也不太好受。   他咬咬牙,缓缓站起身,既不愿意让同门误会,又不好意思再看俞晚,最后只能一瘸一拐往回走,   试图通过战斗,来让自己忘掉刚才的尴尬。   然而他刚转身,忽然闻到一股久违的香味。   好像是肉香,浓郁里透着鲜……   他的脚步一顿。   肉?   这里怎么会有做好的肉?   他忍不住回头,不看不知道,那张本来放着一壶茶的小桌,凭空多出了一只盘子。   他认得,那是蟹粉蹄筋。   当年他还没有引气入体时,经常吃这道菜。   以至于他拜入宗门多年,午夜梦回,也总会回味这一道蟹粉蹄筋的味道。   似是看出了他目光中的渴望,俞晚热情的问他,“吃吗?止疼的。”   那人忽然打了个冷战。   再看着那一盘蟹粉蹄筋时,眼神里都带出了一层惊恐。   听说与这些灵兽灵宝交手时,有时会被它们影响,催生心魔。   这些心魔因人而异,但无外乎都是本人最在意最渴求的东西。   因为心魔没有固定的东西,每个人的理解也都不同。   所以当他想起这一茬,再看着桌上凭空出现的他从前最爱的蟹粉蹄筋,他心中警钟大震——   难道说……他生出心魔了?!   每一个宗门弟子都知道辟谷的重要性,可这心魔却偏偏用这吃食来引诱他,而他还偏偏就心动了!   不,他不能被心魔左右,他不能被同门看出来!   想到这里,他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头也不回的跑回去,继续和同门们与灵槐缠斗。   ……   这样的情况,俞晚也见多了,见那弟子忽然逃命似的往回跑,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又观察了一番那些宗门弟子的应对情况,有选择的摆出了几种吃食。   再然后,她问岑逸,“岑师弟,若是让你长时间的传音给别人,你最多能坚持多久?”   岑逸听到这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你需要,我就可以一直传音。”   传音也是一种耗精神力的功夫,原主因为修为太浅,并没有学习这一门。   如今听到岑逸这么说,俞晚便示意他去看刚才那个被抽的跪在她面前的弟子。   “我估摸着,他还要再被灵槐抽一下,等他被抽到以后,你就同他说……”   在俞晚交代岑逸等会儿要传的话时,灵槐这边的战况也愈发的激烈起来。   那一群宗门弟子在上山以后,就通过罗盘感知到了这棵灵槐的存在。   只是当时他们并未发现它已经修出了灵智,只把它当成一棵普通的灵材对待,商量着把槐树砍下一截来,回宗门加工成别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砍就出了事儿,灵槐直接从土里把自己拔了出来,和他们打了起来。   也正是因此,让他们意识到,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便临时决定把灵槐擒住,带回去帮它修成人形。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灵槐的攻击力如此惊人,他们联手布阵,竟然还稍稍落了点下风。   这么一耽搁,他们也没办法马上脱身,一时间人人在心中叫苦。   跪地弟子心里更苦,他刚才好像磕伤了膝盖,现在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么一分神,又被灵槐用树枝抽了一下。   好巧不巧又抽到了他的腿上。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一道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你的腿要是再不处理,就要废了。”   他吓了一跳,一面往伤腿上覆了一层灵气护着,一面找说话的人。   转头就看到刚刚那地方站着的岑逸朝他招手。   对腿的重视,让他又一次心虚的离开战局。   岑逸看着他走过来,抬手在半空画下一道法阵,套在那弟子身上。   下一刻,就见那弟子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结界,   接着,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灵槐那边,模仿着那弟子的动作,出剑。   “这、这是——”那弟子见状,简直不敢相信。   “这位道友,”岑逸拉回了他的注意,“你的实力并不弱,只是灵槐属木,修为又高,天然克制住了你而已。”   那弟子闻言,眼睛一亮,“那、那我……”   然后他就看到俞晚将桌上的一碗馄饨往前推了推,笑眯眯问他,“道友,吃碗馄饨吗?”   心魔!一定又是心魔!   那弟子吓坏了,立刻就想跑。   但之前套在他身上的法阵牢牢地将他锁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你、你们到底是谁?想怎么样?”   “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只是因为属性有些弱,被灵槐克制了而已,这碗小馄饨可以帮你增加一层属性。”   “什么帮我,我看你就是想逼我吃饭!逼我破戒!”   那弟子虽然满脸惧意,却坚决拒绝,“我是不会让你这个心魔得逞的!”   “这样啊,”俞晚略显遗憾的叹了一声,“你既然不想变强,我也不强迫你,你回去吧。”   见那弟子没动,便又补了一句,“道友误会了,我不是心魔,我是个食修,来自第一宗。”   第一宗?食修?   这时候再仔细看了看俞晚和岑逸的衣着,回忆起擂台赛上看到的,那弟子终于想了起来。   “啊!你是那个夺魁的俞晚!”   “正是。”   俞晚将小馄饨往回收了收,“道友既然信不过我,那就请便吧。”   “不是……”   也许是擂台上突然出现的羊肉串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那弟子闻着食物诱人的香味儿,忍不住又确认了一句,“这东西真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吃了,就能擒住灵槐?”   俞晚点点头,“不错。”   那弟子又回头朝着灵槐那边看了一眼。   他们一时半刻脱不了身,就算费力擒住了灵槐,也无端浪费了许多灵力,恐怕在之后寻找妖王中也不得不失去几分胜算。   若是能尽快解决眼下……   他看了看那碗小馄饨,又在脑中不断的回想擂台上俞晚用羊肉串制住延寂的情形,暗示自己:   这不是破戒,这就是灵宝的一种!   当即便道,“来一碗!”   “五颗灵石。”   “啊?”那弟子诧异,“五颗灵石?”   “一碗小馄饨,五颗灵石,贵吗?”   贵吗?   不贵吗?   好像还真的不贵。   尤其是当他想到买一颗具有同样效果的下品五行丸,就要十颗灵石的时候。   吃过了小馄饨,那弟子立刻又冲向了灵槐。   在他回去的一瞬间,原本代替他的影子倏地消失,不曾有人发现什么异样。   恰在这时,灵槐一甩树冠,庞大的枝条四散开,竟是打算一击将围在它周围的弟子全都抽倒。   那弟子见状,立刻蓄起灵力,带起地上尘土,筑成一圈土墙,将自己的同门与灵槐隔开。   忽然竖起的土墙,坚固又高耸,当土墙与灵槐的枝条相撞时,只听得一声闷响,地面跟着一颤,   但土墙却并未被击破,反而是灵槐被四周的土墙撞得树身一晃。   “师兄!厉害啊!”   险险躲过一击的同门弟子无不感激的看着他。   那弟子看着眼前逐渐散去的土墙,只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这就是增强了一成属性以后,激发的威力吗!   他心中一阵狂喜,这五颗灵石,花的不亏!   “快!变阵!”   借着这一击,他猛喝一声,带领同门弟子再次变换阵型,寻找着突破点,将灵槐擒住。   在随后的围斗中,其他弟子偶尔也会听到一道声音响在脑海中,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又在下一刻告诉他们,吃什么东西能弥补这点不足。   于是,在见识过一道土墙挡住灵槐的威力以后,一些弟子也幻象自己也有这么威风的时刻,悄悄地,去了俞晚那边。   当他们终于擒住灵槐,各怀心事的抽空往刚刚自己买了吃食的地方看去时,却见那两人一桌都不见了踪影。   就仿佛……   刚才的交易,只是一场梦。   但他们知道不是,因为那通过吃食转化的至纯灵气,还静静的留在他们体内。   如果他们这时候抬头去看,就会发现,空中有一条黑龙,正在腾云驾雾。   ……   从山里离开,俞晚和岑逸一起坐在黑龙的背上,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黑龙飞的又快又稳,俞晚坐在龙背上闭目养神,岑逸则负责散出神识,去感知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可有宗门弟子活动的痕迹。   忽然,他听到俞晚沉吟着,“你说……这里的妖王,会不会也能带回去跑个腿什么的?”   “你大概不会喜欢。”岑逸说。   “嗯?”俞晚立刻看向他,“你知道这里的妖王?”   岑逸难得犹豫了一下,抿唇略略思索一番,“是一卷残卷里记载过。”   俞晚有些意外,“那……这里的妖王是何物?”   “有些丑,”岑逸这次不假思索,“而且个头很大,即便制服了它,它也不会缩小自己。”   那就是又大又丑。   俞晚立刻放弃了收个妖王回去跑腿的念头。   ……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忽然,下方遥遥传来一道讥诮的声音,   “用你那是看得起你,否则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只会吃饭的废物食修,就能让掌门决定选你来参加论道大会?”   俞晚念头一动,“烧饼!下去!”   黑龙得到指令,立刻向下飞去。   落地时,俞晚正好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宗门弟子盘坐在地,满头大汗的给他的同门输送灵气。   当那白胖弟子收回手的时候,俞晚看到,他周身原本充足的灵气,一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而那接收了他的灵气的同门弟子,却在起身以后,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嘟囔着,“吃那么多,存的灵气也用不了两回——”   那白胖弟子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反应,只平静的拿出命牌,捏碎,随即被传送出了秘境。   在他被传送出去以后,又有几人来到同门弟子身边,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同样也有些抱怨,   “师兄,我们这才刚进秘境不久,现在就用完了两个食修——”   “照这么下去,我们还能撑到找到妖王的时候吗?” 第95章 摆摊(一)   “我们找不到, 他们也未必找得到,”   先前那人摸出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丹药, 有些抵触的吃下去,   等周身灵气运转过一轮,才接着说,“你以为那些宗门的人就轻松么, 之前为了夺魁,争取下一次论道大会的举办资格,他们可都是卯着劲的拼, 背后用的食修只多不少。”   “虽然魁首被第一宗抢了, 但你以为,这秘境是给我们调剂取乐的么?”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这一群宗门弟子里威望最高的, 当他说这些的时候, 他的同门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只默默地低头听着。   那人滔滔不绝,俞晚在一旁也将他的话几乎听了个全。   “第一宗一个几百年都不出面的宗门,以为这次派出来两个不入流的弟子, 就能抢了仙门魁首的名头么?”   “啧,我看就是做梦!”   “我猜青云宗的那位太衡真君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又在论道大会已经决出魁首的情况下, 再开一处秘境,名义上是让各宗弟子比赛捉妖王, 实则是考验各宗的实力——”   忽然,那人压低了声音,明显是说到了某个秘密,“而且我可以肯定, 太衡真君动机不纯。”   听到这里,俞晚来了兴许,也凝神去细听那人说的话,生怕错过了这个秘密。   “师兄,太衡真君身为一宗掌门,难道也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么?”   那人瞪了提问的同门一眼,“我的意思是,这次每个宗门都秘密带了几个食修,太衡真君若是想暗中推测各个宗门的实力,最好的媒介,就是秘境这里。”   “他只需要清楚我们带了多少食修,又用了多少食修,再与他的青云宗做比较,如此一来,下一个十年的仙门魁首,就算不再是他青云宗,他难道还不能想想办法?”   “哦……”他的同门们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师兄英明啊!”   另一边,俞晚听到这话,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第一宗竟然已经没落至此,不光宗门没了需要攒钱重新买,就算重出江湖,也没人看好。   不过这倒不是她此刻最在意的,她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名传功以后捏碎命牌被传出秘境的弟子,再回想那人刚刚说的有关食修的话,神色渐渐就凝重起来。   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每个宗门里虽然都有食修的存在,但这些食修的地位极低,甚至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其他同门传送自己的灵气。   如此说来,当初她在无极宗存元洞内看到的那些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食修,应该也是被君离刻意养在那里,为无极宗弟子提供灵气的。   “树林里还有一拨人,”岑逸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在追一只灵兽,朝这边来了。”   “那我们往旁边藏一藏。”俞晚左右看看,重新选中一棵更为茂盛的树,动作自然的拉住岑逸的胳膊,往那边走。   岑逸乖巧的跟着她,一边走,还一边并起两指,在虚空中画了几下。   一道辅助遮蔽身形的法阵落成,绕在他们周围,很好的为他们隐匿了行迹。   没过多久,就见一只灵兽速度飞快的从树林里窜出去,接着又从后面追出那一队宗门弟子,看架势已经抓了这灵兽半天了。   从树林里突然出现的灵兽和宗门弟子,因为动静太大,把外面那一群人吓了一跳。   “列阵!”   那群人里面的师兄一脸警觉,爆喝一声,手里握着兵器,摆出一个随时可以进攻的架势。   “道友别冲动!”   追出来的那群宗门弟子也没想到这么巧,树林外面居然有人,他们才刚进秘境,不愿将精力浪费在这个时候。   为首的那名蓝衣大师兄立刻收起剑,拱了拱手,“我等意在那只灵兽,无意与各位道友动手,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先前那一波人自然也看到了从林子里跑出来的灵兽,自然也知道,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倒不如让这一波,也算是卖对面一个人情,到时若要结盟,也好有个由头。   便点点头,撤了一步,“请便。”   他这话才刚说出去,站在他身后的一人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师兄,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那就别讲。”   “不是,师兄,我觉得还是得讲一下。”   “那你就快讲,哎你们——”他见身后的同门迟迟没动,正要喝令他们让路,身后那同门却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急急忙忙赶在他之前开口,“不是,师兄,刚才那灵兽的尾巴上,有一道金纹。”   一般来说,灵兽的身上都会有一个彰显自己身份的标志,颜色从深到浅,越浅越说明这灵兽修为越高。   但也有一种特例,若是在秘境之中,灵兽在尾巴上留有一道金纹,就说明它与秘境里的妖王关系匪浅,就算不是时常跟在妖王身边的,也能被妖王允许近身。   是以听到同门师弟说看到刚才跑过去的灵兽尾巴上有金纹,他立刻就改了主意。   “请恕在下不能从命了,”别的灵兽可以让,宗门的面子可以给,但关乎妖王,先来后到什么的,那就对不起了,“其实要给你们让路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师兄弟一路走到这里,实在有些累了,不想动了,你们绕路吧。”   从林子出来的路不算宽,每个宗门派出来的弟子又不少,他们全都待在这里,无形之中就将这条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蓝衣大师兄刚才还一脸感谢,这会儿见他突然变脸,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而且经过这么一耽误,那灵兽早就已经跑得老远,现在或许还勉强能追一追,若是绕路,几乎就等于拱手相让。   若是放在平时,区区一个灵兽,让了也就让了,可……   这只灵兽不一般,跟着它,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就能找到妖王!   蓝衣大师兄的声音冷下来,“这么说,道友就是不让路了?”   对面那人更横,“我们凭本事落在的这个地方,你们要是想从这儿过,就凭本事和我们打一场!”   到了这种时候,说不通就只能动手,两个宗门的人各自排好了一个阵型,噼里啪啦就打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剑气四溢,灵宝乱飞,间或还夹杂着各种念咒声。   ……   俞晚一直在树林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看了一会儿,她认真的询问岑逸,“你觉得,哪边能赢?”   岑逸的目光落在蓝衣大师兄身上,“现在来看,从林子里出来的这一宗门,胜算稍大。”   胜算稍大,那就是还有余地,适合摆摊助威。   于是,俞晚从法阵里走出来,目测了一段距离,再次拿出了那张小桌。 第96章 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林地边还装点着春色, 剑风扫过枝头,带下来一阵花瓣雨。   落英缤纷时,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的两宗弟子, 忽然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是花香,不是熏香,陌生中又夹带着一丝熟悉,但那熟悉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纱, 他们非常肯定,这种味道绝不是近日闻过的。   那味道就像是根植在记忆里,每深呼吸一次, 另一种久违的感觉便也跟着加深一分。   直到……   LJ   “咕噜……”   “咕噜噜……咕噜咕噜……”   “叽里咕噜……”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 动静之大,甚至都盖过了打斗声。   “师兄师兄, 不好了……”   其中一个弟子小声儿的对蓝衣大师兄说, “我好像饿了。”   蓝衣大师兄脸色也有些古怪。   他的肚子虽然不是叫得最响的那个, 但他也觉得很饿。   可他明明在进秘境之前才为了保险起见,刚吃过一颗辟谷丸,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唯一的可疑之处, 就是那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饭食香味。   两拨人齐齐收手,寻找着饭香飘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安然坐在树林边, 身前还立着一个城中常见小吃摊的俞晚。   小吃摊上种类繁多,甚至还在摊子旁边, 支起了几张桌子,俨然将此地当做了城中市集,只差没有开口吆喝招揽生意。   但在下一刻,他们就瞪大了眼睛, 愕然看着小吃摊后面的白衣少女站起来,动作熟练的从摊子上拿起一串小肉丸,满脸笑意的热情的招呼他们。   “各位道友,顺气化瘀小肉丸,来一串吗?”   ……   秘境之内,危机四伏,但是谁也不曾想过,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人会若无其事的支起小吃摊,把这里当做一处市集。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大家都是修士,都要辟谷,在这里做吃食生意,谁会买?   俞晚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没有生意。   她此刻非常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顺带把小吃摊也收进了乾坤袋。   这会儿站在树林边上,看着对面的那两群修士,她忽然就生出一种感慨。   这样的场景,一下子就让她回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   那时候小吃摊还开在城南市集,因为没有钱付小吃一条街上的租金,没办法只能开在五金一条街上,她靠着两串小肉丸,迎来了真正属于小吃摊的生意,   而后一步一步,从城南市集,搬到了东城大街。   如今这个场面,就很像把之前发生的事,重来一遍。   不过她已经有了很多次经验,在看到那两群宗门弟子只愣愣的看着她,毫无反应时,她只是淡然一笑,将手里的小肉丸放回原处。   然后清了清嗓子,依次指出他们之间的不足。   “你的身法慢了一些。”   “你的五行一直在被他克制。”   “这位道友的爆发力弱了一些……”   一听到俞晚这话,有人下意识就开口,“真、真的吗?你都能看出来?”   “当然,”俞晚说着,便将吃食摆出来,“炸面筋提升行动速度,烧饼提升闪避速度,小馄饨完美解决五行属性的不足,吃不吃?”   介绍了第一套小吃以后,她还又将进阶版的第二套也对比着介绍了一番,“我这里还有功效更强一些的吃食,道友们若是相信我,便再搭配一把羊肉串吧?”   羊肉串的出现,瞬间就让他们回想起看过的擂台赛。   然后不约而同的就想,这羊肉串连延寂大师兄都没躲过去,如果用在此处,那灵兽……就是自己宗门的囊中之物!   “师兄,买吧?”   “对啊大师兄,我们买吧,抓灵兽找妖王要紧!这灵兽已经跑远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是啊,便是平时对战时,也总有人会吃些丹药什么的加以辅助,我们不如就当这个也是丹药的一种,回头多吃几颗辟谷丸,不就行了——”   俞晚适时的插入一句话,“我们第一饭馆的吃食,效用比丹药只多不少,而且还比丹药便宜哦。”   一听到便宜,那两宗的弟子更加心动了,“师兄,这可是好事情啊!那丹丸的价钱,师兄也是知道的,量少不说,还贵,如果这吃食比丹丸都好用,还更便宜,我们为何不买来试试呢!”   两边的大师兄本来就也很心动,如今听到这话,立刻点头,“好,姑且就买来试一试,等解决了拦路(捣乱)的人,再去抓紧追灵兽!”   于是这两宗的人很快就敲定了要买的东西,以及每样吃食的数量,之后由各自的大师兄出面,买了回来。   ……   在树林这边一派和谐的进行买卖时,青云宗的弟子,依然还被困在水边的小结界中。   他们几乎将此处翻了个底朝上,结果却一无所获,   甚至连一些用来逃生的符咒在这里都毫无效果,成了一张普通的纸。   陆棠舟已经开始着急了。   她将丹鸿剑立在地上,自己抓着剑柄,靠剑身的力量支撑住自己,眼里又是疲惫,又是急切。   当她再一次试图铺开神识查探周围,结果却依然一无所获时,她终于忍不住,问梅芳若,“大师兄,我们不会要被一直困在这里了吧?”   梅芳若同样面色凝重。   他刚刚孤注一掷的捏了自己的命牌,但这一次,命牌却纹丝不动。   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哪怕灌注了灵力,也依然不能摧毁命牌分毫。   “这里恐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曾注意到的,”   他嘴角撑得平直,同样也抽出了自己的扶风剑,时刻警惕着四周,“若是这一次还不曾找到出处,我们就下水。”   他说的斩钉截铁,陆棠舟虽然心存顾虑,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于是小小一方天地里,青云宗的弟子再一次将四周的一切一寸寸翻找着。   ……   将吃食卖给那两个宗门的弟子以后,俞晚就不再留在原地看他们重新对决了。   她将小吃摊重新收回乾坤袋里,与岑逸一起乘上黑龙,用相似的方法,在秘境里到处卖吃食给宗门弟子。   生意做到尾声,这一宗门的大师兄也同样经历了先排斥后接受的变化,又在验证过吃食的确有不同寻常的效果之后,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问了俞晚一个已经被前面的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   “俞道友,若是日后……在下与同门们有需要,要向何处去找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贵宗所在何处,我等的确不清楚。”   俞晚不以为意,先给了他一张传音符,“道友拿着这个,日后若是有需要,只管传音,我们会遵照约定,派人将吃食送到贵地。”   “本宗饭馆正在重新修缮,若是道友想到饭馆来吃饭,等修缮好了,我会告诉道友具体的地址。”   那名弟子连连点头,同时又有些好奇,“恕在下冒昧,若是御剑飞行,都有些时间上的限制,若是我们两地相隔太远,麻烦贵宗弟子跑腿的话……”   “道友是担心送外食的速度太慢吧?”   俞晚打了个响指,半空突然凭空闪现一条黑龙,她在那名弟子惊讶的目光中,继续说,“论速度,我们家烧饼认第二的话,就没有别的灵兽敢当第一!”   这条黑鳞巨龙的实力,那弟子是知道的,只是当他得知,这么一条威风巨龙居然要干送外食的活,不免还是有些惊讶,甚至是意外。   于是他也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那、那它也……愿意?”   俞晚朝着半空一招手,黑龙立刻“嗖”的一下俯冲下来,同时将自己的身子变小,乖顺的依偎到她手边。   “不用担心,它特别愿意。”   目送这一群宗门弟子离去,俞晚算了算如今所接触到的宗门数量,怎么算都觉得少了一个。   “青云宗……”   岑逸难得在出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青云宗?   的确。   俞晚点点头,她将这秘境都走了个遍,每个宗门都接触到了,但就是少了青云宗。   但同时又有些疑惑,“我们这一路行来,似乎就不曾见过有青云宗的身影。”   连少了领头大师兄的无极宗众人都见到了,结果身为东道主的青云宗,明明和他们一起进了秘境,却又不见了踪影。   难道他们就是进来走了个过场,之后就回去了?   “他们没有出去。”岑逸看向天边云幕。   云幕上面还显示着如今剩余的宗门和人数,在其它宗门或多或少都有人离开的情况下,青云宗的人还是整整齐齐。   “或许……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我们看不到,他们也出不来。”   俞晚愕然,“难道秘境之中,还会有另一处秘境?”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河边。   这条河出现的有些突兀,一端连接荒漠,另一端伸向雪原,   而横亘在两者中间的这条河的周围,却是莺飞草长,两岸郁郁葱葱。   “你看这处水面。”   岑逸没有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而是示意她去看那条河,   “这里有风,河水也不曾冻结,可这水面,却并无波纹。”   俞晚也注意到了水面上的异样。   她想了想,拾起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就见那颗石子儿“通”的一声砸进去,慢慢下沉。   而水面之上,并无涟漪。   “若我所料不错,从这里下去,应该会看到一处新世界。”   岑逸走近水面,探身朝水面之下看了一会儿,   又回过身来,朝她伸出手。   他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对未知的茫然,也没有一丝惧意,就仿佛要去的地方与之前无异。   但他的语气却是郑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第97章 “第一饭馆”   水下的世界, 颠覆了俞晚的想象。   甚至在下水之后,那种水流带来的压迫感,都好像刻意减弱了许多,   没有突然而至的阻力,游动时好像飘在云端,只除了不能自如呼吸。   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一片水忽然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层被拨开的云雾,   当云雾散开,俞晚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满眼震惊。   眼前的一砖一瓦, 街边吆喝声不绝的食肆, 无处不熟悉。   竟是尚尧城。   难道,青云宗秘境的水下……连通的竟是尚尧城?   俞晚心中记挂着被砸的饭馆, 此时也顾不得去细想, 辨清方向, 就要向前走。   手上传来一阵阻力,岑逸的声音跟着响起,“别急。”   俞晚有些疑惑, 回都回来了,这时候不先回饭馆看看,难道岑逸突然近乡情怯了?   便问, “怎么了?”   岑逸看向四周,眼神里先是狐疑, 随后又露出些许怀念。   他笑了笑,解释说,“这里并不是无极宗山下的那个尚尧城。”   自然的,这座城里, 也不会有他们的饭馆。   尚尧城不是无极宗山下的尚尧城,这样绕口令似的一句话,俞晚却忽然听懂了。   她近乎急迫的点开了【任务】一栏,就见原本处在“进行中”状态的任务名称,已经从   [尚尧城:谜]   变成了   [尚尧城:清晨之貌]   城中光景也跟着一变。   是在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街上的行人不多。   临街的铺面稀稀拉拉的开了门,店里的伙计看上去还带着一丝刚醒来的困顿,连带着干活的动作也跟着慢腾腾了一些。   而对于眼前时辰的变化,岑逸不以为意,甚至还仗着冷冷清清的街景,堂而皇之的给自己易了容。   这还是俞晚第一次看到岑逸易容。   就只是转瞬之间,少年的白衣染了竹青,样式也发生了变化,广袖收窄,最后成了箭袖。   这样快的易容速度,并不像有着寻常修为的修士所能做到的。   但考虑到岑逸对这里明显不同的态度,还有他经常施展出的那些……明显超出了一个炼气期弟子所能施展的术法,俞晚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地跟着岑逸,在清晨的“尚尧城”中且走且看。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到来,大家仍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   但在这与往日无异的寻常一天中,俞晚却听到不止一个过路的人急三火四的往同一个地方跑,间或还传来一两声偶遇的寒暄:   “王三哥!你也是去第一饭馆吗?”   “是啊是啊!韩大厨不是今天出关嘛,我可得去吃一吃韩大厨做的菜,诶,你也是赶去吃饭的吧?”   “对!三哥你可快着点儿,去晚了,该吃不上韩大厨做的饭了——”   “诶哟!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算啦算啦,你下次记得仔细看路!我赶着去第一饭馆,不要你赔啦!”   “这么巧!我也要去第一饭馆!”   在接二连三的听到“第一饭馆”和“韩大厨”以后,俞晚终于忍不住,也对岑逸说,“不如……我们也跟着他们,去这里的‘第一饭馆’看看?”   岑逸点点头。   越往饭馆那边去,路上的人越多。   而在人群之中,俞晚还看到了流动的灵气。   这些灵气分属不同的修士,想来此处也有修士隐藏了身形,混在普通人里,准备进饭馆吃饭。   不知何时,俞晚又被岑逸拉住,防止她在拥挤的人潮中与他走散。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终于,俞晚看到了第一饭馆的招牌。   那招牌与她熟悉的那块一模一样,等进了饭馆,看了菜牌,她又发现这上面的菜谱与韩大海的菜谱同样分毫不差——   甚至就连韩大海独家烹饪的特色菜,在这里也同样能看到。   俞晚带着疑问,点了几道特色菜。   等待上菜的时间不长,当她看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菜肴上桌,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传菜的伙计。   “敢问,可否让我见一见你们饭馆的韩大厨?”   那伙计对于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因而也并没有如何思考,只依然摆着一张热情的笑脸,婉拒她,“客人若是觉得小店的饭食好,还请以后多来捧场。”   说完,他又自然的比了一个“请慢用”的手势,接着去接待下一桌的客人。   俞晚还想再把他叫回来,却听到岑逸说,“不急在这一时,你便是现在见到了那位韩大厨,恐怕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回答你的问题,等晚一些,这些客人们都散了,我带你去找他。”   他说的笃定,俞晚也冷静下来。   她毕竟也开了一段时间的饭馆,知道这时候正是最忙的时候,即便是能见上一面,也绝不会有说话的功夫。   正好,她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尝一尝这些特色菜,是不是真的与韩大海做的连味道都一模一样。   ……   “……第一、饭馆?”   饭馆门外,半空之中,有两人御剑悬停在上方,均是探究的朝着饭馆那边望去。   “大师兄,”陆棠舟有些想不通,“我们青云宗秘境连通着的地方,竟然是尚尧城?”   这个问题,梅芳若也解释不了。   之前他们被困在秘境之内的一处小秘境里,翻遍了秘境也没寻到出路,后来他们无奈,只能下水寻找出路。   他们也的确在水下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可当上岸以后,出现在城里的,就只有他与陆棠舟两个人。   至于青云宗其他的同门身处何地,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城中不知在过什么节日,街上人潮如织,全都涌向同一个方向,   若不是他们动作快,早早的御剑腾在了半空,恐怕就要被淹没在人潮之中了。   梅芳若此时看着城中景象,没有立即回答陆棠舟的话。   他曾去过尚尧城,也进过第一饭馆,诚然这处饭馆依然是在老地方,但周围的一切,还是令他疑窦丛生。   能验证他心中疑问的,便是……   “师妹,我们先出城。”   “出城?”陆棠舟有些不解,“我们不直接回宗门去吗?”   她看着不断涌向第一饭馆的人群,连连咋舌,又说,“秘境里出现了这样的漏洞,我们应该尽早回去向宗主秉明才是。”   