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做梦娶了仙尊 作者:沐阳潇潇 第1章 好人遭雷劈   裴惜惜人麻了。   字面意思,她正站在山里被雷劈,劈得整个人酥麻酥麻的。   天上黑云压山,紫色雷电如龙,龙游雷动,顿时裴惜惜面皮焦黑,头发直矗,成为一只焦鹅。   雷击过程,是在裴惜惜睁眼瞬间发生的,她还没来得及沉浸到自己又活了的狂喜中,先被雷电劈得人木脸木。   什么鬼,好人遭雷劈?   裴惜惜撩着眼皮往上瞧,见雷电钵儿大臂儿粗,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心底涌起阵阵悲愤,就因为她成为了鬼,老天爷就要用这么大的雷劈她?   可是她成为鬼,也是因为救人啊。   她从失控的大货车前抢回小女孩性命,满打满算,都该给她发救人功德吧,为什么劈她?   雷电不解她的不忿,兢兢业业的劈下,每一道都不偏不倚,正中裴惜惜额心,裴惜惜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我不服”、“我要死了吗?”,转变为“果然老天是爱我的,知道我是个好鬼,雷电也劈得温柔”、“怎么劈这么久?这是催我入地府不要在阳间停留?”、“别劈了别劈了,孩子都劈傻了”、“入地府的通道怎么还不出现?孩子想入地府”,最后生无可恋地想,“爱咋咋地,反正劈不死人,随你开心,想劈多久就劈多久吧”。   裴惜惜双目放空片刻,开始无聊地观察周围环境。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峻峭的山壁,山壁是石子质地的,上边并无野松薜荔等植物,光秃秃一片。山壁也不光滑,时有嶙峋山石陡然而起,险峻又凶恶。   沿着山壁往上望,没法望到山顶,只能瞧见山峰如椽,直耸云间,好似连接天地的山柱。山腰往上,渐渐有野松荆棘等绿植生出,遥遥望去,竟有一种青峰如碧的清新感,也为这山峰减少几分孤棱。   除了眼前是山壁,左右两侧也是山壁,眼角余光中,能瞧见这两座山和眼前山峰一样,峻峭挺直,峥嵘崔嵬。   她所在位置,应该是位于山脚,或者山谷。   裴惜惜收回视线,眼底闪过真切的不解,她是城镇户口,怎么着都该葬在城市墓园里吧,怎么她现在位于孤山野岭?难道她死后,冒出什么山里亲戚,还真被他们认亲成功,将她葬到山里来了?   这个不太可能,她还有个父亲,她父亲那样的人,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会让她成为别人家的子孙。   莫不是她尸体被她父亲卖给别人结阴婚了?   这个很有可能,她父亲之前要她给赡养费,她不给,又将她状告上法院,反被她打官司要赡养费,她父亲恨死了她,再加上他发现她的遗产没有他的份,一怒之下将她尸体卖了换钱——   裴惜惜越想越惊慌,不会真的被结了阴婚,她尸体被乡里人家买回去了吧?   怎么办?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多了个鬼丈夫,若是如此,还不如雷电直接将她劈死。   裴惜惜眼底闪过狠色,等雷劈完,她就去和她的鬼丈夫离婚,若是对方不同意,就弄死他。   雷电自然没将她劈死,几十道雷劈完,雷云麻溜得散开,露出湛蓝的天空。须臾间,大雨倾盆而下,如瀑布直泄,又似珠帘成幕,成股成柱砸到裴惜惜身上。   裴惜惜本能地以手遮额,左顾右盼,寻找躲雨的掩体。   不过前面和左右山壁并不光滑,也没有小洞,后边亦是山壁,似刀砍过一般,也平滑工整,没有躲雨的地方。   裴惜惜只能站在原处傻乎乎地淋雨,淋了片刻,她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又发现,雨淋在身上挺舒服,一点都不疼不说,还凉习习又暖洋洋,感觉截然相反但又真实存在。   裴惜惜惊奇地摸摸自己手臂,心道这就是当鬼的感觉吗,连淋雨都这般与众不同。   她干脆躺在地上,形成一个大字,尽可能地让自己接触到的雨的面积最大。   正面淋了片刻,还翻个身,让背面也舒服舒服。   雨淋得也太舒服了,裴惜惜躺着躺着,睡意上涌,就要睡过去,这时,云散雨收,而她脑海,凭空涌出一些知识。   裴惜惜猛地坐直身体,以手扶额,眼底尽是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她不是鬼,也没有被缔结阴婚,她还是自由的。   乐过之后,裴惜惜又有些笑不出来,心魔幼崽啊,她看过修真小说里,正道要斩心魔,魔道要斩心魔,妖修还是要斩心魔,她穿成一个心魔幼崽,一出去岂不是人人喊打?   裴惜惜皱着脸,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饿了,她不想出去,也得出去。   这个世界可不是她前世世界,能够悄悄的生悄悄的死,她若不出去,将会饿死,而一旦饿死,就会在心魔史上,留名青史。自她之后的心魔,都会知道她裴惜惜,死于饥饿。   惨!   她认命起身,正欲往山峰之间的小道走去,先看到一处由雨落下而聚成的小水潭。   裴惜惜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她要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   潭水清澈,两巴掌大,堪堪能当镜子使,裴惜惜凑过去,望向水面。   水面上倒映出一个面容略显稚嫩、两颊婴儿肥的小女孩,与她前世十岁时的脸有那么八分相似,不过五官像经过PS精修过一般,美貌程度硬生生高了几个档次。   若说她前世是个大美女,今生就是个无穷大美女。   当然,现在的她还只是个小美女,头上梳着两个包子啾啾,身上穿着红色交颈长裙,长裙上有金银双线暗绣祥云,唇红齿白,可可爱爱。   裴惜惜嘟嘟嘴,鼓鼓颊,水面上的倒影也嘟嘟嘴,鼓鼓颊,简单动作,尽显这个年纪的可爱。   裴惜惜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小表情,臭美够了,才继续往小道走。   四座山峰之间,小路狭道,七拐八转,前望山石如嶂,仰望天空一线,宽敞处能容两人并行,狭窄处得贴身而过,典型的深山古道一线天。   这个一线天很长,很安静,走在其中,只能听到风声、心跳与脚步声,裴惜惜有种自己在走夜路,时刻感觉后边跟了个人或者鬼。   虽然理智知道这不可能,但情感上依旧忍不住害怕,裴惜惜为了壮胆,开始唱充满正气的军歌,“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还别说,这军歌很能给人力量,裴惜惜唱着唱着,心不怯了,胆量足了,走路也轻松了。   “呵——”   一声轻笑在狭长的小道中响起,随着山风涌入裴惜惜耳中。   裴惜惜猛地停住脚步,快速前后瞧了一眼,厉声喊道:“谁?出来。”   这道笑声低沉磁性,带着若有若无的撩意,仿若能勾得人心猿意马,然而听在裴惜惜耳中,无啻于惊雷。   在空旷无人的山里,凭空出现一道声音,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鬼或者山妖之类的东西。   裴惜惜愈发警惕,同时右脚后勾,身形微屈,随时准备逃跑。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故意重重落脚,每一步走动都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的狭道内,很响亮,轻而易举的被人捕捉到。   似是在搞裴惜惜心态,那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慢,一声比一声重。   裴惜惜的心态也确实被那脚步声搞得一塌糊涂,她的心,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而高高拎起,像是风中的海浪,一浪推得比一浪更高。   因为揪得太紧,裴惜惜心口竟有些发疼,连喉咙,都有些发干。   她紧盯着前方山壁拐角处,舔舔干燥的唇。   仿若呼吸间,又像是许久,脚步声的主人终于从拐角处出现。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长靴,长靴上边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凤凰眼睛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在日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艳的光泽。   长靴往上,是银色长袍,长袍不知什么材质制成,能瞧出质地很好,说不出的贵气。长袍之上,银线与透明丝线织出星空暗绣,行走风动间,仿若有满天星辰藏于其间。   银袍往上,是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温润含笑的脸。   瞧清来人的容貌,裴惜惜呼吸微顿,眼底尽是惊艳。   来人约莫二十余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长身玉立,气质卓然。   他五官也长得很好,剑眉桃花目,高鼻丹朱唇,精致又不失真,妍丽又无慑人的攻击性。   而他银色长袍加身,暗夜星辰闪烁,在这山罅荒野中,翩然遗世,仿若仙人袅袅,非尘世中人。   裴惜惜眼底惊艳不减,心下却更加警惕。   她垂眸,好似羞涩不忍见郎玉面,视线却落到青年双脚上。   没有垫着脚,有影子,不是鬼。   那是山魈?妖精?修士?   “别怕,我是欲魔,你的同族。”青年柔声细语地开口。   裴惜惜抬头,满脸惊喜,“真的吗?您是特意过来接我的?”   她收起戒备姿势,一蹦三步跳地小跑到青年面前,仰头高兴地问:“那我叫您什么?您要带我去哪儿?”   欲魔笑道:“随你喜欢。”   他这一笑,眸光温柔,眉眼弯弯,少了几分因容貌过盛带出的疏离,多了几分亲和,像是让人敬重的长辈,又像是邻居家和善的哥哥,很能给人好感。   犹如月中人从天上落下,俯首只为垂帘一人。   裴惜惜疯狂心动,眼底痴迷愈甚,“那,哥哥?”   “诶。”欲魔应了一句,笑得愈发温柔和善。   他抬起右手,摸向裴惜惜头顶。   裴惜惜仰头,亲昵地摩挲下欲魔掌心,眼底写满依恋,又喊了一句,“哥哥。”   “诶。”欲魔笑得愈发温柔,不过他的眸底,尽是轻慢。   不谙世事的幼崽,就是好骗。   他掌心用力,乳白色的灵气尽数钻入裴惜惜的百会穴。   片刻,欲魔面上的笑消失,右手狠狠一握,他的掌下,裴惜惜似碎裂的玻璃般,散座点点星光消散于空中。   原来这个‘裴惜惜’,不过是幻身。   欲魔收回手,温柔的眸子里一片冷厉,“好胆,居然敢跑!” 第2章 摸尸   欲魔没想过裴惜惜会逃。   虽说操纵人心与幻境,是心魔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正如一个成年人会防备小孩儿,却不会防备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欲魔也不会防备刚出生的裴惜惜。   刚出生的心魔幼崽,除了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并无其他传承记忆,这时只要释放同源气息,再道出自己同族身份,便能轻易获得对方信任与信赖。   因此,他毫无防备的、轻而易举的踏入裴惜惜编制出的幻境,且直至他准备取她性命时,方意识到不对。   欲魔嘴角勾起,笑得凉薄而冰冷,果然,修士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只是刚出的小崽子。   这是个教训。   他放开神识,寻到裴惜惜逃跑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而裴惜惜此时,正使出吃奶的劲不要老命地往出生地逃。   她在听到那道笑声时,午夜凶铃、荒山野岭等恐怖片在心底划过,她果断丢出心魔幻境,转身就跑。   通过心魔幻境,她听到对方重重踏步,故意营造出恐怖氛围,忍不住为自己反应点赞。根据她看过的恐怖片套路,一般boss这么做,下一秒便是他大杀特杀之时。   她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小幼崽,自然是早早逃跑为上。   然听到对方自爆为欲魔,裴惜惜禁不住头皮发炸——“欲魔”二字激发她的心魔传承,给她解锁了有关魔这个种族的知识:天地生七魔,爱欲厌心时空生,天地为独,魔死魔生。若同族相食,天地不复生,直至七魔合一,成就魔祖,魔祖灭,七魔复生。   这句话是说,天地会生出“爱欲厌心时空生”七种魔灵,每种魔灵有且仅有一只,前一种魔灵死了天地才会再生一只。不过,若是七种魔灵之间互相吞噬,那被吞噬的魔灵死了,也不会有第二只那种魔灵出生,除非其中一只魔灵将其他六魔灵吞噬成为魔祖,魔祖又被旁人杀了,天地才会再生七魔。   也便是说,魔灵之间,是能互相吞噬的。   她刚出生,这欲魔就找上门来,说不是来吞噬她的,她把脖子拧下来当球踢。   而心魔幻境的破碎,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裴惜惜跑得更快了。   两侧曲折的小道不断后退,裴惜惜一双.腿迈得飞快,待瞧见自己出生的山谷,她双目一亮。   终于赶回来了。   她憋着一口气,进行最后时段的冲刺。   就在她即将冲入那被四座山峰围出的平地时,她后脑后背阵阵发凉,同时尖锐的刺痛从后脑蹿到后背,身体本能不断提醒她危险危险。   裴惜惜心一凛,想也不想地往右前方一纵。   她在地面翻滚几圈,扭头往后瞧去,只见一道似刀光划出的光弧攻击出现在小道口上,又被无形屏障挡住,裂成无数星星点点的碎银,消散于空中。   光弧攻击之后,细小狭窄的小道上,欲魔正持弯刀站在那儿。   看那光弧攻击的位置,若裴惜惜没有及时纵身,她整个人,将会被那光弧一分为二。   裴惜惜心底涌生后怕,幸好幸好。   幸好她逃得早,幸好她没有判断错。   她要是在听到笑声时没有果断逃回,而是多耽搁一分半秒,现在已经被欲魔给宰了;若她没有判断出自己出生地是新手保护区,而是乱逃一气,此时这条命也没了。   裴惜惜这般猜测其实也是在赌,她赌魔灵族这互相吞噬的机制下,刚出生的幼崽肯定有保护机制。不然,幼崽一出生,同族就循着味过来将之吞噬,那魔祖也太容易出现了。   但事实上,天地至今数亿年,也不过出现八名魔祖。   她赌赢了。   裴惜惜躺在地上,平复自己劫后余生的恐惧。   修真界太特么的危险,刚出生的幼崽居然也吃,神经病啊。   裴惜惜越想越生气,仗着欲魔看不到自己,起身叉腰,指着屏障外容貌俊美气质卓然的欲魔指指点点的骂。   屏障外边,欲魔见那心魔幼崽凭空消失不见,且攻击落了个空,当即知道自己此行目的无法达成。   因魔灵族可同族相食,天道为保护刚出生的魔灵族幼崽,会将他们出生地对其他魔灵族屏蔽。   只要那幼崽不出出生地,他便无法知道确切位置。   接下来,便是看他和那幼崽谁更熬得住,是他熬不住离开,还是幼崽熬不住走出出生地。   欲魔身形一动,于山峰小道中消失。   裴惜惜见欲魔离开,没敢往外探头,万一对方是假装离开,等她一探头,就将她头给斩下来呢?   她犹豫片刻,靠着山壁坐下,思索出路。   她觉得,欲魔肯定在外守着,就等着她出去,所以,她不能出去。   难不成,她就要在这方小空间里修炼得有自保能力后,再出去?   裴惜惜视线扫过眼前约莫十六平方米的空地,呼吸一顿。   不,不行,风吹日晒是小事,主要是一个人关在这个小地方,孩子要被关傻了。   她起身走到另一个路口,缓缓探出头。   她忽发奇想,她可不可以溜欲魔?   像打地鼠一样,她一会儿在这边探个头,一个会儿在那边探个头,四条小道随机探,对方打不着地鼠,又嫌烦躁,最后放弃了?   虽然她感觉不太现实,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怀抱这样美好的愿望,裴惜惜弯腰伸头,慢慢等着。   等了许久,既没等到欲魔过来,也没等到头给她发出示警,裴惜惜感觉到无聊,正好弯腰弯久了累,裴惜惜收回头。   她头刚收回,一道弯刀状的弧光贴着小道口笔直往下,瞬间地面碎石乱飞,一道深深的裂痕凭空出现。   裴惜惜:“……”   她摸摸脖颈,全身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要是她慢上半秒,她的头,就该在地上滚皮球了。   老天垂怜!   裴惜惜缓缓退回山壁,腿软坐下。   妈耶,吓死崽了,攻击这般无声无息的,她的身体都来不及发出警报。   不行,不能打地鼠溜欲魔,不然死的绝对是她。   裴惜惜左思右想,想不到可以出去的办法,死心了。   熬,看谁熬得过谁。   渴了就吃望天水,累了就睡大地床,饿了就自产心魔顶饿,只要她不放弃,就一定能活下去。   裴惜惜开始自产心魔。   她有什么心魔?   裴惜惜呆呆地望着天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执念,或者放不下看不开的人事。   裴惜惜傻眼,裴惜惜呆滞,难道太过乐观看得太开,也是种错?   天光渐渐收拢,暮色开始弥漫,在这昏昏暗暗之际,一道黑色虚影出现在裴惜惜视野中。   起初那只是个小黑点,渐而扩大,形成个人的形状,裴惜惜眨眨眼,慢半拍反应过来,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裴惜惜:“!!!”   她猛地起身,往旁边退去。   不等她退得更远,地面震上三震,待烟尘散去,她的身前,凭空多出一个人形深坑。   裴惜惜耐心等了几分钟,没听到什么动静,慢慢往深坑方向走,距离深坑还有半米远时,她探头往里瞧。   只见坑底趴着一个墨发散乱、白袍裹身的男人,他的半边侧脸被长发盖住,看不清长相,不过只看他露在衣袖外边骨骼分明纤长白皙的手,以及劲痩的腰背和大长腿,便知他的容貌差不到哪里去。   他的身上,只白袍沾有些许血迹,像是盛放在雪地上的梅花,有种说不出的凄异美感。白袍之下,坑底干干净净,没有血滩。   裴惜惜惊奇,这便是修士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仅留个全尸,还没摔出什么伤口,十分人道又环保。   不得不说,没看到什么肉糊糊、需要打马赛克的恐怖现场,裴惜惜松了很大一口气。   她走到坑边,双.腿悬空坐下,望着下边不知是昏迷还是死去的修士,眸光闪烁不定。   摸尸,还是不摸?   月升月落,金乌光绽,裴惜惜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下定了决心。   她往前一跳,落地时双膝微屈,卸掉地面反冲的力道站稳,她一步步走到修士身边蹲下,望着被长发遮住的脸,伸出手,探向那修士的鼻尖。   许久没感觉到鼻息,裴惜惜缩回手。   她视线在他手指手腕和腰间上扫视,手指和手腕上空荡荡的,而腰间悬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巴掌大的小袋子。   据她看过的修真小说,这个灰扑扑的袋子,一般是修士储物袋。   裴惜惜视线凝在这个小袋子上,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开口:“打个商量啊,都说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将遗物给我,我得以活命,而你获得救人功德,这样下辈子你就能投个好胎,两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你不拒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对了,都说‘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人不是我,你要复仇的话,请找准仇人,我只是一个你好心帮助的路人。”   “为了报答你,我会给你起坟,让你不曝尸荒野的,好人一生平安。”   裴惜惜说完,还恭敬地拜了拜。   做完这一套仪式,她方颤巍巍的伸出小手,探向那修士的腰间。   这时,一双莹白如玉完美无瑕的手握住她手腕。   裴惜惜:“!!!” 第3章 好香   感受到手腕冰凉浸骨、不似活人的温度,裴惜惜有瞬间魂飞魄散,头脑一片空白。   她吓得尖叫一声“啊,鬼啊——”,倏地抽回手,又双手狂拍回去,边拍边哭,边哭边拍。   刚刚醒·身受重伤·被小崽子不断狂抽的修士:“……”   他心平气和地靠着坑壁坐起,等小崽子回神。   二十息,小崽子在哭,在尖叫,双手不断拍打他。   半柱香,小崽子在哭,在尖叫,双手不断拍打他,不过拍打的力量小了一些,哭得也不那么真情实感,只在假模假样的哀嚎,而本来紧闭的双眼也悄咪.咪地睁开一只,自以为隐蔽的观察周围环境。   修士安静地望着她,与她对上视线。   裴惜惜:“!!!”   她吓得哭声哀嚎全卡在嗓子眼,另一只闭着的双眼也猛地睁开,呆愣楞地望着那双灿若点星的眸子,磕巴道:“诈,诈尸了?”   她本能地丢出个心魔幻境,转身就往后逃。   她逃到另一侧,双膝用力双手上举,想要攀上坑沿逃出坑外。   但这深坑约莫两米高,裴惜惜弹跳能力又一般,她憋足力气往上跳,总是差一点才能攀住边缘,而这差的一点点,又让她生出信心,而继续往上跳。   修士挣脱心魔幻境,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一米二三的小崽子,像努力学飞的小鸡仔,扑腾着小翅膀往上飞,又在半空似秤砣般下坠。   笨拙得一比。   修士被逗乐,本来因为失忆,又被小崽子尖叫哭泣吵到而生出的烦躁,被眼前这一幕抚平。   真蠢。   修士面无表情地想。   裴惜惜跳了几次,发现自己够不着坑沿后,无奈放弃。她手脚并用,攀上坑壁,想学壁虎往上爬,但她小手小脚并没有多少力气,双脚刚离地,又滋溜溜地滑下,如是几次,她没爬多高,掌心反而被摩擦出血。   裴惜惜捧着火.辣辣的被擦伤的掌心,用嘴唇吹气,察觉到有视线落到她身上,她吹气的动作一顿,鼓足勇气偏头,望向那修士。   对上对方亮如点漆的眸子,裴惜惜下意识地避开,低头看自己掌心。   察觉到对方依旧专注地望着她,没有移开的目光,裴惜惜鼓鼓脸,心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她恶狠狠地抬头,瞪向那修士。   到底是她一开始就心术不太正,先打对方遗产的注意,瞪那修士的视线躲躲闪闪,脸上的凶狠也理不直气不壮。   她嚷道:“看什么看,诈尸吓人还有理了。”   瞧出小幼崽的色厉内荏,修士直视裴惜惜双目,认真解释道,“首先,我没死,不叫诈尸;其次,是你先冒犯我,想偷我东西。”   说着,他嘴角微微勾起,戏谑地开口:“我该叫你什么,小窃贼?”   裴惜惜听到那个小窃贼,脸上热意一瞬间上涌,她急道:“你乱说什么,我才不是窃贼。我征得你同意了的。”   “哦,单方面的同意。”修士淡定地应道。   裴惜惜窘迫,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她一五好青年,平生未曾做过坏事,此时被人说成她不耻的小窃贼,羞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她顾不上掌心热辣,双手揪着衣袖,强撑着辩驳,“我探过你的呼吸,我以为你人没了,我只是不想造成资源浪费。”   修士愈发觉得逗这小幼崽有趣,一惊一乍的,还嘴皮子利索,说出来的童言稚语,可可爱爱。遇见小幼崽,称得上是目前唯一一件让他还算开怀之事。   他整整衣袖,将黏在脸上的长发拨下,道:“很有节俭意识,不错,就是视野要开阔一点。筑基以上的修士都能内呼吸,当其内呼吸时,是探不出鼻息的。”   裴惜惜对这事一无所知。   她对修真界的知识,全来自前世看的修真小说,浅薄得很,和刚出生的幼崽并无多少差别。   她将这事记下,果断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修士接受她的道歉,又顺便给她上了一课,“便算真遇到对方死亡,也不要毫无防备的靠近,有些修士死后会将神魂寄存于法器上,等捡漏之人靠近,伺机夺舍。”   生死面前,没有多少修士能看开,更多的还是修士不甘心死亡,而费尽手段心机挣扎求生。   “谢谢。”裴惜惜将这点又记在心底。   因为确定修士是人,又对她没恶意,裴惜惜走到修士附近坐下。   她抬眸,望向那修士,好奇道:“你不吃丹药疗伤?”   直至此时,她才瞧清修士模样。   修士外观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眉眼清俊,面如冠玉,容貌比欲魔还要昳丽几分。   并非说他五官长得比欲魔还要精致,而是因为他瞳孔纯黑深邃,灿然有光,而眼白又似白玉,没有杂色,旁人更多被他那双眸子吸引住;加上他的气质清朗,轩然皓皓,像是于雪山之巅遇见湛蓝明湖,又似深林暗夜忽逢朦胧秋月,瞧他第一眼,先醉倒在他令人心折的风仪中,反而忘了他的容貌,只觉得‘君姿容甚美,我心仪之’。   他头发半放半挽,挽起的那部分头发用白玉冠束好,便算从天而落,发冠也端端正正的,没有散乱;放下的长发如同黑瀑,自然垂落,似锦似锻,散落在鬓边袍上,与雪肤白袍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眼型是标准眼,睁眼时眼角圆润,月牙倒扣,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极富有魅力。此时他半垂着眸,遮住那双眸子,也像是收敛了他身上的光。不过,他右眼皮上有一颗细细的痣,粉粉的,在雪白的肌肤上颇为显眼,睫毛颤动间,那颗细细的痣跟着细细颤动,很轻易的就能牵动人心弦。   裴惜惜视线落到那颗痣上,手痒痒的想摸上去,看那是长出来的,还是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   不等她付之行动,那修士抬眸,将那颗细细的痣收紧双眼皮内。   对上他那双眸子,裴惜惜再次移开视线,左右犹疑一下,落到修士的腰间。不过心底有些遗憾,还是不知道那颗痣是不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颗痣长得真绝。   修士望着裴惜惜梳着双丱髻的头顶,将唇拉平,道:“无妨。”   他现在灵气全无,无法打开储物袋,但这点,就不必对幼崽说了。   裴惜惜却不太信,她视线落到他腰间灰扑扑的储物袋上,歪歪头,恍然道:“哦,你是没有疗伤丹药。”   据她看的修真小说,有钱修士都用储物手镯储物戒,用这种灰扑扑的储物袋的,都是穷鬼。   她的眼底,盛满同情。   太惨了,辛苦奋斗多年,依旧是底层人士。   她鼓起脸颊,道:“那你来晚了,你要是早来半天,我出生后的灵雨你还能蹭到,现在灵雨全都化作灵气蒸发,你想蹭也蹭不到了。”   雷劫后的灵雨,是个好东西。   那修士见裴惜惜是在认真的同情自己,哑然失笑。   他又起逗乐之心,诚恳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说着,没忍住伸手,捏捏裴惜惜鼓起的脸。   裴惜惜甩头捂脸,怒瞪那修士,生气道:“你怎么能捏我的脸,好痛的。”   修士收回手,从善如流地道歉。   他嘴角又重新勾起,起了收徒的心思。   他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收过徒,但眼前这幼崽,可爱到了他。   他心情很好的问:“你叫什么?”   “裴惜惜,你呢?”   修士沉默。   他仰头望天,道:“我叫丛天落。”   裴惜惜:“……”   从天而落,果然好名字。   她果断转移话题道:“我出生的这个地方呢,比较偏僻,没有草药,没有水,没有食物。而外边呢,又有个同族对我虎视眈眈,我一出出生地,那个同族就会吃我。所以,目前我也找不到好办法。要不,你睡觉吧,睡觉时身体会自我恢复。”   “不急,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不。”裴惜惜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用储物袋的师父,养不活她,她饭量很大的;而且,都不说真名,还想收徒,想得美。   裴惜惜内心哼哼两声。   丛天落没有强求,师徒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的缘分。   他闭上双眼,盘腿打坐。   裴惜惜后退,在另一边坐下。   就算她再没常识,也知道修士调息时不容打扰。   她摸摸肚子,再次放空脑子,想要自产心魔。她觉得,她现在有执念了,肯定能产生心魔。   她要填饱肚子。   放空着放空着,裴惜惜头往后一歪,靠着坑壁睡了过去。   丛天落睁眼,盯了裴惜惜片刻,复又瞑目,正式入定。   日头高悬,又坠向西山,半睡半醒间,裴惜惜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   她还没睁眼,身体先摇摇晃晃地起身,嗅着香味而动,走向修士。   “好香,好想吃。”她小声呢喃,趴在丛天落肩膀上,一个劲地往他头上嗅,并张开嘴,朝他额头咬去。 第4章 收徒   丛天落额头青筋蹦了蹦,睁开双眼。   不等裴惜惜靠近,他伸手捂着裴惜惜的脸往后推,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做什么?”   早在裴惜惜起身时他便已发现,他不过是想看看这幼崽想做什么。便算这是个刚出生的心魔幼崽,他也不会放松警惕。   谁知,这幼崽也不害人,尽作怪。   裴惜惜此时也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她站直身子,将脸从修士掌心移开。   她揉揉脸颊,抱怨道:“我刚出生,身娇体嫩,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丛天落掐着她的腮帮子,腮帮子酸痛酸痛的。   “那你靠过来做什么,偷袭?”   “我才不是偷袭,我只是过来散散步。”裴惜惜理虚气短强辩道。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没法说服人,转而道:“你头上好香,藏着什么,好想吃。”   裴惜惜视线落到丛天落额头,眼底闪过渴望。   丛天落若有所思。   心魔幼崽吃心魔,莫非他心魔缠身?   他收回视线,冷淡道:“没藏什么,你再靠近,我便杀了你。”   裴惜惜忍不住瞪大双眼,道:“好歹相识一场,你怎么能说这么凶残的话?”   丛天落阖眼,道:“这是常识,记住了,以后别无缘无故没了性命。”   裴惜惜鼓鼓颊,不情不愿地开口:“谢谢。”   她按着饿过头的肚子,重新走回另一头坐下,视线直直地盯着丛天落,不断咽口水。   真的好香,好想吃,丛天落身上藏了什么?   丛天落没有睁眼,薄唇开启,“再盯着我,将你眼睛挖了。”   裴惜惜撇撇嘴,到底没敢再直勾勾地盯着丛天落。   她仰头望天,张大嘴,就着那香味吃山风,一口一口的,催眠自己那是烧鸡、烤鹅翅、蛋糕、奶茶……   吃着吃着,裴惜惜忽然反应过来了,她觉得香的还能是什么?不是心魔就是魔念,这些才是她赖以为生的主食啊。   她猛地坐直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她没敢直视丛天落,只调整下坐姿,用眼角余光去看。   没想到丛天落外表看起来轩朗清肃、秋江寒色,没想到内里却是个黑的,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垂下眼眸,琢磨道,现在就拜他为师,他愿不愿意放开识海让她吃个饱?   孩子真的饿惨了。   这个念头只起了一瞬,便被她压了下去。就她看过的修真小说,每本都强调过识海的重要性,她贸然提起这个要求,肯定不行。   先打好关系,亲近亲近,等两人感情深刻了,再水到渠成得提出给对方治病。   完美。   制定这个计划后,裴惜惜心底有了谱,见丛天落专心打坐,她将身一软,靠着坑壁继续入睡,然诱人的香味从丛天落那边源源不断而来,馋得她睡不着觉。   裴惜惜不敢靠近丛天落,也不敢直视他,捂着肚子委委屈屈地抗挨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裴惜惜醒来,率先望向丛天落方向,见丛天落睫毛颤动,右眼眼角的小痣跟着颤动,双目一亮。   她想也不想地蹿起身,迫近丛天落,蹲在他身侧,在丛天落睁开双眼的瞬间,她惊喜而殷勤地喊道:“丛前辈,你醒了?”   丛天落眼皮上抬,黑黝黝的瞳孔锁定裴惜惜,陌生、戒备、警惕、杀机等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垂眸,复又睁眼,一双眸子清澈干净,定定地望着裴惜惜,没多少情绪地“嗯”了一声。   裴惜惜对人情绪很敏.感,成为心魔后这种敏锐程度更是成倍上涨,自然没错过丛天落那瞬间情绪变化。   她心底有些微妙。   不过她没多想,只当丛天落不满她直视他,干脆的低下头,问:“前辈,你今天怎么样?伤势好些了没有?”   说话间,她肚子应景地咕咕地叫了一声。   裴惜惜习惯了肚子叫声,没有丝毫羞愧地拍拍肚子,跟拍西瓜一样。   丛天落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到裴惜惜肚子上,含糊地又应了一句“嗯”。   他手抹向腰间储物袋,再摊手,他掌心出现个玉瓶,他将玉瓶丢到裴惜惜怀里,道:“辟谷丹,拿着去对面,替我守着。”   裴惜惜捧着辟谷丹,见丛天落又有继续打坐的趋势,只得按捺下殷勤心思,继续退到坑边坐下。   丛天落在周围设下结界,另取了伤药吞了,开始疗伤。   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裴惜惜惊异,前辈不是穷得没伤药吗?很快,她悟了,前辈昨天是在防着自己。   不过,前辈今天又是取丹药疗伤,又是给她辟谷丹,这是她经过前辈的考验,获得前辈的一点点信任了?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像打了鸡血一样。   今天信任多一点,明天信任多一点,距离前辈放开识海让她吞心魔的时间还远吗?   怀着这样的野望和好心情,裴惜惜打开辟谷丹,吃了一颗丹药。   一股暖流入腹,肚子该饿还是饿,裴惜惜就着丛天落那边传来的甜香,将辟谷丹当少糖的糖豆吃个干净。最后倒不出来时,裴惜惜忍不住心生嘀咕,辟谷丹好像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神异。   那边丛天落将药力化开,身上的甜香渐渐减小,不再如之前那般诱人。   裴惜惜动了动鼻尖,心下可惜,她还没闻够呢,不过转念一想,香味没了也好,免得一直馋她。   见丛天落睁眼起身,裴惜惜忙跟着起身,凑过去讨好笑道:“前辈,您不疗伤了?”   丛天落没有理会裴惜惜,一个旱地拔葱,跃出天坑,迈开大步往外走。   裴惜惜:“!!!”   她忙手攀着坑壁往上爬,喊道:“前辈,等等我。”   昨天她没能爬上去,此时急急忙忙的,自然也爬不上去,她站在坑底,气得叉腰,对着坑壁小小的踢了几脚。   她仰头喊道:“前辈,帮帮忙,带我出去。”   裴惜惜连喊几声,外边都没人应答,丛天落更没有从天而降,她不由得心生恐慌,丛天落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就因为她没有答应做他徒弟,他就这么不管她了?   可是她不是还获得他一点点信任,两人相处良好吗?   裴惜惜想起丛天落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心下发狠,既然你不接受我的一番好意,就休怪我成为带孝徒,坑你灵石,坑你天材地宝了。   不把你吃个精穷,她就不叫裴惜惜。   她大声喊道:“师父师父,我错了,我答应做你徒弟,你快带你徒弟出去吧。”   “师父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徒弟撂在坑底了?”   “师父,师父——”   丛天落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就掐了个隐身诀,站在坑边观察裴惜惜。   他是个多疑之人,哪怕裴惜惜是个刚出生的心魔幼崽,还没入道,更没有引气入体,他也不会小看她。   独处现真性情,他要看看,这心魔幼崽独处时,会暴露出她什么算计,结果心魔幼崽没有骂骂咧咧,没有对他诅咒相对,更没有变脸,反而喊起了师父。   这本是好事,说明这心魔幼崽接近他,并不是有什么阴谋在,心魔幼崽也没有恶意,然他面色更加铁青了。   他要是真应了幼崽的称呼现身,岂不是说明他是个记仇又小心眼,心思诡谲毒辣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   他现身,还是不现身?   裴惜惜喊了许久,丛天落都没出现,她不再嚎着嗓子喊人。   她望天片刻,安慰自己道:“其实这样也好,这样的人反复无常,翻脸无情,也不是个做师父的好苗子。天注定我要在此困上几百年,在外边还是在这坑底,其实都没差。”   她重新躺倒在地,继续自产心魔大业。   辟谷丹只能当零食,心魔才是主餐。   她还饿着呢。   丛天落:“……”   他真的对这心魔幼崽说过,要收她为徒吗?   他看上她哪了?   丛天落隐隐嫌弃,现出身形,重新回到坑底,道:“睡在地上,脏不脏?”   裴惜惜猛地睁开眼,看着一个颀长的身形站在眼前,他的身后,是辽阔无际的蓝天和白云,他的容貌,因为背着光看不太清,但在裴惜惜眼中,他好看得要发光,连他腰间灰扑扑的储物袋,都跟宝石云霞一样瑰丽得不可方物。   她一个鲤鱼打滚跃起,双膝滑跪,停在丛天落脚边,她仰头,饱含深情地喊道:“师父。”   没有天注定,只要肯打拼。   她要出去,她要吃丛天落的心魔,为达目的,不就是喊师父?喊爹都可以!   丛天落长袖一挥,一股轻柔的力道凭空生出,将裴惜惜从地上扶起。   他问:“为师叫什么?”   裴惜惜本来打算报上他的假名,不过脑中一闪而过今日丛天落醒来时的眼神,她嘴一秃噜,道:“丛地生。”   丛天落若有所思,没有否认这个名字。   他道:“这是为师的化名,你还没经过我的考验,不能算是我徒弟。等你经过我的考验,我自会告诉你真名。”   裴惜惜:“???”   昨天起的化名,今天就能忘?你叫丛天落啊,从天而落,不是从地而生!   忘?嗯嗯?   裴惜惜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狐疑地瞥了丛天落一眼,不动声色。   “毕竟为师反复无常,翻脸无情,这收的徒弟,自然要找个温驯恭良、知礼孝顺的,毕竟,若不找个良善的徒弟,我担心我弟子欺师灭祖。”丛天落瞥向裴惜惜,淡淡地开口。   裴惜惜:“……”   您不仅记仇,还真有自知之明。 第5章 大鼎   裴惜惜谄笑道:“弟子最纯良不过了,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看见老奶奶过马路,还会主动去扶。”   她眸光微闪,继续道:“弟子从不做偷鸡摸狗不问自取之事。”   丛天落道:“再说吧,口头不算,看你表现。”   他伸手,拎着裴惜惜后颈,身形似鹞鹰般一跃而起,下一秒,他与裴惜惜便落到天坑外边。   他收回手,道:“跟上。”   说着,随意挑了个小道方向走。   裴惜惜嘴角勾起,露出个得逞的奸笑。   确定了,丛天落真的失忆了。   她之前那话算是试探,她俩第一次见面,丛天落便调侃她是小窃贼。   若他还记得昨天之事,不会毫无反应。   她小跑着跟了上去,“师父,等等我。”   她凑到丛天落身边,道:“师父,外边有我一个同族,正等着吃我。师父,你要保护我啊。”   丛天落瞥了她一眼,道:“邪魔外道,不足为虑。身为我丛地生的徒弟,你要昂首挺胸,不得畏头畏尾。”   裴惜惜听到那个丛地生,暗自憋笑。   她应道:“知道了师父。”   小道狭窄,迆然曲折,丛天落在前边带路,衣袖拂动间,将山壁上突出的尖角震荡成齑粉,这个过程无声无息,若不是裴惜惜暗中留意,还发现不了他这暗藏的细心与温柔。   裴惜惜心微软,这个便宜师父,心还挺好的。   走了约莫一盏茶,丛天落忽而停住脚步。   裴惜惜一时没停住脚,撞上了丛天落的腰。   她揉揉额头,仰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丛天落没有答裴惜惜的话,而是望向左前方,道:“出来。”   裴惜惜当即反应过来,忙躲在丛天落身后,揪着他的衣袍一角,问:“师父,是欲魔?”   丛天落偏头,视线落到被裴惜惜小手揪得起了层层褶皱的衣摆上,又望望探头探脑半是害怕半是兴奋的裴惜惜,犹豫片刻,重新抬起头,装作没看到。   见左前方没有动静,丛天落眼底闪过一抹不耐。   他长袖一挥,一道风刃洞穿虚空,左前方空气扭曲一瞬,从中掉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在空中摇晃一下,在小道上站稳。   裴惜惜定睛瞧去,认出那是欲魔。   她忙扯扯丛天落的衣摆,道:“师父,就是他,欲魔。他躲在那儿,肯定是过来吃我的。师父,你要替我报仇。”   欲魔整整银袍,闻言望向裴惜惜,笑道:“小心魔,你这是误会我了。身为你的同族,我是接你回族地的。”   欲魔眉眼弯弯时,给人一种纯良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银袍风动,称得他芝兰玉树,仿若君子林下,高山雪玉。   “骗子。”裴惜惜大声道,仰头望向丛天落。   欲魔笑起来太有欺骗性,她担心这个便宜师父受到欲魔的蒙骗。   丛天落面无表情,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欲魔喉中发出一声低笑,望着裴惜惜的视线充满包容与无奈,“调皮。”   这个眼神,瞧得裴惜惜怄死了,幼崽没人权。   欲魔抬眸,视线落到丛天落眼下唇上,彬彬有礼地开口,“前辈,我族幼崽这些时日麻烦您了,来日必将上门重谢。”   裴惜惜紧张地盯着丛天落。   丛天落低头,和裴惜惜对上双眼。   裴惜惜触及那双过于黑白分明的眸子,下意识地又想避让,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直视回去。   师父师父,看我眼神,他在撒谎啊。   丛天落止不住好笑。   小徒弟的眸子过于灵动,像是会说话般,他轻而易举的就解读出来她的意思。   见他没动,小徒弟恨不得张口替他拒绝,却又强行按捺住,并隐隐憋屈郁闷,小表情生动得不得了。   到底是幼崽,藏不住多少情绪。   他伸手揉揉裴惜惜的头发,轻慢地开口:“放心,你是我徒弟,你不愿走,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师父霸气。”裴惜惜跳了起来,笑得一脸灿烂。   她望向欲魔,叉腰骂道:“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个刚出生的。有本事,等我修炼到和你一个境界,你再和我比试比试?”   裴惜惜底气这么足,是对丛天落肉.身有信心。   她这个便宜师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有摔破一点皮,显然肉.身比山还硬,凭借肉.身强度,肯定能碾压欲魔。   而且,刚才欲魔喊的,可是前辈哟。   修真界,只有称呼修为比自己高的,才叫前辈。   仗着丛天落,裴惜惜扬眉吐气。   欲魔笑容不变,对丛天落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这族特殊,要回族内才能觉醒血脉,接收传承。前辈,您是小心魔的师父,想来您与我一样,是真心希望小心魔好的。”   自己的话再次被忽略,裴惜惜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几个深呼吸还是没能将怒气压下去。   她从丛天落身后跳出来,指着欲魔扬声骂道:“欲魔,你是没长耳朵,听不懂话啊,还是你老年痴呆,傻了?咱俩势不两立,势不两立,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留恋着不肯走,是不是对吃我还不死心?”   她仰头望向丛天落,大声道:“师父,他这是看不起你,在挑衅你,快上,一巴掌拍碎他。”   说着,做出个拍皮球的姿势,恶狠狠的,足见力道,“让他痴心妄想!”   丛天落眼底闪过笑,应道:“好。”   他长袖往前一挥,一道白色的如剑般的虚影从袖中飞出,风驰掣电,穿云度雾,瞬间就穿过欲魔的身体。   长剑虚影穿过欲魔身体后,又瞬间散做烟雾,消失于空中,没有破坏欲魔身后山壁一分一毫。   瞧见这一幕,裴惜惜双手捧脸,惊喜地“哇”了一声。   太厉害了,欲魔毫无反抗之力。   欲魔被剑气穿过,身子瞬间虚化,他深深地瞧了裴惜惜一眼,整个人化作黑雾消失。   这是魔灵族的天赋,无形无质,逃跑亦无声无息。   当然,丛天落若是锁定空间,依旧能将欲魔揪出来,不过丛天落伤重,没必要如此做。   “师父,你太厉害了。”裴惜惜心服口服。   那欲魔逼得她只敢龟缩在出生地,便宜师父却能一招却敌,这就是差距啊。   丛天落被幼崽的童言稚语夸得心头顺畅,身上气息柔和不少。   他掸平被幼崽扯得皱巴巴的衣服,道:“雕虫小技,你勤学苦修,也能做到。”   裴惜惜喜出望外,“真的吗师父?”   丛天落道:“自然。”   裴惜惜畅想自己拳打欲魔,脚踢欲魔,让欲魔不敢再打她主意,顿时乐不可支。   见小幼崽快活得一比,丛天落没告诉她,强大的实力是平时苦练出来的,让她先乐一会儿。   又走半个时辰,两人穿出山谷狭道,来到一处山林。   山林碧翠一片,蔚然成海,辽辽不见边际,山林之后,青山轮廓隐隐,云雾层层深深,偶有飞鸟一掠而过,在空中划过一道淡色的影子。   裴惜惜盯着云垂四野的天,激动泪眼婆娑。   啊,终于出来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几百年都要在四方天里当井底蛙了。   她望向丛天落,深情地开口,“师父,为了感谢你,我替你吃心魔吧。”   呜呜呜,人生逢喜事,当填饱肚子。   丛天落丛树上折了一根树枝,闻言似笑非笑地睨了裴惜惜一眼,不徐不疾地开口,“你该知道,于修士来说,识海是第二条命。”   裴惜惜当然知道,但是,这不是想着感情到了,试探一下不?被拒绝了没什么影响,若是成功了,她可是能饱餐一顿。   孩子饿了三天了。   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师父,我现在知道了。”   丛天落用树枝点点对面空地,道:“扎马步。”   裴惜惜歪头,不解,“为什么扎马步?”   丛天落道:“打基础。”   他傲然道:“身为我丛地生的徒弟,你不能落后于人。”   裴惜惜:“……”   见裴惜惜不动,丛天落手腕一动,树枝落到裴惜惜身上。   不痛,但是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裴惜惜只得乖乖地走到指定点,扎起马步。   她心道,饿着肚子扎马步,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很快,裴惜惜知道,这只是苦难的开始,丛天落纠正她的马步姿势后,一旦她有任何晃动,树枝就毫不留情地抽过来,直至她姿势又恢复标准为止。   等到丛天落喊停时,她感觉自己成为半个废人。   “师父,”裴惜惜躺在地上,委委屈屈道,“我饿。”   她疯狂暗示,心魔心魔心魔。   丛天落睨向了她一眼,有些好气又好笑,明知不可能,还不放弃。   他道:“等着。”   他长袖一甩,在裴惜惜外边套了个结界,之后转身,踏入树林,呼吸间消失不见。   裴惜惜:“???”   她奋力地翻个身,面向丛天落消失方向,琢磨着他离开前的那句等着是什么意思。是抓个有心魔的修士,给她进食吗?   裴惜惜恍然大悟。   她躺倒在地,满脸安详,等着便宜师父的投喂。   一顿饭功夫,丛天落回来了,他两手空空,身后也没跟着人。   裴惜惜不敢置信,问:“师父,徒儿的心魔呢?”   “不急。”   丛天落取出一个小鼎往前一抛,小鼎见风即涨,眨眼间就有半个裴惜惜那么高。   他打个响指,幽蓝色的火苗从小鼎底部蹿出,熊熊燃烧。   裴惜惜望着这一幕,忽发奇想:“师父,你要炼制心魔丹?”   丛天落哑然失笑,为幼崽的奇思妙想。   他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他打开鼎顶,往里边丢清水、灵乳以及各种药材、矿石、鲜血,最后还往里丢了一块白色的大骨头。   裴惜惜坐直身子,迟疑地问:“师父,这是给徒儿做的食物?”   会吃死人的吧?   “不是。”   丛天落扬手,一股力道自他指尖发出,落到裴惜惜身上,霎时,裴惜惜好似被无形之绳捆住,并飞向大鼎方向。   裴惜惜:“!!!” 第6章 药浴   裴惜惜忽而悬空,吓了一大跳,待见自己飞向大鼎,更是惊恐。   她四肢挣扎奋力反抗,“师父,你要炖我?”还是要将她炼丹?   裴惜惜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吓得变形,但依旧嗓音清脆,不减童稚可爱。   丛天落恶趣味泛起,含笑地望着裴惜惜,没有回答。   “师父,我浑身没有二两肉,不好吃不说,还膻。对了,我三天没洗澡了,爬摸打滚的,身上全是灰,不卫生。”裴惜惜一边努力劝说丛天落,一边思索丛天落为何会对她生出杀心。   她明明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   丛天落含笑道,“你这是提醒为师,炖你之前,要将你洗涮一遍?”   裴惜惜:“……”   不,提醒也没用了,她没有第二条命再造。   既然没命再造,裴惜惜当即骂了起来,“你这个ber脑阔、ber脑阔、ber脑阔……”   若她死了,她后边世世代代心魔,都会替她报仇。   她死得轻如鸿毛,但意义重似泰山,丛天落,别想摆脱她心魔一族!   裴惜惜做好被烫死的准备,然疼痛没有到来,药味先冲进鼻尖,苦得她想跳鼎。她屏住呼吸,双手爬上鼎沿,往外爬去。   丛天落食指一推裴惜惜额心,将她推回鼎里。他道:“跑什么,将药性吸收了。”   裴惜惜重新掉回鼎内,发觉到不对。   她惊奇地低头,手在鼎内拨动下药水,抬头好奇地问:“师父,这是药浴吗?”   大鼎内,药水热气蒸腾,翻滚冒泡,大骨头随着滚汤沉浮,但药水温度却恰恰好,不过分热也不过分凉,跟泡温泉似的。   裴惜惜满心惊恐顿时被抚平。   她暗自嘀咕,这个师父,是不是有些恶趣味,药浴就药浴,怎么弄得要谋杀一样?   “是。”丛天落收回手,嘴角微勾,问,“乖徒儿,告诉为师,ber脑阔是什么意思?”   裴惜惜一顿,仰脸谄媚笑道:“夸您呢,说您是我的亲亲师父。”   丛天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没说信还是不信。   他拨了拨药水,道;“等下药力化开,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裴惜惜乖巧点头,心道,就这舒服劲,能有多疼?   很快,她就自打脸了,舒服劲一过,药水像是长出无数根长针,根根长针都将她骨髓、筋脉、血肉贯穿,时时刻刻,针扎针刺。   裴惜惜咬唇,维持住云淡风轻的表情,心道,不就是痛觉,我能行的。   不,我不行。   裴惜惜龇牙咧嘴,连连惨叫,扑腾着想要爬出大鼎,却被丛天落冷酷无情地镇压,最后丛天落烦了,将鼎盖盖上,让裴惜惜只露出个头。   鼎盖似长在鼎上,无论裴惜惜如何折腾都纹丝不动。   裴惜惜:“……”   她哀怨地瞅向丛天落,合理怀疑丛天落在携私报复,因为她骂他ber脑阔。很快,她神智被疼痛占据,失去思考能力,只本能地掐手臂,抓挠身上的肉。   待所有药力都吸收干净,裴惜惜软到在顶盖上,奄奄一息。   她气音游走,“师父。”   丛天落走了过来,掀开顶盖,见里边黑色药水变得清澈澄净,大骨头也消融得干干净净,眼底露出满意之色,道:“药力吸收得不错。”   裴惜惜暗暗翻了个白眼,被这么关着,猪都能吸收得不错。   丛天落将裴惜惜捞出放到草丛上,走到一旁去倒鼎内药水。   裴惜惜翻身坐起,捞起衣袖往上看,手臂如玉如藕,光滑无瑕,好似之前她用疼痛止痛的行为是一场梦。   裴惜惜摸了摸,小声嘀咕道:“这药药性,还挺好。”   她站起来跳了跳,以前只能跳个十几厘米的,现在能跳半米高,真身轻如燕。   裴惜惜稀奇的跳了跳,并扯大树叶子。   丛天落收起大鼎,朝裴惜惜道:“过来。”   裴惜惜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期间还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她心情很好的停在丛天落身前,歪头笑道:“师父,什么事?”   丛天落转身,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裴惜惜撇撇嘴,跟了上去。   最后,两人停到一处草原。   丛天落递给裴惜惜一似夜明珠般的储物器具,道:“你今天任务,抓三十只幽影兔,成年,活的。”   随夜明珠一道塞过来的,还有夜明珠的使用方法,幽影兔的容貌,以及成年幽影兔和未成年幽影兔的区别。   裴惜惜接过手明珠,好奇地问:“师父,抓完了,有什么奖励?”   丛天落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完成任务,允你入我识海吃心魔。”   “真的?”裴惜惜喜出望外,眉梢眼底尽是压不住的激动。   丛天落“嗯”了一声,勾出个看好戏的笑。   那抹笑一闪而过,明明白白告诉裴惜惜,这任务没那么好完成。   裴惜惜捏紧夜明珠,心底涌出志在必得。   她要完成任务,她要饱肚子。   去吧,裴卡丘!   裴惜惜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丛天落见裴惜惜情绪饱满踌躇满志犹如打了鸡血,摇头一笑。   他盘腿坐下,继续疗伤。   草丛很大,野草很深,裴惜惜折了根粗树枝,边探路边寻找目标。   有蛇被棍子惊到,直起上身张嘴,一支毒液凝成的黑箭洞穿虚空,直刺裴惜惜脸面而去。   裴惜惜反应很快,敏捷地往旁一跳。   毒箭射穿裴惜惜虚影,“砰”地撞上后边一米高的剑状野草上,瞬间剑草焦黑枯萎,空出一块空地。   空地上方,细小的毒汁气泡咕噜咕噜地冒,气泡上边,青灰烟雾缭绕,难闻刺鼻。   裴惜惜吓了一大跳,好毒的液体。   她再看那毒蛇,眼底尽是谨慎。   修真界果真危险,连这小小的毒蛇,都不容小觑。   她持着长棍,与那毒蛇对峙。   毒蛇见毒箭落空,瞥了裴惜惜一眼,爬进草丛,呼吸间消失不见。   裴惜惜用长棍拨了拨毒蛇消失的草丛,没见那毒蛇再跳出来,才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愈发小心。   之后,又有老鼠、黄鼠狼、刺猬、鸟雀、灰兔等小动物惊出,不过这些都不是裴惜惜的目标,裴惜惜没多在意。   在长棍再次扫过草丛时,一个白色的犹如炸弹的毛球从草丛中一跃而起。   它的速度很快,上一秒裴惜惜才看到它从草丛蹿出,下一秒便到了裴惜惜面前,裴惜惜往旁一躲,依旧躲得慢了,飞毛腿已经重重得落到她脸上。   “唔——”   裴惜惜被踢得后退两步,捂住疼痛的脸,忙扭头去找那白团长。   她有种直觉,那是幽影兔。   白团子踢中裴惜惜后,于空中轻巧落到地上,它后腿用力,再次蹿起,裴惜惜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在白团子踢过来时躲开了,同时也瞧清了那白团长的模样。   确实是幽影兔,蓝色眸子,长耳过身。   幽影兔踢空后,双耳一拧,于空中转身,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裴惜惜。   裴惜惜狼狈躲开,幽影兔擦着她脸颊而过,带起的风刮得她皮肤生疼。   不过她没注意这个,她发现自己反应速度变快了。   很快,她知道这不是错觉,她反应速度真的在变快,而且,在躲避幽影兔长毛腿途中,她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有了长足进步,她在一步步熟悉她经过强化的身体。   她也明了,便宜师父让她抓幽影兔的目的。   裴惜惜开始有意识的锻炼自己。   待熟悉得差不多,裴惜惜才开始抓幽影兔,在她预想中,幽影兔应当手到擒来,但她再次被打脸了——幽影兔双耳做翼,身形灵活多变,忽左忽右,反而是在耍着裴惜惜玩。   裴惜惜:“……”   她放开木棍,一个恶狗捕食扑过去,在幽影兔双耳晃动,身形似蝴蝶般轻飘飘地变动时,蓦地跳转方向,将幽影兔抱在怀里,任幽影兔怎么踢她也不放手。   反正没胸,痛的是肋骨。   裴惜惜疼得龇牙咧嘴,手下动作却不慢,恶狠狠地将幽影兔塞进夜明珠内。   她揉揉发疼的胸口,捡起长棍,继续寻找。   幽影兔以速度见长,又双耳堪比鸟类翅膀,极难抓捕,若非其脾性暴躁,受惊会逞凶攻击,炼气士都难以抓到它。   因此,裴惜惜见幽影兔攻击,不躲不避,扛过这一击后,将幽影兔抱在怀里、抱在脸上、摁在肩头,再塞入夜明珠。   入夜,三十只幽影兔抓捕完成。   裴惜惜此时形象并不太好,发髻松散,衣服凌乱,脸上一片淤青,走路一瘸一拐,一看就遭了老大的罪,但她精神昂扬,双目很亮,满满的都喜悦。   嘿哟,吃大餐呀吃大餐,吃大餐呀吃大餐。   她将夜明珠递给丛天落,道:“师父,这是三十只幽影兔。”   丛天落视线在裴惜惜脸上身上扫过,满意颔首,“你对自己,倒是心狠。”   若对自己有些许慈悲心,这个任务,裴惜惜便完成不了。   等她入道,修为高些,或许能凭借速度与捕捉技巧抓住幽影兔,但现在的裴惜惜做不到。   裴惜惜心想,你对吃货的力量一无所知。   她笑嘻嘻的开口,“师父,该你实现你的承诺了。”   心魔心魔,嘿嘿,心魔。 第7章 引气入体   丛天落敞开识海,道:“行。”   修士识海很重要,非亲近之人不可进出,这是因为识海脆弱,没有防御,若进入识海之人有坏心,轻而易举地给予识海重重一击。   但这也得看两人等级差。   好比镜子脆弱,蚂蚁耗尽全力也敲不碎,裴惜惜于丛天落而言,便是那只蚂蚁。   裴惜惜激动得搓手手,美食在前,她如何能忍住?当即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丛天落识海。   一入其中,漫天香味四面八方传来,诱.惑得裴惜惜只本能得张大嘴,连连鲸吞。   黑色.魔念如雾,一丝丝一缕缕,萦绕整个空间,黑雾缭绕中,一道龙卷风凭空生出,将周围黑雾卷入,尽数送入风口里。   而风口尽头,是裴惜惜的嘴。   她如饕餮,将周围的黑雾吞噬殆尽。   有了八分饱,裴惜惜终于从狂吃中回过神,她睁眼,视线落到周围黑雾上,再次激动起来。   魔念,全是魔念,若能住在这儿,她何愁不能吃饱?   裴惜惜恨不得在魔念上打几个滚,与魔念长在一起。   她决定了,便宜师父,就是她最重要的人,她要当个大孝徒,为他养老送终。   吃个十分饱,裴惜惜依旧贪心地扯着魔念往肚子里塞,丛天落内视时发觉,不禁好笑。   他将裴惜惜从识海内移出,骂道:“痴儿!”   裴惜惜打了个饱嗝,对丛天落的这声骂不痛不痒。   痴儿就痴儿吧,吃饱肚子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她躺了片刻,仰头望向丛天落,凝眉郑重道:“师父,让我替您治疗心魔吧,您识海内魔念这么多,一定饱受折磨,徒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   丛天落定定得瞧向裴惜惜。   裴惜惜理直气壮地回视回去,没错,她就是这样的大孝徒。   才不是为了吃饱肚子呢。   丛天落道:“看你表现。”   裴惜惜凑过去,坐在丛天落身侧,嘟嘴道:“师父,您怎么能这么漠视自己的身体呢?疼在您身,伤在我心,徒儿真的很痛心。”   丛天落不为裴惜惜言语所动,问:“做不做?”   “做。”裴惜惜干净利落地应道,“您任吩咐,我保管让您满意。”   丛天落心下满意,道:“去那边。”   裴惜惜再次张嘴,打了个饱嗝。   她挪挪腾腾,离丛天落一臂远,盘腿坐下,准备借助刚出现的功法传承,消化体内魔念。   丛天落道:“别急着引气入体。”   裴惜惜道:“知道啦。”   她散开盘腿,躺倒在地,阖眼不过片刻,就进入深度睡眠。   丛天落瞧了她一眼,取出丹药,开始疗伤。   次日,天光从天而落,打在裴惜惜眼皮上,裴惜惜眼皮颤抖,从睡梦中醒来。   她用手遮遮眼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扭头朝丛天落瞧去。   丛天落盘腿坐着,耀白的目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分成灰白两层光影,犹如端坐庙宇的玉像,无悲无喜。   在这一刻,裴惜惜好似感觉到道的痕迹,又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痴痴呆呆地望着丛天落发呆。   她没发现,藏入她血肉里的魔念能量此时开始动了起来,带着周围灵气一起,钻入她的筋脉,并根据心魔传承里的功法运行路线,在筋脉里运转。   须臾间,她引气入体,并进入练气一层。   丛天落右眼角的小痣颤动一下,睁开那双如点漆的眸子。   裴惜惜立马从那玄妙的感觉中脱身出来,并浑身一震,她发现,丛天落望着她的眼神,充满克制的陌生与审视。   丛天落又失忆了。   他装得很好,但情感变化瞒不过心魔。   裴惜惜先是沮丧,昨天的好感白刷了,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她装作毫无所觉地走过去,满脸带笑,“师父,您对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茫然?我来汇报一下。”   “您叫丛天落,化名,我叫裴惜惜,心魔,是您特意收的弟子。”   “现在到治疗时间了,徒儿为您治疗吧?”   丛天落审视裴惜惜,裴惜惜毫不心虚。   她说的又不是假话,只是加工一下而已。   嘻嘻。   丛天落垂眸,道:“你撒谎。”   他不会特意收个心魔弟子。   裴惜惜委屈道:“师父,您不能这样冤枉弟子,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自己的魔念,是不是少了很多?这些都是弟子治疗的功劳。”   幸好昨天吃得多。   丛天落确实从裴惜惜身上感受到自己魔念气息,他沉吟片刻,放开识海,道:“治疗。”   裴惜惜握拳,强压下心内激动。   居然成功了,以后就这么做!   她真是天才。   天才·裴毫不犹豫地钻入丛天落识海,再次鲸吞龙饮,吃个肚儿浑圆。在她还想往嘴里硬塞魔念时,被丛天落移了出去。   他瞧着裴惜惜,一言难尽。   最终,他只道:“戒贪欲。”   裴惜惜乖巧点头,张嘴又打了个饱嗝。   丛天落:“……”   他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他道:“既已引气入体,那便增强实力。先打坐,将吃进去的魔念消化掉。”   裴惜惜这才低头,见自己身上灵光闪烁,不解道:“我听话,没有修炼啊。”   丛天落道:“顿悟。”   裴惜惜兴奋,她是什么时候顿悟的,睡觉的时候吗?据她看的小说,修士顿悟很难得,她居然顿悟入道,她是不是气运之子?   修炼一上午,裴惜惜将修为稳定在练气一层,她看了眼天色,兴冲冲地跑到丛天落身前,道:“师父,该治疗了。”   唔,该吃午饭了。   丛天落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没应这话,只道:“走吧。”   他是失忆,不是失智。   丛天落速度很快,裴惜惜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裴惜惜还发现,当她跟不上时,丛天落会释放魔念诱.惑她,犹如悬在驴子前边的青草。   该死的是,她居然真被诱.惑到了。   她恨。   从日上中天跑到日暮,丛天落终于停了下来。裴惜惜气喘吁吁地跑到丛天落身前停下,双手拄膝,张着嘴辅助喘气。   他望向裴惜惜,摇头道:“身体素质太差了。”   裴惜惜合上嘴巴,慢吞吞的走路,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这身体素质,在前世可以称作超人了,这都差,那他还要怎么高?   “等着。”丛天落在裴惜惜外边设了个结界,身形一动,消失于山林中,再出现,取出大鼎。   裴惜惜瞧见熟悉的大鼎,身体下意识地疼。   她假装一无所知,满脸无辜地问:“师父,你是在炼丹?”   丛天落瞥向裴惜惜,没忍住勾起个浅笑。   早知收的这个不知真假的徒儿不老实,但没想到,这般不老实。   想来是之前几天没疼够,今天才能这般活泼。   丛天落淡定地加重药量,往大鼎里添了一倍药材进去,“不是,药浴。”   裴惜惜惊奇,今天不捉弄她了?   是因为她一开始就表明徒弟身份?   徒弟身份也太好用了吧。   裴惜惜凑过去,问:“那师父,有没有减轻疼痛的法子?”   “有啊。”丛天落嘴角笑容未落。   “什么?”裴惜惜喜出望外。   “心强疼痛减,意坚等闲之。”丛天落长袖一挥,将裴惜惜卷起丢入大鼎内,并将鼎盖盖住,“告诉自己,我不疼,就不疼了。”   裴惜惜:“……”   恰好药效上来,犹如万箭攒心,裴惜惜当即“嗷呜”一声惨叫,恨不得咬丛天落一口。   怎么连舒服劲的缓冲都没有?   泡完药浴,裴惜惜死鱼眼盯着丛天落,狐疑地问:“师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小动作?”   丛天落道:“药浴便是这般疼。”   裴惜惜没有怀疑。   她以前喝中药,第一天第二天喝时,感觉还好,喝到第六天第七天时,喝一口就胃里翻涌,药浴应该也是这样。   身体有疼痛记忆,随着时间流逝,本来三分疼的,被身体记忆一叠加,就变成七分疼了。   丛天落侧目,这般好骗?   真是该精明的时候不精,不该精明的时候瞎精。   他当初到底是从哪,收到这么个笨徒弟?   丛天落收回视线,算了,徒弟笨就笨点,能吃苦就还有救,“你今天任务,去抓三十只碧鳞蛇。”   “知道啦。”裴惜惜拖长调子,走到丛天落身前,朝他张开手。   丛天落望向裴惜惜,眼含不解。   裴惜惜催道:“师父,储物珠,还有碧鳞蛇相关资料。”   丛天落眸光微动,心道,这师徒缘分,竟不是这小心魔胡诌的。   他塞给裴惜惜妖兽妖植信息大全玉简,道:“自己找。”又将储物珠让裴惜惜认了主,道,“拿着,收徒礼。”   裴惜惜握着认主的储物珠,惊喜道:“谢谢师父。”   之前裴惜惜知道这储物珠不属于自己,便没怎么看,此时拿在手中端详,越看越美。   瞧这乳白色光润的底色,瞧这流光溢彩的光泽,瞧这奥秘玄妙的纹路,真是处处神秘,无一不精美。   她再往里一探,储物珠内灵石成堆,各种颜色都有,华光灿灿,璀璨瑰丽,也很漂亮。   裴惜惜满足了。   储物珠等级不低,认主后能变大变小,能宝物自晦,还能藏入肌肤内,不被旁人发现,当然,裴惜惜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浸在自己拥有储物器具的欢喜之中。   她将储物珠往右手中指指甲上一放,瞬间储物珠只有米粒大小,像做了钻珠美甲。   她欣赏片刻,欢欢喜喜道:“师父,保证完成任务。”   她转身,一米三的身高,走出一米八的步伐。   丛天落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又是一乐。   他找到自己收这幼崽为徒的原因了,幼崽娱人。 第8章 遇劫匪   裴惜惜走在山野间,视线在地面逡巡,左手时不时抚过右手指甲上的珍珠,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纵然天上太阳暴晒,让她行走间热汗如雨,她的快乐也不减少半分。   瞧见一朵漂亮的花,她摘下来放入储物珠,又见一株枝繁叶茂的柳树,她走到柳树下边,摘了几根枝条,盘腿坐下。   她取出玉简,一边翻看,一边将柳树枝条编织成环。   编好后,她往储物珠里探去,见摘取的花不见丝毫枯萎,连上边的水滴都没蒸发半点,眼底尽是惊奇。   储物器具居然真的有保鲜效果,修真小说不是骗她的。   莫非她那个时代也有修真者,只是不为人所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裴惜惜没有深究,前世已不可追,真假都不可考。   她取出漂亮的花,将它插在环上。   她摘取的这朵花也很神奇,只有七瓣,每一瓣颜色都不一样,像太阳光分色,均匀涂抹在花瓣上一样。   “三哥,你看,那是不是七色堇?”   不远处,一行三人正往裴惜惜这个方向走来,其中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尖腮少年指着裴惜惜,激动地嚷道。   七色堇,筑基丹主药之一,至少值十块中品灵石。   另外两人也都抬眸,顺着少年的手指瞧向裴惜惜。   待认出裴惜惜的品种,被称作三哥的络腮胡激动地一拍大.腿,“别看什么七色堇了,看,心魔幼崽!”   “合该我们发财,居然遇见了心魔幼崽。”另一个刀疤脸也兴奋地开口,说话间,大步流星地赶向裴惜惜,三哥、少年同步跟上,朝裴惜惜包抄而去。   若是遇见成年心魔,或者裴惜惜已经筑基,他们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但裴惜惜只练气一层,在他们眼里,几乎同等于毫无反抗之力。   就好比看到一只神兽幼崽,不抓是傻子。   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起心魔?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受心魔所困?   心魔幼崽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他们兄弟三人的实力不足以拥有心魔幼崽,但抓了转手卖出去,获得的灵石,够他们修到元婴。   一本万利的买卖,让人疯狂。   裴惜惜察觉到动静,偏头望向那兄弟三人。   感知到三人身上浓稠得让人作呕的恶意,裴惜惜谨慎起身,将花环放到储物珠里。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裴惜惜率先问。   那三人形成三角形,缩小包围圈,听到裴惜惜相问,最小的年轻人兴奋地答道:“抓了你,卖大钱。”   人贩子?   裴惜惜愤怒,居然是人贩子。   她衡量了下自己和对方的力量,转身就跑。   络腮胡看着健壮,身子却灵巧,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似鹞鹰般度过虚空,右手张开成鹰爪,落地时似老鹰俯冲狩猎,猎物就在鹰爪之下。   裴惜惜听到后边风声,往旁一扑,在地上翻滚几圈,躲过那一抓。   不过,也因这一扑,她彻底被那三兄弟包围,失去逃跑机会。   刀疤男三两步赶过来,伸手去抓裴惜惜的肩膀。   裴惜惜杏眼微张,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左右转动,不等刀疤男靠近,她似狡兔般扑向三人中的少年,同时张开心魔幻境。   那少年在三人中实力最低,意志最不坚定,几乎是心魔幻境加身的瞬间,他便拦在裴惜惜身前,对刀疤男出手。   他取出大刀,嘿嘿笑道:“心魔幼崽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刀疤男也受心魔幻境影响,神色恍惚,对这一刀不闪不避。   大刀砍中刀疤男胸口,瞬间鲜血顺着刀尖流了下来,不过,这一刀并没有砍死刀疤男。   裴惜惜有些可惜,转身继续往外跑。   少年拔刀,再次砍向刀疤男,这时络腮胡从心魔幻境中挣脱,瞧见这一幕,直接一道术法打在少年的刀上。   他见自己两位兄弟,一人无知无觉,一人癫狂砍人,望着逃跑的裴惜惜,眼底闪过忌惮。   心魔不愧是传说中的种族,哪怕是幼崽,也不容小觑。   他一巴掌拍晕少年和刀疤男,又给刀疤男喂了丹药止血,召出飞行法器,朝裴惜惜飞去。   飞行法器速度很快,呼吸间便追上裴惜惜,他长刀一横,斩向裴惜惜后背。   络腮胡是筑基期,若被劈实,哪怕这一刀有所收敛,裴惜惜依旧得废掉半条命。   裴惜惜扭头,明晃晃的刀背反光映入她的眼睛,晃得她双眼生疼,然更生疼的,是她浑身血肉,它们都在喧嚣、警告她,危险危险。   她本能地往旁躲去。   只是她的速度相较络腮胡的刀,慢得犹如树獭,而络腮胡戒备她的心魔幻境,出手毫不犹豫,呼吸间长刀斩向裴惜惜肩头。   眼见裴惜惜就要被斩中,裴惜惜眼底闪过深深的骇然与狠意,她正欲硬挨这一击,扑他一脸心魔幻境,络腮胡却在关键时刻身形往后一仰,从飞行法器上摔落。   长刀击空,裴惜惜毫发无损。   裴惜惜站稳身子,见络腮胡即将掉落在地,眸光微动。   她右脚一动,狠狠地踢向络腮胡丹田。   络腮胡试图躲避,却像是被什么捆住身形,只徒劳挣扎,被裴惜惜踢个瓷实。   络腮胡倒飞了出去,他手中的长刀和天上的飞行法器跟着掉落在地。   瞧见这一幕,裴惜惜又高兴了。   看来便宜师父一直在关注自己,才会在关键时刻将她救下。   她从地上捡起长刀,朝络腮胡斩去。   络腮胡在地上翻滚一圈,避过刀刃并顺势起身。   丹田隐隐作痛,而之前被禁锢的感觉清晰无比,络腮胡顿时意识到,眼前心魔幼崽有人圈养。   他歇了抓裴惜惜的心思,赔笑道:“误会误会。”   裴惜惜嗤笑,哪有什么误会,若不是她师父出手,此时的她已经被抓了。   她再次持刀劈向络腮胡。   络腮胡忌惮那不知名的前辈,对裴惜惜多有忍让,只以躲避为主,并道:“我不知你已有主人,冒犯了前辈,是我之错,我愿献上赔罪礼。”   裴惜惜冷笑愈甚,合着她就不是个独立的人呗。   她仗着药浴练出来的蛮力,与络腮胡过了几招。   见长刀靠不近络腮胡半寸,裴惜惜冷静了下来。   她与络腮胡武力值相差太大,便算络腮胡站在那儿任她砍,她也无法砍破他肉.身皮防,她拎刀站立,深深地瞧向络腮胡,将长刀丢过去,道:“滚。”   迟早有一天,她会替自己找回场子。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她听到刀刃破空声,以及络腮胡急切的叫声,“五弟,不可!”   裴惜惜蓦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欲躲避,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脸颊往后。   长箭刺破虚空带起风刃,扬起她青丝乱飞,也割得她脸颊生疼。   她摸摸脸,听到长箭刺破肉.体的撕裂声、闷哼声,以及络腮胡痛苦的喊“五弟”声,勾出个讥诮的笑。   她内心大喊“师父赛高”,冷笑着转身。   想偷袭?自食苦果了吧,姐可是有师父罩着的人。   她昂着下巴睨视,只见刀疤男胸口贯穿一只羽箭,羽箭翎羽,正震越作响,他的身前,掉落一柄长刀,长刀附近的草地,鲜血一滴滴地落下。   络腮胡扶住刀疤男,给他喂了颗丹药,抬头望向天际。   裴惜惜见了刀疤男惨状,心下十分痛快,又见络腮胡望空,以为丛天落到了,跟着瞧过去,诧异地发现来的不是她师父,而是一个陌生修士。   那陌生修士约莫十七八岁,唇红齿白,长相俊俏,虽无欲魔和丛天落那般让人惊艳,却也有动人之处。   他着青色长衫,外罩素色鹤氅,腰玄双鱼玉佩,手提玉色长弓,踩一朵雪色云朵,这般腾云驾雾而来,好似翩然下凡的仙人。   眨眼间,雪云停在裴惜惜身前,之后云上少年飘然而落,将裴惜惜拦在身后。   他举起长弓,羽箭对准络腮胡,骂道:“无耻败类,仗着一身修为,尽干偷鸡摸狗之事,真是白费了这身清净顺道功法。不修道心,妄为仙修,今日小爷便废了你们这身功法。”   裴惜惜好奇地望着这少年,心道,还挺有正义感。   仗着有丛天落撑腰,裴惜惜大胆开麦,“废了他们的丹田,让他们没法再修炼害人。”   刀疤男恶狠狠地望向裴惜惜,骂道:“你这无心无情的异族,果真狠辣没有人性,天生为人奴隶的玩意儿,也敢开口?”   裴惜惜气得叉腰,嗨呀,要不是她人小力微,她要让他知道,怎样才是没人性。   少年长箭对准刀疤男的丹田,羽箭再次离弦而出,他骂道:“不通教化的玩意儿,狭隘成这样,难怪不当人子。修道路上只有道友,何曾有过人族异族,根底高低?”   裴惜惜拍手称赞,“大哥哥,你说得真对。”   羽箭被络腮胡持刀挡住,他扶着刀疤男往后退,道:“都是误会误会。”   前有不知深浅的暗中前辈,后有一看便是大宗门弟子的少年,他不欲起矛盾,只想脱身。   刀疤男将胸口长箭拔.出,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道:“三哥,哪有什么误会,咱们就是要抓这心魔幼崽。干了这一票,咱们往后几百年,修炼物资都不必再发愁。”   “至于这小白脸,杀了他,再将幼崽往外一卖,拿着卖幼崽的灵石离开齐云山脉,往北地藏个几百年,谁能逮得住咱们?大宗门大世家弟子,也不必怕,咱们杀的世家宗门弟子,还少吗?”   刀疤男为斩络腮胡后路,这话是直接说出来的,快得络腮胡拦都拦不住。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 第9章 与新朋友分别   果然,听到刀疤男这番话,持弓少年面色铁青,同时三枚羽箭同时射出,“蠹贼,不思悔改,纳命来!”   他宗门内有师兄师姐死于齐云山脉,说不定这两人便是凶手。   络腮胡见少年开打,取出长刀迎敌。   怕刀疤男再惹祸,他传音道:“五弟,那心魔幼崽有主,其主实力至少在金丹以上,别再打她主意。”   刀疤男微惊,“三哥,你怎么不早说?”   络腮胡头疼,“也要有机会让我说。”   谁知道刀疤男嘴那么快?   少年射箭速度很快,取箭,搭箭,拉弦,射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停滞感,而射出的箭又多以三支四支为主,支支箭射出的角度又很刁钻,让络腮胡只勉强应对。   刀疤脸见状,取出镰刀法器,跟着出招。   好少年,一对二,浑然不惧,他拉开与两人的距离,再次取箭射箭,速度竟比之前还要快上三分。   箭雨连珠,裹挟浑厚的灵力,威力交之之前更甚。不过片刻,络腮胡一个疏忽,刀疤男又中了一箭。   这时,被劈晕的尖腮少年也醒了过来,瞧见裴惜惜和持弓少年站在一块,络腮胡和刀疤男正联手对付持弓少年,而刀疤男肩头又中了一箭,当即一急,翻身而起,取出剑形法器往这边跑,边跑边喊,“三哥,五哥,我来帮你。”   说着,长剑刺向裴惜惜。   裴惜惜:“……”   合着她就是软柿子,谁都挑她捏呗。   “五弟,她主为金丹修士,别动。”络腮胡忙喊道。   但他喊慢了,尖腮少年已经出剑,打算挟持裴惜惜威胁持弓少年。不过,还不等他靠近裴惜惜,先被裴惜惜心魔幻境铺头盖脸,扔个正着。   顿时,他剑尖一转,刺向刀疤男。   刀疤男忙躲避尖腮少年的攻击,持弓少年趁此良机,又一支箭离弦而出。   这支箭不同于之前三支五支同发,它为独一支,裹挟少年雷霆之力,可谓穿云裂石。   它来得又快又急,刀疤男只来得及看到它白色翎羽,便感觉丹田一痛。   “五弟——”络腮胡震惊地喊道。   刀疤男抬头,正欲说什么,心口又是一痛,他奋力扭头,却瞧见尖腮少年双目无神痴呆傻笑,“让你抢我的心魔幼崽,心魔幼崽是我的,我的。”   之后,彻底没了意识。   尖腮少年杀死刀疤男,又攻向络腮胡。   络腮胡恨恨地瞧了裴惜惜和持弓少年一眼,唤出飞行法器,就往外逃。   持弓少年沉着应对,长箭一搭,望络腮胡后背而去。   “咻——”   长箭洞穿络腮胡后心,络腮胡当即从飞行器上坠下,倒地不起。   持弓少年收起长弓,眼底闪过疑惑,那瞬间,他看到络腮胡在挣扎,但最终僵直着身体被他长箭贯穿心脏,谁在帮他?   他扭头望向裴惜惜,裴惜惜还没从死人的冲击中回过神,望着刀疤男的尸体,有些呆。   持弓少年一箭刺穿尖腮少年丹田,废去他一身根骨,见裴惜惜还在看刀疤男,问:“没见过死人?”   裴惜惜摇头。   之前她以为丛天落是死尸,不算是没见过死人。   只是,刀疤男是第一个因她而死的人,她操纵了尖腮少年,杀死了他,四舍五入,算是她亲手杀了人。   她来修真界才四天,就杀了人,这让她很恐慌,好似她距离前世的自己,越来越远。   她会越来越适应修真界,和平世界在她身上的烙印,会越来越淡。   她不知这好,还是不好。   持刀少年视线落到她稚嫩的脸上,眸光一软,道:“他们不知杀了多少修士,卖了多少男修女修,死有余辜,你不必害怕。”   裴惜惜点头,见躺倒在地昏迷过去的尖腮少年还有气,问:“你不杀了他?”   持弓少年道:“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况且,这练气小修没了修为,又废了根骨,根本没法走出齐云山脉,他用不着脏自己的手。   当然,这点便无须对这小心魔说了。   见小心魔情绪缓和,持弓少年引她走到一旁,远离刀疤男尸体,他问:“你真有金丹期主人?”   他没在她身上看到契约痕迹。   裴惜惜叉腰,瞪向他,怒道:“你不是说,修道途中没有种族差别,没有跟脚高低吗,怎么就认为我有主人?我就不能是自由的吗?”   持弓少年果断道歉,道:“是我的错。不过我看到有前辈在暗中帮我们,是你认识的修士?”   裴惜惜点头,洋洋得意道:“是我师父。”   持弓少年面露可惜之色,道:“我本来还想邀请你进我宗门的,我宗门广纳天下修士,凡有修道之心,不拘人修、妖修、灵修等,都可以参加宗门入门试炼。你年幼又修为低下,在外只会受到各种守不住道心的修士觊觎,不如加入我宗门,拜个好师父,得到庇佑。”   “不过,你既有师父,只能说我宗门与你无缘。”   裴惜惜并不可惜,她拜的师父,是盛产心魔的大宝贝,她可舍不得另投门墙。   她道:“无妨,我师父也很棒。对了,我叫裴惜惜,你呢?还没谢谢你救了我。”   “太渊宗,颜峥。”持弓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师父在暗地保护你,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   听到太渊宗,裴惜惜感觉有些耳熟,不过她没深思,她看过的修真小说很多,或许与哪本修真小说撞了门派名也说不定。   她道:“还是要谢的。日后有机会,我去太渊宗看你。”   颜峥闻言,笑了。   他没说太渊宗在太元界的地位,也没说太渊宗弟子在太元界有多超然,他只道:“行,给你一块传音玉。”   他从腰间取下双鱼玉佩,将其中一只白鱼递给裴惜惜,道:“输入灵气,就可以与我对话了。”   裴惜惜接过,装进储物珠。   她道:“我要去做我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了,你呢?”   颜峥闻弦知雅意,笑道:“我也要继续历练。”   “那再见。”裴惜惜朝颜峥挥挥手,转身离开。   颜峥目送裴惜惜离去,有些可惜没能将她拐入自己宗门。   还是那句话,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有心魔?   有个心魔当同门,日后若生了心魔,可以请她出手相帮,虽然这治标不治本,最终还要自己堪破,但不至于走火入魔。   哎,怪旁人下手太快。   他将腰间另一块黑鱼玉佩妥帖藏好,没关系,当不了同门师兄妹,可以当好朋友。   与颜峥分别后,裴惜惜取出花环,把七色堇收进储物珠,柳环带到头顶遮阳,一边走一边查阅玉简。   碧鳞蛇,碧身,剧毒,生碧萤石,多丝草。   裴惜惜收起玉简,寻找丝草。   丝草半透明,外形和蚕丝一样,没有蚕丝那么韧,一扯就断,更与蜘蛛网类似。   不过蜘蛛网多挂在树间墙角,丝草则生于地面上,弯弯绕绕纠缠在一起,像个透明的球,相当好认。   好认不代表好找,裴惜惜走遍三个山头,才寻到丝草。   寻到后,她没急着入山洞,而是坐在洞口休息。   待休息足够,精力充沛,她方入洞,沿着洞穴往里走。   蛇类生活的地方多阴暗潮湿,碧鳞蛇也不例外,越往里边走水汽越重,也越阴凉。   裴惜惜放轻脚步,持棍小心戒备,穿过一处甬道,视野豁然开朗。   山洞平旷,碧萤石大大小小,垒积地面,散发幽光,将山洞映照得一清二楚。   碧萤石上,指节粗细到手臂粗细的碧鳞蛇纠缠盘踞,或静静趴着,或缓慢蠕动,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裴惜惜只看了一眼,就没勇气再看第二眼。   明明资料上碧鳞蛇青碧,无杂色,犹如玉石雕塑,一双红色眼眸更是如红宝石般瑰丽,不仅不吓人,反而很好看,怎么现实的碧鳞蛇,和资料上的碧鳞蛇这般不同?   裴惜惜做足心理准备,再次瞧向山洞方向。   不行,还是让人窒息。   裴惜惜重复看一眼移开,做足心理准备,再看一眼移开动作,直至适应了眼前纠缠在一起的碧鳞蛇群,她开始观察。   她的目的是,如何在不惊动蛇群的前提下,捉住三十条碧鳞蛇,于是她的视线落到那些游离在蛇群之外、只有拇指粗细的小蛇上。   她捡起一块碧萤石,捏碎成粉末,与丝草汁混合,之后将碧萤石和丝草汁混合液喷在身上,遮住身上气息后,蹑手蹑脚走进山洞。   她沿着山洞壁绕圈,在一块小腿高的大碧萤石后边蹲下,贼眉贼眼地左右扫视,寻找目标。   忽然,她眼前大碧萤石上,凭空出现一对泛着无机质光泽的红宝石,正直直地对上她的双眼。   裴惜惜:“!!!” 第10章 师父   好悬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上,裴惜惜心砰砰砰跳。   到底经历过连番惊险与生死,遭遇突发事件她不再惊慌失措并吓哭,不过呼吸间,她便稳定了下来。   她定定地盯着这碧鳞蛇双眼,与它对峙。   对峙间,裴惜惜忽而冒出个奇妙念头——储物珠能收物,是不是不一定要控制住碧鳞蛇后,才能将它装进去?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忽而出手,电光石火间她手便落到碧鳞蛇鳞片上,默念一声“收”,霎时间,眼前碧鳞蛇被储物珠收了进去。   真的可行。   裴惜惜双目微亮,注意力从山壁外围、落单的游离蛇群的小碧鳞蛇身上,落到大碧萤石身上盘踞的碧鳞蛇身上。   那些蛇纠纠缠缠,抓一次就有七八条,三十条很快就能抓完。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出手如电,碧鳞蛇连同大碧萤石一并装入,仗着这个方法,一炷香.功夫,便抓到三十条碧鳞蛇。   裴惜惜又给自己喷洒一遍碧萤石和丝草混合液,轻手轻脚地往山洞外退走。   这时,一股大风从洞外刮进来,裴惜惜只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托起,下一秒她便从山洞落到蛇群中央。   裴惜惜:“……”   不用怀疑,她师父出手了,估计看不惯她投机取巧。   她低头,开始观察落脚之处——突发之事发生多了,她已经学会了宠辱不惊。   察觉到动静,下边休憩的蛇群纷纷睁开双眼,刹那间一双双红宝石出现,犹如天上的星子,无处不在。   这本该是一副很绮美瑰丽的场景,然碧萤石散发着冷冰冰的惨绿色的幽光,这些幽光,衬得红宝石如利剑般,寒芒慑人,说不出的诡异寒凉。   被这些密密层层的视线注视着,裴惜惜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针扎,被火灼,僵硬又难受。   若仅仅被注视着,最多让人头皮发麻,但裴惜惜知道这不过是危险前的开胃菜,等她落入蛇群,才是真正的苦难开始。   若她不自救成功,万蛇啃咬之苦,便是她接下来要承受的。   一想到滑腻腻凉冰冰的蛇会在她身上攀爬,两颗毒牙会咬破她肌肤往里注射蛇毒,裴惜惜就感觉窒息,这让她自救之心前所未有的急切,思维也前所未有的活跃与清明。   先落脚那块萤石,借那萤石之力,跳到那块大萤石上……   裴惜惜眼睛扫过下边萤石和蛇群,瞬间寻找到求生路线,她提气,减缓下落速度,落到合适高度时,她输入灵气置于脚下,借那一蹬灵气之力,重新跃起,身形似翩然的燕子般跃到她看好的落脚萤石上。   还没踩上那块碧萤石,裴惜惜忽而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她想也不想地拧腰,硬生生改变落脚处,以折角路线,远离原本的那块碧萤石。   她刚远离,那块碧萤石上忽而探出个蛇头——原来她原本看上的碧萤石,其实是碧鳞蛇盘踞伪装而成。   这仿若是一个讯号,这条大蛇开始攻击后,其他碧鳞蛇纷纷探头,似离弦的箭般咬向裴惜惜,顿时蛇条如织,星罗棋布。   裴惜惜被这一幕激得头皮发麻,浑身潜力在这瞬间炸开,身形如线,残影似雾,于蛇条缝隙间将蛇咬蛇绞一一躲避而过。   她此刻仿若什么都没想,又像是如机器人般高速运转程序,计算出了各个安全落脚点,她像是被分成两半,一半的她站在高空,全知全能,毫无感情地指点下边躲避的自己,一半的她凭借本能穿梭躲避,连声感叹都没时间发出。   每一秒都高速运转,每一秒都像是无限拉长。   再精密的机器也有疲惫的时候,更何况她不是机器,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的速度慢了下来,碧鳞蛇的速度没有慢下来,眼见她就要被碧鳞蛇群淹没时,又一股轻柔的力道落到她身上,下一秒她出了山洞。   裴惜惜扶着山壁,缓缓剧烈运动后的脱力,她仰头,轻声喊道:“师父?”   丛天落从虚空中一步步走出,白袍干净整洁,墨发翩然翻飞,黑白鲜明比对,反称得他愈发眉目昳丽,如诗似画。   不过丛天落长得再好,裴惜惜也没心情欣赏。她控诉道:“师父,你怎么能将我往毒蛇窝里推?”   丛天落定定地瞧着她。   裴惜惜悻悻地移开视线,嘴里不死心地嚷道:“那能有个提醒么?徒儿的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丛天落没搭这话,只道:“今晚休息,明天继续。”   裴惜惜想起山洞内蠕动的碧鳞蛇,阵阵恶寒,她凑到丛天落身前,仰头谄笑道:“师父,能不能换一个任务?”   丛天落眉眼弯了一下,并张开右手揉揉裴惜惜的头顶。   裴惜惜杏眼微亮,笑得更加灿烂。   丛天落收回手,干净利落的拒绝,“不行,碧鳞蛇,能激出你全部潜力。”   裴惜惜的笑,顿时垮了。   她恨恨地瞪了丛天落一眼,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他,来表达自己的生气。   丛天落轻笑一下,取出大鼎,开始炼制药浴。   裴惜惜:“……”   不管裴惜惜如何明里暗里抗议,接下来她都与碧鳞蛇杠上了,直至碧鳞蛇对她再无威胁,才转换目标。   走出山洞,裴惜惜热泪盈眶,不容易啊,她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过太阳了,就算天天能吃心魔,也不能抚平她心底创伤。   丛天落见状,问:“喜欢阳光?”   裴惜惜重重的点头。   “行,接下来,让你多晒太阳。”丛天落道。   裴惜惜神色微妙。   丛天落是个严师,从这段时日的教导可以瞧出,他妥妥的是狼爸型师父,他嘴上说的晒太阳,决不能乐观来看。   果然,之后裴惜惜的任务便成为猛虎、长牙象、冰蜂等练气妖兽,日日顶着大太阳与之搏斗。   又一个半月后,裴惜惜一拳揍晕花狮,带着一身伤,披着夕阳余晖回到丛天落身边。   丛天落捏捏裴惜惜的手臂,道:“你锻体又突破了?”   裴惜惜点头。   “之前的药浴方子不太适合了,我要另找药草。”丛天落起身,在裴惜惜身侧设了个结界,道,“等着。”   裴惜惜继续点头。   她累得一句废话都不太想说,今天与花师战斗,要不是关键时刻突破,只怕她肠子都得被狮花   爪子划出来。   她躺在地上,懒洋洋地开口:“师父,我突破了,要奖励。”   丛天落垂眸,问:“要吃什么?”   “冰果吧。”裴惜惜开口,“天气太热了,吃点冰果凉一凉。”   “行。”丛天落答应了。   裴惜惜偏头,见丛天落踏着夕阳远离,橘黄色的光映照得他身形模糊,犹如一道虚幻的影子,莫名的给人一种要消失不见的感觉。   裴惜惜没忍住探头,喊道:“师父?”   丛天落偏头,应了一句“嗯?”,背着光,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容貌和神色,但他说话语气,依旧如以往一般,冷淡又平和。   裴惜惜心一定,笑道:“师父,冰果要多摘几个。”   “好。”丛天落应了,又等了片刻,见裴惜惜没有话再说,这才离去。   裴惜惜重新躺倒在地,琢磨着药浴后,该怎么说服丛天落让她吃心魔。   丛天落识海内的心魔,经过她这两个月孜孜不倦的啃食,还剩二分之一,完全可以加快速度,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每天就只允许吃一次。   若不是确定他每天醒来都失忆,她都怀疑他在耍着她玩儿。   从七想八想中回过身,裴惜惜见头顶漫天星辰,眉头微皱。   以往采药材,时间都不超过半时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第11章 得新朋友相救   裴惜惜坐直身子,望向丛天落离开方向。   星辰散去,东边肚白,丛天落依旧没有回来。   一天,两天,三天,结界散去,丛天落还是没有回来。   裴惜惜知道,丛天落不会回来了。   早在丛天落离开后的第一个日出,她就该有这个觉悟,因为丛天落晨起失忆,没有她再旁提醒,他不会记得他收了个徒弟,自然也不会回来见她。   而他修为那般高,一离开,就会彻底没有踪迹。   只是她到底不甘心,想要守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他。   万一呢?   万一丛天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找过来了呢?   裴惜惜盘腿坐着,在结界散去后,依旧没动。   第四天,第五天,丛天落依旧没出现,裴惜惜接受了事实。   她被遗忘了。   裴惜惜躺在地上,不想做任何事。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为何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没法淡定的接受?   伤春悲秋间,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   有些耳熟,裴惜惜想,但她没有心情去看是谁。   “小心魔,你师父不在了?”那人彬彬有礼地开口,态度颇为温和有礼。   裴惜惜一顿,神游天外的心蓦地被拉回。   她身形僵住。   是欲魔。   淦,他一直在附近徘徊,没有离开。   他没有放弃吃她的打算。   在生死面前,被人抛弃的那点小矫情立马不算什么大事,她目前主要任务是,逃生。   她淡定地偏头,先瞧见熟悉的金凤凰靴子,凤凰红眸让她想起碧鳞蛇,欲魔和碧鳞蛇一样,让人阴冷发寒。   她坐直身子,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地开口:“我师父去采药草了,你想赶在我师父回来前,对我出手?”   欲魔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深邃迷人,“小心魔,你这话就伤感情了,天地只生我们七魔灵,我们之间,是和人族兄弟姐妹一样亲近的关系,当哥哥的来看看妹妹,居然要被妹妹怀疑居心叵测,哥哥的心很痛啊。”   “可别咯,人族的兄弟姐妹,至少不会互相吃人。”裴惜惜背手开口,她心念一动,白鱼传音法器握在掌心。   欲魔半点没有被拆穿心思的恼怒,依旧笑眯眯地道:“我们之间,也不吃彼此啊,我只是想将你融入骨血,这样,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存在,不分彼此,不分你我。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将我们分开,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来吧,让我们合二为一吧,如此,世上你将不会再被抛弃,也不会再孤独。”   欲魔说这话时,是望着裴惜惜的双眼说的,他神色郑重,话语郑重,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晕染出深沉的、专注的、迷情的情绪,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感情,相信他的话语。   说话间,他调动了欲魔天赋,让自己的话,愈发有感染力。   裴惜惜差点就信了这翻鬼话。   若不是她的储物珠关键时刻释放出一股清凉之气,将她从这股蛊惑中拉回神的话。   她双眼迷离,双唇颤动,小声呢喃。   欲魔嘴角笑容增大,眉眼锋利尽数敛下,愈发温润无害,他继续蛊惑道:“来吧,孩子,我和你将永远同在。”   “你也配?”裴惜惜呢喃的声音猛地加大,“你这个ber脑阔、小瘪三、鬼崽子……”   欲魔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求讨骂啊,好啊,我成全你,你这个ber脑阔、小瘪三、鬼崽子……”裴惜惜骂了个痛快。   欲魔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眼底盛满阴鸷,“你找死!”   裴惜惜冷笑,“你这样就顺眼多了,装模作样的时候,恶心死我了。”   欲魔正欲出手,忽而见到裴惜惜眸光一亮,望向他身后,喊道:“师父,你回来了。”   他心微微惊,忙转身,脸上挂着温润的笑,轻声道:“前辈,我与小心魔——”   闹着玩三字还没说出口,先卡在嗓子眼上。   他的身后,原野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半影。   小心魔在骗人。   欲魔又精又怒,猛地扭头,果然,小心魔不见了。   裴惜惜骗过欲魔后,一溜烟的跑了,跑的同时还不忘激活白鱼传音法器,喊道:“颜大佬,救命啊。”   裴惜惜目前所在的地方,距离她出生地不知十万八千里远,想要活命,只能找外援。   而她认识的厉害修士,除了丛天落,便只有颜峥。   所以,她本能地向颜峥求救。   不过,发出求救信息后,裴惜惜略微后悔,万一颜峥打不过欲魔呢?岂不是让他也白白送了命?   这般一想,裴惜惜再次发送信息,“颜大佬,我没事,你别过来了。”   她话音未落,欲魔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小心魔,这次,你逃不了了。”   小心魔诈他,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师父真的不在。   没了她师父,还有谁能救她?   他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太久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掌心一动,一柄黑色长刀朝裴惜惜背心斩下。   裴惜惜一个侧翻身,躲过那柄长刀,长刀割开裴惜惜虚影,击在她虚影后边,将地面斩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可以预见,若裴惜惜没能躲开,这道攻击,能将她也劈成两半。   裴惜惜不由得感激丛天落,若不是他这两个月一直给她泡药浴,又让她天天生死锻炼,她也没法躲过这一击。   她望着欲魔,眼底尽是不甘。   若是她早出生几年,她就能打爆这欲魔的狗头,而不是被欲魔追了。   可恨,怪她出生太晚!   刀光如炼,似雪翻飞,呼吸间照她脖间抹来,裴惜惜拧腰后仰,刀尖与她鼻尖堪堪擦过。刀尖刚过,又刀锋一转,划过裴惜惜的胸.前。   顿时,裴惜惜被刀气击飞,胸.前多了一道几乎见骨的刀痕,她重重地摔落在地,鲜血沿着创口汩.汩流下,染出一片红土。   欲魔绰刀在手,徐行走向裴惜惜,怜悯地开口,“何必呢,死前遭一次罪。”   裴惜惜视线落到他身后,忽而眸子亮起,雀跃地喊道:“师父。”   欲魔没有回头,只露出个温柔的笑,“同一个把戏,以为我还会上当?”   裴惜惜嘟嘟嘴,愤恨地瞪着他,道:“你也就只会欺负我这个幼崽了,欺软怕硬的孬种,有本事,你将修为拉到练气三层和我打一架?”   裴惜惜现在修为,便是练气三层。   欲魔笑得纯善,桃花眸子也盛满无奈与包容,瞧向裴惜惜,像是在瞧什么不懂事的孩子,“小心魔,世上本就没什么公平。等我成为魔祖,荣誉会与你同在。”   他扬起刀,刀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凛寒的光,犹如索命的修罗,带来无尽寒意。   裴惜惜仰头,望着这夺命一刀没有躲,不仅没躲,反而笑得更厉害。   欲魔心生一抹古怪,小心魔这反应不对。   是临死想开,知道自己躲不了,干脆不躲了,还是他身后她师父真的来了?   不等他探究到底,他忽而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道敏锐的杀机,若他继续诛杀小心魔,自己也会受重伤。   他刀锋一转,回身挡面。   “叮——”   金属相撞的脆响响起,一股巨力从刀背上推搡而来。   欲魔后退几步稳住身形,也瞧出攻击他的致命杀机是什么——一支羽箭。   羽箭撞上刀背上溃散,而空中站着一名青衫银氅的少年,他维持着射箭姿势,长弓所指,正是他所在方向。   裴惜惜在欲魔转身时就捂着胸口起身,此时更是小跑到那少年站着的云下,仰头问:“大哥哥,你打得过他吗?”   少年傲然道:“当然。”   虽然他是筑基初期,对方是筑基中期,但他是大宗门弟子,越阶作战不是轻轻松松?   裴惜惜见颜峥不似说假,顿时愧疚感消了一大半。   她拍着巴掌夸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颜峥抿唇,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一下子清贵少年变成邻家哥哥。   他降低云头,将一瓶回春丹递给裴惜惜,道:“这是治疗外伤的,你站在一旁疗伤,别被打斗牵扯到了。”   他又望向欲魔,道:“看我如何收拾他!”   “好。”裴惜惜接过丹药,麻溜地退得更远。   相较于裴惜惜与少年的轻松,欲魔面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他此时心头火气炽烈,完全没法维持住一贯的温柔和善面孔,一张脸沉得仿若云巅万年不化的积雪。   都说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他吃小心魔一事,被打断了三次——一次被小心魔逃回出生地,一次小心魔拜了师父,这次明明十拿九稳,又忽然冒出个同阶修士,这让他如何不怒?   他阴鸷地盯着颜峥,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最好别插手。”   少年昂着下巴道:“她的事就是小爷的事,想杀她,先过小爷这一关。”   他对欲魔很不耻,堂堂筑基修士,欺负一个刚出生没多久,修炼没多久的炼气士,要点脸。 第12章 离开齐云山脉   “你既自寻死路,我这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欲魔长刀当横,凛锋起划,似孙猴子般蹦跳而起,呼吸间刀刃欺颜峥脸面直劈而下。   他的速度太快,颜峥在他靠近时堪堪反应过来。   裴惜惜屏住呼吸,瞪大眸光,一颗心高高拎起。   颜峥眸光微动,意识到欲魔并非普通散修,其底蕴并不比大宗门弟子差,若是普通散修或者小宗门弟子,他越阶对战自然轻轻松松,但遇上灵气储藏不比他差的人物,他这点优势,立即抹平。   他当即知道,这会是一场苦战。   他抬起长弓,挡住欲魔长刀,长刀和长弓碰撞瞬间,迸裂出星火般的火花。   感受将手臂震麻震痛的巨力,颜峥愈发小心。   他一心二用,一边招架欲魔连环刀,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操纵白云法器,欲拉开与欲魔间的距离,但欲魔不给他脱离机会,长刀刀刀如快若闪电,似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   颜峥只能持弓格挡,与欲魔近身而战。   近战没法发挥长弓优势,长弓也不是近战武器,颜峥望着长弓因为承受长刀砍斫而渐起的细密裂缝,心揪揪的疼。   他的法器,再和长刀正面刚下去,要报废了,偏生欲魔攻击一刀快似一刀,他并无时间从储物戒里换个法器。   见长弓报废已成定局,颜峥干脆将长弓当双面刀使,弓背为刀背,弓弦为刀刃,横平抹划,激烈反击。   颜峥练过体,学过刀,近战虽然没有远攻那么出色,但也不至于成为短板,此时放开手打,与欲魔斗个旗鼓相当。   不过,颜峥知道这只是一时的,长弓到底不是长刀,没有长刀那般抗揍,一旦弓碎,而他又不能抢占上风,之后便他得赤手空拳对战。   欲魔实力本就在他之上,他又失去武器,落败,甚至被杀,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在他思索如何压制欲魔,又或者拉开距离逃生时,他看到裴惜惜悄无声息地绕到欲魔身后。   裴惜惜的敛息诀高级,筑基修士若不细细感应,一般难以发现她,此时欲魔大部分心神都放到颜峥身上,并没有留意裴惜惜。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将裴惜惜放在眼底,所以,轻而易举的,被裴惜惜摸到身后——按理说,之前他已经吃过裴惜惜一次亏,不会对她放松警惕才是,只是裴惜惜之前受了重伤,又只有练气三层,他站着让她攻击,她都没法破他肉防,本能的傲慢,让他再次忽略了她。   裴惜惜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挪移到欲魔身后。   颜峥微惊,正欲以眼神示意她别插手,筑基期的比试,炼气士插手,不是自找死路?   不过,他还没动,裴惜惜先给了他个眼神,之后如狡兔般从杂草中蹿出,朝欲魔丢了几十条碧鳞蛇。   欲魔自然不敢让碧鳞蛇靠近自身,心魔已入道,她的天赋神通于他也有效,便算他能短时间内挣脱,然高手作战,分毫必争,他不敢冒半分风险。   颜峥,亦是个劲敌。   故而,碧鳞蛇还没靠近欲魔,先被欲魔外泄的灵气绞杀。   裴惜惜距离欲魔太近,也被这灵气和威压扫中,重力加身,她身形不受控制下坠。她擦掉嘴边鲜血,在摔落在地瞬间,不慌不忙地掐敛息诀,再次藏入草丛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若迅疾闪电,欲魔神识扫过间,裴惜惜已经于他神识内消失。   欲魔:“……”   心口发疼。   裴惜惜此举,为颜峥争取到了时机——在裴惜惜蹿出之际,他加大攻击,牵扯住欲魔的全部心力;又在裴惜惜丢蛇之时,他倏地后退,拉开距离;在欲魔寻找裴惜惜时,他拉开弓弦,羽箭连珠,接连射向欲魔。   欲魔收回视线,灵气注入长刀,正欲迎战,这时,裴惜惜再次从草丛蹿出,朝他丢了一头长牙象尸体。   往前斩去的长刀半途变招,轻巧一划,长牙象尸体被似流星刀穿过,霎时劈成两半,而这时,羽箭迫到欲魔胸.前。   欲魔手腕一动,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劈向羽箭,却不防羽箭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加快速度。   长刀劈了个空,羽箭穿向欲魔心口。   关键时候,欲魔偏偏身,长箭擦着心脏穿透身体。   欲魔身形一顿,见又有三支羽箭接连而来,长刀当横。   “叮——”   “叮——”   “叮——”   三支羽箭接连射中刀背,带出的力道将欲魔往后推了七八米。   这时颜峥却收起长弓,操纵白云飘动,拎起裴惜惜后颈丢上云,并在白云法器操作盘上放入一块中品灵石,风驰电掣地纵云逃离,   飞行法器有两种操纵方式,一种是自己输入灵气操纵,好处是法器随心,操纵自如,缺点是修士灵气要储备足够。   另一种则是用灵石,好处是无需耗费自己灵气,坏处是没那么灵活,而且速度不受控制。   灵石操纵,速度分档次,没法像修士操纵那般,速度随自己心意。   此时逃命,自然得用灵石操纵,并将档次开到最大。   做好这一切,颜峥一屁.股坐下,低头问裴惜惜,“惜惜,你怎么惹着他,他要杀你?”   裴惜惜趴在云上,闷闷地开口:“没惹,他和我同族,要提纯血脉,就要吃了我。你不是占了上风,怎么还逃?”   不趁机杀了他?   她都瞧见那箭穿透欲魔胸口了。   颜峥道:“那是夺命箭,连珠箭里,有一只箭能出其不意加快速度,或者拐弯,在其他箭的伪装下夺取对方性命。”   “但这一招对灵气需要很大,我最多只能一次性连珠四箭,发出后,我灵气耗空,没有再战之力。”   灵气都没剩多少,不赶紧跑,留着让对方杀吗?   那一箭虽然重创欲魔,但并没有让欲魔失去战斗力,傻子才留下让他杀。   裴惜惜恍然,又道:“这是你的保命杀招吧,告诉我没关系吗?”   颜峥道:“不是什么保命绝招,你出齐云山脉打听打听我,就会知道我有个外号叫‘一箭跪’,意思是,射出一箭,我就没有战斗力了,这指的就是‘夺命箭’。当然,现在升级为‘四箭跪’了。”   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所以颜峥才会大方说出来。   他又问:“你师父呢?你那同族要杀你,你师父怎么没来救你?”   裴惜惜被欲魔砍了一刀,又被筑基威压重创,本就胸口闷闷的难受,听到颜峥这个问题,更是戳中伤口,炖炖的疼。   她郁闷地开口:“化作蝴蝶飞走了。”   颜峥诧异,“你师父是蝴蝶妖修?”   “不是,是我师父走了。”裴惜惜摇头,忽而涌起一股天大地大,无处停身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比她刚在这个世界出生时更甚。   不仅仅因为她说的梗无人知,更因为,她刚失去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亲人。   得到又失去,远比没得到更让人难过。   颜峥觑着裴惜惜的神色,抿唇   暗骂一句“不负责任的师父”,他转移话题道:“要不,你拜入我宗门?正好我宗门也到了十年一度的弟子入门试炼,你可以参加。”   他傲然道:“不是我夸我师门,而是我师门确实当得起一声夸,地位一流,理念一流,宗风清正,同门友爱,你若入我宗门,绝不会后悔。”   裴惜惜摇头,翻个身,仰头道:“我有师父了。”   虽然师父忘记了她,但她没忘记。   或许她一开始是为了他识海内的心魔而喊着完儿,但在对方尽心尽意的教导下,她真心将对方当成了师父。   她要去找他,重新拜入他门下。   颜峥嘴动了动,还是没劝幼崽改换门楣。   幼崽看起来对她师父感情很深,一时半刻放不下,劝了只会起反作用。   他积极道:“没关系啊,加入门派,别拜师就行了。”   裴惜惜扭头瞧向颜峥,控诉的开口:“大哥哥,你不老实啊,拜入你门派,就是你宗门的人,万一我师父是另一个宗门的人,我是自逐宗门呢,还是断了师徒之缘?”   颜峥面上并无尴尬之色,只低头理理垂落到胸.前的长发。   小崽子太聪明,居然没骗过去。   他沉吟片刻,抬头道:“这样,你可以在我们山脚下的太渊镇住下,等你打得过你同族了,再出去游历,如何?太渊镇受我太渊宗管辖,有宗门师叔师兄姐驻守,你同族不敢在太渊镇动手。”   裴惜惜点点头。   这个安排,确实很好。   “你还能开家店,专门替人祛除心魔,一方面能赚点灵石,另一方面也能修炼。”颜峥又建议道。   不过替人祛除心魔,得修士对幼崽全身心信任,不然很有可能生意做不了,反而结仇。所以,这家店不能大张旗鼓,客户他也得帮忙筛选。   裴惜惜再次点头。   颜峥替她想的很周到。   她认真地开口:“谢谢。”   带着婴儿肥的幼崽一本正经地道谢,有股说不出的萌感,颜峥没忍住,伸手捏捏裴惜惜的脸。   裴惜惜:“……”   她的腮帮子做错了什么?   颜峥不想再与欲魔对上,装了灵石逃跑后,径直往太渊宗方向赶,甩脱了欲魔,他也没有停下,依旧日夜兼程。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饿了能吃辟谷丹,但辟谷丹和灵食对裴惜惜用处不大,他听她肚子叫了几天,听得他于心不忍。   只是他没有心魔,也不可能抓有心魔的修士喂她——有心魔的修士,要么即将冲击金丹,要么金丹以上,都不是他能惹的。   他忧愁道:“除了心魔和魔念,真没有其他能饱肚子的东西吗?你肚子一直叫,也不是个事。”   “目前没有,不过辟谷就好了。没事,肚子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裴惜惜拍拍肚子,道:“你就当做没听到吧。”   颜峥:“……”   这怎么可能当做没听到?   感觉他在虐待幼崽。   良心有些痛,坐立难安。   但他真的没有解决办法。   “等回宗门,我找我师父问问方法,我会让你填饱肚子的。”颜峥郑重其事道。   让幼崽一直挨饿,他真的慌。 第13章 穿书了   “没关系的,大哥哥,些许小事,不用太在意啦。”裴惜惜笑道。   颜峥抿抿唇,没将裴惜惜这话当真。   幼崽一直饿肚子,会有损根基。   当然,他没再做承诺。   等找到魔念替代物,再跟幼崽说吧,免得幼崽一直惦记。   裴惜惜将用灵石打磨成的灵珠手串递给颜峥,道,“大哥哥,我在上边附了魔灵纹,遇见幻境或者心魔,它能提醒你,你随身带着。”   魔灵纹,是魔灵族生来就能掌控的符文,类似于法则,是他们天赋的显现。   如心魔魔灵能天生能掌控心魔幻境,那她便能写出操纵心魔幻境有关的魔灵纹。   裴惜惜是弧度圆润的杏眼,专注看人时,眸子大而有神,清澈又诚恳,让人不忍拒绝。   颜峥也没法拒绝。   这串手链,幼崽打磨了半个月,任他怎么劝说,她也不肯放弃,是幼崽满满的诚意。   不过之前他以为幼崽要送给她师父,谁知是为他打磨的,惊喜度直接拉满。   他接过手链,爱不释手,不过嘴上只道,“还算好看吧,勉勉强强。”   裴惜惜瞪大双眼,鼓起腮帮子,怒视。   “也就比大师差一点。”颜峥将灵珠手串带到腕上。   裴惜惜转怒为喜,眉开眼笑,“有眼光。”   她低头,望向颜峥手腕,夸道:“好看。”   颜峥手腕皓白,欺霜赛雪,而火红色手串瑰丽绮异,像是雪地上傲雪红雪开花,绝美。   颜峥摆弄了下手腕,道:“是好看,我会一直带着的。”   裴惜惜“嗯”了一声,又道:“我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颜峥道:“我在附近,听到传音就来了。”   幸好来了。   不然,世上就少了一名可爱的小心魔。   “不怕有危险么?”裴惜惜不解,“咱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若是换个人,万一利用你的善心,给你设伏呢?”   “哟,你还给我上起课来了。”颜峥听到裴惜惜说教,又上手揪她头顶两个小揪揪,“放心吧,我心底有数,也不是谁都值得我送出传音法器,也不是谁,我都会去救的。”   裴惜惜有些高兴,谁不喜欢自己特殊呢。   不过,她又忧愁。   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就给出个传音法器,颜峥太轻信了,但又不能让他以后不散发善心。   裴惜惜垂眸,默默将符箓、炼器放到自己未来要学习的计划中,若是将颜峥武装到牙齿,就算他被骗了,也没关系,是吧?   颜峥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二个给予她纯然善意的人,她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最后飞升。   到了太渊镇,颜峥从白云法器上下来,带着裴惜惜走进去,路上碰见熟悉的人,颜峥与他们打招呼,并将裴惜惜介绍出去,“这是我妹妹,以后要在太渊镇生活,师叔(师兄/师姐)看到了关照一下。”   裴惜惜就站在颜峥身后,仗着幼崽优势,对着他们甜甜的笑,喊哥哥姐姐。   不知道是看在颜峥是同门,又或者颜峥另有身份的份上,颜峥遇见的同门都挺友好,连带着裴惜惜也一并获得善意。   不仅仅是这些太渊宗弟子笑脸迎人,在街上走动的修士或者凡人也笑意洋洋,充满元气,犹如朝阳一般,有奔头,有希望,眼底有光。   “我喜欢太渊镇。”裴惜惜跟着扬起笑,郁结一路的心散去,跟着升起希望。   只要师父还在修真界,她总能找到他,就算暂时分开,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能在他失忆期间获得他的信任,那么重新走到失忆的他面前,再次获得他信任,也不会是难事。   闻言,颜峥很是高兴,“以后你会更喜欢的。”   他捏捏裴惜惜头顶揪揪,兴高采烈道,“走,先去租个院子,以后你要长期住在太渊镇,这院子,得挑个合适的,也免得以后换来换去麻烦。”   “好。”   两人都不是磨蹭性子,径直往管理处方向走。   太渊镇街道宽阔,古香古色,两侧亭台楼阁如笋,宇下罘罳精美雅致,更有透明云桥横贯连阙,行人行走其上,如凌空虚行。   见裴惜惜望着那透明云桥,颜峥停下脚步,问:“要不要上去走走?”   裴惜惜摇头。   她只是看到云桥像玻璃栈道而有些失神而已,对云桥本身并无多少兴趣。   颜峥抱臂,嗤笑道:“跟我客气什么,时间还早,去玩玩。”   哪有幼崽不喜欢走云桥的?他幼时,就常常在沐修时,央求师兄师姐带他过来走云桥。   裴惜惜哭笑不得,再次拒绝,“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颜峥见裴惜惜不似说假,从旁边卖了两根冰糖葫芦,将其中一支递给裴惜惜,道:“行,那继续走。”   裴惜惜接过,咬一颗塞嘴里。   糖葫芦的果子不是山楂,也是裴惜惜认识的任何果子,圆溜溜冰凉凉又酸酸甜甜的,比她以前吃过的糖葫芦都要好吃。   她仰头,正欲问颜峥这糖葫芦是用什么灵果做的,却见颜峥脸颊被糖葫芦塞得鼓起,腮帮一动一动的,像只偷吃仓鼠,她禁不住一笑,这才是个真正的少年,率性生气,不像她,老黄瓜刷绿漆。   她低头又咬一口,唔,好吃。   当小孩也没什么不好。   这时,隔壁茶楼传出“太渊宗太上长老”、“今歌仙尊”、“一剑出而天地变”等字眼,裴惜惜听得耳熟,禁不住停下脚步。   颜峥脚步放缓,探头往茶楼里张望。   说书先生正在说他宗门太上长老的故事,他身为太上长老的小迷弟,自然不想错过。   不过,他到底记得正事,正欲继续前行,见裴惜惜站在一旁偷听,他干脆拉着裴惜惜,走进茶楼。   “……那巫族女子求爱不成,转爱成恨,竟欲给今歌仙尊下奴蛊,今歌仙尊何等人物,又岂会被她得手?当即一剑诛杀了她。那常年避世的巫族得知这巫族女子已死,以血咒上今歌仙尊。今歌仙尊为解自身之围,提剑,纵万里之遥,打上巫族。”   “好耳熟的故事。”裴惜惜低声喃喃,耳熟到她可以脱口说出后边故事。   “惜惜,你也听说过今歌仙尊的事?”颜峥耳朵一动,问道。   他拉着裴惜惜在一处空余位置坐下,有茶博士过来问要不要茶水,颜峥点了一壶玉楼春。   裴惜惜没答,只盯着说书先生。   颜峥没得到答案也不生气,他心底涌起的,满满都是骄傲,连出生不久的幼崽都知道今歌仙尊,今歌仙尊不愧是太玄界第一人!   他要成为今歌仙尊那样的人。   “巫族隐世多年,亦有大乘尊者,那一战,打得日月无光,天地色变,而仙尊一剑,更仿若开天辟地,荡分清浊二气,直打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数年后,巫族大乘尊者被今歌仙尊一剑刺破丹田,折断仙骨,眼见命不久矣,巫族大乘尊者右手插进心脏,开口诅咒:‘我以我巫族之血、此身此灵为咒,咒你将堕入情爱之海,永生永世不得超脱,不然心魔缠身,再不得寸进’。”   说书先生一拍惊木,道:“这诅咒听起来是不是不伤大雅,今歌仙尊寻个道侣便能解?但这对今歌仙尊来说,却是再毒不能毒的毒誓,今歌仙尊修无情道,万万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便道基崩塌,道途断绝。”   不是的,裴惜惜在心底默默辩驳,那仙尊修的不是无情道,而是杀戮道,只是世人对他多有误解。而那巫族太上长老显然也误会了,才发出这么个诅咒。   而且,寻个道侣也不能破除诅咒,只是不会心魔缠身,但仙尊会变成恋爱脑,全部心神,牵系在道侣身上,犹如认了主的狗。   以仙尊的傲气,又岂愿如此?   所以,他不找道侣,是不愿迷失自己神志,而非怕断了道途。   这个故事如此耳熟,她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   今生不可能,那就是前世。   前世,穿书?   应该是穿书,穿的哪本书?某点,还是某晋?   “不过今歌仙尊岂是寻常之辈,他当然没让那歹毒巫族如愿。数百年过去,今歌仙尊未寻道侣,也未曾心魔缠身,那巫族诅咒终究只是小道,在煌煌大道之前,上不得台面。仙尊迟早会得道,飞升仙界……”   数百年过去,这个仙尊早已层层心魔缠身,避世不见人了。   若不是男主算计,他也不会出宗,落入魔渊,最后也不会为了避免修真界生灵涂炭,以身镇魔渊。   男主算计这个仙尊,是为了太渊宗的镇宗仙器不动钟,仙尊不出宗,这不动钟他拿不到。而男主要不动钟的原因,是因为他吃了同族刚出生的婴孩,天予惩罚,没有不动钟护体,他很可能渡不过飞升雷劫。   等等,吃同族刚出生婴孩,裴惜惜想起自己刚出生时遇到的事,迷蒙白雾蓦地散开。   《魔祖》!   她看到那本小说,是某点的《魔祖》。   男主因吃同族婴孩,洗伐根骨,资质逆天,之后修炼速度一跃千里,短短数百年就进阶渡劫,携后宫举霞飞升,飞升之后的剧情她没看,在仙尊镇魔渊后,她弃了。   可以说,今歌仙尊曾是她心头白月光。   不过到底时间长久,后边又看了无数本精彩绝伦的修真小说,她对今歌仙尊只有浅浅一层印象,连名字都给忘了。   若不是被说书先生唤起回忆,她几乎记不起,自己曾为这个角色辗转反侧过。   她偏头望向颜峥,问:“你宗门今歌仙尊,经常失忆吗?”   她师父心魔缠身,魔念几乎凝成实质,旁的修士心魔壮大如此,不是走火入魔就是顺势入魔,哪还能保持清明?   她师父是特殊的。   而太元界吻合她师父这般情况的修士,今歌仙尊算一个。   她要进太渊宗看看。 第14章 太渊镇   “失忆?”颜峥满脸不屑,“怎么可能?”   见裴惜惜不解,颜峥耐心地给她解释,“修士轻易不会失忆,若是失忆,不是神魂有伤,就是被下了封印、咒或者术法。”   “前者对修士来说是致命的,神魂有伤,神魂增长也有限,修士轻而易举便会陷入瓶颈,或陷入心魔,或耗尽寿元;后者反而好一些,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能破除那封印、术法和咒,于神魂没有损害。”   “到了仙尊那个境界,太元界谁能给他施展术法、设下封印或者下咒?至于神魂有伤,这更不可能了,仙尊金尊玉贵,若神魂有损,宗门早倾一宗之力替他治好了。”   裴惜惜问:“若心魔缠身,记忆错乱呢?”   颜峥道:“这是咒,你身为心魔,对这应该不陌生才对。”   “对,我不陌生,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篡改炼气士记忆,所以我才问,仙尊有没有可能,因那情咒未成而心魔缠身,进而失忆?”   “啊,这?”颜峥没考虑过这种情况,此时确实被裴惜惜问倒。   他收敛眉眼间的不屑,低头沉吟,“很有可能,不过也难说,仙尊实力强劲,心魔可能一出现便被斩了。”   见裴惜惜眼巴巴地望着他,执着索要一个答案,他摊手道:“我只是个筑基小弟子,哪能知道这等秘闻?仙尊这样的人物,于我来说是个传说,我没法回答你。”   裴惜惜有些失望,又问:“那你有没有仙尊的影像?”   颜峥给裴惜惜倒了杯茶,问:“你看我,看得清我的容貌吗?”   裴惜惜定睛瞧去,只见颜峥脸上似蒙了层白雾,像高度近视的视野,带着模糊。   她摇摇头。   颜峥散去神识,道:“这就对了,比你修为高的修士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容貌,你看他要么模糊一片,要么当时看清了,等他一走,他什么模样你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裴惜惜听出颜峥话里意思,仙尊行为低调,对外模糊了自己容貌。   得到否定答案,裴惜惜倒没多失望,她有预感不会那么顺利。   看来,只能进太渊宗一探究竟。   不过,“你们又是怎么认出仙尊的?”裴惜惜好奇地问。   颜峥不假思索地开口,“我师父说,当仙尊出现的时候,你就知道,那便是仙尊。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颜峥眼含敬畏与向往,灿然有光。   裴惜惜:“……”   行吧,仙尊果然是大家心目中的白月光。   颜峥畅想片刻,收拢心神。   他见裴惜惜一个劲地问仙尊,又诱.惑道:“要不要进我宗门?仙尊目前还没弟子,你进我宗门,很有可能拜入仙尊门下。”   他以为裴惜惜会再次拒绝,结果听到她脆生生地应道,“好。”   颜峥惊了,一眼一眼地打量她,问:“你师父呢,不要了?”   “不要了。”裴惜惜应得干脆。   颜峥顿时露出个笑,心道,那不负责任的师父,不要也罢。   “那行,我太渊宗入门弟子选拔时间是一月后,这一月太渊镇会陆陆续续地进各地参与选拔的弟子,人员混杂的,便算有我太渊宗弟子长老看顾,也难保不出意外,我安排你住太渊宗客房,等弟子选拔时,再送你参与选拔,如何?”   “好。”裴惜惜没有拒绝。   颜峥心微软,谁不喜欢乖乖巧巧懂事可爱的小妹妹呢?   他捏捏裴惜惜头顶小揪揪,道:“走,带你去添置衣物。”   客房有家具和床,吃饭有食堂,无需在添置什么,就是裴惜惜的衣服,只有身上这一套化形后自带的,略显寒酸。   他以前没养过妹妹,但看师门那些师姐师妹,哪个不喜漂亮衣服,漂亮首饰法器?   别的妹妹有的,他带的妹妹也该有。   到了法衣铺,颜峥财大气粗地指着店铺放到外边各色各样漂漂亮亮的法衣开口:“道友,将这些衣服都替我包起来。”   法衣认主,能变大变小,不存在合不合身的问题,所以颜峥没挑大小,一口气包圆。   他骄傲地想,惜惜今天穿这件,明天穿那件,几个月不带重样,其他小崽子肯定羡慕坏了。   他养的小崽子,就该这样,万众瞩目。   裴惜惜拉拉他,对老板娘道:“前辈,不要那么多,只拿这三件。”   裴惜惜挑的,都是素色法袍,上边没什么暗绣符文,也没有多少花样,简单而朴素。至于颜色,也不出众,一件藏青,一件玄黑,一件灰色,,款式也中规中矩。   颜峥“哎”了一声,道:“惜惜,这三件衣服不太好看,拿那些。”   说不太好看还是经过修饰了的,这三件实丑。   颜峥手指的,是一件绯色襦裙,长裙上着百鸟朝凤,襦裙外边搭着一件同色百花大袖衫,无论是百鸟还是百花,俱为银线暗绣,直视仿若素裙,但若穿在身上,行走间这些花鸟便活灵活现顾盼神飞。   他另外指的几件裙子,也都是这般,看似平平无奇,穿到身上却别有乾坤。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裴惜惜拦住他,道:“这些太漂亮了,坏了可惜,还是这些吧。”   “那那三件一样包起吧,平常上课的时候穿。”颜峥又道。   裴惜惜哭笑不得,颜峥对她能不能入太渊宗倒是比她自己还有信心。   她没有再拦,她师父给她的储物珠里,留了不少上中品灵石,这些法衣还是买得起的。   将挑好的六件法衣包好,老板娘道:“一共一万三千二百八十下品灵石,抹去零头,给一万三千二吧。”   裴惜惜换算了一下,一块下品灵石等换花币一块,六件衣服一万三千二,每件衣服两千多,还好,不算太贵。   当然,这是此时的想法,当她等换物价,知道一颗灵珠才等同于花币一元,这六件衣服每件两万多时,心揪揪得疼。   华而不实,华而不实,这漂亮法袍,撇去漂亮看实用,根本不值这个价。   她站在柜台,将六件法袍装入储物珠。   她正欲往外倒灵石,见颜峥已经往柜台放了一小堆,忙制止道:“大哥哥,我来付。”   颜峥昂着下巴,睨向裴惜惜,道:“你喊我一声哥哥,就是我亲妹妹了,哥哥给妹妹买衣服,天经地义。你哥我有灵石,不必替哥省钱!”   老板娘:“……”   您还缺妹妹吗?   她也想喊哥哥。   裴惜惜望着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心微暖。   但她还是坚持自己付,“就算是亲兄妹,也没有一直占便宜的道理,哥哥为我提供了安全住所,又替我做了各种安排,足够了。”   她顺势改了口。   听到那声哥哥,颜峥心飘飘然的,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吗?爱了,爱了。   他清咳两下,傲然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道友,将那四件包起来。”他又扭头瞧向裴惜惜,道:“你喊我哥哥,哪有白喊的道理?那四件法袍,就当我这个当哥的,给你的见面礼了。”   裴惜惜:“……”   行吧。   颜峥铁了心要送,她拒绝不过来。   “就送这一次啊,不然我不喊哥哥了。”裴惜惜开口。   颜峥意犹未尽,还想给小心魔买漂亮首饰呢,别的女修有的,小心魔都得有。   不过,见裴惜惜面上的坚持,他只能歇了这个心思,“行。”   裴惜惜这才收起那四件法袍,取出一百三十二颗中品灵石放到颜峥的灵石上。   颜峥见裴惜惜眼眨都不眨地拿出这么多中品灵石,不禁惊诧。   他这妹妹,好像挺有灵石的。   这般看来,妹妹的师父,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大方。   买完衣服,颜峥带着裴惜惜前往隔壁法器铺。   “法器不是越多越好,炼气期只要有一两件顺手的就够了。炼气期没有修炼出神识,操纵法器要消耗灵气,炼气士灵气本就不多,再多操纵两件法器,灵气立马见了底,还怎么自保,或者打斗?”   “对了,法器最好挑可以放灵石的,这样,只要放一块灵石,操纵法器时大部分消耗的是灵石里的灵气,少部分消耗的,才是修士体内灵气,这边都是能放灵石的,贵虽然贵点,但对低阶修士很友好。”   “你喜欢什么款式?你看这发簪怎样?”   颜峥取下一支缠丝蝴蝶发簪,蝴蝶双翼振飞,每一处纹络都精巧细致,栩栩如生,仿若一只蓝蝶落到发簪上,随时都要飞走。   堪比艺术品。   裴惜惜眼底闪过惊艳,不过想起自己还梳着双丱髻,又拒绝了。   她还没到插发簪的时候。   “拿匕首吧。”裴惜惜取过匕首,手指沿着锋刃抹抹,道,“就这把了。”   颜峥:“……”   望着这把朴实无华但挺实用的匕首,颜峥明白了,妹妹是个实用派。   之后,颜峥又带裴惜惜买了符箓丹药等其他东西,添置完毕,两人前往太渊宗。   不过,他俩不是坐白云法器回去的,而是去飞鸟苑,乘坐鸟类灵兽回去。   颜峥坐在仙鹤背上,对裴惜惜道:“太渊宗禁飞,如果不乘坐飞鸟,得从山脚走上去。太渊宗很大,便算是外门,也要走上半个时辰;若从外门走到内门,那就更远了,至少要两个时辰。而内门门口到各个峰头,又要走上一两个时辰,不乘坐飞鸟,一天都得花在路上。”   “我太渊宗海纳百川,欢迎天下同修,因此有不少妖修拜入我太渊宗门下,这些飞鸟,就是这些妖修弟子或者长老的亲族后辈,还没开智时呢,它们就供弟子乘坐出行,赚些宗门贡献和灵石;等开了智,便拜入太渊宗,它们初入宗门便有宗门贡献,可比我们人修要轻松多了。”   说到最后,颜峥还有些酸溜溜的。   他到现在,还欠宗门几千贡献点呢。   “真好。”裴惜惜伸手摸摸飞鸟,感慨道。   她以为自己身为心魔,入修真界后会人人喊打喊杀,但修真界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宽容。   真好。 第15章 狐九九   太渊宗客房位于外门其中一座山峰,专为太渊宗弟子亲友所建。   说是客房,但已经形成了小村落,有些弟子将凡间父母接过来养老送终,有些弟子将没有入宗门的弟弟妹妹接过来,每十年参与入门弟子选拔,还有些外门弟子年纪大了,干脆也住在这儿养老。   因为住客房是需要花宗门贡献点的,住在这儿的人为了帮亲人减负,开辟灵田,种些低阶灵药灵草来换取贡献点,若是养得好,还能自给自足。   只是,这儿没有集市,没有店铺,要想买卖东西,还得去太渊镇,倒不是太渊镇不允许,而是住在这儿的人要么修为低下,要么没有修为,身上灵珠灵石也不算多,开不起来。   这儿更适合凡人,灵气稀薄,悠然自在。   这也是裴惜惜之前没打算进太渊宗,颜峥没想过将她安置在这的原因。   裴惜惜是修士,太渊镇更适合她。   当然,裴惜惜若要加入太渊宗,这儿更适合她。   太渊镇往来修士众多,途径的,转道的,前来参加弟子选拔的,各地势力派来刺探的,寻亲访友的,寻找机缘的,都会进出太渊镇,裴惜惜到底是心魔这种稀缺种族,难保不会有修士利欲熏心,将她掳走。   裴惜惜并不住在村落里,为了方便管理,太渊宗将常住的人安置在山腰,短住的人安置山顶,裴惜惜只住一月,便住在山顶上。   两人途径山腰时,能看到灵田如棋盘,耕耘之人如棋子,更远处,云萦雾绕,远山轮廓若隐若现。   颜峥简单介绍下客峰人流分布,又道:“你若觉得无聊,可以过去玩玩。”   裴惜惜点头。   到了山顶,颜峥寻到住宿管理处,交了一月住房的贡献点。   裴惜惜见了,仰头问:“哥,多少贡献点?”   颜峥拎着钥匙,带裴惜惜往外走,闻言,他扭头瞧向裴惜惜,漫不经心的问:“问这做什么?想还我啊。”   裴惜惜跟上,“嗯”了一声。   “啧。”颜峥使劲揉揉裴惜惜的头顶,笑骂道,“和我这么客气,是没将我当亲哥哥?你之前都是哄我的?”   裴惜惜被揉得东倒西歪,当即哭笑不得,“哪里哪里,你就是我亲哥哥。”   然她垂眸,眼角微微发红。   她又有亲人了。   颜峥窥见,掌心用力,揉乱裴惜惜的发髻,笑骂了一句,“嘿,小屁孩。”   裴惜惜感觉到发带松了,头发散乱垂落,又见颜峥松手,在她额心弹了个顶菠萝,嘿笑一声往前跑,想也不想,她跟着去追,并喊道:“别跑。”   颜峥故意溜裴惜惜,每每裴惜惜要追上时,他加快速度,并扭头对着裴惜惜得意的笑,瞧起来贱贱的。   瞧见颜峥的挑衅,裴惜惜胜负之气被激起,不自觉地双.腿灌注灵气,一门心思追颜峥,似一股风般,草木刚靡,人已不见。   颜峥见裴惜惜认真,也没好意思欺负小朋友,将修为压到练气三层,但很快他发现,他居然没有裴惜惜快。   颜峥:“……”   丢人。   他将修为提升到练气五层,之后七层,八层,到第八层,没那个脸继续提升修为,被裴惜惜抓了。   裴惜惜揪着颜峥的衣袖,兴奋地满脸通红,“抓住你了。”   她蹦跳而起,伸手去抓他的发冠。   颜峥配合着躬身弯腰,任裴惜惜弄散他的发冠。   见裴惜惜弄散发冠,又给了他三个顶菠萝,直身笑骂,“可以了啊,我才弹了你一下。”   裴惜惜面上还残留着兴奋,脸颊红彤彤的,眉梢眼底,尽是笑意,“但你力气大啊,我弹得又不痛。”   “你这丫头,一点亏都不肯吃。”颜峥假装抱怨。   “吃什么都别吃亏,你也记着点。”裴惜惜以手当梳,抓抓头发用发带捆着,很快两个揪揪又重新扎起。   颜峥瞧见,懊悔道:“忘了给你买梳子了。”   “没事,我自己做。”裴惜惜握握头顶两个揪揪,确定没散后,松开手。   颜峥伸手去揉裴惜惜的发髻,裴惜惜敏捷地躲开,望向颜峥,充满戒备,“你要做什么?我刚扎好的头发。”   “好好好,不动你头发。”颜峥被拒绝也不生气,反而升起一股微妙的欣慰。   小姑娘还是爱美的,依旧是个香香软软的妹妹。   两人打闹后停下的地方,距离裴惜惜暂住院并不远,走上几步路就到了,颜峥将钥匙递给裴惜惜,让她暂时用灵气认了主,告诉她如何开门以及启动阵法。   裴惜惜一一照做,两人进了院子。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红叶碧桃,红叶碧桃花为重瓣,鲜红,团簇簇的,灼灼似云霞。花开无叶,枝干上长满重红桃花,一眼望去,犹如烈火燃烧,耀目而晃眼。   碧桃树下,摆着一张摇摇椅,摇摇椅旁边,依偎着石桌石凳,石桌旁边,是假山流水,流水沿着假山流下,在假山底部形成一个小水潭。   小水潭里,放着几颗净水石,潭水壁上,探出一根竹管。   竹管阀门是关闭的,若是开启,会有灵水从竹管中流出。   这是用来泡茶的茶水装置。   颜峥以前也没来过这儿,此时见了,夸道:“设计这院子的师兄师姐,肯定是个雅人。”   有花有茶,风雅趣味。   裴惜惜点头,亦是满目惊叹。   “在这住一个月,也不算勉强了。”颜峥很是满意,“等入了宗门,你可以在洞府前面也栽一棵红叶碧桃。”   “好。”裴惜惜望着那一树如云蒸霞蔚的碧桃,笑着应道。   院子之后,是一正一偏以及一间小厢房,小厢房是厨房,正房是堂屋,偏房是卧室,住裴惜惜一人完全足够。   颜峥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要添的后,与裴惜惜告辞。   裴惜惜没留,送颜峥出了院门,待颜峥背影随仙鹤一道消失,才收回视线。   她正欲回院子,察觉到旁边投来一束视线,偏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   这是一只油光水滑的红狐,红狐还未成年,比三月狗大不了多少,又萌又漂亮。   “那是你情郎?”红狐走出院门,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裴惜惜,歪头问道。   “不是,那是我哥哥。”裴惜惜蹲下.身,望向小狐狸,问,“你也是来参加太渊宗弟子选拔的?”   “对。”红狐观裴惜惜提起颜峥,并无少女情态,明了两人确实没有私情,当即有些兴趣怏怏。   她狐九九,立志和天下美少年谈恋爱,但目前进度为一直为零。   见裴惜惜和颜峥态度亲近,以为他俩是小情侣,于是搭话,想向裴惜惜取取恋爱经,谁知,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风月。   不过很快,她抖擞皮毛,精神振奋,“那你能不能将你哥哥介绍给我?我当你嫂子,肯定对你好。”   裴惜惜:“……”   她拒绝了。   未成年不许谈恋爱。   而且,兔子不吃窝边草,狐九九朝她哥下手,过分了。   她伸出手,将狐九九从地上抱起,以手当梳,从上往下顺毛。   狐九九一开始抗议,但很快就败在裴惜惜高超的撸毛手法下,她舒服地嘤嘤嘤,并开口指挥,“左边一点,对,这里,右边一点……”   裴惜惜望着这只沉迷享受的狐狸,不禁好笑。   她起身,抱着红狐回到自己院子,她坐在摇摇椅上,一边看花一边撸狐狸。   这是她自来修真界后,过得最闲适的一个下午,放空一切,什么都不用想,还有盛开的碧桃,和绯红的狐狸陪着。   绯红的狐狸在裴惜惜的揉捏下渐渐睡去,裴惜惜瞧了红狐一眼,将她揣在肚子上,随着摇摇椅一摇一摇的,伴着花香与午后阳光,也跟着进入甜梦乡里。   再睁眼,西边云霞烧成一片,和灼灼碧桃相映成辉,将整个小水潭染成一片橘黄。   怀中小狐狸消失不见,桌上摆放着水灵灵的灵果和精致的糕点,放在能保鲜的法器上,连灵果上边的水珠都格外剔透璀璨。   “真好啊。”裴惜惜再次发出这声喟叹。   她扭头望向内门方向,眸光渐渐亮起。   师父,我喜欢太渊宗,希望你是今歌仙尊。 第16章 前往弟子试炼点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宗门弟子入门选拔的这天。   颜峥一大早便过来客峰这边,接裴惜惜去山脚。   狐九九那边也有修士来接,她朝裴惜惜挥挥爪子,道:“试炼处见。”   来接狐九九的,是一个容貌俊俏的小郎君,看容貌约莫十七八.九,着一身绯红色长袍,外罩同色大袖衫,眉眼肆意张扬,如他身上的衣袍一样。   他朝裴惜惜颔首,看都没看颜峥半眼,拎着狐九九后颈跳上丹顶鹤,丹顶鹤张开翅膀,优雅飞起,翩然远去。   “走吧。”颜峥对裴惜惜道。   颜峥和裴惜惜乘坐的是苍鹰,苍鹰羽色苍青,似古镇青瓦的颜色,古朴大气而厚重,双翅一挥,直击长空。   苍鹰性子野,背上不设结界,也不许乘坐修士设结界,能接受的,就来坐,接受不了的就去坐软绵绵的仙鹤。   也因此,苍鹰在云上飞行时,凛冽而寒凉的风似刀子般刮在裴惜惜脸上,也将碎发吹乱。   裴惜惜盘盘碎发,见乱发盘了又乱,放弃这无意义的举动。   颜峥今天特意将头发全部扎起,用白莲玉冠束住,刮子似的风对他没有影响。他对裴惜惜解释道:“今天白鹤一族有小辈参加入宗考试,鹤属灵兽都去观看,不做生意。”   “诶,那九九?”裴惜惜想起来接狐九九的那只仙鹤。   “同为妖族,关系好,人族没那么面子。”颜峥撇撇嘴,神情颇为郁闷。   裴惜惜没忍住笑了一声,在颜峥横眼过来时止住,道:“乘坐苍鹰,也别有乐趣。”   她伸手摸摸苍鹰身上细密而柔软的羽毛,望着眼前由云雾堆积而出的云海,以及与云相接的天,油然生出一股豪迈而宽阔的气。   天地广阔,吾辈逍遥。   她于苍鹰上站起,背手望着这由云雾堆积而出、又深深浅浅浓淡不一的云海,身上灵气开始翻涌。   颜峥见状,用绳索捆住裴惜惜腰部,这样,裴惜惜掉下去,也能拉上来。   而苍鹰察觉到这股动静,放缓飞行速度。   四面八方灵气似被龙吸水般涌入裴惜惜体内,而裴惜惜的修为也从练气三层一路高歌上涨,直至六层方止。   一盏茶后,裴惜惜散去周围灵气,睁开双眼。   察觉到修为变化,裴惜惜不由得露出个笑。   虽说修为要稳打稳扎,但有欲魔这柄利刃在头顶悬着,她还是想快些变强的。   她总不能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不出去历练,而她一旦出去历练,肯定会遇上欲魔,所以,当务之急是,变强,保住性命。   颜峥先夸了一句,“悟性不错啊妹妹,顿悟了。”   “原来这就是顿悟?”裴惜惜叉腰笑,手在腰上摸到陌生的东西,低头一瞧,看到了绳索,“哥,你栓狗呢。”   “栓的就是你这条狗。”颜峥翻了个白眼,伸手戳戳她的额心,骂道,“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敢顿悟,你不要命了?顿悟时很危险的,这个时候毫无防备,谁都能杀了你。”   裴惜惜乖巧点头,讨好笑道:“这不是哥哥你在嘛。”   “我在也不行。”颜峥正色,“顿悟是机缘,但前提是安全。”   裴惜惜再次乖巧点头。   教育完了,便该奖励,颜峥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黑檀木箱子,将之打开,放到裴惜惜怀里,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进阶礼,拿着。”   箱子里放着的,是一套饰品,里边有玉梳、铃铛发饰、玉镯、璎珞和玉佩,上边并无灵光闪烁,犹如凡物一般,但上手触摸,便知道这是一套法器。   裴惜惜一眼瞧出,这是颜峥早就准备好的,没有这个进阶理由,也会另有理由。   她心好似泡在温水里,酸胀酸胀的。   她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眉眼弯弯,“谢谢哥。”   她散开头发,用玉梳重新梳两个揪揪,梳完后放下玉梳,取过铃铛发饰,将之扎在揪揪上,她调皮地晃动下脑袋,铃铛一摇一摇的,敲在发髻上,没有发出声响。   裴惜惜又取过玉镯、璎珞和玉佩带上,问:“哥,铃铛怎么不响?”   “这铃铛是防御法器,遇到危险能挡一击。”颜峥伸手拨了拨裴惜惜头顶的铃铛,漫不经心道,“可惜只能挡金丹期以下的攻击,勉勉强强吧,以后给你更好的。”   裴惜惜:“……”   这就是大家族的眼界吗,爱了爱了。   她暗暗记下颜峥恩情,卖乖道:“哥,你真好。”   颜峥又弹弹裴惜惜头顶铃铛,玩笑似的道:“知道我好,要不要成为我嫡亲师妹?”   语调不太正经,但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裴惜惜,盛满期待。   裴惜惜“哎”了一声,避过颜峥过于灿漫的视线,为难地开口,“我有师父了。”   颜峥倒没想到,裴惜惜这般念旧情,到现在都没忘记她师父。   念旧情,总比无情好。   这般一想,颜峥释然了。   若非惜惜这般秉性纯良,他又怎会与她亲近?   很快,他又想起,他以为惜惜是对她师父放下才会改变主意改投太渊宗,现在看来,惜惜明显没有放弃,那她之前怎么会改变主意?   他蓦地冒出一个猜测,“惜惜,你师父也在太渊宗?”   “还不确定。”裴惜惜见自己婉转拒绝,颜峥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又将此事记在心底,面上笑道,“不过十之八.九吧。”   “行啊你,妹妹,暗度陈仓玩得挺溜啊。”颜峥揪揪裴惜惜的双丱髻,“我还真当你仰慕我太渊宗太上长老,才改变主意呢。”   裴惜惜理虚气短地开口:“不冲突,不冲突。”   颜峥挑眉,没再揪着这点不放,拉长声调开口,“那试炼加油啊妹妹。你的口粮,都在内门呢。”   颜峥没找到心魔替代物,宗内藏书阁也没有过记载,不过他师父说了,等裴惜惜进宗,可以去地牢走一趟。   地牢里关着不少心魔缠身的犯错弟子。   现在,裴惜惜腰间悬着一个静音法器,外人听不到饿肚子的咕噜咕噜声。   “等着吧哥。”裴惜惜信心满满地开口。   颜峥嗤笑一声,没多说什么。   凭裴惜惜敢参与筑基期打斗,这入宗试炼就拦不住她。   到了山脚,苍鹰一个俯冲,停在飞行点,颜峥和裴惜惜从苍鹰背上下来,递给苍鹰三块灵石。   狐九九等在飞行点外边,瞧见裴惜惜,身形一跃,落到裴惜惜怀里,道:“惜惜,一起走。”   红衣少年挑眉,道:“我是狐二三,九九她同族叔叔,你既是九九认同的朋友,那便是我的小辈了。”   “来,接着,叔叔给你的见面礼。”说着,他朝裴惜惜丢一个储物袋。   狐九九两只前爪捧住,往裴惜惜怀里塞,道:“惜惜,拿着,都是些炼气期用的东西,不值什么灵石。”   裴惜惜往储物袋里瞧去,是一些符箓丹药法器,能辅助她过弟子试炼,确实不算太贵,但很有心。   裴惜惜谢过,跟着喊了声叔叔。   颜峥在旁瞧了,也给狐九九一个见面礼。   礼尚往来,他这个做兄长的表现不能差了。   狐二三待狐九九收了礼,扭头望向颜峥,勾起嘴角,要笑不笑道:“颜师弟,你喊九九一声妹妹,怎么不喊我一声叔叔?你们人族不是重礼仪,讲规矩,你这样,会不会大逆不道?”   狐二三师父和颜峥师父有旧怨,连带着他们的弟子也不太对付。   狐二三此时抓到一个能占便宜的机会,兴奋而迫不及待的对颜峥发起言语攻击。   狐九九在旁听了,满脸呆滞。   狐二三搞啥呢?   她仰头望着陷入战斗状态的狐二三,对裴惜惜低声道:“惜惜,二三叔,和你哥,好像有矛盾。”   “显而易见。”裴惜惜抱着狐九九,后退几步,将战场让给狐二三和颜峥。   颜峥对狐二三忽然发难并不意外,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要不要我让我师父,喊你师父师叔?”   狐二三:“……”   这是威胁吧。   狐二三的师父,平时与颜峥的师父别苗头,多是打嘴炮,因为狐二三师父打不过颜峥的师父。   若颜峥真跑去说了,他师父挨一顿揍少不了,而他师父,会将这账算到他身上。   狐二三气得猛翻白眼,不过他长得好,翻起白眼来也带着狐狸特有的美感,他冷笑着开口,“小辈间的事,上升到长辈不太好吧。”   颜峥嗤笑一声,“按照您的算法,我师父与您一辈,怎么称得上长辈?”   狐二三闭嘴了。   还以为能掰过一城,谁知颜峥这般牙尖嘴利,和以前一样讨厌。   狐九九嫌弃地开口:“我二三叔,好像一朝得志,便迫不及待到苦主面前猖狂放大话的小人,还是主要送上门让人打脸的那种,真是,一点都不威风。”   裴惜惜“噗嗤”笑了。   这形容,绝了。   不过,真形象。   狐二三怒瞪狐九九,“你是哪一边的?”   狐九九踩在裴惜惜手臂上,丝毫不惧,“二三叔,既然不能给我做榜样,以后就好生当个弟弟,等我带你飞。”   狐二三:“……”   裴惜惜“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顿时,颜峥、狐九九和和狐二三的视线都移到她身上。   裴惜惜收拢脸上的笑,摸摸狐九九的脊背,慢吞吞地开口:“好志向,九九,我等着你带我飞。”   颜峥这下也笑了。   妹妹真促狭。   见时间差不多,裴惜惜和狐九九入场,狐二三和颜峥留在场外。两人谁也没理谁,转身一东一西,各自寻个位置,等试炼结果。   对此,裴惜惜和狐九九并不知道,或者知道,也觉得无所谓。   打打闹闹斗斗嘴,未必不是种亲近。   裴惜惜抱着狐九九,挤入山脚会场,会场内,已经站了不少人,高的有一米八.九,矮的不足一米,上到二十,下到四五岁,都有,乌泱泱的一片,如黑云密布。   不过,便算这么多人,也有几人气质卓然,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见到——在其他人挤人时,他们身侧空出一大块,显眼而曙目。 第17章 弟子试炼开始   狐九九窜上裴惜惜头顶,视线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酸溜溜地开口,“这就是人族大家族子弟么,好大的排场。”   裴惜惜身侧是没有空出位置的,几乎摩肩擦踵,待在她怀里的狐九九被人山包围,只感觉阵阵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更有前边修士被人一挤,往后退去,撞到裴惜惜的手,然后狐九九受到力道箍紧,整只狐都要被压扁了。   这也是她迫不及待从裴惜惜怀里跳出,坐在裴惜惜头顶的原因。   裴惜惜伸手去捉狐九九,狐九九坐在她头上,像头上压了一座山。狐九九没有反抗,任裴惜惜捉了下来,放到肩膀。   裴惜惜道:“因为他们是天才吧,常人对天才,总有种敬而远之的心理。”   而且,那些人都带着世家子的傲气,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好接近,可不其他人自行惭愧,不敢接近么。   当然,更有可能是旁人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自发远离。   “我也是天才,我怎么没这待遇?”狐九九爪尖动了动,很想将旁边靠她很近的肩膀往旁推推,不过见旁边这人也被人夹着,到底没有行动。   “你是平易近人的天才嘛。”裴惜惜安抚道,手沿着她的脊椎顺毛。   前边有听到两人对话的忍不住扭头往后瞧,看谁这么大言不惭,自称天才,见是一灵一狐,又收回了视线。   嗯,非人修都很自信。   狐九九高兴了,摊在裴惜惜肩膀上,妖娆地卧着,尾巴绕着裴惜惜脖颈,自然往下垂落,像是裴惜惜衣服上添了一道狐毛装饰。   她用毛爪子指指其中一人,道:“那是贺家贺晏然,你知道长临郡贺家吗?”   裴惜惜闻声瞧去,只见约莫一米三四的银袍少年立于人群中,头戴莲花冠,腰悬祥云佩,脚踏皂色靴,玉质雪团,富贵逼人。   他抱着两尺窄剑,腰背挺得笔直,似那千仞孤峰,锐意逼人。   好一个孤傲少年郎。   “不知道,怎么了?”   “他爷爷,贺家上任家主,喜欢上了一名妖修,抛妻弃子推掉族长之位也要嫁给那名妖修当侍君,因为他,贺家上下对非人族修士都很敌视,特别是他儿子。”   “贺晏然身为他儿子的儿子,对非人修修士肯定也很敌视,惜惜,在试炼里遇见他,小心些。”   裴惜惜摸摸小狐狸的头,道:“别担心,哪怕心底敌视,明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然,得罪的将是太渊宗内所有非人修弟子。   眼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教养的,她不觉得他连这点都不看不透。   “明面克制就行了,我不理他。”   小狐狸本来还担心这人会在弟子试炼时过来找不痛快,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暴揍对方,但她又担心自己和惜惜打不过。   这就实惨。   她拒绝这个。   现在,放心了。   “据说这个贺晏然是个天才,天生剑骨,金灵根,灵根纯度有九十五,在太元界,这样的天才也很少见了,不出意外,必能进阶大乘。”   “只是奇怪,他们贺家不是拒绝不少宗门抛来的橄榄枝,打算自己教导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裴惜惜又捏捏小狐狸的爪子,爪下肉垫软软的,很好揉。她一边揉捏小狐狸肉爪,一边道:“可能他们本来的目标便是太渊宗,只是之前那些宗门都不是太渊宗,所以才托词拒绝。”   裴惜惜猜测,贺家是想让贺晏然拜入仙尊门下。   贺晏然天生剑骨,而仙尊是剑修,他们希冀仙尊看在贺晏然的资质上,能破例收徒。   仙尊一直没有表示,贺家又不甘放弃,干脆让贺晏然参加弟子大选,看能不能落入仙尊法眼。   太元界唯一渡劫仙尊,未来仙人,谁不想与他搭上干系?   “太渊宗?噢噢噢噢。”狐九九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意在仙尊,难怪。不过仙尊几百年没有出现了,他会破例收徒吗?”   不会。   裴惜惜心道,在《魔祖》那本书里,今歌仙尊直至身陨,也没有过徒弟。   她捏捏小狐狸的爪爪,没答。   小狐狸没得到答案也不失落,爪尖一动,又指向另外一个小女孩,道:“那是潭西府文家的文二雅,据说木灵根九成五,也是个天才。文家也是冲着仙尊来的吗?还是说,有什么小道消息说仙尊今年会收徒,所以他们都来了?但是狐二三没跟我说啊,惜惜,你哥跟你说了吗?”   站在裴惜惜和小狐狸前边的修士竖起双耳,专注偷听。   “没有。”裴惜惜视线落到文二雅方向。   文二雅约莫十三四岁,着一身碧翠长裙,鹅蛋脸,新月眉,肤色白皙,嘴角噙笑,气质温婉,观之可亲。   看外貌,是个很乖巧良善的小姑娘。   似是察觉到裴惜惜的视线,她偏头,瞧向这边。   正面对上,裴惜惜瞧见她眉宇间藏着一缕英气,顾盼间眼波凌厉,说明她不似外貌这般可欺   裴惜惜朝她颔首,又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好似之前的打量只是在漫看。   小狐狸缩缩爪子,凑到裴惜惜身边问:“她是不是在看我?她是不是知道,我们入宗后是对手,所以提前观察?”   裴惜惜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道:“你又萌又软又可爱,谁不看你?”   小狐狸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高高兴兴的躺平了。   她还想继续接受其他世家子弟,裴惜惜拍拍她的爪爪,道:“别说话了,仙长来了。”   她们所站的广场尽头是山,山峰挺拔耸天,山势连绵起伏,藏于云深白雾间,只能看到山脊轮廓,如蘸墨的画笔简单勾勒数笔而成。   视野留白,却仙气自在。   云深雾绕中,有四名穿着同款道袍的金丹修士飞出,两男两女,俱穿着玄黑色太渊宗宗服,胸.前用银线绣着‘太渊’二字,字体变形,风.流肆意,太渊字体之后,是日月星辰图纹,犹如星光洒落,说不出的玄古奥妙。   太渊宗宗服是广袖样式,风吹动间,这四名金丹身上的鹤裳、广袖以及裙摆随风而动,整个人缥缈秀逸,仿若仙神下凡。   狐九九捧着爪爪,一双狐狸眼盯着那四人,目不转睛。   她昂着头,身子不自觉坐直,“哇”地一声,道:“好风光,等我修为到金丹,我也要接这任务,在新入门的弟子面前显摆一次。”   裴惜惜也觉得那四人大出风头,特别是他们男俊女俏,容貌姣好,玄色宗服与雪白肌肤比对鲜明,一眼望去容貌艳绝。   加之穿着同款宗服,凌空踏虚,直白而生动地告诉低阶修士和凡人,这便是修真.世.界,震撼度满满。   她笑道:“可以啊九九,到时候你就是最靓的崽。”   说话间,空中一名容貌清丽、眸光似刀的女修往前踏出一步,她红.唇开合,手掐术诀,“启。”   顿时,广场上彩光大绽。   彩光中,人流似水乳分层,以其中一条线为界,分成左右两波,左边是修士,右边是凡人,泾渭分明。   太渊宗弟子入门试炼,有凡人和修士两套选择标准,十六岁以下六岁以上未曾修炼的凡人和二十岁以下已经修炼的弟子,试炼标准也不相同。   未曾修炼的凡人弟子试炼不如已修炼的那般激烈,因此,十岁以下,其家庭基本上不会让孩子修炼,只是一直用灵食蕴养着筋脉,等太渊宗开山收徒,送去太渊宗。   也有如贺晏然、文二雅这等天资绝伦之辈,对自己实力自信,该开蒙就开蒙,该修炼就修炼,之后直接参加修士弟子选拔。   也是由此,金丹女修第一步,便是将不符合入宗标准的剔除,再将符合标准的分作凡人和修士两堆。   分完后,那金丹女修手诀变幻,再次开口:“弟子试炼开始,入阵。”   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人流被两股白光裹挟,瞬间消失在原地。   裴惜惜抱着红狐狸先被传送到修士这边,还不等环顾周围有多少人,又一股力道牵扯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飘行。   天旋地转间,狐九九不知何时与她分开,而她站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   她感应片刻,察觉到这是处幻境。   “一月之内到达太渊宗,试炼成功,诸位勉之。”金丹女修的声音在裴惜惜耳边响起。   裴惜惜等了片刻,没等到第二句话,便知这是唯一目标了。   她环视周围,小巷子阴暗潮湿,两侧矮墙狭高逼仄,阳光照不进来,视野阴沉一片。有青苔沿着墙角生出,苍翠细腻,如一片翡翠。   这片青苔,是这个小巷里唯一生气的色彩,让人站在其中,不至于太过压抑;但也因为这青苔,显得小巷子潮脏而落魄。   这个小巷子,不是位于贫民区老城区,便是位于郊区,裴惜惜快速做了判断。   她仰头看墙,见墙高三四米,打消□□观察的念头。   她刚刚试探了一下,自己体内灵气全部禁锢,而储物珠也不能打开,此时的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她在地上捡块石头用力一握,石头成粉,簌簌而落——她炼体的力量还在。   她沿着小巷子往外走,距离巷口还有十几米时,她听到巷子外边喧哗热闹的声音,有小贩哟嚯声,大娘讨价还价声,日常寒暄声,小孩欢声,以及车马咕噜声……   裴惜惜较快脚步,走出巷口。   眼前豁然开朗,古道街衢宽敞整齐,楼阁飞宇弋然若飞,罘罳连阙精致大气,行人佳客如云如织,好一副盛世繁华之景。   裴惜惜正欲寻个小贩问询太渊宗方位,却听到旁边有一中年男子指着她开口,“你瞧她,像不像通缉令上的妖魔?” 第18章 城东   中年男子这一嚎,引起旁边人的注意力,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落到裴惜惜身上。   有人掏出一块留影石,输入灵气后,裴惜惜的3D画像飘在空中,所有人望望3D画像,又望望裴惜惜,大喊道:“是她!”   “抓她,换灵石。”又有人大吼一声,冲向裴惜惜。   裴惜惜早在那中年男人指着她时,便寻找逃生之路,在那人冲过来时,她脚尖用力,身子似鹞鹰起飞,跃到最高点,用力一蹬酒楼墙壁,借这一蹬之力,裴惜惜落到隔巷茶楼楼顶。   她低头,俯视抓她的城民。   “快快快,抓住她。”   下边城民找□□的找□□,爬墙的爬墙,丢绳索的丢绳索,也要往屋顶爬。   这时,城内衙役持着刀跑过来,问:“干什么干什么?”   有城民指着在屋顶上似狡兔般逃跑的裴惜惜,道:“大人,那是妖魔,快抓她!”   衙役身形一动,踏着墙壁跃上屋顶,追向裴惜惜,“妖魔,别跑!”   裴惜惜瞥了那衙役一眼,往城外方向逃去。   她的速度很快,似猎豹般在屋顶疾驰而动,如履平地,后边衙役见了,忙朝下方喊道:“快快快,去那边拦截。”   裴惜惜跃到另一处屋顶,见前边衙役挥舞着刀鞘朝自己击来,她面色不变,前行脚步也没停,在刀鞘即将拍中她时不慌不忙地弯腰,左手掌心用力,击中衙役腹部。   裴惜惜的攻击与躲避速度是与妖兽练出来的,衙役只看到眼前裴惜惜靠近,之后便腹部一疼,整个人天旋地转,从屋顶上咕噜噜地掉了下去。   见状,其他衙役愈发谨慎,喊道:“妖魔强大,大家小心。”   跃上屋顶的衙役越来越多,对裴惜惜前后夹击,左右包抄,力图以人海战术取得胜利。见状裴惜惜无所畏惧,她虽没法使用灵气与法器,但她练过体,肉身力量并不弱。   她在群蛇、群狼间都能从容而退,更何况是这些还没碧鳞蛇武力值的衙役?   她轻轻松松穿过这些衙役的包围圈,身形腾空起跃,于空中飞出三四米,似苍鹰般穿过巷子,落到隔巷屋顶。   衙役望着那断堑,没敢跳。   裴惜惜扭头瞧了那群衙役一眼,踩着屋顶继续前行,见城门就在前边,裴惜惜加快脚步。   这时,下边有城民扭着一人要送去官服,裴惜惜打眼撇过,认出那人站在她前边面容清秀、瘦若竹竿的少年。   裴惜惜脚步一顿,这少年被抓了,那九九呢?   她跳转方向,朝城东而去。   居高望远,整个城池都在裴惜惜眼中,城南是城内权贵区,前街后巷,宽敞安静,除了往来仆人,几乎没什么平民;城西是富人区,庭院比权贵区的小,院子装饰更是花团锦绣,富丽堂皇,审美没那般高雅,这个区域的商铺精致大气,雍容华贵,进出客人穿绸着缎,非富即贵;   城北是平民区,也便是裴惜惜现在所处的地方,这个地方靠近城门,外郊百姓进来摆地摊,买卖东西,都在这个区域,酒楼茶楼客栈等装潢得也一般,价格不算太贵;城东则是暗区,三教九流,贫苦穷困之人住在此处,为生存苦苦挣扎。   裴惜惜瞅中的,就是暗区的人员混杂。   若是弱小,去这个区便是找死,但若是强大,去这个区反而能藏住身形。   不过,裴惜惜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还在城北区域时,便跳下屋顶,钻入小巷,甩脱衙役和人群后,再奔向城东。   到了城东,裴惜惜专往偏僻小巷走,在穿过一个小巷时,前边有小孩低头躬身,踉跄着往这边跑,他的身后,还有两名肌肉虬结的壮汉在追。   裴惜惜侧身避让,那小孩却在经过裴惜惜时,手往裴惜惜面上一扬。   不过,他手还没靠近裴惜惜的脸,便被裴惜惜扭住手腕,之后裴惜惜另一只手拖住这小孩的腰,两手用力,小孩倒飞出去,撞上后边那两个壮汉。   三人倒地滚做一团,而那小孩手里攥着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尽洒在三人身上,呼吸间三人脸一歪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原来这白色粉末,是功效极强的迷药。   裴惜惜站了片刻,等粉末散去,脱下其中一个壮汉的腰带将这三人的手反手捆在一起,又见围墙不是很高,纵身一跃跳到墙上。   墙后是一个院子,有两个老妇人在洗衣服,晾衣绳上,还晾着不少花花绿绿的衣服。   瞧见这些布料轻薄颜色艳丽的衣服,裴惜惜知道这是哪儿了。   这是青楼后院。   裴惜惜绕过老妇人,从水缸里取瓢舀了一瓢水,又回到小巷子里。这一上一下,她瓢里的水稳稳,没有半滴溅落。   她走到被捆的三人面前,瓢里的水轮流浇在三人脸上。   “谁,谁敢泼老子水。”其中长了络腮胡的壮汉一个激灵清醒,面露恶相,眼带凶光。   不过,他刚想起身揍人,却发现自己被绑,没法动弹,反手挣扎,越挣扎手腕磨得越痛,而他这番动作,也弄醒了另一个壮汉和小孩。   “大哥,怎么回事?”另一个壮汉懵懵地醒来,仰头瞧见裴惜惜,立马怒道,“你是谁?还不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也不打听打听,那些得罪我徐氏兄弟的人,都落得什么下场?”   裴惜惜端着瓢,和善一笑,温柔地问:“是什么下场呢?”   壮汉以为她被吓到,心道小娘皮就是胆小,他随口道:“也就男的断手断脚,女的卖入娼门吧。还愣着干什么,快放开我,不想在宜城混了?”   裴惜惜走过来,手腕一动,木瓢敲在壮汉肩上,顿时他的肩膀脱臼,两条手臂软绵绵的垂着。   壮汉连连惨叫,望着裴惜惜的眼底闪过惊惧。   这个小娘皮是个狠人!   裴惜惜蹲下,手中瓢往壮汉膝盖落下,壮汉吓得闭眼,连连讨饶:“好汉饶命,我骗你的,骗你的。”   裴惜惜手下动作没停,一左一右击中壮汉膝盖,瞬间壮汉膝盖也脱臼,两条小腿非正常折叠在地。   “我不信哦。”裴惜惜露出个温柔的笑,慢声细语地开口,“你们三人,之前是准备迷晕我,卖入娼门吧。”   裴惜惜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一双杏眼成月牙儿,很有感染力,让人瞧了,不自觉心情很好,也跟着笑,然而此时她这甜美的笑容,在壮汉眼底,无啻于夺命修罗。   他心底阵阵发寒。   裴惜惜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络腮胡壮汉也卸了四肢。   络腮胡有心理准备,遭遇卸肢疼痛没有惨叫,不过面色发白,额冒冷汗,他镇定地问:“你要什么?我徐氏兄弟在城东地区还算有两分面子,只要你放过我们,在城东地区,你就是我徐氏兄弟的贵客。”   裴惜惜将他肩膀小腿接起。   络腮胡闷哼一声,察觉到又有感知肩膀小腿,面色露出个志得意满的微笑,“这才对,都是道上的,互相给个面子。”   裴惜惜再次用瓢将他四肢敲断。   她歪歪头,笑道:“你觉得,我需要你们的庇佑?”   络腮胡面色愈发苍白,额心冷汗涔涔,他颤抖着唇改口,“不不不,女侠,我们愿追随您,您要做什么,只消吩咐我们一声,我们徐氏兄弟,在城东还算有两分薄面,肯定能替您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络腮胡在城东生活多年,自然知道他唯有自救,才能活命。城东的人,活下去已费尽全力,没有任何善心能施于他人,他们最常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听到惨叫声,不仅不会过来,还会小心避让。   没有人能救他,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立即放下自己的身段,把自己地位摆得很低。   他低下头,藏住眼底阴狠。   等他脱身,他自会教会这小娘皮,在别人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另一个壮汉立即点头,求饶道:“对对对,小姑奶奶,小仙女,只要放了我们,你说东,我们绝不往西。”   小孩自醒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低眉顺眼,小心观察裴惜惜。   见裴惜惜眉宇间皆是笑意,身子也微微前倾,像是对徐氏兄弟的话很感兴趣,但眸底冷光不减,还藏着一抹讥诮,心知她不会放过徐氏兄弟,他当即道:“您别信他俩的,您前脚将他俩放了,后脚他俩就会将您卖到红俏阁去。红俏阁老板势力很大,城主都不敢得罪。”   壮汉扭头骂道:“娘卖的狗崽子,你再浑说,我打死你,再将你那娼门的娘送给斗场那些人,信不信?”   小孩肩膀瑟缩,对壮汉这话显然骇怕。   裴惜惜偏头,望向那小孩,问:“斗场是什么地方?” 第19章 七杀剑   小孩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道:“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斗场里的人,是一群没有未来的人。”小孩开口,“贵人喜欢刺激,比斗场的人为了满足贵人要求,会让斗场的人和饿了几天的野兽搏斗。那些野兽都很凶猛,斗场的人一般会被野兽撕碎吞吃,即便成功逃生,也会受伤很重,能不能熬过去,要看他命硬不硬。”   “所以,斗场的人都很凶,徐氏兄弟在斗场那些人面前,根本不能看。”   “斗场偶尔会请楼里的姑娘去服侍斗场那些人,但楼里的姑娘去了十几个,回来往往只有三四个,还是躺着被人送回来的。他们很能折腾人,服侍他们,会死。”   裴惜惜点头,又问小男孩,“你觉得,送他俩去斗场比较好,还是卖入娼门比较好?娼门收的吧?”   “小杂种,你说话前,考虑考虑你娘!”壮汉低声威胁。   “收,来寻欢作乐的,不止有男人,也有女人。”小男孩没理会徐二叫嚣,继续道,“徐氏兄弟长得高高大大,那些女人肯定喜欢。”   “他俩长得人高马大,不怕他俩挟持客人?”裴惜惜松开腰带,将小男孩放了出来,之后反手束缚住徐氏兄弟。   “那些花楼,有控制人的法子,他们卖进去,逃不出来的。”小男孩起身,站在裴惜惜身边。   “小杂种,你等着,等爷爷弄死你!”壮汉怒瞪小男孩,骂骂咧咧。   络腮胡寒着脸,阴鸷地盯着小男孩。   小男孩浑然不惧,恶狠狠地盯着徐氏兄弟,啐骂道:“我听你们的话,你们也要弄死我,你们不是打算等我再大一点,不好骗人了,就将我卖到南馆吗?我自保有什么错?”   裴惜惜问:“你的意思是,将他们卖入南馆?”   “不,卖入斗场。”小男孩眼底闪过狠意。   卖入南馆,万一他们讨得客人欢心,那些客人要对付他和他娘,太轻易了,还是卖入斗场更保险。   “行。”裴惜惜接好徐氏兄弟的腿,问,“斗场在哪?”   “您跟我来。”小男孩在前边带路。   斗场位于城东,不过到底见不到光,非地头蛇不知位置。   在距离斗场还有一条街时,裴惜惜对小男孩道:“你去交易。”   小男孩顿时面露怯意,“我?”   “去。”   听出裴惜惜话里的不容置喙,小男孩推着徐氏兄弟往前走。   裴惜惜靠在巷口,视线紧随小男孩,她看见小男孩走到侧门敲击,三下三下的敲,连敲十二下,收回了手,不多会儿,侧门开了,小男孩低头与里边人说着什么,过了半柱香时间,一名穿着玄衣的管事带着打手走出侧门。   他伸手捏捏徐氏兄弟根骨,点点头,他身侧的人将银子给了小男孩,交易完成,管事先走,打手压着徐氏兄弟进入侧门,须臾,侧门关闭。   小男孩攥着银子回到裴惜惜身前,交还银子。   裴惜惜接过,道:“去你家。”   小男孩身形一僵,低声道:“我家狭小,怕是贵人会嫌弃。”   “少废话。”裴惜惜视线扫向他,冷淡的开口,“徐氏兄弟恶贯满盈,你身为伥鬼,也不多承让。若非看你才八九岁,不到判罪的年纪,你此时就该和徐氏兄弟,一起进斗场。”   小孩低头,闷不哼声地往前走,裴惜惜跟着后边,最后,小孩带着裴惜惜来到一间狭窄的小房间内。   小房间真的很小,不足十五平方米,里边只有一张床和方桌,靠近墙角的地方摆着水桶炉子和药罐子,虽然小,但东西很少,竟不显得狭窄逼仄。不过这房间像是有杂房隔出来的,光线不是很好,尽管是白日,依旧暗淡,不见天光,也不透风。   床上躺着一名妇人,妇人一脸病容,面色蜡黄,身材也干瘦,病恹恹的,没肉,皮包骨。   听到门开合动静,她低低地咳嗽一声,问:“是三儿吗?”   “是我,娘。”小男孩走过去,熟练地摸摸那妇人的额头、掌心,见没发热,松了口气。   他走到桌边,用手摸摸茶壶,茶壶里的水还热,他倒了一杯,扶起妇人靠在自己肩上,喂她喝水。   妇人喝了一口,余光瞧见站在房中的裴惜惜,吃了一惊。她扭头望向小男孩,怒道:“三儿,你,你糊涂啊!娘这辈子毁成这样,你还要将别的姑娘推进那火坑地方吗?”   男孩默不作声。   妇人推了男孩一把,自顾自地躺回床上,道:“你和这小姑娘逃出城东吧,这些年是娘拖累你,我不能再拖累你。”   妇人意识到,儿子若继续在城东长大,他迟早会成为徐氏兄弟那样的人。   她狠狠心,道:“你若不离开城东,我立马就去死。”   男孩重新扶起妇人,道:“她不是我拐来的。”   妇人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望着这对母子互动,视线落到男孩身上若有所思,此时见妇人等她回应,她道:“我确实不是他拐来的。”   妇人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个笑,“我就知我的三儿,没有坏心肝。城东这地方,真不是个好地方,好好的孩子,都会被逼得堕落。三儿啊,你要出城东,娘只有这一个愿望,你要干干净净的出城东,不要做那些坏事,毁了别人一辈子。”   “人啊,不能丧良心,不然以后睡觉,都不安稳。”   男孩闷闷地应了声“嗯”。   裴惜惜继续道:“不过,他联合徐氏兄弟,想要迷晕我将我卖入红俏阁——”   “别说!”男孩猛地抬头,望向裴惜惜,眼含恳求。   妇人猛地抬头,一口气没上来,卡在喉间,似要晕厥过去。   男孩惊慌地大喊,“娘!”   裴惜惜快步上前,一边掐人中,一边按压胸口。   男孩伸手去打裴惜惜,哭着骂道:“你还要做什么?得罪你的是我,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娘?我娘她这辈子没害过人,更没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裴惜惜没理会男孩,只继续自己动作,妇人在急救之下喘过气,又清醒过来。她按着男孩的手,对裴惜惜道,“姑娘,你继续说,我撑得住!”   “娘,娘,你没事。”男孩察觉到妇人又醒了过来,喜极而泣。   他抹去眼泪,哀求道:“娘,我没害人,我没害人。”   妇人厉声喝道:“闭嘴!害没害人,你说了不算。”她又望向裴惜惜,坚定地开口,“我想知道事情经过。”   男孩也跟着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哀求,求裴惜惜别说。   裴惜惜继续道:“他和徐氏兄弟做戏,一追一逃,在逃向我身侧时,朝我洒了把迷药。他们打算迷晕我,将我卖入红俏阁,不过,反被我制住了。”   “我看他逃跑时神态很逼真,经过我身边时,也没有紧张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他知道自己优势在哪,年纪小,个头小,又被追,不容易引起人警惕,得手很容易。”   “今天我没被卖,但在我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小姑娘被卖。”   妇人的呼吸随着裴惜惜的叙说而渐渐加重,待裴惜惜说完,妇人胸脯急剧起伏两下,猛地转身,以手当锤,对着男孩的背就是一阵猛捶,“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能做坏事,不能堕落,不能变成烂泥一样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妇人边捶边哭,边哭边捶,嚎啕近乎奔溃。   男孩没有躲,只是跟着哭,边哭边辩驳,“我没有,我没有,我被徐氏兄弟抓着去当诱饵,我都有给那些人暗示,我故意露了破绽,没有真的害人。”   “我这次,我这次是打算对付徐氏兄弟,我受够了徐氏兄弟抓我当诱饵,我不将徐氏兄弟送进去,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俩。我是打算迷晕她,在徐氏兄弟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朝徐氏兄弟下手,我没有打算害人,娘,你的话我都记得,我没敢忘记,你别哭了。”   太渊宗大学殿。   殿内,几十名元婴化神修士或坐或站,视线齐齐落到虚空。   虚空之景,正是宜城。   “诶,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其中一名化神点点虚空,裴惜惜跃然于空中,“路师弟,她遇见幼时的你了。”   太渊宗弟子试炼幻境,由要收徒的化神修士搭建而成,为求逼真,细节逻辑都十分讲究,路唯嫌麻烦,直接将自己的过去放到里边。   而裴惜惜不知是说运气好,还是不好,便撞入路唯的过去记忆。   路唯站在那名化神旁边,眉眼冷淡,气质霜冷,犹如玉塑石雕,没多少人气。   他望着画境中哭泣的小男孩,眸光无悲无喜,他淡淡地应了声“嗯”,再无旁的反应,好似里边男孩并不是记忆里的自己。   那名化神见路唯反应平平,顿觉索然无味,“哎,路师弟,你还是那么无趣。”   他本想切画面,但见画中小男孩哭得毫无形象一塌糊涂,又兴致勃勃地继续瞧下去,其他化神元婴瞧见这一幕,视线若有若无地在路唯和虚空中的小男孩身上绕。   他们万万想不到,冷漠寡情七杀剑,幼年居然是这个样子。 第20章 被抓   路唯无视一切视线。   他对过去之事并不避讳,不然也不会为了省事,将自己记忆放入里边。   像这种乐事,要当事人有反应才好玩,当事人反应平平,众人起哄不了,看热闹的心思也会散去。他们一开始看了个稀奇,看完稀奇后,见当事人没有反馈,就意味索然了。   只有那个化神修士,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小男孩哭。   画面里,裴惜惜站在门口,视线落到小男孩身上,不依不饶地逼问:“这些都是你在说,你如何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小男孩直视裴惜惜,眼神没有躲闪,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落地有声,“我可以发誓,你也可以去打听,其他人都喊我‘废物路’,就是骂我当诱饵都当不好,是个废物,徐氏兄弟没找到比我更合适的诱饵,一直没打算放过我。最近,徐氏兄弟不打算再用我,想将我卖到南馆,我才想先下手。”   裴惜惜,只是他取信徐氏兄弟的工具人,若是成功,他自会将裴惜惜送出城东。   妇人捶打小男孩的手一顿,一双泪眼落到小男孩脸上,哽咽道:“这些事,你怎么不跟娘说?”   小男孩抱着妇人,抽泣道,“娘,你还病着,儿怎么能拿这些污脏事让你烦心?儿都能自己处理好。”   “我的儿啊!”妇人将小男孩搂在怀里,再次哭上声,“都怪娘不好,是娘没有本事,让你受苦了……”   妇人自责不能自己,若不是她,小男孩又怎么会活得这么战战兢兢?若不是她没本事,小男孩在外受了那么多委屈,差点被卖,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都是她的错。   小男孩头埋在妇人肩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泪水将妇人衣裳浸湿,听了妇人的话,他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娘最好了。”   妇人擦干眼泪,面上一片坚毅,“小唯,你离开城东吧。”   她一辈子只能这样了,但是小唯不一样,他还很小,未来有无限可能,他不能困在城东。这次他能躲过徐氏兄弟的算计,下次呢?现在他还能记住自己的教导,但以后他生死关头呢?   出淤泥而不染,太艰难,也太痛苦,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活得这么痛苦。   “娘,我不走。”小男孩抱着妇人连连摇头,他眼眶红红,满脸倔强。   他娘能依靠的只有他,他不能走,他走了,她怎么办?   裴惜惜从怀里掏出卖徐氏兄弟的银子,丢到两人怀里,道:“你俩一起出城东。”   妇人一怔,面容露出动容之色。   她望着怀里银子,拿起递向裴惜惜,道:“我怎好要姑娘银子?”   裴惜惜没接,走到床尾坐下,视线扫向屋子,道:“银子于我无用,而且,我有事要在城东暂住,这银子,就当我租住这件屋子的租金了。”   “这?”妇人迟疑,又道,“姑娘不妨与我们一起离开城东,城东不是个好地方。”   “我在城东有事。”裴惜惜拒绝了。   妇人接过银子,眼底闪过坚定。   她道:“姑娘是有本事的侠女,我就不多劝了,只是在城东,姑娘得记住,得罪谁也别得罪红俏阁,南馆和斗场。这三家,是同一个势力,幕后主人霸道,不容人挑衅。得罪他们的下场,不是被卖入这三家,就是个死字。”   “若是不慎被卖,姑娘也别慌张,红俏阁和南馆是脏污之地,若是妥协,万无脱身之理,姑娘可自寻死路,以此来反抗。见你以死明志,红俏阁和南馆会送你入斗场,到了斗场,有一线之机脱身。”   “斗场与野兽搏斗,越血腥越激烈越得贵客喜爱,若是送入斗场的人无能,遇见野兽只会哭泣,不敢躲避,三两下被野兽吃了,这场比试便没看头,贵客不会满意,因此上斗场的新人,得有胆量和一定武力,同时还得有戾气。如此,斗士与野兽比试才精彩。”   “也因此,斗场会将买来的人送入密林,让他们于野兽爪下求生,一月后还活着的人,方是合格的斗士,可以上台比试。而这一月,便是姑娘的脱身机会。”   “密林广阔,斗场在外派人围守,往外没法突围,但密林内部无人监守,那一线之机便在密林深处。”   “密林深处,有一悬崖千仞,未有藤蔓,只有嶙峋山石,这悬崖底部,有一罅隙通往城外。”   裴惜惜一开始只是秉着礼貌的态度听妇人说话,结果越听越认真。   这是试炼要点?   画面外,那化神修士哦豁一声,道:“路师弟,你这不厚道啊,居然透题。”   路唯淡淡地开口:“有缘得遇故我,即是一番缘分。”   不因怜悯隐瞒错处,心生怜悯扶助弱小,秉心纯正,坦然无畏,是个好苗子。   化神修士“啧”了一声,“这是看上了?那我提前恭喜你,得遇佳徒了。”   路唯道:“多谢师兄。”   化神修士摆摆手,又道:“天生魔灵,非正非邪,这不好教养啊,一个不好,就会为祸一方。”   心魔魔灵,一念仙一念魔,仙则修士大福,魔则天下大祸。   “她是个好孩子。”路唯望着画面里的小心魔,眼底闪过温和,随即,他人立如剑,肃杀之气冷凝,“况吾辈修士,逆天而行,又有何惧?大道艰且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纵修士受魔灵引诱堕魔,亦是心不坚之固,此乃修士不修,与魔灵有何关系?魔灵三分错,修士错七分,师兄,你入障了。”   化神修士良久不语。   他身上气息起伏片刻,眼底重新变得清明,“路师弟说得不错,是我狭隘了。当初祖师建太渊宗,言太渊宗内只有求道之友,没有种族之分,这是祖师心无所畏,不惧一切异心。若畏头畏尾,杞人忧天,则自生魔念,入魔障。”   那些只收人修的宗门,就无人叛宗吗?他们太渊宗,只有妖修、灵修叛宗吗?   并不,叛宗人修并不少。   可见,叛宗不叛宗,入魔不入魔,与种族无关。   “待师弟收得佳徒,吾自有厚礼庆贺。”化神修士开口。   “我替这孩子,谢过谢师兄了。”路唯身上肃杀一扫而空,再次清平气和。   化神修士名唤谢欢,是炼器的行家,他说厚礼,这礼便薄不了。   旁边一化神女修闻言笑道:“路师兄这便确定了,贺家那孩子不看看?”   天生剑骨,金灵根九成五,天生剑修,而路唯亦是剑修。   路唯眸光一动,道:“这等好苗子,我小孤峰峰头小,收不起。”   这便是没看上。   那化神女修笑了笑,又望向其他化神,道:“那师妹我就预定了,其他师兄师姐,可别跟我抢。”   那边一名身材魁梧的化神体修哼笑一声,道:“天生剑骨,我苗秉天也馋得很,陈师妹别急着抢,等那孩子出来后,再看他的选择吧。”   化神女修没搭理苗秉天,不过笑容淡了下来。   画面里,小男孩扶着病重的妇人趁夜离开城东,裴惜惜尾随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护送两人。宜城没有夜禁,城北地区华灯彩树,夜市繁荣,锣鼓喧天。   小男孩和妇人从城东走向城北,从黑夜走向光明,一步步的,仿若走向充满希冀的未来。   纵然知道这只是个幻境,但看到这一幕,裴惜惜仍忍不住心生感慨,并由衷地希望她俩,未来如那花灯华彩一般,璀璨光明。   见那一妇一幼融于人群中,身影消失不见,裴惜惜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她没去那妇人和小男孩的房子,而是随意寻了个院子跳进去。目前那小男孩和妇人是好的,也感恩良善,但去了外边,知道她是被通缉的妖魔,难保不会出卖她的行踪。   说她多疑也好,说她谨慎也罢,她不想赌人性。   她刚跳入院子,便听到小巷外边脚步密如雨滴,喧哗四起,有女子娇喝“官爷”,门“吱呀”开合,却是官兵来城东搜查。   裴惜惜身形一动,趴在墙上,墙外有军队持枪穿铠甲走进来,一队一家的查,而其余官兵在外守着,很快,一队官兵走进裴惜惜躲避的这家红馆。   不等裴惜惜思索如何脱身,与她相隔一院子的围墙后边,一人飞快蹿出,似狡兔般往这边逃窜而来,她的身后,官兵紧追不舍。   裴惜惜:“……”   这么近,肯定被发现了。   她转身往前逃。   后边那人追向裴惜惜,喊道:“我是潭西府文二雅,道友与我联手如何?”   守在外边的官兵听到这边动静,跃上围墙,长.枪直指裴惜惜。   裴惜惜一个后弯腰,躲过刺来的长.枪,同时左脚往前踢出。官兵手腕一麻,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长.枪往外坠.落,裴惜惜折身,顺势抱住长.枪,身形似螺旋般在空中一个转身,轻盈地落到围墙上。   文二雅这时已经赶到裴惜惜身边,手持粗树枝,与她背靠背。   她道:“道友,你也看到了,对方势大,联手吧。”   裴惜惜“嗯”了一声,身子一曲,长.枪横扫,呼吸间前边一排官兵下盘不稳,身子摇坠,裴惜惜长.枪一动,再次扫过,这次官兵彻底站不稳,纷纷摔落下地。   后边文二雅手臂粗的长棍横扫抹挑,也将来袭的官兵击退。   两人攻击间,又有更多官兵围过来,守住出口,一时间裴惜惜和文二雅似被网围住的鸟雀。   裴惜惜双目横扫,道:“攻向右边。”   官兵从左边跃出,右边若被击穿个口子,没法瞬间补足,而这,便是她俩突围机会。   “好。”   文二雅率先跃出,双.腿在空中劈成个一字,长棍居高临下,重重地击中官兵头盔。她看着人小,容貌温婉,但力气贼大,走的是重刀路子,手中虽是长棍,但长棍攻击间,可以瞧见长刀的影子,招式大开大合,莽荒猛冲,悍不畏伤。   裴惜惜见状,只得长.枪走轻灵,守在文二雅身侧,替她打辅助。   两人虽是第一次联手,但一主攻一主守,倒也默契,半柱香间,便将右边官兵一一挑下围墙,闯出一条生路。   这时,空中一道红光划过,一名修真者脚踩飞剑停住两人身前,他也不说废话,手中捆仙绳出,将裴惜惜和文二雅捆住。   裴惜惜和文二雅:“……”   文二雅骂道:“不讲武德!”   居然是宜城设了锁灵阵,而非她们入了凡人幻阵试炼,好气哦! 第21章 第一关   刚入宜城,文二雅便试着引起入体,但失败了,这说明,宜城内,要么没有灵气,要么规则限制,只能存在凡人。   但现在却出现了修真者。   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完全排除,宜城不可能是凡人幻阵。   那只能是前者。   前者又有两种可能,一是宜城是绝灵之地,二是设了锁灵阵,若是绝灵之地,也不可能出现修真者,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宜城设了锁灵阵。   但这又牵扯到一个问题,这宜城,到底是幻阵,还是太渊宗将他们传送到宜城,以宜城之事作为试炼内容?   往常太渊宗弟子入门试炼虽然没听说过死人,但重伤是常有之事,这很有可能啊。   一想到宜城可能是现实存在的,文二雅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没修为,没法器符箓等护身之物,凭什么跟修真者斗?花拳绣腿吗?文二雅开始考虑,要不要激活血脉印记,向家族求救。   不过,看旁边裴惜惜镇定自若,便算被束缚住也怡然自得,面无惧色,又将求救心思匿了。   她凑向裴惜惜——她本来就与裴惜惜挨着捆着,这么一凑近,就更近了,几乎与裴惜惜脸贴脸,呼吸全打在裴惜惜脸上,弄得裴惜惜脸有些痒。   偏生手被缚住,没法抓挠。   裴惜惜脸往后仰,道:“离我远点。”   文二雅退了半毫米,依旧贴着裴惜惜,她压低声音问:“你不怕?”   锁灵阵,修真者,一看就有阴谋,抓他们不是剥皮放血练邪术,就是给邪物加餐。   裴惜惜瞥向她,也压低声音道:“怕,就能过试炼?”   文二雅:“……”   她坐直身子,望着裴惜惜满脸无语,皮这一下很开心?   裴惜惜开口:“有宗门兜底呢,怕什么。”   文二雅再次靠近,压低声音开口:“万一赶来不及时呢?危险是瞬间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清,意外什么时候发生。更何况,同门那么多,宗门照看得过来?”   文二雅意有所指地开口。   裴惜惜道:“你声音压得再低,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文二雅:“……”   “跟你说正事呢,别插科打诨。”文二雅要不是被捆着,很想揍裴惜惜一顿。   这个队友,怎么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裴惜惜懒洋洋的开口;“想东想西,担心这担心那,还不如思考待会儿如何脱身。”   文二雅沮丧,“该如何脱身?凡人如何能和修真者抗衡?”   裴惜惜望着这个嘴上说着沮丧,面上也带着沮丧,心底却跃跃欲试的姑娘,睨笑道:“你说真的?那就躺平睡觉。也许一觉醒来,我们就获救了。”   文二雅:“……”   她不知是第几次被裴惜惜哽住,此时一点都不想搭理她。   裴惜惜用肩膀撞撞文二雅,文二雅身子费力往后仰,“离我远点。”   一看就知道还在生气。   裴惜惜也不恼,继续凑过去,笑道:“你不会真打算,用刀砍了修真者吧?”   文二雅露出个温婉又文静的假笑,轻声道:“怎么会呢,我又不会自找死路。”   裴惜惜退回之前位置,笑道:“我也猜不会,看你不像个傻的。”   文·想砍人·跃跃欲试·二雅:“……”   你才是个傻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有太渊宗兜底,不搏一搏,如何在一众试炼者中脱颖而出?   文二雅彻底不想与裴惜惜说话了。   一路上,无论裴惜惜与文二雅是明言还是暗语,修真者都没有反应,到一处山洞,修真者将裴惜惜和文二雅推进去,之后收捆仙绳,转身离开。   活脱脱一毫无感情的工具人。   裴惜惜和文二雅站在洞口,边活动身子边扭头往洞外瞧,只见一片白雾如海,原是洞口设了一层结界。   文二雅道:“完了,有结界,逃不出去。”   裴惜惜没有应话,只伸手去摸。   结界好似一堵坚硬的墙,任裴惜惜如何大力去推,也纹丝不动。   文二雅道:“别想了,凡人力量,打不破的。”   裴惜惜手腕一动,从文二雅头顶取过一支梅花流苏发簪,文二雅在裴惜惜动手的瞬间,跟着抬起手,不过她的动作没有裴惜惜快。   见发簪已落入裴惜惜手里,文二雅收回手,探究的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问:“你练过体?”   练过体,和练过拳脚功夫是不一样的,大多数练气修士不管未来走什么道,都会练习下拳脚功夫,耍几样兵器,但绝对会炼体的,只有兵修和体修。   并不是说走其他道的修士不会炼体,只是炼体的少。   之前文二雅和裴惜惜在城东并肩战斗,能瞧出裴惜惜在拳脚功夫上下过狠功夫,才能在灵气全消时,对付凡人游刃有余,但裴惜惜练过体,这是文二雅没想过的。   裴惜惜面容稚嫩,婴儿肥明显,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无辜与天真,像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可爱又懵懂——当然,与裴惜惜说过几句话,文二雅便知道,什么懵懂天真,全是假的。   因这一特质,旁人下意识地轻视她,以为她没见过风雨,空有修为没有实力。   文二雅又想起自身拖后腿的容貌,感同身受地拍拍裴惜惜的肩,道:“炼体好,炼体好。”   文二雅拍裴惜惜肩膀时,掌下用了几分力,但裴惜惜在这力道下,身子晃都没晃动半分,文二雅对裴惜惜实力,有了大概的数。   她收回手,对裴惜惜热情起来,“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文二雅身为潭西府文家嫡小姐,木灵根九成五的天骄,自有一番傲气,与人结交,也会慎之又慎,之前她还想再观望观望,现在却不想了。   这就是上天送过来的朋友啊,与她一样,外表与内里反差大,还吃得了炼体之苦,这般相似,不当朋友,还和谁当朋友?   裴惜惜报上自己的姓名,并掌下用力,发簪刺向结界。   不出意外,结界毫发无损。   “日逝流水月逝星,大道光阴长惜惜,惜惜,好名字,”文二雅拍掌夸道。   裴惜惜嘴角抽抽,当初随便抽的字,被文二雅这么一说,也高大上起来。她将发簪还给文二雅,问:“这是法器?”   文二雅接过发簪重新插入发髻,点头应道:“对,不过没有灵气,没法变成长刀,只能当普通发簪使。”   “到底是法器,质地坚硬,比凡器好使。”   “这是自然。”文二雅问,“还戳结界吗?”   “不戳了,没用。”裴惜惜转身,伸手拍拍文二雅。   顿时,文二雅身形不稳,摇晃了下。   文二雅:“……”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道:“你至于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嘛。”裴惜惜挑眉,笑得友好又无辜。   文二雅捂脸,道:“别这么笑,欠打。”   用最纯真的笑,做小气记仇的事,太淦了。   洞口后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不长,才四五米,但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裴惜惜和文二雅穿过这条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百来平方的大山洞位于甬道尽头,山洞里,试炼者三三俩俩坐着,瞧见裴惜惜和文二雅,有些人只掀起眼皮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有些人仰头望着她俩,犹犹豫豫,想上前结交,又心有顾忌,没有动弹。   文二雅左右扫过,视线落到单独坐在角落的贺晏然身上,拉着裴惜惜走了过去。   “贺晏然,这是怎么回事?你也是被修真者抓过来的?被抓了多久了?”文二雅站在贺晏然身前,连珠炮似的问。   贺晏然仰头,视线在文二雅和裴惜惜身上扫过,触及裴惜惜时,眉头微微隆起,他收回视线,冷淡地开口:“是,刚抓不久。”   文二雅被贺晏然这冷淡的态度弄得火大,正欲讥讽,旁边坐了一米远的一个少年搭腔道:“你们是被修真者抓的?厉害啊。我刚到宜城,便被城民抓了,他们说我是什么通缉犯。”   文二雅顺势拉着裴惜惜坐到那少年身侧,温婉一笑,道:“我也是,不过我逃了,惜惜也一样。你呢,不是应该关监狱吗,怎么被押到这儿来了?”   那少年道:“我到了衙门后,先去监狱看了一圈犯人是怎么遭罪的,之后见城主,城主说,我若愿意戴罪立功,抓捕其他通缉犯,就撤掉我的通缉令,我不愿意,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裴惜惜望向少年身侧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问:“你呢?”   那女孩道:“我运气不好,掉在青.楼,当场被逮住了。那老鸨先带我看不听话的女孩会有什么惩罚,之后给我两个选择,一是吃下毒.药,成为红妓,二是离开,但要拐一个姿色和我一样的女孩子过来顶替我,我哪个都没选,选择挟持老鸨,然后被送到这儿来了。”   她顿了顿,道:“这真的是太渊宗的入宗弟子试炼吗?还是太渊宗准备对付宜城后边的邪修,我们被弄过来当诱饵?”   女孩这个怀疑,也是文二雅之前的担忧,她怀疑,宜城藏着一群邪修,而这幕后邪修,是太渊宗给他们的弟子试炼。   贺晏然睁开双眼,忍不住辩驳道:“怎么可能?太渊宗又不是魔道宗门,不拿门下弟子性命当回事。”   “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贺晏然沉默片刻,道:“弟子试炼。”   那女孩扯扯嘴角,不屑干笑。   废话,谁不知道这是太渊宗弟子试炼?   有这个男孩和女孩起个头,山洞内其他修士也说起自己被送到这儿来的过程,其实他们经历都差不多,无论是被扭送到衙门,还是被富豪、城东之人抓住,这些人都在遭遇威胁后,依旧拒绝了npc给的选择。   裴惜惜忽而想起妇人曾说过的,若卖到红馆南馆,以死抗争,会送去斗场。   这儿虽然不是斗场,但送过来的这些人,都选择了妇人与她说过的破局之法。   她视线扫过山洞内的人,道:“确实是弟子试炼,到这山洞的,都过了第一关。” 第22章 汇合   无论修士在哪儿被抓,npc给他们的选项都是,要么妥协,要么对付同伴——在这幻境中,所有参与弟子试炼的修士,都是同伴。   若修士选择了这两个选择,都会被淘汰。   太渊宗不需要心志不坚之辈,更不需要背叛同伴之辈。   这关不难,凡知道这是太渊宗试炼的,基本上都不会选择对付同伴,但这关又难,他们做选择前,先看到不听话之人的下场。   那下场必然惨烈,在看过那一幕后,依旧选择不背叛同伴,才算通关。   凡心有所怯,这关便过不了。   至于她和文二雅,裴惜惜猜测,是她俩炼体,武力值高,凡人制不住,就给抓来了。不过,在抓来前,或许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俩直接通关。   比如她,遇见小男孩,她选择将小男孩母子送出城东。   裴惜惜偏头,问文二雅,道:“你逃入城东,有做什么事?”   文二雅想了想,道:“我看到有壮妇打一个小女孩,我出手帮了下忙。”   她面露可惜之色,“那小女孩卖入青.楼,我没法帮更多。”   她可以杀了那妇人,也可以带小女孩离开城东,但最终,她只暗中出手,让那妇人狠狠地摔了一跤。她只是个过客,没法负担那小女孩的一生,她露面,不是个好选择。   如果这是现实,她会让文家出手,她救不了天下悲惨之人,能做的,是救眼前所见之艰苦。   裴惜惜心底有了数。   她环视周围,问道:“山洞内,都检查了吗?”   “检查了。”少年应道,“没有暗道,没有小字,没有机关。”   少年说话间,裴惜惜和文二雅不着痕迹得扫视洞内其他人,他们并无人露出异色,显然,那些人也没多余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暂时便是如此。   她俩起身,文二雅道:“我俩再看看。”   时间还长,与其干坐着,不如寻找线索,看有没有遗漏的。   见状,有人小声嘀咕道:“这是瞧不起谁呢,大家都没什么发现,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寻到新的发现?”   那少年听见了,“哎”了一声,扬声道:“反正看看嘛,又不费事,万一呢?我也再看看。”   少年起身,也在山洞内逛游起来,他的身侧,那个女孩跟着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文二雅扭头瞧了那少年一眼,对裴惜惜道:“那路亦平还算明理,可以结交。”   之前交谈时,彼此都交换了名姓。   裴惜惜赞同地点头,又道:“你不认识他?他便算不是出生世家,也该是大能之后。”   那少年穿得简朴,一身玄黑,没有多余装饰,头发也用发带扎着,像是普通人家出来到孩子,但是他那衣袍上有符文暗绣,发带上亦带着奥妙符纹,普通人家,可没有这样的好物。   而且,那少年萧萧肃肃,气质清朗,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灵动,虽说不似文二雅和贺晏然那般气质矜贵,但胜在自然,直指本真,没有经过精心教导,培养不出这样的心性。   “不认识,应当不是熟知的世家和宗门之人。”文二雅摇头。   世家子之间是会攀比的,同辈之人,彼此不说熟稔,但声明都听过,不仅仅是世家子,还有宗门天骄亦是如此。   可是,那少年的名姓,文二雅并没听说过。   “或许是隐士世家,或许是散修大能后裔,又或者是血脉特殊的妖修灵修吧。”文二雅开口,“血脉特殊的妖修灵修,是有法子隐匿自己气息的。”   裴惜惜点点头。   隐匿气息,她也能做到,只是她没有这般做。心魔身份到底敏.感,与其收敛气息入宗,最后身份暴露惹人怀疑,不如此时大大方方的,待入宗后,再收敛气息不迟。   那边少年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抬头望向裴惜惜她们这边。   他灿然一笑,走了过来,问:“你俩有什么发现?”   文二雅摇头,“没有。”   之前讥讽过文二雅的,此时又嗤笑一声,显然在笑文二雅在白费功夫。   文二雅当做没听到。   裴惜惜,“或许,等通过第一关的人来齐,才会出现新的线索。”   说话间,甬道方向传来骂骂咧咧的清亮少年音,“……居然以大欺小,堂堂筑基修士欺负练气小辈,也好意思!我祝他出门被金丹修士抓,被元婴修士碾压……”   裴惜惜循声瞧去,只见少年红冠白袍,面容隽秀精致,仿若仙童,他行走间双臂抡圆,比比划划,有鹤舞之形;少女一袭火红长裙,容貌妩媚艳丽,一双狐狸眼潋滟生辉,眼波横转间,已有了风华绝代的雏形,目前她年纪还小,这股妩媚与风情被脸上稚气压着,但可以预见长大后的惊人风采。   这少年少女,身上都带着妖气。   “是妖修。”文二雅视线落到那少年身上,道,“听闻太渊宗今年有仙鹤开智,参加这一届弟子试炼,应该就是他了。这只仙鹤,性子有些暴躁。”   文二雅声音压得低,本以为那少年听不见,谁知那少年此时抬头,视线精准地落到文二雅身上。他一双圆眼盛满怒气,本就暴躁的脸上更是躁意明显,他叉腰,瞪向文二雅,骂道:“小爷性子暴躁怎么了,要你来指指点点?”   文二雅闭嘴,背后说人,被当事人听见,怎么都是她理亏。   裴惜惜听到那句熟悉的“小爷”,嘴角勾起,露出个浅笑。   自称小爷,是太渊宗的特色吗?   少年瞥见,怒火冲向裴惜惜,“笑什么笑,笑小爷落魄?”   裴惜惜:“……”   行吧,那她就坐实嘲笑。   她朝少年露出个四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的扇形笑。   少年暴跳如雷,抡着双手大步迈向裴惜惜,“你真敢嘲笑小爷,来,比划比划。”   那少女听少年骂了一路,本就不耐,此时听他跟个炮仗似的逮谁骂谁,还要去找人麻烦,伸手拉住,骂道:“闹够了没有?有这精力,快想想逃生之法。”   说着,她抬头,望向少年找茬之人。   瞧见裴惜惜,她双目一亮,伸开少年的手腕,小跑过来,边跑边喊:“惜惜。”   裴惜惜听到熟悉的声音,望着那奔她而来的红衣少女,不太确定的喊:“九九?”   “是我呀。”狐九九蹦到裴惜惜身前,往前一扑,撞入裴惜惜怀里——这是狐九九还是狐狸时,最爱的动作,撞过去,裴惜惜会抱住她,捏爪爪,揉肚肚,然后她舒舒服服躺着享受。   但她显然忘了,此时她是人身,而非狐狸身,这一撞,差点没将裴惜惜给撞飞。   文二雅伸手,在裴惜惜身后托了一下,才顶住狐九九这一撞之力。   裴惜惜感受到胸.前的剧痛,将嘶声吞回肚,顽强地温和地笑道,“九九,你能化形?”   一般妖修,金丹炼化横骨,口吐人言,元婴化形,修得人身,若想在低阶时说话拥有人形,得借助开语丹和化形丹。   当然,神兽后裔不受此限,他们出生即拥有人形。   裴惜惜有些惊讶,九九莫不是九尾狐?   “不能。”狐九九摇头,“我又不是九尾狐。我一到这儿,就被人喂了化形丹。”   狐九九窝在裴惜惜胸.前,恨不得将自己全缩在裴惜惜怀里,但她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悲伤地发现,自己化形后,没法再蹿到裴惜惜怀里。   她不高兴的开口:“吃什么化形丹,都没法抱着了。”   裴惜惜手沿着狐九九的脊椎一下一下的顺,安抚道:“等你真正化形,就能在原形和人形间自由转换了。九九天资优秀,进阶元婴很快的。”   狐九九满意了。   裴惜惜这才将狐九九放开。   之后,她又重新抱上去,大力拍着狐九九的背,高兴道:“九九,见你没事,我真高兴。”   感受到随着巴掌一并落下的疼痛,狐九九:“……”   龇牙咧嘴。   仙鹤走了过来,望着裴惜惜和文二雅满脸不爽,“九九,你认识她俩?”   裴惜惜和狐九九松开,并列站着。   狐九九将身靠在裴惜惜身上,一双狐狸眼斜向仙鹤,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就说了一句吗,你本来就暴躁,别人还说不得实话?”   仙鹤:“……”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文二雅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后说人。”   听到道歉,仙鹤面容和缓,他抱臂冷哼一声,“原谅你了。”   都是年轻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很快就熟稔起来,互相交换信息,又随意闲聊,耐心等待剩余的人。   夜尽天明,山洞内忽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所有人起身,视线落到山壁上。   在众人警惕的视线里,一张约莫1.2x0.8m的石桌“咔嚓咔嚓”地平移出来,离得近的伸手一敲,道:“实心的。”   文二雅拔下发簪,用力一戳,石桌没有戳穿。她重新插好发簪,道:“这张石桌是法器。”   她话音刚落,石桌上冒出阵阵白光。   所有人都后退,距离石桌更远,望着石桌的眼神也愈发警惕戒备。   白光散去,石桌上多了一篮子馒头,十只小臂粗小臂长的木质水杯。 第23章 杀一人,出一人   “这是早餐?能吃吗?”有人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拿馒头。   贺晏然手持剑鞘拦住。   “你做什么?”那人望向贺晏然,眼含敌意,“你想一人独占?”   文二雅视线落到篮子里,道:“大概百来只馒头。”   而他们这里,有三四百人。   裴惜惜补充道:“还不知道,这是一天的,还是只早上的。”   狐九九挨着裴惜惜,满脸惊恐,“还有可能是一天的?”   仙鹤抱臂,道:“亏你还是狐狸呢,现在情况不明,自然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杀人诛心啊。”文二雅开口,“若是一天的,这绝对是要我们内讧。”   二桃尚且杀三士,这百来只馒头三四百人分,妥妥的要打起来的节奏。   贺晏然也意识到这边,抱着长剑守在石桌面前,问文二雅,“怎么做?”   “均分吧。”文二雅扫视周围人群一眼,道,“谁也别占便宜。”   至于分下来的水和馒头,是慢慢吃,还是一次性吃完,就看他们自己分配。   “可以。”路亦平应声支持。   “老子不可以!”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拨开前边人群,走到石桌身前,冷笑道,“什么都让你们说了,你当你们的老几?”   他伸出双手去抓馒头和水,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贺晏然眉眼不动,长剑剑鞘击中那青年手上麻经,青年吃痛,缩回了手。   他扬声道:“你们几个,是想占据主动权,来分配这些水和馒头?”   他扭头,望向其他人,道:“你们也要将主动权让出去吗?一开始他们确实仁善,会均分分配,但是若一直这么下去,你们怎么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自保,最后将这些水和馒头据为己有?”   “又或者,你们怎么保证,他们会公平分配?”那青年开口,“你们认识他们吗?你们对他们品行就这么百分百相信?”   青年这话,戳穿其他人的隐忧,他们确实不想将主动权让出去,哪怕那是贺家和文家的公子小姐。   修真路上,没有怯弱之人。   有人支持青年的话,大声道:“没错,我不敢信,馒头和水,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更安心。”   “修真.世.界,本就强者为尊,谁抢到,就归谁!”又有人振臂一呼,冲向石桌。   贺晏然手中长剑连动,将那些伸向石桌的手打掉,沉声问文二雅,“还平分吗?”   文二雅也生气了,怒道:“不识好歹,还平分什么!”   她守在另一侧,拔下发簪当刀,斩向那些冲过来的人。   裴惜惜更是那些冲过来时,身形一跃而起,似蝴蝶般轻盈地落到石桌上,她撑着石桌,双脚连踢,将另一侧的修士全都踢后半米。   这一切,都电光闪石间发生,从旁观者受怂恿冲过来为始,到三人联手抗住第一波攻击为终,牢牢守住石桌,没让馒头和水损失半分。   狐九九、仙鹤、路亦平也反应过来,冲过去帮忙,跟着路亦平身侧的女孩犹豫片刻,拉住路亦平,道:“别冲动。”   路亦平挣开那女孩的手,道:“郑瑶,不趁现在镇压这些人,山洞内会彻底乱起来。”   到那个时候再出手,就晚了。   郑瑶目送路亦平守在石桌外边,呼吸间就被揍了几拳,本来想帮忙的心,彻底退却了。   螳臂如何能挡车?   六人对抗三四百人,说笑呢,就算加一个她上去,也只是白白挨打。   她站在原地,没有冲上去,也没有帮忙。   石桌上,裴惜惜见修真者一窝蜂冲过来,手似潮似海,无处不在,击退这只又有另一只伸过来,心知继续这般下去,只会有一个结局——他们疲惫,手和馒头被抢走,而修真者内部分布不均,不断抢夺,馒头和水在抢夺中掉落在地,最终谁都吃不到水和馒头。   而这,很有可能是之后的日常。   归根到底,是他们这波人少,纵然人人炼体,实力远胜常人,却没法形成碾压;再则,不能杀人,不想伤人,对那些修真者没有威慑力,也使得那些修真者源源不断的冲过来。   若是能杀一两个人,或者重伤一两人,那些修真者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这条命够不够杀,或者因为这事受重伤划不划得来。   说到底,代价不够。   但是,杀人或者重伤人,没有谁会做,他们没忘记,这是弟子试炼。   裴惜惜再次击退一波人,视线扫过石桌,她忽而伸手,将十瓶木筒水扫入馒头篮,贺晏然瞧见裴惜惜动作,正欲阻拦,文二雅及时开口:“相信惜惜!”   贺晏然眸光微动,唇颤了颤,到底没说什么,继续阻拦其他修真者。   之前那青年见了这一幕,扬声道:“你们看,他们打算独吞了,我就知道他们不可信!兄弟姐妹们,冲啊,将水食抢回来!”   裴惜惜拎起竹篮,身形再次跃起,对文二雅道,“二雅,助我一蹬之力。”   文二雅一开始不明白什么是一蹬之力,不过见裴惜惜跃到最高处,却没法摸到洞顶要落下时,福灵心至,跃上石桌又一跃而起,高举双手托住裴惜惜的脚。   裴惜惜脚下用力,借这一托之力再次拔高,而文二雅以更快的速度坠.落在石桌上,摔出一声巨响。   文二雅疼得暗骂一句脏话,躺在石桌上没动,撩起眼皮,望向空中裴惜惜。   裴惜惜拎着竹篮蹿得十几米高处,在靠近洞顶时,她伸出左手成爪,狠狠地往上一抓,瞬间,五根手指齐齐插入洞壁里。   她手臂用力,双脚平抬,踩到洞顶壁上,似一只蝙蝠贴在山洞顶部。   她望向文二雅,喊道:“发簪。”   狐九九跃到石桌前,伸手拔下文二雅头上发簪,手腕用力,发簪似长箭般刺破虚空,直驶裴惜惜。   裴惜惜右手往前一捞,将发簪捞到手里。   她以发簪为刀,在洞顶雕出个石雕弯钩,之后将装满馒头和木筒水的篮子挂在弯钩上,俯身望向其他人,问:“你们还要闹?”   从裴惜惜拎着竹篮跃起,其他人的攻击就开始减缓,等裴惜惜趴在山壁上,那些人都仰头盯着裴惜惜和竹篮。   听到裴惜惜发问,之前闹事的青年怒道:“不闹,等着让你吃独食?道友们,你们看,食物和水全在她手里,我们半点都沾不到。”   “再闹,真半点都吃不到,确定要闹?”裴惜惜淡淡地问。   青年大声道:“才这么点馒头和水,你舍得给出来?”   裴惜惜没理会他,视线扫过,望向其他人。   她视线所到之处,那些人欲言又止,犹犹豫豫,最终没有出声。   青年见其他人都哑然,怒气冲冲道:“你们就这么认命了?吃嗟来之食,嗯?”   狐九九骂道:“你自己不想吃,还要连累其他人一起都不能吃吗?”   “谁不想吃了?我们就是想吃,才要争,才要闹。”那青年视线锁定狐九九,冷笑道,“现在水和馒头被你们抢到了,你们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裴惜惜没有理会青年的话,只望着其他人,问:“你们的答案是什么?”   没人答。   之前馒头和水还在石桌上时,他们抱着抢到就是自己的念头,从众攻击,毫无心理压力;但此时馒头和水被裴惜惜拿了,他们担心自己出头,真没了水和馒头。   见这些人老老实实,裴惜惜从竹篮里取出一个馒头,在空中抛了一下后,用金簪割成三份,之后手指连弹,三份三分之一的馒头分别落到三人怀里。   其他人望向得到馒头的那三人,那三人猛地捏紧馒头,将馒头塞到嘴里。   不过很快,其他人不用再继续看了,因为又是三份三分之一的馒头掉落,仰头瞧去,空中裴惜惜重复取出馒头,切馒头,分馒头的动作,几秒分一个,一炷香时间都没有,所有人手里都拥有一份三分之一的馒头。   “一百二十个馒头,三百六十个人分。”裴惜惜收起发簪,又道,“三百六十个人,三十六人一组,一组一瓶木筒水。”   这次分起来就有点慢,因此彼此相熟的不多,能信任的也不多。   裴惜惜不管这个,只催道:“快点。”   她似壁虎趴在洞顶,全靠左手指尖用力,坚持了这么久,也快到了极限。   在裴惜惜的催促下,有个面熟说过话的迅速聚在一起,人数不够的互拼,落单的看哪队少人就去问询,很快十组分成。   裴惜惜又道:“组长出来。”   磨磨蹭蹭十分钟,有十人从组员中走出。   裴惜惜右手伸向篮子,手腕翻动间,十个木筒水,分别落到十个组长手上。   分好后,裴惜惜将篮子从石雕弯钩上取下,往下边一扔。   所有人都瞧见,篮子摔到石桌上,篮子里,既没有多余的馒头,也没有木筒水,而裴惜惜分馒头和分水,都是众目睽睽下进行,她有没有动手脚,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她确实实现了她一开始说的话,均分水食。   意识到这点,所有人面色都好看不少。   裴惜惜丢下篮子,右手一击山壁,将左手从山壁里拔.出,之后身形自由下落,如落叶般轻盈。   她落到一半,文二雅再次从石桌上跃起,在空中托了裴惜惜一下,缓冲裴惜惜的冲势后,和裴惜惜一并落到石桌上。   她甩甩手,道:“那山洞够高的。”   裴惜惜揉捏左手指节,点头道:“是高。”   狐九九凑过来,帮忙捏裴惜惜的手掌,问:“今天这个是解决了,明天呢?”   “照旧。”裴惜惜石桌上跳下来。   文二雅跟着跳下,道,“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众人沉默。   这个问题,没人知道。   “咔嚓咔嚓——”   在沉默中,石桌上的篮子被传送走,石桌也重新移回山壁。   之后,没再出现。   正午,石桌没有移出,傍晚,石桌也没有移出。   狐九九摸摸肚子,骂道:“居然真是一天的,一天就吃那么小个馒头,喂小鸡呢。”   文二雅低声道:“一直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   今天被裴惜惜镇住了,还算井然有序,但一直吃不饱肚子,绝对会有人联合独占。   裴惜惜赞同这话,安稳只会是一时的。   她道:“能坚持多久,便坚持多久。”   仙鹤抱臂,傲然道:“谁敢伸手,将他们的爪子都给打掉。”   狐九九这次没怼仙鹤,赞同地点头,“对,把他们爪子都给打掉。”   裴惜惜起身,道:“我去石桌那边看看,看有没有出路。”   “我也去。”狐九九和文二雅同时道,她俩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挽着裴惜惜的手。   三人走到石桌位置,伸手去摸石桌所在的山壁。   凹凸不平,时有凸起。   裴惜惜正欲收回手,忽而感觉掌下纹络不对,她凑过去,看到上边刻着一排细微小字——“杀一人,出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V啦,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推下我基友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下呀。   穿成废柴真千金后by云刺   文案:言溪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大女主复仇的仙侠文里最惨的废柴真千金。   剧情里,身为真千金的她出生被人带去人间受尽磨难二十载。认亲后,亲人不喜、仆人欺辱、受尽攻讦,最后是被假千金的爱慕者扔进丹炉抽筋扒骨以血肉之躯祭丹而死。   世人都赞江曲言家之女言露皓腕凝霜、弱柳扶风之姿,为修真界第一美人,是天边高悬的那抹弦月。当真假言氏女之事爆出后,无一不贬低轻蔑那凡尘女子,淤泥岂敢与天边月比拟。   言溪不想死,更不想死的那么窝囊,除了为原主报仇,她还要登临大道,机缘、法宝她通通都要!   渐渐的,世人觉得不对劲了——   都知道言家真千金无灵根无法走上大道,却没料到她从身后抽出一把重剑耍的虎虎生威,将所有欺她、辱她之人皆斩于剑下。   后来,她挥舞着重剑披荆斩棘,成了出了名的独行侠、是修士们避之不及的怪物、是所有人都恐惧的禁忌。   当言溪宣布与修真界第一人沉渊尊者结为道侣,无人敢言。他们第一次抬头看清言溪的面容,大惊失色。   却道是:杨柳拂惊风,人间无二。   *   至于言露,那是谁? 第24章 出山洞   裴惜惜一顿,手摸着那个纹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狐九九和文二雅此时也发现了,跟着凑过来。   狐九九吃了一惊,“诶”了一声。她刚发出声音,裴惜惜扭头,笑道:“九九,怎么了?”   见裴惜惜笑里藏刀,狐九九夸张地捂着手,倒在裴惜惜怀里,“哎哟,痛死我了,这块尖石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文二雅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那行字,道:“我这就将那块尖石砸平,免得又撞到你的手了。”   有修士察觉到这边动静,好奇地往这边瞧。   那些半信半疑的,没有凑过来,也有机敏的察觉到不对,跟着探查山洞。   裴惜惜瞥了一眼,道:“可能瞒不住。”   文二雅砸山壁的手一顿,把石头丢开,道:“算了,不白费劲了,谁愿意上当就谁去,谁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就教他做人。”   狐九九握爪,道:“我也是。”   仙鹤蹑手蹑脚凑过来,低声对狐九九道:“九九,你有么有感觉到自己有哪不对劲?”   “有哪不对劲?”狐九九问。   仙鹤道:“心浮气躁,像有把火在心头烧着。”   狐九九嘲笑道:“你脾气爆,有把火在心头烧着,不是很正常?”   仙鹤撸袖子,看样子恨不得揍狐九九一顿。   裴惜惜拍拍狐九九的头,解释道:“山洞内设有阵法,能影响人情绪,放大七情六欲。鹤道友修正统道家功法,静坐清正平和,很轻易便发现了不对。”   因为阵法作用与她天赋相似,裴惜惜在阵法启动时,便有所察觉。仙鹤这话,不过更进一步验证她的猜测。   她望向山洞其他人,现在阵法刚启动,他们都能保持理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但时间长了,难说山洞内会有怎样的混乱。   文二雅凑过来,道:“看来太渊宗真的很注重心性了,这一关两关的,全与心性有关。”   裴惜惜露出个笑,道:“若能进这样的宗门,是吾等之幸。”   重心性更重资质,太渊宗高层看得很明白。   她道:“继续找文字,山洞内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出去法子。”   太渊宗不会唆使预弟子自相残杀,这是个试炼。   “好。”狐九九起身,招呼仙鹤,“鹤五六,别躲懒了,快去找。”   裴惜惜这边动静大,其他修士不再坐着发呆,跟着搜寻山洞。   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裴惜惜在石桌附近扫视,狐九九依偎着裴惜惜,将身子压在她身上。她抱怨道:“化形了一点都不好,都不能让你抱着了。”   文二雅“哟”了一声,笑道:“还没断奶呐,惜惜也不是你的侍女啊。”   狐九九不高兴了,“我哪将惜惜当侍女?也就你这样的被侍女伺.候大的大小姐,才会想什么侍女不侍女。我和惜惜,是亲姐妹。”   文二雅笑容不变,“一个劲占便宜的亲姐妹么?自己没长腿,要人抱?”   狐九九龇牙,从裴惜惜身上起身,就要扑向文二雅,“阴阳怪气什么呢,当我怕你!”   裴惜惜忙抱住狐九九,摸摸她的脊背,安抚道:“不气不气。诶,你看,那是什么?”   她指向山壁。   “什么什么?”狐九九轻而易举地被转移视线,顺着裴惜惜的手指瞧过去,只见山壁上有一处纹络不像自然形成。   她蹿过去,仰头辨认,“五,五行,水,五行水?”   裴惜惜走过去,肯定地点头,“是五行水。”   文二雅朝裴惜惜招手,道:“这儿也有两个字,是阳金。”   修真者四散,听到文二雅喊出声,扬声道:“我这边也有字,是阳木。”   裴惜惜将那些修真者所在方位以及喊出的话记下,走到暂时落脚处,狐九九和文二雅再次一左一右靠着裴惜惜坐下。   狐九九脸颊靠着裴惜惜的肩膀,对裴惜惜道:“惜惜,好像是五行。”   文二雅温婉笑道:“不仅仅是呢,五行水,五行火,阴金阳金,阴木阳木,阴土阳土。若是五行,怎么水火没有阴.水阳水,阴火阳火?小九九,多读点书吧。”   狐九九再次被文二雅点爆怒火,腾地起身,扑向文二雅。   裴惜惜眼疾手快地搂住狐九九的腰。   狐九九龇牙舞爪,没够着文二雅,低头一瞧,见是裴惜惜拦住她,她委屈地问:“惜惜,你也觉得我读书少,不聪明?”   “没有没有。”裴惜惜抱着狐九九将她放下来,道,“我还没读过书呢,我不聪明吗?”   她还没读过这个世界的书,不算骗小狐狸。   狐九九立马忘了之前的不快,好奇地望着裴惜惜,满脸都是惊奇,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都有圆溜溜的趋势,“惜惜,你居然没读过书?”   裴惜惜笑道;“看不出来?”   狐九九诚实地点头,“我觉得你特聪明,什么都知道。”   “没有,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裴惜惜开口,“以后我俩一起读书,一起增加知识。”   “好。”狐九九再次依偎着狐九九,得意地望向文二雅。   “幼稚。”文二雅翻了个白眼。   狐九九气得浑身炸毛,“你才幼稚。”   裴惜惜扭头望向文二雅,无奈一笑,“二雅,别欺负九九。”   狐九九顿时改怒为笑,再次得意地瞧向文二雅。   文二雅凑近裴惜惜,放软声音,略带委屈的开口:“九九一来,你注意力就全落到她身上,都看不到我了,我吃醋,我不忿。同是你朋友,你怎能这般厚她薄我,偏袒偏心?”   裴惜惜头皮炸裂。   她只是交个朋友,为何要踏入渣男端水后宫争宠的修罗场?   她干脆低头,画了个八边形,转移话题道:“你们看,这是五行水,这是五行火……”   裴惜惜在八边形外边写字,五行水五行火相对,阴土在火之策,阴土旁边是阴金,阴金下边是阳金,阳金靠近五行水。   五行水另一边依次是阳土,阳木,阴木,阴木旁边是五行火。   由此,八边形,每条边都有一个属性。   文二雅见裴惜惜逃避,冷哼一声,心知这个程度足够,没再追着裴惜惜给答案。   她凑过去,认真地听裴惜惜的解说。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五行八卦。兑为泽,五行属性为阴金;乾为天,五行属性为阳金……”   坤土阴土,艮山阳土,震雷阳木,巽风阴木,离火坎水,八卦八方,各得其所。   这时,贺晏然、路亦平、仙鹤也围了过来,瞧见裴惜惜画的八边形,一眼便认出是什么。   仙鹤将抱着的木筒水拿出来,道:“这里边是水,五行水;木头是黄花梨,黄花梨是阳木。”   阳木,为大材之木,有参天之势,栋梁之材。   “那苔衣应是阴木。”文二雅一指洞边,苔藓似绿翡,苔花如米粒,妆点着洞内山石。   阴木,为花卉之木,有妖艳大地之美。   “这石头是阳土吧?”狐九九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块石头,道,“‘阳土,有城墙顽石之称,性高亢质硬而向阳’,艮为山,所以阳土是山石吧。”   路亦平跟着开口,“‘阴土,有厚泽田园之称,其性低湿质软而向阴,培木止水之能’,坤为大地,所以阴土应该是泥土。这儿有泥土吗?”   文二雅从头上拔.出发簪,戳向地面,发簪齐根插入又拔.出来,发簪尖处,带出一点黄泥。   “阴土。”文二雅将发簪上横放,让他们都瞧得清楚。   “这是阳金。”贺晏然将长剑拔.出,剑身湛湛,似一泓秋水,又如皎月凝霜,散发着肃杀之气。   阳金,剑戟之金,刚劲肃杀。   “那我这发簪是阴金。”阴金,珠玉之金,镶嵌珠宝之用。   文二雅抖动下发簪上的梅花流苏。   “阴金阳金,阴木阳木,阴土阳土,以及五行水都有了,只差五行火了。”裴惜惜下定结论。   “若这些都凑齐了,接下来怎么做?”文二雅收起发簪。   “可以试试,将这些五行之物按照八卦方位摆好。”裴惜惜开口,“慢慢试。相比之前毫无头绪,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文二雅点头。   “五行火,我去看看,有没有燧石。”裴惜惜再次起身。   裴惜惜一行人进行推论时,并没有压着声音,她们的推测,其他修真者也都竖着耳朵听进耳中,此时见裴惜惜他们要寻燧石,跟着起身,在山洞内找来找去。   一.夜过去,毫无所获。   石桌再次“咔嚓咔嚓”地移出,露出今天的水和馒头。   这次,修真者没有再抢,而是由裴惜惜分配。   小组组长又换好水杯,石桌收回篮子和水杯,缩回山壁。   吃过水和馒头,一行人再次在洞内寻找燧石,山洞宽广,碎石良多,修真者一块块辨认,既耗精力,又耗耐力。   又一日没有结果后,裴惜惜明显感觉到人心浮动,脾性燥了不少,口舌之争时有发生,不过没发展到冲突,裴惜惜便没管。   这是必经之事。   狐九九摸摸肚子,凑到裴惜惜身边,嘤嘤委屈出声,“惜惜,好饿啊。”   一天才吃那么丁点馒头,谁顶得住?   裴惜惜饿习惯了,感觉还好。   她将自己分到的馒头递给狐九九,道:“给。”   狐九九没接,“你自己吃。”   “馒头不是我主食,吃不吃没关系。”   狐九九接过馒头,直接塞到裴惜惜嘴里,道:“虽然不是你主食,但好歹能顶片刻饥吧。”   饿肚子时,一颗瓜子也是食物。   馒头被裴惜惜咬了,也不好再给狐九九,裴惜惜嘴动了动,慢慢地将馒头咽下肚。不过,她在吃的时候,有不少视线落到她身上,看样子,恨不得上来抢夺。   裴惜惜心微沉。   这才两天。   他们的心思便有些控制不住。   阵法持续作用,会发生什么,难说。   三更半夜,洞内寂静阒然,修真者靠着山壁,捂着肚子睡了过去,洞内无风,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洞内缭绕不绝。   黑夜中,那名穿着富贵的青年睁开双眼。   见身侧的修真者呼吸均匀平稳,他从袖口掏出一柄匕首。   他无声无息地向左翻个身,右手握住匕首柄部,在出手前不知为何,他往裴惜惜方向瞧去。   练气七八层的修士都有夜视能力,此时纵然不能使用灵气,夜视能力依旧存在,他清楚地瞧见裴惜惜坐在文二雅狐九九中间,狐九九倒睡在她怀里,文二雅靠在她肩上,而她坐得端直,背靠山壁,睡得很甜,这时,狐九九翻个身,裴惜惜动动右手。   富贵青年以为裴惜惜醒了过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望着裴惜惜方向一动不动。   不过,裴惜惜并没有醒来,只是挪挪右手,让自己睡得更舒服。   富贵青年缓慢地舒了口长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他又继续等了等,确定裴惜惜一直熟睡后,收回视线。   他望着自己左边这名修真者,缓慢拔出匕首,快狠准地割向那人脖喉。   然,在匕首即将割开那人脖喉时,富贵青年发现自己眼前一晃,他不再在山洞内,而是在自己的私人宅邸。   他怎么在这?   哦,对,他抓了敌对家族那个根骨特别优秀的小子,想要破他的元阳,让他筑基都困难。   前边有小厮迎上来,谄笑道;“少爷,那小子下了药,绑到房间里了,春熙姑娘也在那等着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富贵青年开口,“我要亲眼看到他破了元阳。”   不亲眼看到,不太放心。   刚到门口,便听到女人的娇叫声,勾人而缠.绵。   富贵青年咽咽口水,可惜他未筑基不能破身,只能馋馋。   小厮推开门,富贵青年正欲走进去,迎面便是一拳。   顿时,富贵青年似沙包般摔了出去。   富贵青年正欲发怒,肚子却传来一阵剧痛,之后连环拳击落到身上,疼得他弓成一只虾,浑身感官只剩下疼痛。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富贵青年用手抱着自己,大声求饶,但并没有用,那人扯开他的双臂,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脖间剧痛,呼吸困哪,富贵青年痛苦得面容扭曲成一团,在视线模糊中,眼前那双狠厉的眸子似出鞘的刀剑,让人胆寒到心底。   他,是真的想杀他。   可是他怎么敢?   富贵青年痛苦地闭上双眼,费力地想要呼吸,却窒息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下一秒,阵阵新鲜空气涌入喉间,富贵青年忙大口喘气,大口咳嗽,昏黑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明。   眼前并不是私宅,他依旧在山洞,他的对面,是一个个面露警惕厌恶的修真者,他们望着他,好似在瞧什么害虫,什么脏东西。   更有一人,神情凶狠,似要啮人。   富贵青年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什么,面色渐渐白了。   他想要将匕首收起,却发现自己右手持着匕首,横放到他脖间,只要再往前一点,匕首就会划破他的喉咙,取走他的性命。   他喉咙动了动,动动右手,想要拿走匕首,但没法控制自己。   霎时间,他额上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这时,守在他前边的修士似摩西分海般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尽头,裴惜惜不徐不疾地走着,红裙似锦鲤鱼尾摇曳,一米二三的身高,走出两米一的气场,压得旁观修士,无人敢窃窃私语。   她站在富贵青年身前,视线没有落到富贵青年身上,而是望向其他人,淡淡道:“我非人修,你们都是修士,应该知道。”   裴惜惜没有收敛气息,对她这一种族有过研究的,都能认出她的身份。   旁观修士望着裴惜惜,寂然不语。   “我不能使用灵气,但天赋本能依旧能用,你们谁若动了邪念,生出杀同伴的心思,便会如他一般,自作自受。”裴惜惜说着,望向富贵青年。   富贵青年右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一送,匕首插入喉中,又是一拔,鲜血似喷泉般在空中喷出个扇形。   站在附近的修真者似是才回过神,猛地后退。   富贵青年喉中发出“嚯嚯”之声,鲜血喷溅得愈发剧烈,他仰身后倒,重重地摔落在地,地面堆积一汪血水。   站在附近的修真者再次后退,离富贵青年的尸体远一些。   他们望着裴惜惜的视线,满是忌惮与畏惧。   这等手段,无声无息操纵人,幸好之前没有得罪她。   裴惜惜垂眸,声音不徐不疾,“知道如何通关了吗?”   “知道知道。”有机灵的修真者忙大声应道。   总归不是杀一人,出一人便是。   裴惜惜颔首,道:“希望诸位说到做到。”   顿了顿,她放缓语气,加大声音开口,“这是太渊宗入宗弟子试炼,外边师长,更期待我们同心协力过关。”   “放心放心,齐心协力找燧石。”修真者快语响应。   裴惜惜一敲响指,道:“收!”   众人眼前一阵恍惚,再定睛瞧去,富贵青年依旧维持着自戕姿态站在眼前,再看地面,并没有鲜血与尸体。   瞧见这一幕,众人望着裴惜惜,眼底惊疑不定。   裴惜惜袖手而立,道:“我不好杀人,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同伴,所以我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修真者松了口气,原来之前都是幻境。   “不过,我也只愿给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便不会如这次般轻轻放过,诸位好自为之。”裴惜惜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富贵青年方能操纵自己身体,他立马放下匕首。   他愤恨地望着裴惜惜,这异修果真可恶,竟装睡来骗他!   不过,他被裴惜惜镇住,到底不敢再耍什么手段。   裴惜惜往回走时,狐九九蹦跶到她身侧,拍手夸道;“惜惜,你真厉害,特有魅力。”   她站在那儿,就是人群的焦点,存在感特别强,跟她族里族长一样,威严,不可违逆。   “我更喜欢你了。”狐九九抱着裴惜惜的手臂,挨着她坐下。   裴惜惜微微笑了下,捏捏狐九九的脸,夸道:“你也最可爱。”   狐九九乐不可支,一张小脸,激动得布满霞红。   文二雅等裴惜惜坐好,凑过来问,“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他,不仅威慑力更强,也更容易稳定人心。”   死亡,才能给人深刻震撼,没有代价,都会存侥幸之理。而且,若富贵青年不杀,之后再有人起邪心,裴惜惜杀还是不杀?   若是杀了,富贵青年都不杀,凭什么第二个杀?这不利于她收拢人心。   若是不杀,裴惜惜便会失去威信,人心将彻底泛滥。   裴惜惜低声道:“我担心杀了他,会应了‘杀一人,出一人’这句话。通过这种方式出去,很可能会入不了太渊宗。”   文二雅之前没想到这点上来,被裴惜惜点出,她恍然道:“对对对,谨慎点没错,确实不能杀。”   她凝眉,道:“不杀人,这只能威慑一时,稳定不了多久。”   加上阵法作乱,这时间还要再减。   裴惜惜道:“今日应得仓促,暂时只能这样。不过我已有应对之法,倒时,还要你俩帮忙。”   “怎么帮?”文二雅和狐九九凑过来。   裴惜惜压低声音,与狐九九和文二雅耳语。   