梅芳若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恐怕,我们根本连城都出不了了。”   顺着他的话,陆棠舟也很快发觉,这座城以城墙为界,竟是不知何时,悄然竖起了一道屏障。   或者说,是隔绝外界的结界。   与此同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   云层越聚越多,越积越重,渐渐就遮掩住了太阳。   陆棠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是……有人要渡劫?!”   “不对!是飞升!”陆棠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飞升先兆!” 第98章 苍梧剑的主人   突如其来的变化, 不仅是陆棠舟看到了,城内的人也全都注意到了。   但与陆棠舟的惊恐不同,城内的人除了在一开始对于这样突然变化的天象有些狐疑, 叫不准发生了什么以外,并不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什么不好。   甚至还有人干脆就拖出一条长凳,坐在街口,看着天空。   俞晚从饭馆里出来, 看着骤然起了变化的天色,暗道一声不妙。   恰在这时,任务那一栏里原本的[尚尧城:清晨之貌]   也在这一刻飞快的变成了   [尚尧城:黄昏之变]   并且很快, 她就从这样的天象之中, 看出了一点熟悉的景象。   是在青崖剑庐的封家别院秘境里,当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封衾的出现, 就是在封衾对抗劫雷之前, 那时候天上也是这样的景象。   “你说……”她几乎是肯定的问岑逸, “这里,是不是也是一处幻境?”   “确实如此。”岑逸比她更加肯定。   既然是幻境,那么这里的一切, 就都只是当初曾发生过并残留下来的一种幻象。   虽然俞晚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一个“第一饭馆”,甚至连“韩大厨”做的菜都一模一样,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一个猜测: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尚尧城, 或许就是这座城刚建成的时候。   若是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如果此时出城, 会看到一座新的宗门?   会……看到第一宗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也不再一直关注天边的变化,而是轻轻扯了一下岑逸的衣袖,“岑师弟, 这里既然是幻象,想来城内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如出城去看看?”   岑逸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最后却还是点点头,“好,我们出城去看看。”   从这里往城门处走,路程并不长,但因为街上的人太多,所以走动的速度就只得慢下来,甚至可以说,他们几乎是在逆着人群向城门处挪动。   也因此,俞晚这一路上,也几乎将路边的闲谈听了个遍。   城中人对于这样的天象似乎已是司空见惯,甚至这时候还有心情对着这样的天象点评一番:   “今天这云累积的速度有些慢呀,我估摸着,这次要破镜的这位仙长,修为至少得在化神以上。”   “不止,最差也得是炼虚期了,你没看今天变天的速度都比以前要快吗。”   “对了,听说那仙门里的宗主修为都高到快要成仙了,这段时间我总听大家说那位宗主在准备着成仙,看这架势,该不会这劫云就是冲着那位宗主来的吧?”   “嗯……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我看这劫云的样子,差不多还得再聚个几天。”   “也不知道明天我去菩萨庙里烧香祈祷的话,能不能让天上的神仙听到,让神仙们给宗主开个后门,保佑他渡劫成功啊……”   “心诚则灵嘛,宗主要是渡劫成功得道飞升了,我们尚尧城可也就跟着变成了仙城,到时候我们去到别处,一说自己是尚尧仙城的人,腰杆子也更直啊!”   说着说着,已经有人开始畅想自己作为“尚尧仙城”的人,外出以后受万人羡慕的场面。   “所以说啊,就算我们没有仙缘,当不了仙长,可也比外头那些人的运气好多了——”   “没错,我们隶属的可是第一宗!多少人羡慕呢——”   俞晚乍一听到“第一宗”三个字,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听错吧?   刚建成时候的尚尧城,城外的那个宗门,竟是第一宗?!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只差将这些全部串起来,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到底还差些什么呢……   她站在原地想得太出神,没有听到岑逸一开始叫她的那几声。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岑逸有些担忧的神色,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我们继续走吧。”   ……   走到城门处时,却又发现了另一处不对劲。   城门是开着的,不断的有进出城的人,甚至城门口的守卫也在尽职尽责的排查着每一个出入城的人。   可无论俞晚和岑逸如何向城门处靠近,他们依然还是与城门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于是俞晚眼睁睁看着城外那条宽敞平整的道路,却就是走不过去。   “看来,这城门与城墙,就是天然的结界屏障了。”   岑逸在城门口站定,在来往的行人中间,捏了一道诀。   一缕金光慢慢升起,又舒展开,向四周散去。   “俞道友!岑道友!你们也在这里呀!”   半空之中,忽然又想起一个声音。   俞晚闻声抬头,就见两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从半空降落。   陆棠舟落下以后一把抓起丹鸿剑,拄在身边,眼里还带着惊喜,   “我和大师兄刚刚发现这城墙上全都是结界,正在发愁如何是好,现在看到有你们也在,我也终于能放心了。”   说着又问俞晚,“你们也是被困在青云宗秘境里的小世界中了吗?”   这么一问,俞晚才知道,她之所以没有在秘境之中找到青云宗弟子的行踪,是因为他们从进入秘境开始,就被困在了一处小世界中。   得知整个青云宗只有他们两个从水下世界来到了这里以后,俞晚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要从这里出去,要费一番功夫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陆棠舟问。   “你们呢?是什么打算?”俞晚反问。   陆棠舟与梅芳若相互看了看,纷纷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与大师兄刚刚在城中排查了一番,这里毫无破绽,想要像寻常幻境那般找到漏洞脱身,并不容易。”   “还有,”陆棠舟神情严肃,“我们猜测,这座城马上就要有危险,如今这样的天象,应该是有人要渡劫飞升!”   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梅芳若也跟着说道,“我曾看过藏书阁里有关飞升一事的记载,近千年来,从未有一人成功飞升,而距离成功最近的一位,便是……”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便是贵宗宗主,苍梧剑的主人。”   “那觉危——”   俞晚想起她刚穿来的时候,系统发给她的第一封指引她拜入第一宗的小信封。   那上面说,第一宗宗主觉危是在梦中飞升的。   可不知为何,除了无数、九真人、十长老他们三人提到过上一任觉危宗主以外,其他人就好像从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一样,更不知道他已经飞升。   “俞道友刚刚说谁?”梅芳若一脸茫然,“觉危……是何人?”   俞晚摇摇头,改口,“你刚刚说的那位距离飞升最近的人,叫什么名字?”   梅芳若再一次摇了摇头,“恕在下唐突,在下所看的记载中,对于贵宗宗主的名字并无记录,即便是有,也都是用‘苍梧剑的主人’代替。”   “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陆棠舟接着补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青云宗内对三百年前的记载非常模糊,即便是有相关记录,要么是受修为以及权限的限制不得查看,要么语焉不详。”   “还有一段记载的内容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的指向都证明,贵宗的这位宗主,在飞升渡劫之时因为失败,陷入混沌;”   “还有一个说法……”   陆棠舟说到这里,却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俞晚立即追问,“另一个说法是什么?”   “说‘苍梧剑的主人’,大概是入魔了。”   听到这里,俞晚猛然间想起,这个说法,她在青崖剑庐的封家别院秘境里,从封衾的口中听说过。   而封衾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自愿堕魔,去探寻一个可能找到这位宗主的可能。   只可惜他堕魔失败,没能抗住劫雷,就此陨落。   “也就是说……”   俞晚看着天边堆积的越来越厚的云层,以及周围越染越深的暮色,缓缓总结,“眼下,就是‘苍梧剑的主人’即将渡劫飞升的时候。”   就像是在应和这句话,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快了!快要来了!”   随着这道闪电的出现,街边也跟着响起一片欢呼声。   然而闪电过后,却并未听到雷声。   “如果真是如此……”   陆棠舟的脸色又沉了一点,“这样的劫雷之下,即便有结界护着这座城,也无济于事。”   这是真的。   俞晚回想着当初在幻境中,封衾说过的话。   尚尧城禁不住渡劫飞升这样的劫雷波及,最后还是封衾带人连夜施法,将整座城凭空挪走,才解了尚尧城的灭城危机。   如果这处幻境真的是对当时发生之事的记录,那么等到夜半时分,这座城就会整个被挪走,他们自然也会跟着瞬移到另一处地方。   但这样的话,他们究竟要找到哪一处节点,才能从这幻象当中脱身?   ……   “你们快看!又有新变化啦!”   周围忽然又响起一片欢呼,“云又厚了!太好了!真的是飞升!宗主快要成仙啦!”   “哈哈哈……宗主成仙以后,我们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仙城啦!”   “明儿一早我就去菩萨庙烧香,帮宗主给天上的神仙们说说情——”   “我也去!我也去!我还要去廖记布庄多做几身衣裳!”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不断的有闪电划过,擦着云层的边儿,望过去就像是打翻的烛台烧起了云,将云的边缘燎出一片光亮。   于是明与暗的界限愈发清晰,云层不断加厚,到了最后,连天幕都显得不堪重负,仿佛要托不住那些浓云。   一开始,大家对于这样的景象,都充满着好奇与期待。   但忽然之间,那些兴高采烈的探讨声猛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云——不对!不是云!是天!”   “天要掉下来了!” 第99章 青云宗和青崖剑庐怎么都在这……   乌云沉沉, 云层还在不断的堆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积越快,看上去, 就好像整片云都要压进城中。   看情形,劫雷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   俞晚不禁有些狐疑,按照封衾的说法,那位即将飞升的宗主至少也该在深夜才开始渡劫, 如今时辰还早,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劫雷或许马上就要降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梅芳若说着, 四下看了看, 寻找着可能的落脚点。   周围都是房屋,虽然在劫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但到底也能有些遮挡。   俞晚几人没有异议, 最后寻了一圈, 还是进了第一饭馆。   饭馆里有许多不敢出门只能躲在里面的食客,整个大堂被挤的满满当当,俞晚他们四人一进去, 这里就显得更加拥挤。   大堂里乱哄哄的。   他们的加入,只在最初稍稍引起一点注意。   随后,里面的人便又重新满是忧虑的看向窗外, 心惊胆战的猜测:   “这是劫云吧?是宗主要飞升了吧?”   “不、不知道啊……飞升难道是这种阵势吗?这天不会真的要漏了吧……”   “应该不会吧!第一宗可是九州第一大宗,宗主飞升, 肯定得有人护法吧?”   “可我没看到有第一宗的人进城啊,现在这样,我都不敢出去了,我家院子里还晾着衣服没有收呢, 一会儿可千万别下雨啊!”   “哎,韩大厨不就是第一宗的食修嘛!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问问他不就都知道了!”   有人起头,就有人付诸行动,然而那奔向后厨的人没多久就一脸惊慌的跑了回来,“不好啦!韩大厨不见啦!”   一听到这话,大堂里的人全都慌张了起来。   “韩大厨怎么会不见了?”   “不可能!韩大厨是第一宗的仙长,怎么会丢下我们不管,自己就跑了!”   “天啦——连仙长都跑了!那我们还待在这儿干什么?与其留在城里等死,不如搏一搏!”   “有道理!我回家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城里是待不了了,我得赶快带着我家老娘出城去——”   大家说着,就又一窝蜂似的往外跑,前后的变化不过短短的一刻钟。   俞晚几人想要把人都拦回去,但到底势单力薄,而且不知何故,他们的术法对城中人来说并无作用,门口用来阻拦脚步的结界,被城中百姓视如无物。   甚至在拉扯与挣脱中,俞晚还差一点儿被人推倒在地。   “小心。”岑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又低声嘱咐,“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也别慌,记住,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里等我。”   俞晚猛地抬头,“你要去哪儿?”   如今幻境里情况不明,他们若是与青云宗的师兄妹两个待在一处,相互之间还能照应一二……   岑逸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匆匆往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留下一句“等我”,便混在人群中,走了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天边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轰——!”   这一声,惊住了众人的脚步。   有些才跑出去不远的人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还有些依然不管不顾,双手护住头,继续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俞晚在人群中急急搜寻岑逸的身影,但岑逸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回来的这些人里面虽然有几个是修士,但却不是岑逸。   陆棠舟这时候也发现岑逸不见了,问俞晚,“岑道友呢?他去哪里了?”   梅芳若闻言,也朝这边投来目光。   俞晚下意识握紧掌心,“他让我们留在原地,等他回来。”   这时候大堂内留下的人并不多,俞晚他们也就近拣了张桌子坐下来。   陆棠舟眼里带着担忧,“这地方邪门儿得很,我们的符咒和法阵对他们来说全都无用,若真有劫雷降下,恐怕我们也会与常人无异。”   “的确,”梅芳若跟着点了点头,“岑道友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了,俞道友你可以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过去找他,或许能帮他一二。”   俞晚摇摇头,当时太乱了,岑逸又走得太快,好像身形只是一晃,就没了踪影。   梅芳若想了想,又尝试着在桌面上画了一个法阵。   陆棠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等不及的问,“大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梅芳若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我的寻踪阵在这里毫无反应。”   接着,梅芳若又看向俞晚,“他可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俞晚握着东西的手掩在衣袖之下,闻言下意识的紧了一紧,但她却说,“没有。”   岑逸是背着他们把东西给她的,应该便是不让她声张的意思。   “既然岑道友让我们在这里等,那我们便先等着吧。”梅芳若最后说。   