狐九九和文二雅拍手称赞,“绝了这个方法,可以。”   裴惜惜今晚露的这一手,成功镇压了修真者。   次日分馒头时,这群修真者依旧安安分分,没有惹事。   不过,也就表面安分。   裴惜惜留意到,那富贵青年收到馒头,正准备往嘴里塞时,昨日被他挑中刺杀的人带着熟人制止他的动作,并抢走了他的馒头。   周围的人自发挡住这一幕,为他们做掩护。   也是由此,那些走到石桌前等着分馒头的人,在馒头到手的同时,就将馒头吞吃了,之前还打算留着的,现在也不敢再留。   裴惜惜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分馒头,忽而她眸光一厉,望向人群,冷笑道:“看来,我昨晚的话,还有人没听进去。”   被裴惜惜瞧过来的那个方向的修真者互相看看,不明所以,慌乱间,一股力道从某处传来。他们顺着力量往后退,同时探头好奇瞧去,却见一人周围空出一大块空间。   顺着人群缝隙,他们看到那人右手前伸,掌心握着一块尖锐的似长锥的石头。   看那动作,应是想趁着人流挨挤,无人留意,用长锥刺穿前方那人的丹田。   “让开。”裴惜惜喊道。   站在裴惜惜面前的修真者让出一条道,也露出被人流包着的那名修真者。   “我说过,再有诛杀同伴之事,我不会姑息。”裴惜惜站在石桌后边,神情悲悯,“我不好杀人,但我并非不能杀人。”   众人瞧见,那被人流包围的修真者,右手不受控制的掉转方向,手中长锥一寸寸刺向自己丹田。所有修真者都清楚听见那人的惨叫,以及他面上痛苦的神色,每一寸变化,都瞧得一清二楚。   骨寒毛竖。   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修士曾杀过人,但他们都不会留意被杀之人死前的神态,而此时,他们将这人面上表情变化瞧得一清二楚,那声声惨叫,更是直达心底。   让人毛骨悚然。   更让人心颤的是,那人自刺长锥的动作犹如慢放,时间拉得无限长,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有心性稍差的修真者,额心冷汗涔涔,情难自禁地后退。   那人将长锥尽数没入丹田后,整个人化作白光消失于山洞里,连同地上的血迹,都一并消失。   像是那人,从没在山洞里出现过一样。   修真者擦擦脸颊上的汗,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处空隙。   他们等着那人重新出现。   在他们心里,裴惜惜这人有点傻,抢到所有的馒头和水,不想着拉帮结派,却均分给所有人,这一举动,不仅不会换来任何感激,还会惹得一波人逆反。   但若是她用馒头和水来拉拢一波人,利益联结下,她会过得很畅心,不会饿肚子不说,也不影响她破阵出山洞。   还有昨晚,富贵青年心生邪念,她明知杀死他是最好的,但她没有杀,而是用幻境恐吓一波,所以,换过之前的恐惧后,这些修真者以为这次裴惜惜也是这般处理。   然,他们等了许久,那人依旧没有出现。   他们的心慌了。   真杀了?   富贵青年见状,之前的侥幸再也不敢冒出,后背心沁出阵阵冷汗。   见裴惜惜使出雷霆手段,修真者终于安分下来,之前的人心思浮也一扫而空。   虽然这是暂时的,但能安稳多久便安稳多久。   裴惜惜低头,继续分馒头。   等馒头和水分完,裴惜惜走到甬道口,狐九九和文二雅凑到裴惜惜身边,低声道:“打晕丢到外边去了。”   原来裴惜惜的方法便是,若再有人作乱,她用幻境蒙蔽其他人感官,由文二雅和狐九九将作乱那人丢到外山洞去,做出身死被传送出洞外的假象。   外山洞和内山洞相隔一个四五米长的甬道,甬道狭窄,内山洞没有修真者愿意去,而外山洞的动静,也传不到内山洞来,是最合理的抛身之地。   裴惜惜点头,夸道:“做得好。”   文二雅略带羞涩一笑,道:“我没出什么力。”   狐九九叉腰,乐道:“惜惜,再有这事,继续喊我,看那些人表情变化,特有意思。”   “可一可二不可三,暴力统治只能□□一时。”裴惜惜摇头,“还是要早些找到五行火。”   她扫视周围,道:“我去外山洞看看,你们替我遮掩一下。”   狐九九和文二雅答应了。   裴惜惜藏在两人身后,身形一矮,进入甬道。   甬道狭窄暗黑,足球大小的怪石挨着山壁而立,与山壁黑黝一色,更有碎石零散如星,遍布小道壁角。   裴惜惜视线在这些怪石上逡巡,见不是燧石又移开,落到下一块石头上。她寻得细致,每块石头都要瞧一瞧,不过,甬道走了一半,依旧没有发现燧石的踪迹。   她收回手,正欲起身,忽而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   裴惜惜起身的姿势一顿,又重新蹲了下去,她视线落到手背不小心擦到的石头上,伸出手。   石头温热。   她心头微动,抱起这块石头。   出乎意料,这块看着挺有分量的石头抱起来却出乎意料的轻——这是一块空心石。   它像一个灯罩,罩在幽蓝色的地火外边,将地火挡得严严实实。   裴惜惜又探向其他石头,寒凉,瓷重。   这运气,也是绝了,裴惜惜露出个浅笑。   万千石头中,就这一块石头藏着地火,而这藏着地火的石头,就这么被她无意中发现。   若在前世,这种运气,怎么也得是中一百万大奖的程度。   裴惜惜小心翼翼的把空心石放回地火外边,又在山壁上做个记号,之后走回内山洞洞口,低声对文二雅道:“二雅,发簪。”   文二雅偏头,拔下发簪,问:“有发现?”   狐九九好奇地凑过来,满脸求知地望向裴惜惜。   “对,我找到地火了。”裴惜惜没有隐瞒,“等我挖过来。”   文二雅和狐九九没有跟过去,依旧守着甬道,裴惜惜握着发簪转身,回到地火所在地方,以发簪为刀,切割地火附近的山石,挖出个花盆形状。   花盆中,幽蓝色的地火如野草生长着,摇曳生姿。   裴惜惜用空心石将地火罩好,回到甬道口坐下。   她先将发簪还给文二雅,又掀开空心石,露出里边燃烧的地火。   狐九九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太大就将地火给吹灭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好漂亮的地火。”   文二雅注意力落到地火下边黑色石头上,低声道:“是炭石。还有其他炭石吗?”   裴惜惜摇头,道:“没有,只有这一束。在炭石燃烧完,我们要破阵出去。”   “那快些行动吧。”文二雅开口,她起身,视线落到甬道之侧,道,“怎么破阵?”   裴惜惜试探地将地火贴近写着五行火三字的山壁上。   山壁纹络在五行火靠近瞬间,仿若活了一般,化作一张大嘴,将五行火吞了进去。   “可行。”裴惜惜收回手,“应该就是这样了。”   贺晏然、仙鹤和路亦平也都赶过来,瞧见这一幕,贺晏然低头望向自己怀中宝剑,道:“交上去,还会还回来吗?”   裴惜惜没法回答。   路亦平转身去挖青苔,仙鹤用石碗装水凑到五行水前,又去阳火纹络那提交阳木。   文二雅用发簪刺穿地面挖黄土,贺晏然也用长剑斩地,待挖出黄土,用袖子将宝剑擦得干干净净。   这柄长剑伴随他几年,他舍不得。   文二雅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我觉得很大可能会还给你,太渊宗还能贪你这法器?”   贺晏然抚摸长剑,等其他五行之物都已提交,只剩下他手中的阳金后,狠狠心,将长剑递给文二雅。   不亲手上交,是他最后的倔强。   文二雅正准备接过,忽而一阵地动山摇,山洞内两块大石头缓缓朝两边移动,露出一扇三米宽的大门。   “怎么回事,不是还差阳金?”文二雅迅速朝裴惜惜靠拢,贺晏然收回长剑,跟着走过去。   裴惜惜一指富贵青年,道:“那人不是有把匕首?我将那把匕首上交了。”   文二雅也想起来了,拍手道:“对,他藏着把匕首。”   她望着那扇洞开的门,问:“走不走?”   裴惜惜没动,其他修真者也都没动,他们全都望向裴惜惜,看她行事再行事。   “走。”裴惜惜大步迈向那扇门。   狐九九、仙鹤、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条宽敞大道,不足百米长,可以瞧见洞外杂草和树影。   山洞外边,是一处山林。   所有人走出隧道,隧道口轰隆隆的又移来两块石门关闭,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若非他们刚从里边穿出,看不出半点破绽。   “哪边下山?”文二雅偏头问裴惜惜,“我们应该先下山,去镇上,再向人询问太渊宗的位置。”   裴惜惜望着高林密树,心底有所猜测,她没有答,而是跃到旁边一颗大树树尖,四处张望。   见东边有一高峰如柱,上边山石嶙峋,没有多少草木,更是笃定八分。   她踩着树枝往下跳,跳跃间,余光瞧见山林中不少妖兽与林中奔驰冲越,看汇聚方向,是她这边。   下边狐九九感受到万兽奔跑的震动,俯身耳贴地面。   文二雅和贺晏然也察觉到动静不对,见狐九九起身,问:“发生了什么事?”   狐九九仰头,朝裴惜惜喊道:“惜惜,快下来,兽潮来了。”   裴惜惜落到地面,道:“不是兽潮,是这边有什么东西吸引妖兽,它们都往这边来了。”   兽潮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扭头望向其他人,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逃命。”   富贵青年道:“妖兽来袭,大家不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妖兽?”   其他修真者连连点头,“我们愿以你为首,听从你的号令。”   在这些人里,就裴惜惜他们实力最高,他们更乐意跟着裴惜惜一行人,这样保命的几率也更高。   裴惜惜一指东面,道:“那边妖兽相对较少,想活命的,现在便逃。”   一群没有经过磨合和训练的杂牌兵,又各有心思算计,联合在一起,根本起不了1+1>2的作用,只会彼此拖后腿。   就如此时他们的提议,满满的都是小心机。   见裴惜惜不愿带他们,那些人面色顿时不太好看,到底脱离阵法刺激,此时都有理智,没有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语。   裴惜惜没管他们,径直往东边而去。   那些人见状,忙跟上去。   不过,他们速度比不上裴惜惜、狐九九他们,很快就掉了队,只能看到裴惜惜、狐九九等人身影越来越远。   他们眼底渐渐闪过恼意,忍不住道:“都说实力越强,责任越大,他们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   旁边有人应和这话,跟着抱怨。   郑瑶望着路亦平消失于丛林的身影,强压的后悔终于涌出。   之前在山洞内她选择袖手旁观,便与路亦平越走越远,直至此时,彻底和路亦平成为陌路。   明明一开始与路亦平相熟的是她,却因为她的怯弱,断了这份缘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从没如此时这般深刻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幸好,她道途还只开始,意识到这点,并不算太晚。   她扭头骂道:“裴道友是你们还是你们娘,要将你们这群废物当做自己的责任扛在身上?这是太渊宗弟子试炼,我们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   “裴道友她们对你们不够好吗?要不是她,在山洞里,你们不知会被淘汰多少,哪还有机会抱怨?”   “出来后,她完全可以不管你们自己逃命,但她为你们指了一条生路,你们还要怎样?当菟丝子,附在裴道友身上吸一辈子的血?”   郑瑶骂完,没理会他们,加快速度往前冲。   前边,裴惜惜他们已经遇上东边而来的拦路妖兽,贺晏然一拔长剑,率先跃入妖兽群中。   长剑如虹,身形似雾,闪电似的剑光过处,妖兽倒下一片。   见贺晏然英勇,文二雅大喝一声,“好剑法!”说着,折下一根粗枝,照着妖兽的头重重击去。   她力量足,准头稳,似打地鼠般将妖兽一头头地击倒在地。   狐九九不甘示弱,往前一扑,似狐狸般按住妖兽后颈,张口欲咬。   裴惜惜拎住她的后颈,无奈地开口:“九九,你现在是人身。”   裴惜惜递给狐九九一根铁木树枝,道:“用这个。”   狐九九接过,不太高兴的捶打妖兽。   仙鹤见狐九九差点上嘴,忙摸摸自己的嘴,暗自庆幸,他没有先出手。   要知道,仙鹤也会用喙一击必杀。   人身用喙,不说妖兽皮脏不脏,他能不能用喙击穿妖兽脑袋也是个问题。   他张开双臂,鹤臂抡圆,左挥又抽,也清扫一大片。   裴惜惜踢飞一只虎类妖兽,对其他人道:“别纠缠,走。”   说着,右手拎住狐九九后腰,往前用力一托,将狐九九丢了出去,之后脚步疾行,于兽群中穿梭,瞬间来到文二雅身侧,如法炮制,将文二雅送到狐九九附近。   之后,她拔地而起,脚踩豹兽头顶,借这一踏之力,也落到狐九九和文二雅身边。   贺晏然、路亦平和仙鹤也从妖兽群中脱身,与裴惜惜他们汇合。   “走。”裴惜惜在前带路,一马当先,最后,她们一行人来到笔直如椽高可摩天的孤峰脚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阳木,为大材之木,有参天之势,栋梁之材。   阴木,为花卉之木,有妖艳大地之美。   阳土,有城墙顽石之称,性高亢质硬而向阳。   阴土,有厚泽田园之称,其性低湿质软而向阴,培木止水之能。   阳金,剑戟之金,刚劲肃杀。   阴金,珠玉之金,镶嵌珠宝之用。   设定来自网上。 第25章 下悬崖   孤峰拔地而起,犹如石簪插地,陡峭笔直,光是看着,就危险十足。孤峰之上,并无多少草木,嶙峋山石裸露,像条光溜溜的蛇。   文二雅望着这孤峰,问:“惜惜,我们要上去?”   裴惜惜点头,道:“若我没猜错,这儿是斗场密林,出密林的路,就在这孤峰里面。”   裴惜惜将之前妇人与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上去。”文二雅没有质疑裴惜惜的话,果断开口。   孤峰没有小路,一行人只能攀岩而上,贺晏然有长剑,由他在前边探路,若没有攀附之处,便用长剑斫出短阶,人工斫出一条路。   妖修本就主修肉身,贺晏然和文二雅走兵修之路,路亦平从小山间长大,攀爬山路是基本技能,而且看他之前战斗,不难瞧出他也练了体,这一行人实力都不弱。   也因此,他们攀岩速度并不慢,短短四个时辰,便登上山顶。   暮色四合,浓雾成海。   一行人坐在山顶休息,吹晚风,看夕阳。   西边夕阳肆意铺陈,将雾海染成温暖的橘黄之色,蔚然壮观;雾海与云天相接之处,云霞晕染,彤红一片,瑰丽异常。   “好漂亮啊。”狐九九靠着裴惜惜,狭长的狐狸眼瞪得老大,望着那像是摊开的大饼一样的夕阳,以及夕阳下边似江河瑟瑟的云霞,捧着脸夸道,“跟仙界一样。”   “仙界应该比这好看很多吧,而且没这么冷。”文二雅拢拢身上衣裳,视线落到身侧被冰晶覆盖的草木上。   山顶温度低,一层晶莹冰霜覆盖在草木圆石上,折射出剔透光泽。   文二雅折下一根冰柱,对裴惜惜道:“惜惜,这是弟子入门试炼,外边或许有太渊宗的真君道君观看我们的表现,你知道的吧?”   裴惜惜静坐调息呼吸,应了声“嗯”。   “那你之前,为何不答应他们的投诚?若你接受指挥,带领那些人对抗妖兽,你会在一群人里表现突出,被太渊宗那些长辈看在眼底。若你进入太渊宗高层眼中,入宗后会有不少隐形福利。”   听到文二雅这一问,狐九九也望向裴惜惜,好奇地问:“对啊,惜惜,为什么不答应呢?”   裴惜惜望着云海雾收雾散,忽而笑了一下,开口道:“因为我不愿啊。”   风吹过,裴惜惜墨色长发和红裙往后摆荡飘起,多了几分缥缈与不羁的气质。   她掐掐草木尖,道,“我固然可以答应他们,组织他们一道抵御妖兽,让自己的领导才能落入太渊宗高层眼中,但这与我本性相违。”   “一个领导者,不仅仅需要拥有领导才能,更需要责任心、大局观。它需要摒弃私人情感,一切从大局出发,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身上,这是她身为领导者的责任。这点,我做不到。我遇到磨洋工的,爱背后说人中伤队友的,看不懂场合自私自我的,背后捅刀子的,我都想将他们丢出团队。遇到因为愚蠢而自找死路的,我更不想救。”   “但这样是不行的。”   “一个好的领导,不会意气用事,不管团员秉性如何,她要做的,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团员,带领所有团员完成目标。”   “我做不到。”   “而且,区区妖兽,他们并非对付不了,若他们是老弱病残,我护上一护又何妨,但他们有手有脚,能护好自己,我为何要护他们,带领他们通关?”裴惜惜嗤笑道。   “对对对。”狐九九疯狂拍爪爪,“非亲非故,犯不着犯不着。”   裴惜惜笑了一下,揉揉狐九九的头。   她又偏头望向文二雅,笑道:“本性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我若为入高层的眼而违背本心,之后宗门认定我拥有责任心,是个合格的领导者,那往后宗门带队都推荐我,那我做还是不做?”   狐九九歪头,纠结道:“对哦,做还是不做啊。”   “做,我得伪装一世;不做,反败之前累积的印象,还不如此时不做。纵然此时得不到高层青睐,但落得一世自在。”   “修真修真,去伪存真,修道过程,便是直指本心过程。”   狐九九再次海豹鼓掌,“是这样,是这样,惜惜你真棒。”   文二雅面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下来,她将掌心被捂化的冰柱丢到一旁,歪头笑道:“那在山洞,你强势镇压,我以为你想成为领导者。”   “山洞空间狭窄,不强势镇压,修真者发生□□,我们谁也讨不了好。”裴惜惜摇头,“山洞抢夺主动权和领导权是必要,但出来后,就非必要了。”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未来都得他们自己负责,将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不是很可笑?世上没有救世主,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但是,这并不符合修士道义。”仙鹤凑过来,对裴惜惜道,“太渊宗教导我们,要同门友爱,互帮互助。”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要辩驳裴惜惜的观点,又像是期待裴惜惜辩驳他,总之有些纠结。   “哈哈,这也没错。”裴惜惜点头笑道,“同门间确实要友爱,互帮互助。但这有个前提,意气相投,道途相类。”   “君以诚待我,我回君以真心,友爱和义气相帮,给的都是值得帮的人。”   路亦平这时也偷偷开口:“对对对,我祖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可以为生死之交交付性命,但不能为不值得之人搭上自己。”   “像天玄宗的明玉真人,他受宗门之令,带同门去历练,结果惹上元婴期妖兽。他为护同门性命,以命相博,最终落得筋脉寸断,修为尽毁的下场。”   “当然,我不是说他救同门性命这举动是错,而是他这么拼命很傻。他筋脉寸断后,被他救的那些人众口一致地说,是他觊觎那妖兽血脉,将那妖兽幼崽偷走,才招惹元婴妖兽,但事实上,抱走妖兽幼崽的人是柳依晴。柳依晴是掌门之女,他们为巴结柳依晴,将责任全推到明玉真人身上。”   “还有,在明玉真人拦住元婴妖兽,为他们争取逃生时间时,这些人却毫无作为,心安理得的接受明玉真人的庇佑。还有那柳依晴最可恶,身上明明有她爹的护体剑气,但她就是不激发,就这么看着明玉真人被元婴妖兽打得半死。”   “明玉真人废了后,这群人还跑去明玉真人的山头落井下石,若不是碍于宗门规矩,这些人怕是要将明玉真人杀死,来抹除这个救命因果吧。”   “所以,为不相干的人拼命,真的很傻。有余力可以救人,但拼命去救,还是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你去救。”   值得去救的人救了,便算他落得筋脉寸断下场,对方会记着这个救命之恩,拼尽全力为他疗伤。   君以诚心待我,我回以真心。   仙鹤纠结的表情散去。   他冷哼一声,抱臂道;“我也这么觉得的,但宗门教我们识字的那个先生却说,施恩不能想着图报;还有,要怜悯弱小,要匡扶正义,生和义,要舍生取义。”   裴惜惜眸光一亮,诶了一声乐道:“这是将你们当小学生,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吗?哈哈哈。”   仙鹤不高兴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裴惜惜摆摆手,面上的笑依旧止不住。   仙鹤刚开智没多久,可不就是小学生?她这是和一群小学生打打闹闹?   狐九九上下打量仙鹤一眼,杠道:“那也没见你听先生的话啊,你要真友爱同门,怎么也没见你去帮他们?”   仙鹤理直气壮地道:“他们还不是我同门。”   裴惜惜笑够了,开口道:“其实吧,太渊宗也没教错,”   小学生都要上思想品德课。   “它教的是侠道,是仁道,是义道。”   “秉持仁义,浩然存心,皎皎君子,莫乎如是。”   “这是为人基础,像是一棵大树的根,打好了品性基础,后边再怎么长,都歪不了。”   “君子,哈哈哈,鹤五六吗?”狐九九乐不可支,“都说君子如玉,你这么暴躁,是火玉吗?”   贺晏然抱着长剑,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听他们说得差不多,方道:“都别太真情实感,修真路上,生死之交也能背叛,保全自己才是正经。”   贺晏然这番话,似冷水般泼在这群少男少女身上。   这个年纪,正是情感真挚讲义气的时候,便算仙鹤觉得舍己为人很扯淡,但听了贺晏然的话依旧刺耳,他骂道:“冷血人修。”   贺晏然垂眸,冷漠地开口:“我只是讲述一个事实,没有人是永恒不变的。你若成君子,迟早会被人当成傻子。”   “你才傻子!我就不会变,我会对朋友永远真诚,我认定的朋友也不会变,我们直至飞升,都会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仙鹤挥着双臂去打贺晏然,贺晏然轻抬长剑,挡住仙鹤的攻击。   裴惜惜分开两人,道:“好了好了,物有万种,人有千面,每个人的想法都有不同。大家有缘相聚在一起,求同存异啊。都休息好了没有?走吧,我们去找那个通往镇外的悬崖。”   文二雅拉住贺晏然,扬声道:“休息好了,休息好了,惜惜,往哪边走?”   狐九九也拉住仙鹤,小声劝解道:“你跟他纠缠什么,你忘了他爷爷了?他对咱们,能有什么好话?”   仙鹤想起贺家那件名震太元界的大事,愤怒不知不觉消了,“算了,小爷不与他一般见识。”   一行人继续前往,不过气氛相对之前,要僵上不少。   文二雅跟贺晏然落到最后边,她低声对贺晏然,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些扫兴的话。”   贺晏然不觉有错,淡然地开口,“我只是打破他们的天真。”   “什么天真不天真,乱说什么。”文二雅开口,“这是美好品性。”   贺晏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很快收敛,道:“你我从小看到的悲剧,还不够多?美好品性?品性越好,死得越快。”   “但这是太渊宗,不是世家。”文二雅道。   贺晏然垂眸,道,“何时你也变得这么天真?”   他不再理会文二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文二雅站定片刻,跺跺脚,追上裴惜惜。   因是孤峰,悬崖并不难找,半个时辰不到,裴惜惜一行人便寻到那未有藤蔓的千仞悬崖。   依旧是贺晏然在前边开路,其他人踩着贺晏然开出的路往下攀爬。   此时天光尽数被夜色吞噬,只有头顶零稀几点星光,黑暗给了妖兽安全感,开始出来活动。   裴惜惜用石子击落三只蜈蚣,两只蝎子,低头提醒道:“有毒虫出没,大家小心。”   文二雅懊悔,“是我的错,我该提前准备驱虫药草的。”   文二雅以前都是跟家里族兄族姐一起历练,与其说是历练,不如说长见识,万事无须她操心,一切都有她族兄族姐准备,所以文二雅没想到这上边来。   说到底,还是她历练不足,没经验。   裴惜惜闻言,笑道:“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有错,谁都没有准备驱虫药草。”   狐九九跟着乐道:“你怎么这么爱往自己身上揽错?又不是你的责任。”   说话间,一道黑影似离弦的箭刺穿虚空,咬向仙鹤面门。   “小心。”裴惜惜打眼瞧见,手中石子击出。   不等石子击中那道黑影,又有接二连三的黑影于崖上飞起,似满天飞雪般扑向仙鹤。   “是蛇。”仙鹤一手攀上岩尖,另一只手抡圆,似急转的螺旋般将毒蛇拍飞。   在他上下的狐九九和路亦平想要帮忙,这时,一道粗壮的黑影凭空而起,似通天巨木倒向仙鹤。   仙鹤快手快脚躲避,依旧被尾风扫中,从崖上掉了下去。   “鹤五六!”狐九九张手去拉,拉中仙鹤的衣袖。   她用力将仙鹤往自己这边移,问:“你还好吗?快到我这边来。”   仙鹤双脚踩住岩尖,顺着狐九九的力道动,然黑影交织,坚定而执着地冲向仙鹤。   见状,路亦平、文二雅和裴惜惜也加快下落速度。   路亦平喊道:“怎么这些蛇全冲向鹤五六?”   狐九九回道:“蛇跟仙鹤是天敌,蛇的仇恨全拉在鹤五六身上了。”   “刺啦——”   一声细微的布帛之声响起,仙鹤的衣袖断裂,鹤五六再次坠下。   “鹤五六!”   狐九九惊呼,俯身往下一捞,却捞了个空,仙鹤手脚攀着悬崖用力,然附近毒蛇纷纷偷袭,仙鹤躲避间,手脚放空,再次落了下去。   仙鹤几次试图攀住岩尖,都有毒蛇飞扑阻拦他动作,他心下微沉,暗恼道,要是他能化作原形,哪会将这些毒蛇放在眼底?   他仰头望着试图过来救他的狐九九、裴惜惜和路亦平,心下叹息,可惜了,入宗试炼没能通过,只能通过蒙荫成为外门弟子,以后要喊狐九九师叔了。   仙鹤下边是贺晏然,贺晏然淡漠冷情,仙鹤没想过他会救人,所以根本没把希望寄托他身上。   他坦然下落,准备等毒蛇不多时,再继续自救一波,不想,在经过贺晏然身侧时,贺晏然忽然伸手拉住他。   随即贺晏然身形一动,带着仙鹤落到下边一处半米宽的平台上,之后放下仙鹤,贺晏然拔剑,斩向飞扑而来的毒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接住仙鹤到跳到平台,贺晏然没有丝毫迟疑,显然早早看好地方,做好应对群蛇的准备。   意识到这点,仙鹤面色变了又变,小声道:“谢了。”   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他真是小人之心。   “还有,对不起,不该说你是冷血人修。”   贺晏然没有回应,只一心一意杀蛇,见状仙鹤也敛下那层别扭,左右手开弓,精准而快速的掐住毒蛇三寸七寸,并丢下悬崖。   这时,那道粗壮的黑影再次弓起,又如巨木般挥向仙鹤,众人这次瞧得清楚,那是一条半米粗十几米长的巨蟒。   裴惜惜双脚一蹬崖壁,似飞鸟般在空中掠过,轻飘飘的落到巨蟒身上,她俯下身,手叩入蛇鳞片缝隙内固定身子。   蛇鳞巴掌大,圆润锋利,手刚探入,便被边缘割破肌肤,裴惜惜无视掌心疼痛,朝贺晏然道:“长剑。”   贺晏然此时长剑在空中划出半圆,剑光将眼前毒蛇拦腰斩断,断成两半的蛇身似落叶般簌刷刷的落下,腥臭的蛇血迸溅滴雨。   他听到裴惜惜的声音,挥剑的手一顿,他似乎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手腕用力,长剑如箭般洞穿虚空,刺向裴惜惜。   正在反复翻滚试图将裴惜惜颠下的巨蟒感应到这动静,长尾抬起,抽向那湛湛长剑。   贺晏然身子一绷,牙齿咬紧,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剑。   有毒蛇咬向他脖颈,他慢半拍躲避,双眼依旧盯着那柄长剑,仙鹤掐中毒蛇三寸捏爆,双手翻花无数残影闪过,七八条毒蛇没了声息,坠入悬崖。   仙鹤暴躁地开口:“愣着做什么,生死关头也敢分神?”   恰这时,裴惜惜松手,顺着蛇身往下滑落,滑到一半再次高高跃起,抢在蛇尖拍中长剑前,一把捞过长剑剑柄,同时长剑挥出,刺向尾尖。   贺晏然收回视线,学着仙鹤徒手捏蛇七寸三寸。   仙鹤又道:“这些蛇都是冲着我来的,你没了剑,和狐九九他们呆着去。”   贺晏然没动。   仙鹤又劝,“这些毒剧毒,我不怕蛇毒,你被咬一口就麻烦了。”   贺晏然动作不停,冷声道:“闭嘴!”   “你——”仙鹤气,不识好人心,哼!   说话间,那边狐九九、文二雅和路亦平也跳到这座平台,联手对付毒蛇。   文二雅握着发簪,对狐九九道:“九九,你掩护下我,我去帮惜惜。”   那边,裴惜惜之前长剑刺向巨蟒蛇尾,蛇尾拍出的力道顺着长剑反冲向裴惜惜,裴惜惜当即卸力,并借这反震之力在空中几个翻腰,重新落到巨蟒后背。   她再次扣住巨蟒鳞片固定身形,一点点往上挪移。   巨蟒身子打横,让裴惜惜所呆的地方狠狠撞向山壁。   “惜惜,小心——”   狐九九狐狸眼瞪圆,心高高拎起。   要是被撞实,裴惜惜肯定会被撞成肉糜。   文二雅之前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跳到巨蟒身上,此时见裴惜惜危险,身形一动,就要跳去帮忙。   贺晏然手疾眼快的抓住文二雅,道:“别送死,她逃开了。”   文二雅定睛瞧去,只见裴惜惜在巨蟒与山壁相撞的瞬间破空而起,滑落到巨蟒身上。不过她依旧没有脱离危险,巨蟒剧痛,身形不断拱动,裴惜惜没法固定身形,在巨蟒身上像只跳蚤般跳来跳去,不知何时就会跳出巨蟒身子。   这时,巨蟒再次腾空翻身,裴惜惜没有着力之处,悬空掉落。   “啊!”狐九九吓得连连打嗝。   文二雅眸子一眯,眉头不自觉皱起,心随着裴惜惜的危险处境而被攥得越来越紧。   眼见裴惜惜就要掉落悬崖,关键时刻,裴惜惜长剑插着巨蟒鳞片刺入,卡住蛇骨,再次稳住身形。长剑刺入巨蟒肉内,腥臭的蛇血顺着创口浇溅裴惜惜一身。   巨蟒吃痛,嘶嘶叫着,身子橡根长绳一般甩出,在空中伦出个半圆,又将裴惜惜所在地方的身体往山壁上怼。   身子悬空单手支撑难以用上力道,裴惜惜此时的处境比之前更危险。   罡风刮皮入骨,裴惜惜眯眯双眼,脑中快速琢磨脱身之法,她望向山壁,默算巨蟒与山壁距离。   在巨蟒即将怼中山壁时,裴惜惜用力抽出长剑,任身子自由下落。   在横向速度和下落速度双重作用下,裴惜惜下落轨迹呈抛物线撞向山壁,在即将撞上时,裴惜惜用长剑刺向山壁。   长剑受力弯成拱形弧度,压制到临界点,长剑猛地反弹,将裴惜惜弹了出去。   裴惜惜借这一弹之力,再次落到嘶嘶长叫的巨蟒身上。   巨蟒自残两次,力道没有之前那么足,裴惜惜舒口气缓了下,反手扣着长剑,似猿猱般蹬蹬蹬地往上爬。   爬到巨蟒七寸时,长剑往前一送,深入鳞片根部。   巨蟒吃痛,再次翻滚起来。   裴惜惜左手扣住鳞片固住身子,右手狠狠往前一划,一块巴掌大的鳞片血迹淋淋的被长剑掀开。裴惜惜趁热打铁,长剑刺入这没了鳞片遮挡的嫩肉,尽数没入蛇身体内。   她长剑狠狠旋转,在蛇身体内搅动。   巨蟒挣扎渐渐减轻,应是长剑刺穿了它的心脏。见状,裴惜惜拔剑,再次跳向山壁方向。   她的身后,巨蟒呈U字型,悬空摔落。   巨蟒死后,那些攻击鹤五六的毒蛇渐渐散去。   文二雅和狐九九趴在平台上往下瞧,黑暗不影响夜视,但将天地都涂抹成黑色,裴惜惜趴在山壁上不动,她俩真找不到裴惜惜在哪。   “惜惜——”   狐九九和文二雅同时往下喊。   裴惜惜朝两人挥挥剑。   长剑剑身似镜,微薄的星光洒在上边,反射出银霜似的亮光,在夜色中瞧得一清二楚。   文二雅、狐九九等五人顺着亮光指引,向裴惜惜聚拢。   他们赶到裴惜惜身边时,裴惜惜已用长剑斫出一公分台阶,正坐在这窄小的台阶上休息,瞧见他们,将长剑递过去,道:“你们也给自己砍个凳子,先坐着休息会吧。”   和巨蟒大战一场,她好累啊。   裴惜惜此时的形象一点都不好,头上身上尽是蛇血,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头发板结,脸上血迹成痂,像数月半年没洗澡。   城池里的乞丐,都比她干净。   但瞧在其他人眼底,裴惜惜形象三丈八。   单挑巨蟒,实力没得说。   其他人没有犹豫,一个接一个的砍出平面,跟着坐在悬崖上。   经历一场大战,一时间谁都不想说话。   夜风刮过,吹乱他们六人的头发和衣服,也带来清爽的凉意。   狐九九揉捏自己的爪爪,好奇地问:“那巨蟒,以前被仙鹤咬过吗?对鹤五六不依不饶的。”   文二雅正用袖子反复擦发簪,发簪反复刺穿蛇身,腥臭难闻,文二雅没有勇气往头顶插,闻言,她道:“可能吧,一啄之仇,终不能忘。”   路亦平扑哧一声笑出声,乐道:“那这也太记仇了。”   他望向仙鹤,打趣道:“鹤五六,你怎么看?”   路亦平在这个团队一向话少,也存在感不强,文二雅狐九九都和裴惜惜玩,贺晏然又和文二雅相熟,仙鹤与狐九九相熟,就他,和这些人里哪个都不熟。   他倒是想混进团体,但文二雅、狐九九和裴惜惜三人形影不离,仙鹤只跟狐九九玩,贺晏然只跟文二雅搭话,都不怎么理会他,他沉默着,寂寞如雪。   现在大家经历巨蟒蛇灾,共同进退,路亦平觉得大家关系更进一步了,再次积极地朝融入团体进攻。   仙鹤咬牙切齿,“等我恢复原形——”   贺晏然冷笑,“你就用喙啄死天下蛇蟒?”   仙鹤扭头,骂道:“别以为你救了我,你就不敢打你。”   贺晏然抱剑,端坐笔直,“我就坐在这,想忘恩负义,你就打。”   “你!”仙鹤再次被堵,磨牙哼哼两声,消停了。   路亦平:“……”   这两位,他好像也插不进去。   他就没有小伙伴搭理吗?   路亦平有些绝望。   仙鹤在贺晏然那碰了壁,凑过来和路亦平说话,路亦平一扫绝望,积极接话,兴冲冲的和仙鹤交流。   路亦平说起自己长大的那座山,以及山上还没开智的灵兽,仙鹤也说起自己长大的山,以及自己赚宗门贡献点的那些年。   和路亦平聊得投机,仙鹤拍拍胸脯,道:“我赚了不少贡献点,等入宗门,我罩着你。”   路亦平抱拳,“多谢鹤哥了。”   “不谢兄弟,在宗门内乘坐仙鹤,我让我那些亲戚给你打九折。”仙鹤再次承诺。   狐九九凑过来,问:“可以给我和惜惜打九折吗?”之后,又不太情愿的开口,“还有二雅。”   “打打打。”仙鹤拍胸脯保证。   贺晏然虽然瞧不上那几块灵石的折扣,但鹤五六所有人都打了折,就落下他,他不高兴了。他不高兴,就不乐意好好说话,虽然他也没怎么好好说话过,“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诚意?”   “打,都打。”仙鹤盘算着,该怎么夸大这一波救命之恩,再给那些亲戚送送礼。   狐九九见他表情凝重,当即拍掌哈哈大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不会真一只只鹤去说吧?”   路亦平也笑道:“鹤哥,您若载客,我们肯定不会客气,但您亲戚,就不占便宜了,他们赚灵石不容易,都是辛苦钱。”   贺晏然冷冷的开口:“傻子似的,慨他人之康。”   鹤五六怒瞪贺晏然。   贺晏然淡淡地回望他,将怀中长剑调整下位置。   鹤五六:“……”   救命之恩,我忍。   “行,你们要出行,我全包了。”仙鹤其实听路亦平的话,也意识到不妥,此时顺坡下驴,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承诺出去。   休息够了,一行人再次下岩。   这次,只偶尔有有毒虫出没,没有大规模的毒蛇袭击,天光大白之际,一行人顺利到达悬崖。   悬崖底部,云雾弥漫,荒石累累,大大小小妖兽的骨头和石头胡乱堆积,不见半点绿意。   这景色并不好,阴森、压抑,待得久一点,就会心情致郁。   因此一行人草草地扫过周围,就积极寻找出路。   出路并不隐蔽,就山壁上开了一道一米宽的裂缝,长眼就能看到。裴惜惜探头往里瞧去,有风从里边吹来,刮过裴惜惜的脸,带着水汽的湿润与凉意。   她朝其他人招招手,道:“应该是这儿,有风,这路是通的。”   路亦平张开手感受下,肯定裴惜惜的结论,“是通的。”   贺晏然大步走进去,长剑当横,前边探路,其他人紧随其后。   裴惜惜走了两步,扭头瞧见那森森白骨,又折回去。   其他人瞧见,站在洞口等她。   狐九九问:“惜惜,做什么?”   裴惜惜道:“看这些骨头,能不能做武器。”   “哦,对,武器。”   其他人也记起来,他们一直空手搏斗,干脆从洞口走过来,跟着挑拣骨头。   不过,他们翻检几下,便发现裸露在外的骨头都是样子货,这些白骨被风化腐蚀,极脆,微微用力,就碎成寸断。   一行人视线落到那巨蟒身上。   狐九九借文二雅的发簪翘了两块鳞片,在掌心比了比,道:“这个好。”   鳞片掌心大,扇贝形,外刃锋利,在鳞片根部切开一个口子成柄,掌心叩入掌握,这鳞片便是一柄扇刀。   她剥下一部分蛇皮,缠在身上。   裴惜惜取下蛇肋骨,做成一根骨剑。   文二雅、仙鹤和路亦平也取下蛇肋骨,分别做了骨刀、骨棍和骨剑。   各自磨好武器后,一行人再次入洞。   随着行走,隧道内渐渐漫起白雾,白雾从地上蒸腾升起,仿若他们在云中穿梭。   这一景象有点浪漫,也很唯美,本应惹人惊呼赞叹,但所有人发现,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山洞壁内水滴打石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整个空间寂静得像是他们失了聪。   狐九九率先按捺不住,提问道:“怎么回事?”不过很快,她就没法顾及这个异样,她浑身疲惫,眼皮像是坠了几斤铁,睁不开眼。   她不由得打个哈欠,“怎么回事,我好困啊……”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自狐九九起,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倒下,昏睡过去。   幻境之外,谢欢指着裴惜惜一行人,对路唯笑道:“路师弟,你看,这就是透题的下场。其他人还在密林寻找出去线索,他们一行人已经找到出路,不得不加试一场。”   “透题一时爽,加试难上天,哈哈哈。”   路唯视线落到被阵法移到山洞内的裴惜惜身上,道:“这难不到她。”   说着,他眸光微动,道:“她以凡人之身,用长剑杀死炼气期巨蟒,看见了没有?她是天生剑修。”   路唯语气淡淡,但话里炫耀之意明显,噎得谢欢直翻白眼,“她又没用上剑招。”   “剑招什么的能练,剑心却不能。”路唯骄傲地开口,“她拥有无畏之心。”   “还不是你徒弟呢。”谢欢忍不住戳破他的幻想。   路唯眸光一厉,望向场上其他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其他元婴化神修士:“……”   看来路师兄(弟)是真中意这个弟子。   他们连连摆手,赌咒发誓说自己不和路唯抢徒弟。   路唯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谢欢:“……”   “行行行,看你徒弟如何过关。”谢欢视线继续落到虚空幻境上。   幻境里,裴惜惜一行人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们睁眼,先观察周围,见附近都是同伴,眼底警惕退去。   狐九九揉揉眼,道:“我们是闯入阵法了,还是被妖兽搬到这儿当储备粮了?”   昏迷前他们在隧道内,醒来后就倒在山洞里,显然不正常。   文二雅活动下身子,低头笑道:“你这小身板,够吃上一顿吗?”   狐九九叉腰,“比你肥壮。”   问下,裴惜惜、文二雅和路亦平都笑了起来。   鹤五六不明所以,跟着搭腔,“我也肥壮。”   裴惜惜他们三人笑声更大。   路亦平拍拍鹤五六的肩膀,抹去笑出来的眼泪,“鹤兄,哈哈哈,这个,哈哈哈,你就别凑热闹了吧,哈哈哈哈。”   哪有把自己代入食物的。   裴惜惜笑够了,揉揉狐九九的头,笑道:“这没什么好比的,九九,长点心吧。走,去找找出路。”   狐九九歪头不解,肥壮有什么不好的?说明她实力强啊。   她跟上裴惜惜,两人往山洞口走去,还没走到山洞口,两人站定,身子紧绷,蓄势警戒。   文二雅奇怪,问:“怎么了?”   裴惜惜将狐九九拉到自己身后,自己也一步步往后退,“是蜘蛛。”   狐九九比比自己腰部,补充道:“这么大的蜘蛛,好多巴多,密密麻麻的都是。”   文二雅、仙鹤和路亦平轻手轻脚跑过去,隔空远远的瞧一眼,又缩了回来。   真的很多,外边山洞蜘蛛网如帷幕,一层一层的似屏风般垂落着,帷幕上还盘踞数只磨盘大小的蜘蛛。   蜘蛛像白玉棋子长了八只脚,身子肉质半透明,温白,十分漂亮,腿上的毛又粗又黑又长,似马鬃,十分抢眼。   再看洞顶、洞壁和地面,白玉蜘蛛一只挨着一只,如石榴籽抱团,铺满整个空间。   除了杀出去,没有第二种办法。   仙鹤摸摸手臂,道:“这怎么出去?那么大那么多的蜘蛛,联合起来压向我们,压也能压死吧。”   文二雅道:“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   那边贺晏然用长剑划开一处草丛,露出后边藏起来的石碑。   他喊道:“你们过来,这儿有字。”   其他五人走过去,头挨着头,一起看向那石碑。   “第一,杀一人,出一人。”文二雅率先念道,“跟那边山洞是一样的,这边,是不是也有操纵情绪的阵法?”   “没有。”裴惜惜否认了。   “第二,持山丹红可平安穿过蜘蛛群。”狐九九惊喜道,“这个可以,我们找找山丹红。”   路亦平指着石碑道,“那有一行小字,山丹红一天一株,亥时正(晚九点)出。也便是说一天只能出去一人。”   这便考验人性了。   若决定这个方法出去,谁先谁后?   裴惜惜指着最后一行字道,“第三,抵抗蜘蛛潮。”   “蜘蛛潮酉时(晚五点到晚七点)进,戌时(晚七点到晚九点)退,一日一次,一日强过一日,六日后,可出山洞。”   第二个方法和第三个方法连起来看,更考验人性。   若没有蜘蛛潮,谁先谁后还能有商量,或者抽签看天运也行;但有了第三条,谁都想第一个离开。   蜘蛛潮一日胜过一日,越晚出去越危险,很有可能,留到最后的,根本没机会出去。   所有人沉默了。   这是,要他们内讧决裂啊。   真狠!   裴惜惜抬头,望向其他人,道:“你们选择哪个方法?”   狐九九挨着裴惜惜,道:“惜惜,你选哪个,我就选哪个,我和你一起。”   裴惜惜没答。   她私心里是想选择三,齐心协力度过这六天。   这个是最佳方案,也是最完美方案。   但其他人若选择二,她会将狐九九先送出去。   文二雅取下发簪把玩,发簪在她指尖旋转,流苏不断晃动,撞击时发出清脆的细响,像是谱奏一曲小调。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也和惜惜一起。”   仙鹤看看裴惜惜他们三个,又看看贺晏然和路亦平,最后落到裴惜惜身上,道:“惜惜,你选择哪个?我和九九一起,看你的。”   贺晏然嗤笑,道:“想选择三就直说,说出来有那么难?不就六天蜘蛛潮,吾辈剑修,谁怕?”   路亦平忙点头,“对对对,选三。”   他也不愿因为这事,与小伙伴分道扬镳。   仙鹤露出个大大的笑,他拍拍路亦平的肩膀,感动道:“好兄弟。”   裴惜惜视线在这行人身上一一扫过,点头道:“行,那便选择三。接下来六天,大家辛苦一下。”   “现在距离酉时还早,我们先休息,养精蓄锐。”   路亦平犹豫片刻,从仙鹤肩上探出头,道:“既然蜘蛛会成潮,若现在趁那些白玉蛛睡觉多杀几只,等蜘蛛潮来时,白玉蛛会不会少一点?”   其他几人视线都落到他身上。 第26章 破蛛潮   路亦平被瞧得不甚自在,又将身子藏得仙鹤后边。   狐九九海豹鼓掌,“路亦平,你怎么这么聪明?我觉得这主意可行。”   文二雅道:“可以一试。”   迟早要面对蜘蛛潮,不如趁现在多试探下规则。   一行人又重新来到洞口,手中兵器齐出,却击了个空——白玉蛛明明睡在哪儿,但仿若虚影。   伸手去摸,也摸了个空。   狐九九双目一亮,道:“趁现在出去?”   说着摔先冲出。   这时,一只毛腿忽然伸出,将狐九九踢了回去。   裴惜惜接住狐九九,又用骨剑刺向那只毛腿,再次刺空。   狐九九站定,瞧见这一幕,讶异道:“这是它能攻击我们,我们不能攻击它?”   裴惜惜往前走了两步,白玉蛛毛腿又扫了过来,裴惜惜脚步一错,避过毛腿攻击,又骨剑当横,拦在身前。   毛腿穿过骨剑,继续攻向裴惜惜。   裴惜惜身形连闪,退回山洞。   不用裴惜惜特意说明,看见刚才那一幕的都知道,若继续前行,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打。   狐九九气得嘤嘤两声,叉腰骂道:“这太流氓了,就一定要经历蜘蛛潮呗。”   没有捷径可走,一行人抱着武器,重新回到山洞。   裴惜惜手抚摸着骨剑,开口道:“等会蜘蛛潮时,两两一队,互相照应。”   “我和惜惜在一队。”狐九九小跑到裴惜惜身边,抱着裴惜惜的手。   文二雅犹豫一下,道:“我和贺晏然一起。”   路亦平于是搭上仙鹤的肩膀,道:“我和鹤兄一块。”   分好队,裴惜惜叮嘱道:“留意队友,互相掩护。”   裴惜惜望着空旷的山洞,又道:“可以在山洞内摆三块一米高的巨石,站在巨石上击杀白玉蛛,就跟守擂一样。”   文二雅垂眸,琢磨片刻,道:“可以,居高临下,更好发挥兵器之利。”   路亦平望向山洞,道:“那这巨石,哪儿来?”   裴惜惜望向山壁,对贺晏然道:“贺道友,麻烦你了。”   贺晏然颔首,长剑出鞘。   只见一片白光闪烁,贺晏然收剑回鞘,待剑光残影散去,山壁上的山石簌簌而落,内凹出一条n形的线雕。   贺晏然走进线雕里去,长剑再次挥出,线雕中间的肉被长剑从上由下整齐斩断,并被贺晏然挖出来。   第一块大石头挖出来后,第二块,第三块大石头挖出来不费多少力气。   贺晏然又打磨一下,三块大石头呈圆柱状。   仙鹤和路亦平合抱抬起,问裴惜惜道,“放到哪儿?”   裴惜惜借贺晏然的长剑,在地上挖出三个三四公分深的圆柱状深坑,之后示意仙鹤和路亦平将圆柱大石头放进去。   仙鹤和路亦平放好后,伸手推推巨石,巨石和地面镶嵌固定,不随力移动。   仙鹤拍拍手,夸道:“这样固定更好。”   路亦平跳上圆石上边,视线落到其他两块圆石上,暗夸一句裴惜惜好巧思。   三块巨石呈等边三角形分布,边长约两米五,进可互为策应,退能镇守一方。他身形一动,落到另一个圆石上。   仙鹤跟着跃起,跳到圆石上边,追着路亦平吵闹。   裴惜惜瞧了他俩一眼,对文二雅和贺晏然道:“你俩一组,我和九九一组,磨下默契度。”   仙鹤正好跳到附近圆石上,他弓身趴着,双手张开,俯视裴惜惜道:“我和路亦平要来吗?”   “当然。”裴惜惜撩起眼皮,见鹤五六化作人形后,依旧不改的仙鹤身姿,忽而生出一种直觉,目前这个分组,最后可能会改。   果然,裴惜惜和狐九九间默契度有点差,狐九九与鹤五六一样,化作人形,攻击仍是狐狸那套,裴惜惜完全没法预测她的攻击动作。   裴惜惜打着打着,感觉到阵阵心累,就跟陪熊孩子玩耍,要到处抓熊孩子回来。   她收起骨剑,朝仙鹤和路亦平招手,“你俩和二雅贺道友比试比试。”   路亦平和仙鹤之间的默契,还不如裴惜惜和狐九九,裴惜惜和狐九九联手时,裴惜惜会有意识的配合狐九九,但路亦平和仙鹤间,完全是各打各的——路亦平倒是想配合鹤五六,但鹤五六跑得比狐九九还要跳脱。   裴惜惜将路亦平喊过来,对狐九九道:“九九,你和五六联手试试。”   狐九九和仙鹤都是妖修,平常也都跟彼此种族打过架,深知对方种族特性,此时能瞧出两人没配合过打得别别扭扭的,但当两人有意识磨合时,能明显瞧出两人的合拍。   裴惜惜拍板,“九九,你和五六一组。”   狐九九委屈地捧捧脸,但也知道目前来说,是最好的。   目前没有时间,让她和裴惜惜进行更多的磨合。   文二雅双目一亮,立马抛弃贺晏然,跑到裴惜惜身边,道:“惜惜,我和你一组。之前咱们联手击退宜城衙役,配合得多好!”   裴惜惜点头。   文二雅和贺晏然都是攻击型选手,打起来时也有些别扭。   她望向路亦平,道:“路道友,你和贺道友联手试试。”   “好。”路亦平拎起骨剑,站在贺晏然身边。   路亦平功夫中正平和,缩小自己气势,专心为贺晏然打辅助。   两方交手片刻,裴惜惜收起骨剑,道:“就按现在这个分组。”   狐九九点头,“行。”   “那现在开始混战,和队友磨合默契度。”裴惜惜又道,说着,她长剑击向狐九九。   狐九九一抹腰间,两块扇刀绰在手上,她不退反进,身形飞扑,扇刀交叉朝裴惜惜脖间割去,而裴惜惜的骨剑,被鹤五六长棍截住。   裴惜惜眼底闪过亮光,这便是队友的默契了,相信队友,将后背交给队友。   裴惜惜收回剑,身形一闪,避过狐九九的致命杀招,她骨剑从文二雅腋下穿过,击中贺晏然长剑残影中那柄真剑。   片刻间,三方都已交上手。   路亦平紧随贺晏然身后,笑道:“这样分组,确实更顺手。”   跟着鹤五六后边,他追得难受。   贺晏然路亦平和裴惜惜文二雅这两组还好,狐九九和鹤五六那组,像是在耍花杂,起伏腾跃,单足蹦跳,偏偏这样他俩也都互相掩护了,就很神奇。   吃了送过来的馒头和水,裴惜惜他们又继续磨合,未时正,收起武器,靠着山壁休息。   即将到酉时,裴惜惜一行人醒了过来,活动身体,之后裴惜惜和文二雅跳上靠近洞口的那个圆石。   见山洞内白玉蛛腿毛晃动,八脚用力,撑起圆润白皙的身子,裴惜惜提醒道:“白玉蛛醒了。”   闻言,其他两组跟着跳上圆石,持着武器等候。   几乎是瞬间,白玉蛛似潮水般涌入洞内,狭窄的洞口没有给它们造成半点阻碍。   “我天!”文二雅骂了一句,长刀横扫,将几只水平面的白玉蛛切成两半。   被长刀杀死的白玉蛛尸体在空中瞬间消失,不给活的白玉蛛添半点堵。   见状,文二雅更想骂人了。   太渊宗修士入门试炼确实难,但有这么难吗?   裴惜惜骨剑连刺,将挥舞着毛腿击向文二雅的白玉蛛杀死,又斩断白玉蛛吐出的蛛丝,沉稳地开口,“二雅,别分神。”   “嗯。”文二雅忙收敛心神,专注绞杀白玉蛛。   按照裴惜惜预想,她和文二雅守头,两人多分担一点,后边压力小一点,但白玉蛛如潮涌入,这般算计完全用不上,后边压力与前边一样。   打斗间,裴惜惜能听到后边狐九九和仙鹤时不时的惊呼声,也不知他俩能不能应付得来。   裴惜惜百忙中抽出一抹心神往后瞥去,却见狐九九和鹤五六两人像表演杂技一般,你托我举,你挥我抡,好不热闹。   狐九九腰间蛇皮变成绳索,一头拴在狐九九身上,一头栓在鹤五六手上,鹤五六将狐九九扔出去,狐九九双手交叉,扇刀一刀刀取蛛性命。   狐九九完全没有防护,只双手挥刀攻击,若白玉蛛攻击即将落到她身上,鹤五六便甩动蛇皮,拉着狐九九回来,往另外一个方向丢去。   看样子,两人玩得非常开心。   裴惜惜:“……”   而另一边,贺晏然和路亦平双剑合璧,剑光残影过处,白玉蛛化作烟灰。   见他们都能应付,裴惜惜收回视线,全心全意投入诛杀白玉蛛中。   第一天白玉蛛犹如纸糊,轻而易举便能对付,兵器划过,白玉蛛应声而灭,两个时辰下来,六人除了疲惫一点,并没有受伤。   亥时初,白玉蛛如泡沫幻影般,准时消失在山洞内。   这时,洞外飞进一个花篮,篮子里放着六筒水和六个馒头。   六人盘腿坐在巨石上,一人拿一筒水,先用水打理下自身,洗净手后,再抓取馒头开吃。   狐九九先咬一口,双目微亮,夸道:“太好吃了,你们快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都没那么累了。”   文二雅将口中馒头吞了下去,应道:“你没感应错,这馒头有清除疲惫效果。”   裴惜惜道:“还有恢复体力的作用。”   “这待遇不错。”文二雅大口吃馒头。   仙鹤冷嗤,“待遇要是真不错,应该给我们个窝。晚上睡硬邦邦的地板,不累也累了。”   狐九九连连点头,“对。”   裴惜惜、文二雅、路亦平:“……”   路亦平咽下馒头,纠正道:“应该是床吧。”   “床哪有窝舒服。”仙鹤不以为然。   狐九九在旁认真的点头。   裴惜惜:“……”   合该你俩为队友。   吃完馒头喝过水,他们将水筒放回篮子里,篮子在空中旋转一圈,又滴溜溜的飞出山洞。狐九九目送篮子离开,视线忽而凝在洞口上方的山壁上——那儿生了一颗朱红色的小花,花开五瓣,花蕊细碎,颤巍巍的在山壁上摇曳。   “山丹红。”狐九九一指那朵小花,“好漂亮。”   裴惜惜抬头,视线跟着落到山丹红身上,口中念道:“山丹红,又名小凤仙,有花无叶,根茎细小,畏风,生山壁。此花气味独特刺激,蛛虫蜂蝶蛇相闻,远之。”   她眸光微动,若有所思,“也便是说,持山丹红可出山洞,是因为山丹红可驱白玉蛛,而不是因为山丹红是信物,白玉蛛不攻击?”   文二雅听出裴惜惜话中意思,望向裴惜惜,笑道:“是这样。若将它配在身上——”   “那就将它配在身上。”裴惜惜开口,“暂时先不动,等明日迎战时,再采摘。”   或许,这才是山丹红正确用法。   石碑上所写,一人持一株山丹红出去,除了内讧,没别的用。   其他人没反对。   不过,打算到底落空,子正时分,今明交汇之时,山丹红开始变得虚幻,一看就是要消失的节奏。   靠着山壁保持仙鹤睡觉习惯的鹤五六因单脚站立不稳,时不时被身子倾倒惊醒,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他忙将其他人喊醒,嚷道:“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有时限,只存在于今天。”裴惜惜起身,从狐九九手中取过一把扇刀,弓身腾跃,身子似蛛般趴在山壁上。   她一手固定身子,另一手持着扇刀斩向山丹红根部。   山丹红根茎纤细脆弱,近金器而枯萎,采摘不能用阴金阳金,只能用玉器、骨器、木器之类的武器。   扇刀正好。   山丹红被斩断根部后,身形又由虚转实,落到裴惜惜掌心。   滴答。   山壁水滴打在石头上,子时正点过去,跳到新的一天。   裴惜惜握着山丹红,重回到圆石上,道:“看来,山丹红要及时摘。”   狐九九凑过来,捏捏山丹红的花瓣,又动动鼻尖,道:“味道很香诶,也不刺鼻。”   “你闻着当然不刺鼻。”裴惜惜耐心解释,“昆虫闻的不是气味,而是气味传达出来的信号。你觉得香,昆虫接收到的是难闻,刺激,避开等信号。”   “就跟有些妖兽会用尿液占地盘一样,妖兽闻着自己尿液感觉很亲近,但人类闻着,就是一股尿骚味,一样的。”   狐九九不太高兴了,“哪有尿骚味,人类不一样撒尿?那些人类小孩漫山遍野的占地盘,也没看他们觉得臭。”   裴惜惜哭笑不得,“是是是,我比喻错了。”   狐九九虽然觉得裴惜惜这个比喻有些冒犯,但山丹红驱虫原理却神奇的理解了。她收回手,问:“是先一个人拿着,还是分了?”   “分了。”裴惜惜先将山丹红花瓣摘下,其他五人一人分一片,自己则拿着花蕊根茎,妥帖收好。   “明天看看效果,先睡吧。”   狐九九翻来覆去的将花瓣拿在手中瞧,爱不释手,最后依依不舍地藏在蛇皮鳞片下边。   裴惜惜见了,提醒道:“这样藏着,山丹红的气味白玉蛛可能接收不到,用裙子外纱兜着吧。”   狐九九应了一声,将花瓣取出来,学着裴惜惜他们用裙子打个结兜成口袋,花瓣便放到这个口袋里。   翌日,一行人再次进行磨合,吃饭,休息,准备应对白玉蛛。   见白玉蛛醒来,裴惜惜再次提醒,又道:“将山丹红揉碎,让气味散发出来。”   其他人从善如流。   第二天的白玉蛛实力较之第一天要更强,如果说第一天的白玉蛛是纸糊的,第二天的白玉蛛是玻璃做成的,虽然还是一样容易碎,但要用到的力气更大。   还有,一小块山丹红的作用,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大,白玉蛛有迟疑,但更多的是一往直前。   晚上复盘时,裴惜惜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到第六天时,会是一场打硬仗。”路亦平开口,“白玉蛛潮要持续两个时辰,本就很考验耐力,再加上白玉蛛实力强劲,就是鏖战苦战了,稍有疏忽,会死于白玉蛛足下的那种。”   文二雅垂眸,提出自己的建议,“我们可以将山丹红收集起来,等到第六日时再用。”   裴惜惜道:“这个可以,那用什么保存?山丹红摘下来,会蔫,会枯萎,到时候效果会很差。”   他们的储物器具全都不能用,能用的,便是放到外边的,以及就地取材。   “若是有玉就好了。”文二雅视线扫向山洞,道,“但看这山洞,是玉旷的可能性很小。”   狐九九摸着扇刀,忽发奇想,“用蛇鳞可不可以?蛇鳞冰冰凉凉的,能替代冰吗?”   “估计不行。”文二雅摸摸扇刀,道,“温度不够冰。”   冰?   裴惜惜起身,观察山壁脚。   “惜惜,你在找什么?”文二雅问。   “硝石。”裴惜惜答道,她见被青苔覆盖的一处山石颜色不对,走了过去,用骨刀划开青苔。   青苔划去,露出后边灰白色的石头。   裴惜惜用骨剑戳戳,很软,轻而易举的戳穿一个洞,蹲身用手去摸,和面包一样软,手微用力,石头粉碎成面粉。   “是硝石。”裴惜惜肯定地开口,扭头道,“可以制冰。”   应景的,门外飞来一篮子,篮子里装了一筒水。   “不是冰石,也能结冰?”文二雅很新奇。   修真界什么都能用术法和天材地宝来解决,这种凡人制冰法,文二雅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凑过来,跟着捏捏硝石,道:“这好像是凡石吧,真能制冰?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围到裴惜惜身边,眼底盛满好奇。   裴惜惜用骨刀在地上挖了个碟子大的大坑,大坑里又挖了个杯子大的小坑,小坑坑壁挖得薄薄的;之后大坑小坑倒上水,又将硝石倒入大坑里。   倒完后,裴惜惜开始讲解,“硝石溶解于水时会吸收热量,热量吸收了,它周围温度会降低,然后水就结冰了。”   “你们想想,冬天结冰的时候,是不是温度很低,很冷?”   狐九九点头,“是很低。”   路亦平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水灵根,其实也能凝冰?只要将凝出的水里的热量散干净,就能凝成冰?”   裴惜惜瞧向路亦平,笑道:“你可以试试,理论上是可以的。”   路亦平一直没说自己是什么灵根,幻境限制灵气使用,大家也没法从他施展的术法上瞧出他的灵根属性,所以路亦平是什么灵根,大家都不知道。   不过他这话一出,能猜到路亦平拥有水灵根。   路亦平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   狐九九爪子欠,一早就伸手在大坑小坑里摸来摸去,她手放到小坑壁上,惊奇地开口,“好像真的凉了很多。”   裴惜惜道,“先睡觉吧,明早起来就结冰了。”   “好。”狐九九恋恋不舍地蹲在坑边,不愿动。   裴惜惜吓唬她,“晚上不睡觉,白天掉毛毛,你想成为一只秃毛狐狸?”   “真的?”狐九九仰头,一双狐狸眼望着裴惜惜惊疑不定。   裴惜惜郑重地点头。   狐九九被吓到了,她摸摸头,狠狠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大小坑。   文二雅一直憋笑,此时终于忍不住乐出声。   无论是惜惜还是九九,都好可爱啊。   裴惜惜睡醒时,山洞内尽是狐九九咋咋乎乎的声音,满满的都是惊奇。   她扭头瞧去,只见狐九九蹲在大坑外边,伸手去摸小坑里的冰,嘴里时不时发出‘哦哦’、“哇咦”的声音。   裴惜惜揉揉头,问:“山丹红放到冰里了吗?”   “放了。”回答她的是贺晏然,他也站在坑边,虽然没有伸手去摸,但以他的性格,一直站在坑边,就说明他其实也感到很惊奇。   裴惜惜只觉得好笑,同时生出些许荒谬感,她在凡人界时,对修真界充满幻想,最爱看的便是各种玄幻修真小说;但到了修真界她发现,这些修真界的少年,却对凡人界的科学充满好奇。   这算不算是,好奇是智慧生物的共性?   裴惜惜走到坑边,看到小坑里的冰被挖了一个洞,山丹红就放到洞里,外边压着挖出来的冰。   这样确实不错,等有了第二朵第三朵,都可以放进那个冰洞里。   看够了热闹,狐九九他们用石头将大小坑保护起来,再次进行磨合训练。   白玉蛛实力日渐增强,第三日众人只受了小伤,但到了第四日便伤痕累累,浑身挂彩,到第五日,更是险象丛生,几次遇见生死危机。   杀退白玉蛛后,一行人心情很是沉重。   第五日尚且如此艰难,第六日他们能度过吗?   仙鹤摊在地上,望向贺晏然,道:“多谢。”   贺晏然关键时刻悟出剑气,救了他一命。   贺晏然闭眼静坐,没有回应。   若是之前,仙鹤肯定会暴怒,对贺晏然无视他生气,但有了两次救命之恩,仙鹤自觉海纳百川,能包容贺晏然这狗脾气,对他不理不睬,接受良好。   他仰头望山洞,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入门试炼太难了?”   文二雅之前便有这种感觉,但她没说,此时听到仙鹤这般说,道:“怎么说?”   “我叔祖说,以我的实力,入宗门,绝对没问题。但是你看现在,我差点就挂了,这是没问题?”仙鹤坐直,双目灼灼地盯着文二雅,“你要拜入太渊宗,对太渊宗历代弟子试炼有所研究吧,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路亦平弱弱地开口:“很不对劲。我祖爷爷也说,我的实力,入宗绝对没问题。但现在,我都不知道是太渊宗今年的弟子试炼难度一下子上涨了,还是我祖爷爷对我有滤镜,让我对我实力有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自以为是大鹏,实际上是麻雀?”仙鹤打了个比喻。   路亦平听到这个很有鹤五六风格的比喻,顿时乐不可支,连身上的疲惫和疼痛都感觉减轻一点。他点头笑道:“对对。我拿不准,到底是我本来是麻雀,我祖爷爷把我说成了大鹏,还是我是仙鹤,弟子试炼却按照大鹏难度来选拔弟子。”   鹤五六沉思,道:“绝对是选拔大鹏了。”   “难道是,”他抬头,望向文二雅和贺晏然,道,“来太渊宗参加选拔的像你俩这样的天子骄子太多,所以太渊宗选拔难度涨了个等级?”   文二雅、贺晏然:“……”   文二雅直截了当的否决,“这锅我俩不背。”   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试炼难度增大,却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文二雅也说,难度增大了,贺晏然被逼着表了态,再次给予肯定。   仙鹤重新躺倒在地,哭丧着脸嚷道,“叔祖啊叔祖,今年我要是没能成为正式弟子,真的怪不了我。”   怪只怪这个弟子试炼,给了还是个小雏鸟的他太大重担。   最后一天,裴惜惜他们没有再进行磨合训练,同生共死是最好的磨合训练,经过之前五天的生死磨合,队友间的默契已经培养出来,此时再进行训练,用处不是很大。   即将进入酉时,狐九九跳到小坑前,从冰洞里取出山丹红。   她正欲扯下花瓣,被裴惜惜制止了,裴惜惜将一朵山丹红系在她腰间,又将其他的山丹红递给其他人,道:“你们都拿一朵吧。”   “那你呢?”文二雅不接,问道。   裴惜惜道:“我有天赋本能,这些白玉蛛杀不了我。”   她望向其他人,道:“我们要一起进太渊宗,一个都不能少,对不对?”   贺晏然定定地瞧了裴惜惜一眼,伸手接过山丹红。   文二雅喊道:“贺晏然。”   贺晏然将山丹红系在腰间,对文二雅道:“她说的是对的。我们没法确保最后一天我们不会死,但她能,这是最好的安排。”   文二雅沉默,接过山丹红。   她懊悔道:“早知第一天的山丹红,也不用掉了。”   “实验总要有所损耗。”裴惜惜拍拍她的肩,道,“没有一株山丹红浪费。”   酉时正,最后一次白玉蛛潮涌入山洞,文二雅骨刀劈横,大喝一声,之前隐隐差了一层的刀气在悲愤之下激发。   刀气和剑气一样,是对道体悟的具现化,对道体悟越深,对道越坚定,凝出的刀意越厉害。   文二雅在裴惜惜将山丹红分给旁人的刺激下,变强念头无比坚定,刀气自然而然激发出来。裴惜惜见状,夸道:“二雅,很棒。”   文二雅精神一振,露出个浅笑,她越强,惜惜这边压力越小,遭遇危机的可能性便越小。   她顿觉一股责任加身,刀气托着长长的尾巴,似彗星般横贯山洞,刀气所过之处,白玉蛛尽数湮灭。   裴惜惜跟在文二雅身后,骨剑残影和白玉蛛几乎凝成一体,将文二雅护得严严实实。   她分出闲心观察那些白玉蛛,发现它们确实忌惮山丹红,行动间有所迟疑,而这,给了裴惜惜他们这行人很大的便利,轻而易举的寻到弱点一举击杀。   六人里,裴惜惜受到的攻击是最多的,围在其他人周围的白玉蛛会有所迟疑,但攻向裴惜惜的白玉蛛却不会,一时间,无数毛爪似剑雨铺天盖地,斩断一截,又有更多的毛爪当头照来。   不仅仅是毛爪,蜘蛛吐的丝也攻向裴惜惜,而一旦被蜘蛛丝缠上,蜘蛛丝上会产生毒素麻痹肌肉,造成手脚无力。   因此,裴惜惜他们是宁愿扛住毛爪攻击,也不愿被蛛丝缠住。   万千蛛丝和毛爪齐齐攻来,犹如满天柳絮飘飞,视觉效果宏观恐怖,仿若天地苍茫,人微力小,生不起反抗之心。   但裴惜惜经过五天蛛潮,面对这种攻击早已能面不改色。   她骨剑婉转,干净利落的斩断蛛丝,又身似轻燕,于圆石上来回腾转,动作间便会收割一大波蛛命。   为了最大程度的杀死白玉蛛,某些不致命的攻击裴惜惜不会躲避,等她杀了一轮重回圆石,身上划了一道道口子。   文二雅见状,转身挥刀,刀气似虹划过,将裴惜惜身前白玉蛛一刀斩尽。   白玉蛛似影子般消失,又有更多的白玉蛛补足缺口,仿若之前的致命攻击,是幻影一般。   这会让人感觉疲惫。   心志不坚者,会觉得自己做无用之功,斗志丧失一大半。   故而,这不仅仅是生存之战,更是对意志的煎熬与考验。   裴惜惜在文二雅攻击之后出手,道:“二雅,别管我,你打你那边的。”   文二雅见裴惜惜眸光沉稳,形容冷静,不似在强撑,又折回身。   裴惜惜一脚踩住激射过来的蛛丝,又另一只脚勾住另一条蛛丝,双□□叠而起,两道蛛丝缠在一块,她又骨剑一挑,将另几条蛛丝缠上踩在脚底,被她踩住的白玉蛛没法吐丝,只能冲过来朝裴惜惜挥抓。   裴惜惜骨剑挑起蛛丝,凡吐丝的白玉蛛全都从蛛潮中飞出,并撞向空中其他白玉蛛,顿时这些白玉蛛在空中撞成一团。   这时裴惜惜出手,骨剑一次杀死一个平面。   见这种法子有效,裴惜惜脚踏白玉蛛,用骨剑缠住一根根蛛丝,待缠住的蛛丝足够,将吐丝的白玉蛛齐齐拉起,再一剑斩杀。   裴惜惜杀得很快,但白玉蛛补充得更快,而裴惜惜的体力在一次次挥剑中,有所下降。   与此同时,她发现,随着时间流逝,白玉蛛对山丹红的忌惮渐渐减少,似是适应了山丹红的气味,它们面对其他五人,行动间不再有迟疑。   裴惜惜心微沉,这代表着山丹红没了功效,接下来是彻底的苦战。   不过,也只剩一个时辰了。   裴惜惜将这一情况说与其他人,并道:“最后一波蛛潮,大家打起精神来。”   没有时间概念,只机械击杀,会感觉时间无比漫长,也容易被这漫长的时间腐蚀斗志,但若是播报时间,知道还差多少结束,便又有一股毅力撑着不散,一直坚持下去。   裴惜惜便当着播报器。   每隔一刻钟便喊一句,而一个时辰,也不过八刻钟而已。   从八开始倒数,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最后一刻钟了,坚持。”裴惜惜哑着声音,元气满满得喊。   几只毛爪攻了过来,裴惜惜用手臂拦住,毛爪嵌入手臂肉里,裴惜惜趁机斩断毛爪,但此时裴惜惜很是疲惫,失血过多也让她的力道减轻,一击之下竟没能击断,反而被毛爪抽离,又是鲜血从手臂上蹦出。   再看其他人,精神状态和裴惜惜差不多,都是苦熬,凭着最后一股心力攻击,但发出的攻击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裴惜惜打气,“只剩下一盏茶功夫了,再坚持坚持。”   喊完后,她感觉自己又涌出力气,她挥舞着骨剑,划过白玉蛛。   骨剑上划痕累累,此时终于不堪撞击,裂成两半,裴惜惜持剑的手一顿,又力道不减的戳中白玉蛛腹部。   眼角余光见蛛丝击向文二雅,而文二雅反应迟钝,慢半拍才抬手想要击挡,蛛丝准备缠向文二雅脖间,而文二雅的长刀才抬到胸前。   裴惜惜大步赶去,骨剑打开蛛丝,蛛丝划过文二雅脖间,带出一道细细的伤痕。   这伤痕文二雅身上很多,这点疼痛竟有些不痛不痒。   裴惜惜望向文二雅,眼含担忧,“二雅,还能坚持吗?”   文二雅问:“还差多久?”   “还差半柱香,很快就要结束了。”裴惜惜毫不犹豫的将一炷香换成半柱香,惊喜地开口,“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听到只剩下半柱香,文二雅精神一振,手臂挥舞更有力气,她兴奋地应道,“好。”   这便是最后冲刺了,没有力气也会挤出最后的力气。   安抚好文二雅,裴惜惜又望向狐九九和贺晏然那两队。   贺晏然和路亦平被前边吐丝的白玉蛛缠住,而贺晏然后边,一只白玉蛛无声无息的出现,挥舞着毛爪狠狠砍向贺晏然。   贺晏然有所察觉,想要回神去挡,这时前边同时有三只白玉蛛吐丝击向贺晏然。   贺晏然若挡后边那一击,前边蛛丝必然会全缠在他身上,若挡前边蛛丝,后边毛爪攻击躲避不了。   电光闪石间,贺晏然半侧身,准备用肩膀强接后边这一击,长剑挡前边三根蛛丝。   裴惜惜眸光一动,身形化作黑雾消散,再出现,她站在贺晏然身后圆石上,骨剑刺穿白玉蛛腹部。   这是魔灵族的天赋,魔灵无形无质,破空无声无息。   当初欲魔在丛天落手中逃跑,便是利用了这一天赋。   高举毛爪的白玉蛛轰然倒地,却在死亡瞬间化实为虚,没有压倒下边半只白玉蛛。   裴惜惜有些遗憾,若是白玉蛛落地后才化作虚影,这场蛛潮都没那么难对付。   救下贺晏然,裴惜惜对贺晏然和路亦平道:“只剩半柱香了,再坚持坚持,这关就过了。”   “好。”路亦平长吐口气,手下骨剑再次凌厉起来。   那边狐九九腰间蛇皮上的鳞片几乎全军覆没,狐九九身上也是深深浅浅的血痂,而狐九九面容麻木,动作机械,眼底心里只有白玉蛛。   裴惜惜眼底闪过抹心疼,又很快隐匿,她跳回文二雅身边,继续斩杀白玉蛛。   或许是裴惜惜说的半柱香很有效果,最后时候所有人都爆发全部潜力,并撑了过来。   当然,期间也少不了裴惜惜施展天赋神通救命。   当白玉蛛尽数退去,六人瘫倒在圆石上,便算是贺晏然这般注重仪态、休息只会静坐的人,此时也毫无形象的躺着。   全身力气用尽,半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良久,文二雅哑着声音开口,“我从没这么累过。”   狐九九嘤嘤哭泣,“好疼啊。”   路亦平望着山洞,道:“我想我祖爷爷了。”   他以前受伤,他祖爷爷都会给他抹药,并给他做一顿美食。   仙鹤动了动手,没抬起来,他道:“我感觉我翅膀要断了。”   裴惜惜道:“没断,我注意了的。”   其他人:“……”   好吧,最后关头还真是裴惜惜在统筹兼顾。   躺了半天,篮子带着水和馒头进来,但躺在圆石上的六人,没有一个想动。   篮子滴溜溜的飞了半天,最后,馒头从篮子里飞出,自动落到他们嘴边。   “好——”贴心二字被馒头堵住,文二雅干脆坐直身子,取下水筒洗干净手上血迹,取下馒头慢慢吃。   有了文二雅带头,其他人也都克服住懒意,开始吃馒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馒头特别香。”文二雅捏着馒头,颇为感慨。   裴惜惜道:“劫后余生,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对对对。”文二雅连连点头,“虽然这是试炼,不会真的死去,但这种生死感,确实实实在在的。我真觉得,经过那波蛛潮,连空气都格外新鲜。”   狐九九抬头,嘤嘤叫了两声,道:“活着真好。”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活着真好嘛。   吃了馒头,疲惫一扫而空,一行人起身,走出山洞。   洞外沉睡的白玉蛛消失不见,悬挂在空中的蛛网也一并褪去,干净得仿若之前所见都是一片幻影。   穿过山洞和隧道,豁然出现在六人眼前的,是一个露天温泉。   所有人目光都亮了。   因为谨慎,一行人先检查水质,又检查周围环境,确定这温泉毫无危险后,狐九九迫不及待地跳进去,并打算脱衣服。   然后,裴惜惜按住了她,无奈道;“九九,人形不穿衣服,就跟狐狸没了皮一样,你想当只没皮狐狸?”   狐九九惊恐:“人形不穿衣服,这么严重?”   裴惜惜高深莫测地点头,“所以,任何时候都要穿衣服。”   狐九九郑重其事地点头,隔着衣服清洗身上血迹。   裴惜惜见狐九九打消脱衣服洗澡的念头,收回手,也开始清理自身。   这时,温泉内出现一道旋涡,将她和狐九九卷了进去。   “惜惜,九九——”   其他四人冲进去,想要将裴惜惜和狐九九从旋涡里拉出来,不想自己身侧也出现旋涡,将他们卷了进去,呼吸间,六人消失不见,温泉又恢复平静。 第27章 见仙尊   裴惜惜再有意识,是和狐九九站在一间院子里。   院子很大,假山流水小巧轩荣,奇花异草曲径通幽,露出尖尖角角的宫殿富丽堂皇。   红墙琉璃瓦,金钟百雕窗,处处精致奇美。   “惜惜,这是哪儿?”狐九九捧着爪爪,盯着那座宫殿,问道。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又道:“其他人呢?”   裴惜惜摇头,道:“目前只有我俩在,他们应该传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后边只有一座高高的围墙,并无出路,裴惜惜视线落到那宫殿上,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狐九九蹦跳,在前边带路,“咦,惜惜,这花好漂亮啊。”   裴惜惜顺着狐九九所指方向瞧去,只见一朵足球大小的红色大花盛开,花瓣竹叶形,千万重瓣,瓣瓣抱心,看形状犹如绒绒绣球,又似一个大火球。   大花下边,叶子碧翠,如芋头叶一般大,叶面光滑,不沾水珠。   “有点像蟒栖花。”狐九九又道,“不过应该不是蟒栖花,蟒栖花生长需要灵气。”   裴惜惜在狐九九说出蟒栖花时面色一变,“傻子,那就是蟒栖花。”   她跑到狐九九身边,正欲拉着狐九九跑,忽而感觉身后传来晕眩人的腥臭,她扭头往后瞧去,却见一张血盆大口居高临下而来。   那是张大的蛇嘴,比它身子最粗的地方要大两倍,而这条巨蟒,最粗的地方有一米直径宽。   真黑洞。   裴惜惜一把推开狐九九,持着断裂的骨剑迎了上去,“九九,快跑。”   狐九九被推得一个踉跄,又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我才不跑,我要杀了它。”   刚经历蛛潮,还有什么能把她打败?   然而,两人的骨剑和扇刀刚斩中那巨蟒身子,那巨蟒便像漏气的气球,一点点干瘪,最后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张蛇皮。   裴惜惜和狐九九眼底闪过茫然,这么好对付的?   裴惜惜蹲身,伸手摸了摸蛇皮,道:“是纸扎。”   狐九九收起扇刀,捧手手,“难怪那么脆。”随即,她茫然地问,“那它出现干嘛来了,吓人吗?”   “可能?”裴惜惜倒是有所猜测,不过没与狐九九说,她道,“走吧,去宫殿。”   宫殿位于小院后边,用走廊栏杆分开,中间有一台阶,连接小院和宫殿。   宫殿鲜少有人过来,也没人打扫,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台阶后边,是宫殿大门,大门木质雕花,后边糊着霞影纱,似烟如霞,随风而动。   推开大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室天材地宝、丹药法宝等珍宝,什么剑形木、星尘砂、万里传送符、九尾狐神兽骨等等,映花人眼。   狐九九捧着脸,夸张地“哇”了一声,“居然有九尾狐神兽骨。”   同族神兽骨对妖修来说,太重要了,像狐九九,若是拥有九尾狐神兽骨,很有可能血脉提纯,进化成一只九尾狐。   裴惜惜视线在那些宝物身上一一扫过,又收回目光,道:“我们找找有没有出路。”   狐九九视线在那些九尾狐神兽骨上逡巡片刻,依依不舍的跟上裴惜惜。   裴惜惜扭头,问:“你不拿?”   狐九九笑道:“我又不傻,弟子试炼哪附带送宝物的?”   裴惜惜也笑了起来,道:“理是这个理没错。但那些宝物散发着诱惑,不是所有人在这诱惑下,还能保持理智。”   绕过这堆宝物,两人从侧边进入偏殿,偏殿内,颜峥穿着一袭红色长袍,头发高高挽起,用玉冠束着,玉冠中央,镶嵌着一颗大东珠。   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风流俊朗。   他走到狐九九身边,温柔一笑,“九九,你来看我了。”   裴惜惜:“……”   她望向狐九九,伸手去拍她后背,怒道:“你是不是还在打我哥的主意?”   不然这个‘颜峥’,怎么这么别扭?   狐九九捂脸,在宫殿内躲闪,“惜惜,你要信我,你哥就是我哥,我怎么会打咱哥的主意?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我最多心里想想,我发誓,我不会付出行动。”   裴惜惜追着过去打,气道:“给我打消这个念头,想想也不行!你这是□□,□□一律打死。”   “是是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想咱哥了,让咱哥独美,独美。”狐九九嚷道。   美少年‘颜峥’:“……”   你俩这样,我不好进行下一步。   他上前去拉裴惜惜,劝解道:“惜惜,是我看上了九九,你别打她。”   裴惜惜扭头,怒气全往他身上发,“冒牌货,去死!”   裴惜惜骨剑刺穿‘颜峥’身体。   ‘颜峥’望着裴惜惜,不敢置信,“惜惜,你怎么敢!你忘了,是谁救了你?”   裴惜惜更气了,骨剑连捅两下,“好胆,还敢读取我记忆。”   狐九九捧爪爪,心怦怦跳,惜惜好凶啊。   咱哥主意,真的不能打了。   ‘颜峥’幻影破裂,裴惜惜叉腰,气依旧难平。   狐九九小心翼翼的凑近,告饶道:“惜惜,别生气了,我错了。”   裴惜惜睨向狐九九,哼哼两声,道:“知错了就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别连兔子都不如。”   “是是是。”狐九九陪小心。   裴惜惜对狐九九的气没多少,更多的还是气那个冒牌货‘颜峥’,以及他窥视她记忆的举动,因此冒牌货消散后,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   她环视四周,绕着偏殿走了一圈,道:“没有路,咱们出去吧。”   这时,一个没有面孔的虚影凭空出现,有气无力的开口,“这儿有一个暗道通往镇上,我带你俩走吧。”   按照剧情,他会对狐九九嘘寒问暖,对裴惜惜态度淡淡,激起裴惜惜对狐九九的妒忌心,之后他在偷偷的告诉狐九九,他会带她走暗道离开,他说的时候,会不小心让裴惜惜也听到,之后看这对姐妹反目。   谁知,计划一开始就夭折。   而后边暗道又不能不开,它只能按着不爽,过来开暗道。   它伸手旋转下一张椅子,之后东边墙上,多了个四四方方的门。   虚影挥手,“进去进去。”   狐九九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定定地瞧了虚影片刻,对狐九九道:“它没说谎,走。”   暗道并不暗,里边有夜明珠照亮,刚踏入里边,先是台阶往下,之后便是平坦的长路,走到尽头,前边多了一扇门。   门上有一个小字,杀了另一人,用另一人的心头血抹到门上,门即开启。   狐九九望着这小字,禁不住吐槽道:“又是杀一人出一人的戏码,都不带换的。太渊宗这么期待我们自相残杀?”   “可能是,不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才会反复试探吧。”裴惜惜开口,“走,看有没有其他路。”   沿着甬道回走,那条通往宫殿的路已经关闭,用骨剑用力一刺,门纹丝不动。   两人又重新走回去,再次来到那扇大门前。   小字没变。   其他支道尽头都是绝路,只有这扇大门一条出路。   裴惜惜盘腿坐在地上,对狐九九道:“我还是那句话,太渊宗不可能鼓励弟子自相残杀,所以,一定会有其他出去办法。”   狐九九依偎着裴惜惜坐着,将头靠在裴惜惜肩上,应道:“嗯,反正我不会杀你的。”   她闭上眼,道:“我好累,我先睡一觉。”   裴惜惜想了想,道:“我也睡觉吧。”   于是,两人头靠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不知时间,不知天日。   裴惜惜起身,伸个懒腰,用骨剑击向大门,见无法撼动大门半分,歇了强破大门的心思。   狐九九靠着山壁,摸摸肚子,对裴惜惜道:“惜惜,我饿了。”   裴惜惜摊手,道:“我一路上,既没有见到食物,也没有见到水滴,估计只能渴着饿着。”   “哎,弟子试炼真难,不是在饿肚子,就是在饿肚子的路上。等出去了,我要吃一百只鸡,来犒劳自己,狐二三请客。”   裴惜惜笑道:“行啊,让二三叔请客,九九一路辛苦。”   无所事事,两人一开始还练习身法打发时间,后来又渴又累,躺倒在地,来减缓消耗。   这日,狐九九习惯性地查看山壁,看有没有新的出关方法,忽然兴奋地从地上蹦跳而起,嚷道:“诶,惜惜,字变了,多了一行字。”   裴惜惜也一个鲤鱼跃从地上跳起,凑到狐九九身边,问:“哪儿哪儿?‘骗你的,真正的出去方法,两人同时用力一推’。”   “我淦!这个方法,怎么不早点显示?”裴惜惜叉腰生气。   狐九九拍拍她,安慰道:“不生气,不生气。”又催促道,“惜惜,快出去快出去。”   裴惜惜道声“好”,张开手,探向那多出来的掌印里,狐九九忙将手放到另一个掌印上。   两个掌印发出刺目的白光,在一片白光中,石门往两边缓缓移开。   天光透过门照应进来,落到两人身上,刺激得两人眯起双眼,生理性的泪水涌出眼眶。   狐九九扭身抱住裴惜惜,兴奋道:“惜惜,出来了,出来了,是太阳光啊。”   她从没如此刻这般,感受到阳光的美好,温柔和煦的光,竟让人有种落泪的感动。   裴惜惜以手遮住额头,闭眼感受脸上的热意,面上也带出笑,“是啊,是阳光啊。”   温暖的阳光。   两人静静晒了会阳光,才从各种情绪中缓过神。   裴惜惜手从额头拿下,扭头往后瞧去,后边山洞的石门,又无声无息的关合,与山壁融为一体,看不出破绽。   又望望身前,她正站在一座山峰的峰顶,这座山不算很高,下边有淡淡的云雾似玉带般游走在松柏林里,为山间松柏披上一层淡淡的温柔的纱。   山坡陡峭,长满杂草,若是强行下去,也能走下山,只是比较危险。   峰顶另一侧,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小路两侧长满杂草和灌木,将那条没有长草的小路称得十分明显。   裴惜惜收回目光,拉拉狐九九的手腕,道:“走,九九,我们下山吧。”   狐九九问:“不找二雅他们了?”   裴惜惜道:“去山下小镇上等吧。等两天没等到,我们再去太渊宗山脚下等。”   “好。”   两人很快沿着小路下了山,山下是宽敞的官道,沿着官道,裴惜惜和狐九九来到小镇外边。   “诶,太渊镇。”狐九九望着城墙上三字,吃惊地开口,“就到太渊镇了?”   紧接着她狐疑道:“这是太渊镇吗?我记得,太渊镇不是这个样子的。”   裴惜惜揉揉她的头,道:“进去就知道了。”   太渊镇外边没有官兵把手,可以任行人进出,不过除了裴惜惜和狐九九,也没什么行人。   穿过厚重的城墙大门,便进入太渊镇,太渊镇镇上的居民,或聚在大榕树下乘凉、聊天、下棋、嬉戏、打闹,或坐在门口晒太阳,或撑着竹竿撑开篷船在小河上徐行,或开门招客做生意……   但无论是哪个画面,那些人和后边的建筑与风景,都有一种飘忽感,像是虚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狐九九忍不住吐槽道:“这幻境未免太不走心了。”   裴惜惜道:“可能因为到了太渊镇,弟子试炼都过了?”   狐九九歪头想了想,赞同地开口:“很有可能。”很快,她忽然又想起别的事,惊恐地开口,“这儿这么不走心,酒楼还能点饭菜吗?上桌的饭菜能填饱肚子吗?吃完饭还要付灵石吗?”   她摸摸肚子,“我好饿啊,也好渴啊。”   裴惜惜视线一扫,道:“那儿有卖包子的,我们买个包子吃一下,若能填饱肚子,就去酒楼。”   “好。”   两人走到在街上摆摊的老妪面前,要了一个肉包一个莲藕包,没有银子付钱,用半截骨剑换了。   用老奶奶的话说,这骨头还不错,可以炖汤喝。   裴惜惜将肉包递给狐九九,自己咬了一口莲蓉包,道:“确定了,去酒楼可以点饭点菜,点一百只烧鸡完全没问题。”   狐九九狼吞虎咽,边塞边点头,两腮被包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囤食的小仓鼠,莫名可爱。   裴惜惜笑了一下,将莲蓉包从中间掰开,自己吃的这部分塞进自己嘴里,将另一部分递给狐九九,道:“就是有一个问题。”   狐九九望向裴惜惜,一双眼努力瞪大,像是在催促着问,什么问题?   “没灵石付款,只能将你抵押在那,卖身还钱啊。”裴惜惜笑眯眯的开口。   狐九九:“……”   她气得一把夺过裴惜惜手中半只莲蓉包,继续往嘴里塞。   本来她不想吃裴惜惜的,但是现在,她要叛逆,她要不懂事。   到底,两人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饭菜,还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睡了个香喷喷的觉——太渊镇有太渊宗驻点,得知两人前来太渊宗拜师,给两人一个玉牌子,之后两人就能入驻点生活,等其他人过来。   驻点应有尽有,跟山洞相比,简直堪称天堂。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裴惜惜走出房门,狐九九已经坐在院子里,开开心心吃烧鸡。   她身前桌上,摆放着不少鸡骨头,鸡骨头碎碎的,不仅肉啃得干干净净,鸡骨髓也吸得干干净净。   瞧见裴惜惜,狐九九一指桌上,对裴惜惜道:“惜惜,快来,我给你留了一只烧鸡。”   裴惜惜没有吃,她还维持着前世人类习惯,一大早吃油腻的会感觉胃不舒服。当然这是她的错觉,已经修真的她,胃是铁胃。   见裴惜惜不吃,狐九九开开心心的抓起最后一只烧鸡,撕下鸡腿,开吃。   裴惜惜问:“二雅她们到了吗?”   “我不知道。”狐九九摇头,“我刚起来没多久。”   “等你想起找我,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吐槽道。   裴惜惜和狐九九同时亮起双目,面上带出喜意。   裴惜惜猛地扭头往院门口瞧去,文二雅和贺晏然站在院门口,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们。   裴惜惜起身,朝两人招招手,喊道:“二雅,贺道友。”   文二雅走了过来,在裴惜惜身侧坐下,手肘石桌托着下巴道,“好累啊。”   狐九九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文二雅,道:“吃鸡腿就不累了。”   文二雅也丑拒。   油腻腻的,没胃口。   狐九九冷哼一声,不识好歹,没有口福。   她低头,继续啃鸡腿。   文二雅揉揉狐九九的头,问:“惜惜,九九,你俩被温泉传送到哪了?”   “一处院子,还有一间宫殿。”狐九九率先答道。   “那差不多。”文二雅道,“我也是被传送到一间院子,然后遇见一条巨蟒,那条巨蟒这么大,这么粗,”文二雅张开双臂,比了比,“两三米粗,张开大嘴,跟座山似的,我扭头往后瞧时,它的嘴距离我不足一米远,太恐怖了,我和贺晏然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冲进宫殿,才摆脱它。幸好它不进宫殿。”   狐九九抬头不解,道:“这巨蟒不是纸扎的吗?用刀戳一下,它就变得扁平,倒在地上。吓唬人的玩意儿。”   “啊?”文二雅扭头望向裴惜惜,想从裴惜惜这得到一个否认答案。   怎么可能呢?   那腥臭的风,那黑色的毒液,怎么会是假的?   裴惜惜点头,道:“确实是纸扎的。”   文二雅痛苦地抓抓头发,“所以这一关,根本不是蟒口逃生,而是二人大战巨蟒吗?”   “不,我觉得,这一关考验的是,在生死关头,你是将同伴推到巨蟒里为自己争取逃生时间,还是扔下同伴一个人逃跑,或者拉着同伴一起逃跑。不同的选择,得到的分准不同。”   估计幻境的设计者,也没想到区区练气小修,面对那样大那么凶的一条巨蟒,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刺上去吧。   文二雅手放下来,若无其事地开口:“这才差不多,我就说嘛,面对那条巨蟒,筑基期都不敢这么莽地的对上吧。”   她瞧了瞧裴惜惜和狐九九,眼含揶揄。   这两人,真的莽啊。   说话间,仙鹤和路亦平也问人寻了过来,见其他四人已经聚在一起,仙鹤拉着路亦平坐下。   听文二雅正在说有人变成裴惜惜,朝贺晏然殷勤以对,对她爱答不理,跟着搭腔道:“对对对,我也遇上了,他变成狐九九,朝路亦平笑得恶心死了。我一生气,就将她给杀了。”   狐九九扭头,怒瞪鹤五六,“你面对着我这张脸,也杀得那么痛快?你有没有心!”   鹤五六:“……”   文二雅捂脸,道:“贺晏然觉得那个‘惜惜’啰嗦又厌烦,也一剑给杀了。我本来还想留留的,到底是惜惜那张脸,舍不得杀。”   裴惜惜幽幽地开口:“到底还是杀了,他杀我时,你没有制止。”   她捂住胸口,悲呛道:“我心好痛。”   文二雅:“……”   “戏过了戏过了。”狐九九咬着鸡肉,含含糊糊的指点道,“脸上半点悲伤都没有。”   裴惜惜收回手,望向狐九九笑道:“吃你的吧。”   狐九九继续埋头大吃。   裴惜惜望向其他人,面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她给每个人倒一杯茶,又举起自己身前这杯茶,扬声道:“恭喜我们,一个都没有少。以茶代酒,干杯!”   其他人也举起酒杯,狂放地一饮而尽。   文二雅放下杯子,感慨地开口:“希望多年之后,我们还能这样喝茶喝酒。”   狐九九将啃碎的鸡骨头吐到桌上,又用手去擦脸上的油,结果越擦越油,然狐九九一无所觉,像狐狸一样清理嘴角,她边清理边道:“你这话说得,像是会出意外一样。能有什么意外,接下来便是拜入太渊宗,到时候想怎么聚就怎么聚。”   裴惜惜拉住狐九九的手,满脸无奈,“九九,我带你去洗脸。”   狐九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满脸是油,一点都不舒服,她哀嚎一声,“人形真麻烦,为什么要喂我吃化形丹!”   仙鹤在旁点头,道:“对对对,我也想这么说来着,等入了宗,我坚决不吃化形丹。”   说着,他哀怨地开口,“我好久没梳毛了,我想梳毛了。”   “我也是我也是。”狐九九高声支援。   路亦平在旁边笑,道:“鹤兄,等入宗,我替你梳毛吧。”   仙鹤拒绝:“不用,我要自己梳。我又不是狐狸,狐狸才喜欢别人梳毛。”   在裴惜惜他们聊天说地,自在休息时,他们之前见过的小院内,有人将同伴退给巨蟒,有人抛下同伴自己逃跑,在宫殿内,瞧见一屋珍宝,有人谨慎的什么都没取走,有人克制的取走一样到三样,还有人不知餍足的收取宝物;到了偏殿,有人被阵灵幻化出的俊男美女所迷,对另外一人生出嫉妒之心,又在俊男美女的引诱下,毫不犹豫的抛弃对方离开,也有人抵抗住俊男美女的魅力,始终理智在线……   待一切尘埃落定,最终来到太渊镇太渊宗驻点的,两百人不到。   之前主持弟子试炼的其中两名金丹修士走了过来,其中那名开阵法说规则的容貌清丽、眸光似刀的金丹女修手一扬,飞舟状法器迎风而长,须臾间便有两三米长宽。   她做出个招手姿势,飞舟应手势而动,落到她身前。   她跃到飞舟甲板上,对裴惜惜这些小修士道:“上来。”   待所有弟子都走上飞舟,金丹修士一掐诀,“起。”   飞舟顿时飞起,望藏在云间的太渊宗方向而去。   狐九九站在甲板上,好奇地问:“我们还是在幻境,还是从幻境中出来了?”   裴惜惜道:“还在幻境,更准备的说,是在幻阵里。不过,现在出幻阵了。”   说话间,他们身上的灵气全都恢复,与此同时,有不少人身上灵气波动,竟是要突破。   经过之前试炼,这些练气小修心性都有长足增长,此时修为恢复,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   金丹男修在甲板上快速弹下灵气布置个聚灵阵,道:“不必压制,尽管突破。”   闻言,那些犹豫着突破还是压制境界的修士立马盘腿坐下,专心突破。   裴惜惜一行人也在突破之中,相对其他人,他们经历了蛛潮,连续多日经历生死危机,得到的感悟与好处更多。   金丹男修望着甲板上无知无觉的娃娃,对金丹女修感慨道:“柳师姐,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我们还是这群娃娃之一,现在却成为接引人。”   金丹女修身形站得笔直,眸光锐利似刀,闻言她微颔首,没搭腔。   金丹男修也知她脾性,继续开口,“也不知这些人里,哪些会成为我们的师弟师妹。”   经过全部试炼的,才有资格进内门拜师,其他经过部分试炼的,便是在外门了。   太渊宗更重心性,而非资质。   金丹女修视线落到文二雅身上,道:“她身上有刀意。”   金丹男修摸摸鼻尖,笑道:“师姐的眼光倒是高,她的话,那些师叔师伯,都盯着的吧。”   金丹女修收回视线,道:“我会争取。”   金丹男修:“……”   您争取有什么用?您争得过那些化神期的师叔?   不过,她望着对方那张冷淡凛冽的脸,识趣地将这些话咽下。   练气期突破小境界要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等飞舟停在一处耸入云间的阶梯前,他们身上气息也恢复平稳。   金丹女修将他们移下飞舟,一指眼前云梯,道:“太渊宗就在天梯后边,你们走过去。”   裴惜惜他们互相看了看,走到云梯前,抬脚踏了上去。   刚踏上去,几人就感到自己身上像是背了几十斤稻谷,一下子压弯了腰。   裴惜惜眸光一动,这题她熟,就她看过的修真小说里,凡入宗门,十个主角九个走问心梯,考验的毅力。   这对经历了六天蛛潮的人来说,毅力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   裴惜惜瞧了其他几人一眼,放下了心,真好,小伙伴们都能入太渊宗。   她适应适应身上重量,开始往上爬。   云梯上,白雾渐渐蒸腾而起,将这些练气小修士分开隔离,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旁人。   裴惜惜见视线都被白雾遮住,也不再寻找其他六人,专注爬梯。   也不知爬了多久,在她神魂极致疲惫时,忽而神魂一轻,她来到一处云遮雾绕全是白雾的空茫地方。   有空灵缥缈的声音问她,“你为何入太渊宗?”   裴惜惜的嘴不受控制的答道:“我怀疑今歌仙尊是我师父,我是过来寻我的师父的。”   裴惜惜:“……”   那个声音:“……”   “你说你怀疑今歌仙尊是你师父?”那个声音维持不了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语气,惊讶尖叫道。   裴惜惜揉揉耳朵,道:“你好吵。”   “你在做梦吧。”那声音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仙尊怎么可能收徒?而且仙尊从来都没说过。对了,你怀疑,也就是说你不确定,一个徒弟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师父是谁?你在撒谎吗?”   裴惜惜抱臂,眉眼颇为不耐。   她师父不声不响跑了,本就是她的一个疤痕,这个人还一直撕她疤痕,还在撕裂的疤痕上跳了跳,真的挺烦。   “我是不是说谎,你不是很清楚?”裴惜惜嗤笑一声,“操纵我顺从本心回答。我脱口而出,有时间撒谎掩饰?”   那声音尴尬一笑,他也知道不太可能,便算是仙尊,也要说两个字才能操纵自我,而且脱离他操纵时也会被他察觉。   裴惜惜刚才所出之语出自肺腑,更是全在他操纵之中,所以她没有半字谎话。   但他怎敢相信?   今歌仙尊从没说过自己在外收了徒,这忽然这么大个徒弟找上门,就跟私生女找上门一样,宗门震动!   “你等等,我去通知掌门。”那道声音退去,留下裴惜惜一个人在这白雾充盈视野空茫的空间。   裴惜惜伸手抓抓白雾,白雾从她掌心划过,留下冰凉凉的触觉。   她望着这片雾海,心底涌起期待。   今歌仙尊会是她师父吗?她就要见到她师父了吗?   半柱香后,空茫空间出现一名国方脸的端方严肃修士,他浓眉大眼,生着一尺长的美髯胡,不怒自威。   他望着裴惜惜,道:“你放松心神,凝神回想你与你师父相识相处之事。”   裴惜惜点头。   于是,太渊宗掌门看到,他家仙风道骨高不可攀的今歌仙尊从天而落,俯身在山地上砸出一个几米深的天坑。   掌门:“……”   脸疼。   再然后,他瞧见他家仙尊,毫不走心地给自己取个丛天落的化名,又在失忆后,在幼崽笨拙的想要出坑弄伤手时,毫无同理心抱臂旁观。   掌门:“……”   良心有点痛,他家仙尊不太做人。   他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怕看到什么他家仙尊会杀人灭口的画面,他收起术法,踌躇片刻,道:“这个,裴小友,因为你是仙尊在失忆状态下收的徒,而仙尊呢,现在不记得你。”   裴惜惜点头。   “我不能强迫仙尊认你,最多将你送到仙尊峰头,与仙尊说明情况。”   裴惜惜点头,道:“这就很好了。”   之前丛天落天天失忆的时候,她能让对方认她,现在也能。   “你确定不改了?”掌门开口,“若仙尊不认你,你便只是普通内门弟子。但若你现在重拜师父,可得到师父精心教导。这事就只你知我知,仙尊不知,可以当没这回事。”   裴惜惜拒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能因对方失忆而改换门楣?”   掌教纠结片刻,颔首,“行,我这就带你去见仙尊。”   此时正心殿大堂,没被天梯淘汰的弟子都已上了梯顶,金丹女修上前,道:“你们已过内门弟子试炼,随我来,入殿拜师。”   其他人顿时兴奋起来,唯有文二雅、狐九九一行人面露焦急。   狐九九往天梯方向瞧,“惜惜呢,惜惜怎么没上来?弟子试炼那么难,她都过来,天梯这么简单,她不可能上不来啊?”   天梯之上,云遮雾绕,除了茫茫白雾,再无其他景致。   文二雅拉住她,走到金丹女修身侧,问:“前辈,没有上来,是怎么情况?是淘汰了,还是天梯有时间限制?”   其他四人也聚集在金丹女修身边,等待着金丹女修的答案。   金丹修士视线落到文二雅身上,眸光微软,道:“是淘汰了。”   “怎么可能?”狐九九不信,惜惜怎么会淘汰呢?   文二雅拉住狐九九,道:“有没有可能她还没上来?能再宽限下时间吗?”   金丹女修摇头,耐心地开口:“天梯上已经没有弟子。”   得到这个答案,文二雅他们都不太相信,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金丹修士没有必要欺骗他们。   他们失魂落魄地跟在金丹女修身后,浑浑噩噩的进入大殿。   狐九九道:“我要寻惜惜问个清楚,她怎么会淘汰?”   文二雅道:“带我一个。你与她交换了传讯符吧?”   狐九九点头。   “那就好。”文二雅松了口气。   除了狐九九,其他四人都是与狐九九在试炼中相识,除了知道彼此姓名,并没有联系方式,若这次失散,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见面。   现在狐九九能与裴惜惜联系,那真是太好了。   “狐九九、文二雅、贺晏然……”金丹女修一连念上十人名字,让他们上前。   她先走到狐九九面前,取出长条测尺放到狐九九面前,让她把手放到上面。   狐九九听话照做。   长条测尺顿时散发红色光芒,并从测尺底端一跃而上,直至迈入最后一格方止,金丹女修念道:“狐九九,赤灵狐,火灵根,九成一。”   念完后,她后退一步,让出狐九九。   上边一名妩媚多情、艳色容光的美妇人笑道:“既是我狐族后辈,便入我门下吧,狐九九,你可愿拜我为师?”   “弟子愿意。”狐九九丧丧地应了。   这名美妇人道号绥绥,以道号为名,为狐绥绥,是狐九九理想中的师父。   若是往常,狐九九此时必然欢呼雀跃,但她心忧裴惜惜之事,得偿所愿,也难以展颜。   狐绥绥将狐九九从下边拉到自己身旁,笑道:“怎么,拜我为师不乐意?”   “不不不,弟子很乐意。”狐九九打起精神,道,“就是我想不通,我朋友明明很厉害,怎么会没有通过天梯呢?”   狐九九一行人的表现,上方道君都瞧在眼底,特别是他们通过加试,更是默契地瓜分了。此时一听狐九九的话,狐绥绥便知她说的是谁。   她偏头望向路唯,此时路唯见自己心仪的徒弟没了,准备起身离开,她喊道:“路师兄,先等等,你徒弟没了,我徒弟,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的徒弟也都十分关心,你先等一等,待会儿大家一起去问天灵师兄,也免得我和以为师兄师姐的徒弟挂念,徒生心魔。”   谢欢拉住路唯,跟着劝道:“路师弟,别急,别急啊,人就在那,跑不了。”   路唯瞧向眼巴巴盯着他的狐九九,又望向其他准备收徒弟的师兄师姐,又重新坐下。   狐九九之后是文二雅,金丹女修念完文二雅的资质,一个劲的给她师父使眼色。   她师父乱琼道君给金丹女修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咳嗽一声,正欲开口说话,这时殿外忽然闯入一名紫面魁梧大汉,声如洪钟地开口:“小娃娃,你可愿入我断刀锋?”   他穿着灰色短打,背着一柄木柄破旧刀刃朴实的□□,整个人像是一名风尘仆仆的刀客,连须发都沾满风霜。   乱琼道君头疼,怎么惹得这位出来了?   “星刀师伯,您不是说不女娃娃为徒,说下不来狠手抓炼?”乱琼道君问。   紫面大汉星刀道:“我看到了,这女娃娃比男娃娃还有韧性,是个炼刀炼体好苗子。好了,别跟我争,不然我去找你师父说道说道。”   乱琼道君闭嘴,对金丹女修露出个我尽力了的表情。   金丹女修冷漠脸。   紫面大汉抓起文二雅,就要往外动,文二雅道:“师父,我有个朋友没过天梯,我想先见她一面。”   “行。”紫面大汉转身,拎着文二雅就往天梯方向走。   见状,路唯起身,跟了上去。   狐绥绥妩媚一笑,拎着狐九九追上路唯,喊道:“路师兄,等等我。”   本来想按部就班收徒的其他四名道君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从大殿上边飞下,抓起自己看中的徒弟追上狐绥绥,同时丢下话道:“我带我徒弟去了断因果。”   徒弟还是抓在自己手里好,免得又像乱琼师兄一样,被人截了胡。   以紫面大汉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天梯上,呼唤天梯器灵。   天梯器灵是个雾球,它飘在白雾凝成的云上,声音虚无缥缈地问:“寻我作甚?”   路唯率先开口:“我徒弟呢?”   “你徒弟,谁?”天梯问。   路唯一点眉心,空中探出裴惜惜图案。   天梯:“……”   “你徒弟?”天梯猛地从云上跳下,拉长身子,幻化出人形,他仰头望着空中裴惜惜的图像,问,“你在外收的徒弟?”   “不是。”路唯说了这一句,又不说了,旁边狐绥绥挑眉,补充道,“是路师兄,在弟子试炼时看中的徒弟。她为何淘汰?是她是别宗的探子?”   天梯抚抚胸口,得意洋洋道:“吓死我了,我就说,没人能破我的快语真言。”   他重新幻化成球,在云上悠闲地飘来飘去,道:“她没淘汰,过了。”   听了天梯的话,狐九九、文二雅一行人都露出喜色。   太好了,没淘汰。   “既然过了,怎么没入殿拜师?”路唯逼问道。   他徒弟,他那么大一个徒弟,怎么就没了?   “她早有师父,去找她师父了。”仙尊之事不能乱说,天梯含含糊糊地道。   路唯:“……”   路唯完全没法接受,逼问天梯裴惜惜她师父是谁,他要将徒弟抢回来。   天梯扛不住,将他们丢了出去。   被文二雅狐九九他们挂念的裴惜惜此时正站在无霜峰外边,等掌教消息。   无霜峰名曰无霜,峰上却一直在下雪,鹅毛大雪,连绵不绝,最绝的是,峰上处处梅,梅花遍地香。   梅花香味也很绝,清清淡淡,带着霜雪的冷意,若有若无,勾人清嗅,但真靠近梅花,反而嗅不到那股梅香了,这梅香融于风中,融于清新的空气中,就是不落到梅花上。   梅花底部积雪似琼玉,上边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没有人或者动物的脚印,也没有其他痕迹,只有轻盈的蓬松的积雪,像云像棉花一样。   煞是好看。   好香好雪好风景,仿若是一个好预兆,让裴惜惜不由得心情愉悦。她仰头望着峰顶方向,猜测师父此时会是什么反应——不信?审视?沉默?半信半疑?   想到自己师父会露出的表情,裴惜惜禁不住笑了起来。   让他跑!   可惜天梯不能说谎,不然她说自己是师父的私生女,她师父的表情肯定更有趣。   可惜了。   裴惜惜不担心自己见不到师父,若颜今歌真是她师父,他一定会见她。   她没等多久,眼前梅林凭空出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掌教沿着石子路走过来。   他朝裴惜惜招手,道:“走,仙尊要见你。”   裴惜惜踏上石子路,跟在掌教身后。   山峰很高,但是裴惜惜没有走多久,梅林设了阵法,不过两三分钟,便穿过梅林,从山脚走到了山顶。   梅林外边,是一间四合院,四合院由白玉制成,地面铺着、屏风雕着、墙壁立着、屋瓦盖着、台阶砌着、栏杆栋梁等,一律尽是白玉。   而一踏入其中,裴惜惜感觉自己整个人仿若玉塑的人偶,没有丝毫欲望。   这些玉,都是清心玉,目的是让她师父在心魔缠身中,保持理智。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心微微疼了一下。   正厅内,颜今歌坐在清心玉雕成的主座上,面无表情地望向掌教和裴惜惜。他视线极具有穿透力,落到裴惜惜和掌教身上,有如实质。   掌教低眉顺眼地走进房间,朝颜今歌行了一礼,“仙尊,裴惜惜带到。”   裴惜惜跟在掌教身后,跟着行礼,“裴惜惜见过仙尊。”   她本想在踏入房间时直至仙尊,看仙尊是不是她师父,虽然这可能性十有八九,但没亲眼见到,到底不能彻底将心落实。   然而,在颜今歌的视线下,裴惜惜竟感觉自己生不出半丝忤逆与反抗之心,本能地怂怂地低下头。   “嗯。”颜今歌淡淡地应了一声,语调清冷,不带多少人气。   裴惜惜微微凝眉,这声音不对,她师父丛天落的声音,语调微微勾起,漫不经心的,带着微微的磁性。   这个声音,如珠玉落瓷盘,清脆,自然,带着玄妙的道意。   她抬眸,望向前方的颜今歌。   从她这个角度瞧去,只能看到对方腰部。   他穿着一身白色道袍,上边用银线绣着寒雪腊梅暗纹,外罩一件蓝色轻纱外衫,犹如云笼雾绕。他右手搭在清心玉上,白皙纤长,骨骼分明,比白玉雕刻的艺术品还要美丽。   他慢慢地摩挲着清心玉磨成的串珠,玉珠随他指尖均匀移动,不徐不缓,气定神闲,仿若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激起他情绪。   裴惜惜心微微沉。   这不是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会笑会闹,会在她犯傻时戏谑地打趣她;会在自己犯错后不承认,幼稚的惩罚她;她的师父,心不比针眼大多少,小肚鸡肠,就算她是幼崽,也不会让她,在她嘴上吃了亏,一定要嘴回来。   她的师父,有千般面目万种情绪,但无论那种面目和情绪,都不会是仙尊这种,无悲无喜,仿若神佛。   她猛地抬头,直视颜今歌的脸。   她看到一团光。   裴惜惜:“……”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穿成龙傲天男主的神剑后》求收藏,么么哒~~   苏琼琼被封印万年后,才发现自己穿成无cp升级流大男主的本命神剑,她会与男主一路并肩作战,最后随男主剑道封神。   若仅仅是这样,她遵循原著,认男主为主又何妨,问题是她发现,男主是她老情人转世,而她老情人,万年前用她镇压魔渊,获得救世功德飞升离去,留她在魔渊被魔气侵蚀,从神剑变成比废铁好不了多少的残剑。   这就很气。   苏琼琼果断拒绝由老情人转世的男主,脱离魔渊而逃。结果,因体力不济晕倒,被一个小少年捡回家。   小少年人美心善,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周到,她亲妈对她都没那么细心体贴,苏琼琼一个心软,就和他缔结平等契约。   结果,这个小少年是原著中的反派boss,被她镇压万年、由魔渊凝出来的天生魔种。   苏琼琼:“……”   惹不起惹不起。   苏琼琼想要断掉契约离开,小少年立马变了脸色,用魔气将苏琼琼重重捆住,“琼琼,你与我万年相伴,还想去哪?”   苏琼琼:“……”   不敢走,不敢走。   苏琼琼不走后,原本男主,她的老情人也找上门来,“琼琼,你不要我了吗?”   反派boss搂着苏琼琼,笑眯眯的开口:“还没谢过你,万年前将琼琼送到我身边。”   苏琼琼:^_^ 第28章 上学   这团光,仿若佛光,从天边从后背投射过来,似一层层纱一层层雾笼罩在颜今歌脸上,一眼瞧过去,像是人身项上,长了一颗电灯泡,或者玉明珠。   瞧见这一幕,裴惜惜差点没心梗死。   她忘了,高阶修士不想让人瞧见容貌时,会模糊容貌。   但是,在她预想中,这种模糊容貌,是她能瞧清对方的容貌,只是对方容貌如水一般划过,不会在她脑中留下半点痕迹。   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模糊。   她不忍直视地想,这些大佬模糊自己容貌时,自己瞧过吗?   真不觉得头顶长了一团光,很诡异?   她又想起颜峥曾对她说,当仙尊出现时,她便知道,那就是仙尊——若仙尊出现,全场只有他一个电灯泡,确实想认错也无法认错呢。   她愣愣地盯着颜今歌片刻,叹了口气,反正直视已经得罪了对方,不如彻底确认一下。她道:“仙尊,您能将您脸上的光散掉吗?我眼疼。”   颜今歌:“……”   有趣。   很久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他手一挥,将掌教丢出山峰,他指尖一弹,一缕白光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落到裴惜惜额心,须臾,裴惜惜头顶像投影小电影一样,又重新播放起掌教之前看过的画面。   这并不是强行读取记忆的术法。   未获得当事人同意,强行破开识海读取记忆,会给当事人的神魂造成损伤;严重些的,当事人神魂会撑不住记忆读取,从而变成白痴,或者神魂碎裂。   这种术法名唤搜魂,十分歹毒,正道修士不到最后不会用上。   正道修士读取记忆,一般都是让当事人放开识海,回忆过去,如此术法便不过是个投影媒介,对当事人神魂的损害几乎可忽略不计。   这是掌教读取裴惜惜记忆时用上的术法——读影术。   颜今歌用上的术法,则是更高级的回溯术,他直接读取的,是掌教施加在裴惜惜身上的术法痕迹,所以,不需裴惜惜配合,更不会对裴惜惜造成伤害。   投影中,他瞧见自己从天而降,瞧见自己一本正经的和幼崽讨论诈尸这个词的正确使用,瞧见自己储物袋打不开,为了不丢脸,默认自己穷得没有治疗丹药;也瞧见自己任幼崽笨拙得想要出坑,不仅不搭把手,还在旁看热闹。   颜今歌:“……”   这个恶劣的人是自己?   颜今歌很想推测,这是旁人幻化成他的脸,但他又本能地认出,这真的是他自己。   他默默卸掉脸上糊住的法则,收敛身上气势。   这次,裴惜惜总算瞧清了颜今歌的脸。   他半垂着眸,右眼皮上淡粉色的小痣妥帖的点着,在粉敷玉雕的脸上,温柔又魅惑。   偏他表情无悲无喜,压着这颗动人的小痣,也带着几分冷淡。   是她师父。   她动动鼻尖,嗅到从颜今歌身上传来的喷香的心魔味道,饿了许久的裴惜惜禁不住连连分泌口水。   “师父。”裴惜惜轻声喊道。   颜今歌撩起眼皮,点缀在眼角的小痣藏在双眼皮下,望向裴惜惜的眸子灿如星辰,“嗯?”   这一声,又与之前的“嗯”音调不同,多了分浅浅的情绪,藏着不经意的纵容。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压着兴奋再次喊道:“师父。”   这次颜今歌没应声了,只张着双眼望向裴惜惜。   颜今歌的眼睛黑得纯正,像是装满天地宇宙,日月星辰,与他对视,能不自觉沉溺进去,这点裴惜惜早就领教过,此时许久未见,再次对上颜今歌这双漂亮的眸子,瞧见颜今歌专注地瞧向自己,裴惜惜鼻尖有点酸,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取下腰间遮掩饿肚子声音的法器,拍着肚子,一步步走向颜今歌,“师父,我好饿啊。”   颜今歌:“……”   听见裴惜惜肚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咕咕咕叫,他拨弄玉珠的手一顿,淡淡的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   他沉吟片刻,问:“你来寻我,是因为饿肚子?”   裴惜惜一个激灵,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是我想师父了。”   她走到颜今歌身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可以坐的地方,她坐在颜今歌脚边,仰头望着颜今歌,略微委屈地开口:“师父,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都不知道去哪寻你。若非我聪明,听外边说书先生说你的故事,我略一联想,猜到是你,过来寻你,咱俩师徒缘分,也没这么轻易续上。”   颜今歌没说信与不信,他大拇指扣着玉珠,徐徐而动。   最终他眼睫毛颤动片刻,放开识海,道:“进来,进食。”   裴惜惜欢呼一声,“师父,你最好了。”   裴惜惜化作一道黑雾钻入颜今歌识海,瞧见黑乎乎的心魔海,一头扎进去,鲸吞蛇噬。   她如鱼入海,自由翱翔于心魔雾海中,这儿吃吃,那儿吃吃,乐不思蜀。   颜今歌内视识海,望着那一团在心魔凝成的黑雾中滚动进食的心魔幼崽,眼底浮光掠影闪过的,尽是审视。   识海脆弱,那也得看两人之间的等级,如他与裴惜惜之间的等级差,他放任裴惜惜入内,裴惜惜耗尽全力也没法对他识海神魂造成伤害,反倒是裴惜惜,只要他关闭识海,裴惜惜便只能任他拿捏。   裴惜惜没有丝毫迟疑地便钻入他识海,就这般信任他?   他垂眸,不徐不疾地一颗颗拨弄玉珠,眼底眸光明明灭灭,最终化作一片淡漠。   时间不紧不慢地前行,颜今歌意念动处,还在大吃特吃的裴惜惜被他从识海移出,他骂了一句,“痴儿。”   裴惜惜捧着肚子,打了声饱嗝,满不在乎的受了这声骂。   之前她师父见她似不知饱的金鱼,不仅骂,还打呢,现在只不轻不重的说声痴儿,很温柔了。   颜今歌伸手一拂,正堂内由清心玉雕成的家具摆设变幻移动,呼吸间屋内装饰大变样。   颜今歌依旧坐在主座上,不过他旁边多了一座假山流水,以及茶具,而旁边清冷的玉摆驾上多了一个哥釉青花梅瓶,梅瓶中还插着怒放红梅,为这冰凉而没有人气的房间添上一抹色彩。   裴惜惜眸光一动,心底充盈感动。   她师父的体贴,总在细微之处体现,他嘴上从不会说什么,但行为上却说了一切。   “师父。”裴惜惜撒娇地喊道,“找到你,真好。”   感觉,她又有了亲人,又有了家。   颜今歌点点茶桌,示意她坐在对面。   他用假山上留下的泉水清洗茶具,犹如艺术品般精美的手一举一动带着道的韵律,给人一种极致美好的视觉感受。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的动作,安静地享受与师父相处的时光。   颜今歌给裴惜惜倒上一杯七分满的茶水,茶水澄碧,荡漾生波,似江南春水,温柔又缱绻。裴惜惜端着茶水喝了一口。   初味极淡,后渐渐回甘,又有一股清凉之气从胃上涌到头顶,连带着整个人神清气爽。   “好喝。”裴惜惜夸道,“师父泡得一手好茶。”   颜今歌被裴惜惜直白的夸赞逗笑,眉眼微微弯起。   他端起茶杯,手指比白瓷的茶具还要白上几分,还要清冷几分。他徐徐地尝了一口,放下,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这无霜峰,不适合居住。你之后,便住在掌教峰上,明煦他会照看你。日后,你勤勉修习,莫堕我声名。”   裴惜惜拒绝,“不嘛,师父,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通过幼崽的记忆可以知道,幼崽刚出生,便遇上了他,对他生出依恋也是正常。   他心微软,但还是没有改口,“无霜峰处处清心寡欲,与你属性相克,听话。”   裴惜惜叉腰不屑,“我又不是欲魔,清心玉对我,能有多少压制作用?”   “我这无霜峰地处偏僻,方圆十里无灵兽接近,你要上课,若住无霜峰,会迟到。”   “不会的。”裴惜惜自信地开口,“我能搞定。师父,你住哪间房?我能住哪间房?”   裴惜惜算得很精。   住在无霜峰,一,刷师父好感度,二,吃主食,饱肚子,三,扎根师父老巢,日后师父再跑,她也不怕,反正师父总会回归老巢的。   而住在其他峰头,一,她和失忆后师父,本就稀薄的感情愈发稀薄,二,饿肚子,三,万一师父再跑,不认她了怎么办?   综上所述,当然是和师父住在一起最划算啊。   颜今歌见裴惜惜这黏定他的模样,低头沉思片刻,又将掌教喊了进来,“明煦。”   掌教行了一礼,“仙尊。”   “你师妹,”颜今歌顿了顿,问,“是这个辈分吗?”   掌教哭笑不得,道:“师叔,是这个辈分。”   裴惜惜捧脸,夸张道:“哇,我辈分这么高吗?”   那她是不是一跃成为她哥、九九、二雅等人的长辈了?   “你师妹日后住在这儿,你带她去办理弟子玉牌,另外,生活物品之类,都给安排,贡献点从我牌上划。”   “是,师叔。”掌教瞧了裴惜惜一眼,问,“师叔,师妹她道号?”   “明珍吧。”颜今歌琢磨片刻,开口,“‘珍者,宝也’,愿她如珍宝,世人自重之。”   裴惜惜:“……”   好俗的道号啊。   可她不敢反对。   因为这个名字,她师父一看就经过了深思熟虑。   憋住,别说。   掌教行了一礼,带裴惜惜下无霜峰。   掌教先带裴惜惜去制作玉牌,见玉牌上的明珍二字,掌教感慨道:“明珍师妹,师叔对你,真是看重啊。‘珍者,贵也,重也’,师妹金尊玉贵,未来也会如珍玉一般,在太元界大放光彩。”   裴惜惜:“……”   可是珍字,真的好俗啊。   给裴惜惜制作玉牌的,是掌管弟子玉牌的长老,因裴惜惜身份特殊,若是交由弟子制作,裴惜惜的身份便瞒不住,这于裴惜惜来说,并不算好事。   位高小人趋,行事众人苛,还不如藏于其他天骄之间,便算出众,也是因她能力,而非她身份。   颜今歌让他全程处理这事,而非让他派门下弟子去做,也是出于这层考虑。   制作完弟子玉牌,便去点魂灯,之后,掌教带她奇珍塔,兑换宝物。   凝神床,贡献点三万八。   聚灵灯,贡献点一万二。   火绒被,贡献点五万三。   灵髓石九颗,贡献点三万五。   ……   好家伙,连衣柜都是用的宝器。   裴惜惜连忙拦住掌教,“掌教师兄,用不着,用不着。”   这床,这衣柜,都用普通的木材打造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好的?   掌教道:“不用为师叔省贡献点,师叔他的贡献点一直攒着没用,好几千万,不用浪费了。”   说着,又连连兑换了不少药材,并问裴惜惜,“这上边有什么你想用的吗?”   裴惜惜摇头。   她哪好意思。   她再次拦住掌教,“孩子还小,用不上那么好的,我用普通法器就好了。”   掌教笑了下,心道,倒是个好孩子,“师妹,别拦了,我要是敢给你用差的,师叔肯定会怪我。”   “那我跟我师父说,是我想用普通的。”裴惜惜试探地开口。   掌教又笑了下,道:“普通法器怕是不行。无霜峰上处处都是克制心魔的宝器、天材地宝,师妹你要在上边居住,这些宝器都是必须的。”   掌教与裴惜惜说话间,又快手快脚的兑换了几十万贡献点宝物,瞧得裴惜惜心痛不已。   她听仙鹤说过,他从出生到开智,二十余年里一共攒了几千贡献点,他说起几千贡献点时,很是骄傲,说内门有些金丹弟子都没他贡献点多。   仙鹤几千贡献点都要攒二十多年,掌教却眼眨都不眨的花掉几十万,真是败家!   果真是‘崽败爷田不心疼’,不是自己的贡献点,就不当一回事。   “掌教师兄,够了,真的够了。”裴惜惜痛苦面具,再次开口劝道。   掌教划拉一下,意犹未尽地停止兑换。   “好好好,不换了。”掌教将兑换出来的宝物用储物器具装好,又送裴惜惜上无霜峰,并递给裴惜惜一张地图,道:“师妹,明日卯时之前赶到望日崖,汲取紫气,并进行早修炼;辰时三刻前赶到遇文德峰上课。上哪些课,师叔会替你选,若是师叔没替你选,你也可以自己选。有选修有必修,早四节午四节,必须选满。这是师叔的玉牌,你将它还给师叔。”   裴惜惜不解,问:“你不上去?”   掌教摸摸美髯,笑道:“我就不上去了,师叔若问起我,便说宗门事务繁忙,我先回昭堂殿了。”   裴惜惜福灵心至,恍然道:“你用掉我师父那么多贡献点,不敢上去直面我师父。”   掌教:“……”   师妹,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他拍拍裴惜惜的肩膀,转身便走,不过瞬间,便淡得只剩下虚影,一息后,虚影被风吹散。   裴惜惜捏着储物器具和她师父的玉牌,像捏一团烫手山芋。   掌教还真是,趁机过把买买买的瘾啊!   难怪她觉得他兑换珍宝的姿势过于豪迈了。   裴惜惜深吸一口气,走上无霜峰。   颜今歌坐在窗边榻上,正在看书。   他手中握着的是纸质书,面容沉静,像是这方天地都安静了下来。清风徐来,透过窗棂吹过他如瀑的鸦发,吹过他雪白繁复的道袍,吹过道袍外边披着的如烟似纱的外衫,静美得如同一幅画。   裴惜惜捏着玉牌走进,有些不忍打破这幅美丽的画卷。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颜今歌将书卷放到身前玉几上,朝她摊开手。   她硬着头皮将储物器具和玉牌还给颜今歌。   颜今歌神识扫过储物器具和玉牌,顿上一顿,没有说什么,将储物器具还给裴惜惜,收起玉牌,又对裴惜惜道:“你的弟子玉牌。”   裴惜惜松了口气,这事过了。她从腰间一扯,取下弟子玉牌递上去。   颜今歌神识探入弟子玉牌,瞧在裴惜惜眼底,就像是她的弟子玉牌十分好看,好看到对方拿在手中,一眨不眨。   当然,裴惜惜知道不是这样,她师父估计在给她选课。   她心生期待,师父会给她选什么课?   不过,她思及之前在齐云山脉的那一月,又觉得还是别抱期待为好。   颜今歌选好课程,将玉牌还给裴惜惜,道:“去吧,从明日起开始上课。若是迟到了,便搬离无霜峰。”   “放心,师父,不会迟到的。”裴惜惜肯定地开口。   颜今歌没答,起身走出房间,对裴惜惜道:“东厢房和西厢房都是空着的,你随意挑间房子住。”   裴惜惜东西厢房都瞧上一眼,最后选了东厢房靠近正房的那一间,拐个弯就能走到正堂,“师父,我住这间。”   颜今歌点头,道:“自己装扮房间。”   想了想,他在颜今歌弟子玉牌上打入个印记,道:“以后可自由进出,不用在山下喊我。”   裴惜惜接过玉牌翻来覆去地瞧,高兴不已。   这就相当于将自家房子的钥匙给了她,这是真的接纳她,将她当做佳人。   “谢谢师父。”裴惜惜珍重地将弟子玉牌放在腰间系好,快乐地跑到自己房间,将兑换好的床、衣柜、枕头、软褥、被子等都拿出来,该铺的铺,该垫的垫,该装饰的装饰,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将兑换的宝器全都摆放齐整,裴惜惜站在中间,环视屋子,心底涌起阵阵满足。   这是她以后的家啊。   由她亲手布置,还有她最亲近的师父在的家。   她喜欢这里。   自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漂浮不定的心,彻底安稳下来。   她坐在暖玉榻上,取出弟子玉牌,读取自己的课程表,然后,怀疑人生。   嘤嘤嘤,她就知道,凭她师父的小心眼,将近百万的贡献点就这么刷了,怎么这么容易过去?   一天到晚十二节课全满,炼体实战为主,文化为辅,搭配得密密麻麻,正应了那句话,‘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裴惜惜计算下时间,下课后快到九点,又早上五点要去望日崖,四点多要起床,从睡觉到起床,不到七个小时,那还好。   不对,还没算路上时间。   裴惜惜猛地起身,蹬蹬蹬跑向正堂,她从门后探出个头,往门里张望。   颜今歌坐在书桌前,道:“鬼鬼祟祟作甚?”   裴惜惜见被发现,跑到颜今歌身边,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你是不是很想让我搬离无霜峰?”   颜今歌提笔写字的手一顿,没有答。   裴惜惜怒了,“你怎么能这样?有你这么做师父的吗?”   颜今歌放下豪笔,伸手揉揉裴惜惜的头,解释道:“我自是期待你住无霜峰,如同其他师徒一样。但无霜峰,不适合你居住。”   裴惜惜打下颜今歌的手,道:“还没住,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颜今歌被裴惜惜拍打也不生气,重新持毛笔,道:“所以,我用这课程来当考验。若你能坚持下来,也做到不迟到,那便证明你有足够的实力,自然能留下来。”   裴惜惜往外跑,嚷道:“我会向你证明的。”   颜今歌透过窗棂,望着裴惜惜往院子外边跑的背影,目送她离开小院,跑进梅林,忽而勾唇浅笑,低声道:“收个徒弟,好像还不错?”   吵吵闹闹,好似这座山峰,也热闹起来。   裴惜惜跑下无霜峰,无霜峰外,两个传音符在闪烁。   裴惜惜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狐九九咋咋乎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惜惜,你现在在哪里?是哪座峰啊,快联系我们,我们一直等你消息。”   传音符完成它的使命后,化作灰烬消散于空中。   裴惜惜想了想,取出狐九九留给她的传音符,道:“文德峰见。”   她又伸手去碰另一个传音符,这个是颜峥传来的,“小妹,你在哪里?”   裴惜惜回道:“哥,我这有点事,等我忙完再与你联系。”   颜峥和二雅他们并不相熟,还是先分开来见。   回完狐九九和颜峥后,裴惜惜取出地图,将前往文德峰的路线记下,脚踏身法,用自己最舒服的速度赶路。   地图上,无霜峰距离文德峰十几座峰头,离最近的峰头相隔二十里,那座峰头,是百兽峰,没有飞鸟苑,不设乘鸟点,要坐乘鸟点,得去百兽峰前方的宝剑锋。   裴惜惜到达宝剑锋飞鸟苑时,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裴惜惜没有迟疑,走到售票点道:“文德峰。”   那妖修弟子收下灵石,递给裴惜惜一颗丹药,一指其中一只空闲的蓝雕,道:“喂给它,再坐上去。”   裴惜惜点头,听话照做。   蓝雕展开双翅,平稳地飞上天。蓝雕撑起了结界,坐在上边阳光不晒微风不兴,似乘舟踏雾,感觉还不赖。   约莫半个小时,文德峰到了。   裴惜惜计算下时间,脸黑了。   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三个小时,她最多只能睡四个小时,难怪她师父以她不能迟到为要求呢。   若她还是高三生,习惯这种高强压学习节奏,自然不会觉得如何,但她早已大学毕业,早起于她,是一件艰辛事。   裴惜惜叉腰,鼓鼓脸颊,她才不会认输。   不就是再读一年魔鬼高三?她受得住。   给狐九九发了个传讯符,道明自己所在位置,她坐在崖边凉亭开始等。   不多会儿,狐九九、文二雅、鹤五六、路亦平以及贺晏然走了过来。狐九九瞧见裴惜惜,小跑过来,一把抱住裴惜惜,高兴地喊道:“惜惜。”   裴惜惜反手抱抱她,问,“九九,你入了哪个峰头?”   “兰晓峰,峰主是我狐族长辈。我道号叫玖玖,似玉的黑色石头那个玖字。本来师父给我取名叫绛玉,我想跟二三叔一样,直接以数字为名,师父说会与我族内下一辈撞名字,就改九为玖了。”   裴惜惜拍掌,“好名字。”   无论是绛玉,还是玖玖,都比她明珍好听多了。   其他人慢半步走过来,各自落座,简单交代自己拜的峰头和师父。   鹤五六拜师百鹤峰丹红道君,道号白羽。   路亦平拜师云水峰瑛泉道君,道号安泓。   贺晏然拜师清绝峰湛舒道君,道号云虹。   文二雅拜师断刀峰星刀元君,道号青陌。   说起自己道号,文二雅吐槽道:“青是因为我是木灵根,陌是因为我打算用陌刀当本命刀器,我师父取名,也太不走心了。”   裴惜惜心道,至少好听啊,比她的明珍好听。   文二雅说完,五人十目灼灼的盯着裴惜惜。   裴惜惜:“……”   裴惜惜道:“我师父和我拜入的峰头,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其他人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强求。   “对了,道号呢,这个总能说吧?”文二雅道。   裴惜惜淡定地开口:“我道号是明珍。”   只要她觉得好听,介绍起来就理直气壮。   文二雅率先笑道,“哈哈哈,明珍,好道号,大俗即大雅。”   路亦平和贺晏然也掀掀嘴角。   裴惜惜见他们笑,摊手无奈。   “对了,你们选课没有?”   “还没呢,打算和你见面后,回去问师兄师姐再选。”文二雅答道。   狐九九跟着点头。   虽然问了天灵,知道裴惜惜是入了宗,但没见到,到底不能全然放心。   “这个可以,你们师兄师姐都是从新人时候过来的,知道如何选,也免得你们走弯路。”   狐九九问:“惜惜,你准备选什么?”   裴惜惜取出自己弟子玉牌,往里输入灵气,将课程表投影出来,道:“你们自己看吧。”   狐九九还没瞧清是什么课程,先被那密密麻麻没有空闲的表格镇住,“惜惜,这么拼的嘛,都不休息的?”   文二雅念了出来,“基础炼体课,百兽峰实战课,基础剑术,基础刀术,基础枪术,炼丹基础详解……”   她望向裴惜惜,讶异地问,“惜惜,你全都要学?”   裴惜惜耸耸肩,道:“先学着吧,都学了,才知道自己最后想要学什么。”   文二雅摸摸裴惜惜的头,道:“会不会太辛苦了?”   裴惜惜心内哭泣,面上一片淡然,“正是年轻,才要拼搏。”   其他几人将裴惜惜的课程表暗暗记下,决定向裴惜惜看齐。   今天刚入宗,还有很多事要做,狐九九他们和裴惜惜简单聚一下,就与裴惜惜告辞。   裴惜惜没留,朝他们挥手,“上学见。”   “上学见。”   狐九九他们前往飞鸟苑,各自回峰,而裴惜惜坐回凉亭,等颜峥过来。   颜峥过来得很快,裴惜惜手中的《灵植之珍植篇》还没看到一半,颜峥便坐到她身边。   颜峥用手拨动下裴惜惜头顶的铃铛,问:“弟子试炼还顺利吗?是内门还是外门?”   “内门。”裴惜惜收起书籍,洋洋得意地开口,“我找到我师父了。”   颜峥吃惊,“你师父,也是太渊宗的么?是长老?我怎么没见过?不会是合体期长老吧?”   太渊宗目前在外活动的,一般是元婴、化神、炼虚三个境界的长老,这些长老,颜峥不说都见过,但也见过十之七八。   而炼虚以上的合体、大乘长老,一般都在潜修,并不如何露面,所以颜峥往炼虚以上猜。   “你可以大胆点。”裴惜惜抱臂,傲然笑道。   “大乘期长老?”颜峥惊得瞪大双眼,圆溜溜的像只受惊的毛绒绒。   裴惜惜没有再暗示,再暗示就等于直接将答案告诉颜峥,所以,她只高深莫测的笑。   颜峥见裴惜惜默认,激动得来回两下,又折回身,一巴掌拍到裴惜惜的肩上,“妹啊,你这师父拜对了。渡劫期就仙尊一人,而仙尊不曾收徒,这太元界,你横着走都没问题。大乘道尊,谁敢不给大乘道尊面子?”   “好,好。”颜峥兴奋地望着裴惜惜,道,“你那同族,要是还敢打你主意,你直接向你师父讨要个保命宝物,直接反杀他。”   裴惜惜见颜峥满心满意的为她感到高兴,并无其他算计,心微微暖,她拉住颜峥,道:“哥,别外说。我想以后,我是以明珍仙尊出名,而不是某某的徒弟出名。”   “好,有志气。”颜峥被裴惜惜这么一说,之前的兴奋压了压,理智也找了回来,他点头道,“对对对,咱们要自己闯出一片名声,靠长辈确实不算什么。妹,你做得对。”   “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明珍仙尊?你真敢想!”颜峥哭笑不得,他这小妹,志气还真是足。   近万年,达到渡劫的,也不过仙尊一人,更多人卡在大乘境界,不得寸进,裴惜惜倒是敢自夸,开口就是仙尊。   裴惜惜睨向颜峥,啧啧摇头,“哥,这就是你格局低了。都说‘常立志不如立长志’,就要立个远大的志向,并坚定不移的朝这个目标前进。”   “不趁着少年志高立个远大志向,还等着什么时候立?是少年,就要与天公比高!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谁知道少年时立的志向,未来不会实现呢?”   颜峥呆住了,感觉有什么禁锢松了一道口子。   他深深地瞧向裴惜惜,道:“你说得对。未来充满无限可能,不能自己限制自己。”   近万年来,无数修士卡在大乘,想尽法子也无法突破,修真界众修士几乎达成一个共识,只要自己不陨落,资质再高,能达到的高度,便是大乘。   从小便听长辈说,凭他的资质,可达大乘,他也默认,自己只能进阶大乘。   他从没想过进阶渡劫,甚至成仙之事。   但此时他被裴惜惜一语道破,意识到仙尊并非不可能之事,他顿时从自我束缚中挣脱出来。   他也有野望,也渴望飞升,只是以往他用所谓的理智深深压制住,劝说自己不可能。   但谁能保证不可能?   惜惜提起仙尊那般轻描淡写,他为何不敢以仙尊之位畅想一翻?   颜峥长吐一口气,道:“惜惜,我心性有所增长,最近要闭关,暂时不能见面了。你有事,持这令牌去太渊镇找颜家店铺,他们会为你解决问题。”   颜峥取出的令牌,是一块乌木,一面刻着一个颜字,另一面刻着一个繁复精妙不知是什么的花纹。   “好。”裴惜惜没有拒绝。   与颜峥分开,裴惜惜先去望日崖,又从望日崖赶回无霜峰。   计算下时间,约莫一个小时,比无霜峰前往文德峰时间短。   足够了,一天睡四个小时。   到了无霜峰山脚,裴惜惜没急着山上,而是转身去宝剑锋。   她问宝剑锋妖修,“灵鸟去不去百兽峰?”   那妖修摆摆手,道:“不去,灵鸟会被百兽峰上面的灵兽欺负。”   “那去百兽峰山脚下接人呢?”裴惜惜又问。   “不去。”妖修弟子开口,“山脚一样灵鸟受欺负。”   行吧,裴惜惜打消让灵鸟在百兽峰附近接人的念头,又问,“有没有早晚专接包月服务?”   那妖修问:“什么是早晚专接包月服务?”   “就早上和晚上,约好时间地点进行专门接送。”裴惜惜将早晚专接包月服务的概念简单解释一下。   妖修一听觉得不错,他大手一挥,道:“从今日起有了。”   说着,用牌子写下这个服务项目,并放到飞鸟苑外边,让往来修士能看到。   裴惜惜:“……”   她付了定金,预定蓝雕一月服务,并和这妖修约定,若是体验佳,下月续订。   做好这一切,裴惜惜才回无霜峰。   踏入院子,她先小跑到正堂,往屋子里探。   见颜今歌坐在榻上看书,她走过去,取过杌子放到塌边坐下,仰头道:“师父,我饿了。”   颜今歌放开识海,道:“自己吃。”   裴惜惜惊喜,一头扎了进去。   嗷嗷嗷,师父太好了,从一次一餐升级为一日两餐,太棒了。   裴惜惜再次吃个肚儿浑圆,挺着肚子,颇为满足。   “师父,你真好。”裴惜惜满脸依恋。   颜今歌重新取出书本,漫不经心地开口:“这是庆祝你入学的晚餐。从明日起,你只晚上回来,才有魔念吃。要是迟到,或者逃课,没得吃。”   裴惜惜笑容顿在脸上,瞬间拉了下来。   哎,还是没变,一日一餐。   不过很快,她又乐出声,“师父,迟到不用搬离无霜峰了?”   颜今歌没答。   裴惜惜偷偷的笑,再次道:“师父,你真好。”   她起身,上前抱了颜今歌手臂一下,乐颠颠地往外跑,“师父,我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掌教给裴惜惜准备的东西很齐全,连温泉都有,裴惜惜将温泉放到隔壁厢房内,在两间厢房中间开了一道小门。   现在,她先泡温泉缓解疲劳,又躺回床上,开始入睡。   床是宝器凝神床,被子是宝器火绒被,躺在舒服的床上,盖着舒服的被子,裴惜惜轻而易举地,陷入黑甜乡。   凌晨三点半,小木鸟飞到床边,大声嚷道:“赶快起床,赶快起床。”   裴惜惜被吵醒,很想翻身继续睡。不过想起今日课程,她揉揉眼,关了闹铃小木鸟,艰难起床。   洗漱好后,裴惜惜抹黑往宝剑锋方向赶,之后乘坐蓝雕,前往望日崖。   裴惜惜到的时候,望日崖已经有不少人在,一大波人面朝东方井然有序盘腿打坐,看起来像大型□□现场。   她本来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却见人群里狐九九拼命朝她招爪爪,而她身边,文二雅贺晏然都在。   裴惜惜走过去坐下,狐玖玖、文二雅几人身边还有两个空余座位,显然是给鹤白羽和路亦平所占。   将尽五点时,路亦平和鹤白羽也到了,赶紧走过来坐下,之后一行人静坐呼吸,等着攫取紫气。   紫气只天地阴阳交泰那一刻出现,若是早半秒晚半秒,都会错过紫气。   因此,裴惜惜不敢有丝毫放松,她在心底读秒,在五点整前两秒开始掐诀,待紫气出现,抛出法诀束住紫气,牵引,纳入体内。   待紫气融入丹田,她睁开双眼。   其他人也都睁眼,禁不住抱怨,“我看到紫气出现就掐诀,结果手诀还没掐完,紫气就消失了,这么短时间,谁能捕捉到紫气?”   狐九九也低声道:“就是就是。”   不过很快,她洋洋得意道;“不过,我有经验,明天就知道出手时机了。”   文二雅也没取到紫气,但她并没有气馁,跟着道:“对,就是时机问题,第一次没经验,多试几次就能捉到紫气,不用气馁。”   裴惜惜没说自己捕捉到了紫气,她跟着点头,道:“对,多试几次就熟悉了,对了,你们可以提前两秒开始掐诀,一,二,提前两秒。”   其他人点头,记住这个诀窍。   半刻钟后,领头师兄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并道:“早自修,静坐,呼吸,修炼。”   早自修后,便是进食,之后上课。   裴惜惜第一节 课是炼体基础课,这课程其他几人也都选了,一行人一起去炼体峰。   炼体峰由特殊山石构成,凡入峰内,皆禁锢灵气,重力加身,于其上活动,都似扛着千万座山而行。 第一节 课要求,绕炼体峰跑一圈,跑完全程下课。   裴惜惜一行人刚踏入炼体峰,便感觉身体被重压压弯了腰。   身上扛着重力,行走站立都困难,更别说跑动。   狐玖玖低声道:“难怪我想上午选第二节 课,我师姐说,上午能不能上完炼体课都难说,还骂我说,还没学会站,就想学会跑,想屁吃。”   其他几人和狐九九一样,一上午只有一节课,只有裴惜惜,上午还有第三四节 课。   最惨的是,她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下课,她晚上回去,就没魔念吃。   这意味着,她又要饿肚子。   不行,她不能饿肚子。   她望着其他人,道:“你们适应适应,我先冲了。”   美食的力量是强大的,裴惜惜哪怕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跑得踉踉跄跄,随时都会摔倒,也要坚定不移地迈开腿,跑,并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跑步节奏,看着像模像样。   见状,狐玖玖豪情壮志道:“惜惜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不能当废物,冲呀!”   她前肢往前一跃,身子于半空中被重力压成饼,她趴在地上,四只jiojio动了动,半天没能起身。   狐玖玖:“……”   文二雅、鹤五六等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珍者,宝也。—说文   珍者,贵也,重也—玉篇?玉部   常立志不如立长志—网上 第29章 再遇欲魔   万钧巨力下压,骨骼筋脉移位作响,呼吸间好似刀子凝成的气流入肺,在体内反复刺穿割裂,让人恨不得停下,趴着,来缓解万钧重力压身的疼痛。   裴惜惜咬牙,调整呼吸节奏,调动四肢五骸全部力量撑起,因太过用力,青筋鼓起,毛细血管破裂,从毛孔里渗出黑血来。   肌肉筋骨反复撕裂,身体短时间内强行适应重压,这于修士肉.身而言大有裨益,筋脉在反复伤愈中变得更为坚韧,骨骼在重力反复淬炼中更强劲,只是这过程,很痛苦。   基础炼体课,除了炼体,磨砺更多的还是心性、耐力和韧性。   这与第六天杀蛛潮时的感觉类似但又有些不同,都是极限运动,都很考验毅力和韧性,不过杀蛛潮让人有时间做足心理准备,且生死危机压着,让人不敢有放弃念头;而炼体峰跑步,从一开始就是高压作业,且没有生死界限,极易心理破防,产生放弃之念来。   途中裴惜惜好几次就想放弃,想趴在地上休息,不过硬是凭着对饱肚子的执着,赶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一圈。   她此时情况不太好,血似汗似的流,像是从血池里滚了一圈出来,眼神也有些扩散,在濒临昏迷的边缘。   教课的金丹师兄好奇地瞅了她两眼,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新人弟子里,你还是第一个准时下课的。”   他痛痛快快的在玉书上,明珍二字后边画个勾,又道:“你可以下山了,对了师妹,炼体峰东边有一个寒潭池子,你有事没事可以去寒潭泡一泡,寒潭淬体。”   “多谢师兄。”裴惜惜朝上课师兄拱拱手,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刚下炼体峰,被压制的灵气又重新还回来,快速滋润她的筋脉根骨,将被重压压出的暗伤清扫一空。   裴惜惜活动活动身子,感觉自己力量再次变强,身体又轻盈几分,露出满意之色。   所有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她去东边,果然瞧见那金丹师兄说的寒潭——寒潭位于山壁前边,两三米宽,上边泛着雾白色的寒气。   她走近,伸手试探下温度,寒凉如冰,寒意透骨。   裴惜惜:“……”   货真价实的寒潭。   她跳了下去,瞬间冻得牙齿发湛瑟瑟发抖,眉梢眼睫毛,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   她一边嘶哈缓解寒意,一边用潭水洗脸,洗头,至于身子,不用洗,掐个诀,就能让血痂脱落;而她身上穿的太渊宗黑色道袍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法器,自备清尘功能,在潭水里泡一泡,便焕发如新。   裴惜惜洗脸洗头,不过是凡人习惯,感觉不洗一洗,就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没泡多久,裴惜惜便从寒潭起身,双脚健步如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文德峰。 第三四节 课,是基础文学课,学识字,学写字。   教室里,全是一群六七岁刚开蒙没多久的娃娃,裴惜惜站在其中,颇有种亭亭玉立鹤立鸡群之感。   她盯着这群娃娃,暗自嘀咕,太元界的凡人启蒙这么普及,全都六岁便学会识字写字吗?怎么没有十二三岁以上的凡人过来学习?   裴惜惜并不知道,六岁到十岁,以及十岁以上的学生,不在同一个地方上课,因为十岁以上的学生更自律,接受能力更强,他们的学习进度会更快。   昨天颜今歌在两堂课之间犹豫片刻,替裴惜惜挑选了幼儿文学课。   幼崽刚出生,幼儿没毛病。   当然,颜今歌还有一个考虑便是,裴惜惜没抓过毛笔,幼儿文学课的老师教得更详致,更适合打基础。   阵法,符箓,画画、书法等,都离不开毛笔,基础自然是打得越牢越好。   这一切裴惜惜并不知道,她站在小学生队伍群里,羞愧又坦然。   而教室里其他小学生都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好奇,似是不解,裴惜惜一个‘大人’怎么和他们一起上课。   坐在裴惜惜身侧的小女孩仰头,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是长得太着急了吗?”   裴·青春年少·美.少.女·惜惜:“……”   好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长得着急。   她揪揪小女孩的发揪揪,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是你长得太不着急了。你今年是不是只有三岁?”   小女孩摇头,道:“没有,我今年六岁了。”   裴惜惜恍然,“看你身高,我以为你才三岁呢。”   小女孩:“……”   她望着裴惜惜,嘴角下撇,眼眶盈泪,委屈不哭。   没忍住。   她“哇——”地一声哭出声,“你个大坏蛋,你才三岁。”   裴惜惜眼疾手快地给小女孩嘴里塞块糖,并道:“谢谢夸奖,美.少.女永远三岁。”   感觉到嘴里甜滋滋的,小女孩顿时不哭了,她含含嘴中的糖块,坚强的将眼泪抹去,问:“美.少.女永远三岁吗?”   裴惜惜道:“当然。”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我今年也才三岁。”   裴惜惜没忍住乐出声,揉揉小女孩的头。   这时,上课老师进来,瞧见裴惜惜,眼底闪过意外,不过她没说什么,声音轻柔地开口:“学子安静,上课了。”   随着这话落下,一道威压跟着落下。   这威压温柔又强势,不会让人害怕,但又强硬地让人无法违抗。   众小学生乖乖的坐回位置,不敢再讲小话。   裴惜惜视线落到那名金丹讲师身上,暗自感慨,真温柔啊。   金丹讲师鹅蛋脸,新月眉,望之和蔼可亲,听她说话如沐春风,也只有这样亲和力十足的人,才能让这群小学生听话吧。   裴惜惜敛下心神,认真听课。   下完课,裴惜惜与文二雅他们一道去食堂吃饭,下午去上基础剑术课和道经课,吃过晚饭,又上基础材料课和基础妖植灵植课。   上完课,已经月上中天,裴惜惜走到飞鸟苑,见蓝雕等在那儿,心下一喜。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预留了一只灵鸟,不然灵鸟傍晚归巢,这么晚她还得走回去。   她趴在蓝雕的背上,手摸摸蓝雕顺滑的羽毛,开口道:“辛苦你加班了。”   蓝雕没开智,没法给裴惜惜回应,裴惜惜也不需要它回应,她翻个身,忍不住委屈道:“一天十二节课,委实不是人干的。”   “回去不吃个饱,对不住我今天的拼搏。”   思及颜今歌的魔念,裴惜惜疲惫一扫而空,她还能再拼一百年。   不过,等她从宝剑锋走回无霜峰时,她心气顿时长泄如虹,算了,还是一年吧。   刚踏出梅林,裴惜惜看到颜今歌站在院子门口。   裴惜惜面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小跑过来,仰头问:“师父,你在等我吗?”   颜今歌道:“不是,我在看梅花,今天的梅花开得真好。”   裴惜惜才不信,这梅花天天开,哪有什么变化?不过师父傲娇就傲娇吧,她不戳穿。   他伸手折下一只红梅,递给裴惜惜,道:“拿着,插进你书架上那只影青瓷瓶里,为你房间添几分生气。”   裴惜惜笑嘻嘻的接过,表情像偷了油的耗子,她快乐地奔向自己房间,边跑边嚷道:“师父,你快回房间,我放完梅花就给你治病。”   颜今歌挑眉,转身往回走。   他这个小徒儿,也不太老实,明明是自己肚子饿了想吃魔念,却说给他治病。   不过,依旧可爱。   熬过第一天,裴惜惜快速适应高强度学习,一年下来,修为连跳两级,肉.身也夯得坚实。   一年后,初入宗的练气修士全从初级学院毕业,由各自师门教导。   裴惜惜快乐地抹掉所有课程,大声宣布,“走,去太渊镇,喝酒庆祝。”   狐玖玖跳到裴惜惜怀里,也兴奋地嚷道:“去去去,我要吃烧鸡。”   文二雅挑眉,道:“惜惜,不是你说的,未成年不得喝酒?”   上次她请裴惜惜喝酒,裴惜惜以此为理由拒绝。   “不管不管,今天我成年了。”裴惜惜耍赖地开口。   一朝解放,只想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痛痛快快释放这一年的压抑。   “可是惜惜,你不是永远只有三岁?”文二雅继续打趣。   裴惜惜的那句‘美.少.女永远三岁’也算是出了圈,先是那些女娃娃挂在嘴边,然后被那些女娃娃们的师兄师姐知道,一下子各个峰头的师兄师姐都知道了。   于是,裴惜惜也出名了。   得知这事时,文二雅笑个半死,惜惜真是幼稚又可爱,居然跟小娃娃计较,还一本正经的欺骗对方。   “纠正一下,我只有一岁零两个月。”裴惜惜竖起食指摇了摇,歪着下巴笑,“我们魔灵一族,我流成年。”   狐玖玖尾巴绕过裴惜惜肩膀垂落,偏头望向裴惜惜,好奇地问,“什么叫我流成年?”   “就是我说我成年了,我就成年了,不接受反驳。”裴惜惜捏捏她的爪子,又捏捏她动来动去的耳朵,往飞鸟苑方向走,“走咯,吃烧鸡去。”   文二雅跟上,乐道:“你这不是耍赖嘛。”   “我不听不听。”裴惜惜捂住双耳,加快脚步。   路亦平贺晏然和鹤白羽跟上去,鹤白羽双开双翅,优雅地落到裴惜惜身前,道:“坐我背上,我载你们过去。”   狐玖玖摔下跳上去,哈哈笑道:“也好,省了几十块灵石。”   其他人相继坐了上去,鹤白羽昂头清唳,道:“坐好了,起飞。”   他双翅一扇,飞上青天。   到太渊镇飞鸟苑下,鹤白羽抖擞身子,优雅地收拢双翅。   裴惜惜一行人从鹤白羽背上跳下,狐玖玖与鹤白羽吃下化形丹,一行人目的明确的往酒楼方向走。   “去有家酒楼。”狐玖玖开口,“我师姐说,他家的烧鸡一绝。”   文二雅道:“我师兄也推荐了,他说那儿的烧刀子十分正宗,下酒菜也够劲。”   路亦平道:“诶,你们师兄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酒楼啊,巧了,我师姐推荐的也是这家。她说这家酒楼是厨修开的,味道比起其他酒楼是要好,当然,价格也更贵。”   众口一致地夸这家酒楼,裴惜惜拍板道:“就去这家。”   有家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大厅内饭桌几乎坐满。   问过茶博士,得知没有空余座位后,一行人领了号码在门外等,等旁人吃完,空出一张桌子,才又重新走进去坐下。   裴惜惜将菜单递给狐玖玖,环视周围一圈,道:“太渊宗弟子挺多的。”   路亦平道:“是挺多的,有家酒楼在太渊宗弟子里有口皆碑,太渊宗弟子来太渊镇吃饭,都乐意到这儿来。”   说话间,他们旁边那桌吃完,五名太渊宗弟子起身离开。   经过他们时,其中一名筑基期男修开口:“绿杨秘境要开了,你们接不接任务?”   另一名背着长剑穿着黑色宗服的飒爽女修笑道:“我会接,去年我师父不是新收了徒弟?我要带她去历练。反正要去绿杨秘境,不如顺便赚点贡献点。”   裴惜惜仰头,视线落到飒爽女修身上。   飒爽女修察觉到裴惜惜的视线,眸光冷厉地瞧过来,见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妹妹,她面上凶悍散去,朝裴惜惜笑眯眯地开口:“师妹也来吃饭?”   裴惜惜点头。   “师妹可以点份玉珊瑚,味道还不错。”飒爽女修随口推荐,跟上自己队友离开。   见裴惜惜还在看飒爽女修的背影,文二雅凑过来,问:“惜惜,那是你峰头师姐?”   裴惜惜摇头,“不是,我不认识。”   她望向场上众人,问:“你们有谁认识?”   其他人摇摇头。   文二雅敏锐些,压低声音问:“那位师姐有问题?”   裴惜惜否认笑道:“也不是啦,她身上有魔念。”   文二雅了解,裴惜惜是心魔,对魔念敏.感,“你想吃她身上的魔念?”   贺晏然道:“我觉得悬。她筑基大圆满,即将金丹,魔念于她,是一场心性历练。”   对正道修士来说,只要不是执念入体,拥有心魔或者魔念都不是坏事。   堪魔念,斩心魔,会使心性澄净无瑕,念头通达。   这是一场心性修行,是修真路上必经的劫难。   若是生了心魔或者魔念,便用外力将它祛除,这是在走捷径,会落下隐患,就跟借助丹药修行一样,道途走不长远。   正道修士并不推倡。   凡想踏入更高境界的,都不会与裴惜惜交易,让她吞噬心魔。   当然,执念入骨,久久无法堪破,会因此心魔走火入魔的除外。   贺晏然掌有一门特殊的望气之法,能看破高他两个境界内修士的真实修为,因此他瞧出那飒爽女修的修为后,直接劝说裴惜惜打消这个念头。   裴惜惜点头,没说自己是察觉到那位师姐身上的魔念气息不对。   毕竟,只粗粗接触了一下。   不过绿杨秘境么,裴惜惜若有所思。   吃过饭回宗,裴惜惜便开始收集绿杨秘境的信息。   绿杨秘境是一个长满灵植的小秘境,只允许筑基期及以下修士进入,只允许炼气期修士采摘灵植,规则十分独特。   筑基弟子是去任务点接任务,练气弟子则需前去小丹峰萧师叔那考核,考核成功,且排名前两百,才有进入秘境的资格。   因为秘境是由炼气期采摘灵草,对练气期弟子有所要求。   不过,要过两天才到练气弟子考核时间,裴惜惜待在房间里,安心备考。   期间她收到路亦平的传讯符,得知了那名飒爽师姐的身份。   飒爽师姐名唤华琇,是雁归峰吟风真君的三弟子,她师父刚收的小徒弟,叫郑瑶。   除了路亦平的传讯符,她又收到其他几人的,都是告诉她那名飒爽师姐的信息,估计都问了他们师兄师姐。   裴惜惜心微暖,一一道谢回去。   两天后,她前往小丹峰。   她起得足够早,但更有早起之人,她到小丹峰上时,已有不少弟子守在那儿,内门外门的都有,热热闹闹,人流如织。   裴惜惜观察片刻,先去大厅报了名,之后等在考核点外。   绿杨秘境是灵植秘境,文二雅和贺晏然是兵修,狐玖玖和鹤白羽不爱化形,路亦平单水灵根没法炼丹,都对这秘境不敢兴趣,只有裴惜惜想接近飒爽女修,过来凑个热闹。   等待过程中,裴惜惜瞧见飒爽女修带着郑瑶过来,裴惜惜凑过去,笑道:“师姐,好巧啊,又见面了。”   她动动鼻尖,之前一闪而过闻到的魔念味道不见了,清清淡淡的只剩下她本身的体香。   “好巧。”华琇爽朗一笑,“我是雁归峰华琇,师妹也要去绿杨秘境?”   “对。”裴惜惜乖巧点头,“掌教峰明珍。郑师妹,好久不见。”   郑瑶微微吃惊,没想到裴惜惜记得她,她跟着点头,“裴师姐。”   飒爽女修瞧瞧自己师妹,又瞧瞧裴惜惜,笑道:“都是旧识,倒也有一番缘分。”   三人说说笑笑,随便闲聊,又听飒爽女修说她历练故事,时间倒也过得快,很快就轮到裴惜惜考核。   裴惜惜乖巧地朝两人道别,转身进入考核房间。   飒爽女修目送裴惜惜背影消失,低头问郑瑶道:“你与她一起参加弟子试炼,她为人如何?”   郑瑶夸道:“很优秀。”   她将裴惜惜在山洞内做的事,以及出去后的事简单单说说,道:“很有魄力的一个人。”   华琇若有所思,“如此,倒值得一交。你也别浪费同年身份,多套套近乎,不说多亲近,能见面说上几句话也行。”   郑瑶知道师姐在提点她,乖巧点头。   考核一共分三关,第一关考较储藏知识,试卷答题,第二关和第三关为实践考较,俱在幻阵里进行,第二关去灵植园,将灵草重到合适的地方,第三关在山林,采摘灵植。   裴惜惜自我感觉良好,不过‘强中更有强中手’,她也不敢说百分百就能拿到一个名额。   她从考核点出来时,郑瑶已经进去考核,只剩下华琇站在外边。   裴惜惜再次靠近华琇,打声招呼。   她鼻尖再次动了动,依旧没闻到之前华琇经过她身边时她嗅到的那股味道,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嗅错了,毕竟就那么一个恍惚,而记忆有时会骗人。   华琇递给裴惜惜一块肉脯,问:“考得如何?”   裴惜惜接过肉脯,道:“我感觉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名额。”   “我听说你这一年天天上满课?上天不负苦心之人,你会入选的。”华琇断言。   “多谢师姐吉言了。”裴惜惜又动了动鼻尖,依旧没闻到那股味道,有些失望。   她见郑瑶出考核点,朝华琇彬彬有礼的告辞。   三日后,考核接过出来,裴惜惜获得一个名额。   她收起弟子玉牌,兴冲冲的跑到正堂,正堂内,颜今歌正在提笔写字。   余光瞥见裴惜惜,他道:“莽莽撞撞的,也不知稳重。”   裴惜惜故意跳了跳,又连翻跟头停到桌边,仰头望向颜今歌,挑衅道:“哪里莽撞了,多灵巧。”   裴惜惜很气颜今歌,不是气他给她安排那么多课,而是气他故意隐瞒病情。   之前在齐云山脉,颜今歌离开时,他识海内的黑雾散去二分之一,裴惜惜以为这次不用两月就能将颜今歌识海内的心魔吞噬个干干净净。   谁知道,颜今歌允许裴惜惜吃的那部分,不过是他识海一个小小的角落,更为庞大的心魔海,她吃个十年百年都吃不完。   而随着时间增长,情咒反噬,心魔会时时产生,她如今给予的帮助,不过是杯水车薪。   若是旁人如颜今歌这般,心魔雾几乎凝成实质,早疯疯癫癫、意识不清了,也只有他,日日平静,意识清明。   越是看他云淡风轻,仿若岁月安好,裴惜惜就越看他不顺眼。   明明心魔缠生,时时处于心魔编织的幻境痛苦中,为何不外泄分毫?就这般逞强,强装一切无事发生?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态度,所有人才会对他很放心,对他未来很乐观,才会在魔渊出现动静时,央求他去查看。   他们以为他坚不可摧,强悍无敌,他出马任何事都能搞定,却没料到,他入魔渊时,识海内的心魔会被魔渊勾起反噬,而他为了不堕魔,以身为祭,将魔渊再次封印。   可是明明不该他出马的,当时魔渊动静,合体大乘修士去查看,完全足够。   他心魔缠身,就该静养。   颜今歌放下毛笔,望向裴惜惜的视线盛满无奈,“还没气完呐。我识海内心魔这般多,你几十上百年都吃不完,不好吗?这代表着,你之后几百年,都不用饿肚子。”   “我宁愿饿肚子!”裴惜惜叉腰,“你以后别出任务了,老老实实待在无霜峰上。等我修为高了,将你心魔吃得差不多了,再随你出不出去。”   颜今歌哄道:“好,我不出任务了。”   一看就不走心。   裴惜惜更气。   原著里,颜今歌也是这么答应掌教的,结果宗门里投靠欲魔的大乘修士跟他一说魔渊之事,他立马就出了宗,让欲魔算计得逞。   “你要说到做到。”裴惜惜揉脸,算了,距离她师父镇魔渊还久,还有时间,她努力提升修为就是。   说到底,还是她修为太低,要是她修为够高,怕什么妖魔鬼怪?   她甩开这事,道:“我获得了绿杨秘境名额,即将去绿杨秘境历练,你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颜今歌回忆下绿杨秘境,道:“那秘境好似没什么危险?你跟紧同门,别乱跑。”   “知道了。”裴惜惜想起华琇之事,犹豫下,还是没说,等她闻到更准确的味道,辨出那魔气是什么后,再说吧。   半月后,由金丹师兄护送,两百多名宗门弟子浩浩荡荡前往绿杨秘境。   两百名练气弟子分二十组,每组十人,由两名筑基师兄/姐带队,每名筑基师兄/姐都可以挑选十名自己想带的练气修士,裴惜惜被被华琇挑走,入了她那队。   和她一起带队的,是断刀峰的一名内门师兄,名唤洪堂,没有道号。   洪堂修为没有华琇高,一切以华琇为主。   到了绿杨秘境,华琇带这队队员来到一处山谷,道:“绿杨秘境虽属于我太渊宗秘境,但也有其他宗门弟子进来,大家看见了,避开,别起冲突,免得伤了里边灵草。但若对方欺辱你们,也不必忍让。”   “采摘灵草,只采摘五十年份以上的,采摘的时候时候注意,别伤了其他灵草根部。”   “郑白琼,你负责采摘木心花,裴明珍,你负责采摘银月草……”   “现在,去附近采摘灵草,别离我太远。”   “是!”所有人应了一声,取出宗门发的采摘灵草工具和玉盒,俯身寻找自己负责的那类灵草。   日暮,华琇叫停练气弟子,让他们进阵休息。   裴惜惜坐在华琇身边,鼻尖动了动。   依旧没闻到魔气味道。   裴惜惜也不失望,这说明那魔气藏得深,更有问题。   洪堂见众人坐好,乐呵呵地将烤好的肉放到中央,又掀开镬鼎盖子,道:“大家吃肉喝汤,辛苦了。”   镬里肉汤香喷,烤肉焦脆不柴,众人持着热乎乎的汤,吃着美味的烤肉,心神放松之下,有了闲话的心思,气氛轻松热闹起来。   热闹间,山谷内又进来一队人。   领头那人长身玉立,身材比例极好,穿着一袭贴身暗绣星辰银袍,外罩同色鹤裳,行走间衣袂广袖飘飘,说不出的风.流俊逸,晃眼瞧去,仿若仙人降临。   再看他容貌,五官精致,面庞白皙温润,一双桃花眼,潋滟有光,视线所及,仿若在瞧情.人,盛满深情。   太渊宗这边几名炼气期女修只瞧了那人一眼,便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瞧,但又为他容貌所惑,自以为悄悄的偷看。   她们何曾见过这等风.流人物?   连发誓坚定道途的郑瑶,也没忍住多瞧几眼。   唯有裴惜惜,瞧见领头那人,面色不太好看。   阴影不散。   居然是欲魔。   裴惜惜知道,欲魔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她修为比欲魔低,只要欲魔使用同族感应,就能在一定范围内追踪到她的位置。得等她与欲魔同阶,才能屏蔽掉这种感应。   她凑近华琇,问:“华琇师姐,那人是谁?”   围坐在阵法内的修士都竖起双耳。   华琇瞧向那人,心神有些恍惚,而她心神恍惚之下,裴惜惜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魔气的味道。   这股魔气味道糜甜,浓烈,像是密室内燃烧一整块香片,熏得人昏头昏脑。   浓到发腻。   魔念或者心魔的味道,不是这样的,它或辛辣,或浓苦,或酸涩,或甘甜,无论什么味道,都恰好好处。   如她师父,数百年心魔缠身,味道重得刺激,但入口依旧很爽口,不像华琇身上的香味,光是闻着,就倒胃口。   硬要形容,应是食人花释放出甜到发腻的诱香,轻而易举的勾出猎物心底欲.望,使其沉.沦其中,不复醒来。   华琇很快从迷醉中恢复清醒,道:“那是天玄宗喻凌喻一尘,师从天玄宗掌教九云元君。”   裴惜惜暗自冷哼,喻凌,欲灵,还真是不屑伪装,轻视旁人都轻视得理直气壮。   她道:“师姐,他们过来,算是抢地盘吗?要不要将他们赶走?”   裴惜惜刚这般提议,外边欲魔站在阵法外边,朝这边行了一个同道礼,他笑得温润而无害,说起话来也不徐不疾,如沐春风,“敢问阵内是何宗道友?在下云玄宗喻一尘,请道友一见。”   华琇视线落到洪堂身上,道:“洪师弟,你请他去旁处。”   洪堂领令,笑道:“得咧。”   他起身,走出阵外,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尘师兄,久仰久仰。不过一尘师兄,事不凑巧,这处山谷,我们太渊宗瞧中了,烦请师兄移步。”   欲魔清朗一笑,道:“原来是太渊宗同道,是我来得冒犯,得罪了。”   欲魔又是有礼地行了一礼,带人离开这儿。   有炼气期女修捧脸,望着欲魔背影脸颊微红,“那位师兄,还有风度啊,吾辈修者,当如是。”   裴惜惜嗤笑,装模作样。   华琇闻言,精神又是一个恍惚,身上甜香再次浓烈起来,她起身开阵,喊道:“喻师弟,请留步。”   裴惜惜:“……”   她盯着华琇的背影,眸光微微眯起。   华琇这神情,不太对。   欲魔能操纵她?   欲魔转身,彬彬有礼的问:“这位师姐,唤我何事?”   华琇打开阵法,道:“都是友宗,不妨一起守夜。”   阵法一打开,阵法内的裴惜惜猝不及防地与欲魔来个对视。   裴惜惜撇嘴,朝欲魔翻了个白眼。   欲魔视线锁定裴惜惜,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带着天玄宗弟子走过来。   太渊宗弟子挤挤,给天玄宗弟子让出位置。   欲魔带着天玄宗弟子坐在裴惜惜对面,火光跳跃下,映得他眉目如画,引起太渊宗这边的女修连连瞧过去。   欲魔大方回视,笑道:“师妹是否感觉最近修炼筋脉有所不畅?”   那练气女修含羞点头。   欲魔整理下袍摆,徐徐指出对方修炼不足之处。   有了这良好开头,其他人也问他自己修炼时的疑惑之处,他来者不拒,将自己的经验大方说出,场上顿时谈笑风生,气氛良好。   除了裴惜惜,所有人都对欲魔印象不错,有礼貌有风度,有涵养有气质,所谓君子,也便如此了。   郑瑶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后,便坐在一旁默默听旁人提问,她留意到裴惜惜没说过半句话,只低头看火,对场上谈话不敢任何兴趣的样子,起身坐到裴惜惜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对他,好像印象不是很好?”   裴惜惜点头。   “旧怨?”郑瑶又问。   裴惜惜偏头望向郑瑶,心道,这个姑娘倒是感官敏锐。   她摇摇头。   郑瑶没有再问。   练气期修士再怎么压低声音,只要筑基期修士有心,依旧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头望了眼欲魔,又望向裴惜惜,随裴惜惜一起,低头看火。   察觉到这点,欲魔视线落到郑瑶身上,眸光意味莫名。   晚上天玄宗筑基修士和太渊宗筑基修士轮流守夜,有欲魔在,裴惜惜不敢睡,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吞了。   她靠近洪堂,低头打坐。   洪堂和有问题的华琇,还是洪堂更有安全感。   欲魔望向裴惜惜,温煦地笑着,对裴惜惜的小动作,并不放在眼底。   区区筑基中期,能顶什么用?   他若想吃,随时可以吃。   倒是他身边这位师弟,有点麻烦。   他低头望向身侧打坐的青年,眸光微动,按捺住心底的急切。   不急,绿杨秘境开启一月,一月内,总能找到机会吞噬心魔。   次日,华琇邀请天玄宗弟子一齐行动,欲魔含笑答应了,裴惜惜察觉到欲魔顾忌与他同门的师弟,寻找银月草时,就在欲魔那师弟身边绕,绕得欲魔那师弟,对裴惜惜都眼熟起来。   不过不是同门,他只好奇地瞧了裴惜惜两眼,便不再放在心上。   而这时,欲魔走了过来,对他那师弟道:“师弟,柳师妹他们要寻的药草距离这儿有些远,你跟过去,照看一下。”   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裴惜惜见状抬腿跟了上去,欲魔笑容不变,筑基威压尽数落到裴惜惜身上。   好似万水千山从天而落,无数绳索束缚裴惜惜,让她只能僵直不能动。不过也只瞬间,裴惜惜便挣脱威压禁锢,小腿跑得飞快。   在炼体峰淬体一年,筑基威压不过毛毛雨,此时挣脱,都不用爆血。   欲魔眼底闪过一抹愕然,显然裴惜惜实力增长,出乎他意外。   他笑容微冷,复又抬眸,那抹冷意消失,眼底又是一片和煦。   见到裴惜惜小跑而感到奇怪的青年回身,正好瞧见这抹冷笑,他继续前行,若有所觉。   他追上裴惜惜,道:“这位师妹,你接下来,跟我一起行动。”   不管喻师兄与这位太渊宗师妹有什么恩怨,都不能让喻师兄在绿杨秘境动手。   一旦挑起两个宗门的争斗,无论是他,还是喻师兄,都将是宗门罪人。   青年的提议,正和裴惜惜心意,她仰头笑道,“好啊。”   青年名唤解晖,道号三煦,他不怎么善言辞,报上姓名和道号后,便安静不语。他履行自己的承诺,裴惜惜稍微走远一点,都会被他喊住,或者他跟上裴惜惜,与裴惜惜不远不近。   他这一举动,弄得天玄宗练气修士对裴惜惜生出怨气,又不是他们天玄宗的修士,凭什么霸占他们师兄?   也有天玄宗练气修士对青年抱怨,让他别管裴惜惜,太渊宗自有师兄师姐看顾,哪轮得到别宗来照看?小心好心反牵扯出事来。   解晖只道:“我心底有数。”   正是因为不想弄出事,他才对裴惜惜这般精细照看。   见解晖我行我素,他们干脆向欲魔告状,让欲魔劝说青年,而太渊宗那边,华琇也找上裴惜惜,不悦地开口:“你紧跟着天玄宗修士,是对我和你洪师兄不满?认为我和你洪师兄没法护你周全?”   太渊宗其他练气修士望向裴惜惜,眼含鄙夷。   这个世界,宗门修士对宗门的归属很高,因此格外讨厌宗门弟子踩自己宗门的举动。裴惜惜这般做,就是在打太渊宗的脸,打华琇和洪堂的脸。   裴惜惜没法说实话,只能抹抹不存在的眼泪,低头认错:“我就是看解师兄像救我一命的恩人,想着这一月多看两眼,全我思念之心。若是这个举动让师姐误会了,我不靠近解师兄便是。”   闻言,华琇和洪堂面容都和缓下来,华琇道:“他到底不是你恩人,你再怎么看,也变不成你恩人。若你真正的恩人知道你将别人当恩人思念,岂不是会伤心?”   裴惜惜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裴惜惜不再跟解晖,又对洪堂寸步不离。   洪堂到底不是傻的,察觉到裴惜惜不对劲,低声问,“你怎么了,你在躲着谁?”   裴惜惜瞧向洪堂,也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华琇师姐,很奇怪?”   洪堂凝眉,道:“你多心了吧,华琇师姐哪儿奇怪了?对同门认真负责,对友宗友善大方。”   “就是对友宗友善大方不对劲。”裴惜惜压低声音道,“一开始,华琇师姐明明让你打发天玄宗那些道友,但是后来,她毫无征兆的改变主意。你说怪不怪?”   洪堂琢磨片刻,一拍巴掌,笑道:“我知道了。”   裴惜惜期待地望着他。   洪堂道:“华琇师姐看上天玄宗那个漂亮小子喻一尘,所以改变了主意。”   裴惜惜:“……”   不愧是以脑子憨直闻名的刀修,就知道不该对你怀有期待。 第30章 杀天狗   裴惜惜垮着笑脸,木然地应道:“对对对,华琇师姐可能看上了天玄宗那个漂亮小子。”   洪堂得意一笑,“是的吧,我观察挺久了,华琇师姐对上那个喻一尘,太不正常了,一看就是少女怀春。”   他又偏头望向裴惜惜,“诶”了一声,关切地问:“明珍师妹,你以前的生活是不是比较艰苦啊,”   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的?   “不过你现在加入太渊宗,不必再有这样的担忧,太渊宗很安全的,太渊宗的师兄师姐,大部分都很不错。”   “比如我。”洪堂自夸了一波。   裴惜惜:“……”   “对了,师妹,你哪个峰头的?”洪堂说了半天,忽然想起这事,问道。   “掌教峰的。”裴惜惜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你真觉得,一切正常?”   洪堂见裴惜惜这么风声鹤唳,忍不住揉揉她的头,细细掰碎了与她讲,“就我目前观察,确实没察觉到不对劲。而且,就算有不对劲,也不是你这个练气修士该担忧的,有我们这些筑基师兄扛着呢。而且,就算华琇师姐有问题,只要华琇师姐不傻,就不会在绿杨秘境动手脚。”   洪堂这话,倒有几分大智若愚的洞悉来。   裴惜惜承认洪堂说得有道理,主要是吧,真正有问题的不是华琇,而是欲魔。   欲魔操纵华琇设下烟雾弹,他再出手对付她,这样所有疑点都落到华琇身上,欲魔干干净净,而她的死亡,无声无息——虽然裴惜惜觉得肯定没法无声无息,她过去一年的努力,不是白费的,但难保欲魔身为主角,身上有那么一两件逆天的金手指,比如仙器,秘法什么的。   而这些,她不能说。   欲魔是天玄宗的,两宗关系敏.感,没有切实证据,不能乱说。   而华琇身上的问题,也不是目前的她能解决的,只能回宗,由宗门上层解决。   裴惜惜揉揉脸颊,没应这话。   洪堂见裴惜惜面上担忧不减,道:“若你实在担心,这样吧,我联系下其他师兄师姐,让他们赶过来?”   裴惜惜听了洪堂这个建议,十分讶异。   她这推测毫无依据,听起来更像是因过去不安全经历造成的应激创伤,洪堂居然愿为她这不相熟的师妹,做到这个地步?   太渊宗的人,从颜峥到洪堂,总能戳中她的柔软之处。   瞧见裴惜惜瞪圆的双眼,洪堂笑道:“就邀请师兄师姐一起行动嘛,不费事。但若能让你产生安全感,放下心,这事便值。”   他发出传讯符,对裴惜惜笑道:“待会儿过来的,是掌教峰的辰白师兄,同为掌教峰的师兄,你应该更信任一点。”   裴惜惜知道洪堂说的是谁,邵微阳,道号辰白,她掌教师兄大徒弟的徒弟,她侄徒孙。   她确实更信任一点。   不过,还没等到邵辰白过来,欲魔先动手了。   自裴惜惜轻而易举挣脱他的筑基威压后,欲魔便有种心魔幼崽要挣脱他掌控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绿杨秘境不趁机解决掉心魔幼崽,日后想再吞噬她,就更为艰难。   所以,他先挑动天玄宗和太渊宗修士对解晖和裴惜惜的不满,分开他俩,之后再让天玄宗的练气弟子缠住解晖,又让华琇去找洪堂,吸引洪堂的注意力。   一分钟前,华琇过来找洪堂,焦急道:“洪师弟,郑师妹不见了,你随我去找吧。”   洪堂凝眉,“怎么会不见?”   他道:“你等等,我让裴师妹一起帮忙。”   他扭头,眼前灵草低伏,空无一人,站在他身侧的裴惜惜,消失不见了。   洪堂吃惊,“裴师妹呢?怎么也不见了?华琇师姐,你找找郑师妹,我去找裴师妹。”   华琇面上适时露出惊讶之色,与洪堂在附近找找,又走远了些寻人。   而被他们寻的人,此时正站在洪堂附近,被半仙器关着。   这半仙器是一件残器,目前仅有隐匿身形的作用,但这隐匿作用,不到合体没法瞧穿。   所以,洪堂毫无所觉,并越走越远。   裴惜惜被结界忽然关住,心下一紧。   她心念微动,掌心出现一柄匕首,她身形屈起,前后□□叉,凝神戒备。   瞧见忽然出现的欲魔,裴惜惜并不意外,她将匕首藏在身后,戒备地问,“你打定主意动手?”   欲魔控制住裴惜惜,面上没有多少喜色。   在齐云山脉,裴惜惜刚刚出生却能几次三番逃走,这次绿杨山脉,更要他出动半仙器,他面对裴惜惜,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他没有与裴惜惜废话,身形一动,手探向裴惜惜头顶。   裴惜惜脚踏罡步,身形似雾般闪过,欲魔捏碎残影,抓了个空。   “果然,不能任你继续成长。”欲魔面容阴沉,“你实力增长的速度,太快了。”   裴惜惜对欲魔这话不置可否,只道:“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也敢杀我!”   欲魔再次抓向裴惜惜,“随你师父是谁,便算是仙人,我今日也要吃了你。”   裴惜惜眸光微眯,欲魔这是铁了心。   他不想管太渊宗和天玄宗的关系,也不愿顾及吃了她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看得到,吃了她能有多少利益。   裴惜惜再次躲避。   不过欲魔速度忽而变快,于残影中抓到真实的她,呼吸间,她感觉到头皮一凉,发揪上佩戴着的铃铛一颗颗同时破碎。   这是颜峥特意请人给裴惜惜炼制的保命铃铛,一颗铃铛能替她挡下筑基修士全力一击。   这全部铃铛瞬间破碎,足以说明欲魔要杀她的决心。   裴惜惜手腕翻动,身形狠狠撞向欲魔,同时藏在掌心的匕首送向欲魔腹部。   欲魔挥出一掌击向裴惜惜肩膀,下一秒裴惜惜掀飞出去,撞到结界上,“哇”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欲魔疾行而走,停在裴惜惜身前。   他蹲身伸手,掌心一抓。   心魔魔源没抓到,裴惜惜身前璎珞碎裂,为她挡了这一击。   欲魔面色阴沉,怒道:“倒是小看你了,你身上保命之物真是不少!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裴惜惜仰头望向欲魔,眸光轻蔑,她冷笑道:“想取我心魔魔源?你试试,能取走,算我输。”   欲魔不欲裴惜惜打嘴炮,他取出一个佛钵,往空中一扬,钵口对准裴惜惜,刹那间佛钵口投下柔和的细纱似的光线,这些光线尽数落到裴惜惜身上。   光线与裴惜惜接触瞬间,化作蛛丝蚕丝交缠互绕,在裴惜惜身外织成一张茧,只露出裴惜惜的头。   之后丝光牵引,光茧如嫦娥奔月般飞入佛钵。   欲魔摊手,佛钵收拢所有的光,落入他掌心,佛钵中央,光茧丝线缠进裴惜惜皮肉,汲取她身上灵气、血肉,与此同时,裴惜惜身上的保命法器,一个个挡住伤害,崩毁。   欲魔手伸进佛钵里,再次探向裴惜惜额心。   此时,裴惜惜身上替她挡伤害的法器全都耗费干净,欲魔抓取之力直接作用于裴惜惜识海。   裴惜惜识海内,心魔本源受外力牵扯上移,一寸寸的,从识海深处钻出。   心魔本源外移,裴惜惜疼得面容扭曲,表情失控,似无数血管筋脉移动,牵扯,撕裂,又像是针扎刀割火烧,痛苦无法形容,比吸髓啃肉还疼,比十级阵痛还疼。   偏偏在如此疼痛中,裴惜惜还得保持清明,并将心魔本源往识海内牵。   痛苦更是翻倍。   但裴惜惜只能如此。   她不能失去意识,不能让心魔本源被欲魔夺走,她不想死。   她也不能死,她师父那庞大的心魔海还需要她去解决,颜峥还等着出关与她见面,玖玖、二雅他们还等着她出绿杨秘境再聚。   她有这么多舍不得的人,她怎么舍得去死?   她此时有些后悔,自己房里那么多宝器她怎么没带上一件两件,哪怕她修为太低没法操纵,但那些宝器本身材质就足够坚硬,她完全可以用来当板砖砸人。   砸死欲魔这个狗日的。   裴惜惜发发狠,心魔魔源一寸寸又往她识海深处移动。   欲魔冷笑,道:“真是顽固啊。你不痛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放弃?只要你放弃,你就不会痛了。”   裴惜惜暗自呸了一声,放弃当然不会痛了,放弃就死了,“垃圾,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我迟早弄死你!”   见裴惜惜还有力气顶嘴,欲魔加大抓取力道。   乍然巨疼,裴惜惜一时没控制住,惨叫出声。   欲魔道:“何必抵抗?反正最后都要为我吞噬,何必此时承受痛苦?”   裴惜惜嗤笑:“那你怎么不去死?你迟早都会死,你现在去死啊!”   欲魔面容拉了下来,再次用力。   心魔魔源在裴惜惜识海内反复推拉,随着魔源推拉,痛苦成倍成倍地增长,裴惜惜眉头凝成一团,几乎将唇咬烂,才能从中保持住神智与清明。   在她艰难抵抗时,欲魔罩在外边的半仙器裂出一道细缝。   她并不知道这点,但她察觉到欲魔拉扯力度减弱,她立马抓住机会将心魔魔源往回拉去。   欲魔满脸烦躁,满脸阴鸷地瞧向半仙器,待瞧清半仙器外边是什么东西,视线忽而凝住——那是一只皮毛很长垂着舌头流着涎液的天狗。   天狗爱吃本源之物,比如火之精金乌、朱雀、火灵等,水之精水麒麟、雪女、水灵等。   魔灵由魔源孕育,也是它的食物之一。   它不开灵智,只有进食本能,它不知疲倦得攻击半仙器,对半仙器内的欲魔和心魔,垂涎不已。   半仙器隐匿作用确实强,但如何能挡住天狗的天赋神通?   之前欲魔和裴惜惜都收敛气息,这天狗没有现身,此时欲魔牵扯裴惜惜心魔本源,本源气息外泄,天狗自然闻味而来。   欲魔低声骂了句脏话,视线落到佛钵中的裴惜惜。   他权衡片刻,决定以半仙器换取心魔本源。   他加快掠夺之力。   裴惜惜死咬着牙,强撑着不让心魔本源脱离识海,疼痛不仅没让她屈服,只会让她更清醒,且斗志无穷。   她调动全部识海力量,一层层裹住心魔本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输,她不想死。   没有退路,反生无穷力气。   欲魔渐渐焦躁起来,视线时不时落到半仙器外,见仙器上边裂缝密密麻麻如蛛网,随时都可由崩毁,而钵中裴惜惜依旧没有搞定,心底躁意愈甚。   他全部力量往掌心输入,一双眸子渐渐发红,身上本源气息微微外泄,他没发现,外边天狗闻到这外泄的本源气息,兴奋地不断撞击,力道较之之前,更是重上不少。   “咔嚓——”   半仙器再也承受不住天狗撞击力道,撑开的结界散做星光点点消失,而残破的碗状半仙器,也化作原形掉落在地,灰扑扑的没有半丝灵气,它彻底报废,没有再修复的可能。   而这时,天狗一跃而起,嘴张得大大的,腥臭的涎液从半空中落下,如雨般迸溅在灵草之上。它前爪扑剪,爪尖尖刺卡向欲魔身子,而森白尖锐的犬牙咬向欲魔的脸。   欲魔往旁一扑,在空中翻了个滚,躲开天狗这一剪,天狗一扑落空后,没有坠.落在地,而是踏云掉头,居高剪向欲魔。   欲魔又是一个翻滚躲避,低头望向钵中裴惜惜。   裴惜惜此时情况很不好,面色苍白如纸,额心冷汗直冒,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狼狈,她软绵绵的靠着丝茧,好似随时都会死去。   但她察觉到欲魔的视线,又撩起双眼,朝欲魔挑衅一笑。   垃圾。   想吃她,没门。   欲魔见这笑碍眼,恨不得一把捏碎裴惜惜的脑袋,但可惜的是,魔源只能活着生取,裴惜惜若是死了,魔源只会重归天地,他沾不到半分。   欲魔压抑住杀心,转身往外逃。   他心底奇怪,绿杨秘境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危险,怎么会忽然冒出天狗?   这天狗是绿杨秘境本身存在的,还是被他和裴惜惜身上的本源气息吸引,跨界而来?   若是前者,他眸光一亮——天狗只会活跃在拥有本源的地方,莫非绿杨秘境有本源存在?   他视线落到这些蓊蓊郁郁的灵草上,心底有了猜测。   这绿杨秘境,含有木之本源。   他暗暗记下这个信息。   他身后,天狗再次从天而落,一把扑向欲魔后背。   天狗破界无声无息,这一击更是落到欲魔肩上,欲魔才有所发现。   他直接被天狗按倒,天狗身上的涎液更是落到他脸上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恶心至极的臭味。然而欲魔完全没有时间嫌弃这恶心至极的涎臭,因为天狗犬齿已经落到他脖间。   千钧一发间,欲魔将佛钵塞到天狗嘴里,趁天狗被裴惜惜心魔本源吸引,他身形虚化,借助魔灵一族的逃命天赋,逃离天狗爪下。   天狗咬着佛钵,贪心地继续朝欲魔继续追去。   欲魔见状,取出替身木,往里一钻。   天狗从天飞扑而下,一把按住替身木,它张开嘴,佛钵掉落在替身木身上,它一口咬掉替身木的头,本以为会是清甜的本源味道,谁知咬到一嘴木渣。   它重新叼着佛钵,动动鼻尖,那好闻的本源味道彻底消失,空气中只有不好吃的人族和灵草气息。   它愤怒地叫了两声,确定另一个食物跑了后,叼起佛钵,甩着尾巴地踏入虚空之中。   待天狗彻底消失,不远处的大河中出现一声清脆的动静,一名双肩被爪尖刺穿此时正流着鲜血的人从河面破水而出。   他盯着天狗消失的方向,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淬满寒冰。   心魔幼崽就这么便宜天狗了。   不过很快他安慰自己,天狗没法消化本源,它吃了心魔幼崽,心魔本源会被它拉出,重归天地。等下一个心魔幼崽出生时,他还能再获得心魔本源。   只是欲魔心底充满浓浓膈应,只要一想心魔本源是从天狗肠道里拉出来的,他就恶心。   不过,想要成就魔祖,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那边,天狗钻入虚空,踏着空间通道,回到自己的老巢。   它的老巢位于绿杨秘境本源核心——一个美丽的地下空间。   空间内尽是浓郁的充满生机的清新木灵气,木灵气几乎凝成实质,连空气都被染成翠绿色,而空间上方,悬着一颗水晶状的珠子,珠子里,一道绿色的气状物在水晶里游走,如笔墨般蛇游龙行。   水晶珠散发着幽光,被周围木灵气一晕染,变成碧翠色,高悬的珠子和充盈着碧翠的光完美融为一体,称得这儿童真又梦幻,美好得不可思议。   佛钵里的裴惜惜仰头望着这一幕,感觉自己识海内针扎刀割似的疼痛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很快,裴惜惜发现这不是错觉,她身上的伤势在木灵气的浸润下渐渐愈合,连识海内神魂上的疼痛与伤势,也被木灵气带来的清凉缓解,并渐渐好转。   她深深呼吸一口,木灵气充盈肺间,带着所有浊气排除体外。   估计西游记里的人参丹,都没这木灵气来得让人飘飘然。   裴惜惜心下狂喜,她正愁伤势过重,身上没有合适的丹药治疗,这充满生机的木灵气来得正好。   她大口呼吸木灵气,默默积攒力量。   天狗到了自己地盘,松开佛钵,任佛钵从它嘴中掉落,它趴在地上,仰头望着那水晶珠,涎液顺着它舌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滩涎水。   裴惜惜在佛钵内勉强稳住身子,透过佛钵边缘往外瞧去,正好瞧见这一幕。   她望望地上积着的涎水,又望望好似漏水的水龙头一样的天狗舌头,瞠目结舌,好家伙,水滴石穿啊这是。   地上那低凹的水坑,就是天狗涎液一滴滴滴出来的吧。   裴惜惜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生死危机的时候,怎么还有闲心关注这个,但这是她看到天狗舌头下边的积水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她顺着天狗的视线瞧过去,也瞧见了那仿若太阳般的水晶球,想起了一个成语——天狗食日。   她将自己逗乐。   裴惜惜并没有认出眼前这只狗是修真.世.界的天狗,也不知道自己的胡思乱想,真猜对了对方的真身。她靠想七想八来缓解识海疼痛,同时期待这只狗望水晶球更久一点,给她留下的自救时间再长一点。   之前天狗狠狠咬向欲魔脖间时,欲魔用佛钵挡住,佛钵受天狗那一咬,破损严重,此时丝线还捆着裴惜惜,但并不似之前那般吸食她的灵气与精血。   光丝只是普通的丝而已。   裴惜惜运转功法,小心翼翼的吸收周遭木灵气,她不敢动作太大,怕惊动天狗。   这儿木灵气疗愈效果上佳,很快,裴惜惜身上有了力气。   她撕开束缚她身体的茧,轻手轻脚地往外爬,却撞上笼罩在佛钵外边的结界。   佛钵虽然耗损,但还没完全报废。   这一动静,终于引起天狗主意,它记起自己带回来裴惜惜这么一个食物。   它盯着裴惜惜,起身。   裴惜惜心一跳,忽然放开功法。外边木灵气似万千丈飞瀑倾泻而入,佛钵内裴惜惜似锚点般将木灵气尽数接纳。   天狗轻巧一跃,落到佛钵前边,它舌头一卷,卷向佛钵里的裴惜惜,不过被结界挡住。   它不甚在意的用牙齿咬碎结界,舌头再次朝裴惜惜卷去。   裴惜惜在结界破开时睁眼,似飞瀑般倾倒灌溉的木灵气中断,不过,足够了,经过刚才木灵气倾罐,裴惜惜伤势恢复一层。   她当即使出天魔出壳大法,化作一团虚雾融于木灵气中,又迅速落到水晶球上——她之前见天狗只盯着水晶球垂涎,却没有飞过去吃,这水晶球对天狗,或许有威慑作用。   裴惜惜一逃,天狗舌头从裴惜惜身体穿过。天狗意识到食物又跑了,气得汪汪叫。   它动动鼻尖,仰头望向空中,却见水晶球外边,它的食物似壁虎般扒在上边。   裴惜惜居高临下,望向天狗,眼底闪过愁意。   欲魔都不是天狗对手,她更不会是。   她该怎么脱身?   这处空间是密闭空间,既无出口,也无掩体,没法借助地势之利脱身,更没法寻到机会往外逃。   莫非,她没有死在欲魔之手,反而要死在这只狗嘴里?   那还不如落到欲魔手里呢。   欲魔要她心魔本源,而心魔本源要活着取,只要她抱元秉神,死守识海,还能有十天半月推拉。   这十天半月,只要她师父察觉到不对劲,让掌教师兄派人过来救她,她还能留得一命。   现在直面天狗,等她师父察觉到不对劲,她早凉了。   希望这水晶珠,对这天狗有威慑力。   但显然,裴惜惜的期待落空,天狗和她对视一眼,四脚踏虚,足下生云,呼吸间便落到水晶球前。   裴惜惜正欲躲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原来天狗禁锢了空间。   裴惜惜望着天狗张大的大嘴,尖锐森白闪烁着寒光的犬牙,那瞬间想了很多,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师父。   没了她,她师父心魔一直不除,最后是不是依旧会落到镇魔渊下场?   可是不应该。   她师父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落到那般下场,他该破除情咒,飞升成仙。   思及颜今歌,裴惜惜心底又涌出无穷之力,她奋力挣脱,骨肉肌肉咯吱作响,鲜血又从毛孔内迸裂而出,她大吼一声,赶在犬牙咬中前匕首狠狠斩向天狗犬牙。   天狗犬牙没碎,裴惜惜的匕首碎了。   不过,这一击拦住天狗的攻击片刻,也让裴惜惜有喘息之机会。她趁机绕道水晶珠后边,避过天狗这一咬,而她移动间,她身上的血迹遍布水晶珠,并被水晶珠吸了进去。   天狗身形飘忽,张开嘴再次咬向裴惜惜,裴惜惜身形一个旋转,将水晶珠推向天狗嘴中,并掌下翻动,又一匕首出现,快狠准地刺穿天狗眼球。   天狗狂怒,周遭空间凭空出现无数空间刃,空间刃出现得无声无息,又处处都是,须臾间裴惜惜手脚脸上都被划开口子,身体更是被空间刃刺穿,像是遭遇万箭穿身。   无比剧痛。   裴惜惜疼得抱不住水晶球,手一软,从水晶球上滑落。   这时,水晶球内绿色气状物一动,裴惜惜化作一道黑雾被水晶球吸了进去。   像是打了止痛药,又要在温水中,裴惜惜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舒服!   意识到自己落入水晶球,而天狗只能眼球顶着匕首,暴躁地咬水晶球,却怎么也咬不碎,绕着水晶球来回无能汪叫,裴惜惜心情更加舒爽。   看到天狗不开心,她就高兴了。   她安详地躺着,任木灵气修补她破破烂烂的身子。   她睡过去前,只有一个念头,她真棒啊。   不仅在欲魔手里逃得一命,在这只大狗嘴里也逃得一命,没有比她更棒的人了。   她的战斗意识也很棒,天狗狂暴空间刃出现瞬间,她察觉到不对,用全部灵气护住了心脏。   不然心脏被空间刃割成碎片,木灵气蕴含的生机再多也没法救她。   练气修士说到底还是凡人,没了心脏,依旧会死。   一觉醒来,沉疴尽退,神清气爽。   裴惜惜此时是原形状态,也就是一团黑雾,水晶球内原本的翠绿气状物在裴惜惜体内来回穿越,而它每穿越一次,裴惜惜就感觉自己好似进食大补之物,浑身充满力气。   倒不是那翠绿气体对裴惜惜有多依恋,而是水晶球就那么大,这翠绿气体又喜欢无序跑动,可不使劲儿从裴惜惜体内来回穿过。   裴惜惜没管这团气体,她飘到水晶球边缘,低头瞧向天狗。   天狗此时已经累了,趴在水坑之前闭眼睡觉。   它左眼中的匕首已经拔了出来,闭目的时候,只有眼角下边的毛沾染血迹,述说了它之前受伤不是虚幻。   裴惜惜盯着天狗左眼上,拿不准这只狗眼睛有没有修复,这儿木灵气太过浓郁,任何伤势,都有可能治好。   裴惜惜瞧了片刻,意识沉入识海,开始修炼。   裴惜惜过去一年天天吃颜今歌魔念,魔念于心魔来说,不仅仅是主食,更是大补之物,按理说裴惜惜早该进阶筑基,但颜今歌一直压着裴惜惜,让她不断提纯灵气,压实灵气,实在压不住后,才允许裴惜惜进阶。   也是由此,裴惜惜这般大补之下,也才进阶两阶。   现在,裴惜惜不想再压,任自己吸收木灵气,并全心全意修炼。   她打算冲击练气十三阶,完美筑基。   随着裴惜惜修炼,她身上的修为一层层拔高,修为瓶颈在她身上几乎不存在,她一路高歌猛进,突破练气境层层屏障,并撞向筑基那个门槛。   她不知不觉从黑雾形状变幻成人形,随着她丹田内灵气液化,落下丹田成湖,她的四肢开始拉长,第二性征开始发育,面容也长开。   等她丹田内所有灵气都凝成灵液,她的人身模样也定格在十八.九岁,身体开始进入巅峰时的青年期始。   筑基成功后,裴惜惜没继续进阶,而是开始压缩灵液,提纯灵气。   等修为稳定,裴惜惜睁眼,视线落到外边天狗身上。   她正琢磨着如何杀天狗,忽而感觉到自己与水晶体之间有细微联系,她摸着水晶球外壳,眸光一亮,水晶球这是认主了?   既然这样,裴惜惜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心念一动,从水晶球内出去。   她身上缠绕的木属性灵源的气息吸引天狗注意力,它睁开双眼,伸出舌头。   天狗一睁开双眼,裴惜惜便留意到,天狗左眼暗灰,没有光泽。   这是,天狗左眼没有被木灵气治好。   裴惜惜痛快笑出声,对杀天狗,又多了一层把握。   天狗朝裴惜惜愤怒咆哮,四足踏云,朝裴惜惜扑来。   天狗行动间,腥风刮过,清新的木灵气夹着涎臭味扑裴惜惜一脸。   裴惜惜屏住呼吸,抱着水晶球没动。   在天狗张嘴时,她如法炮制,一手将水晶球塞入天狗嘴中,另一手取过长剑,刺向天狗另一只眼睛。   天狗吃过裴惜惜一次亏,这次长了记性,见水晶球塞过来,忙闭嘴后退,裴惜惜长剑刺了个空,干脆收了长剑,抱着水晶球悬空,望着天狗,琢磨着如何诱它攻击。   天狗忌惮地望着裴惜惜,俯身,喉中低低地发出威胁之声,它用爪尖爪爪绿云,绕着裴惜惜走动,准备伺机攻击。   裴惜惜跟着天狗转动,她纵然想诱诈,但没想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天狗能洞穿虚空,神出鬼没,她是傻了才会故意将自己的空门当诱饵。   天狗转了几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它焦躁的狂吼一声,身形忽然消失。   裴惜惜微惊,想也不想地跃离原地,她刚跳到水晶球令一边,她之前站的地方,她的残影被天狗咬中。裴惜惜想也不想地举着水晶球狠狠砸向天狗头顶。   天狗受这一击,头晕目眩,从空中掉了下去,裴惜惜松开水晶球,跟着下落,她躬身,双膝微屈,以手撑地缓冲后,似狼行般跃向天狗,同时长剑脱手而出,似离弦的箭刺向天狗另一只眼睛。   天狗头微微一偏,长剑擦着天狗鼻尖而过,割掉天狗脸上一小截毛发。   裴惜惜见状,身形往旁一扑,同时召回长剑,她在地上翻了个身,长剑握在她掌心。   有破空只之声响起,裴惜惜不用回头去瞧,便知她之前在空中残留的身影被空间刃刺穿。   她身形又是一动,再次刺向天狗。   天狗攻击接连落空,气得心情愈发烦躁,它往裴惜惜方向一跃,前爪爪尖伸出,似利刃般狠狠划向裴惜惜。   天狗速度很快,几乎是瞬移般来到裴惜惜身前,裴惜惜望着五根犹如长箭的爪尖,瞳孔微缩。   电光闪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躲避,任爪尖划过胸口,并从她前胸穿过后背,而她的长剑,从天狗左边视觉死角处斜刺而出,洞穿天狗右眼,并穿过它右脸。   她松开手,任水晶球将她扯了回去。   她躺在水晶球中央,让绿色气体修补她的伤口,而她偏头望向天狗,见天狗脑袋上插着一柄长剑,且双眼都看不见后,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该!   下一步,取它鼻尖。   笑声扯动伤口,她仿若无所察觉,打心底感觉阵阵畅快。   可惜了,欲魔不在这儿,不然她一定弄死他。   垃圾!   裴惜惜确实不觉得这点皮肉伤算什么,经历过心魔魔源生生从识海深处、从融于身体的血肉中剥离并反复撕扯之痛后,她觉得自己超脱了,升华了,没有什么能打击到她了。   伤势好转,裴惜惜又是一条好汉,她再次跳出水晶球,手持长.枪,击向天狗。   天狗愤怒,嗅到裴惜惜身上气息,摇尾扭腰扑剪。   这是个迟疑,且随时准备奔逃的动作,天狗面对裴惜惜已心存怯意,只是舍不得水晶球,没有逃离。   它因贪欲而留下来,便会因贪欲而死。   裴惜惜再次以重伤为代价,枪尖刺穿天狗鼻尖。   天狗鼻子一废,又目不能视,顿时狂暴,大声狂吠,爪尖乱抓乱扑乱剪,裴惜惜暂避锋芒,藏在水晶球里,细细观察天狗动静。   见天狗吠声减小,且往后退时,她冲出水晶球。   裴惜惜手持长.枪,似出水蛟龙般朝天狗左眼而去,察觉到动静,天狗“汪汪”出声,同时前爪往前一拨,长.枪顺势划过,避过天狗前爪,又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刺向天狗左眼。   然这不过是虚式,长.枪在天狗左眼前后佯攻,看似舞得密不透风,实则并无多少攻击力,且枪走轻灵,做引诱之用,每每勾得天狗前爪拍剪划抹后,顺势避过。   在天狗适应这节奏时,她忽而十虚一实,那实际杀招以迅雷之势刺入天狗左眼,并松开右手,改抓为掌,狠狠地拍中长.枪柄尖。   长.枪受这一重力,枪尖刺穿左眼并刺入天狗脑子,并将天狗一并往后推行几米。   就算这样,它依旧没死,前肢往前一划,长.枪被天狗前爪拍碎。   天狗夹着尾巴,转身就往外跑,裴惜惜这时又取出长刀,双脚划过而过,长刀从下而上,劈过天狗腹部。   天狗身体铜墙铁壁,腹部上有个难得的死穴,长刀划过,死穴轻而易举便被划出血,裴惜惜见状,手中长刀连出,刀刀刀气精准的刺向死穴。   天狗飞跃的身形一僵,似石头般从空中坠.落在地。   它左眼插着长.枪枪尖,右眼插着剑身残身,腹部死穴被长刀劈穿,露出里边乒乓球大的无色妖丹。   裴惜惜长刀一挑,将妖丹挑出天狗体内,见天狗依旧没有动弹,这才确信天狗真的死去。   裴惜惜兴奋的跳了一段舞,又来几个后空翻,勉强抑制住兴奋后,她将妖丹装入和天狗尸体装入储物袋。   她拍拍长刀,笑道:“感恩师父。”   感谢她师父过去一年给她报了各类兵修基础班,让她储物袋里有十八般武器,不至于兵器被毁,就赤手空拳。   她心念一动,又回到水晶球内,睡觉,修养。   一觉醒来,伤势全消,裴惜惜跳出水晶球,仰头对水晶球道:“谢谢你,我要走了,你是个大宝贝,好好藏起来,别让旁人发现了。”   裴惜惜此时的知识底蕴不足以让她认出这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是个逆天宝物。   只要没死透,就能救回来,至少得七阶丹药才能拥有这么逆天功效,若它被人发现,肯定引得人趋之若鹜,不折手段也想要拥有。   这是普通宝物吗?这是无数条命。   裴惜惜没想过占为己有,一是她猜测绿杨秘境内灵草的生长灵气由这宝物提供,她若是拿走,绿杨秘境估计得废,而绿杨秘境内的灵草称得上是太渊宗的基础,若绿杨秘境废了,太渊宗的丹药不会再这么便宜,以后太渊宗弟子过得也会更艰难,太渊宗于她有恩,太渊宗绝大部分修士那么可爱,裴惜惜不准备断太渊宗的根;   再则,水晶球救了她,她也不愿强占它。   所以,她好好与水晶球道别,准备离开这个空间。   水晶球忽而化作一道白光落入裴惜惜体内,与此同时,周围空间震荡,像是被打破的镜子般,露出空间后边的景象来——那是一处木属性灵矿。   无数绿色木灵石镶嵌在山壁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上中下品都有,若是细细去找,极品木灵石也有。   裴惜惜双眼顿时变成钱状,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第31章 回宗   裴惜惜轻轻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疼。   原来是做梦。   裴惜惜安详地闭眼。   复又睁开,木灵石矿还在。   裴惜惜舍不得狠掐自己的脸,默念清心诀,待心情激荡平复后,释放感应。   啊,是真的。   裴惜惜深吸一口,这木灵气的味道,真是该死的美好。   木灵气充盈整座山矿,翠绿的光盈盈,呼吸一口,散发着灵钱的芳香。   裴惜惜小跑到山壁边,用手摸摸裸露出来的木灵石一角,很是心动。   不过最终,她克制住挖灵石的冲动,没有动灵石矿。   她环视周围,摸摸肚子,对盘踞在丹田上的水晶球道:“你是想告诉我,这儿有木属性灵脉,你离开,绿杨秘境也不会出问题?”   灵脉若是被移走,不能再生,但灵脉一直盘踞在这,能源源不断的生出木灵气。而木灵气过于宁宇,便会凝结出木灵液,木灵石。   所以,只要灵脉不动,灵矿内的灵石不全挖光,绿杨秘境内的灵草依旧能得到滋润。   丹田内的水晶球跳动两下,似在回应。   裴惜惜视线环顾矿脉,没动里边的灵石灵液,她拥有水晶石,已经获得了最好的宝贝,犯不着贪心。   她沿着矿脉走,寻找出路。   在水晶球钻入裴惜惜丹田内时,欲魔若有所失,感觉有什么不妙之事发生,但细细追寻,却又毫无所觉。   他下意识运用同源追踪之法,追踪那边空落落的,没有寻到目标。   这说明,对方要么筑基,要么死亡。   筑基?   欲魔想也不想的否认了,天狗在前,心魔幼崽如何能短时间内筑基?便算没有天狗,修为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只能是死亡了。   欲魔怅然若失,应该是这个原因,心魔幼崽死亡,他才会生出这些许感应,毕竟,多年后他再谋夺的心魔魔源,是从天狗肚子里拉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欲魔面上顿时难看得不行。   场上,欲魔情绪不佳地站在灵草地中,解晖默默地盯着欲魔,试图解读他的微表情。   他想知道,裴惜惜失踪,与喻一尘有没有关系。   可是他瞧不出来。   在太渊宗邵辰白因裴惜惜失踪而震怒,大张旗鼓地审问他天玄宗弟子时,他让天玄宗弟子配合。   要么,是喻一尘确定自己动的手脚高明,无人能识别出,要么他确信无人瞧到,联想不到他身上来。   意识到这点,解晖心沉了下去,喻一尘这般气定神闲,裴惜惜莫不是已经死了?   他仰头望着天际,心微微怅惘。   他到底没能救下那个年幼的女孩子。   天玄宗掌教一脉,从掌教到徒弟,都令人恶心透顶。   可惜,他心有怀疑,没证据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然天玄宗与太渊宗交恶,他便是胡乱攀扯的罪人。   那边,邵辰白面色很差。   问遍太渊宗练气弟子和天玄宗弟子,都说没注意裴惜惜,而最后与裴惜惜在一起的洪堂,说他只一个转身,裴惜惜就不见了。   站在洪堂对面的华琇,更是说她师妹失踪,她全部心神都放到自己师妹身上,什么都没留意。   也便是说,裴惜惜失踪,没有丝毫线索留下。   身为唯一知道裴惜惜真实身份的人,他的压力很大。   寻不到裴惜惜,没法跟仙尊他老人家交代。   不然别人都没有事,就仙尊他老人家的徒弟,不知所踪,谁说得出口?   他招来郑瑶,问:“你说,你不知被谁打晕,丢到沼泽地边上?”   郑瑶望着满面寒霜,恨不得去打杀人的邵辰白,惴惴地点头,“我在采摘木心花的时候,后颈一痛,就昏迷过去,再有意识,便是躺在地上,有一位师妹守着。我师姐和洪师兄,带着其他师兄师妹去找裴师姐了。”   “听那位师妹说,我师姐和洪师兄,是在木香林里找到的我。”   “击晕你的人,没瞧见是谁?”邵辰白问,“有没有怀疑对象?”   郑瑶迟疑片刻,摇摇头。   她没有怀疑对象,但可能对裴惜惜出手的怀疑对象,倒是有一个。   邵辰白微眯双眼,带着郑瑶走远一些,道:“现在可以说了。”   郑瑶小心翼翼地觑了欲魔一眼,道:“裴师姐与天玄宗那位喻师兄好像有旧怨,裴师姐比较怕他。”   “我知道了,多谢。”   邵辰白谢过郑瑶,走向欲魔,不过,他只停了一停,又走向解晖,他设下结界,问:“解道友,你之前紧跟我师妹,是发现了什么?”   裴惜惜这人,邵辰白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也知她聪慧,做事极有分寸,若非必要,她绝不会与天玄宗的人走得这边近。   极有可能她发现了什么,需要寻找庇佑。   解晖摇头。   他再怎么看喻一尘不顺眼,喻一尘也是他天玄宗的人。   邵辰白冷笑一声,道:“我劝解道友直说为好,若因你隐瞒,闹得太渊宗和天玄宗面子不太好看,你便是千古罪人。”   “我不怕与你直说,若裴师妹真有个好歹,你天玄宗这些人,全都活不了。”   解晖听出邵辰白话中意思,心微凛。   他瞧向欲魔一眼,道:“裴师妹,在躲喻师兄。”   邵辰白心底有数。   他道:“那喻一尘什么来头?一般没经过弟子试炼,便直接成为亲传弟子的,多是没修炼的天资出众的凡人,他一散修,怎么也能打破规矩?”   天玄宗和太渊宗收弟子规则一样,所以邵辰白才诧异。   那喻一尘去年入天玄宗,直接以掌教亲传弟子现身,对外说法是当初掌教在外历练,见他资质出众收了个记名弟子,现在他筑基,便收入宗成为亲传。   这话也就蒙骗下下边不懂事的小弟子,凡知亲传重要性,特别是掌教亲传重要性的,都不会信。   解晖摇头,“掌教咬死说,喻师兄是他在外收的记名弟子。”   邵辰白冷哼一声,没多说什么。   玄天宗掌教行事再不规矩,也不是他这个小弟子能讨论的。   他走到一旁,取出一样法宝。   这样法宝很特殊,没多少杀伤性,但作用特殊,输入死者气息,能查探与她相关的生死因果。   主要还是查探凶手。   若法宝显示为红色,则为直接凶手。   若法宝显示为黄色,则为间接凶手,比如他将人废除修为丢到妖兽群里,间接造成人死亡。   若法宝显示为绿色,则他与死者死亡无关。   此时,法宝显示为绿色。   邵辰白稍显意外。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另一件事,若裴惜惜没死,法宝无论指谁,都是绿色。   他给其他队伍传讯,让他们在秘境内寻找,之后他对解晖和喻一尘道:“我已将此时上报师门,在你们嫌疑没有洗脱之前,不能离开。”   喻一尘笑容不变,温和道:“这是应该的。”   他心底却连连冷笑,这一世的心魔幼崽竟混得不错,不过失踪,便惊动太渊宗高层。   幸好死了,不然以后更麻烦。   下一世心魔幼崽出生,他不会再犯此时错误。   前来处理这事的,是掌教大弟子,也便是邵辰白的师父惊羽道君。   他不能进入绿杨秘境,由邵辰白带华琇和解晖他们出来。   喻一尘低头,也给玄天宗传上一道讯息。   于是,等裴惜惜从矿脉里钻出,又做好记号,寻向她之前挖灵草的山谷时,一路上都没见到半个修士,像是整个绿杨秘境清空了一样。   裴惜惜掐算时间,眼底尽是不解,还没到一月,怎么绿杨秘境内无人?   莫非绿杨秘境内又有其他变故发生?   裴惜惜一拍额心,觉得自己猜中真相了。   按照她看过的小说,主角在的地方,往往会出现各种意外,欲魔是这本书的主角,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底一急,也不知道太渊宗修士怎么样,有没有及时撤出绿杨秘境。   她往绿杨秘境入口赶去。   绿杨秘境是由太渊宗镇守的秘境,百年一开,但平时会有修士镇守或者维护,因此她赶到出口时,就看到两名穿着太渊宗宗服的修士坐在那儿。   裴惜惜凝眉,这两位镇守弟子没有撤离,绿杨秘境没事?   她还没走过去,其中一名镇守弟子瞧见裴惜惜,猛地起身。   他迟疑片刻,有些不敢认,这人容貌与明珍师妹很像,但明珍师妹不是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眼前这人更像是明珍师妹的长大版,眉清目秀,神采飞扬,脱离了可爱的稚气,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请问,是明珍师妹吗?”   “对。”裴惜惜走过去,眼含不解。   她已经出名到随便一名太渊宗弟子都认识她了?   那弟子松了口气,也不管裴惜惜怎么忽然长大,忙道:“太好了,你没事。快快快,跟我来,惊羽道君正在调查你失踪之事呢。”   那弟子用玉牌打开秘境,带着裴惜惜去寻惊羽道君。   秘境口,惊羽道君正在反复盘问喻一尘,听到下边有弟子汇报裴惜惜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场上众人反应各异,但大多以欢喜居多。   裴惜惜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一失踪,太渊宗这架势,太吓人。   听说她出自掌教峰,莫不是掌教私生女?不然怎么劳动惊羽道君。   欲魔垂下眼皮,遮住眼睛惊诧,没死?   这心魔幼崽竟这般命大,在天狗嘴下,都能留得一条命!   既然她活下来了,那天狗守着的木之本源,是不是为她所得?   欲魔之前顺风顺水,头一次感觉到天道不公!   既生他欲魔,为何短时间内,要生她心魔?   之前他以为是天道偏爱,专生心魔来助他改变资质,但此刻他不这般想了,天道莫不是养蛊,这心魔是专生下来克他的?   惊羽道君和邵辰白倒是纯粹欢喜,惊羽道君道;“快快快,请她过来。”   他望向喻一尘,淡漠地开口:“喻小友,刚才得罪了。”   喻一尘行了一礼,笑道;“无妨,家中小辈失踪,任谁都要焦急,前辈多多盘问,也是情理之中。”   惊羽道具深深地瞧了喻一尘一眼,收回视线。   他想起邵辰白汇报给他的消息,又思及刚才与喻一尘的接触,喻一尘言谈得体,倒是瞧不出他和明珍师叔有旧怨。   这人不仅极为隐忍,更擅长做戏。   是个人物。   可惜了。   他起了要斩草除根的心思,不过很快又按捺下来。   这人是玄天宗掌教亲传,身份敏.感,不好下手,而且,将他留下当做明珍师叔的磨砺石,倒也不错。   惊羽道君的杀意被欲魔捕捉到,他身形紧绷,时刻防范,待那股杀意褪.去,欲魔跟着松懈下来,这一松懈,他才发现自己后背沁出阵阵冷汗。   他垂眸,看来天玄宗这个身份不能随意抛弃。   裴惜惜从门外走进来时,惊羽道君和邵辰白大为吃惊。   失踪前还是个小少女,怎么回来就变成成年女修?   怎么长得这般快?   惊羽道君意识到什么,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身形一动,落到裴惜惜身侧,伸手按住裴惜惜手脉,检查裴惜惜的身体。   当修士燃烧寿元,外观年纪会变大,裴惜惜会不会为了脱险,燃烧寿元了?   不过当他检查裴惜惜气血时,发现她气血充足,灵气略微虚浮,但这是刚突破后遗症,不是多大问题。   再检查她经脉,没有半点暗伤,完美圆润地像是她不是短时间内筑的基,而是经过长时间打磨,稳打稳扎,慢慢筑的基。   可是这又不对,裴惜惜寿元并没有耗损痕迹。   便算裴惜惜进入时间阵法,时光在她身上依旧会有流逝痕迹,可是没有。   她就是短时间内筑的基。   惊羽道君微微疑惑,又想起裴惜惜的种族,就当她种族特殊了。   既然裴惜惜修炼没出问题,惊羽道君不再探究。   他收回手,问:“裴,师妹,”惊羽道君本想喊裴师叔,但这称呼明显会暴露很多信息,若称呼她裴师侄,又太过大逆不道,他折中称呼为师妹。   邵辰白噗嗤一声笑了。   他称呼明珍师叔祖为师妹,他师父也称师妹,那他师父岂不是变成他师兄了?   惊羽道君瞪了邵辰白一眼,继续道:“你是怎么失踪的?”   裴惜惜望向喻一尘。   这时,喻一尘请来的天玄宗化神道君此时也赶了过来。   他一见惊羽,就大声道:“惊羽道兄,你扣押我天玄宗弟子作甚?想与撕毁盟约,与我天玄宗为敌?”   惊羽道君瞧见来人,头有些疼。   来人是天玄宗乌薄道君,一个极为护短的莽汉,胡搅蛮缠的,不太讲理。   他只管护着自己宗门弟子,不管自己宗门弟子做了什么。   按他的意思,便是他宗门弟子无论做了什么,都有宗门管教,其他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或者私自教训。   天玄宗将他派来,看来天玄宗掌教对喻一尘很是看重。   他视线扫过喻一尘,眸光很冷。   他复又望向乌薄,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我宗弟子失踪,请贵宗弟子提供下线索。”   他扭头望向喻一尘,道“喻师侄,线索问完了吗?”   喻一尘彬彬行礼,道:“禀乌薄师叔,线索已经问完了,太渊宗这位失踪的师妹,也已经回来了。”   乌薄站到喻一尘面前,对惊羽道君道:“惊羽道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宗失踪弟子已经回来,还扣着我玄天宗弟子作甚?既然没事,我带我宗门弟子走了。”   惊羽道君手一挥,一道灵气拦在乌薄身前,道:“乌薄道君何必这么急匆急忙,事情还没水落石出,还需要贵宗弟子协助。”   乌薄手一挥,一柄大斧拿到手中,他持斧斩断灵气,扭头骂道:“什么玩意儿,你宗弟子失踪,关我宗弟子什么事?”   他望向喻一尘,道:“有关系吗?”   喻一尘闻声道:“禀乌薄师叔,并无关系,那位师妹失踪时,我宗弟子都聚在一起,彼此都可佐证。”   裴惜惜闻言,眼底闪过诧异。   惊羽道君见状,心中有了底。   他传音道:“裴师叔,喻一尘在您失踪的时候,有天玄宗弟子看到了他。我用读影术瞧了,那些弟子没说谎。”   也便是说,喻一尘有不在场证据。   “替身木,傀儡木,幻术,分.身等,都能做到。”惊羽道君继续传音,“有乌薄在其中胡搅蛮缠,便算证明您的失踪是因喻一尘之故,也拿喻一尘没有办法,除非您公布您的身份,借仙尊名义威压天玄宗,天玄宗才有可能交出喻一尘。当然,更有可能是天玄宗为了维护一流宗门的名义,将喻一尘偷放出宗,再对外宣布喻一尘自逐出师门。于大宗门来说,迫于权势,交出宗门弟子,是耻辱。”   宗门之间的事,最为复杂。   裴惜惜有些可惜。   惊羽道君又道:“您不必有顾忌,直接说出来也不妨。那喻一尘表现得并不认识您,您大可与他撕破脸皮。”   裴惜惜暗自摇头。   撕破脸皮有什么意思。   欲魔表现得不认识她,便是为了在杀她时不引人怀疑;既如此,等她杀他时,也不会有人联想到她身上,毕竟,她和他不熟呢。   她眉眼弯弯,望向喻一尘,道:“喻师兄,我能问问,一年两个月前,您去过齐云山脉吗?”   喻一尘笑道:“并没有,一年前我正在闭关突破筑基后期,裴师妹瞧见的人,与我很相似吗?”   裴惜惜道:“其实,我并没有瞧清他的容貌,因为我当时还没入道,只看到他穿着银色袍子,身形与师兄也很相似。”   “所以,我瞧见师兄,以为是那人又追过来了,才吓得对师兄避让三舍。既然师兄一年前没去过齐云山脉,应该不是杀我的那人。我对师兄小心戒备,师兄不会怪我吧?”   喻一尘笑道:“是我不该穿银色袍子,吓到师妹了。既然误会澄清,师妹以后对我不会再这般小心避让了吧?”   “不会不会。师兄龙章凤姿,亲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疏远呢?”裴惜惜笑应了一句,又望向惊羽道君,道,“惊羽师叔,我是被一只狗妖掳走的,不干喻师兄的事。”   她又望向解晖,歉意道:“解师兄,因为我认错了人,让你也产生误解,对不起啊。”   解晖摇摇头。   乌薄道:“事情真相这不就清楚了,我可以带我宗门弟子走了吧?”   惊羽道君颔首,道:“感谢贵宗弟子配合。”   乌薄冷哼一声,收起大斧,大摇大摆地走出太渊宗驻守宫殿。   喻一尘临走前,抬头望向裴惜惜,正巧裴惜惜也直视他,眉眼弯弯,眸光淬冰。   两人对视接触瞬间,裴惜惜掀起嘴角,对喻一尘无声开口,“伸长脖子等我杀,垃圾!”   喻一尘眸光霜冷,嘴角的笑却愈发温润,他朝裴惜惜友好地点点头,才转身跟上去。   待天玄宗弟子离去,惊羽道君让邵辰白安抚太渊宗其他弟子,示意裴惜惜跟上自己。   正巧裴惜惜也要将灵脉的事上报,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偏殿,惊羽道君设下结界,道:“明珍师叔,事情经过到底是怎样的?”   裴惜惜坐在茶桌前,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喻一尘是欲魔,你能瞧出来吗?”   惊羽道君吃惊,“您同族?”   裴惜惜点头。   魔灵族入道后,便能传承收敛气息的法门,这法门很高级,只要魔灵族不主动外泄气息,旁修便没法窥破其身份。   裴惜惜入道后,颜今歌天天失忆,她要谋取颜今歌身上的魔念,故意不收敛气息,后来要入太渊宗,想着自己身份敏.感,隐瞒身份入太渊宗,难免给人一种居心叵测感,干脆也不收敛气息。   等入了太渊宗,才将一身气息收敛。   至于欲魔,裴惜惜猜测他一入道,就隐藏身份了。   现在一问,果然,惊羽道君毫无所觉。   像她,虽然入宗后收敛了气息,但太渊宗有心魔弟子估计是传出去了的,其他宗门高层,肯定有个小册子专门记载了她,不至于连心魔灵都不知道。   她道:“魔灵族可同族相噬,他对我出了手,不过,后来出了意外。”   裴惜惜将狗妖兽出现,带着她一处木灵气充沛的地方,以及她靠法宝磨死狗妖之事简单说了,又道:“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事了,绿杨秘境里面,有木属性灵脉,这个不能动,但灵脉凝成的灵矿,宗门可以去挖矿。”   惊羽道君惊得起身,道:“明珍师叔,您说真的?”   裴惜惜颔首。   惊羽道君道:“明珍师叔,您立大功了,这次贡献点,以及宗门奖励少不了。”   太渊宗有规定,在太渊宗的地盘上,所属矿藏,属于宗门。弟子发现后,得立即上报宗门。   当然相应的,对于发现矿藏的弟子,太渊宗也会有奖励。   “我这就上报掌教。”惊羽道君发出一道传讯符,传讯符似到绿光,凭空消失于空中。   这是更为高级的传讯符,旁人无法拦截,更无法读取里边内容。   惊羽道君重新坐下,没问裴惜惜狗妖,以及法宝之事,只提醒道:“明珍师叔,您往外说时,别说狗妖被您用法宝杀了,只说您用遁空符逃了出来,恰好落到灵矿里面,才发现这一处灵矿。”   裴惜惜讲述的过程,乍听逻辑对得上,但经不起细究。   若是有法宝能杀狗妖兽,为何没用法宝对付欲魔?若这法宝是在灵脉得到的,那这法宝得多逆天,既能助裴惜惜短时间内筑基且不会根基不稳,又能助裴惜惜杀了实力远甚于她的狗妖?   别人听了,难保不会生出贪恋。   裴惜惜点头,过了片刻,回味过来,道:“多谢。”   惊羽道君笑道:“系出同脉,师叔何必与我客气?对了师叔,您一下子增长好几岁,没问题吗?”   裴惜惜摇头,“我族一筑基,身体自发调整到最合适的年龄,直至死亡,都将保持这个容貌。”   “那便好。”惊羽道君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恨声道,“那欲魔居然敢对您出手,我会让我师父,与天玄宗一些长老说道说道。”   日后那欲魔,将永远排在天玄宗权利圈子之外。   而到那时,他悄无声息死在外头,天玄宗也不会花大力气去追究。   裴惜惜不懂宗门之间这些事,道:“为我的事,这般大动干戈,不太好吧?”   惊羽道君道:“师叔,也不全是因为您,这事,您便别管了。也算是于天玄宗高层通下气,您与那欲魔之间,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便不会牵扯到宗门层面上来。   裴惜惜心暖暖的,很是受用,惊羽道君替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好,只待她修为高深,就可反杀欲魔。   她笑了笑,道:“好。”   等宗门来人,裴惜惜带他们前往木灵矿,之后,她回到太渊宗无霜峰。   穿过梅林,裴惜惜冲进小院,跑向正堂。   她先探头进门,看颜今歌在做什么。   颜今歌正躺在榻上看书,听到动静,开口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师父。”裴惜惜跳进房间,跑向颜今歌。   颜今歌听裴惜惜声音不对,抬眸瞧去,待瞧见犹如吃了激素增长的裴惜惜,他瞳孔震动,“你——”   他起身,握住裴惜惜的手。   没发觉裴惜惜身体有什么不对后,他淡淡道:“你化形了?”   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差不多吧。”   心魔筑基定型,与妖修化形性质一样,也相当于化形吧。   “怎么会忽然筑基?”颜今歌道,“不是让你压压修为?”   “我在绿杨秘境得了个大宝贝,控制不住,就筑基了。”裴惜惜开口道。   颜今歌没问是什么大宝贝,这事关个人机缘,便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能过多过问。   他只要确定,裴惜惜筑基没有后遗症就行。   裴惜惜搬了个小凳子在塌边坐下,不过很快感觉小凳子小了,屁.股坐着不舒服,手脚蜷着不舒服。   她搬张太师椅放到塌边,坐下道:“师父,你这情咒,是找个情.人,就能解咒,对不对?”   颜今歌看书的视线一顿,握着书脊的手微微用力,他望向裴惜惜,眸子黝黑,眸光锐利,似是要将裴惜惜看透,“你要做什么?”   裴惜惜托着下巴道:“师父,你完全可以爱上自己啊。只要你爱上自己,就不必担心情咒发作,情系旁人,身不由己了。”   颜今歌收回视线,嗤笑道:“小兔崽子,这不是你该担忧的事。”   若是爱上自己也算解咒,他早八百年就解了。   “师父。”裴惜惜不满地开口,“我是小兔崽子,那你是大兔崽子?”   颜今歌顺势改口,“哦,说错了,小心魔崽子。”   裴惜惜叉腰。   和他说话就生气,真的是。   “我成年了,长大了,别叫我心魔崽子。”裴惜惜抗议,“我是说真的,没跟你说笑。”   裴惜惜在生死关头走一遭,最担心的就是颜今歌又走上原著老路,所以,她想彻底解决颜今歌问题。   这样,日后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颜今歌也能活得好好的。   “那你说,我如何爱上自己?”颜今歌无谓地开口。   裴惜惜靠近颜今歌,兴致勃勃地问:“师父,我可以用你心魔海的魔念,构造出一个心魔幻境。在心魔幻境里,我可以捏一个女装的你,你自攻自受,和自己谈恋爱。”   “这个女装的你,我会让她合理存在,比如你爱上镜中的自己,再比如剑灵化形容貌与你一样等等。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追妻火葬场?青梅竹马?养成?虐恋?打怪升级?”   “你比较喜欢纯甜感情文,还是喜欢剧情为主,感情日久生情?”   颜今歌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到裴惜惜身上,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裴惜惜心道,我当然知道的不少,谁让我前世阅书无数呢。   她推推颜今歌的手臂,道:“师父,你别打岔,你快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我替你定身量制。”   “你不必担心其他,我捏出来的女装的你,是完全按照你心意进行的,我最多只维护下心魔幻境的运行。”   颜今歌盯着裴惜惜,匪夷所思。   “你,怎么,”颜今歌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词,“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   这么不走寻常路?   还男装自己爱上女装自己。   颜今歌幻想下自己穿上女装,就阵阵恶寒。   他都想剖开裴惜惜脑袋,看她整天都在想什么。   裴惜惜认真道:“师父,你看,你爱上任何人都有失控的危险,只有爱上自己不会。所以,我这个主意,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啊。”   颜今歌坚决拒绝,并道:“出去。”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的手臂,撒娇道:“师父,你答应嘛。”   颜今歌手一挥,将裴惜惜丢出房间,之后撑起结界,拒绝裴惜惜入内。   裴惜惜:“……”   她叉腰站在门外片刻,忽而琢磨出一个好主意。   她兴冲冲的跑下山,去炼器峰租一间炼器室。   她学过基础炼器,若让她炼制什么复杂的法器,她可能炼制不出来,但是炼制玉简,还是能炼制的。   将白玉炼成玉简后,她又在玉简上刻上投影符文。   这个有些复杂,裴惜惜不眠不休半月,才成功地将投影符文与玉简完美融为一体。   她能成功,少不了水晶球的功劳。   若不是她丹田内水晶球的完美回血能力,她这般不眠不休地使用神识,早撑不住了。   炼器刻入符文,很耗神识。   她拍拍肚子,对腹内水晶球道声谢谢,又继续炼制第二个玉简。   有了之前成功的经验,再炼制时轻松不少,又过半月,裴惜惜一共炼制十块玉简。   她揉揉疼痛的额心,收起玉简,之后退房,付贡献点。   她兴冲冲的往无霜峰跑。   一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她就兴奋不已。   刚踏出梅林,不等裴惜惜动作,她先看到站在门口面色不太好的颜今歌。   裴惜惜往前跑的动作一收,小碎步往前挪动,她试探地喊道:“师父?”   颜今歌半垂眸,神情落寞,连右眼皮上那颗小痣,都似乎悲伤得暗淡了颜色。   他眼睫毛似蝴蝶震翼般颤动,缓缓抬眸,将那些粉色小痣藏入眼皮底下。他淡淡地开口:“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裴惜惜下意识心虚,莫非她将要做的事,颜今歌就知道?   她强撑着心虚,声音拉大:“师父,你怎么会这么问?你当然是我师父。”   “既如此,你在绿杨秘境,差点身死,怎么不与我这个师父说说?”颜今歌定定地望着裴惜惜,“你经历险境,还要我从旁人嘴里知道?”   颜今歌也是没想到,从没出过危险的绿杨秘境,会在裴惜惜进去这般危险,他心底涌起阵阵后怕,若是裴惜惜气运弱一点,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裴惜惜见是这事,顿时心不虚了。   她小跑到颜今歌身边,撒娇道:“师父,你在静养,我不想拿这等小事烦你嘛。而且,我不是没事,还给宗门发现了一处矿藏?”   “对了,是不是宗门奖励发下来了?宗门奖励了我什么?”   颜今歌静静地望着裴惜惜。   在颜今歌这视线下,裴惜惜又撑不住心虚,她麻溜认错,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我遭遇危险这事,我该回来就与师父说,让师父给我个护身法宝,为我撑腰,找回场子。”   颜今歌面色好看了一点,他拍拍裴惜惜的头,道:“下次记住了。”   裴惜惜点头,“记住了。”   颜今歌转身往房间内走,见裴惜惜准备溜回自己房间,道:“跟上,将你这一路的事,详细与我说说。”   裴惜惜再次小碎步跟上。   她揉揉额头,面露为难之色。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说,她经历的事,说与亲近之人听是一种伤害,他们会为了她心疼,会自责,而她不擅长接受这种温情。   她心内哀嚎一声,进入房间,在颜今歌对面正襟端坐,老老实实从头开始说起。   颜今歌一直安静地倾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面上表情也很平静,没有裴惜惜预想中的那些情绪,这种反应让裴惜惜放开之前的担忧,忍不住炫耀自己,像讲故事一样,将自己讲成一个英雄,而故事就是裴英雄舌战小恶魔喻一尘,裴英雄大战大怪兽天狗。   讲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颜今歌静静地听完,摸摸她的头,道:“这次是我疏忽,下次不会了。至于那个欲魔,你想自己出手,还是我将他抓来,让你了结因果?”   “我想自己出手。”裴惜惜开口。   她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禁锢他,抽他欲魔魔源。   “也好。”颜今歌颔首,“你杀的那只狗类妖兽呢?”   “在这。”裴惜惜取出天狗尸体。   颜今歌轻笑一声,道:“丢人现眼,这是天狗。”   他丢给裴惜惜一本《奇珍异兽》,道:“补补知识吧。”   裴惜惜不忿,“我才出生一年零三个月,很多知识不知道,不是应当的?”   颜今歌睨了她一眼,道:“你走出去,跟人说你才一岁零三个月,谁信?”   裴惜惜冷哼一声,从丹田取出水晶球,道:“你看看,这又是什么宝贝?”   颜今歌眸光微动,抬眸望向裴惜惜,神情微有动容。   不过很快,他垂下眼眸敛去所有情绪,道:“这是木源气。绿杨秘境的灵草这般茂盛,应是这木源气之故。”   他又丢给裴惜惜一本《天地奇物》,道:“多看点书,免得遇重宝而不识。”   裴惜惜把两本书塞进储物袋里,又将木源气放到颜今歌怀中,期待地问:“师父,这水晶球,能压制你的心魔吗?”   颜今歌眨眨眼,撩起眼皮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眼底一片真诚,像是不知自己让出去一个多大的宝贝。   他压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惜惜点头,认真道:“这水晶球给我,只是在受伤时能替我治疗而已,这等功效丹药也能做到,若能压制你的心魔,留给你是最好的。”   颜今歌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开口:“它在你丹田里,压制你了吗?”   裴惜惜脑子转了道弯,明白了。   没压制她,也就没法压制魔念。   她可惜地将水晶球收回丹田,心道,还是要用上之前她想的那个方法。   颜今歌揉揉她的头,道:“我这边不用你担心,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   裴惜惜摸摸自己的头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站起身,在颜今歌身前转一圈的,道:“你看,我已经长大了。”   “是是是,大孩子。”颜今歌挥挥手,道,“你先清理一下,去昭堂殿领你的赏去。”   “得咧。”   裴惜惜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出门外。   她扭头望向正堂,见颜今歌专心致志地看书,眸光微动,奸笑一声,从储物戒里取出炼制好的玉简。   她在颜今歌平常会活动的地方都埋上玉简,之后蹦蹦跳跳的回自己房间。   泡完澡,换新宗服,裴惜惜又走到正堂门口,探头往里瞧。   颜今歌偏头,视线锁向裴惜惜,问:“你怎么了?”   裴惜惜本想喊颜今歌出来,但这样一来太刻意,而且她来不及跑,她摇摇头,道:“没事,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去领奖了。”   颜今歌颔首。   待裴惜惜下山,颜今歌放下书,从榻上起身,往门外走。   喻一尘要留给明珍亲自动手,他师父九云元君他却能教训教训。   都说父债子偿,反过来徒债师偿,也是一样的。   他走出房间,正欲往玄天宗而去,眼前忽然弹出一行字——还在为寻不到真爱而苦恼吗?还在为担心情感失控而不敢谈爱吗?还在担心自己的爱会害己而不敢爱吗?心魔牌美梦屋为您打造独一无二的梦境,自己爱侣自己做主,专业定制虚拟爱人,您值得拥有!   心动请联系,随时为您服务。   颜今歌:“……” 第32章 成亲   这倒霉孩子。   颜今歌望着空中这一排字,生生气笑。   居然还没放弃,她想做什么?反天吗?   他手一动,融入地面的玉简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他掌心,他观察片刻,笑道:“倒是有些巧思。”   炼器课程,可以安排起来。   颜今歌是剑修,但他没想过将裴惜惜也教成一名剑修,裴惜惜剑道天赋委实不高,对剑也没多喜爱。   因此,他放任裴惜惜学习修士六艺,让她自己挑擅长的,喜爱的学,等到金丹,再确定日后要走的道。   他本欲捏碎玉简,但想了想,将之收进储物戒。   徒弟第一个正经八百的炼器成果,值得收藏。   他身形一动,离开无霜峰。   裴惜惜还不知道自己动的手脚这么快被发现,她正似一只欢快的鸟儿,行走在山林间,满怀期待地去领奖。   到了掌教峰,早已等在山脚的邵辰白上前相迎,道:“师叔祖,请随我来。”   裴惜惜点头,问:“你师祖,我掌教师兄,有没有说奖励是什么?”   邵辰白失笑,“师叔祖,奖励其实是比较私人的事,师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说与旁人听?”   他又提醒裴惜惜,“您获得奖励后,旁人相问,也谨慎着些说。”   裴惜惜郑重点头,“明白了,多谢师侄孙。”   邵辰白:“……”   “您可以叫我辰白。”   裴惜惜踮起脚,摸摸邵辰白的头,老气横秋地开口:“辰白。”   嘻嘻。   邵辰白:“……”   行吧。   他没了脾气,加快脚步,送裴惜惜到昭堂殿正殿门口,“师叔祖,师祖和其他掌事长老就在里边,您请进。”   他在掌事长老上加重读音,提醒裴惜惜进去小心说话。   裴惜惜颔首,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掌教端坐正首,其他掌事长老坐在一旁,瞧见裴惜惜,掌教起身,笑道:“明珍,你来了。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掌刑峰一律师兄……”   裴惜惜乖巧得跟在掌教身后,一一喊了师兄师姐。   其他掌事长老:“……”   明煦你大爷的!   这些掌事长老脸皮抽抽,补上了见面礼。   因仙尊身份特殊,他收徒也不好大肆宣传,只与颜今歌同出一脉的掌教峰上下与裴惜惜正式见过,其他人隔空意思意思的给了庆贺礼。   结果,掌教这么一来,又坑了他们一比见面礼。   见裴惜惜收完礼,掌教指指下首一个位置,让裴惜惜坐下,有小道童上茶,之后退下。   掌教乐呵呵地开口:“明珍啊,绿杨秘境发现的木灵石矿,经宗门看了,是上品矿藏,再加上拥有灵脉,其价值不可估量。”   “所以,经过宗门商议,决定给你三个奖励,一是十万宗门贡献点,二是木灵石矿千分之一的产出,三,奇珍阁两样珍稀级别宝物,如此,你觉得如何?”   裴惜惜喜出望外。   十万宗门贡献点不算什么,真正的大头是后边两样,木灵石矿千分之一的产出,这是源源不断的灵石啊,木灵脉一直在,灵石矿一直在,她的灵石就一直在。   跟公司分红似的。   而且别看千分之一占比不高,但架不住矿脉大。   裴惜惜眼底全是钱状。   万万想不到,一.夜暴富。   这已足够惊喜,更惊喜的,是后边那个。   珍惜级别宝物,随便一样都要几百万贡献点,现在她可以拿两样,免费的。   薅宗门羊毛真快乐。   裴惜惜乐得直点头,跟街头微笑人像似的,在风中来回点头,点头。   掌教见裴惜惜没意见,笑:“行,凭你弟子玉牌,可去珍宝阁领奖励,有时间你将奖励领了。至于灵石,等结算好,我会让辰白送去无霜峰。”   “谢谢掌教师兄。”裴惜惜乐得眉不见眼,恨不得上前熊抱一下掌教。   她能得到这么丰厚的奖励,掌教估计出了大力。   掌教得意地望向其他掌事长老,传音道:“怎么样,我说是个好孩子吧。”   掌刑峰一律元尊道:“心思纯净,秉性纯善,自在随心,克己严律,确实不错。”   掌器峰多宝元尊笑道:“今歌师叔眼光,自是极好。”   其他掌事长老纷纷附和,倒没□□。   毕竟,裴惜惜毕竟心思浅,喜怒行于色。   掌教又道:“那核心弟子?”   掌刑峰一律元尊道:“她年纪还小,还得再看。”   掌教气得吹胡子瞪眼,“她资质高,修为涨得快,等再看,岂不是对她不公平?”   多宝元尊点点掌教,笑道:“明煦师弟,这就是你无理取闹了,核心弟子是金丹开始考核,元婴正式更名,小师妹进阶金丹,再将她纳入核心弟子考核名单不迟。我知你是觉得小师妹种族特殊,该早早吸纳进宗门核心力量,但你莫要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掌教讪讪,断了传话神识。   