而外面的雷声除了刚刚那一下以外,再无其它动静,之后的夜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几乎是全黑了。   但那黑却黑的不正常,黑到近乎浓稠,而敞开的门与那黑融合在一起,就好像大门之外的一切都被吸纳进黑色之中。   “外面……到底怎么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大堂之内忽然响起一阵啜泣,“是不是神仙怒了,不愿意接纳新人,所以要惩罚我们了——”   “你别胡说!”   “宗主一定能飞升的!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就都是仙城之人!”   大堂里又是一阵吵嚷,俞晚趁着陆棠舟和梅芳若的注意力都被那些人吸引过去的时候,悄悄背过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之前岑逸把东西塞给她的时候,她只觉得那东西入手之时的感觉有些异样,像是不堪一握,感觉不到重量,却又有一丝真实的触感;   如今当她看向自己的掌心,就见有一团微微泛着金光的灵气随着她伸开手掌的动作,自然地顺着掌纹钻进她的掌心,直至消失不见。   俞晚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心里想着,岑逸留给她的,竟然是一团灵气?   “俞道友?”   陆棠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在看什么?”   俞晚压下心中的不解,随便搪塞了过去。   “这样干等着,总也不是个办法……”   陆棠舟不疑有他,这时候看着外面黑漆漆一片,想到城中的种种怪异,忽然又问了俞晚一个问题,“俞道友,你对第一宗,了解多少?”   了解多少?   俞晚几乎要苦笑出来。   她只知道现在的第一宗很穷,特别穷,穷到连买宗门领地的钱都还不够。   陆棠舟似是了然,不等她回答,便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我是说,对于从前发生过的事,比如尚尧城……比如,正在飞升的这位宗主……”   飞升的宗主她只知道一位,便是觉危。   可按时间推算,觉危并不是什么久远之前的人物。   果然,陆棠舟和梅芳若在听到觉危这个名字的时候,依然一脸茫然。   “在梦中飞升……若果真如此,天象不该没有反应;若是近期飞升成仙,这位觉危宗主的大名,我们不该一次都不曾听说。”   俞晚有些无奈,“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其它的,我还并未有机会得知。”   正说着,外面雷声又起。   这次的雷声不再只有一下,而是连绵不断,一声长过一声,也一声响过一声。   而屋外的那比夜色更沉的浓黑之色,也不断的被雷电划过一道一道的亮芒。   起初只有雷声贯耳,但等到八十一声天雷过后,那雷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变本加厉。   俞晚知道,这是因为渡劫之人是在逆天而行,需得经历更严格的考验。   然而雷声之下,又有细碎的闪电落在城中各处,再被城中结界挡在半空。   雷电与结界相撞,崩出的火花也将夜色擦亮,一明一暗之间,俞晚忽然又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   “不好!”   陆棠舟的脸色又是一变,“这座城快要支撑不住了!”   脚下又是一阵晃动,屋内的东西开始接二连三摔落在地,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地!地怎么在晃!”   “我们是不是被仙长抛弃了——”   在一连串的惊慌呼喊之中,俞晚听到门外有岑逸的声音响起:   “俞晚!快出来!”   她立即起身,同时招呼了陆棠舟与梅芳若,毫不犹豫的冲向门外。   一步踏出,眼前所见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夜色被黎明代替,最暗的一段时间过去,天边慢慢就泛起了鱼肚白。   眼前所见,也不再是熟悉的街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光秃秃的平原。   周围除了他们三个,再无别人。   而原本应该坐落在这里的尚尧城,好像被人整个端走了。   再向远处望,有一片充满灵气的山脉。   很显然,那里应该就是第一宗本来的所在。   修行之人目力极好,即便相隔甚远,俞晚也还是依稀看见,那山间有三座山峰最为巍峨显眼,有两座峰的样子极为熟悉,   而在最高的那一处山峰间,有一片富丽堂皇的楼台屋宇,看起来与她所见的画作之中展露的一角极其相似。   “青、云、峰……?”   在她身侧,陆棠舟同样也看到了远处的那一片山脉。   陆棠舟的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喃喃的,又满是惊诧与不解的,不知是在问谁,“青云峰……怎么会在这里?”   素来沉稳的梅芳若也难掩惊疑,同样不知是问是答,“那边那座……可是青崖剑庐?”   原以为相隔甚远的两座“主峰”,忽然以这样近的距离出现在第一宗的地盘上,又与其它几座山峰如众星拱月一般将最高的那座山峰围在其中。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俞晚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青云宗和青崖剑庐……   会同时出现在第一宗里? 第100章 九州第一宗门   四下空旷, 俞晚和陆棠舟他们全都下意识的往第一宗的方向走了几步。   谁也不曾注意到,在他们脚下,又有一片灵气徐徐延伸。   在几步路的时间里, 身后渐渐地从只有空旷的风声,再次恢复了人来人往的嘈杂。   俞晚狐疑的回头,就见原本那座已经消失不见的尚尧城,又奇迹般的回来了。   此时尚尧城的城门大开着, 进出城的人在城门的两边排队,看上去与从前别无二致。   “这、这是……”陆棠舟疑心是自己眼花,她指着热热闹闹的城门口, “你们看到了吗?”   为了近一步验证眼前所见, 陆棠舟跟着就迈步往城门的方向走。   只是每走一步,那座城就以相同的距离, 向后退一些。   陆棠舟不信邪, 召出丹鸿剑, 打算直接御剑从城楼上方进城,但结果仍是一样,御剑的速度快, 那座城后退的速度就跟着变快,两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开始他们看到的距离。   “三师妹, ”梅芳若传音给陆棠舟,“回来吧。”   “既然城内进不去了, 不如便去宗门那边看个究竟。”俞晚说完,当先召出小黑龙,一跃跳上龙背。   之前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岑逸会在外面等他们, 但如今看来,他们与岑逸或许已经被分隔在了两个空间里。   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寻找机会,将这里的幻境破除。   城里进不去,那边第一宗的原宗门所在又如此古怪,除了深入其中,一探究竟,俞晚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好在这里的第一宗没有像刚刚的尚尧城那般让人不能接近,俞晚三人并没有走多远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第一宗的宗门前。   一靠近,俞晚就觉得这大门有些熟悉。   无论是样式还是结构,都好像已经见过了一样。   她身边的陆棠舟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大门前没有镇守山门的弟子,陆棠舟急急上前几步,绕着大门左看右看,最后又回过头去问梅芳若。   “大师兄,你看这个门,是不是和我们青云宗的一模一样?”   “的确一样,”梅芳若沉沉点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还有,”梅芳若接着说,“先前我心中便有疑惑,当初去青崖剑庐,那里的山门也与此处的相似。”   陆棠舟飞快的接口,“或许我们能在这里找到青云宗、青崖剑庐与第一宗之间的渊源。”   ……   从山门进去,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整座第一宗一片沉寂,好像这里已经被遗忘了许久,只剩下地上留存的建筑还在证明着,这里曾经是九州第一大宗门。   俞晚他们在宗门内的几处特征明显的建筑里查看了一圈,里面空无一物,找不出什么能证明眼下情况的东西;   还有些屋子门窗紧闭,他们从外面打不开,也就进不去。   以至于宗门占地虽广,可将这里看上一圈,倒也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从最高的山峰下来,他们又随后去了“青云峰”和“青崖峰”。   每看清楚一处地方,几人的脸色就凝重一分,等到看过了最后一间屋子,从山上下来,连同俞晚在内的几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青云峰的右侧一直都挡着一团雾气,我过去总听他们说,那是宗门充沛的灵气自然形成的模样,”   陆棠舟的声音发飘,“如今见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青云宗,或者说是青云山,是不是也如那座凭空被挪走的尚尧城一般,是后来被别人挪走的?”   “因为是从这里被挪走的一座山峰,所以在它原本应该与别处相连的地方,才出现了一团灵气结界?”   “青云宗只有近三百年的事迹记载最是详细,”   梅芳若也有些不敢置信,却也坚持说下去,“但有秘辛记载,三百年前,苍梧剑的主人不知所踪;”   “自那以后,九州第一宗门销声匿迹,九州仙门经过一番大洗牌,暂由我青云宗领衔——”   “可无论过去多久,第一宗的名声依然在仙门之间流传,如今再通过青云宗秘境,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见到一模一样的青云峰……”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无论是俞晚还是陆棠舟,心中都有了一个结论。   青云宗是从第一宗内拆分而来。   如此推测下去,青崖剑庐也是。   ……   俞晚走到高处,她现在也说不上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便只是拿出传音符,试图通过它与岑逸取得联系。   “岑师弟,”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传音符那边毫无反应。   俞晚毫不意外。   传音符虽然可以不受秘境的限制,但像这样分别处在两个不同的环境下,却也并不是百分百就能有所感应。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天边再次聚起熟悉的浓云。   这些云越聚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紧接着,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   雷声从天边滚动而来,又划过一道一道的闪电。   “轰!”的一声,第一道雷劈了下来。   “俞道友!快回来!”   那一道雷来势极快,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俞晚眼睁睁看着那道雷擦过云层,带起一道亮芒,然后直奔她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俞晚想,她穿来的时候,是因为被一道雷劈中;   如今又有一道雷劈向她,会不会直接就能将她劈回去了?   知道躲避不了,俞晚便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感觉到了轻松。   但耳边剑鸣忽起,汹涌的剑意几乎刺透苍穹,剑光暴涨,雷电的光与剑光相比,就如日光下微弱的萤火。   紧接着,有人凌空而来,一剑扫开惊雷,挥剑的同时拦腰抱起她,将她带离原地。   而后又有龙吟起,黑鳞巨龙周身跟着泛起一层亮金色,稳稳的在下方托住他们,划开浓黑暮色,向着一个方向俯冲。   这样的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自那一剑破开惊雷以后,周围的气流也有了新的变化,眼前所有都跟着碎裂,再随着浓黑暮色慢慢消散。   再然后,空寂被喧闹取代,四周不再是空荡荡的第一宗门。   这时候已近黄昏,路边归家的行人慢悠悠的走着,面上满是惬意,还有商贩挑着担子,一路走,一路吆喝……   俞晚一睁眼,就看到眼前一片纯白衣角,再抬头,岑逸的面容清晰出现在眼前。   她还保持着被岑逸护在怀里的姿态,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又听到岑逸极其自然的吩咐与他们一起从幻境里回来的陆棠舟、梅芳若两人,“你们先回去,余下的事,我会去找你们的师父。”   陆、梅两人还有些呆呆的,却在听完岑逸的话以后,下意识行了一礼,应声而走。   俞晚这时候也连忙松了手,退开几步,随后故作轻松的往陆棠舟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问岑逸,“你要找太衡真君?可是在那幻境中发现了什么?”   不等岑逸开口,她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时,岑逸的手中多了一把剑。   那把剑看上去有些眼熟,剑身通透又隐隐带着流光。   “你在秘境之中……拿到了这把剑?”她问。   岑逸之前始终没有趁手的本命武器,原本他在拜入宗门的时候,应该由问道石来测出他适合的功法和武器,但因为拿着问道石的十长老一直未归,这事儿也就只能这样一直耽搁着。   岑逸抬手看了一眼那把剑,又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她递过来,“要看看吗?”   俞晚伸手接过,这把剑看上去似乎轻得很,但拿在手里,却很有分量。   这把剑造型极为古朴,剑柄似是染了岁月的痕迹,颜色有些深,剑身虽通透,却并不薄,不知是何材质。   “它可有名字?”   “有,”岑逸似是笑了一下,“叫苍梧。”   “哦……苍梧,”俞晚重复了一声,又猛地抬起头,看向岑逸,“苍梧?!”   她才刚听说了“苍梧剑的主人”飞升未果的传闻,如今岑逸就明晃晃的拿着苍梧——   “无数他们应该也等很久了,”岑逸从她的手里接过苍梧剑,顺势收起,而后又取出一张传送符,“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俞晚看着他自然的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这次却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着抬手。   “青云宗那边……”   “梅芳若会去说的。”   “饭馆被砸了,无数说他新换了个地方,但还没有告诉我,”俞晚一点点找回思绪,“现在我们要回哪里?”   岑逸上前一步,拉起她径直走向地上的传送点,“回宗门。”   ……   没攒够三千万颗灵石,新的宗门领地还没有着落,俞晚虽然在幻境之中看到了原来第一宗的全貌,却也并没有把岑逸口中的“宗门”,与“恢弘的地方”的挂钩。   然而当她被传送符送到目的地,看着眼前格外眼熟、前不久才刚刚在幻境里看到的山门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尤其是,她现在看到的山门,绝不是幻境里那种空荡荡除了冰冷的建筑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的景象。   镇守山门的弟子身着白衣,神色严肃,人数比青云宗的守山弟子多了好几倍。   这样一群弟子往山门处一站,立刻就将一种无形的气势,又抬高了好几个台阶。   俞晚呆了一呆,“这是……”   “第一宗。”   岑逸将后面的话补上,“真正的第一宗,你的宗门。”   “我最近去过的幻境可能有些太多……”   俞晚心情复杂,“三千万还没赚到,怎么突然就买了宗门领地了?这不会又是什么幻境……或者是什么梦吧?”   “不是梦,”岑逸含笑看着她,“身为第一宗的关门弟子,你是不是还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是谁名下的弟子?” 第101章 如何称呼   俞晚想起刚入门时的情形。   那时候她才从无极宗里出来, 正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无数刚好出现,笑着问她第一宗正在收关门弟子, 问她要不要加入。   之后她带着对第一宗这个“九州第一宗门”的憧憬,进了第一宗租下来的客栈小院,   并结识了九真人、十长老,亲传弟子无数。   除此之外, 她就只知道一位,仅仅存在于这三人口中的,已经飞升了的, 觉危宗主。   至于她是谁的弟子, 给谁关门,没有人和她明说。   面对如此贫穷的宗门, 她也从没想过多问一句。   所以如今听到岑逸这样问她, 俞晚心中立刻就腾起一份迟来的好奇。   下意识就问了一声, “你知道?”   “先进来。”岑逸没有马上回答她。   之前在幻境之中,俞晚已经将第一宗走了个遍。   但此时再跟着岑逸一起进去,看着宗门里身着白衣的弟子或是三三两两赶去学宫, 或是在练剑坪刻苦练习,当这份鲜活跃然眼前,俞晚反而感觉到一种……不真实感。   岑逸这时候还在同她说着话, 每经过一处地方,他就会放慢脚步, 为她讲解一番此处的来历,如今是做何之处。   最后就停在了那座最高的山峰之下。   俞晚下意识往两旁看,右边的青崖峰还伫立在原处,但左边“青云峰”的位置, 却被一团浓浓的似云雾一般的灵气遮挡。   “此峰名为第一峰,”岑逸的目光中带了一点怀念,出口时的语速也稍稍有些慢,“这是第一宗的主峰。”   “你的住处,也在第一峰上。”   俞晚点点头。   “右边那座,是青崖峰,峰主太冲真君。”   “后面是凌霄峰,照岳峰……”   俞晚听着岑逸依次介绍其余的几座峰,算上情况不明的青云峰,刚好有九座山峰。   ……   之后的几天,俞晚就像是做梦似的,真真正正当了一回“九州第一宗门”的关门弟子。   也逐渐适应了正经宗门弟子的生活。   在这期间,她对第一宗“有九真人、十长老、弟子无数”的说法,也有了新的认知。   这“九真人”,说的是峰主的修为,均为渡劫期的真君。   “十长老”,则是修为前十的宗门长老,修为普遍都在炼虚期。   “弟子无数”,也是真的数量多到数不胜数,其中有不少弟子的修为已至化神,无愧于第一宗门的盛名。   俞晚跟着宗里的弟子,每日清早去学宫上课,修习正统术法,之后打坐入定、到练剑坪与同门切磋、做各种吃食。   她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一直到了七天以后,她才有空去发现,这些天里,她没见过岑逸,更不曾见过无数,还有铁柱它们。   正想着,忽然听到脚边传来“喵喵”两声。   她低头一看,惊喜的发现,竟是阿喵。   那只被她从封家别院的秘境里带出来的小猫虎头虎脑的,个头儿始终还是只有两只手掌那么大。   她弯下腰去,将趴在她脚边的阿喵捞起来,小心的抱在怀里,伸手逗弄它。   阿喵也热情回应,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阿喵,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   俞晚边抱着它,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小一团?你饿不饿?吃不吃虾饼?”   一听到有虾饼吃,阿喵更高兴了,使劲儿蹭她。   俞晚还在问着,“你住在哪儿呀?无数有没有和你待在一起?一会儿吃完了虾饼,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阿喵似懂非懂的听着,时不时也回应几声。   回到住处,俞晚拿了两块虾饼出来,递给阿喵。   也不知道阿喵是不是已经吃饱了,虽然它对虾饼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可却并不去接,只围着俞晚,时不时的拿小脑袋蹭她的手。   一人一猫正玩儿着,忽然就听到窗外有人说话,因为说话的人太多,俞晚起初并没有听出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最后好奇心使她推开窗子,叫住一名弟子,“这位师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那弟子见俞晚还在屋内,也有些诧异,“你还不知道吗?执剑长老回来啦,还带回了稷山有魔的消息,这会儿宗主正在议事厅开会,商量着各峰要带的弟子人数。”   “我们第一峰更要多出些力,这不,大家都要去议事厅那边,等着宗主现场选弟子与他同去稷山呢!”   “你也快出来呀,这样的大事,最是历练人了!”   俞晚一听到稷山,当即也动了心。   她将阿喵安顿在屋子里,又给它留了门,方便它若是在屋子里觉得无聊,随时可以出去。   ……   议事厅就在第一峰上,她从后面走过去,只见议事厅外的空地上已经围满了各峰弟子,大家都眼巴巴看着议事厅紧闭的大门,等着峰主们从里面带出的消息。   在等待的过程中,俞晚也听到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听说青云峰的峰主也来了,两边的灵气结界正在开启,等宗主与峰主们开过了会,我们就也能看到青云峰上的人了吧。”   “哎,我是真的不太想和青云峰的人打交道,那群人,忒不是东西!”   “谁说不是呢,那一峰从峰主到底下的弟子,个个儿都是土匪强盗,把人卖了还能让别人帮他们数钱——”   “诶呦遥想当年,执剑长老稀里糊涂就被青云峰峰主骗去了一座院子,听说执剑长老还被忽悠着,自愿写了房契转让书!”   “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可得小心着些,千万别随便和他们搭话!”   这些事,俞晚还是第一回 听说,这时候又跟着往青云峰的方向看,果然就发现,两座峰之间相隔的浓雾似的灵气,已经有些稀薄了。   这时候,周围又想起一片细微的“出来啦、出来啦!”的声音。   就见议事厅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先出来的是几名执事,之后各峰的峰主依次走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凝重。   随着最后一名峰主出来,周围也已经安静了下来,透过人群,俞晚看到,那峰主正是之前青云宗的宗主太衡。   太衡真君面向青云峰的方向,感受着灵气的变化,然后一抬手,召出拂尘,对着青云峰那边一挥。   灵气四散,原本被浓雾遮盖的地方,显露出了一座清脆葱郁的山峰。   正是青云峰。   青云峰归位,第一宗里九峰已全。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欢呼,等在周围的弟子此时早已围在了各自的峰主身边,余下第一峰的弟子们还候在议事厅前的广场上,等着宗主的安排。   没一会儿,又从里面走出来一名长老,他宣读了一份随行前往稷山的弟子名单,随后便让大家各自回去准备。   俞晚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但那名长老却叫住她,说,“宗主在里面等你。”   这么多天,俞晚终于得以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宗宗主。   议事厅内还留着几个人,俞晚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忐忑的问其他几人,“我们这么突然的见面,也没个准备,她会不会有些接受不了了啊……”   “我们几个应该没什么,但是你的话,还真是不一定……”   另一人似有些幸灾乐祸,“我还是喜欢看你不穿道袍的样子,说来也真是奇怪,同样都是豹子穿衣服,你穿马甲,可比这白衣顺眼多了,别说是小俞晚,就是我这看了你千八百年的老家伙,也始终看不习惯。”   领着俞晚进去的执事长老在快接近几人的时候站定,行了一礼,然后无声的退了下去。   剩下俞晚看着一屋子的熟人,一时之间忘了该做什么反应。   还是铁柱最先调整过来,他身上挂着白衣翩翩的道袍,头上还带着一顶冠,怎么看怎么滑稽。   “小俞晚,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呀。”   俞晚慢慢走过去,看着那头穿道袍顶着冠的豹妖,“你是……铁柱?”   “对……嘿嘿……”铁柱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叫我铁柱长老。”   视线向旁边移,就看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九真人和十长老。   九真人还是一副跳脱模样,“哎,过去这么久,我也是才想起来,其实我叫太真,是凌霄峰的峰主。”   太真真君旁边的十长老也急急忙忙自我介绍,“吾乃通觉长老,不过如果是小俞晚你的话,要是还习惯叫我十长老,也无所谓,总归就是个称呼而已。”   通觉长老说完,抬胳膊猛地一拐他身旁的青年,“还愣着干什么?该你了!”   这青年看上去有些眼生,但俞晚还是在他的神态之间,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忽然听到主位那边传来一声轻咳。   俞晚下意识就要看过去。   “师妹!”那青年忽然出声,“是我啊!”   俞晚的注意力成功被拽了回来,听到这话,试探着问了一声,“无数?”   “其实我也还有一个名字,”无数说,“我姓封,单名一个衾字,还有一个执剑长老的头衔,当然你要是愿意继续喊我无数也行,说到底不过是个称呼嘛。”   这一连串的“新名字”,还不等俞晚重新消化,就见封衾朝她眨了眨眼睛,飞快地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头也不回地拽着其他人就走了。   议事厅内就只剩下俞晚和主位上的那人。   距离不太远,议事厅内光线明亮,俞晚轻而易举就看清了主位上的那人。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在向前迈步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然后她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特别平静。   “其他人的身份我都已经知道了,说起来,我来宗门已有这么多天,该知道的,该看的,也都差不多了,不过有件事,我确实还没有确认过。”   她托腮看着身侧作势洗茶杯的人,“我这个关门弟子,既然已经上了第一峰,想来我的师父就是第一峰的峰主。”   “不过第一峰又有些特殊,峰主既是峰主,也是宗主,这就有些不好办呀。”   注意到那人洗茶杯的动作一顿,俞晚装作不曾发现,继续问,“你说,我是该称一声师父,还是宗主呢……岑、师、弟?” 第102章 师姐   厅内很静, 当岑逸清洗茶杯的动作停住以后,原本还有水声作伴的屋子,立刻就回归了空寂。   这并不是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   但是他却觉得紧张。   然而身侧的少女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虽然她表现的好像并不着急,但他知道,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他的脸上移开。   其实答案早就已经在他心里了,可……   “你准备了这么久的茶, 不打算给我倒一杯?”俞晚忽然开口的话,适时将他解救了出来。   他终于能够稍稍自然的回应,“马上就好。”   滚水冲进茶杯, 又透过几尽透明的玉壁, 泼出粼粼的水纹。   一瞬间茶香四溢,他托起茶杯, 小心的递给她。   看上去极为镇定, 如果不是他颤动节奏过快的眼睫出卖了他的话。   俞晚还是第一次看到岑逸这个模样。   她接过茶杯的时候, 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尽管那双手她已经握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在这时候触及, 仍然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抹异样。   她借着饮茶的机会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而另一边,岑逸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将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暂时压下去, 转而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叫什么都好,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我喜欢怎么叫呀……”   俞晚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有趣,让她忍不住就想逗逗他,“我记得从前有一只小猫, 别看它就这么大一点儿,胃口却特别好,还特别喜欢睡觉,每次我一叫它的名字,它都会热情的回应我……”   果然就看到岑逸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轻咳了两声,“那时候……有些特殊。”   “岑逸,”这还是俞晚自进来以后,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然而当岑逸像从前一样认真看着她,等着她开口时,却听到俞晚略显揶揄的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从前的事了?”   “毕竟这段时间,你可从来没喊过我一声‘师姐’。”   她说着,起身走过去,将茶杯放回桌上,之后顺势就搭住了他座椅的扶手上。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可以说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第一宗都是这样的规矩么?”   她是在故意等着自己向后退——   意识到这一点,岑逸略略弯了一弯眉眼,不退反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   也是在这个时候,封衾去而复返。   他看着屋内两人时,眼里稍稍多了一点儿为打扰他们而出现的抱歉。   “咳……”封衾硬着头皮,“那个……你们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他连着一口气,把后面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外面的弟子都集结好了,稷山那边的变动忽然开始剧烈,怕是等不了多久,我们需要马上动身。”   俞晚听到这话,故作自然的直起身,改为“乖巧”的立在一侧,等着岑逸发话。   这一次,俞晚已经能肯定,封衾说的这个“稷山”,就是她那个任务列表里面显示的“稷山”。   这让她不免好奇起来,稷山这座神秘的山脉,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附近是否真的有了宗门?   岑逸则有些不悦的扫了封衾一眼。   等后者回给他一个更为无辜的眼神以后,才利落的一抬手,给了封衾一个出发的手势。   然后他也起身,在经过俞晚身侧时,更加自然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师姐若是喜欢听,那我就多叫几声师姐给你听。”   “那倒也……”俞晚作势飞快的去追封衾那已经走远到看不见的背影,“不用这么客气。”   岑逸看着自己伸出去却没得到回应的手,又追逐上俞晚的身影,忍着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姐,等等我。”   ……   在俞晚跟着第一宗一行,往稷山的方向去的时候,   云皎月和延寂也终于养好了伤,被无极宗的同门从青云宗带出来。   他们两个被安排坐在一方简易飞毯上,被同门带着,御剑往无极宗的方向飞。   云皎月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而坐在她对面的延寂,看上去也没比她好到哪里。   延寂起初一直闭着眼睛,似是在让自己平静下来,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但是很快,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提醒着他,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   他输了。   青云宗的这场论道大会,无极宗非但没有夺魁,甚至连秘境试炼都没有通过,更不用说此行还有他们两人被散了修为,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历来被散掉修为的,都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修士,这些人在被散去修为以后,很难通过寻常方法重新引气入体,几乎可以说,一旦被散去修为,今后就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但也有极个别的例子证明着,如果后续处理得当,能够修习一种新的功法,也还是可以重新转化灵气。   然而即便如此,能够再次通过转化灵气修成的修为,也不可能再超过从前。   换句话说,哪怕回了无极宗,师尊能够帮助他重新引气入体,他以后能达到的最高水准,就只有区区金丹。   想到这里,延寂瞪着云皎月时的目光,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他怎么就信了这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小师妹了呢?   这时候再去回想   云皎月骤然接收到如此怨毒的目光,心里也是一惊。   但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回瞪回去。   就好像在用眼神无声的对延寂说,谁让你没有赢了俞晚,谁让你什么都听信?落到如今这幅地步,只能怪你自己没有判断力!   只是狠狠的盯到最后,云皎月也还是没有压下心中那一抹酸涩。   俞晚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也并不是真的想逼俞晚出手,只是当时那种情况,她动不了岑逸,只能从俞晚身上下手。   若想让俞晚吃亏、出丑,就要像从前那般挑衅甚至激怒俞晚,搅乱俞晚的神智——   谁能想到,俞晚非但没有像以前一样,随便听到几句话就控制不住心神,反而还、还真的毫不顾忌,真的散了她的修为!   全然不考虑,这样一来,无极宗与第一宗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云皎月忍不住抠着身边飞毯的边儿,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俞晚在无极宗时候任性惯了,那是因为师尊会顾及着多年的师徒情分,不曾真的怪罪过她;   可她后来才刚拜入第一宗多久?   