他望向裴惜惜,和蔼道:“明珍啊,断刀峰有弟子上报,说你察觉到雁归峰华琇不对劲,是哪不对劲?”   裴惜惜一拍额头,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进入绿杨秘境,就是想弄明白华琇身上的不对劲,后来弄明白了,还想着上报给掌教,结果被木灵矿一冲,满脑子都是木灵矿和木灵脉,将华琇给忘记了。   此时掌教提起,裴惜惜顺势汇报,“对对对,华琇是不对劲。她身上,有欲魔种。”   “欲魔种?”掌教吃惊。   他和掌刑峰一律元尊对视一眼,问,“明珍,你确定?”   裴惜惜肯定地点头。   灵魔种,也是魔灵族的天赋神通之一。   比如心魔种,凡修士产生心魔,她可将对方心魔凝成心魔种,根植对方识海,除非对方请大能将心魔种移出识海,不然这修士一生都没法摆脱心魔。   欲魔种也是如此,修士生欲.望,欲魔凝欲魔种,灵魔种不移,终生无法摆脱欲魔。   掌教摸摸美髯,叹息道:“欲魔种啊,这可麻烦了。”   一律元尊道:“灵魔种,以冰火镇之,凤火烧之,神木吸之,唯三法而已。”   掌教跟着叹口气,“这三种方法,目前哪儿能做到?”   冰火难寻,凤火更难寻,神木比凤火更难寻,这三种法子,哪种都挺艰难。   这话一出,俱有些沉默。   多宝元尊打破寂静,另起话题道:“俱古籍记载,凡生所欲,即为欲魔掌控。但人不可能不生欲.望吧?欲魔这般诡谲,该如何是好?”   说到此处,多宝元尊瞧了裴惜惜一眼。   若论搅风搅雨的能力,欲魔固然让人深恶痛绝,心魔也不遑多让,甚至心魔操纵人心能力,更甚欲魔。   幸好心魔为正。   他喟然感慨,对其他几人传音道:“莫怪古书记载,魔灵一族为天所忌,天地仅容其七。这天赋神通,绝了。”   修士时时谨慎本心,不敢性差踏错,但谁敢说一辈子不生妄念?   他们修行至今,心魔亦有,不过是维持本心为上,不为心魔所诱。但若在生出心魔之际,有魔灵族暗中窥伺,他们意志稍有疏忽不坚,岂不是轻而易举地便被魔灵族攻破心房,多年苦修化为乌灰?   他们倒不至于因此而对裴惜惜生出忌惮不喜,只是心神微凛,对心境愈发注重。   现在魔灵族生二,他们可不愿某日为人所趁,成为天下笑话。   一律淡淡地开口:“天生魔灵族,亦是对我辈修士的警戒,不可等闲视之,然亦无需太过看重。”   “一律师兄说得是。”掌丹峰白芷元尊笑道,“我辈修炼至今,多少险境这般过来,多少心境缺陷这般堪破,魔灵族亦不过是其中一劫而已。更何况,有心魔灵站我等这边,岂非天佑我正道?”   魔灵族,恶则极恶,善则极善;恶则天下修士共诛之,善则济人救世功德无量。   也是由此,魔灵族虽然受人忌惮,但也不至于人人喊打。   若魔灵族个个都是搅风搅雨的大魔头,估计一经发现,就与修士不死不休了。   裴惜惜听不到这些大能的传音,摇头回答多宝元尊的问题,“没那么逆天。欲魔能凝出欲魔种,是因为对方对某人某事某物的欲.望压过理智,凡有所克制,欲魔便无法动摇其心神。说到底,是妄念深重,无法自遣,才为欲魔所控。”   掌刑峰连连点头,应道:“说的是,只要自身立得正,谁来诱.惑,都没法得逞。只是这欲魔种,除了那三种方法,真没其他方法拔.出?”   裴惜惜迟疑片刻,道:“我能取出,不过我没取过,先看看。”   说话间,邵辰白进来汇报,说华琇已到。   掌教挥手,道:“带她进来。”   不多会儿,华琇惴惴不安地跟在辰白身后。   她朝掌教和其他掌事长老行了一礼。   掌教望向华琇,面容庄严,声音清冷:“华琇,你可知错?”   华琇“噗通”跪下,以头磕地,颤声道:“弟子知错,弟子鬼迷心窍,不该生出针对裴师妹的心思,更不该想着给裴师妹一个教训,故意让她落单,而致使裴师妹遭此一难。”   掌教眸光一冷,正欲开口,裴惜惜解释道:“这不是她的本心,当时她被欲魔操纵了。”   掌教将话咽下,试探道:“明珍,你对这弟子,印象好似不错?”   裴惜惜道:“就我接触,华琇师姐言谈间爽朗大气,洞彻通明,虽有小心思,但于人无害,不似心性有偏。”   跪在地上的华琇听到裴惜惜的话,心下感动。   她小声哽咽,自愧不已。   没想到裴师妹因她之故遭此一难,却依旧为她说话。与裴师妹相比,她心性太狭隘了。   她为什么会因为裴师妹跟着玄天宗解晖,而觉得裴师妹瞧不起自己?她为什么就没有控制住自己怒气,对裴师妹发了脾气?她为什么会因这么一件小事记恨裴师妹,而准备给她点教训?   她怎么变成这样?   让人面目可憎!   掌教摸摸美髯,道:“可是这欲魔种?”   若非华琇自身欲.望扭曲,又怎么会凝出欲魔种?   裴惜惜凑近华琇,鼻尖动动,她将手放到华琇身上,低声道:“华琇师姐,放开识海。别反抗。”   华琇身子颤了颤,没有抵抗。   她做错了事,认罚。   她闭眼,放开识海,毫无防备。   裴惜惜身形化虚,轻而易举地溜到华琇识海内。   掌教面色微变,“这丫头,这么莽撞。”   若华琇对裴惜惜有恶意,拼着识海破碎也要重伤她怎么办?   他心念一动,威压落到华琇身上。   这威压不重,但恰好能控制华琇,让她没法反抗。   裴惜惜落到华琇识海,华琇识海内尽是欲魔种那诱人堕.落的甜香,吸一口,甜腻到反胃。   裴惜惜屏住呼吸,望向识海。   华琇识海还没被欲魔种污染占据,此时是浅灰色,浑浊的浓墨似的欲魔种飘在识海底部,似污染源般四处散发着墨色.魔气。   她伸手凑近欲魔种,欲魔种似是察觉到危机,伸出触枝,扎进华琇识海。   外边华琇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冷汗涔涔。   裴惜惜眸光一冷,直接斩断欲魔种触枝,拿起欲魔种。   她见欲魔种还有触枝黏在识海内,伸出另一只手,忍着恶心反胃,将残留的欲魔种魔气吸收干净。   出来后,裴惜惜干呕,走到桌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欲魔种魔气味道太难吃了,像是一口气吃了一缸蜂蜜,甜得腻味。   这就是心魔和欲魔口味不同,裴惜惜吃这欲.望凝成的魔气感觉太甜,欲魔吃起来就觉得甜淡刚刚好。   魔灵之间口食不同,也避免了为口粮打架。   掌教松开威压,第一时间望向裴惜惜掌心散发着不详黑气仿若小球一样的东西,他走过来,问:“这是欲魔种?”   其他几人也都凑到裴惜惜身边。   他们纵然从古籍上得知灵魔种,但真正见到实物,还是第一次,纵然他们修为高深,不应大惊小怪,此时眼底也免不了盛满好奇。   裴惜惜挥挥手,道:“你们离远点,这东西,吸一口,都会挑起心底欲.望。”   掌教他们退后,但眼神依旧不离欲魔种。   华琇此时心境彻底清明,她回忆自己之前所做之事,恨不得拍死那个自己。她勉强偏头,瞧见裴惜惜掌心的欲魔种,她忍痛起身,肃容道:“裴师妹,这是什么?”   裴惜惜望向她,眼含怜悯,“欲魔种。”   “什么是欲魔种?”华琇问,“是魔种的一种吗?”   裴惜惜替华琇解□□魔种的由来。   华琇道:“不可能,我准备冲击金丹,心境说不上无瑕,但也不可能有这般扭曲的欲.望。”   “对,这不是你产生的,是旁人放到你身上的。”裴惜惜认同的点头,问,“华琇师姐,你有怀疑人选吗?”   一律元尊想得更多一些,问裴惜惜,道:“你的意思,这欲魔种,不是欲魔放到华琇身上的?”  “不是。”裴惜惜摇头,“我猜,应该是有修士受心欲折磨,欲魔趁机布局吧。”   “欲魔与那修士说,他有法子让那修士不受心欲折磨,但需要将他心欲转移到旁人身上,那修士答应了,才造成现在这种情况,华琇师姐心境无缺,却被寄生欲魔种。”   一律元尊望向虚空,道:“若是高阶修士——”   他话未说完,掌教打断了他,道:“欲魔种还在明珍手里呢,让明珍将欲魔种收起来再说。古籍上说,灵魔种要用隔灵石装,一律师兄,我记得你那有隔灵石,快拿过来吧。”   一律元尊瞪向掌教,掌教丝毫不惧,并传音骂道:“一律师兄,不是我说你,明珍还是个小孩子,你将这些事说给明珍听,也不怕吓到明珍。”   一律元尊道:“你不是说,明珍种族特殊,可纳入核心弟子考核?这不正好考核?”   掌教眼含不赞同,“明珍还小啊,她种族是特殊了一些,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将这重担压在明珍一个小孩子身上,合适吗?让她和其他核心弟子一样,循环渐进。”   一律暗暗翻个白眼,“行,你就宠着吧。”   白芷元尊听两人斗嘴,只觉得有趣。   掌教师兄像慈母,一律师兄像严父,都为孩子操碎了心。   她无心插嘴两人之间的话题,干脆手一翻,取出由隔灵石制作的玉瓶。   她将玉瓶递给裴惜惜,笑道:“明珍,你将欲魔种放进去吧。”   裴惜惜从善如流,并用石塞子塞好。   她问:“白芷师姐,欲魔种为什么要用隔灵石装?”   于魔灵族而言,灵魔种用什么装都可以,他族修士研究出用隔灵石装,魔灵族只觉莫名其妙,也因此,心魔传承没答案。   白芷元尊接过玉瓶,道:“灵魔种依托灵气生长,用隔灵石装着,灵魔种会陷入沉睡。”   裴惜惜若有所思。   忽然,她眸光一亮,“我想到一个取灵魔种的好法子。”   “先不急。”掌教打断裴惜惜,又望向华琇,道,“华琇,你可有怀疑人选?”   华琇自听到裴惜惜说,欲魔种是有人放到她身上的,她便陷入沉思。   此时听到掌教发问,她有些许茫然。   她摇头道:“我自认平时做事有分寸,应无这般恨我之辈,一时想不到。”   裴惜惜道:“也未必是她恨你,也有可能是妒忌你。”   闻言华琇苦笑,“这就多了,谁能猜到旁人心思。”   掌教道:“你先回去,此事莫与旁人说。”   华琇行礼,后退。   华琇离开后,掌教问裴惜惜,道:“明珍,你刚说有方法,是什么法子?”   裴惜惜道:“灵魔种不是被关在隔灵石内会沉睡吗?可以将被种了欲魔种的修士放入隔灵石内,之后运用凡人手段将灵魔种取出来。”   “凡人手段?”掌教问,“凡人什么手段?”   “做手术啊。”裴惜惜道,“用手术刀,麻醉,开膛破肚,或者打开头颅,用镊子或者夹子取出欲魔种放入隔灵石盒里,再缝合。”   “修士体质比凡人要好上许久,自愈能力也很强,这种小伤,出隔灵石室,用回春丹就能治疗。”   掌教听完后,望向掌丹峰白芷。   白芷摇头道:“丹田和识海虚无,凡刀如何能进入其中?”   裴惜惜道:“炼器师可以炼制在隔灵石室内依旧能使用的法宝,再用法宝动手术嘛。我只是提供一个方案,若是可行,便往这个方向研究,有困难解决困难。若是行不通,再另想法子。”   “这个总比冰火、凤火、神木来得容易吧。”   白芷点头,道:“你说得对。多宝师兄,你觉得,在隔灵石室内还能运行的手术刀,能炼制出来吗?”   多宝元尊道:“我得研究一下。”   他笑眯眯地望向裴惜惜,道:“明珍这个解决方法,不错啊,我觉得大有可为。”   裴惜惜道:“能帮到诸位师兄师姐便好。对了,师兄师姐,你们要对付欲魔吗?”   掌教瞧了裴惜惜一眼,道:“没法定罪。”   “正如你所说,放到华琇身上的欲魔种不是欲魔所种,他若说自己只是替人提供解决方法,谁能拿他如何?而且,他是玄天宗掌教亲传,若玄天宗护他,更是拿他没法。”   “我们不仅不能拿他,反而要瞒着这事。”   一律元尊颔首,道:“因近万年再无大乘进阶渡劫,多少大乘修士心性受到影响。若知欲魔有法子转移他们的痛苦,他们更乐意护住欲魔。”   凡踏入道途,谁不想爬得更高?   一旦受困瓶颈,又有几人甘愿认命?看着自己寿笀一点点耗尽,坐化进入倒计时,又有几人能对死亡无畏?   越是修道时间久,越不甘心停步不前。   正如沉没成本效应。   因此一律元尊断定,现今大乘,心性依旧无瑕的,不超过五指。   他提醒裴惜惜,道:“你出门在外,注意隐藏自己身份。在太渊宗,那些高层会顾忌仙尊不对你出手,但外边那些修士,特别是寿元将尽的修士,可没这么多顾忌。”   裴惜惜仙尊弟子这个身份,只瞒着下边小修士,这是为了让裴惜惜没有压力的成长,但没有瞒着高层,这是为了保护裴惜惜。   可以说,为了裴惜惜,掌教将一切都考虑到了。   超护短。   裴惜惜笑眯眯地应了。   她知道好歹,也知这些合体元尊不会说无用废话。   诸事毕,掌教让裴惜惜离开,并道:“去兑换珍惜材料时,不妨先问问师叔。”   裴惜惜乖巧地应了声“好”,然后离开昭堂殿。   殿外,邵辰白等在附近,瞧见裴惜惜,送裴惜惜下山。   裴惜惜好奇地瞧向邵辰白,道:“送我上下山,这事,其实归道童做吧。你没事,不用修炼?”   邵辰白道:“我反正先来没事。”   裴惜惜瞧了他几眼,“愧疚?”   她若有所指,“因为我失踪之事,愧疚?为何愧疚,这事与你无关。”   邵辰白捂住胸口,道:“师叔祖,能不读我的心吗?像被扒光了衣服。”   裴惜惜失笑,解释道:“哪能读心,不过是你情绪起伏大,我轻而易举就感应到了。你若是不想被我感应情绪,你见我时,保持心平气和,默念静心咒。”   邵辰白:“……”   他默念静心咒。   裴惜惜又道:“是组队的时候,你师父让你带我一组,你没带,所以感到愧疚?你觉得,若是你将我要到你那一组,我就不会出事?”   邵辰白再次捂捂胸口,“我默念静心咒了。”   裴惜惜被逗笑,道:“傻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欲魔冲着我来,我到哪组都会出这事。还有,知道你愧疚,略微一想,就知道你为何愧疚了,不用我浪费我天赋神通。”   “脑子还是要用的。”   邵辰白囧了囧,还是顽强地默念静心咒。   到了掌教峰脚下飞鸟苑,裴惜惜道:“就送到这儿吧,我回去了。”   邵辰白将一个储物袋往裴惜惜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裴惜惜转身,见邵辰白跑得飞快,一下子就蹿到几百米之外,禁不住失笑。   她低头望向储物袋,里边都是些她目前用得上的东西,法器符箓丹药,筑基期修炼心得,以及一堆灵石。   这赔罪礼并不薄,看得出他真的很愧疚了。   裴惜惜没追上去,她若是坚持不收,这傻小子怕是会生心魔。   不过,她也不能白收。   裴惜惜琢磨着找机会要回个礼。   回到无霜峰,裴惜惜又看到颜今歌站在门外等她。   裴惜惜想起自己出门前做的好事,顿时心虚。随即,她又理直气壮,她是为了他好,他不能打她。   她小碎步小心翼翼的走进,仰头乖巧地喊道:“师父,哪能劳烦您出门等我,使不得使不得。”   颜今歌没应这话,只问:“得了什么奖励?”   裴惜惜觑着颜今歌表情,看不出什么,又感应下颜今歌情绪,如大海般无波。   咦唔,她师父出了门,应该看到了小广告才对,为什么这么平静?   还有,她师父心思怎么藏得那么深?   小心魔泪流满面。   她一边偷瞄颜今歌的表情,一边答:“得了三样奖励。”   她乖乖巧巧的答完,又道:“师父,你觉得珍稀材料我换什么好?”   颜今歌道:“你想走什么道?本命法器做成什么?若是没头绪,这奖励可以晚些再兑换。”   他站定脚步,眼前出现一幕投影——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美梦屋专属定制带回家。美梦屋,为您排忧解难,为您解决情咒。九十八,九十八,九十八买不了上当,九十八买不了受骗,但九十八能买得了您后顾无忧。   心动请联系,美梦屋为您竭诚服务。   裴惜惜:“……”   她往前冲出去,就想往自己屋子跑。   轻而易举地,她被颜今歌拎住领子,努力跑动,也只是原地踏步。   他问:“九十八是什么?”   裴惜惜捂脸,小声道:“九十八块灵石。”   当时写的时候没觉得如何,此时和颜今歌站在一起看,怎么觉得这些词那么羞耻呢。   堪称社死现场。   颜今歌短促地笑了一声,道:“还挺便宜。”   裴惜惜嘟囔道:“这是跳楼大砍价,只专属给你的价格。”   颜今歌轻声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很是好听。   裴惜惜揉揉耳朵,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颜今歌又仰头将空中那段文字瞧了一遍,道:“那我还挺荣幸。”   他手一伸,地底玉简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他掌心。   “本来就荣幸。”裴惜惜不挣扎了,她叉腰,斜睨颜今歌,“就你不识好人心。”   颜今歌不置可否,拎着裴惜惜往旁边走,这时,又一道光幕弹出来——太渊宗无霜峰梅树妖跟小姨子雪妖跑了,留下美梦屋小心魔抵债了,小心魔没有办法,原本一万两万的服务,现在通通二十块,通通二十块。   二十块,解您情咒,免您后顾之忧,心动请联系,欲订从速。   颜今歌将广告词低声念了出来,又拎出其中几个词,“梅树妖,小姨子雪妖,小心魔抵债,嗯?”   裴惜惜再次捂脸,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这么尴尬的词,她师父居然一本正经的念出来了,还念得那么好听。   啊啊啊啊啊,她好想化作一团烟,消失在原地啊。   太羞耻了。   好羞耻。   虽然词是她写的,但是,但是她师父为什么要带着她来看?看就看了,为什么还要念?   她算是瞧出来了,她师父是将所有玉简都看完了,故意等到门口,带着她一起看。   她师父怎么这么坏?   颜今歌见裴惜惜羞得恨不得头冒青烟,不再难为她,松开了后衣领。   颜今歌一松开,裴惜惜立马双脚似装了风火轮,瞬间跑进自己房间,反手关门。   颜今歌轻笑一声,去其他几个地方,将裴惜惜埋下的玉简一一收好,之后回到自己房间。   留足半个小时给裴惜惜收拾心情,他传音道:“过来。”   裴惜惜捂脸,在火绒被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她很想当做没听到传音,但她不能。   她整理好头发衣服,异常乖巧地去见颜今歌。   “你觉得炼器如何?”颜今歌点点桌子对面,示意裴惜惜坐下。   裴惜惜双.腿并拢,双手搁在腿上,端坐如小学生。   她视线落到颜今歌胸部位置,道:“炼器,还好吧,挺有意思的。”   “那成为器修?”颜今歌问。   裴惜惜凝眉,不自觉地放松身子,托着下巴沉思,半晌,她迟疑道:“行吧,打架的时候,可以用法器砸死对方。”   颜今歌眉毛抖了抖,又道:“你符文不错,走符修之道呢?”   “也还不错,打架的时候,可以用符箓砸死对方。”裴惜惜煞有介事地点头。   颜今歌:“……”   他算是明白了,裴惜惜还没找到自己的道。   他起身,从书房拿出《炼器全解》、《符文劝解》、《阵法全解》,以及《三千大道》等书递给裴惜惜,道:“研读。”   他朝裴惜惜伸出手,道:“你弟子玉牌。”   裴惜惜捂着自己弟子玉牌,谨慎地问:“你要做什么?”   颜今歌撩着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裴惜惜怂了,她将弟子玉牌乖巧地放到颜今歌手上,道:“不,您没什么不能做的。”   颜今歌快速给裴惜惜选了课程,道:“你去各个峰头蹭蹭课,你师侄教徒弟,你去旁听一下。”   裴惜惜接过弟子玉牌往里一瞧,眼前又是一黑。   密密麻麻的满是课。   她长吐一口气,道:“师父,这课会不会太多了?”   颜今歌道:“哪儿多了,晚上不是留给你自由安排?”   裴惜惜心梗。   是,晚上是留给我自由安排,但是你不是给了我那么多书,她就不信,这些书他不考,随她爱看不看。   她深吸一口气,将弟子玉牌重新挂好,乖巧应道,“是,师父。”   颜今歌挥挥手,道:“去吧,去看书。”   裴惜惜捧着一米多高的书,装作大力搬书的样子,艰难而辛苦地一步步地往外挪,犹如不堪重负。   颜今歌嘴角掀起,默默地看着她耍宝,就是不出声。   裴惜惜走出门外,将书籍全塞进储物戒,头探头门内,对颜今歌竖起大拇指,“师父,你真是当代鹰父。”   对幼崽毫不留情。   说完这句话,裴惜惜身子快速缩回去,似兔子般迅速回到自己房间。   鹰父么?   颜今歌想起鹰类妖兽为了让幼崽早些独立,会推幼崽下悬崖,咬断幼崽翅膀来锻炼幼崽对翅膀的掌控能力。   唔,那确实差不多。   他情咒不解,迟早会陨落,他能庇佑裴惜惜的时间不是很多。   所以,他得如鹰类妖兽一般,严苛训练幼崽,如此他陨落后,裴惜惜也能独立生活,不受旁人欺负。   月上中天,颜今歌放下书籍,洗漱,脱下外衣,躺床上开始入睡。   这是他中情咒后养成的习惯,不能修炼,便如凡人般生活,到点起床,到点睡觉。   意识陷入沉睡,神魂静静安眠。   在一片黑雾中,安眠的神魂忽然睁眼。   颜今歌发现自己站在无霜峰院子内,不过不同于之前的霜冷,此时院子里挂满红灯笼红彩绸,喜彤彤一片。   院子中央摆放着一桌桌酒席,酒席里坐着明煦、一律等人,以及一大堆埋头苦吃看不见面容的嘉宾。   明煦端着酒杯走过来,催道:“师叔,您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快去新房看看新娘子。”   颜今歌神情一阵恍惚,哦,对他今天成婚。   很快,他神情一凛,成婚,成什么婚?   常年与情咒反噬的魔念争斗,颜今歌很是警醒,一下子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识海记忆告诉他没有不对劲,但他就是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他怎么会成亲?   他根本不会成亲。   他望向明煦,漫不经心道:“不急,明煦,你可知,我娶的是谁?”   明煦道:“当然是您的半身啦。师叔,您忘了,你为了解情咒,抽出自己一根肋骨化作女身,您本来打算让这女身寻个爱人,如此即可解情咒,又不至于因为情丝系于旁人而迷昏头脑。”   颜今歌暗暗点头,这个主意确实妙。   女身爱上的,只会是男人,情丝系在男人身上,他确实能保持理智,他又不好龙阳,又怎会为男人不顾一切?   而且,女身爱上旁人,按照情咒,女身会为对方生死,但有他保持理智,女身行事也会有所影响,不会丧失自我。   但这么剑走偏锋的法子,是他想出来的?   “但是,您与女身朝夕相处,女身与您相爱了。如此极妙啊,情丝系在您身上,您之前的担忧,也一并去了。”明煦继续道。   颜今歌瞳孔剧震。   他,爱上自己的女身?   “怎么会?”他情难自禁地喃喃出声。   明煦道:“我们一开始也不相信有这么神奇的发展,但是只能说,爱情这玩意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能将所有不可能,化为可能。”   颜今歌:听着很有道理。   个屁!   绝对不可能。   他一甩衣袖,沉着脸迈向正堂。   正堂内,他常居的房间,也挂满红绸,台架上,燃着红色喜烛。   他推门进入内室,内室,也满目一片红,他的床上,端坐着一名红衣高挑女子,那女子身上穿的是红衣婚服,胸.前绣着一只金色凤凰,凤凰展翅欲飞,尾羽华丽无比。   婚服上边,那女人盖着并蒂莲花头盖。   颜今歌眸光犹如实质,刺向床上那女人。   他手从旁拿过喜秤当剑,一步步谨慎前行。   距离那女人还有一米远时,   他使了个剑招落到红盖头上,红盖头顺着剑风飘起,露出后边那张面容稍显柔和,但明显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颜今歌本能挥喜秤,刺穿这女人胸口。   裴惜惜:“……”   我淦! 第33章 契约   受颜今歌这一剑招冲击,塑造的心魔幻境土崩瓦解,裴惜惜从颜今歌识海驱逐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吐出一口大血。   她瘫倒在床上,半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她的丹田,水晶球内绿色源气游走,木灵气快速修补她的伤势。   而隔壁床上,颜今歌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眸光黑沉,脸寒如冰,拿起外衣披上,径直走向裴惜惜房间。   他推开房门,走到裴惜惜床边,见裴惜惜此时模样,冷冰冰的开口:“若不是我最后留了力,你知道你此刻会变成什么样?”   他最后一击,击杀的不仅仅是女装幻影,更是外边心魔幻境;附身在心魔幻境上的裴惜惜,完完全全承受了他那一击。   若非最后关头,他福灵心至地收了力道,他过来见到的,是不是一具尸体?   裴惜惜又吐出一口血,不忿。   她当然知道后果,但谁让他不答应的?   还有,谁能想到,有了这么符合逻辑的前情提要,颜今歌后边下手,会这么不留情?   我杀我自己,不会痛吗?   颜今歌见裴惜惜实在凄惨,神色缓了一缓。   他喂给裴惜惜一颗九命丹,道:“我知你好意,但是,不经过修士同意,贸然进入旁人识海,非明智之事。”   裴惜惜得了九命丹和水晶球双重治疗,此时能够捂着胸口起身。   她拉着颜今歌的袖子,认真地开口:“我会继续。只要我不死,我总要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颜今歌定定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回视回去,满眼执拗。   “荒谬!”颜今歌一甩衣袖,道,“什么法子?取下肋骨生一个道侣?镇日的胡思乱想,什么荒诞之事都能想得。”   裴惜惜望着颜今歌,呛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荒诞?当初原始人,觉得吃熟食还荒诞呢。”   颜今歌手一推,按住裴惜惜的胸口,裴惜惜痛得闷哼一声,额心见汗。   颜今歌收回手,冷笑道:“吃了丹药就忘了疼?我与反噬的心魔抗衡多年,你的心魔幻境根本骗不了我,你就这么想死?”   裴惜惜道:“我这不是没死嘛?”   “那我最后留了手,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颜今歌想起这事便后怕,偏生这心魔崽子没心没肺。   “有了这次经历,下次你就记住了。”   颜今歌沉默。   他措了措辞,道:“我修行至今,遇见的心魔幻境不知凡几。若我不能在察觉到不对劲时,破心魔幻境而出,我早已化作一堆枯骨。”   裴惜惜躺回床上,眨眨眼,开始进行头脑风暴。   颜今歌见裴惜惜安静,以为她放弃了,起身道:“你好生休息,好好修炼,别再想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裴惜惜心道,这怎么算是邪门歪道呢,这是救命的良道啊。   不过,她师父说得对,对心魔幻境确实不能手软。   修士一生,只要还活着,便会产生心魔幻境,心魔幻境是天道降给修士的磨砺,她师父若是手软了,为以后道途埋下隐患便不好了。   那该怎么做,能让她构造出的心魔幻境,与天道降下的心魔幻境区分,让她师父一入其中,便能分辨呢?   裴惜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伤重,身体自发陷入沉睡来修复。   次日,床头木鸟飞到裴惜惜床头大叫:“赶快起床赶快起床。”   裴惜惜被吵醒,用火绒被往头上一蒙,捂住双耳。   但木鸟的□□声透过火绒被钻入她耳朵,钻入她神魂,让她没法忽视。   裴惜惜烦躁地伸手,眯眼捉住木鸟,按下开光。   她将木鸟丢到一旁,翻个身准备继续睡,忽然一股神识强横扫过,好似惊雷落到她心生,炸得她从床上弹跳而起。   她抚着胸口,嚷道:“师父,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你神识不能再随便往我房间里瞧了。万一我正在换衣服,万一我睡觉不穿衣服,怎么办?”   颜今歌道:“放心,探入你房间内的神识我蒙蔽了感官,它什么都瞧不见。还有,起床,去上课。”   裴惜惜将身往后一躺,道:“师父,我胸口疼,我伤还没好,我申请休息一天。”   颜今歌不为所动,“少来,别躲懒。九命丹和你水晶球双重治疗,上课不成问题。”   裴惜惜:“……”   她嘟嘟囔囔骂了句裴扒皮,哀嚎着起身。   洗漱好后,见时间快不足了,飞毛腿冲下山,飞奔到宝剑锋,乘坐蓝雕前往望日崖,吸收紫气后,再去炼体峰。   炼体峰有练气小山头,有筑基、金丹中山头,有元婴化神大山头,至于化神之后,则需自己布置道场,宗门不再提供修炼场所。   裴惜惜去的,便是筑基修士进行早课的地方。   她活动下身子,跟在其他筑基师兄师姐后边,开始爬石阶。   她刚踏入石阶,体内灵气尽数散去,空荡荡的犹如一个凡人,再往上爬,犹如千钧稻谷压在肩上,压得她骨骼咯吱作响。   这种感觉裴惜惜很熟悉,炼气期时她天天经历。   她熟悉熟悉这个重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   身上重量翻倍,裴惜惜纵然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这不是循环渐进,差点没被压趴下。她咬咬牙,活动活动身子,再往上走。   她察觉到,走台阶一样需要配合呼吸,犹如跑步一样,呼吸对了,会轻松很多。   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往上走。   越往上走重量越大,旁边有修士扛不住,身子后仰,裴惜惜正欲伸手去拉,后仰的修士倏地一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台阶上。   裴惜惜扭头往下瞧去,却看到那名修士站在台阶下,重新爬台阶。   见那人没事,也知台阶没危险,裴惜惜心一定,专注往前爬。   太渊宗炼体,是极限运动,在极限中突破自我,在极限中磨砺毅力、耐力,在极限中体悟修行之道。   不少炼体修士在爬台阶时悟到“修行如爬阶,不进则退”,从而顿悟。   她爬了几十阶,脚下台阶忽然出现一道凝冰,她一脚踩上去,打滑了一下,靠撑着前边台阶才稳住身形。   这时,又一股风扇了过来,直接将裴惜惜掀起,下一秒,裴惜惜化作一道白光,落到台阶下方。   裴惜惜:“……”   她仰头望着眼前天梯,无语凝噎。   她叹口气,老老实实从头爬起,并打定主意这次要更小心,别掉下来了。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这口气叹早了,一次性上到天梯顶部,根本不可能。她瞧见,她身侧忽而倏地一下,有个人似猴子般手脚并用往上爬,似一道黑色影子随风而动,眨眼间就到了百米之外。   她爬得很快,台阶上的重力,对她毫无负担,没给她前行速度造成半点影响。   在裴惜惜张望间,她来到裴惜惜掉落之前的位置,并开始经历风霜雨电。   裴惜惜这次看到,攻击她的冰风如何而来。   那个区域,冰霜雨电凭空出现,随机出现,而修士要在这随机出现的攻击中完美避开,不然会被天梯送到梯底,重新往上爬。   裴惜惜望着那个女修灵活躲避,禁不住喃喃出声:“好厉害。”   旁边有女修听到裴惜惜的话,骄傲的开口:“厉害吧,那是我巨力峰的大娇师姐。”   裴惜惜扭头瞧向那女修,问:“大娇师姐爬了多少年了?”   “几十年了吧。”那女修开口,“大娇师姐自筑基后,凡在宗门,就会来这儿爬天梯,风雨无阻。”   “勤奋加汗水,换来这样的实力,大娇师姐是吾辈楷模。”   那女修望着大娇师姐的背影,眼底尽是钦佩,“大娇师姐是三灵根,但她实力并不比那些单灵根天之骄子差。”   裴惜惜懂了,普通人的楷模,脚踏实地勤奋努力的鸡汤。   天之骄子实力高强,于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是羡慕不来的天资;但与他们灵根一样普通的人实力高强,却是他们手可触摸的奇迹。   他们会想,那些人能做到,他们是不是也能做到?   所以相较单灵根天之骄子,他们更偏爱的,还是这些普通偶像。   裴惜惜竖起大拇指,道:“棒!你也能和大娇师姐一样厉害。”   那女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但还是诚实地开口:“其实不行,大娇师姐对自己太狠了,我做不到她那么坚持。我只要有大娇师姐三分之一的实力就好了。”   裴惜惜偏头望向这女修,这女修圆脸,容貌只能说是普通,不过一双圆眼猫儿似的,顾盼神飞,颇有几分神采。   她这双眼太过出色,与她容貌有些不太相符。   裴惜惜收回视线,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可以的。”   “多谢你吉言,我付出多少努力我自己知道啦。”圆脸女修笑眯眯的开口,“对了,我是巨力峰山姑,你呢?”   “掌教峰裴明珍。”裴惜惜报上姓名后,道,“我继续炼体了,你自便。”   “好的呀。”圆脸姑娘朝她挥挥手,走到一旁。   裴惜惜瞧了她几眼,开始爬山。   她没看到,圆脸姑娘自她上台阶后,三两下隐匿于人群中,消失不见。待寻到人群稀少处,她写下裴明珍三字,后边评价道:“见优不自妒,知耻而后勇,善。”   裴惜惜瞧了那位大娇师姐一眼,也开始自己的爬山。   一上午炼体早课,裴惜惜次次败北风霜区,若是没看过别人轻易穿过风霜区,她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别人举重若轻,自己却做不到,真的很挫败。   她觉得,接下来她都没有心情睡懒觉了。   这该死的胜负欲。   下午,她去了小丹峰,跟丹峰弟子学习炼丹,晚上看书,睡前想想心魔幻境,之后日子,约莫这一天的复制粘贴,只是下午的课程有变。   如此紧张而忙碌的度过一月后,终到每月一日月休。   这天,裴惜惜迫不及待给狐玖玖、文二雅等五人发了传讯符,邀请他们一聚。   她本来还想邀请颜峥的,但是颜峥依旧在闭关,只能遂罢。   相聚地点不在无霜峰,而是位于掌教峰。   因掌教在掌教峰处理宗门事务,掌教峰不似其他峰头,有普通内门弟子,居住在上的,只有掌教一脉的亲传。   裴惜惜在掌教峰峰也有一处洞府,她不在这儿居住,但与朋友相聚或者做什么,便需要在这儿有个落脚处。   她走进自己在掌教峰的洞府,开始布置。   她打算做烧烤,这个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而且,自己美食自己负责,不用她来操心,最省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摆出烧烤架,将食物洗干净,又准备果饮、糕点等,之后等着朋友上门。   狐玖玖一行人到了掌教峰,不太敢上去。   掌教峰,听起来就跟其他峰头不太一样,莫名地带着一种威严。   他们这么上去,不会因为擅闯被抓起来吧?   碍于谨慎,狐玖玖先给裴惜惜发了个到传讯符。   不多会儿,山林间走出一名穿着黑色宗服眉目如画的姑娘,她身形高挑,纤秾合度,遥遥走来,墨发张牙舞爪,似仙似魔。   阳光很烈,酷烈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映照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洒下七彩光晕,整体气质很美。   走得近了,能看到她皮肤很白,肉质剔透若玉,新月眉下杏眼眼角弧度圆润,衬得她眼睛很圆很大,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望向人时,有种清纯的无辜感。   她视线落到狐玖玖这边,眉眼弯弯,一双杏眼笑成月牙,十分富有感染人,带着旁人也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   文二雅朝那姑娘颔首微笑,对身侧吃了化形丹的狐玖玖道:“那位师姐挺漂亮的。”可清纯可浓艳,可可爱可娇媚,似仙似魔,风格多变。   鹤白羽凑过来,道:“你们不觉得,她长得眼熟?”   狐玖玖定定地瞧着,道:“是不是跟惜惜像?”   文二雅恍然,“对对对,跟惜惜很像。惜惜她,应该没兄弟姐妹吧?”   路亦平犹豫片刻,道:“那就是惜惜吧。”   狐玖玖/文二雅:“怎么可能?”   “玖玖、二雅、亦平、白羽、晏然。”裴惜惜挨个打了声招呼。   “惜惜!”狐玖玖/文二雅同时不敢置信地喊道。   “是我啊,认不出来了?”裴惜惜低头,一个个地摸头。   以前同样高,现在都只到她胸膛,摸起来好顺手。   裴惜惜笑得慈爱而变态。   狐玖玖避过裴惜惜的手,仰头问:“你做了什么,怎么忽然长这么大了?”   裴惜惜轻描淡写道:“我筑基了,顺便成年了。”   她再次一个个摸过去,“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好啊。”   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哈哈乐出声。   狐玖玖、文二雅他们:“……”   贺晏然抱剑后退几步,道:“我很快就会追上你。”   裴惜惜上下打量贺晏然,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现在筑基,就只能保持现在这个模样了,你确定要筑基?”   贺晏然:“……”   之前确定,现在不确定了。   狐玖玖仰头望着裴惜惜,喃喃道:“还真是我流成年啊。”   说成年就成年,一下子就长得高高的,好讨厌。   以前大家都差不多高,现在裴惜惜一人一下子高出他们一大截,犹如鹤立鸡群,弄得其他几人颇为郁闷。   狐玖玖略显委屈地开口:“你长得也太急了吧,就不能等等我。”   裴惜惜揉揉她的头,笑道:“那你赶紧进阶元婴,就能追上我了。”   狐玖玖:“……”   说得元婴好像说到就能到的一样。   文二雅拉着贺晏然,距离裴惜惜两米远,闻言,她扭头道:“那我呢,你怎么也不等等我?你这个叛徒。”   裴惜惜苦恼,道:“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文二雅正想说“我原谅你了”,却听到裴惜惜兴奋地开口,“但是筑基来了,拦都拦不住。”   文二雅:“……”   你好烦呀。   到了洞府,裴惜惜贴心地给每人拉开椅子,又给他们倒果汁,上糖果糕点,之后将食物放到他们手边。   文二雅见裴惜惜这一系列动作有些眼熟,想了片刻,恍然大悟,怒道:“你将我们当小孩儿照顾!”   那些大人照顾四五岁小孩儿,不就是这般面面俱到?   裴惜惜用小刀割开紫果,放到烧烤架上,装傻道:“是吗?”   文二雅狐疑地望着她,“不是吗?”   裴惜惜哈哈笑道:“就是啊,你们就是小孩儿啊。”   话里得意止都止不住。   哪有个大人样,说她三岁不嫌多。   文二雅气得起身,要去揍她。   裴惜惜没有躲,边笑边给文二雅揍。   贺晏然递过来两根竹签,掐着嗓子童声音道:“惜惜姐姐,我要吃烤肉。”   贺晏然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都笑成一团,纷纷学着贺晏然掐着嗓子,假装小孩子发音,“惜惜姐姐,我要吃这个/那个。”   裴惜惜:“……”   她告拜求饶。   见裴惜惜总算不嘚瑟,其他人也收了神通,开始用竹签串肉条,自给自足,并简单说说自己生活中的乐事。   其实大家也都没什么事,现在正是学习修炼的时候,除了上课和修炼,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正是他们学习繁忙,忙得都没时间去听八卦,才错过裴惜惜长大这一消息。   而说起学习和修炼,大家感受都一样,不是人干事,纷纷吐槽,很是感同身受。   鹤白羽咬着灵虫道:“我就感觉,躺在巢穴刚闭眼,就要醒来吸紫气,没休息过一样。”   狐玖玖道:“你这还好,还能躺巢穴,我被我师父丢到森林深处,前两天刚穿过森林回来,在森林里,我眼都不敢闭,怕闭了眼就前面白走,又被我师父丢到森林深处。”   文二雅咬着玉鱼骨,咬得嘎嘣嘎嘣脆,“我天天到炼体峰练刀,一练就是一天,到了晚上,还要药浴,痛得我恨不得将我自己解剖。”   “对了,药浴花的贡献点,都记在师父账上,日后我要还的。”文二雅略带沧桑地开口。   贺晏然道:“我和二雅差不多。”   其他人望向路亦平,路亦平道:“我也没多累吧,就是整天泡在水里,感悟水之道意。我感觉我自己是条鱼。”   他望向文二雅,道:“你在吃我兄弟。”   文二雅:“……”   其他人又笑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鹤白羽拍拍肚子,优雅地躺在地上,苦恼道:“哎,明天我要闯幻阵,我真担心我在里边吃苦头。”   裴惜惜道:“是历练心境?”   “对。”鹤白羽点头,“我师父说我从小生活在太渊宗,没经历过世事险恶,让我去幻阵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真实。”   裴惜惜道:“既是幻阵,便有破绽,寻到破绽破阵而出就好了。”   鹤白羽道:“没法子的,那幻阵等级高,靠我自己,出不来。”   文二雅感兴趣地问:“是小阵峰那个‘悲惨世界’?”   鹤白羽点头,道:“就是那个。”   “这是什么?”狐玖玖好奇地问。   路亦平凑过来,也望着文二雅,等着科普。   文二雅兴致勃勃道:“这个幻阵,据说能模拟出一个小世界,很真实。修士进入其中,会变成凡人。幻境会发布任务,完成任务才能出来。”   “据进去的师兄师姐说,那小世界里的人,全员恶人,不机敏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进幻境的人各种死法都有,所以叫做‘悲惨世界’。”   裴惜惜道:“不怕死得太凄惨,产生心魔?”   “不会亲身经历死亡。”文二雅道,“死亡后,可以选择继续,也可以选择刚入幻境这步重来,后者,任务也会更换。”   裴惜惜若有所思,“修士会拥有自己的记忆?”   “对。”文二雅点头。   裴惜惜一拍巴掌,悟了。   这不就是玩游戏?   入幻境,建模,做主线任务,完成目标;死亡,可读档,可刷新重来。   妙啊!   她给他师父构建的心魔幻境,也可以做成游戏模式,让她师父清楚知道这是心魔幻境,不至于一出场就杀女身。之后,她客串游戏GM,给师父和师父女身发布情缘任务,让他俩做任务。   多少游戏情侣,是在做情缘任务时好上的?   她真是天才。   她上前抱抱文二雅,兴奋道:“二雅,谢谢你,你替我解决了个大难题,”   满头雾水文二雅:“???”   “能帮你就好。”文二雅不明所以地应道。   宾主尽欢,约好下月再聚,一行人各自离开。   裴惜惜回到无霜峰,兴冲冲地冲到正堂,对颜今歌道:“师父,我找到让你不会攻击的法子了。”   颜今歌正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道:“什么法子?”   “幻境。”裴惜惜道,“您还记得小阵峰的‘悲惨世界’吗?我们可以弄成那个模式,你不用失去记忆,知道自己在心魔幻境。”   颜今歌翻书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心魔崽子,对上裴惜惜水漉漉盛满期待的眼神。   裴惜惜如今已经长大,不再是之前的可爱模样,但当她专注看人时,让人心软的本事依旧不小。   他视线下移,道:“你的水晶球呢?”   裴惜惜一抹肚子,婴儿拳头大的水晶球落到她掌心,她没有丝毫迟疑的将水晶球递到颜今歌身前,道:“在这呢,师父,你受伤了?”   颜今歌接过,否认:“没受伤。”   他手一抹,将裴惜惜的精血从水晶球上逼出,道:“水晶球给我,如何?”   裴惜惜望着颜今歌,眼含迟疑。   颜今歌抬眸,淡淡地开口:“你不是说,水晶球于我心魔有用,便将水晶球给我又何妨,你是骗我的?”   裴惜惜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父你是旁人假扮的呢。既然师父你要,拿走就是。”   颜今歌手一翻,水晶球消失于他掌心。   裴惜惜没留意水晶球,只继续问:“师父,那幻境?”   颜今歌瞧了裴惜惜一眼,躺回床上,道:“来吧。”   “好。”裴惜惜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雾进入颜今歌识海。   见颜今歌识海一片黑雾,裴惜惜彻底放下了心。   是她师父,不是旁人假扮。   既然是她师父,水晶球给了就给了吧。   裴惜惜开始构建游戏,选择她师父的环境,太渊宗无霜峰。   颜今歌站在窗户边上,窗外是熟悉的四合院。   清心玉铺成的小院空旷,无其他杂色。   院子外边,腊雪寒梅,红的更红,白的更白,交映出强烈的对比,刺激着视觉。   这时,一道声音从耳边响起。   【昨日你已经与自己半身结为道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1,折一枝寒梅送给道侣;2,亲手为道侣做一顿饭。】   颜今歌认出来了,这道旁白,是心魔崽子的声音。   他感应片刻,没察觉到心魔崽子的气息,看来她不在幻境。   他道:“我哪个都不选。”   裴惜惜:“……”   “师父,您不能这么玩不起啊。”裴惜惜催道。   颜今歌道:“我的心魔幻境我做主。”   裴惜惜道:“行吧,您自便。”   裴惜惜心念一动,身高一米八五、穿着霜色流仙裙、竖着飞仙髻的英气女修从内室走了出来。   颜今歌察觉到动静,偏头回视,瞳孔再次震动,手也蠢蠢欲动。   他偏头,闭闭眼,压下杀了对方的冲动。   他道:“将他的脸弄成空白。”   裴惜惜幸灾乐祸地开口:“您的心魔幻境您做主,我不能干涉呢。”   颜今歌起身往外走,女装颜今歌亦步亦趋。   颜今歌加快脚步,出门瞬间反手关门,将女身关在门内。   裴惜惜可惜,将女身的脸抹掉,顿时女身变为无脸人。   她操纵着女身穿过门外,之后收回意识。   女身颜今歌是裴惜惜按照颜今歌记忆里捏造的,脾性自然也一样。被颜今歌无缘无故关在房间里,她怒火压在心底。   不过她没有五官,脸的部位是一片空白,无法从她的面上瞧出情绪。   她开门,威压直接压了过去。   颜今歌偏头,见她无脸,面色稍霁,然下一秒被威压压了一脸,顿时眸光沉了下来。   守在外边的裴惜惜:“???”   啊啊啊啊啊,要打起来了!   她身形一动,撤掉心魔幻境,薅了一大堆心魔魔念团成一团塞到嘴里。   随即,她被颜今歌移了出去。   颜今歌睁眼,睨向裴惜惜,道:“还要再试?”   裴惜惜道:“当然要试,这样吧,还是失去记忆,你不必担心伤到我,我会在你出手前先逃。”   颜今歌摇头,“不行。”   裴惜惜不忿,望着颜今歌,神情颇为执着。   颜今歌头疼,重新拿起书,道:“等我几月。”   “几月是几月?你不会实施拖字诀吧?”裴惜惜问。   “最多十二个月。”颜今歌道。   “不行,三个月。”裴惜惜讨价还价。   “八个月。”   “四个月。”   “六个月。”颜今歌一口咬定,“不能再少了。”   裴惜惜犹豫片刻,道:“行,六个月就六个月。六个月后,我会按照我的节奏来,你不用留手。”   颜今歌没答。   裴惜惜瞧了颜今歌两眼,得意哼笑一声,唱着歌儿离开正堂。   颜今歌这时抬头,望向门口,目送裴惜惜离开。待裴惜惜身形消失在门后,他收回视线,取出水晶球。   之后他收回水晶球,对裴惜惜传音道:“我要闭关,半年。”   裴惜惜:“……”   她又折回身,跑回正堂颜今歌身边。她扣着手手,期期艾艾道:“师父,您看这半年的心魔念?”   颜今歌无语,“有时,我真怀疑你拜我为师,是看上了我的本事,还是看上了我的魔念。”   裴惜惜瞧出颜今歌没有生气,凑得近一些,赔笑道:“当然是看上师父您人好啊。我拜您为师是因为您这个人,魔念只是顺带的。没有魔念,我也会拜您为师。”   “油嘴滑舌。”颜今歌点点她,从怀里取出隔灵石制成的食盒,道,“你凝成心魔种,一天拿一颗吃。”   裴惜惜吃惊。   心魔种是她天赋神通,让她凝结心魔种,相当于将自由放到她手上,毕竟要是她心怀叵测,凝出心魔种暗暗种在他识海,等她日后修为高深,颜今歌就摆脱不了她控制。   裴惜惜感动地泪眼汪汪。   这是师父对她的信任。   敢这么坦然让心魔凝结心魔种的,也就她师父了吧。   呜呜呜,太让人动容了。   这该死的信任,沉甸甸的,让人怎么舍得辜负?   裴惜惜钻入颜今歌识海,麻溜地凝了一百颗心魔种。凝完后,裴惜惜收好心魔种,躺在魔念海里,气喘吁吁。   凝心魔种也是需要灵力与神识的,一口气凝了这么多颗,她浑身元气耗尽。   她张开嘴,一边吃魔念,一边休息。   外边看书的颜今歌察觉到这一幕,不紧不慢地翻开一页,问:“故意偷懒,偷吃魔念?”   “没有,累。”裴惜惜应道。   她翻了身,继续张大嘴。   颜今歌沉默片刻,纵容了。   裴惜惜休息够了,继续凝剩余八十颗,凝完后,裴惜惜心虚一瞬,又打算继续凝,但她刚打算动手,便被颜今歌移了出来。   “贪心可不是好孩子。”颜今歌睨向裴惜惜,似笑非笑。   裴惜惜强撑着嘴硬道:“我没贪心,这不是只一百八十颗嘛。”   裴惜惜心道,这要是按照阳历,半年绝对不止一百八十天,她还亏了呢。   颜今歌懒得看她,挥手道:“走吧,半年后见。”   裴惜惜转身往外走。   颜今歌又道:“我给你的书籍,还有你的课程,我出关后要检查。若是合格,你想做的事还有进行的必要,若是不合格——”   颜今歌低笑一声,没有言语。   但没说出来,比说出来威慑力更大。   裴惜惜转身,咧嘴,皮笑肉不笑道:“知道了师父,您放心吧,绝对合格。”   颜今歌说闭关就闭关,正堂门整日关着,裴惜惜趴在门口,试图透过缝隙往里瞧,但什么都瞧不到。   正堂外边设了一层结界,没有杀伤力,但防御能力极强。   裴惜惜只能压下心底焦急,老实干脆的,上课,下课,读书,乖乖巧巧,勤勤勉勉。   只是能吃半年的心魔种,不足一月,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裴惜惜:“……”   这就是贪嘴的下场。   这半年,裴惜惜时常会和山姑碰面,有时会聊天,有时各自爬山。两人不说关系如何亲近,但也彼此能说得上话。   这日裴惜惜上完炼体课,准备下山,山姑来到裴惜惜身边,道:“裴师姐,水临郡陈家上报太渊宗,水临郡内有凡人城镇成空城,里边凡人消失一空,不见尸骨,不见神魂,怀疑魔族作乱,请太渊宗派修士前往查看。”   “这个任务我已经接了,裴师姐要不要一起去?”   “魔族?”裴惜惜问。   山姑点头,道:“万年前,魔渊凭空出现,魔族跨过魔渊进入太元界,杀伤抢掠,肆意作乱,大大小小宗门修士,俱被魔族吞噬一空。彼时,太元界各种族修士摒弃旧怨,共同联手,将魔族逼回魔渊。后太元界十八名渡劫大能联手设阵,以九件半仙器为阵基,将魔渊封印住。”   “这万年,魔渊内魔族一直不死心,想要破阵而出,重新侵占太元界,虽为阵法所阻,但一直都有魔族从阵法缝隙溜出,混入太元界。所以,时不时就有魔族作乱消息上报,需要大宗门修士去查看。”   “裴师姐,你去不去?”   裴惜惜有些心动,但克制住了:“我要问问我师父。”   山姑面色不变,道:“好,这事不急,还有半月出发,你可以问问,也可以多考虑考虑。若有结果,传讯符联系。”   “多谢。”裴惜惜与山姑交换传讯符后,先去了掌教峰。   到昭堂殿偏殿,裴惜惜走到掌教对面坐下,将山姑与她说的话复述给掌教,问:“掌教师兄,山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想抓我的人,想出的骗我出宗的法子?”   掌教深深地瞧了裴惜惜一眼,道:“这事是真的。她邀请你,想去就去吧。不过,这任务别往外说,魔族之事,到底是秘密,不能造成恐慌。”   掌教也只能暗示到这里。   裴惜惜若有所思。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刚出梅林,便瞧见颜今歌站在四合院门口。   裴惜惜心一喜,跑去过喊道:“师父,您出关了。”   颜今歌眼睫毛颤了颤,好似一尊玉人注入活气,整个人活色生香起来。他上下扫视裴惜惜,道:“这半年,看来没偷懒。”   裴惜惜心道,就他闭关前那句话,她敢偷懒?   她笑嘻嘻的开口,“师父,那有没有奖励?”   “有。”颜今歌懒洋洋地开口,转身往房间内走。   裴惜惜惊讶,居然有奖励?   她乐颠颠地跟上,仰头问,“师父,奖励是什么?”   颜今歌回到房间坐下,他点点对面,示意裴惜惜坐下。   裴惜惜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颜今歌,等着他取奖励。   颜今歌问:“淬星沙特性,一般用来做什么?”   裴惜惜笑容渐渐消了。   就知道奖励没那么好拿。   她揉揉脸,流利答道:“淬星沙能萃取金属性材料的杂质,常用来炼制刀兵……”   “阴阳草的特性。”   “阴阳草是混沌属性的灵草,属天地奇珍之一……”   颜今歌听得暗暗点头,又接连考较。   他提的问题,没有什么规律,也许上一秒是问与炼器有关的,下一秒就问与炼丹有关的,随机抽取。   索性裴惜惜是真的没有偷懒,都答得上。   颜今歌问得差不多了,取出水晶球,道:“滴血认主吧。”   裴惜惜讶异,没接,道:“师父,你用得着,你就拿着。”   颜今歌道:“用不着。”   “这水晶球我重新炼制了一下,便算有修士功法敏锐,或者拥有寻宝鼠,或者修了瞳术,寻宝术等,都没法再探测出水晶球。”   裴惜惜再次感动得泪眼汪汪。   没想到她师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还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她师父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师父,你最好了。”裴惜惜上前抱住颜今歌。   颜今歌身形一僵,犹豫片刻,摸摸她的头,道:“你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动不动往别人怀里扑,便算我是你师父,也要注意分寸。”   裴惜惜坐直身子,破涕为笑,“这不是感受到,父爱如山,一时激动嘛。”   她重新将水晶球认了主,揣回丹田。   颜今歌又道:“我改良了一个契约,签订这个契约后,我不会再伤到你。”   “是什么契约?”裴惜惜好奇地问。   “是,改良的平等契约。”颜今歌淡淡道。   裴惜惜拍手,兴奋道:“那太好了,这样心魔幻境,师父你不必再留手了。”   “嗯。”颜今歌点头。   他取一滴心头血,掐诀,之后这滴心头血钻入裴惜惜额心,化作一道血契,裹住裴惜惜识海。   裴惜惜感应下,吃惊道:“师父,这份契约,好像缺一半。”   “对,这份契约,是束缚我的。”颜今歌开口。   “我不用签订吗?”   “不用。”   “好,师父,快些,我迫不及待想试试了。”裴惜惜催道。   颜今歌应了一声,躺回榻上。   裴惜惜再次构造心魔幻境,这次她汲取教训,直接从颜今歌小时候开始。   这次故事是,富贵小少爷,和他的替身死士。   她不信,青梅竹马,生死相随,这样他师父还不动心。   幻境内,五短身材颜今歌望着自己的小肉手,若有所思。   外边,颜父带着与他容貌相似的小女孩走进来,笑道:“小斐啊,这是为父给你找的替身加死士小歌,日后你俩吃住在一起,培养默契。”   颜今歌盯着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眼含嫌弃,“爹,能不要吗?”   颜父笑眯眯的开口,“不能哦。”   颜今歌捏着鼻子,只能认了。   不过,从五岁到十七岁,颜今歌没跟女身小歌说过半!句!话! 第34章 出宗   裴惜惜一口血含在喉中,吐不了,咽不下,被她师父的骚操作惊呆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朝夕相处,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生活的人,居然半句话都不说。   颜父让颜今歌给小替身传达命令,他宁愿将命令传达给下仆,再由下仆转达给小替身,也不愿对着小替身张嘴。   小替身为救他奋不顾身,他也能狠心不去看,赏赐不少,但就是不去看,不对人说话,最后还让下仆转告小替身,以后别救他了,还给出小替身的卖身契。   面对那张脸,真那么难受吗?   裴惜惜麻爪。   见天色将白,裴惜惜薅了一把心魔念团吧团吧吞了,起床,开始一天学习。   回来后,裴惜惜去寻颜今歌,将山姑邀请她之事说了,道:“师父,我想接这个任务。”   《魔祖》这本书的剧情,随着她修炼记忆力增强,也渐渐回想起来了。   原著里,她只看到仙尊镇魔渊,之后剧情,她并不知道。但就她看过的剧情,并没有提及魔族,所以她想去看看。   她想知道,是原著是从主角视觉出发,主角没见过魔族所以没写,还是魔族与主角有关,但原著隐瞒了这一点,到后边才揭露。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魔族与修真界都会有大战,到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她师父都没法袖手旁观,还不如此时主动了解魔族,掌控主动权。   颜今歌视线扫过裴惜惜,眼含了然,道:“好生表现,别丢我脸。”   他起身,走向内室。   裴惜惜坐在太师椅上,双□□叠。   她左右看看,取过她师父搁在桌几上的书,拿起来跟着看。   “幼崽刚出生到三岁时,是最善于模仿的时期,这个时候父母应以身作则,给幼崽做好榜样……”裴惜惜念了几段话,又折回去看封面。   封面是标准线装书,蓝皮子,米黄色竖框框写书名,书名为《天地奇珍》,但内容却是育儿经?   裴惜惜一言难尽,万万想不到,她师父这么矜贵优雅的人,居然爱上了养崽。   不过很快警觉,养崽养崽,养的是不是她这只幼崽?   我去?   她这么省心,用得上育儿经?   而且,她师父也没有按照育儿经养崽啊,既没给她玩具,又没耐心陪她玩,亲自教导她修真常识。   他给她安排了慢慢的课程,丢给她一沓厚厚的书,口粮给得吝啬,完全放养。   裴惜惜惊呆了,她这么好养的吗?   她是不是要作不作,让她师父给她做饭,做玩具,陪她一起玩游戏?   幻想片刻,裴惜惜自动放弃了。   不行,她师父眼刀一横,她就作不起来。   不过,她又去翻看封皮,忍不住笑。   原来,一本不太正经的书外,套个一本正经的封面,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大佬也不例外吗?   这般一想,顿时觉得她师父和蔼可亲起来,连眼刀都温柔起来。   她将育儿经放回原处,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给她师父留点面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   她刚放回书,颜今歌就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坐回榻上,递给裴惜惜一张玉符,道:“这是改容换貌符,修为不超过我,没法看穿你的真身和真实容貌。”   裴惜惜拿着玉符,满脸惊喜,“师父,您真是及时雨。”   她正发愁自己容貌不是秘密,出宗后怎么隐藏身份呢,这张玉符来得太及时了。   而且,修为不超过颜今歌,就没法认出她,岂不是说,玉符在手,天下随便她浪?毕竟颜今歌身为太元界修为天花板,还真没有比他修为更高的。   颜今歌又拿出一张标尺,道:“这是万里遁地尺,遇到危险,输入灵气逃生。”   最后,他又手拍上裴惜惜额心,道:“可以了。”   裴惜惜摸摸自己额心,笑道:“师父,这是对我的赐福吗?”   颜今歌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走吧。”   裴惜惜高高兴兴地离开。   晚上看完书,裴惜惜躺回床上,察觉到颜今歌睡了,她钻入颜今歌识海,塑造心魔幻境。   她汲取昨天教训,将小替身弄成无脸人,再次由颜父带到颜今歌身前。   颜父摸摸颜今歌的头,笑眯眯地开口:“小斐啊,这是为父给你找的替身加死士小歌,日后你俩吃住在一起,培养默契。”   颜今歌挥着小剑,看都没看女身半眼,道:“爹,我不需要替身。于强者来说,替身是种耻辱!”   “那你当下属用嘛。”颜父被顶嘴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道,“便算是强者,也需要下属来打理杂事。”   “那换个男孩子。”颜今歌提出要求。   颜父乐呵呵的,笑道:“不行哦,她资质最好,最有培养价值。”   颜今歌只得捏了鼻子认了。   没有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颜今歌态度好上一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大多时候无视,只有必要时才会说话。   而女身无脸人也性格冷淡,对此接受良好,两人之间相处冰冷,毫无温情,是合格的主子与下属。   裴惜惜:“……”   这不是她要的感情。   她干脆客串起系统,在女身脑内道:“你想不想获得自由?”   女身也是颜今歌,性格秉性自然与颜今歌一样。   她这样的人,自有傲气。   她没走,不过是因颜家当年的恩情,而恪守职责。   恩情归恩情,自由是自由,想偿还恩情,不代表着不喜好自由。   自由,是开智生物刻在骨子里的追求。   她沉下眸光,问:“如何做?”   “陪伴他,攻略他,让他开窍。”裴惜惜开口,“颜家老爷最担心的,是他儿子不开窍,日后不能继承香火,你若能让他开窍,你对颜家老爷的恩情,便偿还完了。”   女身小歌若有所思。   裴惜惜身成功退,再次成为GM,关注事情进展。   然而裴惜惜低估了他师父的脑回路,女身也一样。   女身小歌直接自掏腰包,雇了妓子和小倌入府,当做少爷的成年礼。   这事,被颜父发现,女身小歌和颜今歌一同被惩罚,惩罚完后,颜今歌暴揍女身小歌。   裴惜惜感觉又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下边,女身小歌还在言辞振振地开口:“少爷,你这些年不近女色,不近男色,不利于家族繁衍,我只是提醒下你,还有人类本能。”   主要是提醒颜老爷,少爷大了,可以给少爷娶妻生子了。   颜今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也大了,到了怀春年纪,我这便跟我父亲说,给你寻个好人家。”   两人打得更厉害。   上边,裴惜惜心一颤颤的,随着他俩的剑碰撞,更是感觉喘不过气。   你他妈!   就这么不待见彼此吗?   不是都说,性格相似,会有知己感,看彼此很亲切吗?怎么就你俩这么的,看自己不顺眼?   幸好心魔幻境她设定是低武,不至于出现一出手,就心魔幻境崩塌。   裴惜惜抚着胸口,颤巍巍地离开心魔幻境,连离开必备的薅一把魔念动作都忘了做。   她躺在床上琢磨,或许是青梅竹马刺激感不够,下次,可以试试同生共死。   那个“吊桥效应”不是说了么,生死关头,看到一个异性,他/她会将此刻的心跳当做对对方的心动。   多来几次生死险境,两人心疯狂跳动,她就不信,这两人不对对方生出好感。   再加上两人面对险境,相同的思维方式,独立的人格,可不立马觉得对方是自己灵魂伴侣?   她可真是个天才。   裴惜惜抱着美好愿望入睡,梦里,她梦见她师父和女身小歌踏过雪山走过悬崖,杀过老虎宰过狮,你救我,我救你,你受伤,我喂你,我受伤,你背我,搂搂抱抱,亲亲蜜蜜,最后达成HE。   睡梦里的裴惜惜,乐得眉不见眼,唇不合嘴,她抹一把辛酸泪,不容易啊。   谁知最后关头急转而下,两人争执谁是天下第一,互不相让,打了起来,最后两人没受伤,剑招全落到旁观的裴惜惜身上。   裴惜惜:“!!!”   她从梦中惊醒,都不用木鸟喊起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抚着胸口,心道,都说梦是反的,她最新写出来的剧本,肯定能够成功。   最后变成噩梦,是因为心魔幻境给她的心理阴影,做不了数。   她缓解下心悸,有些不能理解,两人打架争第一她明白,但是剑招最后为何全往她身上招呼?   忽而她眸子一亮,这或许不算是噩梦。   两人发现她不怀好意,联手演一场反目成仇的大戏,目的就是杀了她这个奸贼!   妙啊!   裴惜惜神清气爽。   照旧去望日崖吸收完紫气,裴惜惜前往炼体峰天梯。   她快速穿过第一阶段重力区,又折戟于第二阶段风雨区,重新站在山脚,她活动活动身子,正欲再次攀爬,瞧见混在人群里的山姑。   她朝山姑招招手,走了过去,低声道:“山姑师姐,那任务我答应了,我该去哪接任务?”   自掌教师兄说这任务不能往外说后,裴惜惜便知这任务私密,宗门任务处估计是没有挂牌,她去宗门任务处旁敲侧击打听下,果然没有。   这让她对待任务愈发慎重,连带着对山姑态度也有了转变。   山姑闻言笑了下,道:“你还没资格接这等级的任务,所以你名额挂在我们队伍上,到时候任务奖励分你一份。”   “行。”裴惜惜没拒绝,“那我要做什么准备?”   “不必。”山姑开口,“你到时候,只需乖乖跟随我们。对了,你最好做好伪装,别暴露身份。”   “好。”裴惜惜点头,没有多问。   她继续爬山。   自做了噩梦,裴惜惜一连十天没有再塑心魔幻境,那个噩梦对她到底有所影响,哪怕她安慰自己那是美梦,也没法祛除她的余悸。   另外,她觉得会造成之前失败,除了剧本选错了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编写的剧情不合理。   她要补足逻辑,让一切进行得合情合理。   十天磨一剧本,裴惜惜兴冲冲的再次冲入颜今歌心魔海,塑造新一轮幻境。   颜今歌仗着自己实力高强,也乐意陪小崽子玩。   江湖武林中——裴惜惜担心高武世界,两人打架直接击穿心魔幻境,偏爱低武世界观——有两大绝顶高手,南今歌北小歌。   两者皆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剑客,视剑为平生之重。不过两人王不见王,对彼此只闻其声名,不见其人。   但对对方都心驰神往,只盼有朝一日,能与对方比剑。   高手寂寞,绝顶高手更寂寞,绝顶剑客更是寂寞,知晓天下武林,还有另一名绝顶高手绝顶剑客,无论是今歌还是小歌,在寂寞中,都产生一丝慰藉。   吾道不孤。   于是,两人终于按捺不住神往,给彼此下了一份决斗书——重九登高忆兄弟,雪山之巅会剑朋。   裴惜惜将自己构造的剧情背景塞到两人记忆里,模仿的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在她原来那个世界,人人都磕西叶,可见这两位绝配,是彼此灵魂伴侣。她就不信,照搬背景,都能失手。   雪山之巅,天地一片白,颜今歌和小歌皆穿着身着白袍,比白雪更白。   一片极致的白中,只有今歌眉发眸纯黑,唇上一点艳,以及腰间鸦青鞘宝剑三种颜色。   白得更白,墨的更墨,艳的更艳。   天地苍茫,唯能看到彼此。   裴惜惜站在上帝视角望着这一幕,心情激动不已,太唯美了。   雪山与一望无际的天云,都是留白背景,因为背景留白,她的注意力就被雪山中的两个同样高挑玉立、气质卓然的人全部吸引。   风吹烈烈,他俩头发飘飘,恍然好似仙人,他俩静静对视,似乎一眼万年。   从裴惜惜这个角度瞧去,小歌的脸恰好被今歌挡住,只能看到今歌线条优美的腰线,以及小歌荡动的衣袍。   太美了。   若是成画,这绝对是一张精美的古风图。   裴惜惜美滋滋的欣赏着这一幕,认定这一波,绝对稳了。   颜今歌拔剑,长剑当横,道:“此剑名唤绝光,有幸会友。”   小歌拔剑,也行了一礼,道:“巧了,我的剑也唤绝光,有幸会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对对方生出不喜。   他/她的剑天下无二,对方的剑何德何能能唤绝光?   而且,两人心情皆有些微妙,两人名字都带有一个歌字,又是剑客,剑的名字都叫绝光,看到对方,就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这不仅不让他们感觉到亲切,只会感到冒犯。   世上有一个他/她就够了,不需要另外一个。   他俩不约而同,对对方生出了杀心。   站在上帝视角的裴惜惜捧着脸,姨母笑。   磕到了磕到了,两人对拜,四舍五入就是夫妻对拜,她要送他俩入洞房。   雪山巅上,两人后退一步,同时出剑。   裴惜惜恩准时机,两人脚下的积雪忽然崩塌,两人悬空,径直落了下去。   颜今歌和小歌同时长剑刺出,穿入山壁,稳住身形。   下一秒,头顶有积雪似瀑布倒灌,两人同时拔出长剑,踩着山壁秃石往下跳跃,也不知跳了多久,见山壁旁边有一山洞,两人同时身形一动,跳了进去。   他俩刚跳进山洞,积雪如山般擦着山壁坠落。   积雪浩浩荡荡,一连落了数十秒都没停止。   见状,两人转身走入山洞。   刚进山洞,洞口落下一道断龙石,将山壁关得严严实实。   两人同时出剑,却发现断龙石犹如千炼钢铁制成,长剑没法在上边留下半点痕迹。   换句话说,后路堵死了。   再看前路,只有一个山洞。   也便是说,这是一处密闭空间。   无水无食物,若不寻到出口,他俩会困死在此处。   面对如此艰难绝境,两人没有对话,而是用长剑刺山石,打算挖一条道离开。   山壁与断龙石一般坚硬,长剑无法撼动。   两人不再浪费体力戳山壁,开始寻找机关。   期间,两人一言不发。   裴惜惜神情有些微妙,在她的预想中,两人此时已经惺惺相惜,所以危险来临时,两人会有商有量,而不是如此时一般,两人谁都不理会谁。   她咳嗽一声,声音在山洞内响起,“请说出对方三个优点,奖励一条山道。”   顿时,两人情绪都很差。   颜今歌道:“对剑尊重,对剑道尊重,是个对手。”   小歌道:“同上。”   裴惜惜:“……”   行吧。   她在密闭的山洞内开出一条道,让两人进入第二个山洞。   第二个山洞内,有水潭,有房间,有调料,有碗筷,有梅花,浑然一个梅花源。   这是裴惜惜精心为两人挑选的暂住之地。   她在现世看过一本小说,一男一女一正一邪且两人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他俩困在荒岛上三年,不仅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   颜今歌和小歌是惺惺相惜的剑友,困在这儿朝夕相处,总不至于感情连那对有深仇的男女都比不上吧?   幻境中,今歌和小歌瞧见梅林,皆是一静,又瞧见水潭和人家,同时往人家方向赶去。   他俩想看看原主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出去的线索。   但两人失望了,书房里只有一些育儿书,没有地图,更没有书信,笔墨纸砚也没有,像是原主人搬走了大部分东西,将无用的育儿书留了下来。   从书房出来,两人发现只有一间卧室,两人同时开口,“我住卧室。”   听到对方的话,同时望向对方,对望之时,杀气在两人身上萦绕。   颜今歌道:“之前未分上下,此时不妨一战高低,不分生死。”   小歌道:“好。”   裴惜惜见两人又要比剑,讶异,心生不妙之感。   不会如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样,其中一人以死殉剑吧?   她忙道:“请折只梅花送给对方,奖励,送鱼一条。”   说着,为了引起两人重视,空无一物的水潭内,凭空跃出一条肥肥的鳜鱼。鳜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又钻入水面,迸溅出哗啦而似珍珠的水花,随即鳜鱼消失不见。   裴惜惜期待地望着两位,看,别打架了,齐心合力搞食物啊。   只活一人,就没有食物了。   两人视线划过水潭,又同时收起目光,走向梅林。   进了梅林后,两人行一礼,之后同时出手。   裴惜惜:“……”   连生存,也没法阻止你俩比剑?   裴惜惜禁不住沉思,是不是她设定的人设不对?   肯定是这样,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个以死殉剑,一个为了剑道不要老婆,在剑面前,食物算什么?   她禁不住懊悔,早知道就不照搬人设了。   她托着下巴,只能寄希望他俩比剑只是切磋,而不是生死战。   但她失望了。   一片剑光似雾中,颜今歌的长剑刺穿小歌胸膛。   裴惜惜:“!!!”   连生存,也没法阻止你杀她?   她气得薅了一大把魔念离开。   之后,直至离开太渊宗,都没再理会颜今歌。   太可恨!   倒是颜今歌,知道自己在心魔幻境的表现惹怒了小徒弟,在小徒弟临行前,又给她送了不少书。   裴惜惜怒瞪了颜今歌,抱起书气呼呼的下无霜峰。   在下山之前,她激活改容换貌玉符,换成一张五官平淡、眉淡眼小的脸,身形也缩得单薄,矮上几公分,这样的她,混入人群一点也不出众。   她前往炼体峰山脚,山脚峰碑前,站着山姑,以及另外两名男修。   那两名男修国方脸,五官没什么特色,与裴惜惜一样,混入人群就留意不到。   他俩身上灵气内敛,表现在外的修为是练气七层,但裴惜惜本能觉得对方修为很高,至少金丹以上。   因为他俩身上杀意未散干净,而残留的杀意,很纯粹,像是从无数生死中走出凝结出来的,低阶修士,拥有不了这样的杀意。   这样的杀意,若没有强悍的修为,坚韧的心性,早被杀意所迷,成为只知杀人没多少理智的傀儡。   裴惜惜走到山姑身边,低声道:“山姑,是我,裴明珍。”   山姑瞧见裴惜惜,有些意外,眼底却闪过满意之色。   她给裴惜惜介绍,“这两位,左边的是大古,右边的大金,是我们的同伴,你喊他俩师兄便好,对了,你也给自己取个让人连想不到自身的代号。”   裴惜惜点头。   一行人乘坐灵鸟出宗,飞过太渊宗和太渊镇间的山林,灵鸟放下他们,转身回宗。   山姑递给裴惜惜一件灰扑扑的法袍,道:“换上。”   这种法袍只有最基本的变大变小以及自净能力,十块灵石一件,穷修标配。   裴惜惜脱了宗服,换上灰袍,想了想,又将会暴露身份的装饰法器收进储物戒,又用绳索吊着储物戒,藏在胸前。   山姑见了,暗自点头,性格谨慎,心细如发。   裴惜惜装扮好,再望向其他三人,大古和大金此时已经收敛全部气场,之前可以隐约感知到的杀意也消失廹,仿若是真不起眼的小修士,他俩眉宇间还残留着深深的疲惫,像是为生活奔波所累,满是风霜。   再看山姑,她却换了一张略显清丽的颜,眉宇间带着些许魅色,她五官不是多么出色,但眼波潋滟,仿若勾人。   之前裴惜惜便觉得山姑一双眼与容貌不太相符,此时见了,更加确定山姑原本容貌不是圆圆脸。只看她那双眼睛,山姑原本容貌,就差不到哪里去。   裴惜惜问:“你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他们三个相貌普普通通,称得山姑五分容貌一下子变成七分。   山姑笑了。   便算聪明,也是个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孩子呢。   她道:“散修里,长得不起眼的,大多活不长,倒是我这样有几分姿色,勾着落魄男人的,反而能活长一点。”   裴惜惜谦虚地问:“那我要不要也换一换容貌?”   “不用,这样恰好。”山姑笑道,“他俩是我勾着保护我的,你呢,是用来衬托我的。”   裴惜惜这才留意到,山姑身上虽然也是灰袍,但上边绣着暗绣,也刻有其他符文,但明显等级比他们身上的要高。   “走,去水临郡。”山姑开口。   大古取出一架破破烂烂的傀儡木鸟,傀儡木鸟见风即涨,落到地上时,约莫两米长宽,坐四人绰绰有余。   一行人坐了上去,傀儡木鸟似飞机般飞了出去。   傀儡木鸟外观看着破烂,但体验感非常不错,外边升起结界,飞行快且平稳,可灵石驾驶,坐在上边,不比灵鸟体验差。   傀儡鸟不可貌相啊。   裴惜惜摸摸身下木鸟,又望着鸟下一望无际犹如棉花的白云,道:“我代号云鸟吧。”   “云袅,行,那就代号云袅。”山姑开口,“你的弟子玉牌呢?”   裴惜惜从储物戒里取出弟子玉牌。   山姑将云袅这个信息记入裴惜惜弟子玉牌内,之后还给裴惜惜。   裴惜惜接过,跟着查看一下,笑道,“倒是比我自己取的好听。”   水临郡因靠近长川河而得名,长川河,起于长川山脉,水势汹涌湍急,水面宽广肆意,山高谷深,暗湍水急,为东域第一大第一长河。   木鸟飞过长川河,可以瞧见河岸青山魏巍,山谷深深,青山与山谷间,有城镇坐落其中。   这些城镇有大有小,有古有新,有萧条有繁荣,大大小小,似天上星辰遍布。   而这些星辰中,有一座巍峨亘古的大城坐落于群山之间,遥望云雾缭绕,房屋错落有致,如云间仙宫。   裴惜惜猜测,那是水临郡府城。   木鸟却没有往府城方向走,而是在其中一座临河的小山按下云头。   山姑取出一件罗盘一样的东西,往里边输入灵气。   须臾,罗盘滴溜溜地转,最后停下来时,红色指南针指向某个方向。   大古道:“真有魔族逃出来了。”   大古的声音低沉厚重,说得快时声音会团成一团,听不太清,因此他说话极慢,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大金也讶异,道:“我以为是魔修屠村。”   这一场任务,其实是新人考核任务,带新人出外勤,考核新人的方方面面。   所以,挑选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任务接了。   不想,真有魔族。   大古望向山姑,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传音道:“要不要送她回宗?”   山姑垂眸,声音略显冷酷,道:“不用。既然宗门认为她筑基期有资格,那便按照正常标准来,不必因为她修为低,而降低标准。”   山姑收起罗盘,对裴惜惜道:“云袅,跟上。”   裴惜惜跟上去,视线落到三人的行为上,不自觉模仿。   她从掌教,以及她师父的态度上,察觉到这任务有猫腻,但她师父和掌教总不会害她,学着便是。   山姑留意到这点,再次暗暗点头,观察力强,也善于学习。   一行人一路追踪魔气一边遮掩行迹来到一处小山村。   小山村外的防护罩被破坏,露出里边嫣然屋舍。   屋舍围墙坍倒在地,地面土壤渗入鲜血,颜色沁深。   走入里边,没有察觉到生灵气息,也没有人语鸟语虫语声响,安静到诡异。   大古走到沁入鲜血的土壤前蹲下,用手捏把土放到眼前瞧,道:“魔族三个月前来到这儿。”   大金望向其中一间房屋瞧去,灰白的墙壁上喷溅鲜血,成一片发黑的图案,足见之前惨烈。   大金凝眉,道:“魔族真讨厌。”   大金说话干净清脆,有点少年的奶奶音,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山姑取出罗盘,道:“走。”   之后,他们又寻到几处被全灭的小山村,最后罗盘指向水临郡的郡府水临城。   山姑收起罗盘,道:“那逃出来的魔族吃了十几个村子的修士与凡人,又敢进入水临城,他应该化形了。”   大古望向裴惜惜,道:“她修为太低了。”   化形魔修,至少元婴,裴惜惜才筑基。   山姑道:“留个人护住她。”   大金笑道:“我留下吧。”   山姑点头,“行,走,去会会那魔族。”   水临城是一座山城,城内位置高低不齐,还占据几座山,在城内行走,也要翻山越岭。   一行人交了灵石入山门,先穿过一道横索。   横索对面,酒楼挨着山壁而建,行走街道便是悬崖,往左拐是修士去,往右拐是凡人区。   山姑取出罗盘,罗盘滴溜溜的转,在左右间来回转动,这说明魔族在水临城内并不老实,到处乱逛。   山姑收起罗盘,问裴惜惜,道:“云袅,已知目标嗜血弑杀,善伪装不善忍耐,目前位于这水临城,但没法追踪,要抓住目标,你会如何做?”   裴惜惜想了想,问:“是隐藏身份,还是不隐藏身份?”   “隐藏身份。”   “目标任务嗜血弑杀,且不善忍耐,那么他肯定会继续作案,我觉得,可以去平民区酒楼收集信息,看有没有讨论命案,若有命案,在什么地方?”   “还有,三不管的贫民区,或者下九流聚集地,这些地方命贱如泥,死掉一两个人地头蛇就给处理掉了,不会传到外边去,我觉得,还可以去这些地方,找本地人问问。”   第二个地方,还是裴惜惜从弟子入门试炼里得到的灵感,弟子试炼幻境里,小男孩小唯不断强调,一旦入斗场、红俏阁、南馆基本上很难逃出,那么这些地头蛇下辖势力,死人是不是很寻常?若是他们受魔族威胁,一直偷偷献贡凡人和低阶修士,也没人知道。   山姑暗暗点头,满意道:“不错。不过还有一点你忽略了,那便是城里那些世家。若是有世家和魔族勾结,藏得只会更深。”   “大金,你和云袅去酒楼探听消息,大古,你随我去外边找线索,晚上,这家客如云客栈汇合。”   “好。”大金应道。   山姑先去客如云开了两件房,将其中一间钥匙递给大金后,四人便兵分两路。   山姑和大古前往修士区,大金则带着裴惜惜前往凡人区。   相较裴惜惜看见的太渊镇,这水临城的凡人区显得十分破旧。   没有勾心斗角的阁楼,没有精美漂亮的罘罳,只有一栋栋古朴无华的石屋。   整个水临城设了阵法,地面倒是干净,两侧房屋独门独栋,也整整齐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就勉勉强强能遮风避雨。   这儿的凡人面貌还算精神,面容黝黑,盛满风霜,但眼底没有失去光。瞧见裴惜惜和大金,他们远远地避开,眼底尽是好奇,但没有谁凑过来。   街头商贩有卖灵兽肉的,哟呵道:“吃了仙兽肉,小孩生仙根,拜入郡主府,成为修仙人。”   然后有凡人凑上去,挑肉。   裴惜惜视线撇过去,那摊贩卖的是练气一层两层的低阶妖兽肉。   这种低阶妖兽肉肉里灵气含量不算多,凡人也能吃,吃了能强身健体,不少家有凡人的修士就会打这些低阶妖兽给家人吃,尽量延长家人的寿命。   不过,生出仙根,无稽之谈。   裴惜惜问大金,“师兄,他们就信了?”   大金道:“于凡人来说,家里出一名修真者,好处是无穷的。”   “故而,凡家里有小孩,都愿意买低阶妖兽肉给小孩吃。这赌的就是一个万一,赌赢了,全家受益,赌输了,也不过浪费六年而已。”   六岁后,有没有灵根,一测便知。   “他们不是傻,而是他们愿意受骗,你告诉他们,吃了妖兽肉没用,灵根生来就有,他们反而不愿意相信。”   裴惜惜点头。   这就跟中彩票一样,买到彩票,之前买彩票的钱,就全赢回来了。   绕过这地摊一条街,大金带着裴惜惜前往凡人酒楼。   在进入酒楼前,裴惜惜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拎着妖兽肉走进小巷,他的身后,有两名成年男人尾随。   裴惜惜拉住大金,道:“有人打劫,我去帮帮忙。”   大金也瞧见那一幕,点头道:“行。”   两人转身,追向那小男孩。   不过,等两人追过去时,用不少两人帮忙,小男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一名病恹恹的男人倚靠着门口站着,正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而地上躺着尾随小男孩的那两名成年男人。   小男孩小跑到那男人身边,喊道:“言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外边风大,快进去。”   那名病恹恹的男人没动,撩起眼皮望向裴惜惜和大金,道:“你俩也是来抢妖兽肉的?”   说着,他将放下的衣袖,再次撩起。   这个男人长得很白,是那种病弱的白,不见半点血色,犹如瓷器。   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如白瓷般光滑且皓白,手腕纤细,没有多余的肉,连青筋也看不见,犹如久病的病人,提不起多少力气。   他这般作态,像是病弱的小猫,来装老虎唬人。   但大金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将裴惜惜拉到身后,道:“我俩看有人尾随这小孩,过来帮忙的。不过有您在,我俩倒是多此一举。”   病恹恹的男人慢吞吞地“啊”了一声,将袖子重新放下,道:“原来如此,有心了,多谢。”   大金朝病恹恹的男人拱拱手,带着裴惜惜转身离开。   离得远了,裴惜惜问,“他是谁?”   大金道:“你知道,众生剑言昭元尊吗?”   裴惜惜摇头。   “他是太剑宗合体长老,修众生剑。所谓众生皆苦,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蕴炽为苦。”   “他老人家悟道,便是悟众生之苦。”   “看现在他老人家现在病恹恹的,估计正在‘修病苦,见众生,泯本我,得道真’,我们不能打扰他,免得沾染因果。”   裴惜惜有点囧。   人家好端端一个病弱美男,被大金一口一个老人家叫着,她有种精神错乱感。   实在没法将那个病弱美男和老人家联系起来。   她说服自己对方是个老人家,点头道:“既然他老人家在,是不是魔族不敢在凡人区作乱啊?”   大金摇头,道:“泯本我,即忘记本我,他老人家目前以为自己是真·病弱凡人,正在为攒钱看病发愁呢。”   说着,他有些幸灾乐祸,“我倒希望魔族打扰到他老人家头上,到时候,魔渊魔族——”   他察觉到自己多言,忙闭嘴不语。   裴惜惜道:“若真这样,也是好事啊,免得魔族杀害更多的人。”   见裴惜惜没追问魔渊魔族怎么了,大金松了口气,道:“走吧,去搜集信息。”   两人前往凡人酒楼,点了菜偷听凡人谈话,又给了银子问说书先生有没有什么趣事,说书先生倒是说了几件世家趣事,但没有他俩想听的。   裴惜惜掌心藏了几颗灵石在说书先生面前一晃,道:“我弟弟离家出走,到水临郡就失踪了,您能不能指点迷津,告诉我该往哪儿去寻?”   说书先生眼都直了。   凡人很难获得灵石,但凡人往往也想拥有灵石,他视线落到裴惜惜掌心,良久不动。   他叹口气,道:“我若告诉二位,在水临城,也难以待下去了。”   裴惜惜道:“我不说,您不说,谁知道是您说的?更何况,我只是想寻回我弟弟。”   说书先生犹豫片刻,摊开手。   裴惜惜将五块灵石放到他掌心。   说书先生紧握双手,闭眼,嘴唇翕动:“您只管往城东林家去寻,那座山头是林家的,里边有灵石矿,他们常抓外来低阶修士去挖矿。”   说完后,他将灵石藏入腰间,就往外跑。   大金道:“走,回去了。”   裴惜惜问:“不找了?三教九流藏身之处,或许有线索。”   大金道:“足够了,魔族最爱吃灵石矿,先去灵石矿看看。”   回到客如云,山姑和大古已经到了,他俩也打听到了灵石矿的消息。   山姑道:“先睡,看林家有没有动作。”   晚上,山姑和裴惜惜住一间,大古和大金住一间。   临睡前,裴惜惜问:“是真睡,还是装睡?”   山姑道:“你真睡。”   裴惜惜不解:“为什么?”   “你修为低,装睡容易露馅。”   裴惜惜点头,行吧。   她闭眼,开始入睡。   睡前,她瞧见识海内半边契约,忽然想颜今歌了。她心念一动,顺着契约钻入颜今歌识海。   颜今歌内视,问:“你怎么过来了?”   裴惜惜兴奋道:“我想到一个绝佳好主意,你躺着睡觉吧,我觉得,这次一定能达成目的。”   颜今歌不想扫裴惜惜的兴,也乐意陪幼崽玩,从善如流。   裴惜惜这次构造的心魔幻境依旧是在梅花源山洞内,颜今歌和小歌过二人世界。   不过,这次两人不再是剑客,而是天地仅存的两只魅魔。   魅魔设定,每天都要谈恋爱,不谈恋爱就饿死,不想饿死,就得谈恋爱。   她不信,这样他俩还不谈恋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众生皆苦,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蕴炽为苦。—来自网上 第35章 揍一顿   幻境内,颜今歌瞧向今歌,眉头微凝。   小歌望着颜今歌,审视打量。   片刻,颜今歌转身,走向梅林,小歌追了上去。   望着这一幕,裴惜惜喜极而泣,不容易啊,两人总算要谈恋爱了。   然而,裴惜惜很快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甜了,两人虽然入了梅林,但一南一北,各自分开。   颜今歌折一根梅枝,放到鼻尖清嗅,身上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气息。   裴惜惜:“???”   怎么做到的?   她再看小歌,小歌也折一根梅枝,手温柔地抚摸着梅花瓣,头顶也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气息。   裴惜惜:“!!!”   颜今歌是她师父,裴惜惜不敢去读对方心思,但小歌是按照他师父塑造出来的,算是心魔造物,她立马读取小歌心思。   小歌看的是红梅树枝,想的却是长剑,她以抚剑的姿势抚摸着枝丫,又直指长空。   阳光透过梅林在盛开的梅花蕊上笼上七彩的光晕,逆光之下,梅花略显模糊,只那一圈圈光晕与殷红的梅花瓣,以及颤动的花蕊,夺目吸睛。   天地灰白,只梅花殷红一色,犹如天地间只这抹浓重的色彩。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道:“剑名绝光,天地只这一抹容光。”   她闭上双眼,将自己剑道感悟注入梅花枝中,开始舞剑。   梅花林中,众梅枝丫虬结,精巧干瘦,红梅凌枝盛开,奇崛清傲,一朵朵星星点点,汇聚成片,仿若红梅成海。   在殷红点缀的梅花海中,一人以梅枝当剑,身形似仙鹤优雅,似苍鹰雄傲,似鱼跃自由,似虎豹劲痩,似世间万物,诸道加身,似一切美好化身。   但又不仅仅是美好,那梅枝一挥一劈一横间,蕴含着深沉的厚重的杀意,似沉睡的火山,是休憩的狮子,是无言的积雪,美好之中暗藏无穷杀机。   这是颜今歌的剑。   剑光绝美,杀戮成道。   裴惜惜承认,这一幕很漂亮,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呜呜呜呜。   她气得不断揪心魔魔念塞进嘴里,盯着不断冒粉红泡泡正在舞剑的颜今歌,怒火越发炽热。   按头亲都能出幺蛾子,这师父没救了。   毁灭吧!   她心底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且怎么压都压不住。   孩子大了,不听话了,只能狂揍一顿了。   说干就干,裴惜惜重新构造心魔幻境,颜今歌成为小团子颜今歌。   这次故事背景不再是富贵家庭,而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人物是辛勤劳动劳动的老母亲,和寄托老母亲全部希望的读私塾的独生子颜今歌。   此时颜·全家希望独生子·今歌坐在私塾座位上,进行期中考试。   他坐在座位上,盯着试卷上的问题,发呆。   (1)请写出氢气的分子符号__。   (2)请问氢气和氧气发生反应,会生成__,请写出化学方式__。   (3)请问空气中含量最多的气体是__。   ……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颜今歌快速浏览全卷,确定了,是他不会写的题。   他握着毛笔,凝起眉头,最后郑重的写下自己名字,以及在第三问上写上灵气。   不出意外,考了个零分。   颜今歌望着零分试卷半晌,等教室里所有同学都已离开,才慢吞吞地将零分试卷折好放进书包里,假装今天没有考试。   他若有所思地回到家。   农家小院内,裴惜惜顶着女身颜今歌的脸,穿着破旧麻衣坐在桌子上。   察觉到小院门被推开的动静,她冷酷一笑。   总算回来了。   她带着亲切的笑,走出房门。   见颜今歌穿过院子,她迎上去,和蔼地喊道:“小歌,回来了。今天考试辛苦了,快吃个鸡蛋补补。”   裴惜惜将鸡蛋塞进颜今歌手里,从他肩上取下斜肩书包。   颜今歌伸手拉住书包。   裴惜惜笑容狰狞,问:“小歌,孩子不乖不行哦。”   她一用力,将书包夺走。   小包子颜今歌本能觉得不太对劲,他这般优秀,怎么会考试考零分?而且,他记忆力没有化学这门课,更没有与这门课有关的知识。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他又本能感觉到亲近,对她颇有好感。   矛盾又割裂的现实,让小小的颜今歌没法做出最佳判断,不过,考试考零分会有什么后果,他倒是知道。   他偷偷地往门外走。   裴惜惜是看着颜今歌藏试卷的,第一时间就把试卷找了出来。   她望着试卷上大大的零蛋,笑容灿烂,又见小团子颜今歌偷偷外溜,更觉畅快。   她喊住颜今歌,温柔地问:“小歌,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考试打零分,是哪儿不会写?”   颜今歌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走的姿势,瞅着裴惜惜,见裴惜惜笑意吟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警觉散去,稳重地走向裴惜惜,   他靠着裴惜惜,视线落到试卷上,淡定地开口:“我不会。”   裴惜惜立马变脸,捞起颜今歌横趴在她腿上,她右手高举落下,“啪”地一下落到颜今歌的屁.股上,“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像话吗?”   “氢气和氧气反应生成水,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农妇都知道,你个读书人不知道?空气中含量最高的气体是氮气,你居然写灵气?”   “我这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糟蹋我心意的?”   裴惜惜说出这句话,绝对是真情实感。   她那么辛苦的想剧情,想设定,构架心魔幻境,她师父总能完美避开她的苦心,这让人怎么不怒?   念及此,她揍得更狠了。   反正她现在在宗门外出任务,她师父醒来想揍她都揍不着。   不趁现在揍,等她回宗门后想跑都没法跑时揍?   最重要的是,她回宗门还有好几个月,等她回去,她师父的气可能就消了。   裴惜惜小算盘打得非常精。   颜今歌自裴惜惜巴掌落下来,就保持着石化姿态。   在他潜意识里,对方是不敢打他的,她怎么敢打他?   裴惜惜趁机狠揍一顿,发泄自己这段时间的怒火。   她将小今歌放下来时,见小今歌满脸不敢置信,心略略发虚。   这是她师父诶,她刚欺师灭祖了。   不过很快,她理直气壮起来,这是她师父的女身打的,关她裴明珍什么事呢?   反正她师父和女身爱打架,再多打几次也是债多不愁。   这般一想,裴惜惜又淡定了。   “今歌啊,别怨我打你,实在是你太不像话了。谁家小孩像你一样,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考试还拿零分的。你是不是学习不认真啊?”   颜今歌实在憋屈。   他又没学过,他怎么会?   他题都看不懂。   裴惜惜摸摸颜今歌的头,道:“考试辛苦了,多吃点饭补补,下午考好一点。吃根油条加两个鸡蛋,考一百分。”   颜今歌用筷子夹起油条,再看看碗里两个鸡蛋,忽而生出不妙之感。   下午,他的不妙之感应验,望着满卷good、hi,傻眼了。   他颤巍巍地写下名字,心若死灰。   这到底是什么?   他没学过,为什么会考这个?   他望向其他学生,偷瞄了一眼,对方流利地写下“hi,MingLi,I\'mgladtohearfromyou……”   颜今歌低头,还是没能克服羞耻,将偷瞄到的这段话跟着写下来。   这是抄袭。   他再次拿着零分卷回到家。   裴惜惜和善地从颜今歌手中接过试卷,瞧见上边的零分,再看看垂眸任打任骂态度良好的小今歌,之前郁气一扫而空。   对嘛,这才是做错事后该有的正确态度。   像她师父,之前完美避开她设定的各种谈恋爱的剧情线,还一脸无谓,那是什么态度?   她拍拍小今歌的头,安慰他道:“没事,这是番邦语言,学不会也没关系。”   小今歌仰头望着裴惜惜,保证道:“我会学会的。”   考零分,简直不能忍。   就算不为裴惜惜挣面子,以他对自身的要求,也不能放任自流。   裴惜惜望着乖巧可爱的小团子师父,心软成一团。   她上前抱住小今歌,狂rua对方头发。   怪不得她还是小孩子时,她师父最喜欢揉她头发,小孩子真解压,真治愈。   rua过之后,裴惜惜之前暴涨的怒火彻底消失,她思及自己在这个心魔幻境里对她师父做的事情,心虚得发慌。   怎么办,有种一辈子都不想撤掉心魔幻境的冲动。   只要不回到现实,她师父就不会揍她。   但这不可能。   她那边还有事要做,他师父这边时间久了,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裴惜惜遗憾地放弃这个念头。   她拍拍他的头,道:“你学不会,是你态度不端正,你对它有抗拒心理。”   打心里不想谈恋爱,不想爱上女身自己,可不一个劲的造作,避开这个答案?   颜今歌一本正经地点头,软软地开口:“好。”   小团子颜今歌白白胖胖,唇红齿白,严肃端正说话时,有种小大人的反差萌,很是可爱。   裴惜惜忍不住有狂rua颜今歌的头。   rua完后,裴惜惜开始考虑善后。   按照原本计划,她是打算让颜小包子今歌考一门,揍一次,化学、英语、数学、物理、生物、地理、政治、历史等轮流来,保管揍个够。   但她师父才考第二门,她就舍不得揍了,接下来再继续考下去,也没意义。   她想了想,薅一把魔念就跑。   只要她跑得快,他师父就抓不到她。   裴惜惜一走,她构建的心魔幻境崩塌,心魔幻境内的记忆尽数回到颜今歌识海。   他扶额,生生气笑,骂道:“这个逆徒,跑得倒快。”   他思及后一个幻境,恨不得将裴惜惜捉回来,也变小,给狂揍一翻。   谁给她的胆子,这般胆大妄为?!   他忆及心魔幻境,小徒弟不管三七二十一,寻到借口就将他狂揍一顿,心情有些许微妙。   是他太纵容,才惯得她这般无法无天?   他回忆过往,不得不承认,一方面是她胆子大,另一方面,确实是他太纵着她。   都说幼崽惯会看脸色,一旦察觉到你不会真的惩罚她,她就会作天作地。   他家孩子,也到了人嫌狗弃大魔王时期了。   他叩击着桌几,等孩子回来,他该树立下他的权威,不然孩子就会骑在他头顶作威作福。   那边,裴惜惜从沉睡中醒来,心底依旧残留着狂揍她师父一顿的兴奋。   哪怕看到自己躺在灰扑扑的灵石矿洞,身上修为被禁锢,面上笑意依旧不落。   她望向山姑,问:“林家动手了?”   他们被丢到一处荒弃的小矿洞,小矿洞内,只有他们四人,可以自由说话。   “是。”   山谷简单说了下昨晚裴惜惜睡觉后发生的事。   原来整个水临郡客栈,都是林家开的,只是明面上,还是掌握在水临郡城民手里。   林家是水临郡的大世家,就如长临郡贺家、潭西府文家一样,掌控一郡一府,郡府地盘内大小世家都以林家为主,而林家势力,虽然比不上太渊宗这样的大宗门,但也不比二流宗门差。   因此,林家把控整个府城,轻而易举。   在裴惜惜顺着契约前往颜今歌识海后,有金丹元婴修士停了房间外边的结界,隔着墙壁和门,往房间里丢安魂香。   待安魂香燃烧殆尽,裴惜惜他们陷入昏睡,一波修士将裴惜惜他们修为禁锢丢入灵石矿内,另一波修士伪装成裴惜惜他们一行人,白日大摇大摆的退房间,出水临城。   “林家这灵石矿不知发现了多久,瞒得很好,外部一直不知道。”山姑开口,“应该以前只林家内部弟子在挖,所以外边没有丝毫消息透露。”   “而林家有一名合体修士,林家灵石变多,家族势力蒸蒸日上,也没人觉得奇怪。”   “既然林家那么谨慎,这灵石矿之事,是怎么爆出来的?”裴惜惜问。   连说书先生都知道,会不会整个水临郡的人,都心照不宣?   “林家不打算瞒了?”   山姑为裴惜惜的敏锐而赞赏,她摇头道:“依旧在瞒,不过,不似之前那般毫无痕迹。”   “据观察,不少来水临城的金丹以下修士,总会出水临城后失踪。若只是一两个,不会引人注意,但一直陆陆续续都有,这事便不同寻常了。”   “有心人留意,跟踪那些前一天入住,后一天退房离开的修士,发现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水临城。再进一步追踪,发现这些修士,都是水临城林家之人。而那些失踪之人,被投入水临城林家灵矿。”   裴惜惜恍然,依旧感觉不对,“若这事这般隐秘,那说书先生怎么会知道,还被我五块灵石买到消息?”   大古在旁闷笑一声。   大金摸摸鼻子,解释道:“那是宗门留在长临城的暗桩。”   裴惜惜:“……”   还以为她运气好,寻到了特殊npc。   以及,大金知道消息,并不是因为消息暂时够用,而是只有那个消息有用。   裴惜惜鼓鼓脸颊,有些郁闷。   不过很快,她感兴趣地问:“宗门还有暗桩?”   山姑笑道:“你想也该知道。信息是很重要的,那信息哪儿来?当然得靠宗门自己获得。信息掌控在旁人手里,总是被动。”   “不仅仅是太渊宗,其他宗门都是。”   裴惜惜恍然,握爪,“我是不是,也要被吸纳进暗桩了?你们就是暗桩,对不对?”   “不是。”山姑摇头,“我们只是普通的宗门弟子。”   裴惜惜:“……”   谁信你的嘴!   她撇撇嘴,没再多问。   前世,信息有保密等级,不到一定身份地位不知道,这个世界估计也一样。   她旋转下扣在手腕间的禁灵环,问:“这灵矿里,是不是也有宗门暗桩来接应我们啊?”   三姑拍拍她的头,道:“别想着依赖别人,这是我们的任务,还是要靠我们完成。”   暗桩出手,会增加暴露危险,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表现出特殊性。   “知道了。”裴惜惜又好奇地问,“我们进灵矿,是确定魔族在灵矿内了吗?”   “不确定。”山姑开口,“但魔族在灵矿内的可能性很大。”   大金凑过来,问裴惜惜道:“你不觉得,林家抓低阶散修挖矿的行为很可恶?不想进来救救这些无辜的小散修?”   裴惜惜耸耸肩,道:“如果是我,我会上报宗门,让宗门派合体长老过来交涉。林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我一个小筑基,被关进来能做什么?”   大金退回去。   行吧,很懂得自保,倒是可以做暗桩。   大金做出评价。   闲谈间天色亮了,矿脉外边有人声响起。   山姑道:“我们出去。”   她视线在大金和大古身上扫过,落到裴惜惜身上,想叮嘱什么,但又忍住,只道:“别暴露自己身份。”   裴惜惜比了个OK。   大金跟着比了比,又竖起食指,压下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合在一起,纠正道:“兔子是这么比的。”   裴惜惜:“……”   她又感觉到寂寞如雪。   她从善如流,跟着换了个兔头手势。   “比得不错。”大金夸道。   裴惜惜觉得自己被当做小孩子夸了,不过感觉还不赖。   矿藏外边,有锣鼓响起,山姑对裴惜惜道:“这是监工头在敲锣。锣声响起,代表着发放挖矿工具,等晚上锣声收起,挖矿工具要上交上去。”   走出小矿洞,便是矿道,矿道里失去修为的修士灰头土脸、满脸麻木地往通道方向走,瞧见裴惜惜一行人,晦气地唾了一口,道:“又是穷散修,什么时候抓个伪装穷散修的修二代进来?”   裴惜惜秒懂。   抓个修二代进来,修二代的家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再严密调查一翻,救走修二代的同时,他们也能趁机逃生。   哎。   如果是她,她虽然偶尔也会产生这种念头,但不会将希望寄托到这个上面,这和期望天上中彩票有什么区别嘛。   还是自救更靠谱。   她跟在山姑后边,随人流前行。   矿口是个很大的山洞,能容纳几千人,此时已经站了几百人,后边还有更多人进来。   提着锣约莫三十来岁的管事站在半人高的高台上,视线嫌恶地扫过下边一行人。他指着旁边,骂道:“没规矩的东西,进来这么久,还没学会规矩?排队,不懂吗?”   见下边旷工乖乖听话,他冷笑一声,蔑视道:“一群贱民,贱命一条,连听话都比不上家养的狗,真是没用。”   “新来的,有没有新来的?”管事又道。   见下边无人答话,他抱臂嗤笑,“算了,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一天至少要上交一百块下品灵石,十块中品灵石,或者一块上品灵石,若是没有完成任务,晚上就没饭吃,上交越多,饭食质量越好,甚至还能吃到灵食。”   “你们这群贱民没吃过灵食吧?也只有我家舍得对你们这群贱民好,舍得给你们供灵食。”   “贱民们,为了报答我家,努力挖灵石吧。”   贱民,你才贱民,你才是一辈子没吃过灵食吧,居然要反复强调,散修都能吃得起灵食好不好,野外抓只妖兽炖一炖,就是一锅灵食,只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废物,才会觉得散修吃不起灵食。   只有平时受欺负,无能,懦弱的人,才会欺压比自己还弱的人,这样的人,就是一辈子的废物。   心性废了,道身魔心。   裴惜惜有一肚子嘈想吐,但看周围人麻木且安静,将所有的话咽在心底。   山姑瞧了裴惜惜一眼,眼底闪过意外。   看裴惜惜言笑于表,行事自由随心,本以为她会忍不住发脾气,倒没想到意外的稳重。   她收回结界。   从大流领取一套挖矿工具,裴惜惜紧随山姑身后。   山姑姿态有几分窈窕,管事视线一直追随着山姑,不过到底还记得自己职责,继续发挖矿工具,只是态度又恶劣不少。   离开大山洞,裴惜惜低声骂了一句,“呼吸空气都浪费空气的蠢蠹。”   山姑瞧了裴惜惜一眼,倒是笑了。   还是个小姑娘呢,会因为这个生气。   到她们这个境界,那管事入不了眼底,没法激起半点情绪波动。   毕竟,让他们动怒,也是需要资格的。   山姑问:“想揍他一顿?”   “没有没有。”裴惜惜摇头,不屑地开口,“用不着因为他,暴露了我们。对了山姑,我可不可去他识海,问问信息?”   山姑不会打击小姑娘的积极性,她笑道:“可以。大金,过来。”   大金走了过来。   山姑道:“你守着云袅,我和大古去查魔族,晚上矿洞见。”   大金应道:“行。”   山姑和大古离开山洞,大金带着裴惜惜又重新折回矿口。   那管事已经发完挖矿工具,拎着锣打算离开矿洞。   见状,裴惜惜道:“大金师兄,你掩护我,我将他引过来。”   “等等。”大金喊住裴惜惜。   裴惜惜望向大金,问:“怎么了大金师兄?”   大金右手落到裴惜惜手腕,微一用力,裴惜惜手腕上带着的禁灵环失效,他靠着山壁,朝裴惜惜一挑眉,道:“尽管做,有我兜着。”   裴惜惜摸摸手腕上的禁灵环,笑了。   有禁灵环,裴惜惜只能释放心魔幻境,将管事勾过来,若是管事从心魔幻境中挣脱,反而会暴露自己。   没了禁灵环,她直接幻化成一道烟雾,钻入管事额心。   那管事也不过筑基修为,心性尖酸刻薄,积累不少负面情绪在心底,虽然没有形成心魔,但魔念累积不少。   她轻而易举地便侵入对方识海,并构建出心魔幻境,让对方陷入心魔。   她看到,这管事与资质根骨上佳的旁系起冲突,却被旁系压着打,并言语折辱,被骂废物,这时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林家嫡系,家主之孙,林家这一辈的天之骄子,从旁经过。   管事喊了一声:“大哥。”   虽没开口求救,但求救之意明显。   然而,林家大哥仿若没有听见,连脚步都没放缓,他只轻飘飘的开口:“废物就认清自己废物本质,老老实实待在烂泥里,不好吗?”   旁系修士哈哈大笑,“就是就是,是四灵根废物,就别把自己当天才,真是跌份,徒让人看笑话。算了,你这蠢货惯来听不懂人话,跟你说什么。来来来,你汪汪两声听听,免得忘了自己身份。”   管事望着林家嫡兄,眼底蹦出刻骨恨意。   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凭什么他高高在上,众人仰望,而他,却连旁系都能随意踩一脚,凭什么凭什么?   他怒瞪林家弟兄,又怒瞪旁系,露出嗬嗬笑声,十分古怪。   旁系修士生气了,“啪”地就是一巴掌,“贱胚子,笑什么笑?”   “我笑你们事到临头尤不自知。”管事望着这些天资出众的同族,冷笑,“一群被豢养的家畜,还以为自己多高贵,真是可笑!”   “你什么意思?”裴惜惜操纵林家嫡兄和旁系修士,让他们面上纷纷露出慌张之色。   果然,这一幕愉悦到了管事,他露出快意的笑。   他推开旁系修士,一步步走向林家嫡兄,笑得畅快而嘲讽,“蠢货,林家那些炼虚长老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就没怀疑过?”   “那些元婴长老,时不时死掉一个两个,你们也没有怀疑?”   “还有你们,算了,”管事古怪一笑,“等你们进阶元婴,就是它丰收之时,你们这些小猪崽,都该是他的盘中餐。”   “反倒是我,灵根差又修为低,它看不上我。”   “它是谁?”陈家嫡兄问。   管事冷笑,“它是谁?它当然是我们林家的神啦。哈哈哈哈,你们等着被吃吧,我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你们尽管猖狂,你们都是食粮,哈哈哈。”   陈家嫡兄长剑一挥,落到管事脖间,逼道:“它是谁?”   “我就不告诉你们。”管事笑得诡异,“有本事杀了我。”   裴惜惜眸光一眯,顺着管事的心意,让他坐上家主之位,而以往看不起他的长老、嫡兄、族兄全都跪在底下,对管事诚惶诚恐,跪地求饶。   管事笑得畅快,“你们想不到吧,最后是我当了家主。”   陈家嫡兄骂道:“你竟然投靠魔族,你是人族的叛徒!”   管事冷笑,“别说得你有多高尚似的,若是你能寻到机会,你只怕比我投诚得更快。它就在林家,你们眼拙,认不出大人物,只怪自己太废物。”   忽然,他看到门口出现一人,忙小跑下去,谄媚笑道:“尊上,林家这些天资出众的食物味道还算可以,您看,您打算什么时候吃?”   走进来的那人与林家其他人有几分相似之处,一双丹凤眼,眼眸似蛇般无机质,泛着金属的寒意,他视线扫过那些人,不带丝毫情绪地开口,“还没养到最美味时,不过,勉强可以入口。”   他身形化作一团黑雾,似囊袋般扫过下边那群人,黑雾所过之处,林家修士连血带肉被吞得干干净净。   管事的笑容裂得愈发大。   黑雾饱食一顿,道:“做的不错,继续养食物。”   “是。”管事卑微的应道。   待黑雾离开,管事站在林家家主办事处,笑得猖狂而痛快。   裴惜惜离开,顺手将魔念一并带走,伪装成那管事堪破心魔。   回到大金身边,裴惜惜鬼鬼祟祟的左看看,又看看,压低声音对大金道:“快撑起结界,我发现了大秘密。”   在心魔幻境内,修士各种情绪会放大,在现世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会在心魔幻境中无所顾忌的呈现。   越是不想被人知道,越会被心魔感知。   大金也鬼鬼祟祟的撑起结界,并一连布下好几层,压低声音道:“什么大秘密?”   裴惜惜道:“魔族,就在林家里面。”   她将那管事说的话一一复述。   大金本来是在哄裴惜惜,配合着小孩子过家家。   他想着那管事不过是个小人物,能知道什么?谁知道裴惜惜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你说真的?”   裴惜惜点头,“若那管事的认知没错,这事就是真的。”   面对心魔,无人能够撒谎,心魔能洞悉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但若是宿主本身认知有误,也会一并误导心魔。   大金激动得搓手手,“啊这,这差不多就是直接告诉我们答案啊。”   他仰头望天,“让我想想,林家发家,好像是林钧岩进阶大乘开始的,之后林家五个炼虚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唯林钧岩马首是瞻。”   “当初这事上报给了太渊宗,掌教给出的点评是,林钧岩清除异己,之后林家会全心服务林钧岩,变成以林钧岩为核心来发展。”   裴惜惜点头了悟,族天下,变成个天下。   “之后发展,确实如掌教所言,整个林家都拢在林钧岩掌心,林家成为林钧岩一人堂。不过,林家虽然损失了四名炼虚,但多了一名大乘,综合实力不降反升,加上又有几名化神进阶炼虚,林家蒸蒸日上。”   “若林钧岩被魔族给吞了,之后的林钧岩都是魔族假扮,而魔族又吞噬了林家其他几名炼虚,实力再次进阶,周围人不敢惹林家,也情有可原。”   “对了,水临郡以前还有几个只有林家稍弱的家族,但自林家起来之后,那些家族掌事失踪的失踪,死亡的死亡,再无与林家匹敌能力。”   “若这些人也是被魔族吞噬了。”大金忽而惊恐,“那魔族会不会进阶大乘了?”   暗桩只上报消息,不插手旁事,远在万里之遥的太渊宗,对水临郡这边的想法,不过是林家排除异己,还真没往魔族取代林家人方面想。   若林钧岩真被魔族取代,这一趟任务,其危险不可估计。   意识到这点,大金面上的激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望向裴惜惜,道:“你说得对,这事要宗门大乘长老来处理。”   他拍拍裴惜惜的肩膀,道:“这次带你来来对了,请你一功。”   裴惜惜也很高兴,道:“能帮到忙就好。”   她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挑的人知道那么多,她一开始也只是打算挑起那管事心魔,报复报复下他。   大金放开结界,往外传一张破空传音符。   然而,没过几秒,那破空传音符又回到大金掌心。   大金面色十分难看,道:“信息没法发出。”   “是灵矿外边设了结界?”裴惜惜问。   大金道:“是阵法。”   能拦住破空传音符阵法不多,全是□□品,其所需要的材料很珍贵,林家这些年,看来发展真不错,连这般等级的阵法都能设出。   大金收起传音符,望向矿口。   管事已经离开,矿口高台没人,大金跳了上去,伸手触摸结界。   裴惜惜靠近大金,问:“是什么阵法?”   大金开口:“瞧不出,应该是魔族那边的阵法。大古对这些有研究,等他回来再说。”   他又给山姑传了讯息,带着裴惜惜前往醒来时的废弃小矿洞,寻了块石头坐下。   他俩没等多久,山姑和大古回来了。   大金张开结界,将裴惜惜与他说的事又复述一遍。   山姑先试了破空传音符,果然,传音符穿不出去,落回她掌心,见状,大古前往矿洞口。   半个时辰,大古回来,道:“是魔族封匿阵,不过伪装成了天绝阵。”   山姑沉吟,问:“能破吗?”   大古道:“能。”   “那就破。”山姑开口,“云袅,你跟在大古身边,大金,你随我继续探索里灵石矿。”   裴惜惜犹豫片刻,道:“我有法子联系太渊宗高层,要我联系吗?”   山姑眸光微动,视线锁定裴惜惜,她迟疑道,没急着做决定。   她望向大古和大金,问:“你俩觉得,该联系吗?”   大古毫不迟疑道:“该联系。出现了魔族封匿阵,这并不是小事。”   魔族封匿阵外边还知套个天绝阵,这说明,魔族不乏狡诈伪装者,完全颠覆过往认知。   这次是被他们发现了,没被他们发现的潜藏在太元界内的魔族,又有多少?   山姑道:“行,那便联系。不过,这次任务,评价与奖励会降低,我提前与你们说好。”   大金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任务奖励。”   山姑笑了下,对裴惜惜道:“云袅,麻烦你联系了。”   “好。”裴惜惜躺在地上,闭眼睡觉。   其他人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大金羡慕道:“以修士心魔为锚点,无处不可去。真是让人嫉妒的种族天赋。”   山姑拍了他一下。   裴惜惜神魂回到识海,望着识海内半边契约,神情复杂。   她之前才想着,自己逃得快,她师父抓不到,等她回宗,几个月过去,她师父再大的气也消了,谁知才几个时辰,自己就要主动送上门。   她都能预想到,自己被抓将遭到什么惨无人道的训练。   裴惜惜做好心理准备,顺着那到契约又溜回颜今歌识海。刚入识海,便被颜今歌逮到。   他团吧团吧地将裴惜惜缩成小腿高,问:“知道错了没有?”   裴惜惜忙抱住颜今歌的小腿,含泪道:“知错了知错了,师父,别打我。”   颜今歌本来就没打算打她,他不倡导体罚,和裴惜惜不一样。   但他不打算说出来。   他凝出一根教鞭拿在手上,问:“错到哪了?”   裴惜惜假装抽噎,“不该欺师灭祖。”   颜今歌气笑,“你也知那是欺师灭祖啊,那你为什么还要欺师灭祖?”   裴惜惜带着哭腔解释,“我,我就是看师父病情没有进展,一时怒火上涌,失了智。我再也不敢了,师父。”   颜今歌隔空点点裴惜惜,笑道:“你这小东西,气性倒是大。”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小腿,乖巧任骂。   “行了,扮巧卖乖干嚎无泪你最擅长,不用在我面前演。”颜今歌收起教鞭,道,“为让你长记性,三月没有魔念吃。”   裴惜惜这下是真要哭了。   入奢容易入简难,她习惯了每日一餐,一下子三月吃不着,她怎么熬过去?   “师父,我真知错了。”裴惜惜头埋到颜今歌衣袍下摆,落下两滴鳄鱼眼泪,“孩子还在长身体,师父您疼疼我。”   “我就是太疼你了,才惯得你无法无天。”颜今歌不为所动。   “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不再躲着我?”   不得不说,颜今歌很了解裴惜惜。   裴惜惜抹泪的手一顿,嚷道:“哪有躲着你,若不是怕师父嫌我烦,我恨不得天天一日三餐的来见师父。”   颜今歌听得那个一日三餐,神情微妙。   卖了乖,说了甜言蜜语,裴惜惜这才说自己回来的目的,“师父,水临郡林家,变成魔族窝啦,领头的林钧岩,怕是只大乘期老魔。我们搞不定,请宗门支援。”   颜今歌睨向她,似笑非笑,“若没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 第36章 短暂的爱了一下   裴惜惜警戒立马拉到最高,马屁不要钱似的往外扔,“没有这件事我也会来见师父啦。我生来无父无母,师父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我,没有师父我就没有家。师父,你不能怀疑我真诚的心,不然我会痛不欲生……”   颜今歌被裴惜惜说得不甚自在,他打断道:“行了,我信了,你留着你真诚的心快活吧。”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的小腿,仰头,笑容灿烂,“师父,你最好了。”   颜今歌俯身,见裴惜惜脸肉嘟嘟的,眼圆溜溜的,跟金童似的,可可爱爱,只无奈地用手虚点点裴惜惜,叹声道:“你啊。”   裴惜惜的幼崽模样可可爱爱,他舍不得下手揍,他的幼崽模样不可爱吗?为什么裴惜惜揍起来毫不手软?   “起来吧。”颜今歌小腿一动,从裴惜惜怀里脱身而出。   裴惜惜假模假样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躺倒在地,“啊”地一声,道:“师父,我摔倒了,要师父抱一个才能起来。”   颜今歌被裴惜惜彻底逗乐,连之前伪装的怒气都维持不住,他俯身将裴惜惜从地上扶起,笑道:“鬼灵精怪。行,你回去小心些,我让明煦派大乘去助你们。”   “好的师父,多派几个保底。”裴惜惜顺着颜今歌的力道起身,盘腿坐在地上,又道,“师父,你安心待在无霜峰,别下山哦。”   “知道,我心底有数。”   裴惜惜闻言,欲言又止。   您心底根本没数。   您要是有数,无论如何,都不会下山。   “师父,您一大把年纪,别让我担心啦,千万千万别下山哈。”裴惜惜经过喊病美人老人家的洗礼,瞧颜今歌也是一名老人家。   她已经学会透过皮囊看本质了。   “没大没小。”颜今歌轻拍下裴惜惜的额头,“我还用得着你担心?”   “还有,我得纠正一句,我的年纪,相较我的境界,还很年轻,再说我一把年纪,我打你哦。”颜今歌作势生气。   裴惜惜懂。   就跟女人一辈子都只有十八岁一样,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是是是,今歌弟弟。”裴惜惜故意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快速溜走。   颜今歌听到那句今歌弟弟,先是一笑,随即笑骂道:“小兔崽子,翻了天了。”   颜今歌的笑骂裴惜惜自然不知道,她皮一下就跑,贼刺激。   等她睁眼,山洞内山姑、大金和大古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裴惜惜比了个兔子手势,道:“搞定。”   比完后,她望着圆溜溜的空心的大兔眼,沉默。   她默默地缩回手。   大金跟着比比兔子姿势,一拍巴掌,道:“这个妙啊,以后就用这个手势当做搞定的暗号。”   说着,大拇指扣住中指,其他手指直举。   裴惜惜:“……”   “可以。”山姑应了大金一句,偏头望向裴惜惜,问,“你联系的是谁?有说派谁来?”   裴惜惜道:“联系的是掌教,怕你们等得急,掌教说会派大乘长老过来策应,我就先回来了。”   “大善。”山姑面上露出笑意,道,“纵然宗门将另派人来,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大古,你和云袅继续研究阵法,大金,跟我走。”   四人又兵分两路,裴惜惜跟在大古身边,大古在山洞内走了走,站到某处停下仿若发呆,又取出玉简映在额心,之后前往下个地方,继续。   裴惜惜学过阵法,知道大古在推测阵基。   按理说,遇见一个陌生阵法,要先一点点的摸寻阵基,再根据阵基来画阵图,最后再推破阵之法。   而摸寻阵基,就得废上不少功夫。   但大古明显不是,他还没有一点点摸索阵基,而是根据几个阵基计算出阵基之间的联系与规律,并根据这个规律来寻找其他阵基。   他的心算能力,和阵法造诣很高。   见过顶尖阵师是什么样的,裴惜惜第一时间将阵修从自己未来要走的道里抹去。   她阵法天赋与大古比,应该很一般,她就不去撞南墙了。   见大古沉浸在破阵中,裴惜惜打起全部精神,来替他望风,见有人来就撑结界,人走就撤开休息,跟声控灯似的。   大古无意间瞥见,觉得这幼崽挺好玩的,一惊一乍,像只警惕爱炸毛的小动物。   他没提醒裴惜惜,他张开了结界,便算她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出意外。   幼崽努力在旁护卫,为团队出力,便算是在做无用功,也可可爱爱,这便随她去,就当是在玩儿。   大古也就分心这么一瞬,之后加快计算。   到了晚上,管事敲锣,提醒还在挖矿的矿工上交挖矿工具。   大古记下数据,才不紧不慢地带着裴惜惜回到小矿洞,与山姑他们汇合。   山姑问大古,“破阵还需几天?”   大古比了比个十。   山姑点头,道:“交挖矿工具。”   见山姑一行人只交挖矿工具,没交灵石,管事的嗤笑,“贱人就是事多,连认命都不懂。无妨,现在你们还有力气抗争,等清清静静饿几天,就知道好歹了。”   这是将他们当做不愿接受事实,消极应对的人了。   裴惜惜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等回到山洞,山姑设下结界,面色冷肃道:“水临府,不止一两个魔族。我用罗盘测了,最近一年内,这灵气矿里的魔气不止三股。”   大古望向大金,大金点头。   大古道:“这样,不能轻举妄动。”   他偏头望向裴惜惜,道:“要不要让云袅再联系宗门?”   裴惜惜眨眨眼,道:“我跟掌教说,水临郡是个魔族窝,不止一个魔族。”   大金瞧向裴惜惜,乐道:“你倒是会说。”   这样也好,一步到位。   裴惜惜挨着山姑坐下,腼腆笑道:“我之前想着,夸大些,更稳妥。”   山姑揉揉她的头,笑道:“做得不错。这儿灵气充裕,你打坐休息吧。”   “好。”裴惜惜丛从善如流,盘腿打坐。   山姑在她附近设下结界,免得她受外界打扰。   之后九天,日子都与这日差不多,山姑和大金外出,裴惜惜和大古算阵。为了避免异常,期间他们也挖了灵石换了两次饭菜。   这日回来,山姑问大古:“阵法看完了?”   大古点头,递给山姑一块玉简,道:“这是阵图。”   山姑没接,问:“破阵呢?随时可以破阵吗?”   大古摇头,道:“外边这个封匿阵,破阵有些麻烦,阵法内又镶嵌有阵法,破了一处阵基,又会形成新的阵法,需要先设阵拦住阵法变化,再破掉其中一处关键阵基。破掉这个关键阵基,其出口也不在关键阵基附近,而在另一处地方,总之很麻烦。”   山姑催道:“直接说解决方法吧。”   大金笑道:“山姑别那么性急,大古说话速度一快,舌头就打结,听不懂了。”   大古横了大金一眼,继续一字一字,咬字清晰,“我的破阵方法是,以阵破阵。”   他分发给山姑和大金一人一个储物袋,道:“山姑,你设引阵,大金,你设爆破阵,我来设隔离阵。爆破阵和引阵图案就在我交给你俩的储物袋内,你俩按着玉简在指定位置设阵。”   裴惜惜凑过去,问:“那我呢,我是不是去交挖矿工具?”   山姑阻止她,“不用,今天不交。”   “诶?”裴惜惜奇怪,“不交会不会被人找过来?那岂不是不利于我们行动?”   山姑摸摸她的头,没直接答,反而另说一事,“我们来的那天,也有其他散修进来,那散修里,有一人特别嘴甜会讨好人,矿脉里的老人看他讨喜份上,告诫他道,晚上一定要上交挖矿工具,哪怕灵石没达标,也要上交。若不上交挖矿工具,会发生特别可怕的事。”   裴惜惜凑过来,托着下巴问:“是什么可怕的事?这就是之前,您要我们上交挖矿工具的原因?”   “是。”山姑颔首,继续说之前的故事,“那散修追问是什么可怕的事,那老矿工却说不出来,只道,不交还工具,次日再也见不到人。”   “是死了?”裴惜惜猜道。   “我猜也是。”山姑肯定地点头,“不交还矿藏工具,会被藏在矿脉里的魔族吃掉。”   “是与不是,等晚上便知道了。”   裴惜惜这才明白,为什么山姑选择今晚不上交挖矿工具,原来是为了钓鱼。   她问:“不会打草惊蛇?万一惊动林家林钧岩,咱们对付不了怎么办?”   “无妨,大乘道君日行数万里,不出意外,他们此时已经到了水临郡。”山姑开口道。   若打草惊蛇,干脆干他一波大的。   裴惜惜也心生期待。   她还没见过魔族呢,不知魔族和修真界的种族,有什么区别。   裴惜惜靠着山姑,等待晚上到来。   他们这一行以山姑为首,山姑掌握的信息明显比裴惜惜多,裴惜惜只有听令的份。虽然什么都不管,只要听令很好,但有时候不知道信息,也赶到很慌张。   因为无知,而恐慌。   裴惜惜不禁感慨,果然信息很重要。   信息差,有时候更是能起到关键作用。   难怪宗门会在外设暗桩。   夜深人静,一抹红色的雾气在空中飘动,然灵矿内,那些矿工犹如看不到一般,任那团红雾穿过自己。   而被那层红雾穿过的人,在彩雾离开后,面色徒然差上几分。   它一路飘荡着,往小矿洞而去。   这时,山姑忽而抬眸望向洞外,对大古和大金道:“来了。”   那团红雾没有收敛气息,大摇大摆的,犹如巡逻自己的地盘,毫不收敛。   大金和大古悄咪咪地靠近矿洞口,仿若随意地靠着山壁坐着,山姑还是之前那个姿势,靠坐在山壁上。   裴惜惜挨着山姑,放轻呼吸,跟着望着洞口。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这样不太正常,又收回视线,望天望地,偶尔望望洞口。   在四人警惕中,那团红雾飘进山洞。   它刚进来,大古起阵,封住小矿洞,大金手一挥,火红色的火苗似绳索缠上红雾。   红雾蓦地膨胀,将火苗凝成的绳索崩碎,它从空中落地,化作一个头生红色双角、红发红眸、身高两米的红魔,他眼大如牛,鼻孔高耸,上唇外翻,露出一对森寒獠牙,凶悍又野蛮。   他身覆红色铠甲,看着像是节肢动物外骨骼,手脚肌肉鼓鼓,类人,不过指甲尖尖,似野兽一样能自由收缩爪尖。   一看,就与人类外观不尽相同,勉强称得上类人生物。   他受到攻击,仰天狂吼,扑向大金。   大金掐诀,一只由火凝成的火凤从他指尖飞出,火凤遍体通红,似浴火而出,浑身半透明而瑰丽。   它悍不畏死地迎上红色魔族,双翅扇出,火光照亮整个山洞。   大古掌心一挥,阵盘落到红发魔族身侧,只见道道彩光闪过,本来目标明确的红魔眼底闪过茫然,他伸出手臂挥挥,爪尖似银色钢炼凝成,在空中划过道道寒光,以及破空之声。   足见魔族爪尖之利。   山姑趁机给裴惜惜上课,“高等魔族有七族,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是高等魔族里的赤魔族。”   “不同于普通黑魔,高等魔族会思考,有智慧,对普通黑魔有绝对支配之力。”   裴惜惜点头,就跟蚁后和工蚁一样。   她好奇地问,“若是两个高等魔族相遇,他俩想要打架,跟在他们后边的黑魔,听谁的?”   “谁强听谁的。”山姑开口,“他们魔族,因这个又衍生出一种游戏——军行旗。这个游戏规则是,百名黑魔居中,两旗杆俱两侧君位,两魔同时操纵黑魔,谁能操纵黑魔夺取对方军旗,谁便赢了。”   “不过,高等魔族打架,一般不会派黑魔。无用,且碍事。”   裴惜惜眨眨眼,问:“这般说来,魔族是不是也有属于自己的文明。”   山姑为裴惜惜的敏锐而感到满意,她道:“是,只要生灵开智,便会有自己文明。但魔族,便算开智,也只会掠夺。他们不知餍足,只有贪婪,纵有文明,也没法交流。”   裴惜惜听明白了,魔族这特性,与修真界应是不死不休,除非将他们全部剿灭。不然便算彻底打伏,也要担心以后修真文明衰落,魔族卷来重来,反侵占太元界。   她问:“这只红魔,修为是多少?”   “化神。”红谷答道。   她眸光幽深,眼底闪过痛意,“半年前,它应该只元婴。”   刚从魔渊溜出来。   但仅仅半年,这魔便已进阶化神,也不知吃了多少修士与凡人。   根据这红魔身上魔气,山姑认了出来,这红魔便是水临郡外灭村凶手,此时被林家养在灵石矿内。   若是这次她们没有发现,这红魔出现在世人面前,便是林家人了?   听到是化神,裴惜惜紧张地盯着场上。   红谷再次上课,“低阶修士最好不要直视高阶修士的比试。金丹以上,比斗间会将自己对道的感悟融于法宝与招式间,低阶修士直视高阶修士,只会受对方道蕴影响。若两者走截然相反的道,低阶修士被对方道蕴碾压,只怕会自己道心碎裂。”   “而未曾悟道修士观看悟道修士的修士,心神会为对方道蕴所迷,严重些的会迷失自我,当场神志湮灭。”   裴惜惜吓得忙收敛视线。   见裴惜惜这敏捷劲,山姑失笑,道:“我设了结界,滤掉他们比斗间带出的道蕴,你不会受影响,放心看吧。不过无人相护,高阶修士的比试,莫要沉浸进去。”   裴惜惜点头如小鸡吃米。   虽有山姑结界在,裴惜惜不会被道蕴影响反噬,可以直视场上,但她修为低,便算认真观看,也看不清招式,更看不懂。   看不懂归看不懂,但她会观人神色。   大金大古面容轻松沉着冷静,出手间轻松写意有条不紊,而红魔情绪焦躁,连连放大招,便知大金和大古占了上风。   裴惜惜放下了心。   又过了一炷香,红魔被大金掀翻在地,而他倒地瞬间,地上阵法连连闪动亮光,下一秒,红魔浑身魔气被禁锢,外边束了一根捆魔索。   山姑起身,落到红魔身前,她从阵中轻巧拎起红魔,手落到红魔额心。   这是搜魂,正道修士一般不耻,但山姑做起来,轻巧又熟练。   裴惜惜瞧向山姑,对山姑他们的行事,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大金在旁边瞧向裴惜惜一眼,见她很轻易就接受了,暗暗点头。   懂得变通。   他解释道:“魔族与修士是死敌,对魔族不忍,便是对修士残忍。”   裴惜惜表示理解,道:“对待敌人,不能手下留情。”   片刻,山姑将红魔丢到地上,面色一片俏白,她冷笑道;“林家高层,林钧岩以及后进阶的炼虚,全是魔族!守在水临郡的暗桩都是吃干饭的,连这个都没发现?”   大金道:“只能说林家瞒得好。”   他取出一件宝器,将红发魔族收了进去。   之后,大古收起阵法。   他刚收起阵法,山姑面色忽而一变,快步走到门口,厉声道;“谁,出来!”   裴惜惜紧张地躲在大古后边,望向洞口。   几乎在山姑话音刚落之际,一名身形娇小的翠衣女孩出现在山洞门口。她与裴惜惜一样,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滴溜溜转时,古灵精怪;望着人笑时,亲切面善。   加上她身形娇小,像是邻家女孩一样,惹人怜惜。   “我是徐熙熙,水临郡徐家之人。我怀疑我父亲和祖父是林家所害,一直在暗中调查林家,后发现林家处处古怪,便大胆潜入林家。”   “我在矿洞内观察十天,发现你们一行人与其他人不一样,而你们今晚没有交挖矿工具,我猜到你们可能会有所动作,便冒昧地赶了过来,想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助。”   徐熙熙这话说得友好,但山姑却不信。   过来帮助是假,查看他们实力、猜测他们身份以及观察他们要做什么是真。   估摸着若是他们面对红魔不敌,这人也不会出手。   她冷淡地开口:“嗯,然后呢?”   徐熙熙继续笑,她知道自己什么角度笑得最无害,能让人放松警惕心,“你们也是察觉到林家古怪,过来调查的吧,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同联手?”   “林家暗掳修士挖矿,此事近乎魔道,身为正道修士,一定要将林家这残忍酷行公布出去,为无数被林家暗中害死的修士讨回公道。”   山姑暗自摇头。   这姑娘对魔族一无所知,这个时候想的,还是争名夺利,以及家族利益。   别看她说得大义凛然,最终目的却是扳倒林家,自己取代林家,成为水临郡大世家。   不过,未必不能借势一翻。   她道:“可以,不如明日巳时初(九点),你带水临郡其他世家质问林家,再由我破阵,送矿内修士出去,坐实林家罪名?”   “好。”徐熙熙乖巧点头,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契约纸,道,“立契吧,这样你我更安心。”   这种契约,是神识契约,常用于不知对方姓名种族的修士之间,只认神识,不认姓名。   山姑接过,契约无误后,在上边烙下个神识印记,徐熙熙如法炮制,契约纸化作两道流光落到两人识海。   徐熙熙临走前在山洞内扫过,却没多问什么,转身离开。   她走后,山姑对大古、大金和裴惜惜道:“好生休息。明天,云袅,你紧随大金。大金,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云袅。”   “好。”大金没有异议。   因为明天要正是行动,裴惜惜有些紧张。   她纠结片刻,躺在地上,顺着契约来到颜今歌识海。   颜今歌内视,再次将裴惜惜团吧团吧的变小。他拎着裴惜惜的脖子,问:“今歌弟弟是谁?”   裴惜惜:“……”   师父,那都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师父,您听错了,是今歌哥哥。”裴惜惜果断认怂。   “你是在内涵我年纪大了,连弟弟与哥哥都听不清?”颜今歌挑眉。   裴惜惜抹抹不存在的泪水,反手抱住颜今歌的小腿,仰头撒娇道:“师父,你年轻着呢,和那初升的朝阳一样。”   “师父,时间简短,咱们确定要将有限的时光浪费在翻旧账这等无关的小事上么?”   “十天不见,徒儿好想你呀师父父,师父父想不想明珍?”裴惜惜眨眨眼,毫无下限的卖萌。   听到这么肉麻的话,颜今歌面色不变,他丢开裴惜惜,道:“好好说话。”   裴惜惜嘻嘻笑着,捏了张杌子坐下,仰头望向颜今歌,问:“师父,太渊宗派过去的大乘去了几天了,这个时候到了水临城没有?”   颜今歌道:“到了。”   “那就好。”裴惜惜抚抚小心脏,道,“徒儿可以把心安下来了。”   颜今歌从这话听出点什么来,问:“明天行动?”   “对。”裴惜惜点头,将山姑与徐熙熙定的契约说了一遍。   颜今歌道:“还不错,这一趟任务,你有什么感想?”   裴惜惜托着下巴,道:“我这一路上都是受照顾的那个,挺别扭的。既没有决定权,又不知道多少信息,蒙在鼓里,像傀儡一样行动。我觉得吧,以后不和强我太多的人出任务了,而且,我要变强,变得很强,这样就不用他们特意分一个人来保护我了。”   颜今歌道:“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弱者没有选择权与话语权。既然喜欢做强者,那便努力变强。”   裴惜惜狠狠点头,又凑过去,道:“师父,分我点魔念呗。”   以前裴惜惜能想薅魔念就薅魔念,是因为颜今歌纵容,颜今歌不乐意,裴惜惜一点魔念都捞不到。   “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减少。”颜今歌冷酷无情的拒绝。   朝令夕改,不利于树立权威。   裴惜惜叉腰,怒道,“你别逼我使绝招!”   颜今歌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裴惜惜,道:“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   裴惜惜往地上一躺,干嚎着来回滚动,“我要魔念,我要魔念,我要魔念……”   熊孩子绝招,一哭二闹三打滚。   颜今歌:“……”   他指尖一动,点住裴惜惜哑穴,同时神识化作绳索将裴惜惜捆住吊起。   裴惜惜张嘴干嚎,发现听不到任何声音后,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颜今歌。   她师父,竟这么绝情。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还有什么绝招?一并使出来。”颜今歌走到裴惜惜身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裴惜惜挣扎。   颜今歌将她放下来。   裴惜惜重新抱住颜今歌的小腿,仰头道:“师父父,您知道饯行吗?”   颜今歌挑眉,“愿闻其详。”   裴惜惜道:“就是,一个人去做正事前,她的亲友会设宴请她吃饭,让她吃得饱饱的,这样她做正事的时候,就会干劲满满。”   “我明天就要做正事了,我也要饯行。师父父,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徒弟了,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颜今歌嗤笑一声,骂道:“小滑头。”   裴惜惜摇头晃脑,无辜地仰头,“可不可以嘛师父父?”   “行,算你寻到了理由。”颜今歌拎着裴惜惜后衣领,又将她丢了出去,道,“吃,吃个够。”   裴惜惜跳起来欢呼一声,“师父父,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师父,爱死你了。”   她一头钻入魔念海,敞开肚皮放肆吃,吃个肚皮浑圆,也舍不得从魔念海出去。   她徜徉在魔念海内,感受着被魔念包围的感觉,幸福爆了。   等她师父爱上他自己,这种日子将永不再有,趁现在多享受享受。   颜今歌被她这无赖行为气笑,肃这脸道,“惩罚延长至半年。”   晴天霹雳!   裴惜惜腾地一下从魔念海中跃起,捂住双耳喊道:“师父,你说什么?我没听到?诶,天快要亮了,我该回去了,师父,我走了。”   裴惜惜一个跃身,从颜今歌魔念海里撤离。   颜今歌失笑,外边明明月上中天,小明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裴惜惜回到山洞,抚着胸口后怕不已。   吓死人了,差点就半年了。   她得意地摇头晃脑,幸好她机灵,没应这惩罚。   卯时初,管事又过来分挖矿工具,山姑出手,擒住管事。   管事想要叫嚣,被山姑眼波一横,蔫了,没敢顶嘴。   山姑出手,矿洞内其他人人心浮动起来,之前啐过裴惜惜骂他们不是富二代的那名修士跳出来,激动地问:“你们是大宗门弟子?是不是你们有长辈过来救你们了?”   那修士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骚动起来,满怀期待地望着山姑一行人。   山姑击晕管事,将他丢到下边,道:“辰时初,我会破阵。”   管事刚被丢到地上,便有修士偷偷地把他往后边拖,并泄愤。   山姑坐在高台,当做没看到。   前来领挖矿工具的修士,有不少人赶紧往矿洞里跑,去喊那些没过来挖矿的,或者伤重不能移动的。   山姑点点身前,道:“排三队,给你们去除手上禁灵环。”   下边修士排队排习惯了,也担心不听话惹怒他们,乖乖巧巧的,很快排了三队。   因裴惜惜站在山姑身边,裴惜惜身前排了一队,大金身前空无一人。   大金:“……”   他走到裴惜惜身边,抱怨道:“我就这么没有高手气质吗?”   怎么都往裴惜惜身前跑?   本来排在他面前的,都往裴惜惜这边排。   裴惜惜夸道:“可能因为你给人感觉太厉害,他们才不敢凑近你。不是说,明月遥不可及,才让人望而生敬。”   大金被夸得开心,乐道:“哈哈哈,真的吗?”   裴惜惜竖起大拇指。   大金被顺毛,高高兴兴的,给人开始解除禁灵环。   巳时初,大古望向山姑,山姑点点头,大古转身离开。   下边练气士瞧见这一幕,有些不安,问山姑道:“前辈,那位前辈?”   山姑道:“是去破阵。”   她从高台站起,道:“准备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灵矿石内一阵地动山摇,下一秒,矿口出的结界似戳破的气泡,消融一空。   山姑望向大金,大金用手比了个兔子,抓着裴惜惜往外走。   其他修士见状,爬上高台,跟着冲出去。   等大古破阵过来,山姑才与大古往外走。   矿洞外边有林家修士守着,都被大金解决了。   他带着裴惜惜往外冲。   林家即将发生大战,离开林家是最好的结果。   此时林家,徐熙熙已经联合水临郡其他世家的人落到林家上方,逼问林家家主抓练气修士挖灵石之事。   林家家主自然不承认,且身后炼虚长老拦着徐熙熙一行,两方正在打嘴炮,僵持。   僵持间,林家后山忽然发出一声爆响,林家家主面色微变,徐熙熙神色一喜。   她神识扫过,怒道:“林家主,那后山跑出来的练气小修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形一动,就要抓几名小修士过来当做证据,林家家主伸手拦住。   他掐诀起阵,林家上方升起一道半头的结界,把林家以及徐熙熙等人关在里边。   徐熙熙生出不妙之感,“林管家,此事我已上报给太剑宗,你确定要一意孤行?”   徐熙熙敢来林家质问,便是因为她搭上了太剑宗,她与太剑宗约好,等徐家掌控水临郡,徐家便依附太剑宗,成为太剑宗的附属。   林管家淡淡地开口:“你们之后会离开林家,并死于野外,太剑宗便算问责,与我林家有什么关系?”   他的身后,几名炼虚化作一道道红、绿、紫等彩色雾气,冲向徐熙熙一行人。   “这是什么?”徐熙熙指尖一掐,落到攻向她的那道绿气上。   绿气被阻拦,在空中幻化成绿发绿眸头生绿角的类人生物,他身形一动,爪尖犹如五根长剑,划向徐熙熙。   徐熙熙没见过这种生物,但不妨碍她凭借过往经历迎战。不过很快她面色一变,她的攻击落到那绿魔身上,却没有对那绿魔造成半丝伤害。   那绿魔铠甲硬度强悍,术法落到上边,不过打出半丝白色痕迹,而那绿魔指甲划过她身子,轻而易举地割开她的肉身防御,并使伤口渗出绿色之血。   徐熙熙顿时头昏体虚。   她勉强躲避绿魔攻击,大吼一声,“大家小心,这些东西指甲有毒。”   就这大吼功夫,她感觉自己气血流失得更严重。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此处时,一只大杵似撞击金钟般撞击上边结界,而上边结界如脆弱的玻璃般,裂开,散裂。   那大杵击碎结界,又似天坠流星般撞向绿魔。   绿魔伸手挡住大杵,一魔一杵在空中僵持,须臾间一人落到大杵杵柄站定,一股巨力自杵尖击出,大杵推着绿魔往后飞去,砰地一声,摔到地上,坚硬不可摧的地面,以绿魔为中心,裂出道道蜘蛛网痕。   林家主盯着忽然出现的山姑,眼底惊疑不定。   他正欲逃跑,被压在大杵下边的绿魔忽然化作一道绿光,将林家主卷起。   林家主惨叫一声,消失无声,而他的身子,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擦抹一般,他的头,身子,一点点消失干净。   山姑手一扬,大杵缩小落到她掌心。   她丢给徐熙熙一个玉瓶,道:“解药,吃了。”   徐熙熙赶紧打开玉瓶吞下丹药,问:“林家这是豢养了什么?”   山姑没答,只戒备地望着吞噬林家主,实力又增长一大截的绿魔。   这边山姑和大古与林家魔族作战,那边大金拎着裴惜惜带领那些消瘦的炼气士往林家外门跑。   然而刚出林家大门,便有一道黄色魔气闪过,跑得快冲出林家的炼气士当即被连骨带肉吞噬个干干净净。   这便是修士忌惮魔族的原因,高阶魔族吞噬能力太过可怕,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低阶修士吞得干干净净,堪比饕餮神兽。   大金将裴惜惜丢到一旁,手中红色焰火似网般拦住黄雾吞人之举,他对裴惜惜道:“快离开,躲起来。”   黄魔与他战斗起来,他顾不上裴惜惜。   裴惜惜没有迟疑,对其他炼气士道:“快走,出水临城。”   她视线环顾周围,水临城内,彩色烟雾在水临城内肆意飘动,彩色烟雾所过之处,低阶修士连惨叫声都不能发出半分,便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便是高阶魔族的实力。   望着修士连骨带血消失得干干净净的这一幕,裴惜惜有些胆寒,不是恐惧魔族的实力,而是不可自抑的怒气。   她想起,之前她在城外那些山村墙壁上、土里的鲜血。   高阶魔族明明有本事无声无息地吞噬掉修士与凡人,却故意血腥虐杀,留下那么多鲜血。   这些魔族,该死!   但高阶魔族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期,她不是对手。   她狠狠心,转身往城外跑去。   与她一道跑的,还有水临城的居民,以及刚从灵石矿里跑出的炼气士。   他们所有人眼底都是茫然,不知道为何一夕之间,水临城就变成这样,而他们的性命,也随时不保。   但他们此时想不起更多,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出城外,保得性命。   这时,城东忽然闪过一抹惊天剑光,那道剑光似是要将天刺破,所有水临城内的修士都瞧见了那一柄剑。   裴惜惜估摸下方位,眸光微动,那是在凡人区的言昭元尊。   言昭元尊出手了。   不过很快,她凝起眉,言昭元尊也只合体,林家那林钧岩,很有可能是大乘魔族。   太渊宗的大乘呢,怎么没出手收拾残局?   她心念动间,一抹红光洞穿虚空,呼吸间裹向裴惜惜。   这道红光速度太快,裴惜惜刚本能想躲,红光已落到她身前。   这一瞬间,时间无限拉长,裴惜惜脑子一片空白,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等她再有意识,她被人抱在怀里,她身前红雾被人捏碎,瞬间红发红魔尸体倒在地上。   裴惜惜木然扭头,想看看谁救了自己,但双眼无法聚焦,只看到一片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双目终于聚焦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   逆着光,这人发冠发丝上跃动七彩光晕,以及白光大光晕。大大小小光晕中,他的五官模糊,只一双眸子特别黑,特别深,仿若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不自觉地对视,痴迷。   他半垂着眸,眼角那颗红痣半藏半掩,让人想伸手抚上去,摩挲。   裴惜惜心怦怦跳,肾上腺激烈上飚,整个人被心跳得熏得脑子发蒙。   她迷迷蒙蒙地想,原来吊桥效应是真的,她感觉,自己这刻真的爱上了他。   她想谈恋爱了。   她要看看她的未来对象长什么样。   待瞧清对方容貌,她心头不断蹦跶的小鹿,“啪叽”一下,摔死了。   救她的人,是她师父。   心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师父,说好的,不下山的呢?” 第37章 林家事毕   颜今歌见裴惜惜恢复精神,将她放下。   他低咳一下,道:“为师就过来看看,不出手。”   裴惜惜叉腰,睨向他。   不出手?   她身前死的这只红魔又是哪个杀的?   她拉着颜今歌继续往外跑,问:“太渊宗大乘修士呢?水临郡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多魔族?”   当初她与颜今歌说,水临郡成为魔族窝,真的只是夸张说法,谁知竟是事实呢?   颜今歌道:“我也没想到,水临郡藏着这么多魔族。”   “太渊宗大乘,去林家围杀林家那大乘魔族去了。”颜今歌视线落到街上,街上修士满脸惊惧,眼底残留着散不去的恐惧,他们尖叫着、奔跑着、哭泣着,释放面临死亡的压力。   □□。   但他们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高等魔族幻化成的彩雾,似那高扬着寒芒镰刀的死神,挥舞间肆意收割修士性命。   颜今歌挣脱裴惜惜的手,道:“明珍,你入我识海。”   裴惜惜猛地抬头望向她,知道颜今歌要出手。   她瞳孔俱震,原著里颜今歌死亡那幕,又重新出现她脑海里。   可是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若她实力高强,她也没法看着这幕惨剧而无动于衷。   她痛苦地闭眼,化作黑雾钻入颜今歌识海。   原著里,颜今歌会以身为祭,封印魔渊,是因为他那时心魔反噬,即将失去理智,所以他不得不如此选择,但现在,她师父识海内的魔念经过她日日不倦的吞噬,一天比一天少。   所以她师父现在出手,不会落到原著那个下场。   裴惜惜飞快的得出这个结论,敞开肚皮,再次吞噬颜今歌识海内魔念。   她多吞噬一些,她师父就安全一分。   东边众生剑剑光似一轮小太阳,四面八方地射出由光凝成的小剑,这些小剑似追踪的雷达,精准地落到那些花雾身上,逼得那些魔族不得不放弃吞噬修士,现出原形。   颜今歌行走在人群之间,身形飘忽若虚影,逃亡的修士只能看到一只雪白的仿若艺术品的手随意捏住各色彩雾,下一秒,玉手消失,地面忽而多出一只死亡的奇形怪状生物。   “是大能啊,有大能来救我们了。”低阶修士瞧见这一幕,喜极而泣。   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颜今歌信步闲游,连剑都没出,便像捏死虫子一般将这些元婴化神期的魔族捏死。   游荡在水临城内,肆意吞噬低阶修士的高阶魔族感觉到同族一一消失,知道人族修士里有硬茬子,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从四面八方,纷纷涌入林家。   林家内部,正在发生激烈的碰撞,太渊宗修士、水临城内原本的化神修士、以及太剑宗修士,都聚集在此处。   病恹恹的言昭元尊落到林家上方,见里边头生双脚、彩发彩眸的魔族一只只的,身上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环视剩余的林家人,道:“你们该死!”   身为修士,遇见魔族不上报,居然投靠魔族,背叛太元界,该死!   太渊宗的三名大乘修士站在屋顶,面色也沉如寒水。   掌教将他们三人派出,他们本不以为然,什么大事需要他们三人联手出动?但真到了水临郡,只恨太渊宗没多派几人过来。   整个水临郡,差点成为魔族老巢,这简直在打所有太元界修士的脸。   再看顶头魔族,大乘中期,太元界高阶修士,不知被他偷偷吞噬了多少。   颜今歌比对下两方实力差距,没再出手,而是助水临城内小修士和凡人逃离水临城。   到了水临城外,修士还能乘坐法器离开,凡人却只回头望着水临城,满脸茫然,悲声痛苦。   亲友丧命,家园破碎,他们还有未来吗?   裴惜惜在颜今歌识海内瞧见这一幕,对颜今歌道:“师父,我想将那群凡人安置好。”   颜今歌没有阻止裴惜惜,等裴惜惜从识海钻出,他摸摸裴惜惜的头,道:“去吧。”   也是功德一场。   裴惜惜赶到城外,大金这时也寻到了她,问:“你去了哪里?我怎么没找到你?”   大金处理掉那只魔族,又有更多魔族出现,让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寻裴惜惜,等他能抽出手了,在水临城反反复复寻了几遍,都没找到裴惜惜身影,他以为裴惜惜落入魔族腹内,一半愧疚自己没保护好裴惜惜,一半又觉得没法跟宗门交代,后悔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早知道,他就不让裴惜惜先逃了,就算裴惜惜跟在他身边拖后腿,也好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陨落。   但是万幸,裴惜惜没事。   裴惜惜道:“被宗门长老救了。”   大金以为是被宗门大乘长老顺手救了,没有多问。   他道:“大修士都去了林家,咱们离远些。”   裴惜惜点头,对大金道:“带这群凡人往外走吧,就在水临城外边,万一魔族逃出来,这些人还不够魔族顺口吃的。”   大金点头。   裴惜惜于是站出来,扬声道:“诸位同乡,水临城目前大乱,不知何时便会打出来。那些仙人纵然有心相护,但比斗时分心即生死,更有可能顾不上我们,所以,我们要自救。”   有一名老者走出来,问:“如何自救?”   裴惜惜道:“远离水临城。我们可去水临城附近山头暂住,等水临城之乱解决了,再回来。”   之前守在言昭元尊身边的小男孩瞧见裴惜惜,眸光一亮。   是那名想出手救她的大姐姐。   他从人群里跑出去,问:“大姐姐,你知道言哥哥在哪吗?言哥哥他很厉害,能杀死那些吃人的坏东西,但现在仙长来了,言哥哥是不是能回来了?他身体不好,我很担心他。”   裴惜惜瞅了这小男孩一眼,道:“你言哥哥很厉害,他要将那些吃人的坏蛋都杀掉,等那些坏蛋都杀光了,他就会来寻你了,别担心。”   说着,她望着其他人,道:“有没有伤重不能走的,现在赶紧出来,别浪费时间,之后拖累其他人。”   听到这话,那些伤重的人以为裴惜惜要抛弃他们,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默默流泪,有青年背着自己的妹妹,转身想要离开。   忽而,他们闻到一股清甜的药香,让他们不自觉分泌口水。   他们往香味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裴惜惜拔开一个玉瓶塞子,让他们垂涎的味道,就是从这玉瓶里传出来的。   她将倒进下边大水壶里,喊道:“快点快点,伤重的快点过来治疗,不要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底下凡人都不敢置信,不是要丢下他们,而是要让治好他们?   有一年轻人抱着自己脑袋被砸出一脸血的弟弟跑到裴惜惜身边,他将弟弟放到地上,朝裴惜惜磕头,“仙人,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不必磕头,不要打扰我做事,排好队,一个个的来。”裴惜惜先喂给小男孩一口药水,又用棉布沾了药水裹住小男孩头部,道,“下一个。”   那小男孩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肉眼可见的出现血色,这一幕瞧在凡人眼底,瞳孔俱震。   受了伤的忙排队,等着治疗。   大金将其中一些轻伤的拎出,让他们给重伤的让出位置。   那些人不敢反抗,灰溜溜的去了离开队伍。   裴惜惜给这些凡人喂的药水,是宗门从绿杨秘境内得到的木精.液,裴惜惜作为发现者,奖励了不少。   木精.液性温和,易吸收,便算是凡人服用少许,也不会虚不受补。现在裴惜惜将木精.液稀释数百倍,凡人更不会有问题。   而木精.液于治疗有奇效,喝一口几乎是立竿见影,很快伤重只能躺着的,也能走能跳,精力充沛,肚子破了个洞的,很快破洞愈合能起身……   裴惜惜加上大金和其他机灵的凡人帮忙,不足十分钟,这些凡人,都脱离生命危险。   裴惜惜收起水壶,道:“跟我走。年轻人留意下.身边抱着孩子的妇人,上了年纪老人以及小孩,能帮把手的就帮把手,大家都是同乡,又遭此大难,便是亲近的一家人了,一家人要互帮互助。”   裴惜惜和大金在前方带路,其他人跟在后边行走,路上危险被裴惜惜和大金提前排除,这群凡人虽浩浩荡荡背井离乡,但精神面目意外的都还不错。   路上,裴惜惜问他们是在山里寻个山洞暂住几天,还是投奔城外村民,这些人都选择投奔城外村民。   不同于凡间,修真界处处都有妖兽,便算是城镇附近,因府城修士经常清扫,高阶妖兽没有,低阶妖兽却不少。   若他们住在山洞,裴惜惜和大金他俩一离开,他们这群凡人,就只能成为妖兽口中粮,腹中肉,既如此,还不如去投奔小山村。   裴惜惜他们既然将他们带了出来,肯定也会将他们安置好。   等到水临城乱相平稳,他们再回水临城。   裴惜惜颔首,带着这群人爬山。   距离水临城最近的小山庄也有两个小时脚程,这群人老的老,幼的幼,走得并不快。中午大金抓了不少妖兽过来,混着煮一锅汤大家分着吃了,下午继续前进。   下午约莫三点,一行人总算到了最近的小山庄。   裴惜惜找到村长,简单将水临城之变说了,当然没说是魔族作乱,只说是不知名妖兽,又给出灵石,让村长安置那群人。   裴惜惜给的灵石够多,村长与村民商议之后,答应了,他们在村里划出一块地,用来安置城内这群人。   将城里这群人安置好,裴惜惜和大金告辞离开。   太渊宗的人都在水临城,他们想回去看看情况。   之前那个小男孩又跑过来问裴惜惜,“大姐姐,言哥哥会没事的,对吧?”   裴惜惜手落到他百汇穴上,道:“对。”   感应片刻,裴惜惜发现这小男孩拥有灵根,她道:“若是想他,你以后可以去太剑宗。”   裴惜惜念及自身,将众生剑的来历透露些许。   小男孩认真点头,“谢谢大姐姐。大姐姐,我叫谢昀。”   裴惜惜没报自己名字,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没多远,大金忽然拦住裴惜惜,视线望向前方,躬身戒备。   裴惜惜也紧张地张望,但她修为低,什么都瞧不见。   大金道:“你回之前那个村子等着,有魔族过来了。”   裴惜惜知道,面对魔族,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存在,二话没说,转身往回跑。   而大金身形疾驰,瞬间消失于山林中。   裴惜惜跑到一半,忽而山林震动,飞鸟乱窜,妖兽四处逃逸,她扭头往后瞧去,却见大金与一名青皮魔族在空中交战,火凤清唳,魔族皮厚,碰撞间,撞碎的术法如金乌从九天坠.落。   大金和青皮魔族战斗频率太快,灰色天空中,两人身影越斗越远,似是被云雾吞没,一下子没了踪影,然散溢的术法的杀气激得下边妖兽窜起而逃,形成类似兽潮一样恢弘之景。   裴惜惜跳到树上,见那些妖兽逃跑方向是之前那个小山村,追了上去。   她守在村子入口,取出法器拦住这些妖兽进村,并将妖兽挑飞,调转方向。被挑飞的妖兽在地上蒙头转向一翻,跟着前边妖兽继续前逃。   村口这番动静惊动了村长,他快速来到村口,瞧见裴惜惜以及裴惜惜前边流水般的妖兽,吃了一惊,忙让人回村喊村民过来,他则望向裴惜惜,问:“仙长,这是怎么回事?”   “有大能比试,惊扰了妖兽。”裴惜惜开口,并将一只只妖兽挑了出去。   村长持仗,和其他村民上前帮忙。   妖兽横冲直撞,悍不后退,杀死一只又来了一只,便算妖兽修为不是很高,但机械应对,让人很是疲惫。   裴惜惜思索,如何让这妖兽自动退走。   要是有能设下迷宫就好了,让妖兽冲进迷宫,再无知无觉的转道。   这个阵法能做到,幻境也能做到。   裴惜惜垂眸,若有所思。   幻境么?   心魔善幻境,但那是针对有智慧的生灵,妖兽这种未开智全靠本能行动的,心魔幻境无用。   心魔幻境依托于魔念上,妖兽没有魔念。   那能不能,自己修幻境,让自己能意识层面上和现实存在上,都塑出幻境,让自己没有短板呢?   裴惜惜记下这点,决定回宗门查查有关幻道的信息。   冲向小山村的妖兽潮过去,裴惜惜和村民都累得不轻。   裴惜惜还好,她炼体上不曾放松,修为也已筑基,这般强度于她来说只是一般,那些村民累得纷纷坐在地上,喘息着休息。   结界里体力一般的村民欢呼一声,从结界里冲出,将杀死的妖兽肉拖回去。   杀妖兽他们帮不上忙,但处理妖兽肉他们是一把好手。   村民休息片刻,忍着酸痛进结界。   村长邀请裴惜惜进去,笑道:“之前还担心,村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该如何招待呢,谁知上天就送肉进来,可见天公怜悯。”   裴惜惜淡应了一声,仰头望向天际。   不知大金和那魔族,谁更强?   村长见裴惜惜没有多少说话欲.望,识趣的闭了嘴。   行走间,裴惜惜忽而感觉头顶发麻,像是兵器悬顶时身体本能的发出警告。   她心一凛,抬眸望向天际,却见一道银色的光线迅疾而落,定睛间便刺向这个山村。   银光速度太快,快得上一秒还在云端,下一秒便尽在咫尺。   离得近了,裴惜惜瞧出那道银光是一根长长的银针,银针锐利,针尖朝下,泛着森冷的光,似能刺穿一切。   “危险!”   裴惜惜瞳孔扩大,手绰长刀,本能往上挥去。   村长仰头,也瞧见这根银针,他笑道:“外边有——”   结界二字还没出口,那根银针已经刺上结界。   它没有停顿半秒,继续往下落,刺上裴惜惜长刀。   长刀刀背被银针刺穿一个破洞,又继续刺向裴惜惜,千万之一秒间,便刺向裴惜惜额心。   结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破裂,咔嚓咔嚓崩坏碎裂。   与此同时,裴惜惜身上绽放出一道纯白色的剑光,似划破夜空的瑰丽流星,似燃尽万物的炽烈火球,将落到裴惜惜额心的长针一寸寸地消融寸断。   远在虚空中的青皮魔族察觉到自己爪尖碎裂,有些意外,而他这一怔愣,给了大金可趁之机,火红色的仙雀,啄向青皮魔族身上的伤口,道道火气顺着青皮魔族钻入其体内。   青皮魔族不再思索谁救了那个灰袍女娃,张开獠牙,又与大金战在一起。   长临城内,在林家为修士掠阵的颜今歌偏头,视线精准地落到裴惜惜所在方位,凝起了眉头。   明珍又遇到了生死危机?竟激发了他留在她身上的剑意。   他身形一动,瞬息来到裴惜惜身边,见裴惜惜周围没有危险,又隔空点上裴惜惜额心,再次回到长临城。   一道白色剑光凝成的小剑钻入裴惜惜识海,裴惜惜仿若有所察觉,伸手摸摸额心。   她望着那似火箭般刺入云霄的滔天剑意,低声喊道“师父”。   她师父给了她护体剑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这一切变化都是瞬息之间,村长再次回过神,便是结界破碎,下落的银针消失。   他盯着天幕瞧了片刻,一拍大.腿,喊道:“坏了,阵法破了,重新布置,不知要花多少灵石。”   身为村长,肩负一村财政和安全,他对阵法损害,十分敏.感。   裴惜惜哭笑不得,道:“别舍不得花灵石,买个好点的阵法,安全最重要。”   村长喊出那句话后,懊悔自己喊快了,他该先关心下仙长有没有事的,他有些忐忑地望着裴惜惜,正想描补一句,谁知裴惜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顺着他的话说,这让他松口气的同时,感觉裴惜惜人真不错。   他犹豫片刻,狠狠心道:“您说得对,安全最重要,我去买个二阶阵法。”   裴惜惜想起水临城乱相,还不知多久才能恢复正常,而村子建在野区,不可一日无结界。   野区的晚上会有妖兽攻击,若无结界,毫无防护,很危险。   她道:“若信得过我,我来设个防护阵。”   村长感激地开口:“信得过信得过,谢谢仙长。”   裴惜惜颔首,绕着村口走一圈,见阵基全碎成湮粉,彻底没法修复后,歇了偷懒的心思。她踩着白云法器站在空中,画下村子地形,并根据村子地形,设计防御阵阵图。   前期工作准备好,裴惜惜才取出阵基,根据阵图埋阵基,埋到一半,她听到如同轰雷般巨响的激荡水声,似是江水涨潮,裹挟着无尽水浪冲出水坝。   裴惜惜想,现在是穆水河主讯期吗,这水流声够大的。   一声尖叫打破村子的平静,自这声尖叫而起,又接二连三的尖叫声起:“洪水,涨洪水了——”   裴惜惜闻声瞧去,只见数十丈高的水幕自穆水河而起,透过山与山之间的凹起处,瞧得一清二楚。   水幕高高扬起,透过山间凹处冲出,似破闸的洪水般一冲而下,浩浩荡荡的,轻而易举的冲垮山阴面的大树。   洪水浑浊,摇泄如瀑,被冲出的大大小小树木随洪水冲出,或撞向其他大树,或莽莽撞撞的洪水继续前行。   小山庄就位于前方山峰的山脚平原处,洪水一泻千里,小山庄正好是洪水的攻击范围。   村长惊慌地问:“仙长,阵法布置好了吗?”   裴惜惜摇头,道:“让村里人上山。”   村长眼底闪过悲痛,他这村庄,保不住了。   房屋与财产保不住,但人还能保住,他喊道:“不要收拾东西,快上山,快!”   穆水河上水幕不断翻涌,不断顺着山凹处冲出,使得滑落山坡的洪水水量不见减少,似长龙似海浪冲了过来,声势浩大,波澜壮阔。   裴惜惜回身,见村民正往后山方向跑,因为有老人小孩,速度并不快,他们距离后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若她离开,洪水轻易就能追上他们。   壮年或许能在洪水中留得一命,但老人小孩,以及体弱的妇人,就生死难说。   裴惜惜手掐凝土诀,瞬间村子外边长出一堵土墙。洪水倾泻而来,轻而易举地将土墙撞碎,继续前冲。   裴惜惜不断掐诀,土墙崩碎,又一堵土墙而起,同时她往后退去,一道道土墙拦截洪水。   大自然之力,人力难以阻挡,这汹涌而来的洪水不是什么灵水,但它冲击之力,并不下于金丹攻击。   裴惜惜体内灵气很快耗之一空,木源气补充的灵气,远比不上她消耗的,她颤抖着手,尽力压榨丹田内的灵气。   她扭头,村子的人此时刚到达后山。   若她此时放弃,只会功亏一篑。   裴惜惜收回视线,沉心继续掐诀。   她的丹田隐隐作痛,被强行被榨干灵气,丹田似久未逢雨的土地,干涸出道道裂纹,它渴求着灵气的滋润,而木源气释放出的灵气,不等触及丹田,便被裴惜惜引出,这还不止,又继续榨向丹田,又强行征用丹田内灵气。   丹田裂痕加大,隐隐有奔溃之相。   这一切,裴惜惜都没法顾及,她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坚持。   在她丹田再也榨不出灵气,手掐凝土诀却凝不起半分土墙时,累积的洪水似巨兽张嘴,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裴惜惜吞噬。   裴惜惜捂着阵痛的丹田,努力探头,瞧向后山方向。   那儿,村民已经全部上山,并继续往上爬。   裴惜惜露出个笑,她做到了。   既然村民无事,裴惜惜闭上眼,任自己随洪水漂流。   她已筑基,可内呼吸,不会出现溺水情况,是在水里,还是在山上,都一样,最多飘在洪水里,没有待在山上舒服。   她此时没有力气,只能躺在洪水中休息,任木源气修补她丹田。   飘了几分钟,大金忽然出现,将裴惜惜从水里拎起放到白云法器上。他视线扫过被洪水淹没的山庄,凝眉。   不过掐算下没有伤亡,眉头又松开。   他边给裴惜惜检查身体边郁闷地开口:“这洪水是那青魔做的,他临死前,疯狂搞事。诶,你的丹田?”   大金面容重新变得凝重,他拎起裴惜惜,道:“你怎么将丹田弄成这样,要是丹田碎得彻底,无法修复,你便再也不能修炼。怎能如此乱来?”   丹田乃修炼道基,丹田碎裂,道基有损。道基一损,如无根之水,空中阁楼,修道如镜花水月。   通俗来说,丹田是盛放灵气的器皿,器皿有裂痕,就盛放不了灵气,盛放不了灵气,自然就没了修为。   这也是为何修士下杀招,直接捅丹田的原因,丹田一裂,灵气外泄,对付起来不要太轻松。   裴惜惜笑得轻松,道:“这不是还能修复?”   她扭头又瞧了一眼后山方向,道:“我若不阻拦,那几千名凡人,不知能活下几人?”   以她之伤,换几千性命,也算值。   大金白了她一眼,道:“万一丹田没法修复呢?你修为高深,能救下数百万千万人性命,但你若是丹田报废,道途折损于此,未来数百万千万人性命都会因这几千人性命而死,你觉得值不值?”   裴惜惜道:“我哪有那么重要?”   “不,每一名有潜力进阶大乘的修士,都很重要。”大金郑重开口,“你的性命,比普通修士重要得多。”   “你不知道,一名惊艳绝伦的天骄对抗魔战场有多重要。”   “算了,你没经历过,你想象不到。早些进阶元婴吧,到时候你便知道,你若折损于此,是多大损失。”   裴惜惜仰头望天,想了想,道:“我确实想象不到,但是,我只知道,我此刻不出手,我以后修炼都会坐立难安,如此,又何谈以后?”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我活的,还是当下。”裴惜惜语调轻松。   大金也是从裴惜惜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年少的修士,都盛满柔软的天真,还没学会权衡与利弊,因此他也不多劝。   他道,“你入宗时,不是说你不是谁的救世主,每个人才是自己的救世主,你这次怎么将自己当做他们的救世主,这么拼命?”   “因为那时我身后的人是修士啊。”裴惜惜开口,“修士与天挣命,踏入道途便该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他们有自救之法,我不出手,他们也能自保。”   “但那些人大多数只是凡人,他们寿命短暂,他们挣扎求生,他们面对自然毫无反抗之力,他们是最底层的弱者。若我不管,他们会死。”   “这天地不是修士的天地,而是芸芸众生的天地,他们也有资格生活在这天地,不该为这意外之灾丢掉性命。”   “我做不到坐视不管,见死不救。”   修士拥有强大力量,更该敬畏生命,一旦对生命失去敬畏,就会为力量所迷。   大金道:“也不是不让你救人,而是,你尽心尽力足够了,不能搭上自己。”   在木源气的修补下,裴惜惜托着下巴开口,“我没搭上自己啊。若我会殒命,或者搭上道途,我自然以保全自己为要,但若只是以小伤为代价,却能救下多人性命,这代价我付得起。”   “小伤?”大金冷笑,再次按住裴惜惜的手脉,同时神识探入她丹田,“你管这叫——”   “小伤”二字被他咽了下去。   他望着裴惜惜正在好转的丹田,收回神识。   他放下裴惜惜的手,心内涌起深深的羡慕,这就是种族优势吗?连丹田破裂这样严重的伤势,也只相当于人类脱臼这种伤。   难怪云袅说这只是小伤。   大金只恨自己投胎不好,没能穿成魔灵族。   难怪说魔灵族遭天嫉恨,这谁不嫉恨啊?   “你怎么不动手?”裴惜惜等了片刻,见大金都没动静,奇怪地问。   “动什么手?”大金不解。   “洪水啊。”裴惜惜指这下边洪水,道,“赶回穆水河。”   大金摸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我纯火灵根,没学过御水决。”   裴惜惜:“……”   您真不是一般的偏科。   修士使用自己没有的灵根法诀时,需要将体内灵气转化成对应法诀的属性灵气,这过程灵气转化率不高,消耗的灵气极大,所以修士一般不爱用。   但以防万一,还是会学一学的。   不学的很少。   裴惜惜现在就遇上了一个。   像眼前这只情况,只能使用法诀,符箓、阵法什么的,都用不了。   裴惜惜又琢磨上了,她要不要当个法修?   感觉法修万金油,什么都能做,而她无属性,什么术法都能用,修法修正正好。   裴惜惜将法修也纳入自己要走的道途,决定回宗门后,也查查法修资料。   大金想了想,道:“我将这些水,烧成水雾,也算退了洪水。”   裴惜惜点头,只能这样了。   大金是化神期,对火焰控制又达到入微之境,轻易做到洪水烧净而不损其他半分,却地面也不热气蒸腾。   那边山民发现洪水退了,又从山上下来。   他们瞧见自己家园在洪水中成为废墟,眼睛禁不住一红。不过,家人都在,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们来到白云法器下边,朝裴惜惜和大金道谢。   之前裴惜惜的表现他们瞧在眼底,也知他们村没少半个人,是因为这位仙长之故。   裴惜惜摆摆手,又给了村长一些灵石,让他们重建家园,之后将自己画出的阵图递给大金,让他帮忙补个防御阵。   大金出手,其实是杀鸡用牛刀,但裴惜惜半废,只能由大金出手。   设好防御阵,两人离开小山庄。   这次没有再遇见魔族,两人就坐在城外最近的一座山上,眺望水临城。   裴惜惜问:“怎么样,事情落定了吗?”   大金摇头,道:“没有,还在激烈战斗。”   裴惜惜眨眨眼,眼底泛出惊喜之色。   也就是说,她师父很有可能没有出手?   太好了,不出手,魔念就不会反噬。   她躺在白云上,对大金道:“我先睡会儿。”   大金点头,在裴惜惜身侧设下结界,道:“睡吧,我守着你。”   裴惜惜放心的闭上眼睛。   不过她没睡,她顺着契约,偷溜进颜今歌识海。   刺激。   颜今歌察觉到裴惜惜过来,问:“那群人,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裴惜惜问,“师父,还有多久结束?”   颜今歌将自己所视之景投放到识海,让裴惜惜得以观看,“快结束了。”   裴惜惜托着下巴观望,这些高阶大能间的对战速度太快,裴惜惜只能看到一团团光在做无序运动,又有残影反复叠加,映在眼底的,便是很新奇的颜色,但这并不影响裴惜惜瞧得津津有味。   “师父,魔族都这么难打吗?”裴惜惜问。   她看到好几团光同时攻击一团光,合理怀疑是修士群殴一魔族。   颜今歌道:“魔族是天生的体修,不修炼其肉.身也堪比体修,皮糙肉厚,术法和法宝难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确实难打。”   “不炼体的修士,在同阶魔族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魔族能轻易将他们拍成肉糜。”   裴惜惜恍然。   难怪她师父抓她炼体抓得严,其他课可以几天上一次,就炼体课要天天上。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打魔族?”裴惜惜问。   颜今歌沉默片刻,问:“你想去打魔族?”   裴惜惜惊了,“还能不去打吗?”   难道不是修为到一定境界,就得去打吗?   “可以不去打。”颜今歌道,“普通修士进入抗魔战场,反而是给魔族送食物,也不是什么修士,都能去打魔族的。”   裴惜惜明白了,只有精英修士,才能进入抗魔战场。   这般看来,抗魔战场那边修士压力不算重,不然生死存亡之际,普通修士也得上战场。   既如此,那后边为何需要牺牲她师父来关闭魔渊通道?   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裴惜惜努力回忆剧情,忽然想起一事。   《魔祖》是万人迷种马小说,总有女修哭着喊着要倒贴他,其中不乏不少宗主女儿族长女儿。   她们为讨男主欢心,偷走镇宗镇族仙器送给男主。   而宗主女儿族长女儿干出这等近乎叛宗之事,自然不能再回原宗门(家族),男主怜惜对方一片心意,将她收入后宫。   这些送仙器的族长女儿中,便有水临郡林家家主女儿。   她问:“师父,林家是不是有仙器破虚笔?”   颜今歌撩起眼皮,道:“你从哪听来的假消息?破虚笔在绒绒族手里。”   绒绒族是行走于虚空中的妖修,因其原形似长了绒毛的毛球而得名。   绒绒族天生爱好和平,性喜美食,又不爱交际,藏于虚空之中,自给自足,几乎不出世,是一种还活着,隐居着,却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   “诶?”裴惜惜讶异,居然在绒绒族手里吗?   那原著怎么是林家家主女儿偷破虚笔送给男主?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裴惜惜望着眼前这些魔族,原著里魔族也占据了林家吗?   还是说,因为她穿过来了,剧情有了变化?   信息太少,裴惜惜不知原因,只能暂时作罢。   这一战,打了三日便收尾,因第三天又有太剑宗大修士赶过来,一下子结束了林家之乱。   之后,两宗各派修士留下来进行扫尾、战后安置,颜今歌则带着裴惜惜回到太渊宗。   重回无霜峰,裴惜惜感觉非常亲切,有种心落到实处的安定感。   漂泊在外,游子归乡,明明她离开也不足一月。   “回家真好。”裴惜惜感慨道。   颜今歌应了一句,道:“出任务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裴惜惜沐浴洗漱,躺回床.上。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裴惜惜迅速堕入黑甜乡。   次日,约莫六点,木鸟开始叫.床。   裴惜惜迟钝地想,她昨天不是关了闹钟,怎么木鸟还会叫?   她伸手关了木鸟机关,翻个身继续睡。   这时,颜今歌的传音响起:“起床,去上课。”   这声音在识海内炸开,每当她想睡时,就会响起。   裴惜惜艰难起身,哀嚎道:“师父,我工伤,要休息。”   颜今歌道:“所以免了你早修炼。炼体用不上灵气,上课也不用灵气,别偷懒。”   裴惜惜:“……”   跟修士比起来,前世997算什么?   裴惜惜烦躁地揉揉头发,认命地起床.上课。   上课时间艰难过,裴惜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无霜峰。   颜今歌站在房间门口,见裴惜惜回来,朝她招招手,道:“过来。”   瞧见这熟悉的一幕,裴惜惜顿时警觉,不会是骗她过去,寻到机会揍她一顿吧?   她小碎步慢慢挪,问:“师父,什么事?”   “你出任务前,我不是给你不少书?我现在考较一下。”颜今歌往房间内走,示意裴惜惜跟上。   裴惜惜:“……”   狗还是你狗,突击考试,你够狠! 第38章 走幻道   理所当然的,裴惜惜被问得一塌糊涂。   谁出任务还读书?   她又不是吕蒙,手不释卷。   颜今歌静静地望着裴惜惜,没有指责,没有数落。   在颜今歌平静的视线下,裴惜惜反生出愧疚,是不是她真的不够努力?   她低头,乖巧,自省。   颜今歌心内好笑,却绷住脸色,严厉地开口,“你拥有慈悲心,我很欢喜,但拥有慈悲心的前提,是你足够强。不然,你只会因你的慈悲心死去。”   “我不是在说笑。”   裴惜惜明白了,她师父是因她救人而造成丹田有伤这事,而借着由头发作她。   难怪之前她说她师父为何那般冷静,没有丝毫片语,原来是在等着她。   她低头,诚恳地开口:“师父,是我因为有木源气,知道我不会有事,才会这么做。我心底有数。”   “心底有数?”颜今歌望着裴惜惜,就像看到一个三岁小儿叫嚷着“我长大了,我能自己承担自己做事的后果”一样好笑。   三岁小孩的见识就那般多,自以为能承担,殊不知很多事都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他手一翻,持着一根教鞭,道:“伸出手来。”   裴惜惜张手,道:“师父,你不是说,你不兴体罚?”   颜今歌道:“我没说过。”   他“啪”地抽了一下,道:“这一鞭,是打你见识浅薄,胆大妄为。”   顿时,裴惜惜嫩白的掌心出现一道红痕,鲜艳夺目。   裴惜惜疼得倒抽一口气,不忿地嚷道:“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就看着那些人被大水冲走?”   颜今歌道:“我没说你救人行为有错,而是你得有相应的实力。你学道才几年,行事就这般莽撞?”   “你说你有数,有木源气在,你丹田之伤能愈合,不会留下后遗症,你焉知木源气不会耗之一空?若你仗着木源气而肆意妄为,不将伤当回事,若木源气耗尽,你伤重不能治,又当如何?”   “无论何时,不得将自身安危依托于外物之上。”   颜今歌明白了,颜今歌气的不是她救人,而是气她为救人不顾后果,以及嫌弃她底蕴浅薄,手段太少,将自己弄成伤重下场。   颜今歌又抽了一鞭,道:“这一鞭,打你顶嘴,你可认罚?”   “认罚。”裴惜惜可怜兮兮地开口。   “若你巧思多变,该知洪水当前,你该做的是引流,而非拦截,你取出法器让凡人乘坐其中,远比让凡人自个儿潜逃更好,但你哪个都没想到,而是选择了最笨的那个方法,你说你该不该打?”   “该打。”裴惜惜被颜今歌这般一说,也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满脑子只有让凡人逃,自己阻挡这个办法,蠢得死。   当时还觉得自己英勇坏了,谁见了不夸她一句?但此刻回想,裴惜惜只觉得羞愧无比。   或许多年后,有小朋友听到这个故事,还会不解地问,“那这仙人为什么不用法器,她好笨哦。”   这么一想,只想社死。   啊,她师父,总是对的。   裴惜惜愈发乖巧。   颜今歌收起教鞭,取出膏药给裴惜惜掌心上药,问:“明珍,怪不怪师父打你?”   裴惜惜猛摇头,“师父,你打得好,是我自大了。”   “若我足够强,我完全可以将洪水反打回去,若我足够机敏,也能完美解决那群凡人,但我两者都不沾,用了最笨的方法,还不听劝,该打。”   “嗯。”颜今歌揉化药膏,药膏渗入裴惜惜掌心,红肿的掌心消退,裴惜惜掌心又变得嫩滑白皙。他收回手,道:“多读点书,增强综合实力,师父总不会害你。”   “我知道了,师父。”裴惜惜软软地应道。   “过来,药浴。”颜今歌起身,推开旁边小房子,道,“你丹田内的伤,不能老是消耗你体内木源气。”   “是。”裴惜惜走了进去。   “等药水全吸收后,再出来。”颜今歌反手关门。   裴惜惜收回目光,落到房间中央的浴桶上。   浴桶是由白玉炼制而成,桶壁刻着莲花图案,莲叶莲蕊,栩栩如生。浴桶之中,盛着褐色药水,药水是黑色的,翻涌沸腾,汩.汩冒着气泡,上边还蒸腾着药蒸汽。   她手往里一探,药水沸腾,温度却凉凉的,像是夏夜山间习习凉风,舒爽,不寒。   药性顺着指尖往体内钻,似万针攒动,扎得人皮肉筋脉闷闷地疼。   裴惜惜脱下外衣跳了进去,瞬间好似被无数长针三百六十度方向贯穿身体,没法躲避,疼痛细细密密。   裴惜惜倒吸一口气。   药浴的疼和炼体的疼,不是一种痛法,炼体是那种割肉似的疼,疼过头了,就钝钝地麻木,若变态一点,疼到极致还会感觉到痛快;但药浴的疼,是被蚂蚁啮咬虫子钻心似的疼,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存在感极强,没法解脱。   裴惜惜时不时低头看药浴,恨不得下一秒药水就变成清水。   太难熬了,比她在齐云山脉时进行的药浴要难熬不知多少倍。   她师父肯定是故意的,让她长教训。   她真的记住教训了,绝对绝对不会忘记。   她瘫在桶壁上,仿若升天。   等药水清澈,裴惜惜迫不及待的从浴桶里爬出,暂时她对浴桶产生PTSD,不想再见到它。   她穿好宗服,迫不及待地推门出去。   颜今歌坐在窗口安静地看书。   这一幕,裴惜惜之前看过无数次,除了感慨她师父真爱看书外,从没有过其他想法,此时此刻,她却想,难怪她师父能进阶渡劫,这般爱看书,他不渡劫谁渡劫?   她走到颜今歌身边坐下,仰头望向颜今歌。   颜今歌半边侧脸对着她,善根挺拔,线条弧度精致完美,从裴惜惜这个死亡角度瞧去,颜今歌下颔骨依旧绝美。   墨发垂及他腰际,宽大的衣袍随手而动,一举一动尽显风雅。   他将书籍放到身前矮几,偏头望向裴惜惜,道:“手。”   窗外红梅盛放,似火似霞,却不及他那双眸子清亮;清风徐来,暗香浮动,分不清是梅香还是他衣袍沾染的墨香。   裴惜惜暗暗深吸一口,将手落到颜今歌膝上。   颜今歌半垂着眸,从裴惜惜这个角度瞧去,竟觉得颜今歌神情有几分温柔,连他右眼角那颗红痣,都像是春天的桃花,无限美好。   裴惜惜心一动,又想起水临城内,被他相救时的心情,眸光微微柔和。   颜今歌收回手,道:“药浴再泡二十天,丹田便能开始自愈。”   裴惜惜柔和似水的眸光迅速散去,迅速浮上惊恐,“还要再泡二十次药浴?”   颜今歌失笑,“作甚做出这般模样?又不是没泡过药浴。”   裴惜惜皱眉苦脸,以前的药浴,没那么难熬啊。   她默默做好心理准备,捧着脸问:“师父,这次任务,我找到以后要走的道了。”   颜今歌意外,眉头微挑,问:“走什么道?”   “还没确定。”裴惜惜开口,“师父,你说,我是成为幻修,还是成为法修?”   “选定了?”颜今歌问。   裴惜惜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之前以为我门门精通,门门有天赋呢,但是我见到真正有天赋的阵法大家,才知道自己在阵、器、符、咒等技艺上,天赋平平。”   就是相较普通人算是优秀,但距离天赋者差个十万八千里,这是她怎么努力也没法超越的鸿沟。   “我琢磨着,我善构天魔幻境,于幻道上算是有天赋;又灵根无属性,可修习任何术法,就这两道上,能成为天赋者,我不想日后‘泯然众人’,就想走我最有天赋的。”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天赋都不错。”   裴惜惜笑了一下,没有就此翘起尾巴。   仅仅不错罢了。   “你的思路是对的,修士最怕的,是认不清自己,认清自己,便走在了正确的道上。”颜今歌收回手,道,“我不能给你答案,这要你自己去寻找。因为这是你的道,要问问你的心,它想怎么走。”   颜今歌起身,从书房又取出一大叠书籍,“这些书籍都讲的是有关寻道的事,你拿回去看。”   这次裴惜惜没有抗拒,而是欣然接下。   颜今歌又递给裴惜惜一个玉瓷花盆,与瓷花盆里只有土,没有生长植物,“这是随身药园,你体内木源气要补充木气,你去小丹峰换些灵植种子,种在随身药园里。”   “好。”裴惜惜接过,认主。   次日,裴惜惜先去炼体峰炼体,又去上小器峰上课,上完课后去小丹峰找同学换灵种,下午去保剑锋跟练气弟子挥剑五千次。   晚上回宗,看书。   忙忙碌碌三月过去,裴惜惜随身药园里的灵草已经成熟,她将灵草卖给宗门,又换成更高阶的种子。   种子越高阶,能补充的木源气越多,不过小丹峰的同学手中都是一二阶种子,要换三阶种子以上的种子,得去奇珍阁,用贡献点换。   之前水临郡的任务已经结算下来,因发现魔族,并及时通知宗门有功,这次奖励并不少,裴惜惜分到了两万贡献点,以及一个五阶材料兑换额。   两万贡献点不算大头,五阶材料兑换额才是,五阶材料任选其一,相当于隐形获得贡献点五万到八万。   裴惜惜将这个名额,与珍惜材料名额一并攒着,准备等她炼制本命法宝时再换。   换完种子,裴惜惜又去弟子办事处领取弟子份额。   以往取月例,都是用身份玉牌在月例台上刷下弟子玉牌,验证成功后月例便会自动出现,但这次裴惜惜走到前台,没看到月例台。正疑惑间,负责前台的管事上前道:“这位师妹,月例台阵法破损,请进房间领取月例。”   裴惜惜跟在管事后边,问:“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自动取款,比人工服务更香。   掌事笑呵呵地道:“下月,下月。”   掌事带裴惜惜进入一个大房间,大房间内又有十间小房间,小房间前都有修士排着队,每次进出一人。   裴惜惜看了会,站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偏短的队伍后边排队。   队伍前行地很快,裴惜惜只等了十几分钟,便轮到她了。   见前边那个弟子拿着月例从里边走出,她推门进去。   房间内,除了小型月例台前的办事弟子,还有两名穿着宗服的青年男修坐在门边,裴惜惜看不出他们修为,猜测他们不是金丹就是元婴。   因为化神以上修士,不会亲自来取月例,收徒的便由徒弟代取,没收徒的由办事处的弟子送上山头。   裴惜惜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到月例台前,将弟子玉牌递过去。   办事弟子接过,放到桌前感应石上,片刻,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出现在桌上。   裴惜惜转移储物袋里的物资,又拿回弟子玉牌,转身准备离开,办事弟子喊住裴惜惜,道:“这位师叔,这是净浊丹,是宗门发给弟子的福利。不过为了确保用在弟子身上,净浊丹只能在此处服用。”   裴惜惜脑子冒出三个问号。   这特么太像杀人灭口前奏了。   她猛地往外冲。   守在门口的两名弟子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按住裴惜惜肩膀。   其中一人掌心垂下一块黑色的石牌,“掌刑峰办事,请不要抵抗。”   裴惜惜视线落到黑色石牌上。   这块石牌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黑色掺杂着金丝,神秘、尊贵,它的外表也类似珍珠外观,闪烁着七彩的光,流光溢彩、绮艳瑰丽。   石牌中央,“刑”字霸道居中,它的笔画是由刑器构成,眼熟能熟的刑具,都能在“刑”字上发现。   此时这块石牌,散发着乳白色的微光,这微光,似萤火虫般萦绕在石牌外边,将它映照得唯美浪漫。   这确实是掌刑峰的石牌,这种石头名唤寻缘石,只有掌刑峰修士修习的功法,能将寻缘石点亮。   裴惜惜动动肩膀,道:“放开我。”   掌刑峰两人见裴惜惜冷静下来,收回手,不过其中一人站在门前,拦住外出的唯一路径,另一人站在月例边,避免裴惜惜暴起抓住办事弟子为质。   裴惜惜从办事弟子手中接过玉瓶,将乳白色的丹药倒出,丢进嘴里。   随即,她眉头凝起,面容发皱,“这真是净浊丹,怎么这么苦?”   她话音刚落,掌刑峰两名修士同时出手,两条捆仙锁牢牢捆住裴惜惜。   裴惜惜:“???”   她说错什么了,要被抓?   其中一名男修将裴惜惜从另外一个出口压出去,跃上黑鹰。   裴惜惜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无果,直至她被丢入地牢,依旧不知道她为什么被抓。   净浊丹味道苦,有错吗?   她瞧瞧狱友,左右和对面狱友有清秀小姑娘,有粗犷大汉,有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并无什么共性。   旁边粗犷大汉瞧见裴惜惜,吃惊道:“你居然也是?”   他兴致勃勃地问,“你是哪个宗门的,谁舍得派你过来当卧底?你资质这么好,用来当卧底,太暴殄天物了。”   卧底?   裴惜惜上下扫视壮汉,问:“你哪个宗门的?”   壮汉道:“我血魔宗的。被送过来时,我才六岁呢,因为我资质不行,一直在外门呆着,血魔宗也没指望我什么,任我自生自灭。我一直藏得好好的,结果这次被揪出来了。”   “因为净浊丹?”裴惜惜试探地问。   “对啊,大家被抓,不都是因为净浊丹?谁知道净浊丹能检出魔修手段。”壮汉探口气,“我一直修炼道家功法,就因为当年被血魔宗下了禁制,就被检查出来了。那禁制明明连天梯都欺骗过了。”   裴惜惜:“……”   所以,真的是因为她说了一句好苦?   可是,那味道真的苦啊。   裴惜惜没在监狱待多久,因为邵辰白领着掌教的命令过来接她了。   邵辰白站在地牢外边,瞧见裴惜惜就开始笑。   实在是这件事真的太好笑了。   这一次抓欲魔种以及魔修探子行动,欲魔种没抓到,把心魔抓进去了,   邵辰白边笑边问,“师叔祖,你到底是怎么引起怀疑的?”   “我就说了一句,净浊丹好苦。”   “哈哈哈哈,可是净浊丹是甜的啊。”邵辰白乐不可支。   原来如此。   难怪一句好苦就被捉了。   裴惜惜好奇地问,“若是那人特别能忍,吃到丹药苦,也不动生气,岂不是被他蒙混过关?”   “不会,这净浊丹是掌丹峰白芷元尊根据欲魔种研究出来的,对魔气十分敏锐。凡携带欲魔种的修士吃了净浊丹,会呕吐,身上有魔气的,会魔气外泄,一眼就能瞧出。师叔祖你吃着苦,还是因为您属性混沌,仙魔同体的缘故。”   裴惜惜明白了,夸道:“白芷元尊真棒。”   虽然监狱里走一遭,但知道太渊宗上下清洗一遍,没有第二个如华琇那般被人种了欲魔种的修士,这算是一件喜事。   同时她暗自庆幸,早早放弃丹道是对的,真正的天才便是白芷元尊这样,能自创丹药。   “自然。”邵辰白道,“白芷元尊太元界唯一能练出八阶极品丹的丹修,若是她进阶大乘,九阶极品丹,估计不在话下。她炼丹自有一套,凡炼丹,必出极品丹,很厉害。”   “哇,那真的厉害了。”裴惜惜拍手捧场,又问,“天玄宗那边,对欲魔依旧是相护态度?”   邵辰白点头,道:“欲魔进阶金丹了,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天玄宗那边,怕是更加不会放弃。说到底,他和你之间,是同族相噬,是利益之争,是魔灵族间的因果,不存在虐杀嗜杀之类,违背正道道义的地方。”   “欲魔晋阶金丹了?什么时候晋阶的?”裴惜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刚晋阶半月吧,天玄宗掌门估计会广发请帖,邀请各宗去参加他的金丹大典。”   “啧。”裴惜惜很不爽,“不提他了,败心情。”   邵辰白识趣地转换话题,“你知道最近太元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什么大事?”裴惜惜很给面子的问。   “水临郡林家私下豢养异兽,抓小修士开采灵石矿,要不是他胆大包天,把我太渊宗大乘长老的亲传弟子当普通散修抓了进去,这事也不会被捅破。”   异兽是拥有特殊血脉的妖兽,不开智,本能行动,但因为特殊血脉,相较妖兽更难对付。   裴惜惜挑眉。   这事太渊宗对外说法吗?   “然后呢?”   “然后太渊宗那名大乘长老一怒之下,将林家挑了。这林家也真是,行魔道之事,‘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送给林家最为贴切。”   “你说得对。”   “对了,林家被灭后,我太渊宗派人过去接管,将水临郡划入我太渊宗地盘。之后,你猜我太渊宗在林府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裴惜惜思及原著,漫猜道,“发现了绒绒族?”   “你怎么知道?”邵辰白讶异地瞧向裴惜惜,道,“没错,发现了绒绒族。绒绒族被关进地牢,被太渊宗揪出来时,只剩下五只绒绒族,只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林家也是有本事,将绒绒族全族给抓了,他们一天杀一只绒绒族,逼迫绒绒族交出仙器破虚笔。要不是我太渊宗及时灭了林家,绒绒族要被林家给杀灭族了。”   裴惜惜心微颤。   若不是山姑他们要带她历练,接了水临郡这个任务,林家魔族不会被人发现,绒绒族全族被灭,破虚笔会落到魔族手里。   那之后,破虚笔落到欲魔手里,到底是欲魔利用林家主之女得到的,还是魔族借由林家主女儿之手交给欲魔的?   “那破虚笔呢,现在还在绒绒族手里吗?”裴惜惜急切地问。   邵辰白道:“当然在,我太渊宗又不是劫匪,会抢别人的东西。”   裴惜惜凝起眉头,破虚笔在绒绒手里,又被抢了,最后再落到男主身上怎么办?   “不过,绒绒族剩余族人,带着破虚笔,加入我太渊宗啦,就住在百兽峰。”邵辰白可惜地开口,“听说绒绒族是个小毛球,特别可爱,可惜他们自住入百兽峰后,就没下过山,我还没见过呢。”   裴惜惜听到这个发展,觉得还不错,绒绒在太渊宗,男主想要拿到破虚笔,没那么容易。   她松开眉头,笑道:“绒绒性喜安静,不爱出门,山下怕是看不到了。不过,你可以去百兽峰拜访他们。”   邵辰白忙摆手,“我可不敢去百兽峰,百兽峰的那些妖修凶死了。”   裴惜惜笑,骂道:“胆小鬼。”   邵辰白辩驳,“我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下了掌刑峰,邵辰白回掌教峰复命,裴惜惜回无霜峰。   她似鸟儿归巢般跑向颜今歌,又在颜今歌身前站住,捞过杌子坐在颜今歌脚边,仰头抱怨道:“师父,我被抓到地牢里,受惊了,能不能明天休息一天?”   颜今歌问:“道途之事确定了吗?”   裴惜惜:“……”   行吧。   果然偷不了懒。   她伸长腿,手放到榻上靠着,道:“我觉得,选法修更有用,但是,我更喜欢幻道。”   “就是幻道到底是虚拟的,比不上术法那么万金油。”裴惜惜开口,“比如那场洪水,我若是幻修,我感觉我拿洪水没办法,但是法修,解决方法有很多。”   颜今歌瞧向她,道:“你可知,幻道修到高深时,可凭法则造物?”   “曾有一个幻修,以瑰丽的创造力,凭空创造出一个逼真的小世界,生生将敌人困死在幻境里,至死都没察觉到不对。”   “‘假亦真时真亦假’,以假乱真,以真填假,幻道修到极致,不比其他道途差。”   裴惜惜若有所思,只是她依旧有担忧,“但是幻修,前期修炼的时候,战斗力并不强。”   颜今歌道:“可以以六艺辅助,这并不是问题。谁规定幻修,不能修法,修阵,修器了?”   裴惜惜点头,问:“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修幻更好?”   颜今歌摇头,“没有更好,只有最合适,能让你坚定不移走下去的,才最合适。”   裴惜惜点头,道:“那我修幻道,我喜欢幻道。”   她其实也是在构建心魔幻境时找到的乐趣,亲手搭建出一个故事,很有意思。   颜今歌瞧了裴惜惜片刻,笑道:“其实也不急,你距离金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想。”   裴惜惜摇头,“不想了,犹犹豫豫的,反而不好。”   “行。”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诪张城内留有幻道传承,等你丹田伤好,我带你去试试。”   “好。”裴惜惜脆生生地应道。   “你的弟子玉牌呢?”颜今歌朝她摊开手。   裴惜惜递给颜今歌,问:“师父,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还有两件珍惜级别的材料没领?”颜今歌开口,“我去领了。”   裴惜惜提醒道:“还有一个五阶材料名额。”   颜今歌瞧了裴惜惜一眼,笑道:“你倒是富有。”   他起身离开,回来时,没告诉裴惜惜他取了什么,只将弟子玉牌还给裴惜惜,道,“接下来我会闭关,不必找我,等你伤好,我自会出关。”   又三月,裴惜惜丹田上的裂缝彻底愈合,她身上被颜今歌下的不能动灵气的禁制也随之破碎。   裴惜惜感受到熟悉的灵气,感觉十分亲切。   下了课,她迫不及待地跑回无霜峰,跑去正堂。   正堂内,颜今歌果然出关,正坐在书房内作画。   裴惜惜跑进书房,喊道:“师父,我伤愈合了。”   颜今歌应了一声,继续作画。   裴惜惜见状,取了本书坐在旁边看。   等颜今歌放笔,她也放下书。   出了书房,颜今歌丢给裴惜惜一块透明石头。   裴惜惜抱着,跑到颜今歌身边,问:“师父,这是什么?”   颜今歌开口,“我以天狗虚骨为主,蜃女珠、虚实木为辅,融入织金,炼制成的法宝胚子。”   一般修士,都是在金丹时根据自己的道途与灵根属性炼制与自己相合的法宝,但也有早早确立道途,又有机缘的修士,在筑基时认主法宝胚子,之后以道意锻造,锻出与自己一道成长完全相合的法宝。   比如剑修塑剑胚,兵修塑兵胚。   拥有一件法宝胚子,称得上是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事,金丹时炼制的法宝,远比不上法宝胚子与修士的融合度。   裴惜惜也知道这一点,她惊喜道:“师父,你取珍惜材料,就是为了替我炼制法宝胚子吗?爱死你了师父。”   她盘腿坐下,将法宝胚子进行血炼与神炼。   两个时辰后,裴惜惜睁开双眼,眼底尽是惊喜。   她取出半透明的石子,石子在她控制下,拉伸、扭曲、变形,一下子变成小鱼,一下子变成飞鸟,一下子变成扇子。   她再往里边注入灵气,身形虚幻,又到几十米外出现。   她望向颜今歌,惊喜道:“师父,这法宝能瞬移。”   颜今歌淡淡道:“天狗能穿透空间,加入天狗虚骨的法宝,自然也能。”   裴惜惜把玩着法宝,不断变幻各种模样,她道:“师父,我以为天狗尸体你早丢了。”   那天狗臭得要死,要不是为了当战利品,她当初也不会留着。   “一听你这话,便知你不知疾苦,到外边,只会被人盯上。”   “我就在师父面前说说。”裴惜惜开口。   “不仅仅是说说。”颜今歌摇头,“你知道在野外历练的练气散修,连未入练气的妖兽肉,都不会放过么?”   “你倒是提醒我了,幻修若想幻境真实,对人事观察得入微。你一出生,便跟在我身边,之后更是来到太渊宗,成为高高在上的师叔祖,从不曾接触过底层修士。这并不好,等从诪张城回来,你出宗去当暗桩吧。”   裴惜惜先是不太愿意,转而一想,又觉得不错,“可以啊师父,我要去天玄宗当暗桩。不过,欲魔能根据同源术法摸到我的位置。”   “过来。”颜今歌朝裴惜惜招招手。   裴惜惜走过去,伸出手。   颜今歌神识在裴惜惜体内检查,片刻,他在裴惜惜体内下了禁制,阻止术法追踪,“我给你屏蔽了。”   “师父,你真好。”裴惜惜抱了颜今歌一下,拿着法宝胚子回到回到自己房间。   她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玩了半天,忽而想起,原著里,男主有一个半仙器能瞬移,受伤极易愈合。   受伤极易愈合,原著解释是男主拥有特殊功法。   但此时比对下自身,能瞬移,天狗;伤势容易愈合,木源气。   她不会抢了原本男主机缘吧?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裴惜惜对眼前这法宝胚子更喜爱了。   她亲了一口,纳入丹田,开始睡觉。   睡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自己丹田伤势好了,可以动用灵气了。   也便是说,她能构架心魔幻境了。   意识到这边,她迫不及待地溜回颜今歌识海,道:“师父,治病了。”   说着,薅了一把魔念送进嘴里。   之前颜今歌惩罚她半年不得吃魔念,这惩罚虽被她撒娇卖痴给破了,但颜今歌每天只喂她一小口。   这比半年没吃更残忍,天天吃不饱,天天馋着嘴,简直要命。   现在破禁,裴惜惜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颜今歌内视,道:“还没放弃?”   他以为,裴惜惜上次气得暴打他一顿,已经放弃了,不想又卷土重来。   “我不会放弃的。”裴惜惜坚定地开口。   颜今歌定定地瞧了裴惜惜片刻,道:“再暴躁,也不能在心魔幻境里揍人。”   裴惜惜憋笑,道:“绝对不揍,我知错了。”   “行吧。”颜今歌无奈妥协。   朱墙琉璃瓦,富贵锦绣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白玉为墙,绒毯铺地,黄花梨架有序摆放着奇珍异玩,拳头大的夜明珠悬在精巧的壁灯上,一人高的青琅玕装饰着绒花,云母屏风上绣着龙与凤双面三异绣,床头悬挂着霞影纱软罗烟。   纵目望去,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这是皇宫,天下奇珍汇聚,这些外边富贵人家要小心珍藏的宝物,在这儿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装饰品。   在这被宝物装饰的房间内,宫女静候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霞影纱后,金丝楠木雕花床上,一道低低地咳嗽声响起。   穿着宫服的大宫女掀起霞影纱走进去,低声喊道:“皇上。”   皇上抬起头,头发全部挽起,用白玉黄金冠高高挽起,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她有着一双杏眼,杏眼眼角圆润,显得她这双眼更大更圆,像是小狗狗般,有种湿漉漉的萌感。   她山根挺拔,人中深邃,唇珠明显,唇形更是完美,弓形唇线微微嘟起,配合着她那双杏眼,说不出的迷人。   不过此时她面容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显然位于久病之中,憔悴不已。   但这并无损她容貌,反为她增添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她借着大宫女的手从床上坐起,慢吞吞地开口:“将皇子和公主唤过来。”   “是。”大宫女让小宫女去唤人,自己卷起霞影纱。   柔和的光洒在床上,衬得床上之人肤色愈发惨白。   大宫女取下小宫女端过来的药,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向皇上。   皇上张嘴,喝了一口。   这药自然不苦,不仅不苦,还甜滋滋的。   这是她的心魔幻境,她自然不会为难自己。   喝药间,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面容相似、身高相类的一男一女。   大宫女见皇子公主进屋,将药碗放到一边,让出床头凳子。   颜今歌盯着床上皇上,将之前的违和感抛到一边。   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强烈的熟悉感,莫不是她真是自己的母亲?   “小斐,小歌,你俩来了。”裴惜惜病弱而细声地开口,“我寿元不多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眼见你俩成婚。不亲眼见你俩成婚,我这眼啊,没法闭上。”   “小斐,小歌,你俩,能不能在我走前成亲,满足我这个遗愿?”   颜今歌:“???”   “我和她不是亲兄妹?”   裴惜惜细声细语地解释道:“小斐,你忘了,为了确保皇家血脉的正统,继承人从来都是兄弟姐妹成婚。”   颜今歌严词拒绝,“不行。”   裴惜惜垂下眼眸,失落地开口:“难道,我天不落帝国纯净血脉,要葬送在我这一辈?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裴惜惜默默垂泪。   大宫女忙递上帕子。   裴惜惜接过,拭泪。   她哭得很克制,肩膀一耸一耸的,但比嚎啕大哭更惹人心疼。   颜今歌心拧起,想要答应她,让她别哭,但是扭头瞧了女装小歌一眼,心底又满满的都是厌恶。   他问:“只要是娶皇室血脉就可以?”   裴惜惜忙道:“还得诞下血脉。”   裴惜惜算计得非常好,男女之间那些事,不就是床.上那些事?   凭她师父的责任心,便算不爱,生儿育女后,也会由责任产生爱,完美。   颜今歌嘴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答应之语。   裴惜惜愈发伤心,“难道你要让我,走也不安稳?你要让天不落帝国纯净血脉,葬送在我手里?”   颜今歌道:“你不会死,我会寻到救活你的方法。”   裴惜惜让自己愈发虚弱,她低低咳嗽一声,纯白素净的手帕沾上一抹鲜血,犹如雪上红梅,刺眼得很。   她继续咳嗽,好似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   咳着咳着,像是喘不过气。   “我答应。”小歌上前,握住裴惜惜的手。   颜今歌闭上眼,道:“我也答应。”   裴惜惜藏在手帕后边的嘴角偷偷掀起。   她仿若回光返照般面容红晕,急急道:“快,快给皇子公主举办婚礼。”   礼部早已备好成亲之物,皇上发话,皇朝内外似机器高速运转,不过一个小时,便布置好了婚堂。   颜今歌和女身小歌穿着婚服,牵着红绸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礼官准备喊“一拜天地”时,颜今歌阻止道,“送公主入洞府吧,我陪陪皇上。”   公主没走,道:“我也不走,陪陪皇上。”   裴惜惜:“……”   好家伙,不拜天地怎么算成婚?   她细声细语道:“拜天地,夫妻对拜。”   拜高堂,裴惜惜不敢应。   颜今歌道:“免了这些俗礼,你还有什么嘱托的?我尽力做到。”   裴惜惜想,上了皇家玉蝶,写入族谱,这两人已经算夫妻,婚礼等他俩感情深了再补也一样。   “至少生一男一女两个后代,将皇家血脉传下去。”裴惜惜握着颜今歌和小歌,将他俩手搭在一起,她盯着颜今歌,双目灼灼地盯着,“你一定要答应我。”   颜今歌沉默。   裴惜惜又开始咳嗽,捂着嘴的素白帕子,鲜血渗透出来。   公主忙道:“我答应你。”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死死盯着颜今歌,似是他不答应,她不瞑目。   颜今歌闭眼,复又睁开,道:“我答应你。”   裴惜惜仰头大笑,身子往后一倒,含笑离去。   她回到幻境外边,期待地往幻境里瞧,心道,这次总该成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师父如何破局? 第39章 诪张城   皇宫内,响起一片哭泣之声,呜呜呜呜的,仿若误入鬼片现场,而处处红绸,满目艳红,这种感觉更浓烈了。   裴惜惜瞧了片刻,一拍巴掌,懊悔。   她该等两人入洞房,喝完改口茶后再死的,现在这样,可不是有机会让她师父以守孝为借口拖延嘛。   都怪她听到她师父答应,太过兴奋就嗝屁了。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紧张地伏在心魔幻境上,等着她师父之后动作。   幻境内,颜今歌望着床.上美丽女子离世,心底涌出的不是伤心,而是荒诞。   他望着大小宫女呜呜哭泣,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公主上前替皇上整理仪容,这种荒诞感更胜。   他总觉得,伤心不起来。   甚至涌出一种,不该如此的感觉。   他定定地瞧了床.上女人片刻,吩咐道:“圣上殡天,早日落葬。”   小歌转身,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眸光闪过一抹杀意,但最终表现出来的,只是不满,“哥哥,母皇刚逝世,还未进行大洗,如何落葬?”   所谓大洗,即做道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颜今歌道:“吾辈……之人,不注重外物。”   颜今歌本该脱口而出一个字,但这个字眼想不起来,颜今歌顿了顿,继续将话补全。   “这对母皇不敬。”小歌冷淡地开口,“大不孝,不配为皇。”   裴惜惜:“……”   这是,挣起皇位来了?   裴惜惜心一慌,总感觉事情会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幻境内,颜今歌道:“皇位继承,由长不由幼,你无权置喙。”   在颜今歌的强烈要求下,先皇落葬,颜今歌即位,没有册封皇位,只册封了亲王。   裴惜惜:“……”   之后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彻底奔放到底。   颜今歌自即位后,积极寻仙问道,试图寻到单体繁殖的法子,住在皇宫。   小歌暗自招兵买马,为谋反做准备,住在宫外亲王府。   某一日,颜今歌寻到海外仙人,获得一枚生子花,小歌控制禁卫军,杀进皇宫,最后两人于乾坤殿宫外,兵戎相见。   裴惜惜面容痛苦。   这不是她构造的心魔幻境。   颜今歌身为魔念之主,又神识强大,居然篡改剧情。   难怪之前她也成功不了。   幻境里,颜今歌望着小歌带兵这一幕,眼底并无意外。   他语调平缓地开口,“小歌,你要反?”   小歌道:“皇位,能者居之,尔为无情无义无信无孝,无德无能之辈,不配坐上皇位。”   颜今歌哂然一笑,“我何时无情无义无信无孝?我又哪儿无德无能?”   “天不落帝国在我带领下,国泰民安,城荣民富,饥寒之民,暴戾之匪,尽扫一空;天感我德行,赐我仙种,容我天不落帝国嫡系血脉不断传承。”颜今歌取出仙种,道,“我当年答应她的事即将完成,倒是你,你如何完成承诺?”   小歌冷笑一声,“那些民生国事,都是我处理的。你沉迷仙道,昏庸荒废,哪有功绩?”   “那也是我知人善任。”颜今歌大言不惭,“若非我对你这乱臣贼子信任放权,你的政策命令,又如何能传达下去?”   “无耻之尤!既然你‘居其位,不谋其事’,不如将皇位让出来。”小歌冷酷地开口,“待我登位,我便封你为皇后,完成对母皇的承诺。”   颜今歌笑容微妙,“你对厌恶之辈能动情,这点,我不如你。”   “无妨,有药。”小歌淡漠地开口。   “不知死活!”颜今歌感觉到了冒犯,手一挥,“上。”   又有禁卫军从阴影处跑出,将小歌围在其中。   小歌神色不变,望向其他禁卫军,道,“我皇家内部争斗,尔等要插手?莫不是想夷九族?”   她又望向颜今歌,“民心所向,方是天子。你大势已去,不如袖手就擒。”   颜今歌挥挥手,示意禁卫军退后,他望向小歌,道:“既如此,不如我俩一决高下。”   小歌道:“可。”   颜今歌从左右那拿起长剑,走到花园之中,而小歌穿着铠甲,双手持剑高举,做出个攻击之势。   裴惜惜痛苦地闭上眼,不用再看了,又是小歌被杀的一天。   她气呼呼的薅了好大一团魔念,溜回自己房间。   过了片刻,颜今歌传音问:“还要再试?”   裴惜惜道:“当然。”   她已经找到失败缘由了。   下一个幻境,她绝对绝对不从幻境脱身。   她要压着她师父,谈!恋!爱!   红梅吐蕊,暗香浮动。   在一片清而不淡、甜而不腻的暗香中,裴惜惜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揉着双眼坐起,先伸了个懒腰。   浑身舒爽后,裴惜惜感动得想要痛哭流涕。   不同意啊,她都多久睡过懒觉了,天天四点不到就要起床,这种睁眼看见阳光的感觉,太让人感觉。   她洗漱完毕,走出房门。   房门外边,颜今歌已经站在门口,瞧见裴惜惜,道:“起来了,走吧。”   他摊开手,掌心放着一只双层雕花精美的画船,画船从掌心飞起,在空中飘忽一晃,长成两米长高的大画船。   大画船缓缓往下落,停在地上没有发生声响。   裴惜惜跳到颜今歌身边,一把折扇拧开,在身前扇了扇,问:“师父,有早餐没有?”   颜今歌放开识海,道:“进来吃吧。”   裴惜惜收起折扇,欢呼一声,“师父,你真好。”   说着,整个人化作一道黑雾钻入颜今歌额心。   颜今歌往前踏一步,落到画船上,下一秒,画船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空中不见。   诪张城位于南域,距离太渊宗要横跨一个大陆。   便是颜今歌驾驶道器,也要一月之遥。   裴惜惜吃饱喝足,摊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得知这事,她惊讶道:“这么远?”   要是换她来走,岂不是要走几十年?   颜今歌摇头,道:“南域算近的,西域最远,至少要两个月。”   裴惜惜捧着脸,望着下边广阔天地,忽而生出一种豪迈之心,“‘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等她修为高深,她要将太元界走一遍。   颜今歌面露满意之色,道:“修士确实该外出走走。不出东域,不知天之大,不渡东海,不知地之广。多少修士,穷其一生,都在一域之内活动,眼界都局限窄了。”   裴惜惜赞同的点头。   她搬张小板凳坐在颜今歌身边,问:“师父,进诪张城,有什么要注意的?”   颜今歌道:“‘诪张,欺诳诈惑也’,其为幻城,其内之物,真真假假。你入其中买卖东西,要注意那是幻道凝出的虚物,还是真品。若是错眼认不出,买了个虚物,那便是上当受骗,赔了灵石也怨不得旁人。”   “在诪张城,欺诈是允许存在的。能以幻道骗过人,那是你的本事;你识不出,便是技输一筹,得自认倒霉。”   裴惜惜道;“听起来,这诪张城,是幻道修士的天堂,他道修士的地狱?”   颜今歌笑道:“他道修士,除了特意去里边练眼力,或者交手幻道修士的,一般不会去诪张城。只有幻道修士,才会常驻其中。”   裴惜惜心生神往,“那更妙了,师父,我迫不及待想去诪张城体验生活。”   颜今歌摸摸裴惜惜的头,道:“行,那我们就在诪张城住几年。”   路上时间长久,裴惜惜又溜进颜今歌识海,塑造心魔幻境。   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帝国,依旧是裴惜惜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奄奄一息,依旧是她要求兄妹成亲,生两个血缘孩子,只是小斐小歌答应后,她没有咽气。   她要做吐血咳嗽,气若悬丝,就是不咽气的病美人。   她拒绝这对兄妹侍疾的要求,让宫女送他俩回洞房。   待两人离开,立马改上帝视角。   颜今歌和小歌入了洞房,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小歌道:“哥哥,夜深了,歇息吧。”   颜今歌甩手,道:“我去书房处理事务。”   裴惜惜忙操纵宫女侍卫拦住颜今歌,赔笑道:“大皇子,圣上请您今晚不得离房。”   旁边嬷嬷腆着脸皮笑道:“还要验喜帕。”   颜今歌面色铁青,重回房间。   回到房间后,颜今歌走到床边,视线落到床.上的喜帕上,他望向小歌,朝她招招手,道:“过来。”   小歌眸光微动,面容同样冷肃,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   颜今歌忽然出手,藏在广袖下的手握着匕首,在小歌指腹上割了一道口子,同时喜帕翻飞,精准地盖在小歌手上的手指头上。   顿时,喜帕上殷红似梅花绽放。   小歌眼底杀气一闪而过,“你这是何意?”   颜今歌收起匕首,没答这话,转身坐到榻上,随意摊着,打算就这般坐一晚。   裴惜惜瞧见这一幕,连半点波澜都生不起。   习惯了她师父的骚操作,这只是小儿科。   好好的一个凡人世界,她师父都能完成修仙界,她还能有多高要求呢?   次日,新人上茶。   裴惜惜身为母亲与婆婆/岳母双重身份,喝上了媳妇/女婿茶。   她斜歪歪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这身子不大中用,不知何时就会离世,你俩身为我血脉延续,我只希望你俩幸福。”   “为了能让我走得安心,小斐啊,你能不能亲下你媳妇?”   颜今歌笑了一下,道:“圣上,您能长命百岁。不过,您身体这般差,那就好生修养,不必为外事烦心。”   “妹妹,你陪母亲多说说话,我去处理事务。”   颜今歌转身离开。   裴惜惜:“……”   不慌,小事,肯定是看她现在精神劲头好,等中午我吐一斤血再看看。   小歌坐在裴惜惜身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母亲,您当初怎么不对外宣布,我是姐姐呢?”   若她是姐姐,继承皇位的,便是她了。   裴惜惜神奇地听懂了她话中意思,略有些无语。   小歌是颜今歌的复制体,思维完全copy颜今歌,也便是说,颜今歌位于同一场景,他会做出同样选择。   所以,将她设定为姐姐有什么用呢,只会加快她被灭的进程。   还不如妹妹呢。   至少她师父感觉威胁没那么大,愿意多留她一下。   她气弱地开口,“嫡长意味着继承,哪能任人混淆?你哥哥处理事务辛苦了,你给你哥哥送一道白玉汤去吧。”   裴惜惜朝大宫女瞧了一眼,大宫女去厨房拎了一个食盒过来。   小歌没接食盒,道:“哥哥怕是不想见到我,我去练兵吧。”   唔,她师父真敏锐,知道把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裴惜惜哪能让她去练兵?不然又要发生夺位兵变。她握着小歌的手,道:“你目前最重要的,是生下我皇家血脉,让我皇家血脉不断层。”   她直示道:“只要你诞下纯正血脉,便是我皇家大功臣,越过你哥哥继承大位,也不是不行。”   小歌问:“真的?”   “真的。”裴惜惜肯定地开口。   “哥哥不太配合。”小歌缓缓开口。   “不是有药?”裴惜惜道,“抓了囚禁,生了孩子幽禁,只要不取他性命,他任你处理。”   裴惜惜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师父间的内部战争,她便不参与了。   小歌问:“母亲不怪我?”   “我怪你什么,有野心不是坏事。”裴惜惜低头,低声咳嗽。   小歌道:“那我去准备。”   “去吧。”裴惜惜很开心,挥着小红旗为她加油。   她对大宫女道,“去助公主一臂之力。”   大宫女答应着去了。   裴惜惜正想脱身看下进度条,颜今歌这时穿着玄色帝服带着滚冕迈入房间。   裴惜惜;“!!!”   皇帝还是她呢?怎么她师父穿着龙袍?   “你?”裴惜惜吃惊,挣扎着起身。   颜今歌疾步而行,停在床边按住裴惜惜的肩膀,道:“你病重,安心休息,太上皇。”   太上皇是谁?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有些茫然,须臾她反应过来,她被夺位了?   颜今歌收回手,坐在床头,道:“您不必忧心,您虽为太上皇,在这个皇宫,依旧权势在手,无人敢轻视你,您和以前一样,会过得很舒心。”   能一样吗?   她是皇上,她想压着她师父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太上皇,她师父想不听就不听。   “那你妹妹呢?”裴惜惜问。   颜今歌古怪一笑,“妹妹想如何对我,我自然如何对她。”   他又望向裴惜惜,双手握起裴惜惜放到被子上的左手,他指腹摩挲着裴惜惜的手背,掌下肌肤的质感让他微微一怔。   肤嫩细腻,宛若温玉,这一点都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的手,倒像是二八少女,肤若凝脂。   他心念一动,笑道:“母亲,你说我立你为后如何?我天不落的纯净血脉,妹妹能生,母亲自然也能生。”   他喊母亲时,语调带着古怪的腔调,似是十分别扭,强迫着自己喊出口。   裴惜惜瞪大眸子,震惊地望着颜今歌。   您真敢想啊,师父!   看不出您浓眉大眼的,居然是这样罔视礼法的人。   “我是你母亲。”裴惜惜失声道。   “妹妹还是我妹妹呢。”颜今歌不以为然,“既然伦理纲常对我天不落帝国皇室无用,是妹妹是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颜今歌笑了笑,“我一见母亲便欢喜,一见妹妹就厌恶,既如此,为何不娶欢喜的,反要与厌恶的绑定一生?”   裴惜惜:“!!!”   啊,是她欠打了。   之前她溜进心魔幻境当她师父的母亲,又让她师父在幻境里兄妹成亲,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发火,因为太颠覆伦理纲常,她都做好自己被揍一顿的准备。   谁知她师父毫无反应,之后也绝口不提这事,她以为是她师父看得开,知道这只是治病手段,当时还感慨她师父开明。   万万想不到,她师父开明过了头。   裴惜惜心内默默哭泣,她多么希望他师父是个老古板,在那幻境之后揍她一顿,这样她就不会再次启用这个幻境背景,也不会让她师父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师父可,她不行。   母子太刺激。   同时裴惜惜也明白了,比下限,她估计比不过她师父。   别看她师父外表高岭之花,其实内里诡谲多思,无法琢磨。   不过,她不认输。   她低声咳嗽,鲜血不要钱似地从指缝间流出,大宫女上前替裴惜惜清理,又递给裴惜惜一张白帕,裴惜惜继续咳,鲜血渗透白帕,将之染成红布。   颜今歌道:“请太医。”   裴惜惜止了咳,低低道:“小斐,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如何能孕育后代?能传承我天不落帝国血脉的,只有你妹妹。”   颜今歌轻轻笑了,道:“母亲,若你去了,我随您殉死如何?这样,您再也不必忧心纯血传承问题。”   纯血断了,想忧心,也无处忧心。   裴惜惜:“……”   她举白旗。   不然接下来的剧情,不过是重复上一周目的事,她师父沉迷仙道,找到生子花,小歌厉兵秣马,准备夺宫,连理由都是现成的,打倒乱臣贼子。   回到心魔海,裴惜惜将魔念捏成丸子丢到嘴里,见她师父也从心魔幻境里脱身而出,裴惜惜率先指责:“师父,您怎么这样?”   颜今歌跟着指责,“还不是怪你背景不合理,谁家兄妹能成婚?有你这败纲常在先,才有我后边乱.伦理。”   裴惜惜道:“远古时期的凡人皇室,就是这么荒诞,我这是有真实历史依据的。”   颜今歌道:“远古时期,也有儿子娶生母,只为繁衍,这也是真实历史。”   裴惜惜气得直翻白眼,“师父,您到底想怎样,您宁愿败常乱俗,也不愿爱上自己?您对自己有这么嫌弃吗?”   颜今歌垂下眼眸,淡淡道:“对,我没法爱上自己。所以,你放弃吧。”   裴惜惜叉腰,倔强道:“我不。”   她在心魔念内一边打滚,一边张嘴吞吃,吃着吃着忽然咬了个空,整个人又回到甲板上。   颜今歌语调又恢复轻松,道:“别找借口贪吃。”   裴惜惜道:“我哪儿贪吃了?好吧,我是贪吃了点,但您心魔念那般多,崽崽多吃一点不可以吗?崽崽饿饿。”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的腿,仰头道。   颜今歌不为所动。   裴惜惜“切”了一声,丢下腿,跑到甲板边,往下边看。   地面被浓浓淡淡的云雾遮住,只隐约能瞧见山脊轮廓,再往前瞧,在山间流淌的大河仿若从天上而来,似白玉带般绕山而动,似是山群穿了一件轻纱似的披帛。   颜今歌虚点裴惜惜,笑道:“明珍,你说你这行为叫什么,‘有奶是娘’,没奶丢一旁?”   裴惜惜扭头,朝颜今歌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喊道:“娘,我饿了。”   颜今歌:“……”   没皮没脸。   他收回手,不再理会裴惜惜。   倒是裴惜惜忽然发现乐趣,指着下边一处城镇喊道,“娘,那是哪儿?”   “娘,那棵树生在悬崖上,开大白花,没有叶子,像是云朵生在树上,那是什么树?”   “娘,这是蓝翎鸟吗?好多蓝翎鸟啊!”   “娘……”   颜今歌扛不住那一声声娘,咬牙切齿道:“乖女儿,连云帛树和翠羽鸟都认不出来,你该多点书了,快过来看书。”   颜今歌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堆半人高的纸质书,以及半人高的玉简,整整齐齐的纸质书和玉简堆在甲板上,极富有存在感。   裴惜惜:“……”   她强烈拒绝:“女儿叛逆期,不想读书。”   颜今歌勾勾手指,裴惜惜不受控制地倒飞,并坐在颜今歌脚边的杌子上。她的身前多了一张桌几,桌几配合着裴惜惜调整高度,之后桌几两侧飞来两沓书。   “你不叛逆,你爱读书。”颜今歌换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开口。   裴惜惜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长在了杌子上,纹丝不动。她狂锤桌几两下,桌几稳如泰山。裴惜惜认命地拿起书,含泪应道:“对,我爱读书,读书使我快乐。”   一开始裴惜惜确实是被迫读书,但很快,她沉浸进书里。   全心阅读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诪张城到了。   诪张城和其他城池没什么两样,高墙古石,风沙打磨,一股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诪张城”三字是小篆,小篆字体优美,线条曲线圆润,颇具古韵,远远瞧去,那三字似仙鹤翅舞,祥云如画。   颜今歌收起画船,对裴惜惜道:“我就是年老力衰的老父亲,什么用都没有,在诪张城,要靠你了,小明珍。”   裴惜惜嘴角抽抽。   之前喊他老人家,他说自己正年轻,现在又自称是老人家,真是薛定谔的老。   “还不如体弱多病呢。”裴惜惜吐槽道。   走到城门口,有城卫守着,要求交一百块灵石。   前边修士老老实实交了百块灵石,走了进去,很快,轮到了裴惜惜。   裴惜惜问:“为什么别的城只有两块,最高的也才十块,你们入城费怎么这么贵?”   那城卫昂着下巴,嗤笑道:“能比吗?我们诪张城有幻道传承,其他城有吗?”   “若是进诪张城,不是为幻道传承来的,交百块灵石,岂不是被宰了?”   “不是为幻道来的,也是为提升自己能力来的,他们对诪张城有需求,想进去便只能乖乖交一百块灵石。”   “你撒谎。”裴惜惜开口,“你根本不是城卫,你就是在骗灵石。”   裴惜惜这话一出,之前交了百块灵石的扭头回望。   城卫恼怒道:“胡说什么?你们来诪张城这么多次,哪次没交灵石?你们也可以问问自己亲友,谁来诪张城不交灵石?”   “因为都被骗了啊。”裴惜惜开口,“你交给他们的临时身份玉牌,是虚假的,出城时他们会将这身份玉牌还给你,如此一直都没有发现。”   裴惜惜觉得自己真有天赋,对幻境这般敏.感,一眼就瞧出幻术的痕迹。   城卫点点裴惜惜,二话不说,整个人从城门口消失。   那些想要找城卫要回灵石的修士扑了个空,只能郁闷自认倒霉——诪张城城规,城内骗与被骗,全凭本事,不得携私报复。   一名穿着青色长袍外罩无袖外衫的年轻修士瞧向裴惜惜,自我介绍道:“我是宁武城苏隐,敢问道兄是?”   裴惜惜摆摆手,“无名之辈。”   这便是没有结交之意了,苏隐朝裴惜惜颔首,不再试图攀谈亲近。   裴惜惜走入城内,偏头朝颜今歌讨赞,“师父,我厉害吧?”   颜今歌夸道:“你幻道天赋,确实不错。”   东域修幻道的少,但是南域不少,南域有诪张城,幻道一途与东域剑道一般繁荣。   而这诪张城内,十个里边,有九个是幻修,里边的小孩,更是大小就被骗到大,于幻术十分敏锐,踏入道途后,十之八.九也是走的幻道。   裴惜惜美滋滋。   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的都确立了她的道,并坚定不移的秉持自己的道往前走,只有她,后进生,对道途迷茫。   不过现在,她的道途也立了,又追上小伙伴了。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更何况诪张城景色不差。   街道宽敞整齐,小河流水弯弯,两侧桃花连横,粉色桃花簇簇拥拥,如烟如霞仿若长河。一架古桥横贯桃花河上,上边行人美如画卷,下边乌篷船淡墨剪影,船桨“欸乃”一声划破水面,顺着弯弯河面穿过小桥。   河水清澈,还有桃花瓣随水波打着旋,正应了那句诗——‘桃花流水杳然去’。   更远处,有各类店家旗子随风招展,遥遥向游人招客。   裴惜惜寻了家酒楼坐下,点几样菜后,问茶博士道:“这位仙长,城内有没有牙行?”   茶博士记下裴惜惜点的菜,闻言笑道:“您是要租房,还是要买房?租房我家便有,买房,我家也有房子可卖。”   “牙行呢,您请行个方便。”裴惜惜不动心。   茶博士有些失望,道:“行,您去这个地址上寻。”   他递给裴惜惜一块玉牌。   玉牌上写着有字,但上边蒙着一层白雾,左腾右转,也没法瞧清。   裴惜惜捏着玉牌,好生气恼,道:“给得一点都不诚心,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要给就干干脆脆的给,不给就干净利落的拒绝,这样给了,又将地址给遮了,像什么话?   颜今歌懒洋洋地开口:“在诪张城便是如此,你要学会习惯。”   “习惯?”裴惜惜忽而想到一事,忍不住乐了,“我要是习惯了,在外边将这习惯带出来了怎么办?”   颜今歌笑道:“那你就祈祷,你在外边瞒住了身份,免得被人打断腿。”   裴惜惜笑容顿时拉了下来,苦着脸道:“师父,你真不会说话。”   颜今歌改口道:“那你在外边,足够强,被人找上门来,能将人打断腿。”   裴惜惜被颜今歌逗乐,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师父,你怎么这么逗。”   “天生幽默。”颜今歌淡淡地开口。   “不行了,师父,你别逗我笑,哈哈哈。”裴惜惜乐得不行。   不多会儿,茶博士送了一壶茶,以及裴惜惜点的菜。   茶博士正欲走,裴惜惜道:“仙长,你这不太老实啊,这茶,这蛟脊肉,这香菌鸡,这三文丝,让我吃个寂寞?”   茶博士听裴惜惜一一点出幻菜,顿时露出个笑,道:“恭喜贵客全答对了,待会儿您要的菜,将会送上来。”   他说待会儿,还真是一会儿,一分钟都没有,茶博士便将剩余的菜用小推车送了过来,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壶冰心玉螺春,和白蛟入海。   “这茶水和白蛟入海,是酒楼请贵客吃的,请慢用。”   冰心玉螺春是三阶冰心玉螺茶叶冲泡而成,相较裴惜惜筑基修为,这送过来的茶,很有诚意。   至于白蛟入海,则是南域这边特有的海鱼抽出鱼骨,雕成白蛟形状,而下边乳汤,则是用这种海鱼鱼肉慢煨而成,煨到肉化成羹,与蒸熟的鱼骨一道,成为名菜白蛟入海。   鱼羹香嫩清甜,鲜美爽滑,鱼骨清脆,骨髓多汁,有点像水果萝卜口感,一口下去,脆而不渣,多汁而甘甜。   裴惜惜吃得连连点头,对颜今歌道:“师父,这道菜很不错啊,东域有吗?”   颜今歌只略夹夹白蛟入海,便放下筷子。   他道:“没有,这是南域特有的菜,这鱼,名唤乳鲸,只生于南海。”   裴惜惜有些失望,回东域就吃不到了。   吃完饭,裴惜惜拿着茶博士交给她的牌子,起身离开。   去前台结账时,裴惜惜盯着账本上附了层幻术的纸,道:“这价格不对吧。”   前台笑眯眯地盯着裴惜惜,道:“那您说说,是多少?”   裴惜惜只瞧出灵石数目动了手脚,但破除手脚,她还不够格。   她比对下有家酒楼的价格,付了二十块中品灵石。   前台笑眯眯的接过,没说差,也没说不差。   裴惜惜总觉得自己付多了,但她破不了术法,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她郁闷地往外走。   若是没发现对方动手脚,无知无觉的吃亏,那还好,怕就怕她这种,知道自己吃亏了,但不知道自己吃亏多少,就很郁卒了。   “师父,这城市一点都不友好。”裴惜惜闷闷不乐地开口。   从入城,到上菜,再到结账,处处都是陷阱。   颜今歌道:“只能说明你不够强。”   行吧。   裴惜惜不指望她师父安慰她了。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还要生活几年呢,乐观点。”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裴惜惜一扫之前的郁气,振奋道:“师父,你说得对。”   她低头,用幻术破除。   裴惜惜初学幻术,破术法的速度并不快。   日落西斜,她坐在街边长凳上,专注死磕,颜今歌坐在她旁边,面带怡然之色。   旁边长凳坐着一名筑基小修士,他见颜今歌在长凳上坐了一下午,过来搭话道:“道兄,你也是身上灵石被骗光,只能住外边吗?”   诪张城内,桃花树下有长凳,万花园里有长廊凉亭,万果园里有挂果,景山上有飞瀑,没灵石的修士也不必担心在诪张城内活不下去。   可以说,十分贴心。   颜今歌闲闲地应话,“没灵石,怎么不离开?”   筑基小修士懊恼道:“我哪好意思回去,灵石被骗光了,灰溜溜的回去,多没面子。我要将灵石骗回来,再回去。”   颜今歌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因不甘而留在诪张城的修士何其多,只是最终,他们会离开。而诪张城的一切,于他们来说犹如一场梦。   那修士以为颜今歌同病相怜,与他吐槽诪张城的诸多骗局,以及各种让人气愤的地方,便算颜今歌不搭腔,他也能一个人说得起劲,且越说越气愤。   颜今歌道:“你来诪张城前,应该知道诪张城,为谎言幻象之城。”   “对,谁不知道?”那小修士不解颜今歌怎么说这个。   “你知道,那你该是抱着被欺骗的心态来的。既然如此,你为何气愤?”   筑基小修士:“???”   