她竟然还敢这么我行我素,无法无天!   第一宗居然能忍得了她那个脾气?   云皎月和延寂各自在心里愤恨,带着他们回去的无极宗同门们,心中同样也有些生气。   他们也是在宗内通过千辛万苦竞选上的参加论道大会的名额,自然也向往着在大会上崭露头角。   争夺魁首这样的事,他们或许竞争不到,但在秘境之中,他们想好好表现一番的时候,竟然也那么难!   如果不是延寂非要在擂台上下手那么狠,最后还没落着什么好,反而出了那么大一个丑,他们这些无极宗弟子也不会被别的宗门的弟子讥笑,更不会在秘境里处处被针对,束手束脚——   现在好了,他们就这样空着手回宗门,一定会被师父和宗主责备,现在还要费力照顾好这两个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的——   大家各怀心思,于是御剑飞行的同时还要看顾好飞毯的几名弟子,不约而同的,加快了一些御剑的速度。   当他们终于回到无极宗山下的时候,云皎月和延寂已经被颠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   一回到无极宗,站在无极宗山脚,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有人终于发现,山下那条官道原本应该延伸向尚尧城的地方,空了。   “我是不是看错了……”有人不敢相信,“尚尧城怎么没有了?”   “我去看看!”有人付诸于行动,御剑跑了一个来回,脸上满是惊疑,“真、真的没有了……”   大家面面相觑,说什么也想不通,好好一座城,他们离开的时候,城还在,怎么如今回来了,城却没有了?   太邪门儿了!   “先回宗门吧。”   延寂一脸疲惫,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根竹杖,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山上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大家心中都带着疑问,上山的脚步便也跟着快了不少。   然而等走到山门处,他们又发现了新的不对劲。   “这山门……”   眼前本该是巍峨高大的山门,此时已经全塌了,断裂的柱子、碎成极快的石头等等东西堆在地上,直接堆成了一面墙。   他们费力的从周围找着落脚点,这样一路走,一路看,只见宗门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有些地方能看出明显的被劈焦的痕迹,甚至在有些更加破碎的地方,还有冲天而起不知燃起多久的火光……   “这是……”   云皎月也有些震惊,她不敢相信眼前就是无极宗,她站在原地辨了辨方向,猛地往仙灵殿的方向跑去。   路上偶尔会看到有弟子在艰难的清理路上的残骸,云皎月也顾不上去问,当她终于跑到仙灵殿前的时候,看着同样被夷为平地的仙灵殿,还有那个满头的血已经凝成深褐色,早已没有了声息的寻亭长老时,她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一地瓦砾上。   “师尊!弟子回来了!”   仙灵殿内毫无回应,过了好半天,才从旁边走过来一名弟子,战战兢兢看着云皎月,“小、小师妹?你们回来了?”   “师尊呢?师尊在哪里!”云皎月一把抓住那弟子的衣襟。   那弟子被吓了一跳,慌忙一指后山,“宗主一直在后山!”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云皎月得到了君离的位置,便又问出了心中疑问。   那弟子嗫嚅着,“我……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小师妹你们出发前往青云宗那天,忽然有一个白衣修士打进了宗门,见人劈人,见东西劈东西,还、还有那个……”   他极力回避着正面看废墟中的寻亭长老,“听说是寻亭长老得罪了第一宗的人,然后就被人找上门来了,寻亭长老一开始还嘴硬,想让宗主给他撑腰,结果那人完全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管寻亭长老都说了什么,上来就把人给劈死了——”   云皎月听得背后一凉,脸色也立刻白了不少。   她来不及去细想,因为这样算下来,她就是那个害无极宗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忽然,后山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结界被破开,魔气冲天而起。 第103章 恭喜宗主修得仙身   这还是俞晚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御剑出行。   无数的白衣弟子身姿挺拔, 稳稳地踩着剑身在空中飞行,甚至还能时不时的突然加速。   俞晚则仍是坐在黑龙的龙背上,龙身时不时地穿过云朵, 又因过快的速度,将云朵冲散。   偶尔会有一两片云朵的碎片轻飘飘落在身侧,俞晚将它们轻轻挥开,目光无可避免的, 就落到了端端正正坐在她身旁的岑逸身上。   这位已经恢复了宗主身份的人,此时非但没有御剑在前为众弟子领路,反而十分坦然的与她一起乘坐在龙背上。   看那轻松悠闲的架势, 俞晚毫不怀疑, 若是此刻给他的面前放上一面茶盘,他就能当场表演一个点茶。   注意到岑逸时不时偏头看过来的目光, 俞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宗主不去前面做大家的表率, 怎么跑到后面来躲懒?”   岑逸:“前面有封衾便好。”   “对了,我一直都忘了问,稷山……究竟在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 不远处忽然散出一阵余波,这一番波动,让前面御剑的弟子还有黑龙全都受了些许影响。   俞晚坐立不稳, 虽然黑龙及时调整了方向,但她还是被这一股冲击波带的往旁边一栽。   岑逸适时出手拉了她一把, 还不等她坐稳,他已经召出了苍梧,起身站上了剑身,临走之前沉声留下一句话。   “稷山就在前面, 这一波冲击,恐怕是之前封印的结界被冲破了,你留下等我,我去前面看看。”   岑逸御剑的速度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俞晚的视线里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俞晚在龙背上重新坐稳,思索起来。   稷山的封印,是专为阻止魔族入侵而设下的,如今封印被重开,想来就是魔族察觉到封印松动,已经找到了封印上的漏洞,将之破除。   这样来看,稷山或许已经被魔物占领。   看来这一场人魔大战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面对魔物的对手改为第一宗,会不会一改原书中那段惨烈的经过。   因为黑龙一直跟在御剑弟子的后方,俞晚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前面发生的事,而且岑逸临走时或许已经给黑龙下了某种命令,此刻它明显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甚至到了后来,干脆就停在了空中,与前面的弟子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烧饼,”俞晚拍了拍它的背,“前面是不是已经到了稷山了?你再往前面靠一点,让我也看一看前面的情况。”   烧饼只甩了甩头,没同意她的要求。   见它不动,俞晚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在后面等着前面的动静,同时还召出了她的本命锅,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前面的情形她虽然看不到,但下方的景色,她还是可以看看。   想到这里,俞晚小心翼翼地向外探了探身,打量着身下的稷山。   这一看不打紧,俞晚马上就发现,这里……特别像无极宗。   难道,稷山就是无极宗所在的山脉?   ……   岑逸御剑来到队伍的最前,封衾见他过来,连忙往旁边让了一下。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稷山的上方,从这里往下面看,就见其中的一处地方泛着森森魔气,周围还有一片地方乱七八糟,就像被人砸过一样。   虽然早已知道这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岑逸还是侧过头,看了封衾一眼。   封衾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但是很快,他就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道,“‘无数’干的事,和我封衾有什么关系?”   岑逸却叹了一口气,“你当初动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控制着些。”   “我——”   岑逸却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一边观察着稷山的方向残留的结界余力,一边说,“砸了这么多,也不知道避开当初你亲手设下的结界。”   封衾听到这话,忽然理直气壮道,“弟子‘无数’会知道什么秘密呢?他只是一心为了给自己人出气罢了。”   “所以,”岑逸凉飕飕扫了他一眼,“我的错?”   封衾摸了摸鼻子,“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岑逸又缓和了语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嗐……”封衾大大咧咧一摆手,“宗主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只是之前我和太真、通觉他们恢复的力量不够,找不到最适合的那个人来唤醒宗主……”   说到这里,忽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本来上一个人选也是适合的,又能吃苦又能干,天天喊着振兴第一宗,还自告奋勇带着我们到处打擂台——”   “结果谁也没想到,他打着打着,就飞升了,临飞升前还不忘帮第一宗放出风去,说自己是觉危宗主,已经飞升了。”   “既是如此,为何其他宗门从未提过这件事?”   封衾又叹了一声,“他们不信呗。”   说话间,岑逸已经将下方稷山的情况掌握清楚。   “一会儿你让太真、通觉他们带着人,把底下散落在各处的人控制住,聚集到那里,”他一指最显眼的一处空地,“聚齐以后,务必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受魔气影响,乱了心智。”   “然后你亲自带一队人,跟我到后山,斩杀进来的魔物。”   封衾点点头,将岑逸的吩咐传给太真几人,又有些担忧的问,“后山的结界已破,那里天然就是魔族通往人界的通道,若是不能重新布下结界封住通道,杀再多的魔物也没用啊。”   “所以,我需要你带着人斩杀魔物,”岑逸毫无压力,“我先解决了那个入魔的,再重新布阵,设结界,封死通道。”   听到这话,封衾慢慢反应过来。   当初他以炼虚之身,合众真君之力,才布下了结界,封住通道;   如今岑逸确信以他一人之力就能办到,就说明……   封衾惊喜过望,“恭喜宗主修得仙身!”   之后他捏了个诀,先为身后的数名弟子周身布下一层防护,再吩咐一声,率先压下剑身,向后山冲去。   ……   此时的稷山之中,已经开始绵延起了黑雾。   云皎月跌跌撞撞往后山的方向跑,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确认。   宗门大阵已毁,山中没有了御剑的限制,但云皎月因为被散了修为,无法御剑,只能艰难的穿过那些碎石瓦砾,小步小步的跑向后山。   越近后山,黑雾越浓,到了最后,云皎月不得不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盏灯,勉强为她照亮前路。   在走到后山深处时,她愕然发现,山路尽头的那面石壁,凭空破开一个洞。   洞口附近已经躺了好几个紫衣弟子。   又是“嘭”的一声,一名紫衣弟子从半空被丢下去,砸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   在那名弟子被摔在地上的同时,又有一名弟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洞口抓到半空。   云皎月愣愣的顺着那弟子的身影,跟着往空中看去,就见半空中悬停着一个人,他身上的一袭紫衣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变得近乎为黑,头上发冠已散,头发披散下来,又从发梢开始渐渐变白。   他正在将那弟子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戏进自己的体内。   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以后,云皎月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师尊!”   那半空中已陷入癫狂的人,正是君离。   他听到动静,先将手上被吸干了灵气的弟子抛下去,再顺手继续抓出一名弟子,继续吸着灵气,   同时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一路跑过来,已经显得有些狼狈的紫衣少女。   “你的修为呢?”   云皎月见君离神智还是清醒的,也顾不上去想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急急忙忙跪下,向着半空的人道,“求师尊做主!弟子在青云宗不小心惹了俞晚不快,被她散尽了一身修为!” 第104章 入魔   君离的头微微一偏, 似是没有听清云皎月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云皎月心中惊疑不定。   她在跑过来的这一路上,先后从几名准备下山跑路的弟子口中,逼问出了一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那日她随同去往青云宗以后, 寻亭长老带了几个执事下山砸了第一饭馆,伤了里面的人,随后就被第一饭馆的那个叫无数的找上了门来。   无数一上来,就将宗门劈了个精光, 更是打伤了原本就因伤闭关的君离。   那天以后,君离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他对宗门之事不再过问,也不去管如何重新修缮无极宗的问题, 只把自己关在仙灵殿里, 任由外面的弟子自生自灭,听说这段时间, 已有不少找到门路的弟子偷偷离开。   云皎月听完这些话, 满是震惊,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个临时的决定,竟然能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脑子里有些乱, 咬着下唇,拼命想着她往后应该怎么办。   眼下君离的这个样子,完完全全就是被魔气侵蚀, 已经入了魔,她说的话, 他真的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见她一直没有回答,君离非常不悦,催促着,“说话!”   “师尊!”云皎月一咬牙, 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弟子被俞晚散了修为,如今已经无法引气入体,求师尊给弟子做主!”   “你是说……”君离盯住她,从空中缓缓降下来,站在她的身前,“你看到俞晚了?”   “正是,”云皎月只当君离是在向她确认,又将延寂的事也说了出来,“还有延寂大师兄,大师兄三百年来首次出关,就被俞晚抢了风头,那贱人心狠手辣,不光是散了弟子的修为,还在擂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散了大师兄的修为!”   “还望师尊为我师兄妹二人做主!”   君离并没有去听云皎月后面都说了什么,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云皎月一番,确认她身上已无半点灵气,然后便不再管她,只看向她身后,像是在找着什么。   “师、师尊?”云皎月几乎是被笼罩在君离的身形之下,因为站着的距离过近,立时就能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压迫感迎头而来。   她只能不断的去回想从前自己与君离之间的相处,试图以此来驱散她此刻的害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临近的那一处池塘,忽然“咕嘟咕嘟”的不断用着气泡。   水面上也凝结了一大片黑色的水雾,随着水面那些“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加剧,还有一些东西从水里涌上来。   它们迈过黑色水雾,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全都面向一个方向,仿佛在等待着谁的指令。   “俞晚在哪儿?”   君离没看到他想看见的人,脸上就带出一抹烦躁,他低头看向面前的云皎月,眼神瞬间变冷,“快说。”   云皎月吓了一跳,她与君离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她能清楚的看到,君离的眼睛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眼瞳变得特别大,眼白很少,这样睁开眼睛时,就好像只剩下了一片纯粹的黑。   