他恼了,“谁抱着被欺骗的心态来的?我说你,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和你交谈,告诉你在诪张城生活经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白眼狼,没良心,没有爹妈的孤儿……”   裴惜惜起身,以更高的声音骂道:“听不懂人话的东西,难怪这么一大把年纪,修为才筑基,脑子里全是石头,不会转啊。吃了那么多驻颜丹保住一张嫩脸,就真以为自己是少年,可以厚着脸皮无知了。”   “在这摆什么施恩架子,你说的那点东西,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搁这说?”   “还好意思骂人白眼狼,最大的白眼狼不是你吗?你心理失衡了你没发现吗?执念横生没法进阶,你也没想过反省反省自己?好心引导指点你,你蠢成驴样听不出来不说,还用你那核桃大的装满阴暗心思的脑子去揣测,简直比驴还蠢。”   “你活到世上,真是浪费食物,浪费灵气。我要是你,就掩面,一把匕首送自己转世,看下辈子能不能聪明如猪。”   裴惜惜噼里啪啦一顿骂,连珠炮似的,轰得那小筑基毫无还嘴之力。   他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盯着裴惜惜泛出杀气。   他颤抖着手,一道冰针就往裴惜惜刺来,“我杀了你。”   裴惜惜往左一动,躲开冰针的同时向前,三两步来到那小筑基身前,一巴掌拍了去。   她没有留手,小筑基直接被裴惜惜拍晕了。   裴惜惜低头望着软绵绵躺倒在地的小筑基,有些遗憾,这也太不经揍了。   一拍就晕,哪来的胆子骂人?   她骂了句“傻子”,重新坐回椅子,继续解幻术。   颜今歌偏头,笑问:“不烦躁了?”   “不烦躁了。”裴惜惜应道。   裴惜惜破木牌上的幻术破得烦躁,才会听到小筑基骂人后一点就炸。不过经过刚才一番发泄,心底郁气全吐了出气,也有了耐心继续。   颜今歌继续笑,“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惹了,想不到明珍还是颗小辣椒。”   裴惜惜“嗯哼”一声,道:“别吵我,我快破开了。”   颜今歌低低乐出声,才说不好惹,这就烦上了。   月上中天,裴惜惜总算将木牌上的幻术解开。   她活动活动下,因为一直保持低头姿势而酸痛的脖子,道:“师父,走,今晚不住大街。”   颜今歌又乐,道:“那多谢小明珍,让为师住上大房子。”   “应该的。”裴惜惜拍胸.脯保证,“在诪张城,我罩着你。”   颜今歌睨向裴惜惜,似笑非笑,“那多麻烦小明珍了。”   按照地址找过去,裴惜惜寻到十二号和十四号,没瞧见地址上的十三号房。   转了几圈,毫无所获。   裴惜惜叉腰,低声骂了声“淦”,“又设了幻术。”   她使出全身感应,一点点摸过去,摸到幻术核,废了点力气捏碎。   幻术核一碎,眼前白墙飞快褪.去颜色,露出后边红木大门。   这时,红木大门打开,一名身材瘦小的老者露出个头,问:“有什么事?”   裴惜惜拿出木牌,道:“仙长,我想买房。”   “买房啊。”老者摸摸山羊胡,道,“诪张城买房不便宜,至少这个数。”   他竖起三根指头。   裴惜惜想起现代房价,道:“三百上品灵石?”   三百上品灵石,相当于三百万下品灵石。   “不够。”老者开口。   裴惜惜嗤笑:“你这不老实,房子有大有小,位置有偏有荣,你却报一个价格,莫不是你以价值最大的哪间房报价,卖出去价值最小的那间房,之后所有的差价,都归你身上?”   见裴惜惜是行家,老者也不说虚话了,道:“行,我带你们去看房子,房主开了价,那个价我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知道,得看你们能不能破了房主幻术,看到那个价。若看不到,就只能你们自己估算,多了不找,少了不卖。”   就跟酒楼付账一样的。   裴惜惜点头。   老者带裴惜惜跑了十来家房子,最后裴惜惜看上一间坐落在河水边带院子的二层楼小楼房。   裴惜惜还是那个报价,“三百上品灵石。”   “少了。”老者毫不犹豫地开口。   “三千。”   “行。”老者又带裴惜惜前往城主办事处,将房源过户,递给裴惜惜一张玉质房产证。   如此,这一单生意做成。   这时,颜今歌从裴惜惜手中抽出房产证,将之丢回老者怀里,漫不经心地开口:“换一张。”   老者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悚然心惊。   之前一直是裴惜惜与他对话,他下意识地忽视颜今歌,把颜今歌当做裴惜惜的附属。   他确定裴惜惜瞧不见房价,才敢在房产证上动手脚,谁知道一直被他忽略的,没放到心上的,竟是个隐匿气息的大能。   他忙低头,老老实实的,将正确的房产证递给裴惜惜。   裴惜惜接过,气得鼻子快要歪了。   她万万没想到,临结束前,老者还会来这一手。   诪张城,真是欺人太甚。   等她学好幻术,她要一洗雪耻!   颜今歌偏头,见小徒弟大受打击,圆润的眼角边上,有晶莹闪烁。   小徒弟竟被气哭了。……   他迟疑片刻,将小徒弟的脸仰起来,安慰道:“别哭,眼泪会掉。诪张城,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裴惜惜:“……”   “谁哭了?”裴惜惜抹去眼角液体,怒瞪离去的老者,道,“那是幻术·心雨,我刚悟出来的。让他淋着雨回去,晚上做噩梦吧!”   敢欺骗心魔,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第40章 定制恋人   一天跌宕起伏,最后两人到底住上了房间。   一楼客厅,二楼卧室,裴惜惜挑了东边那件大卧室,将西边那间留给她师父。   卧室空荡荡的,床柜等家具都没有。   裴惜惜从储物戒里取出床褥、书桌书架等物——当然只是普通的被褥,而不是花大贡献点换取的宝器火绒被、雕花床等——一一摆放好,又掏出平常炼器成功的瓷瓶、花枝等装饰品装饰房间,卧室处理好,又开始布置一楼客厅。   很快,这暂住的地方,家具齐整,装饰素雅,虽无十分精致,但也雅致简朴,别有一番意趣。   至于颜今歌那边,裴惜惜没管,她师父比她有钱多了,手中宝物不知凡几,还能委屈自己?   忙忙碌碌弄到天明,裴惜惜去院中水井打水洗漱,之后去厨房下碗面,卧个妖兽蛋,摘点灵植叶子放到上边,端着青菜蛋面上楼,找她师父一起早餐。   嗯,她师父吃面,她吃魔念。   颜今歌此时已经起床,正坐在窗边看书。   二楼临街,窗外便是烟霞灿灿的粉色桃花,以及清澈碧翠的流水。   有住在附近的少年孩童早早起床,跑到桃花树下,流水边上,撩水玩耍。玩了片刻,一些十二三岁的少年憋了半天,憋出一根鱼竿,甩线落入河中,开始钓鱼。   其他七八岁的孩童凑到这些少年身边,好奇地摸摸竹竿,又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看这些哥哥姐姐钓鱼。   颜今歌瞧了几眼,收回视线落到书上,听到敲门声,他道:“门没锁,进来。”   裴惜惜推开门,单手托盘,反手关门,笑嘻嘻地走过去。   她将汤面放到颜今歌面前,卖乖讨好道:“师父,这是徒儿孝敬给您的。”   颜今歌挽起大袖,露出一小截手腕。   手腕皓白,欺霜赛雪,比素净的白袍还要白上几分,十分抢眼。   他拿起筷子,姿态优雅,似绽放的栀子花,一举一动赏心悦目。裴惜惜在旁瞧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涎着脸皮道:“师父,我的早餐呢?”   颜今歌没答,慢条斯理地继续吃面。   裴惜惜有些心急,但又不敢催促颜今歌,眼巴巴地盯着他。   在裴惜惜急切的视线下,颜今歌不徐不疾地将面吃干净。他撩起眼皮,往后边椅背上一躺,笑道:“想吃早餐?”   裴惜惜猛点头。   颜今歌视线落到窗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想吃鳜鱼。”   裴惜惜双目一亮:“我去买,买回来我做。”   “那鳜鱼,要你亲手钓的。”颜今歌不徐不疾地开口,“钓鳜鱼的鱼竿,‘不在太元界之内,不在五行之中’。”   裴惜惜头顶冒出三个问号,这是什么奇葩要求?   ‘不在太元界内,不在五行之中’,那这鱼竿哪里来?   她顺着颜今歌视线往下边瞧去,跟着瞧见那些少年孩童蹲在河边钓鱼,或许钓鱼无聊,他们一会儿玩水,一会儿幻出蝴蝶在空中飞舞,还有童心比试谁幻化的蝴蝶更真更漂亮。   裴惜惜福灵心至,明白了。   这个不在太元界不在五行中的鱼竿,是什么了。   是幻术造物。   她道:“那我钓只幻锦鲤,让你吃个寂寞,也算过关吗?”   “你觉得呢?”颜今歌笑眯眯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秒懂。   不行。   她端起托盘,将吃干净的面碗托起,道,“行,等着吃鳜鱼吧。”   将碗洗干净放好,裴惜惜出房门,走到那群小少年身边,笑眯眯问:“你们这样,能钓到鱼吗?”   一个穿着对襟红裙,外罩同色大袖肩披的小女孩扭头瞧向裴惜惜,面带不屑。待瞧清裴惜惜容貌,她不屑之色隐去,转为惊艳。她凑过来,指点道:“姐姐,一听你这话,就知道是外来人,本地人最爱欺负你这样的外来人了。”   “哦?”裴惜惜好奇地开口,“愿闻其详。”   “本地人不会问这个问题,他们只会在河里丢几只幻鱼,看我们钓到幻鱼高兴的时候,在旁乐开怀。这些无聊的大人。”小女孩抱怨道。   小女孩五官全部露出,容貌很是秀美,是个漂亮的小美人。   她散落的长发织成鱼骨辫全部拢到头顶,又在头顶挽成花瓣的模样,用白金攒丝冠挽起,像戴了一个公主冠,华丽又漂亮。   鱼骨辫上,和花瓣髻上,都辍着珍珠,像是满天星辰,折射着瑰丽的彩光,十分好看。   这小女孩的父母对她应该颇为宠爱,不然也没那个闲心给她织鱼骨辫,辍珍珠。   裴惜惜跟着笑,“是不是还会说,这是在锻炼你们的幻术能力?”   小女孩连连点头,双目发亮,“对对对,姐姐,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家,也有同款的无聊大人啊。”裴惜惜毫不犹豫地吐槽起颜今歌,与小女孩站在同一阵营,“他要吃鳜鱼,还不允许我用真的鱼竿钓,你说,他无不无聊?”   “噢噢噢。”小女孩明白了,“姐姐,你是不会凝鱼竿,才过来找我们搭话的?”   裴惜惜夸道:“你真聪明。”   确实鬼精鬼精的。   “那你教不教?”裴惜惜装可怜,“帮帮姐姐好不好,要不然姐姐没饭吃,饿肚子好难受的。”   她摸摸肚子。   “才不教,除非——”小女孩故意拉长声调。   “除非什么?”裴惜惜歪头问到。   “除非你跟我回家。”小女孩盯着裴惜惜的脸,狡黠道,“姐姐,你这么好看,和我回家吧,我保证,在我家,你绝对不会饿肚子。”   裴惜惜乐了,“不行哦,姐姐要是跟你回家了,姐姐家的大人会不开心的。你想想,要是你跟我回家了,你爹娘会不会也不开心?”   “行吧。”小女孩换个条件,“你要陪我玩三个月,不,半年。”   裴惜惜要在诪张城生活几年,听到这个条件,答应了。   她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   于是,这个小女孩凑到裴惜惜身边,教她凝鱼竿的窍门,“幻术成功的基础,是你得熟悉所幻之物。像鱼竿,你得知道它是什么,是形状,有多长,是什么材质,那丝是蚕丝还是蛛丝,勾是铁还是木……”   “钓不同的鱼,鱼竿材质不同,蛛丝不同,连勾大小也都不同,这些你都得知道。你要掉鳜鱼,最好用紫竹,头大脚轻;丝用冰蚕丝,细、轻、软,仿若无物;鳜鱼对动静很敏锐,若用其他蚕丝,可能会被它察觉;勾要用小勾,饵要多,还是那句话,鳜鱼警觉,它会小小的吃一口就逃,没危险再回来,若是勾大了,饵小了,它看到露出来的勾,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女孩介绍得很详细,一听颇为家学渊源。   裴惜惜朝她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小女孩双目亮晶晶的,两颊也有些红,“从小钓鱼钓多了,就有经验了。姐姐,在诪张城,你跟我玩,我保管让人不欺负你。”   “好,那我在诪张城,就拜托茜茜了。”裴惜惜笑道。   小女孩名唤薛茜茜,家就住在裴惜惜目前所住房子的隔壁隔壁,与她一道玩的,都是附近的小孩。   之前裴惜惜与薛茜茜交流时,他们都在旁边听着,见裴惜惜脾气好,态度温和,面对茜茜平等交流,且时不时将自己身形放低,虚心请教,一点没有讨厌的大人那般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顿时也围了上来,跟着指点裴惜惜,教她凝鱼竿的要诀。   被大人请教,感觉自己也厉害起来。   薛茜茜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给挤了出去,生气了。   她推推身边的小男孩,道:“你们都走开,惜惜姐姐先问我的。”   旁边小少年嘻嘻笑道:“茜茜,别这么小气嘛,惜惜姐姐是大家的姐姐,总不至于之后,你撇下我们,和惜惜姐姐单独出去玩吧。”   茜茜叉腰,身上红袍似火般明艳,“为什么不行?”   “茜茜,你要是撇开我们,我就告诉薛叔薛婶了。”旁边小少年道。   薛茜茜蔫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裴惜惜幻术天赋不错,虽然现实中没有魔念帮助,让她意随心动,但原理是一样的。心魔幻境构架靠心魔与魔念,现实幻术靠灵气与道意。   目前她没有悟出道意,借助的便是灵气。   在茜茜和那少年吵吵闹闹中,裴惜惜凝出一根鱼竿。   她将鱼竿放到茜茜面前,笑道:“茜茜,你看,有哪需要改?”   薛茜茜傲视小伙伴一下,得意地往前移了一步,站在裴惜惜身边。她目视裴惜惜手中竹竿,伸手摸了摸,又拉拉丝线和鱼钩,夸道:“姐姐,你天赋真不错,第一次就凝得这么完美。”   裴惜惜低调地谦虚道:“可能因为我修为比你们高,凝起来更轻松,要说厉害,还是你们更厉害。”   裴惜惜这话一出,这些小少年轻而易举地被裴惜惜顺毛,并将她接纳进自己小群体。   名唤周毛毛的小少年蹲在裴惜惜身边,问:“惜惜姐姐,你要钓鳜鱼吗,用玉蚕钓,鳜鱼最爱吃玉蚕了。”   裴惜惜从善如流。   裴惜惜开始钓鱼了,其他小少年也回到自己位置上,跟着换鱼竿,钓鳜鱼。   他们可是听到了,惜惜姐姐没钓到鳜鱼,连饭都没得吃。   河里鳜鱼不多,因为鳜鱼肉嫩无小刺,味道鲜美好吃,城里小孩有事没事都会来河里钓鱼,要不是每年五月到七月鳜鱼繁殖期不许钓鱼,鳜鱼都被钓完了。   耐心钓了一上午,裴惜惜钓到十来只鲫鱼——有五只是幻鱼;两只大鲤鱼——都是幻鱼;十来只黄骨鱼——八只是幻鱼,二十只鳜鱼——全是幻鱼。   裴惜惜:“……”   又捏碎一只幻鳜鱼的核,裴惜惜放鱼饵,扔线。   其他小少年因为灵气耗尽,早早地放弃钓鱼,见裴惜惜稳坐河边,一副不钓到鳜鱼不罢休的姿势,和裴惜惜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去玩了,只有薛茜茜陪在身边。   见裴惜惜钓的幻鳜鱼这么多,薛茜茜也忍不住对裴惜惜生出同情,她骂道:“那些可恶的大人,在河里放这么多幻鳜鱼作甚?”   裴惜惜道:“可能显得河里鱼多?”   薛茜茜被逗笑,笑歪在裴惜惜身上,道:“惜惜姐姐,你浑说,才不是这个原因呢,是怕鳜鱼被吃完了,多放一些鳜鱼,保护剩余鳜鱼。”   “对了,惜惜姐姐,你好厉害啊,幻鳜鱼你全都能识别出来。”   有好几只大鳜鱼,她什么都没发现呢,要是她自己钓,可能就抱着幻鳜鱼回去了。   裴惜惜道:“等你修为有我这么高了,也能发现了。”   “才不会。”薛茜茜道,“惜惜姐姐,你别妄自菲薄啦,这些幻鳜鱼,有的是元婴真君化神道君放进去的,便算我进阶筑基,也认不出来啦。”   “有次我钓到城主放进去的鳜鱼,连我父亲都没认出来,那次我们一家将鳜鱼做好准备开吃时,做好的鳜鱼就这么,在我们眼前消散了。”薛茜茜哀怨地开口,“吃鱼越来越艰难了。”   裴惜惜没忍住哈哈大笑。   这也太搞笑了。   薛茜茜倒没生气,谁家没经历过这种事?   她推推裴惜惜,道:“惜惜姐姐,鱼鳔动了。”   裴惜惜不慌不忙地拎起竹竿,这次又是一只鳜鱼。   薛茜茜连期待都生不起,问:“惜惜姐姐,是真的还是假的?”   裴惜惜上手摸了摸,喜道:“真的。”   她将鳜鱼放到桶里,道:“走咯,回去。”   她望向薛茜茜,道:“我家就在那儿,去我家玩吗?”   “好。”薛茜茜也想看看,裴惜惜家那讨人厌的大人长什么样。   不过,没能去成。   薛茜茜被她父母喊住了。   裴惜惜知道,这是对方父母戒备她,这也正常,刚认识的陌生人,谁知道是好是坏。   她另凝起一只水桶,将鳜鱼丢了进去,将剩余的鱼递给薛茜茜,道:“这个送给你,好好吃一顿。我家就在这,想玩来找我玩啊。”   “好。”   裴惜惜推门进去,朝薛茜茜挥手。   回到房间,裴惜惜去厨房处理鳜鱼。   鳜鱼清蒸就很好吃了,裴惜惜找到修真版的姜、料酒等去腥之物,和鱼一起清蒸,之后端上鱼上二楼。   颜今歌放下书,笑望裴惜惜,问:“玩得开心?”   裴惜惜点头,她张开右手,在空中划下一个弧度,做出个在握姿势,握紧瞬间,一束浓烈甜香的红玫瑰落到她怀里。   裴惜惜低头嗅了一口玫瑰清香,道:“我以前觉得这个动作特别帅。”   她伸手,将玫瑰花送给颜今歌,道:“师父,送给你。”   颜今歌捧了个满怀,他低头捏捏花瓣,道:“你掌握幻术精髓了?”   裴惜惜道:“差不多吧。我之前看过有关幻术的功法,其实有不少不懂,但被那些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解说一通,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子就懂了。”   颜今歌将玫瑰花放到旁边,开箸动筷。   吃完后,颜今歌懒洋洋地往后一躺,道:“来吧。”   裴惜惜迅速钻了进去,饱食一顿。   下午,薛茜茜过来喊裴惜惜,裴惜惜正在院里炼体,听到薛茜茜的声音,应道:“茜茜,等半柱香。”   她去澡房冲洗身上汗渍,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后,走出门外。   她反手关了大门,问:“茜茜,去哪玩?”   “去东西巷,和人比赛。”薛茜茜开口,又带着裴惜惜拍其他少年的家,几分钟后,七八名少男少女聚集,浩浩荡荡地往东西巷方向走。   裴惜惜他们所住的地方叫临河巷,东西巷在前边小桥往左拐,和临河巷形成直角,因为两条巷子挨着,两巷的少年常在一起玩。   好的时候特备好,闹矛盾时恨不得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就是两边人闹矛盾,想要压过对方一头。   薛茜茜一马当先,对其他人道,“这次,杀杀他们威风。”   “杀杀他们威风!”其他少年高声应道。   东西巷的少年就站在小桥上,听到薛茜茜他们的话,禁不住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居高临下,俯视薛茜茜这行人,笑道:“就会说大话。”   “薛茜茜,你是不是输不起?”一名穿着翠色马面裙脖带璎珞的少女冲薛茜茜喊道,“还带个大人镇场子。”   薛茜茜道:“惜惜姐姐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就许你喊你哥来,不兴我喊惜惜姐姐来?”   璎珞少女瞧向裴惜惜,怒道:“你骗人,她都筑基了,怎么可能只比我们大两三岁?”   “惜惜姐姐是天才啊。”薛茜茜叉腰,鄙夷道,“不要以你浅薄的见识,来揣测天下天骄。”   裴惜惜扯扯薛茜茜垂到脑后的小花鞭,低声笑道:“把我捧得那么高啊,要是我待会儿斗不过怎么办?”   薛茜茜放手,也压低声音道:“惜惜姐姐,其实不用你出手,我就吓吓他们。待会儿你在旁看着就是了。”   “行,就等着茜茜大展身手了。”裴惜惜站在一旁,视线落到东西巷的少年身上。   东西巷的少年们从瞧上溜了下来,璎珞少女走到薛茜茜身前,问:“今天比什么?”   薛茜茜道:“还是比上次那个,出两人,幻化凶兽,凶兽比拼,谁的凶兽赢了,谁就赢。”   “好。”璎珞少女应了一声,昂着下巴道,“你们别想上次那样,吓得屁股尿流。”   “上次你带了你哥,不要脸。”薛茜茜面色涨得通红,眼底迸出怒火。   “这次你不也带了你姐?”璎珞少女开口,她瞧了裴惜惜一眼,道,“她真是你姐,怎么没见过?”   “惜惜姐姐是刚搬来临河巷的,算我们临河巷的一份子。当然,我们临河巷才没你们东西那么无耻,惜惜姐姐是过来玩的,不会参与游戏。”薛茜茜冷夏道。   璎珞少女面色微变,很想说她不要薛茜茜让,但忌惮裴惜惜修为,到底把话咽下去,她放狠话道:“你说到做到,别要输了时,就将她给派出来。”   “才不会。”薛茜茜哼笑,“以为我临河巷像你们东西巷一样无耻。”   裴惜惜在旁瞧得有趣,这算是修真版的势力火拼?   这两个小女孩,初步具有领导气质,针锋、筹谋、挖坑、算计,唇枪舌剑,十分精彩。   你以为你激怒我,让我不得派出核炸.弹,但你不知道我这边核炸.弹是个哑炮,根本不能上场。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让掉入我的陷阱,还自以为占便宜,却不知自己风评气度全落于下风。   裴惜惜扯扯薛茜茜的小编,在薛茜茜瞧过来时,朝她竖起大拇指。   薛茜茜昂起下巴,得意一笑。   两个小女孩放好了狠话,东西巷和临河巷的少年后退,让开场地。   “周毛毛,你上。”薛茜茜开口。   璎珞少女见周毛毛上场,扫过后边小伙伴。   这时,胖乎乎的少年道:“我上吧。”   周毛毛和胖乎乎的少年往前一步,来到两对中央。他俩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幻化。   周毛毛唤出一只风狼,胖乎乎的少年幻出一只猛虎。   风狼脚踏清风,四肢在空中疾驰似电般跑动,它的身子在空中拉长成一线,一跃就是数米高空,居高临下朝猛虎俯冲而去。   猛虎前肢在地上刨动,在风狼咬过来前往旁一剪,扭头便咬向风狼脖颈,风狼关键时刻翻身一滚,避开这一咬,又再次飞起,扑向猛虎虎背。   裴惜惜视线落到这一狼一虎身上,眼底尽是惊叹。   诪张城的幻修,连小孩子都这么厉害,比她厉害多了。   薛茜茜知道裴惜惜幻术刚入门,此时不吝指点,“惜惜姐姐,这猛虎和风狼幻化,和鱼竿幻化不一样,这是活物,能跑能动,有一定自主性。若是以鱼竿那种幻法幻化,老虎和风狼就呆呆的,没什么杀伤力。”   “这种幻法,要先观摩真实的猛兽,熟悉它捕食、狩猎、栖息、戒备、松懈等情态,做到心有猛兽,如此幻化时才能栩栩如生。”   “当然,此时幻化,猛兽也是静态的,呆呆的,最后一步,要为幻化出的猛兽注入活力。常言道,‘画龙点睛’,这最后一步,便与点睛一样,最为关键。”   “这最后一步,首先凝神,将意念注入猛兽之中,让自己和幻化出来的猛兽产生联系。嗨,这一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多练。找到窍门了,就可以自如操纵幻物。”   “像鱼竿那种,依托于灵气存在,到一定时间,灵气散掉,幻物便会消失于天地间,但这种注入意念的幻物,只要你不收回心神,理念上能随你存在一辈子;若是法则造物,便能在我们死后,依旧能存在于天地间。”   “比如这诪张城,据说就是幻道大能幻岚仙尊死后所留,其中藏有幻岚仙尊的传承,传承还在,诪张城便一直在。这诪张城留存万年之久,可见幻道之厉害。”   裴惜惜一直虚心地听着,并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薛茜茜享受到了当老师的瘾,将自己知道的毫无隐瞒地说出。   裴惜惜将薛茜茜的恩记下,专注而认真地听着。   听到最后有关幻岚仙尊的事,裴惜惜有些吃惊,这诪张城,居然是幻物?   那确实厉害了,毫无违和感。   若是如此,是不是等房子没了后,她买的房子就没了?   听到裴惜惜这个问题,薛茜茜乐出声,“惜惜姐姐,你来诪张城没做过功课吗?幻的是诪张城内的环境,比如桃花流水,万花海等,房屋什么的,是后来建的。”   裴惜惜放心了,还以为三千上品灵石打水漂了呢。   薛茜茜又催道:“惜惜姐姐,你上手试试。”   裴惜惜摊开手,掌心渐渐地凝出一只小鸡崽,小鸡崽黄橙橙的毛绒绒的倒也可爱,只是眼睛无神呆板,空有壳没有神。   “好可爱。”薛茜茜伸手摸摸小鸡崽的毛,过足瘾后收回手,催促裴惜惜,“惜惜姐姐,你快注灵。”   裴惜惜凝神,操纵小鸡崽。   输出去的灵气没有魔念那么好操纵,裴惜惜意念使了半天,小鸡崽都一动不动。她试着用神识操纵,小鸡崽倒是会动,但是神识一收,小鸡崽就不动了。   再看正在和猛虎对战的风狼,风狼之主是周毛毛,周毛毛是练气修士,还没有神识,风狼撕咬腾跃,不是神识操纵。   裴惜惜心念一动,问:“茜茜,神识操纵,有什么危害吗?”   薛茜茜道:“我爹说,幻术用神识操纵是大忌,只有那些野路子幻修,才会这么做。神识操纵虽然方便,但一旦神识操纵的幻物被人杀死,就会伤及其主神识,更甚者,旁修还能顺着幻物,凡过来重伤其主识海,很危险的。”   “反正我爹告诫我,万万不可贪捷径,用神识操纵。”   “惜惜姐姐你慢慢练吧,我当年不眠不休地捧着造物练了一年,才与造物产生联系,姐姐你天赋这么好,肯定比我要快。”   场上周毛毛和胖少年之间战斗此时也已结束,以风狼将猛虎撕碎为结果。   周毛毛像斗胜的公鸡昂着下巴迈着霸气的步伐回来,犹如将军胜仗,趾高气扬;另一边胖少年却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   璎珞少女骂道:“你上次不是赢了吗?怎么这次输了?是不是你让他了?”   胖少年涨红着张脸,道:“哪里让了,有本事你自己和他斗一斗,他实力变强了。”   璎珞少女不耐烦道:“行行行,下次我上就我上。”   她又点了另外一个少年,进行第二轮。   这次,是苍鹰与巨蟒。   裴惜惜瞧了两眼,专注于手中小鸡崽。   不知是不是意念出奇迹,她感觉掌心小鸡崽动了一下,那瞬间,像是有什么连在她和小鸡崽之间,细细感应时,又什么都感应不到,好似之前是错觉。   裴惜惜并不气馁,既然产生了第一次联系,那么之后还会产生第二次,第三次……   她继续意念发功。   当然,她这样旁人瞧着有些傻,捧着一只小鸡崽,一动不动,犹如雕像,对面的璎珞少女观察半天,忽然一拍巴掌,恍然道:“她就是个样子货啊。”   她拉拉胖少年,指着裴惜惜,道:“你看她,像不像初学?”   胖少年看了片刻,点头道:“对,和我弟弟一模一样。”   盯成斗鸡眼,没错了。   璎珞少女懊悔,“被薛茜茜给骗了,还以为她拉到个强大外援,谁知道是个水货,这水货本来就没打算上场,结果弄得像是他们在让我们,气死了。薛茜茜果真阴险狡诈。”   胖少年正欲说什么,忽而看到旁边小巷冲出一只斑斓大虎,它于空中一跃而起,冲向比赛中央。   胖少年望向巷口,见没有人,怒声骂道:“是谁?不知道我们在这比试,捣什么乱?快将你的幻物带回去。”   胖少年说话间,猛虎撞穿幻物,又前爪拍向右边那少年的头顶。   那动作似是借力,但它那爪尖从肉掌中弹出,那少年被这一爪拍得瓷实,怕是脑袋会被开花。   裴惜惜意念操纵过程被打断,抬眸上望,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惊了,意念动处,一堵墙围在猛虎前边。   四边尖叫声起,裴惜惜大声喊道:“快后退,这不是幻物。”   猛虎爪子一抓,将墙拍碎,不过一堵墙拍碎后又有一堵墙升起,似千层饼般一层层地挡在前面,猛虎生气,不再爪拍,直接撞了过去,将墙一堵堵的撞碎。   裴惜惜不断凝墙围住猛虎,为下边少年争取到了时间,胖少年璎珞少女和周毛毛薛茜茜上前拉住被猛虎吓呆的长在比赛场中央的两名少年,各自拉着不断往后退。   其他少年纷纷祭出猛兽幻物,攻向那只斑斓大虎。   但那幻物攻击对猛虎不痛不痒,它抖擞皮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弧度,似闪电般冲到周毛毛面前,高高抬起的爪尖似针刃,寒芒森森,带着无穷冷意。   它的速度太快,几乎是眨眼间大虎爪尖和獠牙,距离周毛毛不足半臂,周毛毛瞳孔扩大,僵直地站在原处,完全想不起躲避。   “周毛毛。”薛茜茜往前一扑,扑了个空,却是关键时期裴惜惜将周毛毛往后一拉,一个绞肉机口出现在周毛毛原本位置。   “快后退,叫家长。”裴惜惜一扯快要摔倒的薛茜茜,运用个巧劲往后边扔去。   扇叶高速运转,只能看到道道残影连成一片,形成乳白色的磨砂平面,而猛虎爪尖毫无防备的,拍向绞肉机,顿时绞肉机扇叶卡住,崩碎,连带着整个绞肉机溃散。   一滴滴红血似串珠般从空中滴落,斑斓大虎前肢爪尖,伤出一道深深的见骨的口子。   裴惜惜有些可惜,要是她的幻物再强一些,就能将这只猛虎前爪切断,做成蒸虎爪吃。   裴惜惜心念又动,猛虎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围上绞肉机口,对着猛虎蓄势就发。斑斓大虎缩着前足,对绞肉机闪过忌惮,它高高跃起,欲翻过绞肉机,前边忽然又凭空生出一个绞肉机口,斑斓大虎直接撞了上去。   斑斓大虎皮糙肉厚,只头顶虎毛被绞肉机绞得烂碎,露出一块红色头皮,成为丹顶虎外,没受其他更大的伤。   然,成为秃头虎,彻底引起它的狂暴,它继续冲向周毛毛,见到绞肉机横冲直撞,身上又多了不少伤口也不管不顾。   斑斓大虎疯狂,裴惜惜挡得也吃力,幸好她身后的那些少男少女见事不对,早退得远远的,没有在她身边碍手碍脚,让她不至于分心担忧他们的安全。   她一跃而起,翻身跨在斑斓大虎后背,取出匕首狠狠刺向大虎额心。危机之下,大虎不得不放弃周毛毛,扭头咬向裴惜惜手腕,同时颠簸后仰,试图将裴惜惜从后背上颠下去。   裴惜惜左手抓着猛虎皮毛,右手在猛虎张开大嘴时,指尖造出个地.雷丢了进去,霎时地.雷在猛虎嘴中爆炸。   这一炸,虽然没能炸死大虎,但明显炸痛了它,让它有瞬间呆滞,而这瞬间机会,裴惜惜完美抓住,手中匕首快狠准地再次刺向大虎额心。   刺中后裴惜惜感觉不太对,不像是匕首刺入脑浆的质感,反而像刺了个空。来不及深思,被刺中额心的大虎竟还有反扑之力,探头咬向裴惜惜。   这次裴惜惜瞧清楚了,大虎的头和身子之间有个类似长棍的收缩之物,那东西推着猛虎的头猛冲。猛虎咬过来的速度太快,快得裴惜惜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双手往前一挡,掰住大虎的嘴巴不让它闭合。   这是斑斓大虎是傀儡虎。   徐家流派的。   徐家流派的傀儡,以逼真闻名太元界,光看外表,没法瞧出真假,只有深入内里,才知其为傀儡。   比如这只傀儡虎,会受伤,秃顶,会流血,不将它剖开,看不出它是傀儡。   裴惜惜微微用力,她手臂上的肌肉,藏在衣袖下边鼓出流畅线条,任谁也想不到,这匀称瘦小的身子,藏着那么恐怖的力量。   她就这么掰着,竟硬生生地将猛虎的下巴掰碎。   这时,下边有人喊道:“下颔居中,取傀儡石。”   裴惜惜手一动,在下颔居中位置摸到一颗圆润的石头,她将那颗石头扣除。   石头一离开,斑斓大虎便从空中坠.落。   裴惜惜踩着白云法器,甩了甩疼痛的双手,落地后收起法器。   已经赶来的家长领着自家小孩过来跟裴惜惜道谢。   他们在裴惜惜飞到猛虎上方时已经赶了过来,本来打算击碎猛虎,但见裴惜惜与猛虎战得不相上下,且有越战越勇趋势,心想着这是一场历练,便在旁掠阵,没有出手。   猛虎冲出,到裴惜惜救人,有修士从头瞧到尾,也有修士过来后才从自家小孩嘴中得知裴惜惜救了他们,不管是亲眼看见的,还是从自家小孩最终得知的,对裴惜惜认可度颇高。   其中以周毛毛家长为最。   从其他小孩嘴中,他们知道那傀儡虎,是冲着周毛毛来的。   听到家长的道谢,裴惜惜谦虚地摆手,道:“我初来乍到,小师父们助我良多,我身为半个弟子,挺身而出是应当的。”   这些小少年上午指点她幻道入门,她口称小师父,不算出格。   这些少年的家长面色更好了,记恩又不携恩,不错不错。   裴惜惜记入门之恩,他们不能真以为这是多大的恩情,幻道入门不算什么,城内随便买本书籍,都能买到。   不过,在不能确定裴惜惜是否为伪装前,他们就真当裴惜惜是报恩,带着自家小孩回去后,送一些谢礼到裴惜惜家门。   当然,在经过调查,知道这事是一个顾客,在周毛毛父亲店里吃了亏,才恶毒地想对付周毛毛,与裴惜惜无关后,临河巷的家长,不再阻止自家小孩和裴惜惜往来,平时遇见裴惜惜,也乐意指点她几句。   特别是薛茜茜和周毛毛家长,明确地对裴惜惜道,日后幻道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他们,并在教导自家小孩时,也一并教导裴惜惜。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裴惜惜与家长小孩分离后,裴惜惜兴奋地回到自己小二居。   她先用井水洗干净掌心的血——她掌心被傀儡虎牙齿咬入,伤口深刻见骨,不过此时经过木源气治疗,已经愈合,只剩下血迹。   甩甩手上水渍,裴惜惜蹬蹬蹬地往二楼跑,她往门里探入个脑袋,喊道:“师父?”   颜今歌睨向她,揶揄笑道:“不错啊,救人英雄回来了。”   颜今歌坐在窗口,从这个角度完全可以将下边街道的事收之眼底。   裴惜惜走进来在颜今歌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笑嘻嘻的开口:“师父,我觉得来诪张城来对了,谁说幻修前期没杀伤力?我觉得幻修不比兵修差。”   她眨眨眼,她与颜今歌之间出现一柄柄匕首,似鱼潮般的匕首又是一动,幻化出一只小鸡崽。   裴惜惜伸手,将小鸡崽捧得颜今歌身前,道:“师父,你看,活的。”   小鸡崽在裴惜惜掌心踩来踩去,又低头啄裴惜惜的手指头。   小鸡崽脚爪子凉凉的,小鸡嘴嫩黄嫩黄的,没有什么力道,就算踩着走动,啄着手指,也像是在撒娇。   之前裴惜惜只偶尔感知到小鸡崽,不过在对敌时,幻出高速旋转的绞肉机时,她像是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知道怎么与造物产生联系了。   果然,实战是最好的老师。   颜今歌眨眨眼,笑道:“恭喜。”   裴惜惜摸摸小鸡崽,心满意足地散去。她道:“师父,我又想到了新的法子,你既然没法爱上自己,那你定制一个恋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唔,恋爱线要动了。 第41章 礼物   定制恋人,还是裴惜惜从幻物里得到的灵感。   既然猛兽能根据心意描摹,那恋人呢?是不是也能根据自己理想型定制?   妙啊。   裴惜惜觉得自己真是个绝世天才,这个主意也能想出来,以前那些小说,真没有白看。   她期待地望着颜今歌。   颜今歌扶额,道:“你怎么就学不会放弃呢?”   裴惜惜心道,要是这不干系到颜今歌的性命,她早就放弃了。   她又不是爱强迫人的性子。   颜今歌摸摸裴惜惜的头,道:“容我过段清清静静的日子,过半年再说。”   “三月。”裴惜惜下意识讨价还价。   颜今歌:“……”   “行,三月便三月。”颜今歌妥协了。   还能怎么办?   他只有这一个熊徒弟,不宠着她,还宠着谁?   得到准备的答案,裴惜惜只得暂歇心思,不过正好趁这三个月,她好生完善下剧本。   接下来的日子,裴惜惜成功的混入那群少年中,与他们一道钓鱼、比幻物、学画画,偶尔和东西巷的少年‘干一场大架’,虽然鹤立鸡群,但毫无违和感。   可能因为裴惜惜心性烂漫,行事自在随心,按照心理年龄,其实不比那些少年大多数,那些少年才能与她玩到一块。   因‘傀儡虎事件’,临河巷和东西巷少年算是同生共死,剑拔弩张的硝烟气味少了,便算生气,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恨不得斗死对方之势。   在这一天天的玩乐中,裴惜惜的幻术水平飞快进步。   她幻道天赋本就出众,又有依托魔念模拟世界的经历,现实用灵气也能模拟出个小世界,后来她更是忽发奇想,将她看过的电视剧搬到小世界里来,进行幻物演绎连续剧,电视剧演完了,再演小说。   这一举动,彻底折服临河巷和东西巷少年,每天斗完幻物后,就围在裴惜惜身边,让她用幻物演故事。   裴惜惜手一扬,少年围坐圈出的中间空间罩了出结界——之前没罩结界时,有个坏人太过可恨,璎珞少女气得一巴掌将他拍碎,之后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便罩上了结界。   “昨天演到二师兄勾结魔修陷害大师兄,大师兄被压上堕仙台,今天继续。”裴惜惜开始幻术布景。   这个很费灵气,每一个建模每一个人物都得精打细算,不然景没搭完,灵气耗尽,偷工减料之下出戏,就没这么让人沉浸了。   不仅仅是小孩子围着看,那些大人站在二楼,也偷偷地放出神识看。   一开始裴惜惜讲故事时,他们还觉得是哄小孩子玩的玩意儿,但现在,他们比小孩子还瞧得认真。   谁能想到幻术还能这么玩啊,将话本子上的人用幻术演出来,大胆又别开生面。   裴惜惜这小姑娘,在幻修里,估计要流传千古了。   日后这用幻术演话本子,也将成为幻修日常,成为其锻炼的项目之一。   “打死那二师兄。”璎珞少女握爪,恨恨地盯着二师兄幻物瞧,骂道,“叛贼,可恨。”   薛茜茜跟着点头,道:“惜惜姐姐,不要给他好下场。”   “好。”裴惜惜应道,“开始演了,安静。”   其他少年乖乖坐着,闭上了嘴,只视线落到结界里,等着裴惜惜开演。   ——飞剑于堕仙台上凭空生出,湛湛剑光来回穿刺大师兄的身子,顿时大师兄血染白袍,万剑攒心。   便算经此惩罚,大师兄依旧站得笔直,面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他袖手而立,风华不减,便算此时他修为被禁,法袍墨发凌乱,外表十分狼狈,但他站在那儿,傲骨凌凌,众人不约而同忽略他的外观,只瞧见他不堕的气节。   等闲度之,傲然立之。   有弟子忍不住低声喃喃,“大师兄真的勾结了魔修吗?”   旁边有弟子提醒道,“你不要命了?是在质疑掌门和长老的判定?你是想与大师兄一道打成魔修?”   “可是掌门和长老,也是受蒙蔽的啊。”璎珞少女望着因受刑,而浑身浴血的大师兄,小声啜泣,“太惨了,大师兄太惨了。”   “惜惜姐姐,快让大师兄杀了那个二师弟吧。”薛茜茜挨着裴惜惜,义愤填膺道。   裴惜惜道:“我不剧透哦,继续看下去。”   ——大师兄受了万剑之刑,依旧站得笔直,犹如傲骨不折,无人能让他折。   他视线落到掌门和长老,道:“我无罪,无人能判我罪。我俯首受刑,非我认罪,而是我不堪忍受宗门污浊,道心迷失。”   “我受万剑之刑,抵宗门教养之恩。”大师兄往前一步,踏出堕仙台。   “不要——”璎珞少女伸手,想要捞住大师兄,却摸到了个结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修为一步步清空,摔入空间裂缝。   “呜呜呜,大师兄。”璎珞少女哭得不能自己,泪眼婆娑地望着裴惜惜,问,“惜惜姐姐,这部剧完结了吗?可是坏人都还没受到惩罚呢。”   周毛毛道:“大师兄没死,大师兄算到了。你看,他掉入空间裂缝,取出法器护住自己。”   璎珞少女擦干眼泪继续看。   大师兄离开宗门后,重新修炼,获得奇遇,叱咤风云。待实力足够后,他重回宗门,寻找二师兄勾搭魔族的线索。   月黑风高夜,他潜入二师兄房间,走到墙壁书架前,旋转书架上的青花瓷器,青花瓷器转上三圈,书架缓缓朝两边移开,露出后边一间密室。   他走进密室,寻到了二师兄与魔族联络的法器。   他正欲去取法器时,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他高举匕首,狠狠地刺向大师兄。   “啊——”璎珞少女捂眼,大声问,“大师兄受伤了没有?”   薛茜茜拍拍手,道:“不知道,今天剧情没了,想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受伤,要等明天去。”   她仰头望向裴惜惜,问:“惜惜姐姐,大师兄有没有受伤?”   裴惜惜散去幻象,摸摸薛茜茜的头,笑道:“明天就知道了。”   周毛毛哎了一声,“还要等明天,惜惜姐姐,你断在这儿,太不人道了。”   盘踞在附近的神识都收了回去,听到周毛毛的话,都赞同地点头,断在这儿,真的太狠了。   裴惜惜笑眯眯的,没应答这话。   她可太喜欢断剧了,就爱看他们恨得牙痒痒又偏拿她没办法,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后续,但又不得不等上一天的表现,一个字,爽。   “‘今天是个好日子’……”裴惜惜哼着《好日子》小调,溜达达地上楼。   已经过了三月了,她师父没有理由再往后推了。   她礼貌地瞧瞧门,获得颜今歌的同意后推门进去。   她靠在门口,右手在空中画一个圆弧,做出一个拿捏的动作,瞬间她掌心出现一根开满红梅的梅枝。   裴惜惜反手关门,将梅枝送到颜今歌面前,笑嘻嘻地开口:“师父,送你一只梅。”   她视线落到外边桃花林上,又望向颜今歌,道:“师父,要不要我将这房间幻成梅花林,或许熟系的幻境,你能更安心?”   “不必。”颜今歌接过梅花枝往空中一丢,一张结界撑起,他放开识海,道,“进来吧。”   裴惜惜化作黑雾钻了进去,先薅了两把魔念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师父,开始了?”   “嗯。”颜今歌半垂着眸,情绪不太高。   裴惜惜心念一动,失忆的颜今歌来到一处空白空间。   他的身侧,是一颗半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足球大,可以抱在怀里。   ——您是新生的剑族人颜斐,您身前的这团生命体,是您的半身,您的伴侣,是与您一同出生的永不可分离的另一半。   ——请您为它命名。   素白的空间响起熟悉的声音,颜今歌视线落到身前的水晶球上,道,“小一。”   裴惜惜:“……”   多不走心的一个名字。   不过,她师父愿意命名便是好事。   ——您理想中的伴侣是怎样的呢?请您构思出您伴侣的外观。   好无所想。   颜今歌脑中没有任何有关伴侣外貌的念头,一闪而过都没有,空白得像纯白的雪,洁净的白纸。   裴惜惜等了片刻,只得开口:“您的伴侣形象为原始形象,那您希望您的伴侣,是什么性格?”   如上个问题一样,颜今歌脑内没有任何念头供裴惜惜捕捉,也便是说,颜今歌对伴侣毫无期待,且从未想过要找个伴侣。   在她这般问询下,他依旧未曾改变过念头。   任何人都会幻想另一半是什么模样吧,特别是青少年时最易情窦初开的时候,便算没有喜欢的人,也会有理想型,或者有好感的人。   她师父经历过什么,面对对爱情,没有半分期待不说,连念头不曾升起过。   裴惜惜麻爪,她师父太难攻克了,连定制恋人也没用吗?   她操纵水晶球飘到颜今歌身前,撒娇道:“抱我。”   颜今歌没有理会,只道:“安静,冷淡,不粘人。”   裴惜惜一愣,才知道这是她师父回答的伴侣性格。   但他脑内依旧没有任何信息,也便是说,他其实依旧没有择偶标准,只是对水晶球有要求。   在他心底,水晶球≠伴侣。   便算水晶球≠伴侣,他也不喜水晶球陪着他。   性独至此。   这时空白的空间内出现一道大门,颜今歌毫不犹豫地丢下水晶球离开。   裴惜惜:“……”   她一点都不意外呢。   她思及之前,他师父对她扮演的母皇,以及农家小院的母亲,颇有忍让,一个冲动,附身进水晶球,飘到颜今歌身边。   冲动之后,裴惜惜有些后悔,他师父该爱上的,应该是他自己,或者他幻想出来的恋人,这样他师父的情丝一直掌控在他自己手里。   若她插手进来,情况就会变得复杂,万一情咒不认,依旧解咒失败呢?   不过,在见到颜今歌伸手抱住她,想要脱身的念头打消。   她师父,对她是真的纵容,便算是在心魔幻境,他什么都不记得,也对她下意思的忍让包容。   像个宠溺女儿的老父亲一样。   不过,她申请只复杂一瞬,便神魂从水晶球里脱身而出。   下一秒,颜今歌低头,望着怀里的水晶球凝眉,片刻,他将水晶球丢了。   裴惜惜:“……”   她一屁.股坐在心魔海内,恨不得咬爪爪想出个解决方法。   不附身,她师父恋爱进度条一动不动;附身,情况会变得复杂,可能最后白忙活一场,但好处是,进度条会有动静。   权衡片刻,裴惜惜又钻入水晶球。   不管最后情况如何,进度条会动,才是最关键的。   不然一直卡着?   她可以见机行事,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裴惜惜叉腰,夸自己一波,她真是个天才。   裴惜惜钻入幻境时,颜今歌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偏头望向水晶球。   他伸手,再次将水晶球抱在怀里。   “我的伴侣吗?”颜今歌感受着水晶球上波动的熟悉气息,茫然地开口。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伴侣,但水晶球上的气息他很熟悉,让他丢掉,他舍不得。他干脆抱着水晶球,继续往前走。   踏出空白空间,颜今歌变小了。   他才五岁。   他抱着水晶球,躲在一间破旧的立柜里。   不似裴惜惜心魔幻境里塑造出来的富贵人家,颜今歌真正的幼时,过得并不好。   他住草屋里,家里家具是木质的,粗制滥造,上边还有倒刺没有磨干净,颜今歌躲在里边,被木柜倒刺刮破细嫩的肌肤,出现一道道血痕。   血痕虽然只是破皮,没有出血,但这种破皮划痕,其实很痛。   立柜外边有两扇小门关着,形成一个密闭空间,但小门没有关紧,从那没有关紧的裂缝里,一点点细碎的光透进来,打在柜子里的颜今歌和他怀里的水晶球上。   裴惜惜眨眨眼,望着这狭窄的空间,以及手脚蜷缩,仰头目视裂缝的颜今歌,心底闪过古怪。   这是什么剧情?   她没构架这个场景。   她师父又篡改剧情了?   透过裂缝洒进立柜的光似一道玉带,将颜今歌的脸分成黑白黑夹心饼干,他的眼睛在玉带中间,警惕地像只饱受折磨的猫,好似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受惊。   裴惜惜从水晶球上长出两只手,上前抱抱她师父。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剧情,但她觉得,她师父需要她一个抱抱。   小团子颜今歌怔了片刻,眸光微微亮。他将水晶球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抓住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立柜外边雷声响动,有雨伴随着轰隆隆声掉了下来。   大雨滂沱中,一名女子娇笑声响起,“真真,你真不进来吗?你过来找我,不就为着这事?”   随即,衣裳摩挲的窸窣声,布料落地声,脚步声,一一响起。   须臾,一道男声应道:“容容,你明知道我对你,比起你的身子,我更想得到你的心。”   女子不耐烦地开口,“上不上?”   女子声音落下,之后外边除了雷雨声,再无其他声音,但那两人接下来会什么,想也知道。   那两人是谁?   裴惜惜仰头望向颜今歌,却见颜今歌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冷凝若冰,这样的表情,本不该出现在五岁的孩童身上。   五岁的小孩应该还保留着天真,眼底是对世界的喜爱与好奇,而不是他此时这般,一片死寂与麻木。   裴惜惜飘起来,摸摸他的头。   然很快,颜今歌就将她抱在怀里,仅仅抱着,不许她动。   相较于被掌控,他更倾向于掌控,哪怕他还是个孩子。   裴惜惜于是不再动弹,窝在颜今歌怀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又出现两道声音。   女人开口:“走吧,明天再来。”   男人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好,我明天再来。”   一阵脚步声离开,又一阵脚步声靠近立柜。   小团子颜今歌想要将水晶球藏起,但左右瞧了一眼,都没找到藏水晶球的地方,最后将水晶球藏在腹部,用手遮着。   “吱呀——”   立柜两扇小门打开,女人粗鲁地将颜今歌从立柜里扯出来,骂道:“讨债鬼,躲在这儿做什么,我是你娘,还会吃了你?”   裴惜惜:“??”   这是她师父的娘?   什么垃圾娘?   她从没听她师父说过父母的事,也没从掌教那听说过,她以为是她师父父母是凡人,掌教没见过,才没提起过,但看现在这情况,是她师父的母亲太辣鸡,谁也不愿提起,怕伤了她师父的心吧。   她想要从颜今歌怀里跳出,撞开着女人,护住她师父,但发现,自己没法动。   裴惜惜:“……”   她师父不允许她改剧情。   裴惜惜哎了一声,对她师父多有怜惜,恨不得穿越到她师父小时候,抱抱幼小的师父。   “你怀里是什么?”女人“啪”地一下打在小团子颜今歌手上,顿时他手背通红,歪到腰边,露出腹间鼓鼓。   她从颜今歌怀里掏出水晶球,骂道:“你个讨债鬼,也配玩法器?”   颜今歌跳起,想要夺回水晶球,女人伸手一推,将颜今歌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个没用的废物,留不住你爹,还想有玩具?”她将水晶球往门外用力一扔,又用捆仙绳将颜今歌捆住,悬挂在树下,道,“你好生反省。”   大雨顺着大树叶缝往下落,成珠似瀑地打在颜今歌身上,将他一身麻布淋湿。   雨水冰清,狂风冷冽,不多会儿,颜今歌便动得嘴角发青,浑身颤抖。   裴惜惜费尽力气,从她师父给的禁锢中挣脱,挥舞着翅膀飘动颜今歌身前,她双翅化作双手,又抱住颜今歌,道:“她说得不对,你不是讨债鬼,也不是废物,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你的存在,独一无二。”   “还有,你爹娘的事,和你无关,你是无辜的。你娘将大人的事迁怒到你身上,你娘无能懦弱,欺负弱小,是你娘不对。”   颜今歌眸中死寂散去,渐渐凝出一抹亮光,他问:“是吗?我没错?”   “你没错。”裴惜惜肯定道,“这件事天底下谁都有错,就你没错。”   他的出生不受他选择,他不该成为大人的发泄工具。   “我没错。”颜今歌重新低头,“我没错,为什么她一直惩罚我,让我反省?”   “因为她是无耻的大人,是要被推翻,被惩罚的卑鄙者。”裴惜惜捧着颜今歌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怀疑自己。你最无需怀疑的,是自己。我将你放下来,好不好?”   这是颜今歌的幻境,除非是她师父愿意,否则她没法解开绳索。   “可是你放我下来,那个女人会更生气。她生气时,会用针扎我,那更痛。”颜今歌颤着声开口。   裴惜惜又想爆粗口,想用最脏的话骂那个女人,但因为她是颜今歌的母亲而忍住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就算不爱孩子,面对那么小的幼崽,怎么狠得下心虐待?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走。”裴惜惜捧着颜今歌的脸,道,“带你去那个女人到达不了的地方,这样她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颜今歌沉默许久,道:“好。”   裴惜惜迫不及待伸手去解捆仙绳,得到颜今歌允许,之前怎么也挣不脱的捆仙绳一扯就开。裴惜惜驮着颜今歌,双手幻化成翅膀,往外边飞去。   颜今歌放弃对幻境的控制,裴惜惜轻而易举地接管幻境,她先变成一团云托着颜今歌,又施法诀将颜今歌身上的雨水弄干,后来又看那身麻衣不顺眼,取出一身喜庆的黑红双色襦衫放到颜今歌身前,道:“换身干净衣服吧。”   颜今歌望着新衣服,伸出手虚摸摸,又收回手。   他哑着身子道:“我脏。”   裴惜惜又幻出温泉,载着来到温泉边,将新衣服放到温泉边上的干净石头上,道:“你先沐浴,我去抓妖兽。”   颜今歌眼疾手快地抓住裴惜惜一角,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怎么了?”裴惜惜问。   颜今歌慢吞吞地收回手,摇头道:“没事。”   但一看他那神情,就是有事。   都怪那该死的女人,害得她师父完全没有小孩样,欲.望压抑着,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什么都往心里憋着。   这是不健康的。   裴惜惜没有动,上前再次抱抱颜今歌,鼓励地开口,“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你专属小仙女,你有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你呀。”   颜今歌抬眸,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他瞳孔漆黑,看人看物时,显得很是专注。   他手摩挲着麻衣衣边,不太确定地问:“真的吗?”   “真的。”裴惜惜肯定地开口,铿锵有力,力求将自己的情感传递给她师父。   作孽哦,瞧那女人都做了什么,将她师父害成这样。   “你真的属于我,永远不会离开我?”颜今歌又问了一句。   “对。”裴惜惜再次毫不犹豫地应了,“我永远属于你,不会离开你。”   裴惜惜眸光蓦地一亮,谈恋爱的机会这就来了不是?   让她师父和这水晶球日常相处,等他师父成年,她在让他师父为水晶球捏脸,之后谈!恋!爱!   “我知道了。”也记住了。   颜今歌定定地瞧着这长着双手的水晶球,瞳孔纯黑一片,深邃得仿若夜空。   “我去沐浴了。”颜今歌转身,跳进温泉。   裴惜惜瞧了两眼,没瞧出她师父情绪有哪不对,才飘了出去。   虽然她师父现在是小男孩,但也要注意隐私,沐浴不能偷看。   温泉外边,裴惜惜幻化出妖兽肉汤,之后脱离水晶球,让水晶球飘在大鼎外边,等颜今歌。   现在颜今歌已经看重水晶球,不再需要她来推动进度条,自然可以功德圆满。   她临走前,本来想要偷偷地揍那女人一顿,但发现自她带着她师父离开后,那小树林、茅草屋以及那女人,都化作一片混沌,她想揍也揍不到,只得作罢。   小团子颜今歌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用干净的毛巾擦净身上水滴,毛巾晒得干燥,上边带着阳光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但很舒服。   颜今歌眼底微微欢喜,将擦了身子的毛巾叠好放到一旁,又取过干净的衣服,一件件的穿到身上。   衣服黑红双色,无论是黑色还是红色,颜色都很深,称得他肤色愈发白.嫩,犹如玉童。   他将衣裳整理好,颇为舍不得的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一举一动,尽是对新衣服的珍重。   幻境外边裴惜惜瞧见了,鼻尖一酸,眼底含泪。   她师父何曾这般卑微过,不过是一件新衣服而已,竟这般小心翼翼。   可恨,她不是时魔,不能穿越时空,回到她师父小时候,不然她一定要将她师父从那女人抢过来,将她师父的童年全给补上。   颜今歌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才面露期待地往外边走。   随着他前行,他眼底期待一步步消失,那曾亮起的光一点点熄灭,暗沉得似海底深渊。   说好的不会离开他的,骗子。   他没看水晶球半眼,坐在大鼎边,满脸麻木。   他是不受期待的人,也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人,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裴惜惜望着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孤寂的颜今歌,想也不想地回到水晶球内,张开手抱住了他。   颜今歌没有哭,但裴惜惜从他背影,却好似看到他在蜷缩在那狭窄的立柜空间内,无声哭泣。因为无人会在乎,所以连哭都要躲起来,捂住嘴,不敢让人发现。   裴惜惜抱住颜今歌,心底尽是怜惜。   颜今歌身子一僵。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眸底的死寂一点点地又重新亮起。   它没有离开,它还在。   他转身,抱着水晶球,道:“你刚才,是去了天上吗?”   裴惜惜微惊。   之前她便猜到他师父能认出她,但没想到这么敏锐。   她安抚道;“对啊,我上去说一声,以后就留在你身边了。”   颜今歌紧紧抱着水晶球,道:“以后你再回天上,与我说一声。”   他说这话时,眼皮遮住眼底的暗沉,只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我不会再回去了。”裴惜惜哪还敢再随意脱身,他师父之前,太可怜了。   她要将她师父捧在掌心宠,狠狠宠。   说做就做,裴惜惜根据无霜峰的住房,先幻出一座梅林,又在梅林里,起了一栋四合院。   之后,新衣服、新鞋子、新发冠什么的,堆满衣柜,厨房里什么都有,她师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若是无聊,裴惜惜给她师父放动画版西游记,想钓鱼,梅林里边有河,想飞上天,她幻化成云载着她师父上天,饿了给他吃山珍海味,渴了喝灵髓玉液,冷了戴暖玉凤氅,热了凉风徐来。   反正是她做主的幻境,她乐得将她师父宠上天。   又一天颜今歌乘坐在裴惜惜身上飞了一圈,最后落到悬崖边上看落日。   颜今歌抱着恢复成水晶球状的裴惜惜,望着将弥漫云海以及东边天际染成橘黄色的夕阳,感受着不大不小不冷不热一切都恰好好处的凉风,对水晶球道:“我感觉,美得像梦一样。”   水晶球是他出生至今,第一件拥有的属于自己没被那女人丢掉的物品,也是第一件神奇的能满足他所有愿望的伙伴,如果这是梦,他希望永远不会醒来。   这样,他就能永远和他的小伙伴在一起。   可惜,这仅仅是梦。   他不会耽溺于梦。   裴惜惜正温情脉脉地和她师父一起看夕阳,她将自己见过的最美夕阳呈现在她师父眼前,想让她师父感受世间一切美好,但乍然间,夕阳破碎,她眼前一黑,再有意识,是站在楼房前边的院子里。   裴惜惜仰头望着二楼西边的窗户,便算她没瞧见,她也很肯定,自己是被她师父,从二楼那大开的窗户丢下来的。   裴惜惜双脚一蹬,踩上西边窗户。   她望屋里瞧去,颜今歌坐在对面窗户,正望向窗外河边桃花,似是没察觉到裴惜惜的动作。   但这怎么可能,渡劫仙尊感官那般敏锐,莫说裴惜惜这么大个人跳上来,就算是一只蚊子飞上来,其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暂时不想理会她。   裴惜惜定定地瞧着颜今歌背影片刻,好似又看到幻境里,躲在小小的立柜里的孩童,在自己的安全之地,不愿接触外人。   她垂下眼眸,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般,若无其事地走到颜今歌对面坐下。她略带委屈地指责道:“师父,你怎么能丢我?”   听到小徒弟撒娇的声音,颜今歌眸底冷意散了些,他没有回头,只轻飘飘的开口:“师父丢徒弟,还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理由。”裴惜惜控诉,“不然你就是□□,□□,霸权。”   “嗯,我就是。”颜今歌毫不反驳地领了。   两人插科打诨,默契地都没有说心魔幻境内的事。   又留了一盏茶,裴惜惜麻溜地告辞离开。   颜今歌没有留。   直至裴惜惜离开房间,颜今歌才回头,视线落到门口方向,眸光幽深。   他又重新落到外边桃花树上,良久,忽而挑眉冷笑,“桃花,呵,桃花。”   裴惜惜自然不知颜今歌在她走后,又看了桃花,她回到房间后,老老实实洗漱,躺床.上睡觉。   她翻来覆去,良久都睡不着,只得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琢磨着幻境内的事。   那是他师父的记忆?   她师父小时候未免也太惨了。   看师父对小时候讳莫如深,怎么在心魔幻境时,脱离她的设定,带出来了?   哎,搞得她很愧疚,有种窥人隐私的心虚感。   另外,思及她师父小时候受的罪,她只想疯狂宠她师父,好像这样,就宠到了小时候的师父。   说干就干,裴惜惜一大早起来,去市集买珍山鸡。   这半年,裴惜惜跟本地娃娃混熟了,称得上是半个诪张通,加上临河巷东西巷有不少幻修在主街开店,有什么不知道的,问他们一问也便知道了。   花一上午时间,裴惜惜便将要买的东西买齐。   之后,裴惜惜鬼鬼祟祟得回到房间,朝对面喊道:“师父,我要闭关,等茜茜他们喊我玩,你帮我说一下。”   说着,不等颜今歌回应,就撑起结界。   这结界不强,防君子不防小人,但裴惜惜相信她师父,不会过来偷窥。   她放心地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块白泥,开始捏泥人。   她本来打算给她师父做一件法袍的,但是法袍吧,穿在她师父身上忒寒碜,而以她目前实力,也只能炼制法器灵器。   她决定,炼制一个颜今歌小团子人偶,然后给人偶炼制各种款式法袍,让她师父可自由换衣服。   忙忙碌碌半月,裴惜惜抱着木匣子兴冲冲出关。   她将木匣子摆放到桌几上,催促颜今歌道:“师父,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快打开看看。”   颜今歌瞥向裴惜惜,没动。   他坐正身子,宽大的衣袖拂过桌几,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年不节的,忽然送我礼物,说吧,想要什么?”   颜今歌将木匣子往颜今歌这边推推,不满道:“师父,我要东西,什么时候委婉过?这就是单纯的礼物。”   颜今歌淡淡道:“看到我小时候,心疼了?”   “没有没有。”裴惜惜心一紧,忙否认道,“就是送个小玩意给师父解闷。诪张城对师父来说无用,若不是为了我,师父也不会下无霜峰。我平常在外疯玩,师父待在房里难免会闷,闷的时候玩玩这个小东西。”   颜今歌见裴惜惜说得诚恳,这才低头,打开木匣子。   木匣子里,是萌娃颜今歌和萌娃裴惜惜,男娃扎着顶天辫,女娃扎着双丱髻,顶天辫和双丱髻上扎着红绳和铃铛。   两人都是三头身,胖嘟嘟的,可可爱爱,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庆服装,额心也点上一点朱砂,像观音菩萨坐下的金童玉女,也像抱着锦鲤的年画娃娃,富态可掬。   颜今歌顿时笑了,食指戳戳男娃和女娃的脸,道:“怎么想出这么个礼物?”   他视线又落到男娃女娃脚下,漂漂亮亮的衣服鞋子首饰玉佩等整整齐齐摆着,种类齐全,精美华丽。   裴惜惜本来只打算送个男娃的,但送男娃目的太明显,裴惜惜又加了个女娃。   现在看来,这礼物送的不错?   裴惜惜立马放松心情,坐在桌几对面,笑嘻嘻地开口:“我平常都能玩幻物,师父你却不能玩,多无聊啊,你闲着无聊,可以用这两萌娃编故事,演剧情。”   她张开右手,掌心凭空生出一件貂裘大氅,白绒绒的貂毛缝在领子处,似洁白的雪,柔软的云,而大氅外观是正红色的,红白交辉相映,似腊雪红梅,美得耀眼夺目。   裴惜惜将这大氅劈到萌娃颜今歌身上,对颜今歌道:“师父,你看漂不漂亮?”   颜今歌将木匣子收好,道:“躲懒几个月,快去炼体。”   裴惜惜哀怨地开口:“师父,你真无情,几个月不见,不与徒儿叙叙旧么?”   “不要为自己偷懒找借口。”颜今歌冷酷无情道。   “得咧,明白。”裴惜惜起身,老老实实出门。   颜今歌又重新打开木匣子,木匣子里,萌娃颜今歌和萌娃裴惜惜并列挨着,似是永不分离。   他眸光不由得幽深莫明。   许久,他露出个笑。   这笑容说不出的古怪,像是从地狱挣扎多年终于逃出来的恶鬼,见到人间第一抹阳光的表情,似悲似喜,似欢愉似痛苦,若裴惜惜瞧见了,铁定有多远跑多远,不敢再往颜今歌身边凑,但此刻她正带着炼体峰特殊山石炼制的手镯,以及重力环在下边院子打拳,跑步,对此一无所知。   练完体,她先清洁自身,之后前往河边钓鳜鱼,钓到鳜鱼后,她清蒸鳜鱼,端盘送上二楼。   鳜鱼味道鲜嫩甘美,此时正是鳜鱼肥的时候,味道更是上佳,裴惜惜自己舍不得吃,先端来给颜今歌。   颜今歌笑纳了,不徐不疾地下箸。   颜今歌是渡劫仙尊,一举一动间自然而然带出道意,哪怕他尽数收敛,返璞归真,旁人看他举止,只会觉得赏心悦目。   好比此时裴惜惜觉得,她师父真是优雅贵公子,连吃个鱼都那么漂亮。   比那欲魔,好看多了。   所以,为什么那欲魔是男主角,那么多人爱上?   颜今歌将鳜鱼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根完整的鱼骨,他放下筷子,夸道:“鳜鱼做得不错。”   裴惜惜非常开心。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捧场,本就是一件欢喜的事。   她去把晚洗干净,又重上二楼,对颜今歌道:“师父,我觉得定制恋人有效,您觉得呢?”   颜今歌定定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一开始期待的直视颜今歌,在颜今歌专注的视线下,不由得心虚气短,她有哪不对吗?   她低头瞧向自身,衣服整洁干净,没有皱褶,更没有穿错地方,到底是哪不对,惹得她师父看她这么久?   “你确定?”颜今歌轻声问。   裴惜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她有问题,是她师父想打退堂鼓了。她忙直视颜今歌,点点头。   “你确定要继续?”颜今歌再次问。   裴惜惜狠狠点头,道:“师父,我确定确定无比确定。”   颜今歌闭眼,遮住眼底可能泄露的任何情绪,他哑声道:“进来。”   裴惜惜欢天喜地,“欧耶”一声惊呼,就蹿入颜今歌额心。   颜今歌没有睁眼,再次露出个极为古怪的笑,“小明珍,我给过你机会的。”   流着那两人骨血的他,能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   他清楚知道,继续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他不会动情,但他会牢牢抓住这个自投上门的小心魔。   毕竟,是她先做出“属于他,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承诺。   他漠然地开口:“既做了承诺,那便一辈子践诺吧。”   这可真是,他至今为止,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42章 塞牙缝   裴惜惜在她师父识海内,像只傻狍子一样,乐乎乎的薅魔念吃,对外界一无所知。   等她师父神魂也进入识海,才意犹未尽地住手,问颜今歌道:“师父,开始了?”   颜今歌若无其事地点头,幻化出躺椅躺下,“开始吧。”   裴惜惜心念动间,心魔幻境筑起,不过与她预想的不同,此时她又重变回水晶球,被她师父抱在怀里,而她与她师父,又位于茅草屋。   裴惜惜先是不解,怎么她师父又乱改剧情,随即便是一喜,这个剧情也好,她要揍那女人一遍。   她心念一动,却发现自己意识困在水晶球内,没法动弹。   裴惜惜:“……”   颜今歌依旧躲在柜子里,相较之前,颜今歌又长大几岁,约莫九、十岁上下,此时蜷缩在立柜里,显得立柜很拥挤,一双-腿弯曲着,没法安放,却也只能挤在这小小的立柜空间。   外边,照例是衣服摩挲的窸窣声,落地声,不过,不同于上次两人隔绝了声响,这次外边一男一女,动静全传到立柜里。   听到外边明明白白少儿不宜的动静,裴惜惜暗骂了一句,那疯女人。   带男人回来,也不知道避着点她师父,她师父还小呢。   裴惜惜想伸出双手捂住她师父的耳朵,但她没法动弹,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调整视觉。   她仰头,怜惜地望向颜今歌。   颜今歌头埋在膝盖上,看不清神情,但只看他这个防备姿势,就知他此时十分痛苦。   难怪他师父不想找伴侣,任谁从小听自己亲妈活春-宫听到大,也会对这事产生阴影。   可怜的师父。   她望着颜今歌,愈发怜惜。   她伸出手,抱住了颜今歌。   等抱了个瓷实,裴惜惜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自己了,她忙捂住她师父的耳朵。   被她捂着的颜今歌,头埋在膝盖上,面无表情。   这事他从小经历到大,以前他还会伤心,会不解,会厌恶,会痛恨,但现在,他早已习惯,外边这事引不起他半点波澜。   但,若能引起他宝贝对他几分怜惜,他不介意示弱。   若他示弱,他的宝贝,对他关心会不会更多一点?   他不知道这宝贝是怎么来的,但他潜意识知道,这水晶球是独属于他的宝贝,只属于他,不会离开他,抛弃他,虐待他。   他捧着宝贝,脸贴了上去。   水晶球冰冰凉凉的,温度适中,不会寒凉得刺人,也不会暖得让人热,一切都那么恰好,合他心意。   云散雨收,外边动静终于消停。   裴惜惜放下双手,怜惜地摸摸她师父的头。   她再次恨自己不是时魔,若她是时魔,就能回到过去,陪她师父长大了。   衣服摩挲窸窣声起,那两人穿好衣服。   男人开口道:“容容,你随我离开吧,我带你回柳家,我以道侣之位与你结契。若是你愿意,咱们可定天契,生死永不分离。”   女人点点男人的胸膛,娇笑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还要等孩儿他爹回来,我这一生,只会是他颜新的道侣。”   “可是颜新那王八蛋,和你姐姐云想想已经在一起了。他多年夙愿得偿,又哪会想起你?”那男人骂道。   偷听的裴惜惜:“……”   她师父的父母,感觉关系很复杂的样子?   一帘幽梦?   女人凑过去亲了男人脸颊一下,腻在男人怀里,笑道:“我不也与你双宿双飞?他与云想想在一起时间长些,我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长些,不好吗?”   男人听出女人话里意思,若颜新回头,女人便会回到他身边。   “你真不能放弃他?”男人哀求地问。   女人嬉笑道:“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执念,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怎么舍得放弃?”   “可是那王-八蛋,在云想想失踪时,将你当替身,又在云想想回来时,不顾你怀孕,抛弃了你,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等他?”   裴惜惜:“……”   不是好像,是真的复杂。   她师父的母亲是个人渣,她师父的父亲是人渣中的渣渣。   她仰头望着她师父,伸手抱抱他。   摊上这样的父母,真的是。   颜今歌将裴惜惜抱得更紧一些,面上并无多少情绪变化,哪怕得知自己父母间这么劲爆狗血的事,依旧面无表情。   外边,女人竖起食指,堵住男人的嘴,道:“乖哦,不要再说惹我生气的话。他对云想想,只是一时求而不得,他最终爱的只会是我。你等着吧,他和云想想,长久不了。”   云想想那么骄傲的人,又如何能做到和她一样,俯身迁就他?云想想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对颜新要求颇多,颜新就越会怀念与她在一起时的舒适时光。   她和颜新在一起时,处处照顾他的心情,处处以他为先,云想想如何能做到?   所以她笃定,颜新和云想想,长久不了。   当爱意磨灭,颜新便会回来她身边了。   念及此,她推推柳真,道:“你走吧。”   “那我呢,你和我的这些时光,都是假的吗?这段时日,你不快乐吗?”柳真颤抖着声线,问。   女人笑道:“我是女人,我有需求,而你也恰好馋我身子,这不是一拍即合?”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也别说得自己有多深情似的,你妾室、红颜知己不少,少了我,你柳大少爷还缺女人?”   见男人面容痛苦,又似有话说,她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若是再这般作态,就别过来了。”   男人只得离开。   裴惜惜听到这里,暗自摇头,听起来,这女人还算看得透,也比较自我,被抛弃更没守身想法,怎么行事那么疯狂,对自己的亲儿子,漠视不说,还虐待,真是个疯子。   而且,听起来她还爱着她师父的父亲,那对流着她爱的人骨血的颜今歌,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不该爱屋及乌吗?   裴惜惜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出理由,只能道,疯子的行事准则你别猜。   她再次怜惜地抱抱她师父。   摊上这么对父母,她师父幼年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出来。”外边那女人娇笑着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不难听,却别有一番韵味。   思及上个幻境,这女人不分青皂白地将她师父捆起来淋雨,裴惜惜顿时警觉,这女人要做什么?   察觉到裴惜惜的紧张,颜今歌按按怀里的裴惜惜,似是在安抚。   他推开小门,从立柜中走出,站到那女人身前。   那女人坐在床头,身姿妖娆,她面上带着余-韵后的潮-红,媚-态横-生。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翠衫,全身肌肤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痕点点,似雪地绽开的梅花。   她笑望着颜今歌,道:“野种,今天的事记住了吗?”   颜今歌点头。   那女人抽出一根玉质的烟杆,塞入烟草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中,那女人躺在床-上,愈发慵懒多情。   颜今歌一双眸子长得像她,纯正的标准眼,似是经过精雕细琢,才长得这般精致。她一张唇微薄,虽说美人唇珠,她没有唇珠,容光却不逊于那些有唇珠的美人,她唇形姣好,似上弦弯月,不用唇珠来修饰立体感,一切都恰到好处。   而正正因为她没有唇珠,那张薄唇,才显得那般薄情妩媚,让人担忧她是吸引飞蛾的那团火,却又忍不住靠近采撷。   她松开烟嘴,道:“等你父亲寻来了,将你这些年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他。告诉他,没有他,我过得多么滋润。”   她笑得古怪,又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烟圈。   烟雾迷蒙,她双眼也迷蒙,隔着烟雾,她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道:“新郎啊新郎,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那姐姐的滋味,比得上我么?她能如我一般,让你次次都快乐到顶?”   裴惜惜气得又要去捂她师父的耳朵,却发现自己再次不能动,只能鼓着气似青蛙般怒瞪那女人。   她怎么能说这些狂言浪语?   她师父还小!   震声!   颜今歌默默地站着,仿若没听到她的话。   她顿时又生气了,用烟杆指着颜今歌,道:“将衣服脱了,快点!”   颜今歌身子一颤,将手放到腰带上。   裴惜惜;“!!!”   她惊慌,那女人要做什么?   她要染指她师父?   这怎么行?   她师父是她儿子!   这个道德败坏的女人。   裴惜惜惊慌地从颜今歌怀里飘起,狠狠撞向那女人,却撞了个空。   她像是于那女人处于两个叠加空间,只能看见,无法触摸。   裴惜惜又慌张地回到颜今歌身边,道:“师父,快逃,快逃。”   裴惜惜要急哭了,这是什么品种畜生。   师父?   颜今歌解腰带的手一顿,低头望向水晶球。   下一秒,他收回视线,仿若没听到裴惜惜的失口,干净利落地将上衣脱干净,背对着那女人跪下。   裴惜惜见颜今歌这番动作,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   不过,见那女人抽出鞭子,又意识到不妙,那女人要抽他师父?   还不如要占她师父的便宜呢,至少不会受伤。   不不不,她惊慌下乱说的,两个都不行。   她再次凑到颜今歌身边,道:“师父,别理她,我带你走好不好?咱们离开这儿,过开心快乐的日子。”   颜今歌眸光微动,似是有期待,片刻,他缓缓摇头。   这时,那道鞭子落到颜今歌后背上。   鞭尖有倒刺,倒刺刺入颜今歌后背,离开时勾出一道道血肉,顿时颜今歌手臂后背,血肉模糊一片。   裴惜惜尖叫一声,幻化成云趴在她师父后背,试图替她师父挡住长鞭攻击,但长鞭穿过她的身形,继续落到颜今歌背后。   裴惜惜忍不住低声啜泣。   她师父好惨啊。   这鞭子没有倒刺,抽在身上也疼,加了倒刺,疼痛不知要重多少倍,光是瞧着,就浑身皮肉发疼。   那女人怎么舍得下手?   “她是不是不是你的亲身母亲啊?”裴惜惜哭着问。   不然怎么会有母亲,这么对待她的孩子?   “我也希望不是。”颜今歌低低应道。   呜呜呜。   裴惜惜觉得那女人面容更加可恨。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   她徒劳无功地抱着她师父的后背,闷闷哭泣。   听到后边的哭声,颜今歌木沉沉的眸子里却绽出欢喜来。   生理刺激让他闷哼出生,他嘴角却弯出个弧度。   真好啊,还有人会为他哭泣。   是不是说明,他的存在,还是有人期待的?他,其实也值得被爱?   他不是那女人说的那般,活在世上,便是污浊?   明明后背痛得麻木,他却觉得心底畅快无比,像是黑压压的乌云散开,露出后边明朗的天空来。   他低声道:“别哭。”   “我还没给你取过名字吧。”颜今歌的声音细弱蚊蚋,但清晰地传到裴惜惜耳中,“就叫你小珍。”   小珍,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闻言,裴惜惜哭得更厉害。   当初她有多嫌弃这个珍字,此时就有多喜欢。   这个“珍”字,对她师父来说是不是很特别?可是他将这个特别的字,送给她起道号。   她再也不嫌弃明珍这个道号土了,它是世上最好听的。   听着裴惜惜嚎啕大哭,颜今歌有些不解,但莫名的心底涌出一股满足,真好啊。   裴惜惜哭得越伤心,越代表着她在意他,他享受这种在意。   再哭大声点,悲伤点。   在‘啪’‘啪’地鞭声中,门外一道青光从天际划过。   那女人扭头望向门外,正好瞧见那道青光落到门口,青光散去,露出与颜今歌脸部轮廓相似的青年。   那女人瞧见那青年,将手中沾满颜今歌鲜血和细肉的长鞭一丢,甜甜地笑道:“新郎,你怎么过来了?”   那青年随意瞥过颜今歌,温和地开口:“容容,他怎么惹着你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他伸手握住那女人柔软纤长的手,柔情地开口:“手痛不痛?”   那女人将手从那青年手中抽出,撒娇道:“新郎,你都与姐姐在一起了,管我手疼不疼?”   那青年强势而霸道地将那女人抱在怀里,道:“我已经和你姐姐分开了,我发现,我最终爱的,还是你。”   那女人娇笑道:“我就知道新郎迟早会明白,你最爱的是我。毕竟这世上,有谁如我一般,爱新郎如命呢?”   青年低头亲吻她额心,深情地开口:“是,我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有你最爱我。”   那女人长腿勾-上那青年的腰,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月匈-上,娇笑道:“新郎,十年不曾亲近过,新郎想不想我?”   她这暗示再明显不过,那青年明显意动。   不过,他到底没丧失理智,视线落到床前颜今歌身上,道:“在他面前?”   那女人痴痴一笑,声音有些古怪,“他是咱俩儿子,在咱俩儿子面前,有什么放不开的?当年怀上他时,不也照样吗?”   青年惊:“你打咱们儿子?”   他推开那女人,大步走了进来,视线落到颜今歌背上,又急又怒,道:“你怎么能将他打成这样?”   他取出药粉,洒在颜今歌后背上,瞬间,像变魔法般,颜今歌后背,流血止住,伤口长合,呼吸间颜今歌背上重新恢复光滑,连之前的鞭伤留下的疤痕,都一并消失不见。   若不是地上和长鞭上依旧有血迹,之前颜今歌受长鞭鞭挞的一幕,好似一场幻视。   裴惜惜也发现颜今歌后背痊愈,哭泣声渐渐减弱,也有了闲心观察周围情况。   待瞧见那青年与她师父长相三分相似,而那女人又勾在那青年背后,对这青年的身份有所猜测。   她望望自己师父光洁的后背,又望望那个男人,心道,这个男人虽然在男女感情上渣了点,但还算有父亲担当。   那青年伸手去扶颜今歌,颜今歌甩脱青年的手臂,自己起身,从旁捡起自己麻衣重新穿上。   那青年见颜今歌抗拒他,伤心道:“孩子,你是不是在怪我?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我知道,我会对你好的。我是你父亲,颜新。”   颜今歌眉眼冷淡,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厌恶与不耐,若不是这青年,他还能继续听到小珍的哭声。   那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偏偏被他打断了。   他又如何对这青年有好脸色。   他默默地走远一些。   裴惜惜问,“师父,怎么不与他亲近亲近?说不定,他能让你逃脱那女人的魔爪。”   颜今歌掩去眼角讥诮,低声应道:“此人自我,无责任,于我并无感情,不可信。”   裴惜惜听完她师父的评价,凝起眉头。   这般说,有了这个父亲,她师父幼时的生活环境并没有得到改善?   裴惜惜又想哭了,她师父小时候到底受了多少苦?   光是现在看到的,她就恨不得以身相替。   太惨了。   她不忍多看。   凡是有点良知,都看不过她师父的惨状。   她师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父母。   见颜今歌避开,青年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云容容拉住他,讥讽道:“你当初不是说,他就是个野种,不配当你颜新的儿子,只有云想想生的,才是你想要的孩子。”   “既然是个野种,何必在意他?”   说着,她笑容又有些古怪,似是仇恨,又像是畅快,“这些年,他就是按照野种的身份养的。新郎,你看,我多听你的话。”   她将青年的脸捧着直视自己,眼底尽是痴迷,“你不会怪我的吧?我只是太爱你了。一想起你说他是野种,我就对他好不起来。不然你看我对一个野种那么好,不肯再理我了,怎么办?”   颜新虽然觉得荒诞,但一想云容容在意他,压过她身为母亲本能,又觉得满足。   这样的爱沉重,给人满满的安心。   他亲了亲那女人的鼻尖,双眼尽是深情,“我怎么会怪你?你也只是太爱我了。我收回之前的话,他不是野种,他是我和你的爱情结晶,咱们以后对他好,好不好?”   那女人眉头一拧,道:“当初怀他的时候,新郎还没爱上我,怎么算得上爱情结晶?”   她依偎在颜新怀里,笑道:“咱俩再生一个爱情结晶,好不好?”   “好。”颜新对那女人正是愧疚、爱意正浓的时候,自然这女人说什么,是什么。   裴惜惜:“!!!”   还真被她师父说准了,这个男人,不可靠。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自己儿子受虐待,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且轻而易举的接受,他儿子日后受虐待的决定。   这世上,真是什么垃圾都能当父母。   “师父,咱们离开吧。”裴惜惜看不过去,再次撺掇颜今歌逃。   等脱离这个幻境,她就将她师父宠上天。   颜今歌淡漠地瞧向那抱在一起的男女,好似这两人不是他的亲身父母,而是与他无关的陌生男女。   他有记忆的时间非常早,两岁还是三岁,从有记忆起,这个名唤他母亲的女人,便是他的噩梦。反锁在立柜里一整天,吊到树上一整天,用绳子捆着丢到湍急的河里,用鞭子抽得半死等等,都是他的日常。   他曾无数次想,他为什么还会再睁开眼睛?   是不是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就能彻底从这些噩梦中得到解脱?   但那女人身上有灵药,治好他这个凡人,轻而易举。   索性,那女人折磨他归折磨他,对他倒无多少防备,让他得以识字,读书,也从书上,他知道了不少道理。   所以,他知道世上不少所有的亲人都是好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   他对父母,彻底失去期待。   连父母都不爱的孩子,陌生人又怎么会爱?   颜今歌曾经的愿望,是在某一天那女人失去分寸,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他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但现在,他瞧见这个男人,觉得自己可以换个愿望。   他想离开那个女人。   离开这儿。   他对裴惜惜道:“好。”   颜今歌说出这个字,裴惜惜立马察觉到自己对幻境的掌控。   她抬头,望向云容容和颜新那边,却见两人身形变淡,周围环境似褪.去的水印,渐渐消失。   裴惜惜忙心念一动,万道剑光穿过那两人虚影。   虽然不能在过去给那两人造成伤害,但视觉上,爽快。   她拉着颜今歌,将将变得空白的环境幻化成诪张城,她拉着她师父,走在诪张城内。   诪张城街道整齐,屋舍俨然,桃花如烟似雾,与荡漾的河波一道,好似七月初七,银河横贯天际,银河边上,星云如诗似画。   “师父,这是人间。”裴惜惜飘到小贩那里,捞过糖葫芦递给颜今歌,道,“吃。”   颜今歌接过,没有吃,只问:“我上一世,是你师父?”   裴惜惜吃惊,她口误叫师父了?   她连连摆手,道:“不是,是你,是你。”   “我才这么小,怎么当你师父?”   “师父,你忘了,五岁时你捡到我,之后就让我教你师父。”裴惜惜将上个周目的幻境移到这个幻境来,随着她的诉说,颜今歌脑内多了这一段记忆。   颜今歌面容稍霁,拿起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咬着吃。   他吃得很小心,没有落下半点糖渣。   “师父,你喜欢面人还是糖人?”裴惜惜又问,拉着颜今歌来到面人和糖人摊子面前。   有其他小孩聚集在糖人和面人面前,叽叽喳喳的喊道:“我要一条龙/我要一只凤……”   “师父,你想要什么?”裴惜惜问。   “球。”颜今歌开口,“糖球,面球。”   两个小贩麻溜地给颜今歌做了糖球和面球。   裴惜惜继续带颜今歌往前边走,前边摊子有竹蜻蜓、抖空竹、吞火球、胸口碎大石等活动,热热闹闹。   裴惜惜带着颜今歌一一看过,将她记忆里民间盛景都展现在颜今歌面前。   万家灯火、火树银花,无数点着灯芯的莲花花灯漂在河水中,似一颗颗星星汇入银河中,铺展成神秘奥妙的宇宙。   在这星星点点的灯火中,一道爆竹声起,一朵金色的火焰在空中炸开,道道似万寿菊花瓣的流光在空中摇曳,生姿,消散。   这只是开始,道道爆竹声中,一朵朵烟花“咻咻”直冲云霄,或一朵盛放,或三五朵七八朵同时绽开,在空中形成瑰丽的各种颜色的流光彩画,最后“颜斐你最棒”五个五彩大字,绽放在空中,久久无法消散。   裴惜惜望着烟花,问颜今歌道:“师父,好看吗?”   颜今歌道:“好看。”   像是世间有了色彩,之前的黑白从此染上了颜色。   颜今歌话音刚落,裴惜惜又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   她知道,这是她师父将她踢出心魔幻境了。   裴惜惜气得鼓颊,明明是她的心魔幻境,为什么做主的却是她师父。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颜今歌面前,但看到颜今歌,又怜惜上涌,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两个度,像夹着声音,颇有甜度,“师父,你怎么抢幻境控制权了?”   颜今歌睁开双眼,眼底是未散的郁气,瞧见裴惜惜,他顺手将她拉过来,揉揉她的头,道:“烟花很好看。”   裴惜惜顿时忘了之前的质问,满心满眼都是开心,“师父,你喜欢就好。”   她瞧向她师父,她师父现在看起来正正常常的,又修为臻至仙尊,应该早堪破幼时的那段经历了吧?   最好没给师父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她师父的父母,太可恨了。   她捏了张杌子坐在颜今歌腿边,旁敲侧击地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修道的?”   颜今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裴惜惜的头发,裴惜惜长发似锦缎一般,手感顺滑温软,让人停不下手,他便顺从心意,没有停手。   他露出个回忆的神色,道:“十五岁吧。”   裴惜惜暗恨,好气,她师父居然被琢磨到十五岁,才得以解脱。   那男人和女人,真该死。   “当时太渊宗其实不太行了,太渊宗的大乘以上的大能基本死于几千年前太玄界与魔族最后一战,太渊宗顶级战力传承出现断层,一下子从一流宗门掉落到三流。”   “彼时有灵根的弟子,都不太愿意参加太渊宗弟子考核,而是去了其他宗门,于是太渊宗只能在外游历,寻找根骨资质出众的弟子。我便是这般,被我师父捡回去的。”   裴惜惜仰头,道:“现在太渊宗又重新进入一流宗门之列,不堕宗门先烈英明。对了,师祖呢?”   “坐化了。”颜今歌开口,“我师父,两位师兄,都没能进阶炼虚,坐化了。”   裴惜惜抱住颜今歌的小腿,道:“师父,我不会坐化的,我便算不修炼,寿元也很长。”   裴惜惜没说谎,魔灵族得天地之钟,寿元几乎漫长到看不到头。   “我可以一直陪着师父。”   颜今歌梳理着裴惜惜的手一顿,笑道:“好,师父等着小明珍,陪师父一辈子。”   裴惜惜脸颊依偎在颜今歌腿上,像是她以前依偎在院长妈妈身上,充满着安心。她头一次面对无数魔念,没生出食欲,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颜今歌身边,享受着此刻的安心。   颜今歌视线专注地盯着伏在他腿上的裴惜惜,手随意搭她背上,一拍一拍的,动作轻柔。   出颜今歌识海后,裴惜惜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缓缓。   不然她担心自己面对她师父记忆力的那对父母没法心平气和,只能怒火萦绕于心,将会气死。   满腔怜惜没法与她师父直说,她之后自发承担起做饭重任,负责她师父一日三餐。   她前世一个人生活,做的饭菜比不上大厨,但勉强能入口,加上修真界的食材比前世味道要好,她随便做做,味道都上佳。   解锁了做菜后,裴惜惜还解锁了糕点、糖画等,务必不重样的满足她师父的口食之欲——虽然她瞧不出她师父的偏好,无论她做什么,她师父都很给面子的吃掉。   只是,做了半年的饭菜后,裴惜惜从薛茜茜那知道,高阶修士吃低阶食物,吃到嘴里满满的都是杂质,低阶修士感觉味道很棒的,在高阶修士嘴里,全是渣渣。   裴惜惜:“……”   她忽然想起,以前她同学与她说过,她在暑假,见自己爷爷奶奶下地辛苦,用灶火给爷爷奶奶做了一顿午饭。   她以前从没做过饭,那是她第一次做饭,煮饭时水放少了,干得像硬砖,还有点夹生,做的茄子油乎乎的,黑乎乎的,还咸得要死,但是她爷爷奶奶,全吃完了。   她同学说时,脸上满满的,都是她爷爷奶奶对她的爱。   也是,不是真爱,这饭菜,谁能捧场吃下去?   裴惜惜以前一度羡慕,可是她出生孤儿院,幼时不能私下开火,等她能自己开火时,却没有那种亲人为她捧场。   没想到,前世一直拥有的遗憾,今生倒是实现了。   她做的这些难以入咽的食物,她师父进入吃得干干净净,道道菜,盘盘点心和糖画,没半点浪费。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高阶修士的口感,与低阶修士截然不同。   她师父渡劫,吃筑基金丹修士吃的食材,是不是跟吃豆腐渣似的?   过去那半年,她师父,太委屈了。   她心底暖洋洋的。   她师父,补足了她过往遗憾。   感动归感动,她还是停止了一日三餐。   她舍不得她师父,吃这么难吃的食物,她师父,值得世上最好的。   裴惜惜取出随身药园,心道,她要努力攒贡献点,争取换取九阶灵种而努力。   颜今歌坐在窗台,视线落到门口,眼底闪过疑惑。   平常这个时候,小明珍会过来送她做的饭菜,怎么今天她没过来?   他神识扫过厨房,厨房内没有开火的痕迹,他又扫过院子,裴惜惜正在炼体。   颜今歌身形一动,落到裴惜惜身侧,眸光幽深,瞳孔漆黑,他声音有点冷,“明珍,今天没有糖人?”   裴惜惜跑到颜今歌身前站住,话没开口,眼圈先红,“师父,我已经知道,我做的那些食物,你吃起来很难吃。你不用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的。我做这些,是想让你开心,不是想让你受罪。”   “没有,很好吃。”颜今歌缓和语气。   满满的都是心意,又怎么会不好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他做饭。   小时候,他快饿死时,那女人只会塞他一颗辟谷丹,拜师入道后,更是一路吃辟谷丹直至辟谷,虽然后来他吃遍天下食物,但小徒弟做的饭菜,是他吃过的人间美味。   裴惜惜麻爪,师父这么捧场,她更不能以次充好,来搪塞她师父了。   可是,渡劫期都吃得美味的食物,杀了她这个小筑基,都搞不到。   难道要割她自己的肉,做一道爆炒心魔肉?——她的肉.身被木源气滋润几年,杂质稀少,勉强可以入口。   似是瞧出裴惜惜的为难,颜今歌取出一块妖兽肉。   妖兽肉能量充沛,吸一口裴惜惜感觉自己像吃了大补丹,吸两口,体内灵气翻涌,境界有往上突破的趋势——她修为已达筑基初期巅峰,只是她师父说要磨一磨,才压着没进阶。   裴惜惜先扭头望天,见她师父撑起结界,松了口气。   这么充沛的能量,堪比天材地宝,若是不撑结界,怕是整个诪张城都得沸腾。   她将翻涌的灵气压下,兴奋道;“师父,真给我做?”   颜今歌点头。   裴惜惜痛苦地推回去,“师父,这肉太高级了,没有相配应的厨具和佐料。”   普通法器,怕是连肉都炖不烂。   没有天地灵火,也没法炒菜,同样的道理,高阶妖兽的肉,早已经过灵气无数年淬炼,早不非凡品,不是天地异火,根本没法在肉上留下半点痕迹。   颜今歌收起妖兽肉,确定裴惜惜不是嫌弃给他做饭,而是不愿他吃残次品后,他本来翻涌的心魔海又恢复平静。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不再提做饭之事,好似这段插曲从没发生过。   练完体,裴惜惜出门去找薛茜茜,和薛茜茜一起蹭薛爹的幻术课。   教完后,薛爹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今天带你们去上实战课。”   薛爹是个和气的青年,五官没有攻击性,亲和能力不错,谁也想不到,这人能端着这么一张纯良的脸,眼眨都不眨地骗人。   薛茜茜眸子一亮,拍着手跳起来,道:“好啊好啊,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我要带领我的大花去狩猎。”   裴惜惜也生出期待。   她来诪张城学习幻术这么久,还没用幻修的方式战斗过——傀儡虎不算,她不是纯幻术手段。   “我跟我师父说说。”裴惜惜立马转身出门。   薛爹目送裴惜惜离开,再次扼腕叹息,“可惜了。”   若不是裴惜惜师父实在不好惹,他都想让他师父来收徒了。   裴惜惜的幻道天赋,实在太让人眼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颜今歌是裴惜惜的父亲,心道不愧是父女,长得都很漂亮,后来得知颜今歌是裴惜惜师父,还是个剑修,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剑修教幻修,真是耽搁徒弟,难怪师父要带徒弟来诪张城住。   有邻居眼馋裴惜惜天赋,觉得颜今歌暴殄天物,起了挖墙脚的心思,不过才起话头,便被颜今歌威压教训,之后,没谁再敢打裴惜惜主意。   师父不会幻道,但架不住他修为高啊。   就很淦。   有促狭的提起这事,隐晦地骂“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过没谁敢在颜今歌面前再提他耽搁他徒弟之事。   裴惜惜与颜今歌说好,快快乐乐地跟在薛爹身后,一道出诪张城。   诪张城口,不再有人冒充城卫收进城费——自裴惜惜嚎那一嗓子,将骗局戳穿后,这事就流传出去,没人再上当。   裴惜惜满意地点头,冤大头还是不多。   出了城,薛爹带着薛茜茜和裴惜惜直奔目的地,他们常年住在诪张城,什么修为去哪历练都了如指掌,不必特意打听消息。   到了山林,薛爹开口:“茜茜,你今天的任务,用幻物抓三只一阶疾风兔,惜惜,你今天的任务,是用幻物抓三只二阶青木狼。”   “就在这附近活动,别乱跑。”薛爹修为化神,在一定范围能同时庇佑两人,若是两人跑出他瞬移范围,就没法及时相救了。   “放心,爹,我不会乱跑的。”薛茜茜应道,又望向裴惜惜,开口道,“惜惜姐姐,我走了。”   练气区和筑基区不在同一个区域,薛茜茜和裴惜惜,这次不能同时行动。   裴惜惜拍拍她的头,道:“注意安全。”   “惜惜姐姐,你也是。”薛茜茜点头,“惜惜姐姐,咱俩定个赌吧,看咱俩谁能先完成任务。”   “好的呀,赌什么?”裴惜惜很有耐心地问。   “就赌后完成任务的,罚她钓三只鳜鱼送给赢家,好不好?”   “好啊。”裴惜惜点头应道。   “那爹你作为见证。”薛茜茜又望向薛爹。   薛爹笑眯眯地点头,道:“可以。”   良性赌约,他不反对。   薛茜茜蹦蹦跳跳的跑走了,裴惜惜也寻了个水草丰美的方向,准备狩猎。   青木狼是群居动物,还排外,想了想,裴惜惜也幻出一群青木狼,在山林里走来走去。   她打算以此惊出青木狼。   不过,青木狼没惊出来,先惊出一名筑基修士。   那筑基修士坐在躺在草丛中睡觉休息,幻化出的青木狼不小心踩在他身上,瞬间被他外泄的灵气绞杀。   他从地上起身,挥挥手,裴惜惜幻化出来的青木狼群似撕裂的纸张般,化作碎片消散于空中。   这人绝对不止筑基。   裴惜惜心生戒备。   那人抬眸,望向裴惜惜。   他的眸子似宝石般寒凉无情,明明是人类,眸子却类似妖兽,无机质,森冷,无情。   他审视裴惜惜片刻,眼底闪过嫌弃。   这种嫌弃,不像是打量同族,更像是猎食者看不上小鸡崽,嫌弃它肉还不够塞牙缝一样。   对上这个视线,裴惜惜毛骨悚然。   这人是真的在评估自己,够不够他塞一口。 第43章 幻灵镜   裴惜惜好似一瞬间变成被顶尖猎食者锁定的凡人,一动也不敢动。   她浑身细胞都在叫嚣,危险危险。   她僵直着身子,戒备。   那筑基男子评估够了,似是觉得裴惜惜实在不够塞牙缝,可惜地移开双眼。   他视线一移开,那种时刻萦绕的生死危机散去,裴惜惜才发觉,自己浑身疼痛,却是之前肌肉绷得太紧,乍然放松,肌肉酸疼。   木源气在经脉里游走一遍,将她肉-身又调整到最佳状态。   她眼角余光时刻留意那筑基男子,却见那筑基男子视线落到某个方向,似是瞧见可供一吃的猎物,大步流星往那边赶去。   裴惜惜猛地抬头,那筑基男子因速度太快,此时已消失不见,然他前行的方向,是薛爹所在位置。   裴惜惜忙追了上去。   这人是魔族,他绝对不怀好意。   她离开的距离并不算远,全力赶路情况下,七八分钟便赶到当场,遥遥的还没靠近,眼前幻物乱飞、地动山摇。   万千幻物凭空生出,却挡不住那筑基男修的随手一划,他于空中踏虚而立,似屹立不变的山石,任幻物撞击而岿然不动。   他伸手回击,幻物灰飞烟灭。   裴惜惜没敢多瞧,高阶修士战斗,没人挡住道蕴,她多瞧几眼,便会被道蕴反噬。   但只刚才惊鸿一瞥,可知薛爹落于下风。   薛爹手段齐出,对方却轻描淡写,继续下去,薛爹或许会死。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微微惊慌。   她视线落到诪张城方向,犹豫着要不要将她师父喊出来?   不等裴惜惜做出决定,同在诪张城外,带自己儿子历练的邻居察觉到动静往这边瞧过来,认出薛爹后,将自己儿女往裴惜惜身边一扯,道:“惜惜,带他们回城。”   说着,一跃腾空,去帮助薛爹。   他儿子裴惜惜也认识,是经常跟璎珞少女一起玩的那个胖小子,裴惜惜一拉胖小子,道:“走。”   她绕过战斗现场,带着胖小子寻到薛茜茜,架着法器往诪张城跑。   “我爹——”胖小子扭头,望着空中幻物似烟花般绽开又消失的方向,面露焦急。   裴惜惜沉稳地开口:“你爹和薛叔联手与那贼人相斗,暂时不会有事。城主呢,你俩谁认识城主?”   薛茜茜没亲眼瞧见比试现场,听到胖小子的爹在帮她爹,心放下了一半,她应道:“我认识,走,我带你们去城主府。”   诪张城内不能驾驭飞行法器,裴惜惜一手抱着薛茜茜,一手抱着胖小子,让薛茜茜指路,自己脚踏步法跑得飞快。   裴惜惜步法是颜今歌教的,精妙无比,靠这步法,在齐云山脉,她曾一练气一层的修为,躲过练气七八层妖兽的攻击,还能穿梭在妖兽群内,毫发无损。   此时她修为筑基,步法较之炼气期,更为精妙卓绝,其速度更是比筑基巅峰飞风灵根修士快上几分,一盏茶功夫,她便从城门跑到城主府。   到了城主府,薛茜茜取出一块玉佩往前一扔,对裴惜惜道:“惜惜姐姐,不用停。”   玉佩脱薛茜茜手而出,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城主府结界,刹那间城主府关闭的大门开启,供人进出。   裴惜惜减缓的脚步再次加速,冲进城主府。   她刚冲入城主府,那道玉牌又化作流光,落到薛茜茜怀里。   薛茜茜将玉佩收好,一指东边,道:“去那边,我奶奶的洞府在那边。”   众所周知,诪张城城主是一名女修,姓薛,大乘道尊。   裴惜惜寻城主,薛茜茜指她奶奶洞府,薛茜茜身份不言而喻。   她加快脚步。   东边二进门口,着月牙白长袍挽着灵蛇髻的女修站在那儿,容貌清丽,气质温婉大气。   她双眼含情,未语先笑,“茜茜,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我这?”   薛茜茜搂着裴惜惜脖子,喊道:“奶奶,外边有人和我爹打起来了,奶奶快去救我爹。”   裴惜惜传音道:“是魔族。”   城主本来还想调侃薛茜茜,说打架叫家长,不太讲道理,但一听裴惜惜传音,视线似鹰隼般盯住裴惜惜,“你确定?”   她褪-去之前的和善与慈爱,露出高阶修士的雷厉风行。   “确定。”裴惜惜开口,“我是太渊宗弟子,见过魔族。东域林家之事,不知城主可曾知晓?”   东域林家虽然封锁了信息,没让魔族之事往外泄露,但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普通民众以为是异兽作乱,但诸方势力知道是魔族。   诪张城城主面容一肃,对薛茜茜道:“茜茜,招待好你朋友,有事找你爷爷,我去了。”   话落间,二进院门口残影消散,城主消失不见。   胖小子之前一直保持沉默,此时方羡慕道:“薛茜茜,原来你奶奶是城主啊,那你以后是不是少城主?”   薛茜茜脆生生地应道:“不一定呢,我若是幻术境界达不到,少城主就不能传给我。我奶奶要对诪张城城民负责。”   “你别往外说哦,要是我当不成少城主,就丢脸死了,璎璎肯定会笑话我一辈子。”   璎璎就是璎珞少女,徐璎璎。   胖小子拒绝了,“我肯定不会瞒着璎璎的。”   薛茜茜骂道:“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叛徒,耳报神。”   胖小子轻哼一声,道:“我要是不说,我在璎璎面前抬不起头来。”   薛茜茜气得半死,但她拿胖小子没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龇牙咧嘴。   裴惜惜放下两人,问:“茜茜,你爷爷呢?”   裴惜惜打算,将薛茜茜放到她爷爷那,她回家问问她师父,外边战斗的情况。   那只魔族是只有一只,还是有很多只?   薛茜茜脆生生地应道:“我爷爷一般在后花园里钓鳜鱼,走,我带你们去。”   薛茜茜手一挥,在前边带路,边走边跟裴惜惜吐槽,“后花园池子里的水,就是城内那条河的水,两者是相通的,我爷爷特喜欢钓鱼,但经常钓不到鱼。我怀疑,河里那么多幻鳜鱼,都是我爷爷无聊时放进去,目的就是让城民和他一样,钓不到真正的鱼。”   胖小子想起自己钓回去的、一做菜就凭空消失的鳜鱼,气得发抖,“你爷爷怎么这样?我去年一整年,都没吃到过鳜鱼,一整年啊。”   薛茜茜鄙夷道:“你吃不到鳜鱼,怪谁?只能怪你没本事。诪张城内真实之物,能叫真实之物么,那叫寻宝。你寻不到宝贝,还要怪宝贝不跳到你怀里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胖小子还是委屈。   不过也知道自己委屈得没有道理,瘪瘪嘴不说话。   还没走到后花园,薛茜茜三人先在长廊上遇见一名女修。   这女修与城主长得八-九分相似,不同于城主笑意妍妍,眉宇开阔,这人板着脸,更为严肃,且眉宇间有两道浅浅的竖纹,这是常年皱眉留下的岁月痕迹。   这女修脾性大,不好相处。   裴惜惜观她面相,得出这个结论。   “大奶奶。”薛茜茜有些怕这女修,走到那女修跟前,乖巧地站定,礼貌地打招呼。   那女修视线落到薛茜茜身上,下意识皱起眉心,不悦地开口:“你怎么过来了,你爹呢?”   那女修皱起眉心时,两道竖纹深深,似刀似剑,让人望而生畏,薛茜茜看了她一眼,低头不敢直视,讷讷道:“我爹在外和人打架呢,奶奶去帮我爹了。”   “败家子,纨绔玩意儿,老大了还与人打架,还告家长,这么多年没丁点长进。”那女修刻薄地开口,“要我说,还是我姐太过仁慈,这种混蛋玩意儿,就该赶出诪张城,等在外边遭遇生活苦打,就知道要懂事了。”   薛茜茜忍不住辩驳,“不是我爹主动的,是那人过来打我爹,我爹才还手。”   薛茜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她爹。   那女修冷笑,“那你爹也废物,被人打了打不赢,还要你来喊长辈,真是丢尽我城主府的脸。你也是,你爹打架,你怎么好意思回城主府搬救兵?”   薛茜茜被骂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却不敢骂回去。   裴惜惜站在薛茜茜旁边,正惊疑不定地观察这出现的女修。   她身上气息有些古怪。   她可以肯定她不是魔族,但她气息浑浊,不似正道那般清甜,不似魔修那般清苦,介于正与魔之间,但又不是邪修,没邪修那种血腥阴邪之气。   总之很古怪,没法定位。   混沌开天地,天地分清浊,清者为灵气,浊者为魔气,正修顺灵气,魔修逆浊气。无论顺逆,无论清浊,都是大道。   所以,太玄界对魔修并无多少恶意。   邪修却不同,邪修修炼的气,不是清浊二气,而是更为阴晦的阴气、晦气、血气、生灵精气、恐惧等负面情绪之气、童男女或者孕妇体内先天之气等,他们修炼,无一不手沾满鲜血。   魔族则与邪修相类,吞噬的也是这些阴邪之气,魔渊之内充斥的能量,能激起人杀戮、暴戾等负面情绪,让正魔修士堕邪。   因而,魔修与邪修,皆为正魔妖灵等修士忌惮,遇之即杀。   裴惜惜脑中一一闪过正魔邪魔族的特性,依旧没法精准识别,只得感慨,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还是别太好奇为好。   她听薛茜茜喊她大奶奶,本来不想插嘴,但这女修越说越不像话,还将茜茜骂哭了,她没法再袖手旁观。   她上前一步,道:“这位前辈,您这话不太对,若是大乘后期元尊打您,您输了,也是给城主府丢脸吗?”   那女修没有理会裴惜惜,只是继续望着薛茜茜,鄙夷道:“还有没有点城主继承人的样子,被骂两句就哭,你比你爹还不如。还有,我城主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交友,忒不讲究。你身为城主府继承人,日后你的朋友,是你的人脉,是日后与诪张城守望相助的势力。你该交的朋友,是那些大势力和你一样的继承人,而不是市井这些没有未来要依附我城主府生活的普通孩子。”   裴惜惜:“!!!”   拳头硬了。   但她打不赢。   她忍。   她再次插话,“前辈,茜茜要去寻她爷爷,您看,您是不是下次再教训她?”   没有下次了,她会教茜茜向她奶奶告状。   什么人嘛,人家亲奶奶都没这么教导,她这个旁房的奶奶倒是教训得起劲。   那女修上下扫视裴惜惜,见裴惜惜身上衣服粗制滥造——她身上衣服是她给娃娃做衣服之前的练手之作;身上玉佩普普通通,浑身上下没有连值点钱的东西都没有——裴惜惜那枚储物戒等级高,旁人瞧时灵光自隐,和只有一立方平米的储物戒外观差不多,连散修都瞧不上,看着很是穷酸——当即嘲讽出声,“没有教养的东西,我身为茜茜长辈,教训她天经地义,倒是你,长辈说话,肆意插嘴,恁个少条失教!”   裴惜惜暗暗翻个白眼,这个世界,可真是坏人越老越坏,越老修为越高,修为越高,行事就越无所顾忌。   烦!   思及这女修修为高深,一巴掌能将她们拍死,裴惜惜忍了,她继续好声好气地问:“前辈,茜茜想她爷爷了,我们先离开?”   说着,拉拉茜茜,就想绕道离开。   一道威压落到裴惜惜身上,那女修傲慢地开口:“我让你们走了吗?”   裴惜惜:“……”   嗨,好气啊,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人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她今日算是见到活生生的人皮老鼠了。   这女修,这么大年纪,居然跟幼童计较,好意思么?   薛茜茜和胖小子憋泪,不敢哭。   “她爷爷大小称得上合体元君,茜茜去看她爷爷,倒还合礼法,你俩什么东西,区区练气底层修士,也配直视元君天颜?”   裴惜惜:“……”   我仙尊都随便见,元尊随便见怎么了?   她压压气,状似无辜地问:“前辈,你这话意思是,您非元尊元君,可随便见?”   茜茜拉拉裴惜惜,忙小声啜泣提醒:“大奶奶也是合体元君。”   裴惜惜心道果然。   这女修与城主这般相似,应是亲姐妹,茜茜又叫她大奶奶,这女修应是城主的亲姐姐。   既然与城主年纪差不多大,修为也低不到哪儿去。   那女修面色沉了下去,盯着裴惜惜,满脸阴鸷。   裴惜惜故作恍然大悟,又不解道:“既然尊驾也是合体元君,怎么能容我这小辈,于这非厅非堂之处,随意攀谈?”   这小辈在讽刺她毫无元尊架子?   女修眸光眯起,手指动了动。   最终她没有出手。   薛茜茜有城主紧急联系令,若是现在杀了她朋友,她联系城主,城主回来,怕是会逃出生天。   关键时刻,不宜节外生枝。   裴惜惜继续感激地开口:“我明白了,想来是元君前辈平易近人之理。”   女修冷哼一声,面色依旧难看。   当她听不出这小筑基话里的讽刺?   区区小筑基,也敢讽刺她,真是不知死活。   她一甩衣袖,一道追踪术法落到裴惜惜身上。   她对薛茜茜道:“你爷爷没空,带着你这两位不入流的朋友滚出去。”   薛茜茜自在那女修面前一直战战兢兢,听女修这么说,像是终于宣告听到自己无罪判决的疑犯,有种终于结束了的轻松感。   她拉着裴惜惜胖小子的手就往外跑。   出二门,距离那女修很远了,胖小子强憋了许久的害怕,终于破防,“哇哇哇”地哭出声,他一边哭一边道:“茜茜,你那大奶奶,好可怕。”   胖小子一哭,茜茜也跟着哭,“呜呜呜,我也怕,但她是我大奶奶。”   两人站在走廊,你哭罢我跟着哭,抽抽啼啼,好不伤心。   裴惜惜拍拍两人的后背,安抚两人。   不过,她注意力却落到那女修最后一句话上。   你爷爷没空,这话谁来说,都不该那女修来说。   她和茜茜爷爷是姐姐和妹夫关系,本该避嫌,她怎么知道茜茜爷爷在做什么?   而且,若她没看错,那女修在阻拦茜茜去见她爷爷。   这是为什么?   受她师父幻境影响,裴惜惜第一反应又是姐姐妹妹爱上同一个男人。   茜茜爷爷未必无空,只是那女修敌视茜茜这个情敌后代,不愿茜茜去见自己喜欢的人。   她叹了口气,这种事真恶心。   但这是城主家事,裴惜惜没多置喙,将所有猜测都藏在心底,她能做的,就是客观将此事说给茜茜妈妈听,以及教茜茜告状。   双管齐下,务必让城主察觉到那女修的不对劲。   两个小孩将心头那口恐惧发泄出来,见裴惜惜泰然自若,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只比惜惜姐姐小几岁,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真是羞死人。   两人抹抹脸,用灵气将脸和眼睛消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笑了。   茜茜拉着裴惜惜,道:“惜惜姐姐,胖胖,走,回去。”   裴惜惜关心城外魔族的事,一手抱着一个娃,又脚踏罡步,冲向临河巷。   她先将薛茜茜和胖小子送回家,又回到自己屋子,从院子起跳,踩在窗户上。   颜今歌坐在窗边,察觉到动静头也未抬,道:“怎么今儿连路都懒得走,直接行梁上君子之事?”   还带回了不该带的东西。   裴惜惜翻身一跃,落到塌边。她坐到塌脚,快言快语道:“师父,我去城外历练时,遇见了魔族。”   颜今歌坐直身体,神识扫过裴惜惜。   “我没事。”裴惜惜忙道,“薛叔和庞叔迎战,我带着茜茜和胖胖回来。我先去了城主府,请城主去帮忙。”   “我现在担忧的是,不知这魔族是只有这一个,还是跟林家一样,魔族有一窝,我只看到了一个。”   “师父,你可以去看看吗?”裴惜惜问。   颜今歌收回神识,摸摸裴惜惜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是你师父,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他顺手将那追踪术法捏碎,并顺着术法气息追踪其主,隔空攻了一击。   城主府内,与城主府有三分相似的女修此时已来到一处密室,她穿过重重阵法,来到阵法深处。   阵法深处,有一明镜高悬空中,散发着雾白色的清净无瑕的光。   这道光犹如月光,似轻纱似雾云似清梦似幻境,光是瞧着,便心旷神怡,心生无限美好。   这是仙器,幻灵镜。   幻灵镜清正纯阳,对邪修魔族有净化之用,为邪修魔族的克星。邪修魔族沐浴在它散发的光下,犹如泡在浓硫酸中。   这女修被幻灵镜的光照耀,露出些许痛苦之色。她不再犹豫,双手打诀,一滴心头血从她指尖祭出,随着法诀一道飞向幻灵镜。   恰这时,凭空生出一道攻击落到她身上,她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没法动弹。她仰头朝幻灵镜方向瞧去,认主法诀半路被打断,契约纹络消散于空中,她的心头血也从空中滴落,没有落到幻灵镜上。   她气得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   幻灵镜无声静默,继续散发净化之光,那女修沐浴在幻灵镜的光中,时不时痛苦地抽搐一下,身上修为,一点点净化,降低。   这一切,裴惜惜并不知道。   她捧着脸,为颜今歌的而感动。   她师父真是太好了。   所谓最爱孩子的亲身父母也就如此了吧。   何德何能,她得遇她师父。   她猛点头,又提醒道:“师父,你就看看,别出手。要是魔族多,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南域那些顶级宗门,让他们高阶修士出手。”   “好。”颜今歌起身,在房间外边设了个结界,道,“等着。”   颜今歌说走就走,呼吸间便从房间内消失。   裴惜惜趴在二楼,往城外方向瞧去,虽然什么都瞧不见,但看着比不看更安心。   看着看着,她瞧见,城外方向,一道彩色的光从天际而来,似流星般冲入诪张城,正当裴惜惜猜测那踩光是修士还是法器,怎么这般嚣张时,城内高空,那时时刻刻散发着温煦的光的太阳,忽而射出一道白光,不偏不倚,与那道彩光相撞。   彩光倏地一下爆炸来开,露出各色尖尖角角。   这只是开始,空中太阳射出一束束的光,似激光-枪般冲入彩光中,彩光艰难聚散,退出城外。   裴惜惜视力好,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当然,不仅仅是裴惜惜瞧得清楚,靠近城门口修为金丹以上的修士都瞧得清楚。   “幻岚仙尊又在保佑诪张城了。”裴惜惜耳边传来一道温柔女声,裴惜惜闻声瞧过去,看见站在阳台上拼命朝她挥手的薛茜茜,以及薛茜茜身边的茜茜妈。   茜茜妈继续开口:“幻岚仙尊最恨邪修和邪物,据说当年她亲人死于邪修之手,她发誓,遇邪修必斩。