云皎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抖着手,从乾坤袋里抓出一件灵宝,以备不时之需。   “她、她回去了……”   “回去了?”君离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看,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毫无感情的落向她,“回哪里去了?”   “回……她的宗门去了……”云皎月暗暗在心中叫苦。   她是来找君离给她自己做主,保住她的灵根,让她能重新引气入体;   顺带再煽风点火一番,消耗掉君离对俞晚仅剩不多的好感度……   怎么看现在的情形,君离没有得到他想听到的答案,反而要开始迁怒了?   “一派胡言!”君离衣袖一甩,“呼”的一下将云皎月甩了出去,“她不回无极宗,还能回哪儿去?”   “师尊!”云皎月吃痛,撑起身揉着自己磕破的手肘,眼里瞬间噙满了眼泪,“俞晚她早就不是无极宗弟子了,她在论道大会上,亲口承认自己是第一宗弟子,就连比试、夺魁,用的都是第一宗的名号!”   “住口!”   君离又是一甩衣袖,一道灵气抛出,落在云皎月身上,巨大的冲击,险些让云皎月闭过气去。   然后他回头,对着那些不断的从水里爬出来的东西吩咐道,“去,把人给我找到,带过来。”   那些东西不能言语,但却好像能听懂君离的意思,君离的一声命令之下,它们接二连三冲了出去,带起一阵一阵的黑烟。   云皎月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被散了灵气,体质已经与常人无异,刚刚硬生生接了君离的一道灵气,这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让她控制不住的呕出一口血。   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君离立刻又转着一双同样死气沉沉的眼睛看她,“当初你和俞晚一起进剑冢选法器,你重伤昏迷,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俞晚对你下手。”   云皎月不明白君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她不敢回答。   君离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而是慢悠悠从身后的洞口里再次抓出几名弟子,一边吸食他们的灵气,一边说,“俞晚是因为你才走的,如果没有你,她一定不会走。”   “我亲手养大的弟子,”君离笑得近乎诡异,“我最了解。”   “所以,”又是一团浓黑的灵气在君离的手中出现,他在挥出灵气的同时,还又召出一道雷,同时击向云皎月,“只要没有你了,她就能回来了。”   ……   俞晚坐在黑龙上,跟着前面的第一宗众人缓缓降落到稷山之中,无极宗内。   一下来就看到满眼的断壁残垣,有些地方还冒着青烟。   虽然来之前她已经知道封衾把无极宗给砸了的事儿,但亲眼所见,尤其是过了这么多天,君离竟然一点儿要修缮的意思都没有,放任这宗门破罐破摔,她还是有些震惊的。   难道君离因为此事受了刺激,甩手不干了?   一边想着,俞晚一边跟着几名第一宗的弟子,走到无极宗内最大的广场附近。   在广场的一角,已经搭好了一处灶台,灶台旁边堆着许多食材,有人已经在灶台处准备好了各种厨具,此刻煎炒烹炸,忙的不亦乐乎。   虽然从俞晚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但俞晚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韩大海。   果然就听到身边的同门朝着韩大海那边喊了一声,“大海长老!我把俞师妹也带过来啦!”   韩大海听到喊声,放下刚炒好菜的锅,惊喜的回过头来。   “哎呦!你可算来啦!这几天在宗门里住的还习惯吧?”   俞晚点点头,一边自然的将自己的两口锅放到灶台上,一边与韩大海闲聊。   于是她也得知了韩大海这些天的近况。   第一宗忽然回归,青崖、青云两座峰也跟着回归,势必就带回了不少的弟子。   韩大海身为第一宗的食修长老,得带着一众食修弟子重振第一宗食堂,所以他在这些日子里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而现在第一宗在露天广场搭建这么一处灶台,也是岑逸的吩咐。   虽然不太清楚岑逸这样吩咐的原因,但俞晚估摸着,应该也与抓魔有关。   她挑拣着配方里需要的食材,再将做好的饭食放到一旁,由其他弟子端走,摆到另一张大桌子上。   一时之间,广场四周香气扑鼻。   在俞晚与韩大海一起做饭的时候,第一宗余下的弟子也在无极宗各处追捕无极宗弟子,又在无极宗附近布下结界,绝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无极宗弟子。   这样一来,办事效率就更加的快,不多时,这一片大广场上就聚满了被下了定身咒的无极宗弟子。   自从无极宗被砸,君离不稳宗门事务以后,这些无极宗弟子就惊魂不定,虽然这段时间偷偷跑出去不少,但有门路且能跑出去的,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因为没有主心骨,只能一边担惊受怕,一边顺其自然。   这会儿被抓到广场这边,反倒是心安了不少,只除了他们得被迫闻着源源不断的饭香。   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   无极宗内的弟子几乎都被聚齐在了广场;   封衾带着一队弟子,阻杀着后山涌现的魔;   岑逸从最外圈开始修补法阵,压制上涌的魔气。   一切都井井有条,看不出什么乱子。   然而,就在这样的一片平静有序中,广场附近忽然出了乱子。   一大片魔气不知从何处袭来,来势之快,之急,让广场上的弟子都有些猝不及防。   但也只是这一瞬,第一宗的弟子们纷纷召出法器,与群魔缠斗在一起。   俞晚在后面看得清楚,那些魔物仿佛毫无神智,只会一味的厮杀,出手也全无章法,甚至还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   这样一来,第一宗弟子招架起来虽然勉强占着优势,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些魔物。   那些魔物甚至还能将本体分裂出好几个,有些魔物趁乱,就朝着灶台这边奔来。   俞晚召出玄霜,同时又将与自己结契的灵兽一股脑都放出来,让它们挡在灶台前面,抵挡住魔物的攻击。   韩大海也祭出了一把锅铲,严防死守那些有再次分裂迹象的魔物,发现一个,就敲一锅铲。   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不断,俞晚朝着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之间后山冲天的黑气越发的浓,心中有些着急。   只盼着岑逸他们快些将后山的东西解决。   “小心身后!”   韩大海忽然一声喝,紧跟着,俞晚就听到耳后刮过一道风声,她慌忙闪身躲避,却见不知又是从哪里分裂出来的魔物悄悄绕到了灶台的后方,开始攻击她。   玄霜剑和那些灵兽都挡在前面,面对越分裂越多的魔物,有些自顾不暇。   俞晚抵御后面过来的魔物,渐渐就有些吃力,她在识海里喊,“下班!下班!这种情况,系统里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给我用一用?”   “宿主别急,系统正在筛选中,当前进度7%……”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只魔物吐出一口黑气,那黑气瞬间变化成一条绳索,卷上俞晚的腰间。   俞晚只觉得腰上一紧,还不等她挣脱开,又感到有一股力量拽着她,那一股力量极大,甚至还带着吸力,直接就将她从无极宗的广场,扯到了后山。   后山已经充斥了一片黑气,俞晚被那一股力道扯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落下。   她落下的时候只觉得轻飘飘的,甚至在触及到地面以后,她还能稳稳地站住。   习惯了眼前的黑气以后,她马上就看到,在自己的身前,站着一个黑衣白发的人。   那人似乎看了她很久,目光始终追逐着她,等到她站定,那人的目光就更加肆意的落在她身上,见她仔仔细细看了好几个来回。   那一瞬间,俞晚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那人见状,不满的开口,“许久不见师父,你就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么,俞晚?”   一开始,俞晚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人是谁,但等到他说出这句话,再仔细去分辨,她才半信半疑的反问,“你是君离?”   君离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通道是被他打开的?   他入魔了?   “没规矩,”君离嘴上说着狠话,语气却竟是有些宠溺,“怎么出门一趟,就学会直呼为师的名讳了?”   接着,他一指不远处躺着的一个人,“你看,为师都帮你出气了,晚儿,你也别再生师父的气,回来好不好?”   俞晚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不远处面朝下趴着的一个人。   隔着浓雾一般的黑色,她勉强看出,那人一身紫衣,梳着双环髻,手边还丢着一把剑。   竟是云皎月。   她放出一缕神识,探了探云皎月的气息,而后猛地一惊。   君离竟然杀了云皎月!   “因为她,你和我生分,还赌气拜了别的宗门,”君离似乎对他杀了云皎月的行为毫不避讳,“以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让你受了委屈,现在我替你出气了,往后再没有人隔在我们中间了,这无极宗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好不好?”   疯了……   俞晚惊恐的向后退。   君离连云皎月都能杀,对付她,那不更是小菜一碟——   “你躲我?”君离似乎不敢置信,他跟着上前,紧追着俞晚,“你害怕我?”   “晚儿,”他一双眼里几乎已经看不到眼白,看过来的时候,眼里黑洞洞的,偏偏他还一直在笑,就愈发显得诡异,“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么?现在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已经没有人挡在我们中间了,你还犹豫什么?怕什么?”   他步步紧逼。   “怕第一宗来找你麻烦么?”   “别怕,有师父在,就算他们来了,也有师父替你挡着,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站在师父身后——”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在他身前炸开。   随即一道结界铺开,隔在君离身前。   俞晚也借着这个机会,连连后退,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岑逸的身形跟着一闪而至,他先把苍梧剑交到俞晚手上,然后迎向结界后明显暴怒起来的君离,面露不屑。   “君离,那天在当铺门前,我警告过你的话,你都忘了么?” 第105章 进度条满了   岑逸的声音里灌注了灵力, 说话的同时,那些灵力也在冲击着四周的浓雾。   周围原本还算汹涌的魔气似是难以支撑,短短一句话的功夫, 已经淡了不少。   君离的一番动作受阻,此时身前又拦着一道怎么也打不破的结界,让他更加恼怒,他试图挥剑, 但掺杂了魔气的剑意劈在结界上,除了能看到四散迸出的火花,连一道裂缝都不曾出现。   他隔着结界看被岑逸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俞晚, 看不到, 只好分出一点心神来,努力辨别眼前的这个碍事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当铺?   问出口的同时, 君离好像想到了一件事, 好像他也曾在类似的情况下, 被这个人用一道结界挡住——   然而他才刚刚开始回忆,就觉得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有什么阻隔在里面, 让他只要一做出思考的反应,就觉得头痛非常。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岑逸看着君离这幅样子,冷笑一声, 满是不屑,“亏得你也是一宗之主, 那么一点打击就受不住,竟然心神不宁到让魔气有机可乘!”   他手上捏诀,凭空召出一口钟。   巨大的铜钟罩在上方,钟口刚刚好将君离囊括在内。   没有人敲钟, 但却有钟声响起,声音并不算大,但听在耳中,却觉得那钟声牵动心神,一颗心都似是在跟着微微颤动。   直接受钟声冲击的君离,反应最是强烈。   那钟声带着清洗神魂的力量,而他体内早已布满魔气,随着钟声不断的响着,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似是有一只手,在拼命扯着他的经脉和灵根——   那只手似乎也是痛苦极了,一边挣扎,一边想要逃避。   最后,它握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君离在一片撕心裂肺的疼痛里,听到耳边响起另一道有别于钟声的声音,同样的饱受折磨,濒临崩溃:   “君离!让它停下来!”   君离没有动。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他现在就连抬起手的动作都非常艰难。   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他的手狠狠的抖着,甚至都捏不出诀。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艰难的勾着手指,在虚空颤颤巍巍的,画下一笔一笔的符文。   捏诀引不来雷咒,那他就画一道——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他起手,竟就是一道极为耗神的雷咒!   这样的动作,虽然隐蔽,却逃不过岑逸的眼睛。   岑逸抬起头,好整以暇看着半空,之间一道极粗的雷破开云层,朝着他猛钉下来!   但这并没有让他变了神色,岑逸也开始在半空写下符咒,当最后一笔落下,就见原本飞速俯冲下来的那道雷,忽然改了方向,“哐”的一声撞在了悬在君离头顶的铜钟上。   一道巨大的钟声,几乎响彻整座稷山。   俞晚下意识捂住耳朵,但那钟声虽响,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她便放下了手,又看向首当其冲的君离。   君离还维持着要破开结界的动作,下一刻,他的眼里忽然留下两行血泪。   随即就跪在地上,不动了。   “宗主!”   一声招呼,让俞晚下意识回头。   在看到带着一队人赶过来的封衾时,她才又放下了心。   封衾扇了扇面前的黑气,一抬眼看到半空中的那口铜钟,愣了一下。   “好大一口钟,难怪整座山都听见了。”   岑逸一挥衣袖,将铜钟收起,不甚在意地道,“嗯,你炼废了那么多灵宝,也就这口钟还能用一用。”   封衾有些不满,“嫌弃我?嫌弃你就别用啊——”   岑逸甩给他一个眼神。   封衾掩饰性的咳了两声,自觉带着身后的弟子修补周围法阵。   俞晚还拿着那把苍梧,见岑逸朝她走过来,便伸手递过去,顺带一指还在那边跪着不知是个什么情形的君离,问,“他……怎么办?”   岑逸接过剑,连看都没看君离一眼,“入了魔,得带回去慢慢审。”   确认了她毫发无损,才另起了一个话题,“我还要在这里修补法阵,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先回去?”   俞晚看了看周围,魔气几乎已经散了,还剩下数量及少的魔物从水面钻出来,但出来的都是这些毫无神智的东西。   “这些魔物……”   “出来的这些都是之前滞留在通道中的,我刚刚已经封死了下面的出口,等解决了这些魔物,补齐法阵,这里也就无事了,你不要担心。”   俞晚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这些魔物刚刚把灶台毁了,好多东西都要重新做。”   岑逸略一思索,落了一个阵法到她脚边,“从这里走过去,就能回到广场那边。”   ……   俞晚回去的时候,广场那边的魔物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灶台也恢复了原状。   韩大海看她安然无恙的回来,立刻高兴起来,又让出一处位置,“等这些食材都用完,我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他切菜的速度极快,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来闲聊,“等回去以后,常来饭堂玩儿啊,你研制出来的那种羊肉串不错,回头我再帮你补上其它风味儿,多做几种功效出来,销量绝对好!”   忙忙碌碌间,黄昏悄悄来临。   四散溢出在稷山的魔气已经被洗涤干净,魔物清除,法阵也修补完好,岑逸带着人回来时,俞晚已经和韩大海一起,招呼着广场上的弟子把做好的饭菜都摆了出来。   那些被捆住,被迫闻了一整日饭香的无极宗弟子,此时已经濒临崩溃,看到岑逸等人回来,立刻又开始挣扎。   “看看这是谁——”   封衾一声令下,一颗巨大的光球浮现在半空,光球之内躺着一个人,黑衣白发,双眼紧闭,是君离。   “宗主?”   “……师尊?”   无极宗的弟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宗主也被抓了?   无极宗……这是要完了吧?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问题,随即,就又想到了一件更加紧迫的事:   无极宗要是没了的话,那他们这些无极宗弟子……   岂不是无处可去了?   一时间,广场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凄凉。   忽然,有人注意到了俞晚。   然后就想到,俞晚从前是无极宗的亲传弟子,后来她改拜第一宗,又做了第一宗的关门弟子。   “俞晚师姐!”   有人大喊,“怎么才能拜进第一宗啊?”   ……   稷山的魔气被清除,又在岑逸的带领下重新加固好了封印,接着,所有第一宗的弟子浩浩荡荡回到了宗门。   他们出发时,带走的是九峰的精英,回来时,人数却足足多了好几倍。   当宗内的人得知,稷山在这些年里,建立了一座新的宗门,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免有些惊讶;   当他们又得知,带回来的这些,都是从无极宗接收的弟子以后,就更加震惊。   第一宗立时又忙碌了起来。   对内,九峰都忙着筛选和接受这些弟子,做着后续安排;   对外,则要接待其他仙门中人。   得知第一宗回归,九州中大大小小的宗门都惊喜非常,纷纷递上拜帖,由掌门带着本门最顶尖儿的弟子,前来第一宗拜谒和学习。   在如今这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平均水平为筑基的九州上,第一宗弟子人均金丹修为的平均水平,就格外的引人羡慕。   更不用说第一宗连处理宗内杂务的执事,都是化神期修为的人了。   为了探求修行的真谛,几乎所有人,都问了第一宗一个问题:   第一宗独一无二的宗门食堂里,都有什么?   负责这次接待的韩大海,带着一群掌门参观第一宗的食堂。   食堂分三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菜系。   像这样的食堂,第一宗有二十几个。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韩大海一脸欣慰的看着在食堂用餐的弟子们,缓缓说道,“世间万物都是灵物,修行,也不能拘泥于一种模式。”   “每一种饭食的原材料,都由无数这样的灵材组成,通过食用它们来补充灵气,再配合天地灵气的融汇,效果自然要比单纯的转化外界灵气要强。”   “这、这……”有掌门一时无法接受,“如此一来,岂非满身浊气?吾等修行之人追求辟谷,就是追求排掉浊气,将自己变为纯净灵体——”   韩大海不置可否,“嗯,然后修为停滞,还要问为什么不如我们一日三餐都要吃的弟子修为进步的快。”   “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先前说话的那位掌门也觉得有些矛盾,沉默了片刻,还是又忍不住确认,“第一宗弟子真的不辟谷?”   韩大海想了想,告诉他,“我们宗主比较喜欢吃烧烤,最近天气不错,第一峰附近新建了个烧烤摊,各位可要去试试?”   ……   俞晚往烤炉里添了一块炭。   另一边,岑逸和封衾等人还在串着肉串,托盘内堆着的肉串几乎有小山那么高。   阿喵时不时的往她身边跑,每当它试图接近俞晚的时候,就会听到另一边封衾一脸紧张地大喝一声,“阿喵!回来!”   当阿喵又一次小跑着过来的时候,俞晚一把从地上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嘶……”   封衾放下一串肉串,另拿起一根竹签,小声嘀咕,“我们阿喵可爱,受欢迎,那叫本事,你就算把我瞪死了,她也还是喜欢阿喵,你看开些……”   忽然又想到了某种可能,笑嘻嘻凑到岑逸边上,不怕死的多问了一句,“宗主,当初你当虾饼的时候,其实是有记忆的吧?现在看到阿喵有着你当初的待遇——”   岑逸把余下的竹签都往他身边一推,直接起身罢工。   另一边,俞晚和阿喵玩儿的正高兴,忽然,她听到“叮”的一声。   她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即就看到识海里自动开启了系统界面。   在【进度】那一栏,无论是等级条还是总进度条,全都已经满了。 第106章 结局   俞晚刚穿过来时, 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进度条立刻拉满。   然而当这件事终于实现,她却忽然觉得……   是不是太快了些?   “宿主, ”系统开始不断的给她重复她已经做完的任务,还有她已经填满的进度条,机械的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冷冰冰的宣布, “恭喜宿主任务达成,现在开始为宿主加载‘通关’补丁,当前进度1%……”   “等一下!”俞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在系统话音之后, “加载完成之后呢?”   系统似乎没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只是机械的换了个方式说,“宿主任务达成, 正在加载‘通关’补丁, 当前进度2%……”   俞晚看着另一边正在朝她走来的岑逸, 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她好像快要走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她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封衾说要给阿喵喂饭, ”岑逸张口就来,又以眼神示意阿喵快走,接着, 他似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告知她, “君离被封在后山,这些天里我已经给他淡化了魔气,现在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俞晚听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岑逸想了想,又改口说,“君离私自打开通道,罪不容赦,需要通过仙门大会来审判他,在这期间,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不会让他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   “但他毕竟给你当过几年的师父,你若是想去看他一眼,我便先带你去后山。”   俞晚原本是没打算去见君离的,但是她又想到,若是自己离开,原主不知道会不会重新回来,更不知道,原主是能继承她留在这里的后续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若是原主回来,或许是想要见君离一面,问一问他心里的话的。   想到这里,她问,“我可以见他两面吗?”   岑逸有些意外,“为什么是……两面?”   俞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仙门大会审判过后,他会如何?”   “剔除灵根,打散魂魄。”   “那就是了,”俞晚笑了笑,给出了上一个问题的回答,“见一面少一面。”   岑逸看着她,似有些探究,过了许久,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选择追问,“也好,那就见他两面。”   “我可以现在先见他一面吗?”   “补丁”已经加载到了5%,这个速度,不算太快,但也剩不下多少时间。   ……   君离被关在后山,拷着特制的锁链。   俞晚隔着一道结界往里面看,就见君离手腕上拷着的那两条锁链还泛着森蓝的光,每一段锁链之上,还缠绕着一张符纸。   听到动静,君离缓缓抬起头,看到是她,原本死气沉沉的眼里终于多了一丝生色。   “我去外面等你。”岑逸说着,留下一道以防万一的结印,然后走了出去。   又过了半晌,君离率先开口,“你是来送我的吗?”   “不算,”俞晚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思索着原主或许会问他的问题,想了半天,先问出的,还是她最想知道的一个,“你为什么要杀云皎月?她可是你最喜欢的人。”   问完以后,她还又替他找了一个可能的理由,“你是被魔气侵染到六千不认了吗?”   “不是,”君离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也似是藏着千言万语,但他开口时,语气却淡淡的,“想杀,就杀了。”   “君离,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君离笑了两声,然后也问了她一个问题,“他对你好吗?”   君离没有具体说是谁,但是俞晚却听懂了,她想了想,告诉他,“他没想过用雷劈我。”   “你还是恨我,”君离肯定,他接着露出追忆的神色,“我以前总觉得你烦。”   像个尾巴似的,密不透风的跟着他,试图控制他,让他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心胸狭窄。”   没有一点容人之量,看不得别人得到的比她多哪怕一点点好处。   “任性。”   仗着自己对她好,不管不顾的胡来,同门对她有多少不满,她难道一点也不曾察觉么?   “那时候我觉得,是我把你宠坏了,我冷落你,呵斥你,让你习惯我对别人也能一样的好,但你实在太过分了——”   目中无人,不懂善待旁人,娇蛮任性,却又身无长处,长此下去,恐怕连他都保不住她!   对面的俞晚默默的听着君离一条一条数着她的不是,越听越觉得原主太不值了——   你把他像个月亮似的放在心里,他却视你如歪瓜裂枣。   “好了,”俞晚转过身,“你不用说了,我走了。”   剩下的那次见面机会,如果原主还愿意的,让她自己来听好了。   于是她也不再理会君离,踏着君离一路的挽留声,走出了后山。   ……   岑逸背对着门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见她神色不太好,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还行。”   俞晚看到“补丁”的进度条已经进行到了47%,知道她要抓紧时间了。   “岑逸,”她看向他,“你当年飞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觉?”   听到她忽然提起飞升,岑逸心中闪过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只说,“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不过天象变化的厉害。”   “飞升以后,羽化登仙,不是应该去往另一处世界了吗?”   “的确如此,不过……”岑逸盯住她,“在飞升之时,还有一个选择。”   俞晚来了兴趣,“什么选择?”   “无牵无挂的离开,或者,先留下来安排好身后事。”   “你选择了后者。”俞晚笃定。   岑逸却没接她的话,只说,“你有心事,而且是从很早以前就有。”   “算不上心事,”俞晚说不准之后会发生什么,只好换了一种说辞,“我就是有些紧张,我觉得,我可能要破境。”   岑逸失笑一声,“破境何须紧张?等你破境之时,我替你护法。”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俞晚又斟酌了一番词句,同时看到进度已经到了72%,“破境之后,我会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不会。”岑逸生硬的吐出两个字。   “你不就是——”   “你不会。”   岑逸没打算让她说出另一种可能,他也不太想听。   “俞晚,”他换了一副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问出来的话又像是在试探什么,“你是不是察觉到自己已经要破境了?”   进度条在加载到76%的时候,速度忽然比之前快了许多,几乎是在一瞬间,俞晚看到进度条已经加载到了……   100%   “宿主,”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响起,“时间到了。”   随着这一声响起,暮云四合,天边隐隐滚起雷声。   这是劫云,劫雷。   是飞升的预兆。   岑逸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你!”   他倏地捏出一道诀,一个法阵瞬间落成,有流光萦绕在俞晚周身。   “你不会,”岑逸手上连动,在四周布下一道又一道的结界,他的目光重新落向俞晚的时候,有惶惶,也有乞求,最后更是有些发狠似的,“你要是真的抗不过天雷,大不了,我就打上天去,给你抢一个仙身!”   俞晚心里发酸,她最后看了一眼岑逸,赶在第一道天雷降下来之前,摆出一个笑容,“好啊,不过你还是要先祝我好运。”   “轰”的一声,第一道天雷劈在了最外面的一层结界上。   天雷的冲击力,哪怕是已修成仙身的岑逸都抵挡不了。   他被余威震得不自觉退后,再也靠近不得一步。   俞晚在结界中转过身,留给岑逸一道背影。   在头顶雷声的轰鸣下,她忽然想起了她和岑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是在小周山,他眉眼弯弯,含着笑帮她一起“骗”人。   ……   风声裹挟着雨声,不算太大,但存在感十足。   黑暗里似是倏然闪起一道亮光。   但也只是一瞬,并没有太引人留意。   许多人还正沉在梦乡,对这样一闪而过的变化无知无觉。   “喀嚓!轰隆隆——!!!”   深更半夜,忽然有雷声巨响,响到好像径直硬生生的穿过墙壁,拼了命一般的炸开在耳边。   巨响在耳边,几乎同时就引起心悸,陷在睡梦里的人被硬生生惊醒,困意虽然还在,却又被另一种恐惧撕扯着。   俞晚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尚处一片空白,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她猛地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有微弱的暖黄灯光,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窗子,“哗哗哗”的不停。   最响的那一道雷声过后,又接连闪过几次闪电,后续的雷声虽响,却都不如最开始那一道的威力惊人。   俞晚缓了半天,凭着本能的反应,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时候,晃了她的眼睛,她不得不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然后才看清楚,这时候是凌晨。   她打了个呵欠,又困又怕,稍稍挣扎了一下,就打开了床头灯。   暖光照亮了屋子,她顺手点开社交软件,想看看上面有没有同样动作的人分享新动态。   果然,有不少没睡的人发布了最新动态,几乎都是一段视频,从各种各样的窗子里,录下了惊雷乍起的前后。   同时配上文字: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画面中,天幕裂出道道闪电,配合着越下越大的雨,倒真有些传说中渡劫的那个味儿。   渡劫?   渡劫!   俞晚愣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她回来了!   她急急忙忙放下手机,试图召一召识海里的系统。   不过她的念头才起,那些原本似是熟记于心的法门,就像是被按下删除键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了,她已经回来了,所以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玄学,也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连同那里面的人,经历过的事。   全被封存在名为记忆的记忆中,悄悄证明着曾经。   这样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有些遗憾。   天渐渐就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一切也回到正轨。   她重新接受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的事实,然后就像过往无数个早晨一样,痛苦的思考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   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俞晚刚进公司,就看到同组的小周眉开眼笑的递给她一杯咖啡。   “什么事这么开心?”她不由得问。   小周示意她去看办公室的方向,“那位被撤了,今早刚接到的通知。”   是顶头的上司,个子不高,心术不正,整天窜着气焰颐指气使,他被撤掉,简直就是为民除害。   “那……”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谁来接替?”   “听说是空降的,”小周指了指上面,“来头很大。”   整整一个上午,俞晚都没见那间办公室里来人。   中午出去吃饭,小周忽然说要减肥,剩下俞晚独自出去。   烈日当头,她还在思考每日的大事:中午吃什么。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俞晚。”   声音耳熟,又像是错觉。   她僵了一僵,总觉得不太可能。   “俞晚,”那人又叫了她一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