她的本命法宝幻灵镜,也是邪修克星,邪修遇幻灵镜,实力都会弱上三分。”   茜茜妈在给茜茜将幻岚真人的故事,顺带着传音,一并让裴惜惜知道。   “幻灵镜?”裴惜惜眸光微动,视线落到空中太阳上,惊讶道,“那是幻灵镜?”   我天,刺激,仙器直接悬在城市高空,谁能想得?   谁能想得抬头就见的太阳,就是仙器?   她又望向城门口,“那彩雾里藏着的,便是邪修了?”   茜茜妈点头,道:“肯定是,幻灵镜只会对邪修出手。就是有些奇怪,邪修不来诪张城不是共识?怎么这次这么多邪妖修攻城?”   “邪妖修?”裴惜惜思及自己之前看到的尖尖角角,心猛地拎起,问,“雪姨,您将您看到的邪妖修模样形容一下。”   “双角,类人,獠牙,尾巴,这是化形没完全的妖修吧,难怪会堕成邪妖。”茜茜妈开口。   那不是堕妖,那是魔修!   裴惜惜克制住尖叫的冲动,朝茜茜和茜茜妈挥手,道:“你俩快过来,还有周围邻居,都过来吧。”   她这房间,她师父设了结界,怕是比诪张城还要安全。   茜茜妈心一突,道:“你怀疑,那些邪修,能战胜幻灵镜?不可能吧?”   裴惜惜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茜茜妈沉吟,道:“不可能,除非城主府死光,否则诪张城不会灭。”   为防裴惜惜口中的万一,她还是将附近相熟的人品不错的喊过来,送入裴惜惜房子。她将茜茜递给裴惜惜,道:“我要回城主府。”   幻灵镜只有薛家血脉能操纵,她没法帮忙,但她可以启动护城阵法。   裴惜惜抱着茜茜,犹豫片刻,还是道:“你,小心茜茜她大奶奶。”   她还是觉得,那女修不太对。   茜茜妈倒没觉得冒犯,裴惜惜能说出这话,足见她的善意。   她道:“或许是有误会,大姨她性格不太好。幻灵镜下,没有妖邪。”   裴惜惜劝说那一句已是极限,再多说两句便有挑拨嫌疑,她点点头,没再开口。   她盯着城外方向,紧张地望着彩光和白光来回相斗。   这诪张城和林家一样,也捅了魔族窝啊。不同的是,水临郡没有仙器,所以魔族在城内肆虐;诪张城内有仙器镇压,魔族没法混进城,只能在城外筹谋。   裴惜惜总觉得魔族不会那么没脑子,觉得强攻便能占领诪张城,如果是她,她会在城内安插奸细,里应外合。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想起那女修体内的混沌,忍不住望向城主府方向,不会吧?   城主姐姐当叛徒?   图什么?   应该是她想多了,魔族没那个脑子。   但这完全没法说服她,魔族没脑子,能想出取代人修之法?能在水临郡壮大百年无人发现?   要不是太渊宗精英弟子要出外勤,阴差阳错去了水临郡,直至主角飞升,都没人发觉。   裴惜惜思及原著头皮炸裂,那个时候她师父已经镇魔渊,主角带着高阶战力飞升了,岂不是太玄界根本没那个实力对付魔族?   主角飞升后,太玄界岂不是会变成魔族后花园?   她师父的牺牲完全白费?   裴惜惜恍然心惊,那本小说简直不能细想,越是细想,越是悚然心惊。   当初这明明只是本爽文来着,怎么这么多事?   裴惜惜头大。   她又扭头望向城主府,希望是她想多了。   可恨,她修为太低,什么忙都帮不了,只能祈祷他们无事。   裴惜惜嘴上说着不能细想原著,但她此刻忍不住回忆原著。   原著故事她当初就不是很喜欢,只是为了今歌仙尊,才一直追下去,所以剧情她常常跳着看,很多剧情设定,她并不熟悉。   她不太确定,原著有没有诪张城出现。   诪张城诪张城,裴惜惜默念这个名字,依旧没有熟悉感,只得作罢,她又开始回忆原著有关仙器的记载。   原著里,主角一共拥有九个仙器,基本上是他后宫送给他的,不过那些仙器主角很少用,他用的最多的,还是各种半仙器。   好似这些仙器,就是为了让主角合情合理地收后宫。   之前她看的时候,还吐槽过,有这仙器,自己用不好吗,为什么要送给主角?自己利用仙器飞升,养侍君,不比成为男主后宫差?   但那些后宫,就是铁了心的要送仙器给男主。   话题扯远了,裴惜惜努力回忆,还真想起一事,她记得,原著里为了凸显男主运气好,曾描写男主走在路上摔一跤,踢出一面镜子。   原著没有写这枚镜子叫什么名字,只说是仙器。   若踢出来的那枚镜子是幻灵镜,岂不是说原著里,诪张城出了事?   诪张城出事,是不是这个时候?   裴惜惜望着楼下那些邻居,更远处的城民与桃花流水,再想起原著里这美丽的景色,这一条条鲜活性命的结局,对比太过惨烈,她完全没法接受。   幸好这一切还没发生,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不行,她要去看看。   裴惜惜放下茜茜,道:“茜茜,我先睡一觉,你能替我护下法吗?”   茜茜点头,拍拍裴惜惜,道:“惜惜姐姐,你睡吧,我看着你。”   “多谢茜茜了。”裴惜惜闭上双眼,顺着契约潜入她师父的识海。   裴惜惜的动静,颜今歌第一时间察觉到,他问:“你怎么过来了?”   裴惜惜道:“师父,我感觉不太妙,是不是魔族来了很多?”   颜今歌没瞒着裴惜惜,道:“不错。魔族盘踞在诪张城外,有几十名吧,打头那名是大乘期老魔。诪张城薛宜灵过来救她儿子,被那些魔族围攻,若不是你央我过来看看情况,她已经死了。”   颜今歌话语冷静,不带多少感情。   他见惯生死,几乎没什么事能再引起他心绪波动,若他有情绪,那也只是他想。   裴惜惜听到大乘期魔族,惊呼:“师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出手,魔念有没有反噬?”   城主还活着,必然是她师父出了手。   颜今歌享受裴惜惜的关心,也很满意裴惜惜的注意力全落到他身上,他淡淡地开口:“区区大乘魔族,还不值得我看在眼底。”   “是是是,师父你最棒了。”裴惜惜彩虹屁不要前似的夸,“师父,现在什么情况?魔族都伏诛了吗?”   真被她猜中了,诪张城就是这次被灭城的?   城主若是死了,城内幻灵镜有失,魔族侵入诪张城岂不是轻而易举?   “伏诛了。”颜今歌慢条斯理的收起长剑,长剑光滑如镜,没有沾染半丝血气。   长剑下边,是横七竖八躺着的魔族尸体,茜茜爹和胖胖爹躺在魔族尸体里,昏迷了过去。   城主先给自家儿子和儿子好友喂了丹药,上前朝颜今歌行礼,道:“多谢今歌仙尊相救。”   当今世上,能杀大乘如刍狗的,唯有东域太渊宗今歌仙尊一人。   颜今歌撩起眼皮瞥了城主一眼,淡淡地应了声“嗯。”   识海内,裴惜惜闻言,开心地拍掌掌,太好了,诪张城没事,诪张城内的城民,也不会有事。   颜今歌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问:“就这么开心?”   裴惜惜猛点头,道:“这么美丽的城,和城内鲜活的生命都还在,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颜今歌失笑,真是个小孩子,带着柔软的天真。   他本欲回城,半空调转方向,来到城门口。   一道无数剑光凝成的巨剑从天外而来,瞬间刺穿还在又幻灵镜相持的彩雾。   那柄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巨大能量,光是遥遥瞧上一眼,便悚然心惊,犹如天威,犹如不可匹敌的山岳。   待巨剑散去,彩光掉落,城内众人才从觳觫中回神。   他们回味那道巨剑,不由得心生崇拜,却又恐惧那道巨大的剑光,不敢提及。   而城门外,彩光散去,一众魔族尸体掉落在地。   颜今歌望着没有声息的魔族尸体,眸底尽是冷意,他隐于半空,杀意凝结于身,此时此刻,仿若冰雕成的玉像,无比危险。   索性无人瞧见。   他挥手,一道结界藏住魔族尸身。   他闭眼,对裴惜惜道,“小明珍,回去,我这就回来。”   杀意激起他杀戮之道,而杀戮道最重那点明心不动,他的明心,在魔念席卷中,艰难维持。   他不想魔念席卷狂潮伤害到裴惜惜,趁此时还能控制住,催裴惜惜离开他识海。   裴惜惜何其敏锐,顿时察觉到魔念气息暴躁暴戾,似风刃割人。她薅一口吃进嘴里,像吃到没脱壳的稻谷,刮擦着嗓子眼疼。   “师父,你是不是要魔念暴动了?”裴惜惜慌张地问。   她将魔念团吧团吧地往嘴里塞,是不是魔念少一点,她师父的痛苦就少一点?   颜今歌哄道:“小明珍,我没事,我安静待会,魔念就会平息。”   “你骗人。”裴惜惜嘴上动作不停,两颊塞得鼓鼓,“没人能欺骗心魔,就算是师父你也不行。”   这小家伙!   颜今歌见裴惜惜努力吞吃魔念,吃得满脸痛苦,却动作依旧不停,心底渐渐涌出一种满足。   看啊,她疼痛,是因为我。   颜今歌瞧了片刻,因杀意滋生出的戾气渐渐平息。   随着戾气平息,心魔海的魔念,也不再暴动。   裴惜惜瞪大眸子,不太确定地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哇”地一下,拍巴掌夸道:“师父,你真棒,这么快就将心魔海控制住了。你太棒了,当真是我辈楷模。”   说着,她又扯着魔念往嘴里塞。   颜今歌摸摸裴惜惜的头,心念动间,回到裴惜惜房间。   裴惜惜这时也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颜今歌面前站定,她视线上下打量颜今歌,夸道:“师父,你辛苦了。”   颜今歌摸摸裴惜惜的头,裴惜惜乖乖巧巧任他摸头的态度,让他喜爱上这个动作。   他道:“放心了?开心了?”   裴惜惜猛点头。   放心了,开心了。   诪张城没有毁掉,真好。   她兴奋地抱抱薛茜茜。   城内幻灵镜依旧高悬,却不再射出白光攻击,待在裴惜惜房下院子的邻居一一告辞。很快,只剩下裴惜惜、薛茜茜和颜今歌三人。   薛茜茜站在窗边往城主府方向瞧,面含忧虑,“惜惜姐姐,你不是说事情都解决了吗,我爹娘怎么还没回来?”   裴惜惜道:“要处理后续呀,茜茜和姐姐住在一起,等你爹妈过来接你,好不好?”   薛茜茜犹豫片刻,道:“惜惜姐姐,我要回城主府。”   裴惜惜不欲她知晓太多阴私,劝她留下来。   薛茜茜摇头,坚定道:“若不是出了事,我爹娘会第一时间过来接我。我想知道我爹娘发生了什么事。”   裴惜惜拗不过她,只得道:“行,我送你回城主府。”   到了城主府,过来接见她俩的是薛茜茜她娘。   她抱抱薛茜茜,对裴惜惜道谢。   裴惜惜摆手,道:“应该的,薛叔和您平常帮了我不少。”   薛娘摸摸茜茜的脸,道:“惜惜,能麻烦你,再带下茜茜吗?茜茜很好带的,不需你费多少功夫。”   裴惜惜哭笑不得,道:“雪姨,您这么说,折煞我了,我没问题。”   “我不走。”薛茜茜紧紧抱着薛娘,“我要陪着你。”   薛娘拉着薛茜茜走到一旁,道:“听话。”   薛茜茜摇头,坚决不走。   薛娘打了两下,薛茜茜依旧咬死不走,薛娘依旧只得将她留下。   见状,裴惜惜识趣地告辞。   之后,一月后裴惜惜才再见到薛茜茜。   薛茜茜整个人沉稳不少,眼底失去了原本的天真无暇,多了些深沉的东西。   她和裴惜惜坐在河边桃花树下,钓鱼修养心性。   许久,薛茜茜下定决心,开始与裴惜惜倾诉,“惜惜姐姐,你知道吗,那天我们去城主府,大奶奶本来是想杀掉我的,不过是担心我死了,我奶奶还没出城,又折转回来,让她功亏一篑。”   “她拦住我不让我去见我爷爷,是因为我爷爷被她杀死了。她要诪张城,要幻灵镜,所以她与外人勾结,杀死我爹,诱我奶奶出城,于城外伏诛我奶奶。府内,她担心我爷爷会碍事,先杀我爷爷,再强行让幻灵镜认主。”   “不过,她强行认主时遭术法反噬,变得半身不遂,真是该!”   “当年曾祖母没有将诪张城传给她,真是英明的决定,她肖想两人一辈子诪张城,直至死亡,也没法得偿所愿,真是痛快!”   薛茜茜面容隐见戾色,眸底是属于成年人的隐忍与痛苦。   裴惜惜望着这样的薛茜茜,张手抱住。   从来天真无忧无虑的薛茜茜,开始学会了恨,开始睁眼看这世上的阴私。   她还记得,初次见面时那个穿着红裙骄傲飞扬的姑娘,对陌生人抱有警惕,却依旧热情好客,天真善良,眼底尽是孩童对世界的善意与美好。   可是这样的姑娘,死在这一场由亲人带来的阴私里。   她有些难过。   虽然成长是不可避免的,但她希望这一天来得更晚一些,且不是由她亲人,为这姑娘上这生动的一课。 第44章 学起来学起来   诪张城之危解除,诪张城内的城民如往日那般生活,他们依旧言笑晏晏,偶尔谈及幻灵镜庇佑,以及那惊天一剑,根本不知道自己避过了什么。   裴惜惜趴在窗户边上,望着外边一年四季桃花不败的美丽城市,以及城市内不甚美好但很真实的修士,心底涌起阵阵满足。   她靠着窗户,偏头对颜今歌道:“师父,真好。”   裴惜惜自筑基后,便身高体长,亭亭玉立,一身白色大祥云对襟广袖襦裙,又美又仙。日光从她后边射进来,似在她脸上打了层柔光,模糊了五官,却衬得气质愈发卓越。   颜今歌好似第一次察觉,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他朝裴惜惜招招手。   裴惜惜从窗户边上离开,乖乖巧巧地坐在塌边。她仰头望着颜今歌,眼底尽是崇拜与敬重。   一切都是她师父的功劳。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问:“就这么喜欢诪张城?”   “不不不。”裴惜惜摇头,“我不是喜欢诪张城,我是喜欢这鲜活的生命。”   她道:“师父,等回宗后,我要申请成为暗桩。”   她确定、肯定,男主和魔族有关系。   魔族抓了绒绒族,绒绒族手中的仙器被林家家主女儿送给男主;诪张城被魔族攻击,属于诪张城的幻灵镜恰好被男主踢出,落到男主手里,这绝对不是巧合。   她查太元界那些仙器信息,又与原著比对一下,发现除了太渊宗不动钟、西域嵇家山海图以及妖月宗青木鼎三个仙器与原著对得上外,其他仙器都对应不上。   裴惜惜猜,那些对应不上的掌控仙器的家族或者宗门,或许也如诪张城般,被魔族抹去。   但这些只是她的猜测,没法当做证据,只能自己去找证据。   颜今歌摸着裴惜惜的头发的动作一顿,声音微冷,“明珍就这么想离开师父身边?不是说,要替师父治病?”   裴惜惜道:“我在外边,也可以替师父治病啊。”   裴惜惜点点自己的额头,笑嘻嘻的开口:“通过师父你给的那半个契约,我能跨越千万里,随时去找师父。”   颜今歌收回手,淡淡道:“不行,你修为太低。”   轻而易举,能被杀死。   裴惜惜道:“那我晋阶。”   颜今歌挥手,将裴惜惜推出房间。   裴惜惜站在门外,叹了口气,好吧,修为不能一蹴而就,师父生气是应该的。   但她是真的担心。   她伸手一推,不出意外,没法推开。   她苦着脸,下楼。   隔壁的隔壁,薛茜茜一家已经回到城主府,而茜茜更是开始进行专门的少城主教育,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疯玩。而少了薛茜茜,临河巷的小孩渐渐的散了,一些少年混入东西巷的人群里,一些少年开始进自家店铺,帮父母忙。   像是‘树倒猢狲散’,薛茜茜这颗树一离开,临河巷的猢狲聚不齐。   裴惜惜出门,也没有心思去找其他人,她是个成年人,之前混在少年人里,是因为薛茜茜,现在薛茜茜待城主府,她没有带孩子玩的兴趣。   她准备去城内转转,看能不能触发幻境传承,但她刚出门,便见到周毛毛和他弟弟蹲在河边,无聊的用脚踢水。   瞧见裴惜惜,周毛毛双目一亮,朝裴惜惜挥挥手,问:“惜惜姐姐,你知道茜茜什么时候回来?”   裴惜惜道:“茜茜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她要学习知识呢。”   她望向周毛毛,道:“你可以多买些书,自己跟着学习。”   周毛毛捂住耳朵,道:“惜惜姐姐,你怎么这样,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裴惜惜从来不会说向学之语。   裴惜惜拍拍手,道:“因为我忽然发现知识的力量。对了,毛毛,去不去城中心,祭拜下幻岚仙尊?”   之前诪张城能抵挡住魔族入侵,幻岚仙尊留下的仙器幻灵镜起了很大作用,她想去祭拜下。   “好。”周毛毛起身,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拉着他弟弟跟上。   幻岚仙尊是诪张城的保护神,整个诪张城依托于幻岚仙尊留下的幻阵传承而设,诪张城上方又由幻岚仙尊的本命镜保护,可以说,诪张城内所有幻修,都在享受幻岚仙尊的余荫。   没有幻岚仙尊,就没有诪张城。   因而,幻岚仙尊在诪张城的地位非常高,诪张城城民可以不知城主,但一定会知道幻岚仙尊。   裴惜惜来诪张城第二天,就在薛茜茜的带领下,去城中心祭拜了一翻,得知幻岚仙尊的生平事迹,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谓‘斯人身死,英灵长存’,便是如此。   整个诪张城的人,都秉着她的意志,她的道走下去。   到了城中心,一座巨大的雕像拔地而起,底座两米,雕像三米,众人只能仰望。   那雕像是由万年暖玉雕刻而成,幻岚仙尊手持幻灵镜,身边龙凤幻物萦绕,衣袂墨发翻飞,仙姿玉容,仙风道骨。   雕像外边,用栅栏围出两米宽的空间,隔绝城民与环幻岚仙尊雕像,众人只能隔着栅栏瞻仰幻岚仙尊。   裴惜惜带着周毛毛来到城中心这条街时,遥遥瞧见,途径雕像的诪张城城民,都会先拜上一拜,之后再走。   只此一动作,可知其对幻岚仙尊的崇敬。   裴惜惜和周毛毛走过去,从众弯腰三拜。   祭拜便是这般简单,不用鲜花糕点等。因为若是开例,幻岚仙尊雕像前边,尽是鲜花糕点灵果,堆积在一起,有碍美观,反而对幻岚仙尊不敬。   祭拜完,裴惜惜问周毛毛,“你是去你父母店里,还是跟我逛街?”   “我去我父母店里。”周毛毛深谙女修士逛街跑断腿的道理,一听裴惜惜要逛街,忙不迭地拒绝,抱着他弟弟跑了,生怕裴惜惜喊他作陪。   裴惜惜目送他跑进路边一家店里,好笑着摇头,真的是,她逛街不累。   她直奔诪张城多宝店,见前台处站着一名剑眉星目、纵穿着朴实无华伙计服也遮掩不住自身贵气的伙计,她走过去,问:“你们店里,有九阶灵果种子吗?”   九阶灵果,渡劫修士才能食用,渡劫以下修士直接服用,会被灵果内的能量撑破。   所以,九阶灵果,又成为仙果。   而九阶灵果种子因为发芽过程中,要耗费的天材地宝太过珍贵,很多家族或者个人负担不起,导致灵种活性消失死亡,又或者灵种发芽时间太长,而产生各种意外变成死种,价值远没有九阶灵果高,纵然如此,九阶灵种并不便宜。   伙计不妨裴惜惜一小筑基,直接问这远不是她这个境界能负担的东西,微呆愣了一下。   他看看店内修士,又落到裴惜惜的修为上,哭笑不得:“您别拿我消遣了,您是在考较我多宝阁物品齐不齐全?那自然是齐全的,您不必故意问,想要什么,我多宝阁都有。”   他说话同时,对裴惜惜传音:“贵客,您这么一问,旁人都道您身家丰富,一出多宝阁店铺,就会被人盯上。您要是有什么长辈,就让他过来接你吧。”   别被杀人夺宝咯。   他多瞧了裴惜惜两眼,心道,哪儿来的败家傻孩子,这历练也太欠缺了。   裴惜惜被店家一提醒,察觉到周围修士的人心浮动。有几个哪怕听到店家那般说了,依旧有自己的小心思。   裴惜惜瞥了他们一眼,将这个教训记在心里。   裴惜惜自入修真界,还没吃过这种细节的亏,她前世治安良好,便算花千万上亿也不必担忧有劫匪,今生她更是没去外边店铺买过这么贵的东西,那些贵重物品她都是在宗门用贡献点换的,宗门贡献点,能引起谁的贪婪?   所以,她入店铺,想问了就问了。   裴惜惜暗自懊悔,难怪她师父不愿她离宗,她太欠缺历练。   再回顾她入店所言,整一个傻白甜。   她顺着伙计的话道:“是么,那琉璃净火、冰焱圣火也有?”   “这可不能告诉您,万一有修士入我这多宝阁,将它们偷走了怎么办?”多宝阁伙计调皮一笑。   “行吧。”裴惜惜耸耸肩,道,“我要三阶灵种,种类有些多。”   伙计笑容不变,引导裴惜惜上楼,“您请去二楼。”   伙计说是去二楼,实则将裴惜惜引到四楼包厢。另有女修上千送上灵茶灵果,之后退下,将厢房阵法开启,隔绝外人刺探。   伙计示意裴惜惜坐下,问:“你真要九阶灵种?”   裴惜惜倒也不怕多宝阁伙计杀人夺宝,多宝阁能将店铺开满整个太玄界,又自身储备那么多天材地宝,要是有贪婪之心的,都没法留在店里。   而且之前这伙计之前在大堂提醒她,此时也没多少负面情绪,裴惜惜直接点头。   “九阶灵种不便宜。”伙计开口。   “您看,这可以吗?”裴惜惜取出万年以上的木精-液——这木精-液出自绿杨秘境,由木灵矿内木灵气液化浓缩而成,几可肉白骨。   伙计——多宝阁攒资历的少当家——接过木精-液,微微震惊:“这木精-液很精纯,灵气纯度几近满度。”   他摇晃下玉瓶子,道:“一瓶百斤,一瓶,换一颗九阶灵种。”   “两颗吧。”裴惜惜试图讨价还价。   伙计上下打量裴惜惜一眼,笑道:“行,就当交个朋友。我多宝阁金多多。”   裴惜惜道:“太渊宗,裴惜惜。”   金多多猛地抬头,哦豁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心魔啊。心魔感觉,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裴惜惜瞥了他一眼,道:“还是有区别的,我不会在心底估算,你能卖多少灵石。”   金多多不好意思地笑笑,“职业习惯,职业习惯,看到珍稀之物的职业习惯,没多少恶意。要是你感到冒犯,你也可以估量下,绑了我,能换多少资源。我不介意。”   裴惜惜嗯了一声。   金多多确实没多少恶意,她感觉不到贪婪。   金多多收下玉瓶,又问;“你还换吗?”   裴惜惜又取出两瓶,“换六颗吧。”   金多多将木精-液收起,笑道:“还是个小富婆,你出门,更要小心了,下边有些宵小估计就守在多宝阁附近,你要不换件法袍,换个容貌再出去。”   裴惜惜点头。   金多多一指旁边隔间,自己起身走出房门,吩咐外边女修去取货后,他等了片刻,敲门问:“换好了吗?”   绅士又多礼。   “可以了。”   房间内传来一道清越的女生,似泉水叮咚、风吹松杨,自然又舒缓,无法具体来形容。   金多多笑了一下,推门进去。   裴惜惜并没有换容貌,只身上比凡衣品质好不了多少的法袍换成一身雪白交颈大袖裙,衣袖、对襟和裙身绣着大片大片的梅花,红梅与雪地,明明是那般常见的搭配,此时穿在她身上,有种耀目夺艳感。   金多多走出门外,又重新推开门进去,眨眨眼,笑道:“你真适合红色。”   他反手关门,走到裴惜惜对面坐下。   裴惜惜不是那种明艳美人,特别是她一双圆润的杏眼,黑白分明,似小鹿一样带着弱势感,按理说撑不起来红色,但事实是,她着红比明艳美人更令人惊艳。   金多多搓搓手,笑容更亲切了些,“惜惜啊,咱俩好歹算朋友了是不是?”   裴惜惜唇动了动,保持沉默。   金多多无视她抗拒神情,当她默认了,他笑道:“既是朋友,那九阶灵种,我送你一颗吧,只要你愿意让我画几幅画。”   裴惜惜犹豫。   九阶灵种,五十斤木精-液,只要她给他画几幅画,听起来很划得来。   她没忍住探出头,问:“是什么画?你是画修?”   金多多否认,“不是,我走的道比较小众,我是制衣师,你激发了我的设计灵感,我想替你设计几件宝衣。”   “行吧。”弄明白了画的作用,裴惜惜爽快的点头。   金多多兴奋地跳起,取出画架,道:“你站在屏风那,手里拿一只梅花。你来诪张城,是准备走幻道是不是,能幻出梅花吧?”   裴惜惜点头,掌心一动,一只红梅握于掌心。   “对,就是这样。”金多多一边看裴惜惜,一边快速在画架上抹抹画画,他的动作很快,换笔、调颜料、勾抹,快得只看到残影。   半盏茶后,金多多放下毛笔,将画架朝向裴惜惜,问:“这件衣服怎么样?款式如何?”   裴惜惜瞧了过去,有些惊讶,她走了过来,道:“很漂亮。”   画中人是她,又不是她,妖异得很有风情。   她只露出半边侧脸,半边侧脸上爬上梅花花枝,盛开的梅花在右额、眼皮、眼睑、腮部盛开,花枝则沿着侧脸蜿蜒而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她鼻尖也嗅着一支红梅,鼻尖的红梅与半边脸上的红梅似是相依,又像是分离,宣纸留白,梅花花枝和梅花妆大红大红地铺开,轻而易举地攫取看画人的注意力,无法分开。   裴惜惜是一双杏眼,但画中人不太看得出来,她眼型狭长,眼角圆润,一双眸子更是黑白分明,她眼皮半撩着,居高临下地往下望,颇为冷艳,犹如她鼻尖傲骨寒梅,视线所过之处,都是她的恩宠。   像个女王。   她着齐胸襦裙,外罩交颈大袖襦,无论是襦裙还是大袖襦,都是正红色,似是梅花汁水染成,又似云霞批上身。正红衣裙上边依旧绣着梅花,不过衣襟、袖口、裙摆绣着的,是白梅,大片大片的白梅,肆意舒展在火红的纱裙上,设计得格外亮眼。   像是大菜里掺杂了些许黄瓜,爽口解腻,一切都恰到好处。   金多多任裴惜惜欣赏,他去门口接过装着九阶灵种的木匣子,之后放到桌上,重新走回画架,问:“能不能幻化一下,让我看看效果?”   裴惜惜点头。   她正欲意随心动,忽而想起以前看过的仙侠剧,她张开手旋转一圈,小碎花光幕同步旋转着亮起,待她一圈转完,小碎花光幕散去,露出后边与画架上一模一样的美人。   金多多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绝!”   他取出画笔,又在画中人上添灵感,“裙摆添加幻阵,行走间有白梅花瓣雨掉落,太绝了,这个设计真的绝,又漂亮又有牌面。我有预感,这一款宝衣设计出来,肯定能风靡整个太玄界。”   功能强大的同时还兼具爱美,谁能抵抗得住?   金多多越画越激动,好似看到无数灵石朝他滚滚而来。   “对了,这是一款妖的,还可以设计一款仙的,仙子行走间祥云凝聚脚下,好似踏云而行,可以两种设计,除了踏云而行,还可以仙雾缭绕,这个意境更美,要好好琢磨一下。对了还有魔,魔修的话,用黑红二色,她们喜爱云落花,可以洒云落花花瓣雨。这个可以用在其他所有的宝衣设计上。”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见的人太少,走过的地方太少,思维局限了。”   金多多画疯了,一张图一张图的画过去,裴惜惜瞧过去,画中模特都没全貌,要么用妆容遮着五官,要么直接画了面具,只露出些许唇鼻眉眼。   她百无聊赖地等在厢房内,取出玉简开始看书。   金多多意犹未尽地住了手,站在画架前,一张张地看过去。张张都是他心头好,他看一张,心情好上一分,最后,将颜料弄干,又在画表面覆盖一层灵气,这才意犹未尽地卷起画,一卷卷收起。   收好画,他扭头瞧见裴惜惜,诧异道:“你怎么还在?”   裴惜惜举起木匣子,道:“全都是我的?”   金多多一拍额心,道:“瞧我,一画设计,就什么都忘了。不是,这里边都是九阶灵种,但是有的种子活性足,有的种子活性弱,有的不确定品种,你要自己挑。”   裴惜惜怔了一下,道:“不确定品种?”   金多多无奈,道:“当初收上来的时候,只能确定是九阶灵种,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赠送你的那颗,就是这种不确定品种的。”   他打开木匣子,从中抽出两抽屉,依次指着两抽屉道:“这是灵果种子,你挑六颗;这是不确定品种的种子,你挑一颗。”   裴惜惜本来想问都有哪些灵果种子,但是拿起灵果种子,她瞧见灵果种子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边写着九阶月心果。   不用问了。   裴惜惜挑了三颗具有清心祛魔作用的灵果种子,又问:“有九阶茶树种子吗?”   金多多瞧了裴惜惜一眼,半劝半讲解道:“你野心还挺大,茶树种子比灵果种子更难培植,耗费的天材地宝更是不知凡几,你将买种子的这些木精-液全灌溉给茶树种,也没法使它破芽。从破芽到长成可以摘茶叶,期间消耗的天材地宝,比茶树种破芽更是数十倍,你真确定要买?”   九阶茶树种,除非一宗一族,不然大乘元尊,都养不起。   太吞天材地宝了。   “没事,试试。”裴惜惜开口。   她挑了天露仙茶、寿眉仙茗以及问心道茶。   见状,金多多好奇地问:“你是拜谁为师了,这么财大气粗?太渊宗掌教?”   裴惜惜在不知名品种九阶种子里挑了个活性最足的,她将种子小心翼翼收好,道:“刺探我太渊宗秘密?”   金多多:“……”   “我什么都没问。”金多多麻溜退,这罪名他担不起。   “对了,你能不能幻这一身给我看看?”金多多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画并展开,“我觉得,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画中人用纸折扇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猫儿似的双眼,她的眼睛很大,炯炯有神,透过纸张望向外边,满眼尽是好奇。   她似是在打量裴惜惜,如邻家女娃问新来邻居,你是谁?又像是初步接触外界的稚子,小心翼翼用自己双眼打量来人。   她头梳着流苏髻,插着一朵冰白芙,两侧碎发垂落胸-前,后边墨发如瀑,配着一身素白,只外衫上绣着冰白芙,整个人又仙又美,似清晨云雾中,破林而出的小鹿。   裴惜惜问:“要不要我幻化出仙雾特效?”   金多多不懂特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听明白裴惜惜话里意思。   他忙点头,“要要要。”   裴惜惜再次旋转一圈,白雾缭绕中,裴惜惜空白纸扇挡住半边脸,她微颔首,撩起眼皮瞧向金多多。   裴惜惜杏眼明亮,眼角圆润,望人时带着一种无辜感,像是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被人原谅,为她找到借口。   她小拇指调皮地缠绕发尾尖,墨发、葱白玉指,落到一大片留白上,像是雪地上跃出一只头顶一绺黑毛的白狐,警惕又好奇地探寻雪上世界。   金多多再次取出画板,“我又有灵感了,雪地白狐,不不不,白狐太普通,应该是银狐,银似霜却非霜,这种颜色更妙。”   金多多再次陷入设计狂热中,“这次该弄什么特效呢?雪?不行,太俗,琼玉花?不行,还是太俗,轻纱似的白雾,白雾里游走着银丝,这个可以试试……”   金多多只听裴惜惜说过一次特效,就自然而然的用上。   他觉得,这比其他词用得更为精准。   裴惜惜收起这扇,道:“我走了。”   金多多没听清她说什么,漫应点头,点到一半,他勉强意识到什么,忙道:“不急,多宝阁另有出口,我待会儿送你出去。”   说完后,继续全心全意落到画上。   没法,裴惜惜继续坐回椅子上看玉简。   画完银狐宝袍几款设计,金多多似掏空了身子,空虚地躺在榻上。   见裴惜惜收起玉简,他有气无力地开口:“等我缓缓。”   他取出玉瓶,喝木精-液。   木精-液灵气精纯,几乎没有杂质,喝完一口,金多多重新容光焕发。他将木精-液小心翼翼收好,道:“好物!”   他走到画架上,将画卷起收入储物戒,递给裴惜惜一块玉牌,道:“日后你去云裳坊买宝袍,一律八折。”   裴惜惜接过,问:“我朋友买,可以用吗?”   金多多刷地一下打开折扇,道:“可以,不过最多记十人。十人记满,之后再有人拿着玉牌,不打折。”   “那之前记的十人,报我和她的名字,就算没有玉牌,也能打折吗?”裴惜惜问。   金多多沉吟,“你这,给我出了个难题啊。之前从没有过这么的例,他们都是带人去店里买,再一起付账,相当于还是牌主买。”   “算了,店铺需要与时俱进改变。这样吧,这玉牌你别拿了,等我做个一主十副玉牌出来,再喊你过来拿。”金多多递给裴惜惜一传讯玉牌,给了裴惜惜一个很欣赏的眼神,道,“你很有想法,常联系。”   裴惜惜没有拒绝。   金多多带裴惜惜上五楼,道:“这上边有一处随机传送阵,能将修士随机传到城内任何地方,也避免多宝阁贵客出门就被暗杀。”   裴惜惜走上去,道声“多谢。”   随机传送阵起,白光白雾升腾而起,将裴惜惜裹在其中,待白光白雾散去,裴惜惜于五楼包厢消失。   下一秒,裴惜惜便出现在甘井巷内的一口井边。   水井外边没有打水工具,诪张城民更不会来这打水喝。   这是一口幻井。   还是口杀伤力极强的幻井,修士掉入其中,便会如凡人一般禁锢全身修为,若是不会游泳,或者没人及时发现,将人从井里捞起来,便会溺死。   凡经过这口井的城民,都会告诫自家小孩别靠近这口井,裴惜惜也被茜茜科普过。   裴惜惜随意瞧了一眼,天上月光洒落到井里,汇成一道圆月,静静漂浮在井面上,还怪好看。   她收回视线,迈步往回家方向走。   经过甘井时,她又瞧过去——月光洒落井面,反射出一团银霜,微风徐徐,银霜荡漾,散成细细碎碎的清波,这一幕景致不错,勾得她多瞧几眼。   不过,便是这几眼让她察觉到不对。   甘井巷这口井她以前随茜茜一道来过,当时茜茜说这口井是幻井,她也察觉到这口井上的幻术痕迹,确定这是口幻井,走过来之前,她再次确定这口井是幻井,但此刻,她发现井中月亮,是实物。   这是怎么回事?   她走到井边,正欲伸手去触碰,这时,旁边有一中年女修拎起裴惜惜后领,将她从井边拉开,她道:“闺女,别贪玩,这井虽是幻井,但掉下去,还是会淹死的。曾经就有一名金丹幻修淹死过,你别不当回事。”   她将裴惜惜拉开井边几米后,放开裴惜惜,道:“你要想玩水,喏,玩吧。”   她再地上幻化出一口与甘井类似的水井,行动上颇为纵容。   裴惜惜一怔,哭笑不得。   她谢过这中年女修的好意,往临河巷走。   不过她觉得,若有时间,她要再来甘井巷查看一下。   水镜为真,不是她错觉。   回到房间,裴惜惜取出随身药园,将里边成熟的灵花灵草灵植收收,种子另外收起,待随身药园清空,她取出七颗九阶灵种,一颗种子占据一块灵田,埋下播种。   裴惜惜购买九阶灵种,依仗的是水晶球,若水晶球内木源气都没法催生灵种发芽,那估计太元界救没有其他天材地宝能使她们发芽了。   裴惜惜先集中给那颗月心灵果种子输入木源气,她打算等灵果种子发芽反哺后,再催生其他种子,如此形成良性循环。   九阶种子不愧是九阶种子,就跟饕餮似的,源源不断地吞木源气,似是不知餍足。   裴惜惜没敢全部用木源气,怕木源气消耗尽了,九阶种子还没发芽,那样就惨了。她倒了一瓶木精-液给月心果种子,它依旧没有发芽的征兆,只一个劲地散发着渴求灵气的讯号。   裴惜惜犹豫片刻,没有给,先这样吧,等她再收集收集反哺的木源气,再喂给它。   裴惜惜将随身药园收回储物戒,躺回床-上睡觉。   很快,她神魂一轻,来到一处黑魆魆的识海,只有颜今歌坐的地方,光明皎洁。   “师父?”裴惜惜心念一动,来到颜今歌面前,惊喜道,“师父,你不生我气了?”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我怎么会生你气?继续吧。”   颜今歌这句‘继续’没头没尾,但裴惜惜一耳听出他话里意思。   她有些高兴,师父这么积极治疗,是不是说明这法子很有用?   她开始构造心魔幻境。   她要幻一个灿烂的桃花林。   就读书人和桃花妖的故事吧。   裴惜惜幻得积极,不等她全部幻化好,她便被拉入幻境中,不受控制。   裴惜惜不悦,她师父又将幻境控制在自己手里了。   按理说,她是心魔,这心魔幻境该由她指导,但颜今歌实力实在太高,而他又时长经历心魔幻境,对幻境控制自有一套,所以他轻而易举地,能越过裴惜惜,接管幻境。   桃花林,茅草屋。   茅草屋窗边,立着一名着青色襦裙袍,外罩圆领无袖长衫的读书人,他手捧着一卷书,正对着桃花林吟哦读书。   “‘君子不重则不威……’”   读书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停下读书,视线落到桃花林内。   桃花林内,裴惜惜走出桃花树内,她刚走一步,察觉到颜今歌视线,忙捂住脸,退回桃花树。   不行不行,不能让她师父瞧见她的脸,她师父情丝,不能落到她身上。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这担忧是多余,她没有脸。   面部扁平,没有五官,犹如白纸。   这更恐怖了好不好。   裴惜惜面容复杂。   她设计的是人妖情未了,她师父是画皮鬼索命?   读书人放下书,从屋子里走出,他停到裴惜惜附身的桃花树前,道:“出来。”   裴惜惜身形不受控制地走出大树。   她猛地捂住脸,心内无声尖叫。   啊啊啊,她会不会吓坏她师父?   她忘了,为了让定制恋人处处合她师父心意,她设定规则时,是定制恋人要无条件听其主的话,现在坑惨了她。   她想要脱身,却发现自己困在这具身子里。   她想要随便幻化个五官,却又担心以后她师娘真顶着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一时不敢乱动。她忽而想起金多多画的,那张梅花覆面图,心念一动,盛开桃花的桃花枝缠上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桃花覆脸,其实效果还算不错,但颜今歌见了,眸光一沉,身上气压很低,落到覆面桃花上的视线,更是冷得似针。   “散了。”颜今歌声音若冰,两个字,似是下了一场冰雹子雨。   裴惜惜忙散去脸上桃花,懵得不明所以。   这哪儿戳中她师父的爆点了?   见裴惜惜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干干净净,颜今歌面上压抑散去,又好看不少。   他朝裴惜惜招招手。   裴惜惜连忙小跑过去,她本想喊师父,又觉得不合情境,似聊斋里喊某郎,又让她喊不出口。   而且,她师父的娘亲喊他爹爹就是‘新郎’,她怕喊某郎,戳中她师父的肺管子。   似是瞧出裴惜惜的出为难,颜今歌低声道:“叫我今歌。”   颜今歌这句话,是凑近裴惜惜耳边说的,且故意压了压声音,本就好听的声音,更是多了一抹磁性,十分勾人。   裴惜惜被这声音一勾,顿时脑子像燃烧着一团火,热意全冲了上去,耳朵轮廓,红的像红宝石。她深呼吸缓呼出,如此几下,压下刚升起便被压下的某些大逆不道心思,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细弱蚊蚋地喊:“今歌。”   裴惜惜不知道,她以为她拼着欺师灭祖,豁出去喊她师父名字,是响亮不带半分旖旎的,但事实上,因她没法克服直呼长辈名的羞赧与愧疚,表现出来的是羞答答好似怀春模样。   颜今歌视线落到裴惜惜殷红的耳廓上,很满意裴惜惜的反应。   他手一挥,凝出一张椅子和妆奁,他按着裴惜惜坐在椅子上,对上妆奁上的镜子,道:“我替你描眉。”   裴惜惜坐在椅子上,心内直呼厉害,他师父这是进修了吗?怎么忽然这么撩?   她有点受不住。   怎么她就不能脱离幻境?   这就该她师父和他的理想恋人来啊,她插在其中算怎么回事?   裴惜惜脑内弹幕飞起,现实中只能怂怂地坐着,任颜今歌施为。   颜今歌取出眉笔,问:“你喜欢什么眉形?算了,我自己来吧。”   他收起眉笔,再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只细细的画笔,他先在她额心画了一瓣桃花,不过原本桃花蕊的部分,画了一朵类似水滴的宝石,悬在桃花花心中,摇摇欲坠。   这么一改,本来显得俗气的桃花花钿顿时华丽而清雅起来,媚而不俗。   颜今歌只画了杏眼,杏眼眼角圆润,眼型姣好,虽然漂亮,但没有那种锋利感与冲击性。他没画眼珠,眼珠部分以桃花瓣替代,又运用光影,让瞳孔灵动生辉。   之后的鼻梁眉毛,与面部其他部分,画上桃花,而一张唇,半藏在桃花后,只露出一点唇珠。   这张没有五官、面部扁平的脸,经颜今歌这么一改造,顿时美得别具一格,不像是真实存在,倒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浓烈、张扬、热闹到极致。   “怎么样,好看吗?”颜今歌让裴惜惜半侧着脸,问。   裴惜惜斜看镜中自己,半边脸上爬满盛开的桃花,一双圆眼半搭着,露出半边桃花瞳孔,让人不自觉地陷入对方眼眸中。   有点眼熟。   裴惜惜想起金多多画的那张梅花美人面,又望望镜中这张桃花美人面,心道。   不过,应该是巧合,脸上画花,就那几种画法,而画花的话,侧脸瞧人,这个角度是最美的。不然一看正面,就显得脸特别花,没侧面这般有震撼感。   “好看。”裴惜惜捧场地点头,“非常好看,我没见过比师父画得更好看的了。”   裴惜惜发现,她这话一落,颜今歌身上那压迫人的气势再次减轻,显然心情不错。   裴惜惜讶异,原来她师父爱听彩虹屁。   学废了学废了。   颜今歌挥手,他身前出现一个画架,他在画架上画了一套桃红色交颈大袖衫和齐胸长裙,无论是大袖衫还是长裙,上绣明绣暗绣桃花,桃花灼灼艳艳,似烟如霞。   “这衣服怎么样?好看吗?”颜今歌又问。   这还用想?   裴惜惜捧手无脑夸,“当然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粉粉的正适合我的年纪,桃花也很漂亮,这衣服上桃花一簇簇的,蔚然成幕,真是好点缀。”   虽然很花。   不,这不是花,这是华丽。   “我已经开始幻想它上身效果了,太漂亮了,我迫不及待想换上看看效果。”裴惜惜夸张地表达喜爱。   颜今歌将衣服往裴惜惜身上一丢,裴惜惜顿时一键换上桃花裙。   裴惜惜拎着裙摆喜爱地转了一圈,袖子和裙摆似大风吹过般扬起,本来看着有些花的桃花绣文,在阳光下明明暗暗隐隐现现,竟一点都不花,反而随着裙褶扬动,而处处桃花图案不同,十分精致奇异。   这还不止,裙摆扬起时,有桃花瓣随着裙摆一并扬起,裙摆落下,桃花瓣一并落下消失。   见到这特效,裴惜惜额心蹦出三根黑线。   她师父,这是神识查她在那儿时,瞧见她和金多多的交流了?   她倒没多少被偷窥的不悦,今天她回去得晚,她师父担心她放出神识在城内寻找也是正常。   她只是没想到,她师父这么会学以致用。   看到金多多画画换装,幻境里就用上了?   真是,干得好!   要是她脱离幻境,承受这一切的,是她师父的定制恋人,就更好了。 第45章 得传承   裴惜惜来回甩着裙摆旋转,任桃花瓣雨盛开又落,仿若爱不释手。   她捧着脸,甜言蜜语一句句朝颜今歌洒下,“师父,你这设计感,绝了,还有这审美,好高级。说真的,‘桃花烂漫,我见即俗;莫若苔米,细碎若星’。”   “这桃花我以前也觉得俗气,但是它在师父手里,就活了起来,比满天星辰还要吸引人注意力,还要让人沉迷。”   “真的美,‘艳而不俗,浓而不腻’,隐隐现现,似云后青山。”   颜今歌持笔,一身青色长袍似小翠竹般,颀长玉立,温良恭谦。他撩起眼皮落到裴惜惜这边,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睫毛洒在他的眼睑,细细描绘出半扇形的阴影,像是给他上了一层绝妙的眼妆,他眼底的笑细细碎碎的,似是连那半扇随着睫毛颤动而流转的碎影,也随着那藏不住的笑意而跟着悦动。   他在裴惜惜面前,一贯是收着威压的,整个人内敛得犹如凡人,裴惜惜轻而易举地瞧见他神态变化,也瞧清他斜身玉立的这一抹风情。   又触及到他眼底的笑意,她的心像是也被灼热的太阳光烫了一下,不疼,温软,却灼热,蹦得像烫脚的兔子。   裴惜惜忙移开视线。   她以往便觉得她师父长得好,真这也未免长得太好了,完完全全的美人杀。   幸好高阶修士只要自己愿意,旁人都瞧不清他的容貌,不然凭她师父这容貌,还不得惹多少桃花债?   她视线落到颜今歌后边盛开的桃花上,心道,肯定惹一片桃花林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桃花。”颜今歌睨笑道。   裴惜惜幻境首选之景,便是桃花,之前入诪张城,她盛赞的,也是那桃花流水。   裴惜惜心道,受《桃花源记》影响,谁能不爱桃花源呢?   一年四季花瓣如雨的桃花林,又有谁不喜欢?   不过,很快裴惜惜意识到这是虚拟恋人的设定,设定她是喜欢桃花的。   裴惜惜立马改口道:“我当然爱桃花,‘桃花嫣然出篱笑’,‘和娇烂漫灼春融’。那是世上最美的花。”   颜今歌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似磬击发出的声音,空灵、清越、又似风吹山洞,说不出的华丽优雅。   裴惜惜耳朵又有点麻。   她揉揉耳朵,扭扭捏捏地喊:“今歌。”   因为放不开,裴惜惜的声音有些干涩,但碍于她本身音质出众,加之她没刻意控制,心魔自有的诱-惑带出,混成一种残缺美。   不那么完美,却异常的勾人。   颜今歌眸光微动,似是被蛊惑般,从鼻子发生一声轻音,“嗯,怎么了?”   他恍然回神,眸光微沉。   他换笔,再次在画架上抹抹画画。   阳光折射中,画架上反射着一种特质的银光,带着珍珠的光泽,但若细看,又像是她之前眼花,并没有。   裴惜惜靠近,见颜今歌画纸上画着一只银狐,狐狸纯银一色,没有半根杂毛,根根毫毛那般妥帖,仿若真的有只银狐跳到画架上。   见到这只银狐,裴惜惜心底没生出半点意外,只是愈发感觉她师父特别可爱。   笑死,她师父真是奉行‘拿来主义’,连变都不带变的。   颜今歌放下画笔,将银狐从画架中拎出丢到裴惜惜怀里。   裴惜惜,摸着银狐,想狐九九了。   九九懒得走路,最爱化作原形窝在她怀里,她将自己的养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摸起来很舒服。   虽然银狐手感好,但她摸着有愧疚感。   好像背着九九,养了只小替身?   这般一想,更愧疚了,她将银狐放到肩上。   颜今歌瞥见,问:“不喜欢?”   “没有没有。”裴惜惜摇头。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就是喜欢得心虚。   颜今歌挥手,踩在裴惜惜肩上的银狐顿时消失。他再次执笔,给裴惜惜画了只银貂。   银貂和九九不相关,裴惜惜顿时爱不释手,她手揉着银貂,来来回回抚摸,恨不得和银貂长在一起。   见裴惜惜明显喜爱,颜今歌收笔,他走到裴惜惜身边,迟疑片刻,伸手环上裴惜惜肩膀。   不过片刻,他又收回手。   他眸底明明灭灭,最终还是保持了距离。   他这一动作轻若翩影,快若惊鸿,裴惜惜沉浸在银貂中,没有发现。她从银貂的诱-惑中回神,见颜今歌靠近,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竟因银貂而忽略师父,太不负责了。   她放下银貂,道:“师,今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在外边,食材等级太低,她师父吃起来都是渣渣口感,但幻境不是,幻境内她说这是顶级食材,就是顶级食材,色香味妥妥齐全。   颜今歌对进食并无偏求,但他喜欢裴惜惜为自己忙活。   他颔首,点了道清蒸鳜鱼。   这是裴惜惜第一次给他做的菜,味道如何先不记,但目前已成他最爱的菜。   裴惜惜撸起袖子,露出皓白细腻的手腕,在阳光的直射下,透着一股半透明的玉质肉感,似刚成熟的芰角,脆生生的引诱人上前咬上一口。   “我去前边溪水插鳜鱼去,今歌,你来不来?”裴惜惜偏头,瞧向颜今歌,一双杏儿眼笑成弯月牙,俏生生的,似刚破水、露尖角的芰荷。   颜今歌眸光一沉,走了过去。   这是幻境,鳜鱼就在溪水里游来游去,肥嘟嘟的,傻乎乎的,见到人来,都不知道回避,轻而易举地就能抓住。   也不必担心抓错,溪水清浅,只活着鳜鱼这一种鱼。   裴惜惜脱下鞋袜,赤脚走了进去。   溪水清浅,能透过溪水,看到溪水底部的细沙,干干净净,仿若溪水无物;伸手下水,溪水冰凉,消尽天上阳光带来的热意,像是大夏天的走进空调房,一个字,爽。   裴惜惜调皮尽上来,拎着裙摆踩水。   水珠迸溅,喷珠吐玉,似珍珠涌泉,别有一番趣味。   裴惜惜扭头望向颜今歌,笑道:“今歌,这儿真好玩。”   就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她手掬起一捧溪水,往前边鳜鱼身上泼,看到鳜鱼受惊一哄而散,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笑得无良又畅快。   颜今歌静静地在旁瞧着,心念一动。   吃罢鳜鱼,颜今歌道:“之前都是你带我去见你眼中的美景,我带你去看看,我曾见过的美景吧。”   他朝裴惜惜张开手。   裴惜惜将手放到他掌心,好奇地问:“是什么?”   “是海之崖。”颜今歌脚下凝起一团飞云,载着裴惜惜不徐不疾地往前方走。   途中经过一处彩虹山,似是画架用颜料一笔一画勾勒而成,纵目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一条一条的,彼此渗透,渐变,交杂,形成这丘壑纵横的彩虹山脉。   从上方俯视而望,云雾时有时无,更觉壮观稀奇。   见裴惜惜感兴趣,颜今歌白云落到彩虹山上,道:“那是北域的斑斓山脉。”   “斑斓山脉,多矿石,少妖植,有一水穿绕其中,那水是银色的,波澜壮阔,蔚为壮观。”   颜今歌话音刚落,本来清清爽爽的彩虹色间,有一银色的大河好似从天际滚滚而来,像是一片色彩刺激中,忽而被什么惊天剑光或者刀光劈开,荡涤浓艳色彩,一下子视野清爽起来。   “那水,不像是河水?”裴惜惜见那银水闪烁着金属似的光泽,与河水奔涌而来翻起的珍珠白不太一样。   “不是河水,是水银。”颜今歌开口,“这条水银河从那座山山顶罅隙流出,沿着斑斓山脉而行,最后来到那处天然水银湖里,天然水银湖的水银蒸腾,被罅风吹进那座山,之后液化形成水银,从那罅隙流出。整个过程,形成一个闭环。”   “好神奇。”裴惜惜俯身望着那水银河,问,“这水银有毒吧?”   “剧毒。”颜今歌开口,“修士若进斑斓山脉,最好别呼吸,更别吸收斑斓山脉的灵气,不然水银毒入体,筋脉会腐蚀寸断,非生机大补之物,无法修复。”   裴惜惜明白了,这水银不是蓝星的水银,比蓝星水银毒多了。   她站着欣赏片刻,忽然瞧见水银河中,有类人身形闪过,裴惜惜忙指着那水银河问,“那水银河里好像有生灵?”   “是银女。”颜今歌开口,“银女生性渴望情爱,常化作姣好女子下山,勾人与她相爱。但她身怀剧毒,一旦有人与她发生亲密关系,便会中毒,长久相处,即会死去,修士也不例外。”   裴惜惜纠结地问:“那她也太惨了吧,爱一个死一个。还有,被她爱上的人也太惨了,那种见色起意的不算无辜,但那种以为碰到真爱的,岂不是死得可惜?”   颜今歌瞧向天真的小徒弟,道:“凡接近银女的,都不无辜。银女肌肤发眸俱为银色,望之便知身份。如此依旧靠近银女的,皆为有所图谋之辈。”   “银女之心,是炼制法宝胚子的原材料之一,能随着修士进阶而进阶。而银女之心,只有银女心甘情愿交出,才能凝成,若强杀银女,银女之心会随着银女一道碎裂。”   “那银女之心交出后,银女会怎样?”裴惜惜问。   “消散于世间。”颜今歌开口。   裴惜惜摸摸自己腹部,她师父给她炼制的法宝胚子,不会也有银女之心吧?   似是瞧出裴惜惜所想,颜今歌又道:“哄骗银女给出银女之心的,都是急功近利、投机取巧之辈,水银湖底的银星石,与银女之心有同样功效。”   裴惜惜放心了。   不然背负一条开智生灵的命,总觉得怪怪的。   “那银女也太可怜了。”裴惜惜又同情起银女来。   控制不了自己天性,却被人趁机而入,最后还被哄得失去性命,最后自己的心脏还被渣男卖出去,或者炼制法宝。   真惨。   颜今歌瞥了小徒弟一眼,好气又好笑,哪来的那么多同情心,同情这个同情那个。   “银女轻易不会交出银女之心,她们性情恶劣而喜玩闹,渴求人爱却自己不献出半点感情,她们知道对方接近自己别有所图,她们得不到情感反馈,便会将对方狠狠玩死。”   颜今歌轻飘飘地瞥向裴惜惜,道,“要得到银女之心,首先得暗示自己真心爱慕她们,给出自己浓烈的爱意供银女吸食,同时得使劲浑身解数,让银女爱上自己,而在银女动心之前,他得在银女之毒下活下来。最后,他哄银女交出银女之心时,也会遭到银女最狠厉一击。”   “便算在这一击里逃得性命,也失去爱人能力,日后没法再找道侣或者侍妾。”   “与银女的这一场恋情里,没有赢家与输家,只有猎人。谁输谁赢,端看谁最终成为猎物。”   “听起来,选择攻略银女,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为什么他们还要选择这条路?”裴惜惜收了自己的同情心。   “因为,攻略银女,还能赌那个万一,进水银湖底,合体以下,必死无疑,合体以上,九层会中水银毒,得花大代价祛除体内水银毒,或许很有可能没法祛除水银毒,就此道途断绝。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远不如攻略银女来得轻松。”   裴惜惜立马又担忧起颜今歌,“那您当初,是什么修为进的水银湖底?”   她摸摸自己的丹田,想起自己体内那把法宝胚子,神情很复杂。   她师父怎么就那么好。   当初拼着断尽道途取回来的银星石,就这么给她用了。   “大乘。”颜今歌开口。   见裴惜惜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以及隐隐愧疚,不知所措,他宽慰道:“其实没费什么功夫,连水银毒都没中,我便是那例外的十分之一。”   裴惜惜面上愧疚减少,不太确信地问:“真的?”   “真的。”颜今歌开口,“我何时骗过你?”   裴惜惜回忆一翻,她师父除了初识时对她用了化名外,确实没骗她。   而她师父用化名,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失忆了。   裴惜惜心底压着的沉甸甸的不知所措散去,只是心底更为感动。   她师父对她这么好,她之前还惹她师父,太不应该了。   她要出去,她要培育九阶灵果,她要改善她师父的口食。   她无比庆幸,自己获得木源气.   感谢欲魔,感谢他在绿杨秘境时,将她丢给天狗,虽然过程惊险,但结局真是该死的美好。   感应到裴惜惜想出去的念头,颜今歌问:“不看海之崖了。”   “下次看。”裴惜惜一本满足,“看了斑斓山脉和水银河,足够了。”   人不能太贪心。   颜今歌见裴惜惜不似说假,心念一动,两人回到他心魔海。   裴惜惜双目亮晶晶地盯着颜今歌,迫不及待地开口:“师父,你觉得怎么样?情咒解咒是不是有进展了?”   她师父和定制恋人又是描眉,又是穿定制衣服,又是外出旅游,较之之前爱上自己这些幻境,可谓是坐了云霄飞车。   颜今歌懒洋洋坐在心魔凝成的躺椅上,望着裴惜惜,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觉得呢?那定制恋人,对我感情有没有深一点?”   听颜今歌说定制恋人,裴惜惜耳朵热,脸颊红。   救命,太尴尬了,这次幻境定制恋人是自己,这要她怎么说?   幸好她师父不知道定制恋人是她。   她拍拍脸,夸张地开口:“当然啦。师父您这么富有魅力,又有情调,谁能不爱上你?我觉得定制恋人,肯定爱你爱得不能自拔。”   颜今歌轻声一笑,暗骂道,小骗子。   不过他没拆穿。   他觉得这样就好。   小徒弟离不开他,又不至于爱上他。   情爱这玩意,他和小徒弟,谁都不沾,两人就这般过一辈子,等他陨落,小徒弟飞升,多年以后回想到他,是笑着的。   这便足够了。   他朝裴惜惜挥挥手,道:“走吧。”   裴惜惜笑嘻嘻的,薅上大堆魔念,见颜今歌没阻止,将魔念塞到嘴里,又捧了一把才离开。   所谓连吃带拿便是。   一觉睡醒,裴惜惜跟颜今歌道:“师父,我去城外历练了。”   她去城外寻寻灵草,主要目的是让木源气得到反哺,顺带换点灵石。   颜今歌挥挥手,没有阻止。   诪张城外山林,常有诪张城修士带崽子来历练,或者寻摸生计的,更有在诪张城吃了亏,在城内不好报复,守在城外等着报复的,裴惜惜混在其中并不出格。   裴惜惜灵草这一门课学得不错,根据土壤特性、阳光、水以及气候等特性,灵草一寻一个准,若是寻空,那是灵草被人捷足先登。   偶遇被妖兽守着的,裴惜惜也用幻物引开妖兽,自己快速摘了灵草就逃。   如此,从日升摘到日暮,她伸个懒腰,起身回城内。   她先回多宝阁将灵草换了灵石,又前往甘井巷,等井内那道月亮倒影凝成实质水镜。   裴惜惜站在井边看井面时,昨天那中年女修从家门口走出,对裴惜惜嚷道:“闺女,你怎么又过来了,说了甘井危险,你要玩水,去玩城中那河水去。”   裴惜惜见那中年女修就站在甘井左手第一户人家前面,心道,难怪昨天她刚俯身,这位前辈就将她抓走,原来住得这么近。   估计平常时有小孩子过来这边看甘井,她怕出意外,有事没事往外瞄一眼。   倒是好心。   裴惜惜走过去,递给那中年女修一盘三阶灵瓜子。   她笑道:“这位姐姐,我就看看,看能不能将它堵住。它井口距离水面太深了,而且井口到井面这部分,井壁十分光滑,若是掉下去,修士完全没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出。这幻物谁化的,这么危险?”   中年女修接过灵瓜子,开始磕,“哟,这瓜子不错,饱满,喷香,生熟正好,炒得不错。”   她磕了两粒,还给裴惜惜,道:“这费了你不少灵石吧,自己磕,别外拿了。三阶瓜子不便宜。”   裴惜惜推回去,道:“自家种的,不费钱,您吃。”   听裴惜惜这般说,中年女修不再推让。她抱着瓜子盘坐在门槛上,拍拍身边,示意裴惜惜跟着坐。   等裴惜惜坐下,中年女修才一边磕瓜子,一边开口,“甭费那个劲了,那口井要是能封,早封了。”   “以前有修士在城外挖了一块山石,放到这口幻境上当井盖,但一放上去,井盖就会平移落到旁边,盖不上。”   “这么古怪?”   那中年女修点头,“可不古怪么,这届城主大乘修为,也曾试过封井,但结果如何,你看到了。”   “那这幻井,是谁幻的?”裴惜惜问,“她不能收了吗?”   中年女修道:“其实我不知道,整个诪张城的人,都不知道。反正自我出生,这幻境已经在了,我爷爷的爷爷出生时,这口幻境也在,据说存在几千年了。有传说说,这口幻井是幻岚仙尊幻的;也有传说说,是红烟元尊幻的。”   “哦,红烟元尊是幻岚仙尊的徒弟兼本家侄女,诪张城由她建立。”   “原来如此,看来封印它不太可能了。”裴惜惜起身,对中年女修道,“多谢你。”   “没啥,这些事,你随便问下附近居民,都知道。”   裴惜惜告别中年女修,见没到昨天那个时间,又回到房间。   她径直去找颜今歌,“师父,我觉得,我找到幻术传承了。”   颜今歌头也未抬地开口:“那去拿吧。”   “哎不行,诪张城城民太热情了,我没法越过他们去验证。”裴惜惜凑近颜今歌,道,“师父,您那有隐身符吗?比较高级的那种。”   颜今歌放下书籍,道:“我陪你过去。”   裴惜惜诧异,又欢喜地问:“哎呀,师父,这多不好意思,搞得我像是还在喝奶的娃娃,离不开大人。走,师父,那传承应该在甘井巷,我带您去。”   颜今歌被裴惜惜前后反转话语逗乐,起身道:“走吧,奶娃娃。”   到了甘井巷巷口,颜今歌在自己和裴惜惜身边撑起结界,这次,警惕娃娃靠近甘井的中年女修没有出现。   裴惜惜和颜今歌坐在甘井旁边的石桌上,等着水中倒映成实。   约莫戌亥交汇之际,甘井中水镜再次凝成实质。   裴惜惜起身,道:“师父,出现了,我去取传承了。”   她用捆仙绳捆住石桌下方,另一头垂落井中,之后顺着捆仙绳跳入井中。   颜今歌不紧不慢地走到井边,瞧见裴惜惜滑落井口一米,伸手去捞水中月。   颜今歌神识于那道水中月上一触即收,再望向裴惜惜,眼底泛过一抹笑。   小徒弟运气不错,真找到了传承入口。   裴惜惜刚捞起水中月,水中月顿时化作一道白光,将裴惜惜吞没,呼吸间,裴惜惜于井内消失。   再出现,裴惜惜来到一处空白空间。   明月高悬,月光锁定在裴惜惜身上,微凉。   “何为幻?”有一道女声响入裴惜惜耳中。   “幻,”裴惜惜琢磨片刻,道,“幻者,虚,妄,乱,诞,诳,欺,诈,化世间一切虚妄为实,行一切不可能之事。世人笑我荒谬,我笑世人自囿。幻者,逍遥,自在,不拘于世。”   心有多大,幻者能走多远。   那女声对裴惜惜的解释没有评价,只道:“行幻道,立幻心?”   裴惜惜坚定道:“是,我将走幻道,立幻心。”   “愿你勇往直前,幻无止境,道无止境。”   “多谢。”裴惜惜礼貌地应道。   “传承考验开始,第一关,幻道天赋。千里挑十,这千样东西里,有十样幻物,一盏茶内,寻出这十样幻物,寻出八件者过。”   这一关,与旁人来说难,对裴惜惜来说,却像是直接送上答案。   半柱香不到,她便挑出十样物品提交。   “第一关过,第二关,悟性天赋,十日内,完成功法第一篇。”   裴惜惜身前,一本功法投影出现。   投影上的功法由金字小篆写成,字有真实有虚假。   裴惜惜神识做刀,现将幻字全部戳灭,之后再通读全文。   这是一部神识锤炼功法。   裴惜惜平常跟着颜今歌,眼界早早养了出来,一眼就瞧出这神识功法的不凡——神识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万物落而混元,如野草,逢春而生。   换句话说,平常修士只有一道神识,但是这个功法呢,能让这道神识先分成两道,两道分成三道,三道分成万道,万道神识尽数被人占灭,剩余的残破神识可团吧团吧成一团,由这功法蕴养,伤好后神识再次一分二,二分三,再次分成万道,犹如野草,周而复返,永不会灭。   神识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便算不是魂修,也都会辅修一下神识,生怕自己神识强度不够,困在当前境界,没法突破。   而一旦神识有损,神识伤势未痊愈前,突破极其极其艰难。   所以,这道功法,简直是修士梦寐以求。   裴惜惜快速将功法记在识海,盘腿开始感悟。   她隐约有些可惜,这功法只有一生二部分,须得到传承后,才能获得全部。   便算只为这功法,她对传承也势在必得。   这功法不凡,修炼起来也不容易,功法等级越高,对修士要求越高。这道功法,对修士悟性就特别高,悟性高还不算,还得特别能忍痛。   这神识一生二,不是在魂海上又生出一道神识,而是将神识,居中斫成两半,如破竹般,一分为二。   神识断掉一点,无啻于刮骨割肉,痛得让人恨不得将头磕破,神识一切为二,其痛楚可想而知,就像是将人神魂给硬生生劈开一样。   这个过程不是一秒两秒,而是看修士自身,若是不能忍痛的,这个过程就极其漫长,便算能忍痛,切割过程得保持完全清醒,一点点的将神识均分。   一旦图快,或者凝成的神魂刀不稳,就会将神识斩断,之后得先蕴养神识,再重新来过。   若是其他场合,自然能慢慢修炼,但传承秘境只给十天,也便是说,一人只有一次机会。   裴惜惜感悟功法先用了三天,修炼出神魂刀又用了两天,之后开始切割神识。   神魂刀刚剖开神识一点,裴惜惜额心瞬间冒出冷汗,不过,她经过极限炼体,又曾在绿杨秘境内与天狗以伤换伤战斗,对疼痛忍耐力极高。   她不紧不慢地操纵着神魂刀一点点往下走。   神魂刀极稳,切割的神识也笔直均匀,好似疼痛不存在般,没给裴惜惜造成半点干扰。   识海内部,神识似竹篾般,由小刀一点点均分,外边裴惜惜肉-身,汗如雨下。   神识分割是件细致活,裴惜惜摒弃一切会分心因素,用了四天时间,将神识一割到底。   神识分得极为完美,两道分出的神识,几乎大小别无二致。   神魂刀钻入魂海,两道神识因主人暂时没法完全控制,在空中自由打架。   像是有两个有自我意识的小人,没法达成统一,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而主人只有一个,只能顾得上一个。   裴惜惜努力将两道神识落到空中-功法上,金字功法立即钻入裴惜惜识海,将整本功法弄成金书的形式,悬立于她的识海。   目前只解锁了神识蕴养篇、一生二篇,至于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复生篇,因裴惜惜修为过低,暂时没法查看。   裴惜惜收回视线,掐诀清理自身。   这时,又一阵晕眩,她从空白空间传送出去。   再出现,她站在一处小村庄内。   “仙人,妖兽来袭,还请仙人救命。”一名老妪颤巍巍地要朝裴惜惜下跪。   裴惜惜忙扶起这老妪,虽然这老妪是幻物,裴惜惜也接受不了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家跪小年轻。   她问:“妖兽在哪?”   老妪开口,“妖兽晚上到,请您晚上出手。”   裴惜惜答应了。   现在还不到正午,村里为感谢裴惜惜,烹羊宰牛宴请裴惜惜。   裴惜惜制止村长,但村长说英雄出战,村民饯行是礼节,而且牛羊都已宰好,仙人不必客气。又问,“是不是仙人看不起他们凡人献贡?”   裴惜惜见其他村民将宰好的牛羊扛过来,村长确实没有说谎后,只得作罢。   中午,村里村民全都出现在宴席上,有抱着婴儿的,有怀着孕的,有年老力衰的,有青壮年,有少年,但三岁到十岁的小孩不多,几桌才看到一个。   裴惜惜有些奇怪,问村长这个疑问。   村长叹气,“说来也是一桩惨事,村里小孩都是一群一群玩的,那些小孩去村外踩野菜,结果碰上暴雨,又遇上泥石流,全没了。”   裴惜惜不好戳人伤口,没有再问。   等菜上齐,村里热热闹闹的开始吃饭。   裴惜惜坐在村长这一桌,见其他村民形容淡定,丝毫不见晚上妖兽到来的紧张感,有些奇怪。   他们对自己,就这般有信心?   村长端起酒,给裴惜惜倒上一本,敬道:“仙长,祝您旗开得胜。”   裴惜惜端起酒,朝村长敬上一敬,正欲喝时,察觉到酒里融了禁灵散。这药于凡人无用,却能将修士灵气禁锢住,使其变为凡人。   裴惜惜:“……”   凡人哪来的胆子敢算计修士?   她又嗅了嗅,倒是明白了,这禁灵散绝对不便宜,一般心大些,对凡人毫无戒备心的修士,肯定发现不了,直接被药翻了。   裴惜惜心念一动,用广袖挡住碗和嘴巴,做出个喝的姿势,但碗里的酒被她用幻球接住,将幻球丢到酒罐里。   村长敬完后,又有村民敬裴惜惜。   裴惜惜来者不拒,计算着禁灵散该发作,她面色一变,猛地起身,惊慌道:“我的灵气?你们下了药?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村长放下酒碗,另有两名青壮按住裴惜惜,用绳索将她捆住。   之前哀求裴惜惜的老妪苦着脸,哭诉道:“仙人,您也不能怪我们,山间那妖修实力强悍,之前也有仙人说助我们斩灭那要妖修,但俱为妖修所食,又因我们助仙人对付那妖修,他吞吃我们村一对童男女当做惩罚。”   “第二次,我们请了更强大的仙人,但那仙人依旧为那妖修所食,而那妖修,吞吃我们村六对童男女。他说,若下次我们还敢联合仙人,他就将我们的村的小孩全部吃掉。我们哪敢再与他作对?”   “他又说,如果我们协助他,将仙人捆了送到山上,他便不再吃我们村的小孩。我们只得照做。”   “仙人,您心肠这么好,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是不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毫无办法。”   好家伙,难怪没有三到十岁的小孩,原来全被妖修吃了。   这些邪修,最喜这种童男女。   至于老妪的话,裴惜惜一个字都不准备听,什么被逼无奈,说到底就是自私;还不会怪罪他们?她又不是泥塑菩萨,没有脾气。   她手一用力,挣脱了绳索和两个青年。   她猛地站起,道:“你们害了几个仙人了?快说!”   见裴惜惜没有失去灵气,村长和村民面色皆变,胆小的腿软坐不住,直接摔倒在地。   “你,你没事?”老妪又机友气,身子往后一道。   裴惜惜一道灵气打入她体内,避免她猝死,她威压直逼村长,道:“说,害了几个?”   村长颤巍巍地举了个三。   “三十?好胆!”裴惜惜视线落到其他人身上,问,“你们都知道这事?”   被她望过去的村民都避过她视线,沉默代表着一切。   裴惜惜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好样的,你们的命是命,其他修真者的命不是命?他们好心帮你们,你们却在后边背刺,真是畜生不如。”   老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那妖修用全村小孩的性命逼迫我们,我们怎么能反抗?我们只是凡人,什么能力都没有。能被药翻的仙长,能顶什么用,还不是给那妖修送命的?我们求助他们,他们失败,那妖修将我们村的小孩吃光了怎么办?”   “我们不像你们一样能高来高去,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没法逃离,没处逃。”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村长也隐忍地掉泪,其他村民跟着擦眼泪,无声哭泣,倒是弄得裴惜惜这个受害者,行了什么恶毒事一样。   裴惜惜冷笑,“虚伪,将实情说与愿意帮忙的仙长听,他们会不为你们解决这事?你们哀求他去杀妖兽前,将你们送到其他地方,他们会不同意?”   “莫不是那妖修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才让你们半屈半从了?”   她没让他们给他答案,神识直接在村里扫来扫去,待发现那些价值不算珍贵的灵草时,明白了,“还真是得了好处。”   那些灵草对修真来说不算珍贵,但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能获得的,家家户户都有灵草?怎么可能!   她用绳索将这些村民捆住,托着他们送入附近城镇,交于当地府衙处理。   让她灭村,她做不到,放过他们,她又不甘心,只能让旁人判刑。   之后,她寻到附近宗门,将那儿有元婴以上食人邪妖修之事说出,请他们帮忙诛杀。   在宗门长老答应之后,裴惜惜又被拉回空白空间。   空白空间内,那道女声半晌没有说话。   她道:“我以为,你会杀了犯事村民,留下无辜幼子安置。以及,你会亲自上山,与那妖修一决胜负。”   怎么还带擅自更改剧情,虚构出一个凡人官府和大宗门。   裴惜惜道:“我觉得,这样的发展最为合理。那些村民有罪,我身为修士,杀了他们没意思;但是不杀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只能将他们交给能够审判他们的机构。”   “至于上山,那些村民一口一个妖修,能被喊成妖修的,基本上都化了形,没有化形的,称作灵兽,凡人见识短浅,会称为妖兽。元婴期以上的妖修,我一个小筑基,上山是去送菜吗?”   “这是幻境,怎么会给你安排一个元婴期对手。”那女声颇为郁闷,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这样更好,谨慎,活得长久;不滥杀,心性有所保证;能篡改幻境,天赋绝佳。后边考验,不用再做,幻岚仙尊幻道传承弟子,就是你了。”   一枚球形乳白珠子从空白空中飘出,似闪电般钻入裴惜惜识海。   下一秒,裴惜惜被踢出空白空间。   她还没站稳,腰间被一股力量撑住,待她站稳,那道力量消失。   “传承到手了?”颜今歌走到裴惜惜身边,道。   “是。”裴惜惜很是开心,“到手了。”   她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先被诪张城内的变化惊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诪张城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丑?   屋前特别漂亮、充当路灯、漂浮着仿若会发光的蒲公英的夜光树消失不见,夜夜温柔、似水如纱的月光也暗淡无光,倒是往日没有星星的夜空多了不少璀璨的星子,一闪一闪的,照不亮诪张城。   像是去掉了美颜滤镜,梦幻高富帅诪张城一下子变成矮矬穷,对比不要太惨烈。 第46章 相聚   颜今歌道:“传承有主,诪张城内当年幻岚仙尊留下的幻物一并消失。”   诪张城是依托幻岚仙尊留下的幻物而建,刚入诪张城感觉景观有多惊艳,此时幻物褪-去,真实的诪张城便有多粗糙。   裴惜惜捂脸,道:“明早起来,诪张城城民,都要怀疑人生了。”   虽然诪张城变化天翻地覆,但裴惜惜不会产生愧疚,这是诪张城规矩内之事,诪张城城民都知诪张城有传承,也知道这传承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取走。   她的身前,那甘井幻物一道消失不见,徒留着捆仙绳掉在地上,看着有些滑稽。   裴惜惜捡起捆仙绳,催颜今歌道:“师父师父,咱们快些回去。”   偷溜溜的来,再偷摸摸的走。   哈哈哈,爽快。   颜今歌纵然地瞧了她一眼,与她一道往前行。   暗淡的星光透过结界洒在两人身上,影子在两人身后拉得老长,然这一幕,却无人能瞧见。   出了甘井巷,主街侧边果然桃花流水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一条浅浅的小沟渠,小沟渠两侧,长满旺盛的野草。   再往前行,有石桥横贯而起。   若还是桃花流水,这石桥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但它跨在野草上边,没了那份江南婉约的精致,显出旷野的粗犷来。   诪张城的城民被这动静惊扰,纷纷从房间内走出,望着半人高茂盛的草木,瞠目结舌。   片刻,取出镰刀,开始割草,挖小河。   幻物没了,他们可以整个与幻物别无二致的实景。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家也纷纷上前割草,整小沟渠。   “嗨,我小时候还幻想自己获得幻道传承呢,结果活了几百年,幻道传承的边都没摸到,问其他人,都没摸到过,我还以为这幻道传承能继续留存百千年呢,谁知一点招呼都不带打的,就被人得了。”   “也不知道那幸运儿是谁,不管那幸运儿是谁,幻岚仙尊看上的人不会差,我幻道又该出一名大能修士。”   “说不定也能成为仙尊呢?”   “仙尊哪那么好晋升的,红艳元尊最终也只止步于大乘,那还是幻岚仙尊的真传呢。”   “可惜以后那些崽子咯,再也不能做得到仙尊传承的梦了。”   “哈哈哈,哪倒也是,不知道获得传承的那位幸运儿,日后会不会反馈咱们诪张城。”   “随便啦,以前谁也没获得传承时,不也照样做,没必要期待着有的没的,图惹烦恼。”   “你说得是。草根都割干净,草种也挖出来,别留着。”   诪张城城民彼此相熟,说起话来没多少禁-忌,肆意谈论着传承幸运儿,倒没多少对诪张城此时变化抱怨的。   他们早早便知道有这么一天,此时接受得很快。   裴惜惜一路行走,听到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面上也露出欢愉之色。   她拉着颜今歌的袖子,倒退着行走,“师父师父,我们也快些回去,将家门口的草木,都给清理干净吧。”   诪张城重建,城主府很快派出人过来主事,裴惜惜见了,认出是熟人——薛茜茜她娘。   她正带着侍女替城民分发不老桃花。   不老桃花不会凋谢,花开不败,是最接近幻物桃花的品种,至于桃花瓣雨,自能用幻物替代。   因雪姨在忙,裴惜惜只与她简单打了招呼,没有说上话,雪姨忙忙碌碌的,只来得及与裴惜惜说,要是她想离开诪张城,先去城主府一趟,有事相商。   裴惜惜答应了。   诪张城重建,花了半年,全民参与,负责自己家门口这部分,所以进度十分快,也不影响诪张城日常生活,待诪张城重建成功,景致与之前没多少差别,不过少了之前那种梦幻感,多了几分真实。   依旧漂亮,只是没有之前的诪张城让人惊艳。   裴惜惜一番比较,发现是打柔光精修和不曾精修的区别。   再经过仔细观察,裴惜惜恍然,原来是那一年四季每天每夜都顶在头顶的太阳月亮,即仙器幻灵镜,不见了,此时飘在城顶上方的,是真实的日光。   缺乏一种恰到好处,但更富有乐趣,可以猜测明天是晴是雨,也可以更多的见识自然变幻下,城中风景。   之前裴惜惜总觉得遗憾,诪张城没有细雨烟蒙之时,不然烟雨蒙蒙,撑着油纸伞走上石头拱桥,看下边小舟撑开湖面,慢悠悠穿过桥洞,不失为一种意趣。   又一日,天降雨成幕,裴惜惜趴在窗边,听着雨打青石板声,雨滴迸溅,在青石板上碎裂出琼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更神奇的是,每一滴雨点似碎玉般溅起,声音都不尽相同。横向而听,万道高高低低但有志一同的清脆悦耳声滑入耳中,竖向而听,自然雨声,铺奏出一曲没法再复刻的天籁之音。   ‘大珠小珠落玉盘’,莫过如是。   隔了两栋楼的周毛毛趴在阳台上用手接雨,发出惊喜的惊叫,他喊他弟弟过来,夸张地开口:“凉的,舒舒服服,不痛,快来摸摸。”   说着,不等他弟弟,他从二楼跳到院子,摊开双手接雨。   裴惜惜:“……”   瞧,把从没见过雨的孩子给高兴傻了。   要是下雪了,他还不得乐疯?   常年春和景明确实美,但人生更美的,还是见识更多的风景。   她朝周毛毛喊道:“毛毛,幻个油纸伞,油纸伞,见过么?”   裴惜惜掌心一动,一柄画着碧色画着锦鲤荷塘的油纸伞出现在她头顶,“这个。”   周毛毛也弄了个油纸伞,不过他对油纸伞不熟悉,也没见过伞状法器,照猫画虎下,雨滴很快将他的伞给滴破,化作灵气消失。   他不死心地继续幻化,最后幻化了一朵蘑菇顶在头顶。   他仰头望向裴惜惜,喊道;“惜惜姐姐,是这样吗?”   附近邻居站在自己楼上瞧见这一幕的,都在笑。   他们没见过油纸伞,但他们见过伞状法器,自然知道伞和蘑菇不一样。   裴惜惜朝周毛毛竖起大拇指。   周毛毛于是顶着大蘑菇,开开心心的在院子里摸雨,无师自通地学会踩水坑。   雨打青石声催人睡,裴惜惜从窗户边上回到屋内,躺在卧榻上,先睡个午觉。她这些时日,将整个诪张城都走了一遍,用木灵气将所有桃花、夜光树和其他灵木灌溉一遍,并得到那些灵木的反哺木气,这是一件大工程,她忙忙碌碌的,比诪张城普通城民都累。   这算是一种双赢与她对诪张城的反哺,经过木源气灌溉的灵木,灵气更为充沛,品种更高,也更好看。   一觉醒来,裴惜惜取出随身药园,里边九阶月心果已经发芽,但要长成,还不知要多久。   怪不得九阶灵果难以培育,又价值连城,她天天用木源气灌溉,这灵植大半年了才长这么一点,距离开花结果不知要多久,若不用木源气,换做其他天材地宝培育,卖了她都养不起。   吐血。   她忍着郁闷,将今日份的木源气喂了进去。   她将随身药园收好,去敲颜今歌的门,得到允许后,她走了进去,喊道:“师父。”   她溜达达地走到颜今歌身边,见颜今歌捧着书再看,她坐在榻上,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一趟出门,也有四五年,她想回太渊宗了。   颜今歌翻开一页,问:“想回宗了?”   “嗯。”裴惜惜点头。   “随时可回。”颜今歌开口。   “那行。”裴惜惜开口,“等我从城主府回来,咱们就回宗。”   裴惜惜从榻上跳起,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往城主府方向走。   外边雨散天青,晴空一碧,诪张城的城民从房间内走出,外出活动。   他们笑嘻嘻地开口:“这是雨吧,我还只在小说里见过雨呢。”   “那你见识有点浅薄哦,是没出过城?我在城外见过,这雨打在身上,修士还会生病呢。”   “我是凡人,没有修为嘛,出城不是给妖兽送肉?其实传承拿走了也好,不用再担心这些桃花又变没了。”   “说起来,那拿走传承的人,也藏得太好了,到现在,也没人得知是谁拿走传承。”   “可能怕被杀人夺传承吧,那些在外边的修士,不都爱打打杀杀。幸好我生活在诪张城,感谢城主。”   这个世界,大多数都是凡人与修士混住,因为凡想踏入大道的修士,基本上筑基前女斩赤龙男断白虎,绝了繁衍之事。   他们再想要孩子,得寻到生子花,由修士用精血共同培育。   而培育孩子过程中,修士精血与灵气源源不断流入孩子体内,男女修士实力都会大打折扣。若有仇家再次期间寻仇,一家三口殒命,也未必不可能。   故而,高阶修士要孩子的少。   当然,也有一些世家或者修士为了拥有自己的后代,会生了孩子后再斩赤龙断白虎,寻大道;更有一些男修女修,不斩赤龙白虎,以生孩子来换取资源。   不管这种那种可能,总之,承担起繁衍重任的,还是低阶修士和凡人。   也因此,修士会自发庇佑凡人。   不过庇佑归庇佑,如诪张城这般,凡人与修士和乐融融的,却少。   如裴惜惜之前看到的水临城,才是修真界大部分修士对凡人的态度。他们看不上凡人,看不起凡人,在城内划出一个地盘专供凡人生活,如圈养小猪崽般。   凡人是没有资格踏入修真者地盘的,更是一辈子都不会踏出他们生活的地盘。   裴惜惜从那凡人与修士之间经过,听到两人没有遮掩的对话,忍不住掀起嘴角,也不怪她喜爱诪张城,谁不喜爱诪张城呢?   这儿对修士充满欺诈,但对凡人,却很友好。   她到了城主府,先递上一张拜帖,不多会儿,薛茜茜出现在门口,朝裴惜惜灿烂一笑,“惜惜姐姐。”   许久不见,薛茜茜身上气息愈发沉稳,一举一动颇有章法,有了少城主的风仪。   她没再像以往那般蹦跳着跑到裴惜惜身边牵她袖子,而是进退有礼,在前边为裴惜惜带路。   一边带路,她一边替裴惜惜介绍城主府各类风景,以及诪张城趣事,谈吐亲近又不失礼。她将裴惜惜带到一处大院子,穿过月牙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屏风。   绕过屏风,可以瞧见那屏风是单面的,外边人瞧不清里边情形,里边人望外望,视野毫无阻碍。   穿过屏风,城主、薛爹薛娘都站在门口。   城主未语先笑,和蔼得仿若邻家姐姐,“瞧,我家老祖宗到了。”   裴惜惜微囧,知道城主是在打趣她得到传承之事。   她得到传承,暗理说是幻岚仙尊之徒,城主他们的先祖红烟元尊是她世界,这么一算,她确实算他们老祖宗。   她没从城主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侥幸获得传承。”   “这不是什么侥幸。”城主没再打趣,眼底隐隐闪过欢喜,“仙尊传承先祖都有记载,我城主府的人,都试过去闯传承秘境,但都没得到认可。”   “仙尊她老人家,眼光高着呢。”城主笑道,“您能获得她老人家的认可,我幻道一脉,或将再出一名元尊。”   日后魔族战场,或能再出一名猛将。   “借您吉言了。”   城主邀裴惜惜入屋,薛爹麻溜地上好茶。   一行人分宾主坐下,城主开口:“这次寻你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裴惜惜抬头,道:“您说。”   城主将薛茜茜拉到身边,道:“您身为仙尊她老人家的隔世徒弟,能不能收茜茜这孩子为徒?”   裴惜惜吃了一惊,道:“我才刚筑基,还没到收徒的时候。”   要元婴,才有收徒资格。   “而且,茜茜不是要接管诪张城?我要回东域太渊宗,茜茜总不能随我回去吧?”   城主道:“茜茜就跟在您身边。您若暂时没法收徒,茜茜您就收在身边当个使唤,等您有资格收徒了,再收她。”   连您都用上了,看来这事城主是打定主意。   裴惜惜望向茜茜,又望望城主,不知道城主怎么忽然提出这么个主意。   “这不太好吧。”裴惜惜凝眉,道,“若是为了传承,我可以将我目前能看到的部分刻印传给茜茜,之后等我每次大境界进阶,我都想法子来一趟南域,将传承内容传给茜茜,如何?”   “倒不是为了您的传承。”城主见裴惜惜误会,苦笑道,“还是想给茜茜安排个好去处。”   城主面容渐渐变得坚毅,道:“你知道魔域吗?”   城主这话说得隐晦,之前裴惜惜提过魔族,但城主不知道裴惜惜知道多少,所以她提起魔域试探一下。   若裴惜惜以为是魔修那个魔域,她住嘴不再继续说,若裴惜惜知道是魔渊那个魔域,她便和盘托出。   裴惜惜瞧了她一眼,望向薛爹薛娘。   城主面容渐渐放松,笑道:“他俩是知情者。”   看来裴惜惜在太渊宗地位不错,知道魔域战场,她这绝对做对了。   她传音道,“我姐姐被魔族引诱,杀死我内子,追根到底,根源还在于魔族。我想带着幻灵镜,前往魔渊,进魔域战场杀魔族。”   “如此,诪张城只剩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镇守。我担心,别有用心之人为了幻灵镜,对付茜茜。”   原来是为了让茜茜避祸。   裴惜惜懂了。   她望向茜茜,道:“随我回东域,茜茜愿意吗?”   那么远,背井离乡。   “我愿意。”薛茜茜点头。   她奶奶将其中利害关系与她分析了遍,她不是不懂事之辈。   “好。”裴惜惜答应了,“我明日就要离开,茜茜,你今晚和家人好生道别。”   薛茜茜点头。   回到房间,裴惜惜径直去找颜今歌。她问:“师父,我有没有做错?”   在城主答应时爽快,但回来时就心虚。   带茜茜回去,这话说得轻巧,但实际上,做起来并不简单。   养孩子不是给口吃的活下来就行,还要负担她的心境,道途,交友等方面,让她活得健康又强壮,优秀又不沉闷。   颜今歌抬头,望向裴惜惜,道:“你还小,不适合收徒,让她拜明煦为师。”   裴惜惜犹豫片刻,道:“这不太好吧,茜茜远在万里之外,没有旁的熟人……”   “那更要让明煦带。”颜今歌开口,“她以后不是要接管城主之位?正好可以跟着明煦学怎么管理城池。而且,明煦有好几个徒孙,这些徒孙都比你有空,可以带她玩,教导她修炼。”   裴惜惜摇头,道:“茜茜随我前往太渊宗,我将她丢给旁人,并不负责。”   说是这般说,裴惜惜次日前往太渊宗接茜茜时,还是将她师父给的建议说与城主听,“我年纪小,修为低,等到能收徒时还不知要多久,到那时茜茜修为都追上我了,彼时再收徒,同阶师徒,不太像话,而且别人也会看轻茜茜。”   “还不如茜茜拜入掌教门下,如此,茜茜在东域,也不会有人欺负。”   城主颇为意动,“掌教会收吗?”   “应该会吧?”裴惜惜不太确定地开口,“要是没收,等我元婴再收茜茜是一样的,就当多个选择嘛。”   城主笑容满面,“可以,劳你费心。”   裴惜惜摸摸茜茜的头,道:“没什么,我很喜欢茜茜。”   茜茜仰头望向裴惜惜,道:“真不能拜入惜惜姐姐门下吗?”   东域万万里之遥,又全然陌生,她更倾向于拜裴惜惜为师。   “你拜掌教为师,也与我同脉了,你可以住我在掌教峰的洞府。”裴惜惜开口。   茜茜听到自己住在裴惜惜住的地方,悬着的心落下。她仰着头,道:“好的,惜惜姐姐。”   接走薛茜茜,裴惜惜望着这间小院颇为不舍,颜今歌挥手一动,道:“我设了阵法,以后想来便来。”   “好。”裴惜惜又高兴了。   虽然不知道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过来,但房子还在,便是个念想。   到了城外,颜今歌取出飞舟,载裴惜惜和薛茜茜乘虚而去。   甲板上,裴惜惜取出取出桌子放到甲板边,示意薛茜茜坐在对面,托着下巴往下边的云。   她问薛茜茜,道:“茜茜,怕不怕?”   薛茜茜摇头,“我奶奶说,吾辈修士,不是在准备着离别,便是在离别之中。便算我现在不离开诪张城,日后也会离开诪张城历练,而外出历练,几十年上百年回不去也是常事,就当我提前历练了。”   “而且,诪张城就在那,我永远有家,离得再远,也不必怕。”   裴惜惜有些惭愧,她这点上,比不上茜茜。   她很恋家,若是离家十几几十年不回去,她得疯掉。也就是这趟诪张城之旅有颜今歌陪着,她纵然想念太渊宗,也能待得住。   没有家的孩子,乍然有个家,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裴惜惜夸道:“茜茜很勇敢。”   薛茜茜没忍住,勾起嘴角。   一路旅途,裴惜惜闲着没事,给薛茜茜说太渊宗的人与事,说起她以前天天要去的炼体峰和望日崖,又与她解释掌教峰的掌教、大弟子、二弟子、邵辰白等。   “他们人都很好的,不必怕。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宗门内。”   “好。”茜茜乖巧地应道。   颜今歌眸光偶尔落到两人身上,见裴惜惜直至入太渊宗,注意力都未落到他身上,眸光沉沉。而这,裴惜惜一无所知。   她望着太渊宗熟悉的轮廓,心底泛起阵阵欢喜。   终于回来了。   颜今歌先到掌教峰,将薛茜茜的来历简单说一下,道:“不管你收不收,先让她安置在掌教峰上,待熟悉后,再做打算。”   掌教不妨他师叔外出,还能给他带个徒弟。   他伸手捏捏薛茜茜的根骨,笑道:“是个好孩子,不过规矩不可破,四年后,若她过了宗门弟子试炼,我便收她为徒。师妹,暂时将她安置到外门客房峰如何?”   裴惜惜偏头望向薛茜茜,道:“不能暂住在掌教峰吗?就让她住我洞府。”   “师妹,不能开这个先例,谁没两个亲友?若是都将亲友安置在宗门,我太渊宗还如何吸引弟子?”   薛茜茜道:“外门客房峰在哪里?我去住吧。四年后宗门弟子试炼,我会通过宗门考核的。”   薛茜茜这般懂事,反而引得裴惜惜更为愧疚。   薛茜茜反而宽慰裴惜惜,道:“惜惜姐姐,规矩确实不可破,我可以住的,只要惜惜姐姐,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好。”   裴惜惜摸摸她的头,道:“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掌教在旁瞧着,暗自点头,倒是个懂事的,可以一收。   他正欲开口,颜今歌开口:“不是有特殊弟子入门试炼?让她参加特殊弟子入门试炼。”   除了十年一次弟子大选外,还有宗门弟子外出游历,在外收的徒弟。   他们收的这些徒弟,若恰好撞上十年一度的弟子入门大选,自然可随其他弟子参与考核,但若没撞上,总不能等个数年。   于是,这些游历收的弟子,参加的是特殊弟子入门试炼。   “真的吗,师父?”裴惜惜望着颜今歌,很是高兴。   颜今歌见裴惜惜注意力又落到他身上,心口郁气散开一点。   他颔首。   掌门郁闷。   他师叔将他的话说了。   他含笑应道:“对,是可以。茜茜,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薛茜茜点头。   “你先住你惜惜姐姐洞府,明日让你惜惜姐姐带你参加特殊弟子入门试炼。”掌教拍板道。   事情便这般安排好了。   次日,裴惜惜带薛茜茜,在邵辰白的带领下,前往掌阵峰。   三日后,薛茜茜浑身狼狈地出了阵法,获得认可。   邵辰白和裴惜惜带薛茜茜先去洗漱,之后办理弟子玉牌。   如此,薛茜茜正式成为太渊宗一员,拜入掌教门下,道号惊绯。   她的洞府,就在裴惜惜在掌教峰的洞府旁边。   忙忙碌碌安置好后,裴惜惜坐在自己洞府,对薛茜茜道,“今夜我有朋友要过来,你要不要一道?”   “好啊。”薛茜茜大大方方的应了。   掌教峰下,狐九九、文二雅一行人联袂而来,他们来过裴惜惜在掌教峰的洞府数次,倒也无须裴惜惜再过来接。   狐玖玖和鹤五六都吃了化形丹,五年过去,容貌依旧是十二三岁模样,倒是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此时长到了十七八岁,长身玉立,风采斐然。   路亦平面庞温润,眼底清澈,跟着鹤五六身边,清朗笑道:“惜惜这次闭关,倒是久远。”   裴惜惜前往诪张城,是以闭关名义通知他们的,他们以为她只避个短关,谁知五年不见联系。   文二雅冷哼一声,“我怀疑她,见到我们都不认识了。”   她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一晃五年,变化很大。   路亦平笑道:“这个很有可能。”   他板起脸,也从怀里取出一柄剑,道:“看她怎么喊人。”   狐九九不忍直视,轮廓在那,哪能认不出?惜惜又没失忆。   她昂起下巴,骄傲地开口:“还是我们妖修好,长得缓慢,惜惜尽管闭关,我们绝不会长得让她不认识。白羽,你说对不对?”   她推推鹤五六。   鹤五六幽怨地瞅了狐玖玖一眼,道:“你真当这是好事?以前平视他们,现在都要仰视他们。”   狐玖玖:“……”   她率先蹦跳到裴惜惜洞府外边,嚷道:“惜惜,我来了。”   裴惜惜洞府没有张开结界,狐玖玖探头进去,先瞧见一个小妹妹。   狐玖玖讶异,惜惜又从哪认识的小女孩?   她走了进去,大摇大摆地坐在薛茜茜身边,好奇地望着她。   她比了比身高,满意了。   她不是最矮的。   薛茜茜壮着胆子问,“你是惜惜姐姐的朋友吗?”   “对,我是狐玖玖,小妹妹,你呢,你怎么认识惜惜的?”狐玖玖歪头,朝她一笑。   薛茜茜报上姓名,道:“我跟惜惜姐姐,是在河边认识的,当时她师父想吃河里鳜鱼,但惜惜姐姐不会钓,她见我们在钓鱼,上前问我们,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薛茜茜迅速说几件裴惜惜与她在一起做的事。   狐玖玖:“……”   惜惜不是在闭关?   怎么听这小妹妹说的,倒像是惜惜偷偷的在外边玩?   裴惜惜端着灵果出来,道:“玖玖,待会与你说,过来端东西。”   “我不。”狐玖玖傲娇上了,“我还是个孩子呢,让二雅他们这些大人搬。”   裴惜惜也瞧见二雅他们,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不过五年而已,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这五年,正是男女十八变的时候。   不过到底感情深厚,闲聊几句,陌生与距离感没了。   文二雅去厨房将灵兽肉和灵果还有烤架拿了出来,放到草地上,招呼其他人过来坐。   她最后取出一白玉壶以及四个小酒杯,分别放到裴惜惜、贺晏然和路亦平以及自己身前,“当当当,猜我这是什么?”   “酒?”裴惜惜猜道。   文二雅连连点头,笑道:“对,我从我大师兄那偷来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藏在梨花树下的梨花酿被我挖了。我之前喝过一口,醇,香,冽,甘,味道这个。”   她比比大拇指,“趁咱们长大了,能喝酒了,赶紧喝。”   贺晏然忽然开口:“聚众喝酒,罚抄宗规一遍;撒酒疯,与人斗殴,罚抄宗规十遍,入寒冰洞三日。”   文二雅骂道:“贺晏然,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贺晏然寸步不让,“你忘了,你上次喝了一口,缠着我比试,差点被掌刑峰师兄发现。要不是我及时将你敲晕,你已经入寒冰洞了。”   “哼,你还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你一炼体修士,将我敲晕,我躺床-上差点一天没起来。”   “你确定不是那酒后劲太大,你晕乎一天才缓解。”   文二雅:“……”   被说中了。   她郁闷地盯着白玉壶,道:“那就不喝了?”   裴惜惜眨眨眼,在两人之间瞧了瞧,又落到文二雅身上,道;“真想喝?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文二雅忙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望向薛茜茜,道:“茜茜,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幻修的本事,将洞府隐藏起来。”   薛茜茜想了想,在洞府外边,幻出道道藤蔓,将洞府包裹得严严实实。   “哇!”没见过幻修的狐玖玖夸张地叫出声,凑到门外,伸手去摸那藤蔓,喊文二雅他们,道,“手感,和真的没差。要不是我亲眼见到它生出来的,我以为这就是真的。”   裴惜惜摸摸薛茜茜的头,夸道:“茜茜,做得不错。”   薛茜茜也有些兴奋,心念动间,藤蔓将洞府藏得更加严实。   路亦平指尖喷出水流,水流落到藤蔓叶子上,顺着藤蔓叶子往下滑落,他又掐下一片藤蔓叶子,藤蔓叶柄的创口处,有小水珠流了出来。   贺晏然见状,跃跃欲试,“我能攻击吗?”   裴惜惜叉腰,骂道:“晏然,你这是打算欺负小孩子?不害臊。”   文二雅满足了好奇心,经过贺晏然身边时,哄笑道:“就是就是,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贺晏然望向裴惜惜,道:“我向你挑战,什么时候比武台上战一场。”   “随时欢迎。”裴惜惜自转幻修,也想检验下自己的实力,她望向其他人,道,“你们也可以来。”   狐玖玖故意扭曲裴惜惜话里意思,抱住裴惜惜的手臂,笑道:“这么狂,一挑五?来就来,怕你啊。”   裴惜惜伸手往空中一抓,一只红毛狐狸被她抓在手中,她将红毛狐狸丢给狐玖玖,又继续抓,炼虚抓了四只红毛狐狸方止。   她望着被四只红毛狐狸爬满的狐玖玖,笑道:“这样一挑五,来不来?”   文二雅伸手抱过一只红毛狐狸在怀里撸,诧异道:“幻修,这么的神乎其技?这和玖玖原身,好像没差?”   裴惜惜叉腰,丝毫不害臊的宣布,“两名冉冉升起的幻修新星在太渊宗升起,日后,幻修将名震整个东域。”   莫名中二,都得其他人都笑成一团。   薛茜茜不妨这话里有她,抿着嘴儿笑,她望着裴惜惜,一双眼亮得仿若天上寒星。   惜惜姐姐对她评价这么高,她不会让她失望的。   玩闹够了,一行人又重新坐下,裴惜惜给文二雅三个成年人满上酒,又给狐玖玖三个未成年满上果汁,她端起酒,举杯道:“祝我们!”   其他人举杯,扬声道:“祝我们!”   喝完酒,话题开始打开,裴惜惜这才说起她这次以闭关为借口,实际上去去南域诪张城之事寻找传承之事说出。   “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所以我隐瞒了大家,我先自罚一杯。”裴惜惜给自己满了一杯,一口饮尽。   “没事没事。”其他人都表示理解,而且个人机遇,本就不会多问。   裴惜惜之前没喝过酒,文二雅拿来的这酒又是入口甘冽,如喝饮料,但实际上酒劲绵长,后劲极大,裴惜惜豪爽喝了两杯,便有些头晕。   她抱着酒杯躺在文二雅肩上,眯着眼睛笑,“说起来,你们要去外边看看,外边世界,真的好大啊。”   她在空中点了点,一座座彩虹山凭空出现在空中,银色大河似练带居中跃出,犹如从天上而来。   “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裴惜惜点点彩虹山,问他们。   文二雅率先问:“是诪张城?”   裴惜惜伸手一抓,彩虹山好似被她抓在手里,空中幻影消失不见。她将手窝在心口,道:“我的。”   这是她师父带着她去看的斑斓山脉。   很好看。   她从没见过这般神奇的景色。   她兀自笑了会,拍拍薛茜茜的肩膀,高兴道:“茜茜,让这群没出过东域的弟弟妹妹,看看诪张城是怎么样的。”   狐玖玖舀了一口灵果,灵果汁水迸溅到她嘴角,她顺手抹去。她见裴惜惜两颊晕染酡红,双眼迷迷蒙蒙,又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问文二雅,“惜惜这是醉了吧?”   文二雅沉重地点点头。   撒酒疯,宫规十遍。   她抬头,见藤蔓将洞府遮得严严实实,心底的慌张感散了一些。   薛茜茜听裴惜惜的话,桃花源似的诪张城出现在空中。   文二雅盯着瞧了片刻,又望向裴惜惜,又望望桃花源,忽然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那混在小萝卜头里的大人,是不是惜惜?”   他们视线落到那桃花树下,流水河边站着的一群人,仔细一瞅,还真是。   再看看她身边的人,最小的那个不足她膝盖,最大的也才到她腰部,惜惜她去诪张城,不是寻机缘,是去带孩子去了啊。   狐玖玖乐不可支,凑到薛茜茜身边,问:“茜茜啊,惜惜是不是经常和你们一起玩?”   薛茜茜不明白他们笑什么,点点头。   “再多放点,再多放点,”狐玖玖催薛茜茜,哄道,“我们与她断连五年,亟需补充日常。”   说着,她郑重的取出留影石,打算录下来。   见状,文二雅也取出留影石,一本正经地开口:“是的,我要反复观看,来一舒这些年的想念之情。”   贺晏然、路亦平和鹤五六,互相看了眼,默不作声地跟着取出。   薛茜茜见他们望着自己,满脸正直,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照做。   “哈哈哈,惜惜一开始居然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哈哈哈,你们看,惜惜把那小孩子弄哭,哄得自己满脸崩溃。”   “哈哈哈,惜惜第一次行骗,结果反被对方骗走灵石,太惨了,太惨了。”   “哈哈哈,惜惜居然被个少年求爱给吓跑了,真纯情啊。”   笑着笑着,文二雅忽然反应过来,“惜惜经过诪张城的洗礼,以后骗我们,是不是跟骗个弟弟一样?”   其他几人:“……”   默默地收留影石的,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过了片刻,所有人视线都落到薛茜茜身上。   狐玖玖抱着薛茜茜,道:“茜茜啊,你要知道,我们是一国的。”   文二雅猛点头,“要是惜惜知道我们人手一枚她的黑历史,我们立马将你出卖掉。”   薛茜茜:“……”   “你们不是朋友吗?”薛茜茜弱弱地问。   “是朋友啊,但不妨碍我们彼此插刀。”狐玖玖朝自己做出个自捅一刀的姿势,躺在地上歪嘴翻白眼。   文二雅踢了踢狐玖玖的小腿,道:“别吓到我们小朋友了。”   她望向薛茜茜,哄道:“别听她的,玩闹而已,别怕,等久了你便知道了。”   薛茜茜乖巧地点头。   文二雅揉揉她的头,夸道:“真乖。”   这是忘了,薛茜茜出自诪张城了。   “诶,我听到声音了。”裴惜惜这时从文二雅身上起身,耳朵凑到藤蔓上,两道神识肆意放出。   她听了会,表情忽然兴奋,“你们想去寒洞吗?我想去寒洞,我还没去过寒洞呢,大家一起去寒洞玩玩。”   “别——”   文二雅伸手,拒绝脱口而出,然而她话依旧说晚了,裴惜惜已经伸手捏碎幻核,绿色藤蔓似打碎的玻璃般哗啦啦地掉落,露出洞府外边的风景。   文二雅正对着门口,一眼就瞧见不远处掌刑峰的弟子服。   她眼疾手快的将桌上玉壶捉走。   邵辰白正领着掌刑峰一名元婴往山顶走,察觉到这边动静,两人往这边望来,对上院中一干人的视线。   邵辰白对掌刑峰元婴开口:“那是明珍师叔祖,她远游回来,和朋友相聚一下。”   掌刑峰元婴落到那酒杯上。   邵辰白解释,“明珍师叔祖不喝酒的,那应该是果汁杯,你看另外三人,同一款杯子,里边装的是果汁。”   掌刑峰元婴颔首。   他正欲迈步离开,裴惜惜忽然乖乖举手,声音拔得老高,生怕旁人听不到,“我举报,她们聚众喝酒,还撒酒疯。”   文二雅一行人:“……”   撒酒疯的,到底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当师父乖乖等惜惜布置好心魔幻境时,他是没记忆的,虽然他抢幻境部分控制权,自己篡改幻境剧情,又不小心将自己小时候记忆外泄进去,但他都没有记忆。   而上个幻境,惜惜说她还没布置好,便被强势拉入幻境,这是师父抢过幻境主动权,将惜惜拉进来,所以他保留有记忆,他是故意的。但是惜惜不知道,她以为师父没有记忆,只是本能复刻入幻境前看到的人事学习。 第47章 幻意   裴惜惜脑子一片浆糊,昏昏沉沉间,只有一个念头反复闪烁——世界那么大,她要去寒洞看看。   她像是刚探出世界的小老鼠,哪儿都想瞅瞅,也不管那地方适不适合瞅。   她期待地望着掌刑峰长老,因为双眼迷蒙,看不清人,她歪歪扭扭的走到一颗半人高的石头面前,伸出手,“关我,关我。”   所有人:“……”   文二雅懊悔,“早知道她酒量比我还不如,我就不该让她喝第二杯。”   太渊宗对金丹以下的弟子管的严,因为这个阶段,正是打基础,正三观,塑心性,专学习的时期,逃课、喝酒、斗殴、课程作业不完成、不做任务等等,都会有惩罚。   对金丹以上弟子,太渊宗就管得松,这个阶段的弟子大多已经学成,有了自己的道,不会那么死管,而且他们开始外出游历,常年不在宗内,所以太渊宗弟子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练气筑基小子,金丹天王老子’。   低阶修士被管得心烦时,常安慰自己,进阶金丹就好了。   此时文二雅就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个小筑基。   她果断卖队友,“对,关她!跟她说了宗规所在,不能喝酒,她偏要喝,说今儿是个好日子,她高兴。”   “然后,我们也拦不住,她一连喝了两杯,就成这样了。”   狐玖玖跟着搭腔,“没错没错,我们都喝果汁,就她喝酒,拦都拦不住。”   掌刑峰元婴对他们的证词没说信与不信,只道:“会有掌刑峰弟子处理这事。辰白师侄,我自去见掌教云尊,你守在这儿,等掌刑峰弟子过来。”   辰白颔首,道:“放心吧师叔,便算是明珍师叔祖,犯了宗规,一视同仁。”   邵辰白说这话时,颇有杀气。   薛茜茜有些害怕,她小跑到裴惜惜身边,喊道:“惜惜姐姐?”   裴惜惜意识昏昏沉沉,她趴在大石头上,眯着眼快要睡觉。   听到薛茜茜的话,也只侧了侧脸,没有动弹。   过了半晌,她慢吞吞地直起身,认认真真地辨认薛茜茜,她眼前花成一片,薛茜茜完全一团模糊,她辨认半晌,忽然一拍巴掌,笑道:“我知道了,你是白云法器。”   她往前一扑,就要扑在“白云法器”上,“带我回峰。”   邵辰白眼疾手快地扶住裴惜惜,避免她将薛茜茜压倒。   他头疼不已,怎么就喝成这样。   他望向文二雅,道:“她喝了多少?”   文二雅竖起两个手指,“两杯。”   “这酒量,”邵辰白失笑,他刚无奈摇摇头,身后便被拍了一巴掌,一道女声拉长着调子喊道:“驾——”   邵辰白:“……”   “角马,怎么不动?”裴惜惜握着邵辰白的发冠,摇了摇。   裴惜惜烂醉,手上没什么力气,只将邵辰白的发髻给摇歪。   邵辰白忙扶住头顶松垮垮的发冠,从裴惜惜的掌下将自己发髻抢救回来。   文二雅上前将裴惜惜双手禁锢,拢在怀里,无奈开口,“算了算了,以后绝对不找她喝酒了。”   “算了?”埋在文二雅肩头的裴惜惜听到关键词,忽然抬头,“不行,不能算了,杀身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找到你”勾结魔族的证据,一举将你诛杀。   后边的话文二雅没有听清,只听见一片囔囔嘟嘟。   文二雅凝眉,这是在骂玄天宗喻凌?   她哄道:“是是是,不能放过他。”   裴惜惜又安分了下来,靠着文二雅继续睡。   等待间,得到消息的掌刑峰弟子来到这儿,文二雅率先开口,“要关寒洞的在这里。”   她交出裴惜惜。   掌刑峰弟子用捆仙绳捆了,又取出一件法器,对其他人道:“过来,输入灵气。”   邵辰白幸灾乐祸地瞥了文二雅一眼,往那法器输入一缕灵气。   法器变绿,邵辰白没喝酒。   接下来,是薛茜茜、狐玖玖和鹤五六,他们测完后,望着文二雅、路亦平和贺晏然,看热闹不怕事大。   文二雅硬着头皮上前检测,法器变红,下一秒,一道捆仙绳将她捆得老老实实。   文二雅:“!!!”   要不要这么准?   之后路亦平和贺晏然也被抓住,四人被掌刑峰弟子带走。   寒冰洞是用万年寒冰铺就的山洞,寒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作寒针将人刺穿。   修士尚且难以抵挡,更何况被禁锢了修为?   文二雅一行人刚关进里边,被冻得浑身颤抖,哈赤哈赤地呵暖气暖手。路亦平直接抱住贺晏然,和他互相取暖,贺晏然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面色发白,唇色为青,显然也冻得紧,对路亦平的靠近没有推开。   他抱剑,定定地看着文二雅。   他们落得如此境界,她为首罪,他要把她看愧疚。   文二雅理直气壮地回视过去,看什么看,罪魁祸首,是惜惜。   裴惜惜也被冻得清醒,这般极端的环境,再大的醉意,也会消退。她靠着冻墙,思绪有些缓慢,她揉揉刺痛的额角,哑着声音问:“我们这是在哪?谁将我们抓过来的?宗门进敌了?咱们成人质了?”   文二雅盯着贺晏然,问:“这是断片了?”   贺晏然不答话。   路亦平小口应道:“显而易见。”   他刚开口,寒气直往嘴里冲,冻得他感觉口腔里的口水,都好似凝成冰。   他干脆闭上嘴。   文二雅没法,只得解释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寒冰洞。”   “什么?”裴惜惜缓过神,抬头望向文二雅,又望望洞内,道,“我们喝酒被发现了?”   文二雅神情复杂。   她朝路亦平摊手。   路亦平拍下她掌心,道:“没灵气,怎么给她看?”   原来,路亦平后来又偷溜溜地取出留影石,裴惜惜醉后举动,全给录了下来。   文二雅收回手,面露懊悔。   对哦。   都怪这寒冰洞太冷,把她脑子冻傻了。   她颤巍巍地走过去,抱着裴惜惜取暖。   就这么片刻,一行四人头发被冰冻结,睫毛眉毛上,也冻出一层寒霜。   这时,路亦平手放到鼻尖,取出一小截细长的冰针,他将这冰针放到四人中间,道:“这是被冻结的呼出的气。”   裴惜惜彻底清醒,慢半拍发现,自己手脚早已冻得僵直。   她将手交叉藏袖,握着手腕取暖,问:“寒冰洞几日?”   文二雅快速比了个五,学着裴惜惜老爷揣手手。   “怎么会五日?”裴惜惜吃惊,“不是三日?”   文二雅神情复杂,“因为你撒酒疯,多罚了两日。”   裴惜惜:“……”   不可能吧?   不过,她模模糊糊的有些记忆,好像自己喊了一声“举报”?   裴惜惜身形愈发僵直。   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顺着她鼻腔往里探,冷得她一个哆嗦,半点脾气都无。   她僵硬片刻,道:“我试试。”   “试什么?越狱?”文二雅期待地问。   裴惜惜含糊道:“幻物。”   文二雅瞪大眸光,贺晏然和路亦平也瞧了过来,眼底闪过惊异,禁锢灵气,也能幻物?   瞧出他们的惊奇,裴惜惜解释道:“幻者,秉意也;再则,有生于无,意念改变世界,就试试,不确定能成功。”   文二雅将裴惜惜抱得更紧,仰头望着她,充满信任与期待,“你可以的。”   贺晏然拔剑——没拔-出来,剑被冻住了——他假装自己握住剑柄,硬生道:“没成功,出去后,比武台上见。”   文二雅白了他一眼,道:“本来就约好比武台,你这个威胁太没威慑力。”   路亦平见裴惜惜闭目,制止两人斗嘴,“安静,惜惜发力了。”   这一发力,便发了一个晚上。   一开始,文二雅、路亦平和贺晏然对裴惜惜充满期待,抱着下一秒惜惜成功,他们能拥有小被子睡觉的信念而坚持,不过等了大半夜,裴惜惜看着都要睡过去后,他们三人挤成一团,挨着裴惜惜眯眼。   寒气透骨,仿若时时刻刻都似针扎,便算想要入睡,也会被寒气冻醒,反反复复,睡意给折腾没了。   文二雅轻声问:“你俩睡着了吗?”   “没有。”路亦平应道。   “我们比试吧。”文二雅开口,“运动生热。”   “可是运动更容易饿。”路亦平开口,“筑基能辟谷,便算禁锢修为,也饿不死,外边师兄不会给咱们送食物的。”   但他们,会饿。   “玖玖会给咱们送食物的。”文二雅道。   她不由得庆幸,狐玖玖和鹤五六外表未成年,没给他俩倒酒酒。   路亦平怀疑地开口,“她平常踩点上课,能提早醒来一个小时,给咱们送食物?”   文二雅不能保证。   贺晏然道:“不是还有白羽兜底,白羽不睡懒觉。”   也对。   于是,三人起身,开始在寒冰洞内开始你来我往,进行拳脚功夫。   三人没有队友,互为敌人,乱战成一团,可能上一招打他,下一招就打她,酣畅间文二雅直呼痛快。   裴惜惜疲惫地睁开双眼,僵硬得仿若僵尸走路,她慢吞吞地活动身子,道:“我也来。”   于是,四人混战。   打了一-夜,越打越冷,但四人又不愿意停下来,继续战斗,可以舒服一下,停下来,就是无尽折磨。   秉着一口气,四人慢吞吞的,你来我往,练起太极。   清晨,鹤五六叼着篮子来到寒冰洞外,四人同时精神一震,麻溜地跑到洞口——洞口设了单面结界,里边人没法出去,但外边人可以进来。   鹤五六见裴惜惜他们头发眉梢全是冰渣,没忍住笑,“你们辛苦了。”   他将竹篮递了进去。   文二雅快速接过。   然而,在外边热腾腾的食物,一入寒冰洞,顿时冻得跟石头一样,粥成冰棍,肉饼成冻饼,油条可当棍使,冷渣渣的,看着就没啥胃口。   鹤五六好奇地往里瞧去,哦豁一声,“这么冷?”   文二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进来试试。”   她将肉饼分了,将冻得硬邦邦的肉饼大口咬进嘴里。   鹤五六摆摆手,后退两步,生怕文二雅拉着他进去体验,他道:“我上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文二雅他们反应,一溜烟地跑出监牢。   四人吃了早餐,继续练太极似的你推我拉。   显然,这运动量太小,不能产热,但若是激烈对战,又扛不住一天——都要上课,中午估计没时间过来。   裴惜惜率先撤回手,道:“还不如练真正的太极呢。”   她开始起势,活络筋骨。   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见裴惜惜动作慢吞吞的,但好似挺有章法,干脆跟在后边开始学。   就这么慢吞吞的,四人在寒冰洞里打太极。   受邵辰白之托,过来看看裴惜惜需不需要帮助的掌刑峰弟子:“……”   他没忍住乐出声,掌教峰这小师妹,还挺能自得其乐的。   看她适应良好,这名弟子歇了偷偷帮助的心思,给邵辰白报喜。   邵辰白:“???”   既然师叔祖在寒冰洞待得愉快,邵辰白不再关注。   慢吞吞地打完一遍又一遍太极,裴惜惜忽然一拍巴掌,道:“我悟了。”   “你悟出什么了?”文二雅有气无力地问。   裴惜惜收功,盘腿坐在地上,道:“我再试试。”   自从劈开两条神识,一心二用成为裴惜惜基操,便算现在神识被一道封印,一心二用本事也没有丢掉,她一边练太极,一边琢磨如何秉意生幻物——这在幻道传承里有写,正如剑修不用灵气能以意凝剑气一般,幻修也能不用灵气以意凝幻物。   只是琢磨着琢磨着,寒气存在感太强,她满脑子都是好冷好冷,为什么寒气无形无质,为什么能影响到修士?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得,幻物和寒气一样,都是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东西,这是不是有什么共同之理?   幻者,诈也,不就是骗过身体感知嘛?   裴惜惜悟了。   想什么幻物,应该想催眠才对。   她真是个天才。   裴惜惜盘腿坐在地面,开始催眠自己。   文二雅见裴惜惜坐在地上,冷得倒吸一口气,一口冷风呛入喉咙,冻得她低声咳嗽。   她搓搓手臂,抖抖脚,道:“惜惜真狠人,屁-股不冷么?”   贺晏然离她远一点,冷冷地开口:“粗俗。”   文二雅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贵公子风度呢。”   这时,裴惜惜睁开眼,笑容满面。   她没有起身,而是将手从衣袖里抽出,托着下巴,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似的手臂。   望着那小臂毫无遮挡地露在寒气洞里,文二雅再次感同身受地痛起来,她感觉自己手臂,要被冻麻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搓搓手臂,问:“惜惜,你不冷啊?”   裴惜惜摇头,笑得自然又正常,“不冷啊。”   没有半点之前的怂缩,姿态意舒,优雅美好,像是感觉不到洞内寒意。   贺晏然大步上前,盘腿坐在裴惜惜对面,“你怎么做到了?”   裴惜惜直视贺晏然,低声道:“看着我的双眼。”   贺晏然不闪不避,瞧见裴惜惜眼底。   “你信任我吗?”裴惜惜低声问。   贺晏然点头。   他感觉裴惜惜的声音有些悠远,让他不由自主地听从。   “很好,你于晚春三月,去郊外踏青,你坐在草丛上,感受着阳光的温煦。阳光很温暖,对不对?”   贺晏然好似真感觉到自己在晒太阳,浑身暖洋洋的,他僵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个浅笑。   “好了。”裴惜惜一敲响指,对贺晏然道,“还冷吗?”   贺晏然从迷蒙中回过神,对阳光的温度依旧留有余恋,他望着没有太阳的寒冰洞,眼底闪过遗憾。   等出去,他就去山崖边上晒太阳。   他摇摇头,道:“不冷了。”   路亦平伸手去摸贺晏然的手,冷冰冰的,凉得刺手。他忙缩回去,问:“你真的不冷了?”   文二雅偷偷地竖起耳朵。   贺晏然颔首,他走到一边,拔剑,准备练剑,但剑没拔-出来,他带着剑鞘,开始练习基础剑招。   文二雅和路亦平互相对视一眼,抢占裴惜惜对面座位,撞到一起后,谁也不想让。   “让我先来。”路亦平和文二雅同声开口。   “不必抢,一起来。”   文二雅和路亦平这才并肩着坐下。   给两人也催眠后,裴惜惜托着下巴继续琢磨,催眠到底是小道,要是能做到诪张城那样,真鱼活在假水里,以假乱真,那才算大道。   而且,总不能次次催眠。   宗门寒冰洞,最多磨砺他们意志,不会对他们身体造成损害,所以催眠没关系,但若是到了外边,遇到没法忍痛的极端环境,催眠就很危险了。   很有可能环境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催眠修士却无知无觉,好似麻药一般,麻药麻痹了痛觉,被人割手断脚都不知道。   裴惜惜琢磨琢磨,又悟了。   人有三宝精、气、神,精为有形之物,比如先天人之肉-身,后天人之精-液;气为无形之气,比如先天之纯元真气,后天之呼吸灵气;神为无形游魂,比如先天之神魂识海,后天之心志神识。   而幻修,则专修精气神之神,内练神魂识海,外练神识心志。   所谓外练心志,即作用于人或己心志之上,篡改、欺瞒认知,有幻物、催眠等手法,这些手法,所用力量俱同。   现在灵气与神识都被封印住,修士常规力量没法启用,但他们还有肉-身之能,神魂之意——至于先天之气,则是生灵的元气、生气、原动力,这个不能动,一旦动了,耗损的是寿笀。   肉身之能为力,神魂之意为道。   催眠,用的便是这神魂之意。   按理说,催眠既然能成型,幻物也能成型,因为幻物同样可用神魂之意催动。   但现在,催眠成型了,幻物没成型,它俩之间,差的是什么?   裴惜惜托着下巴继续琢磨,因为太过专注,整个人冻成一座冰雕。   文二雅和贺晏然他们练完基本功,扭头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座冰雕美人。   文二雅伸手,指尖凝出刀气,落到冰皮之上。   “刺啦——”   冰皮被刀气搅碎,哗啦啦地从裴惜惜身上滚了下去。   文二雅正欲收回手,裴惜惜猛地抓住,视线落到这刀气上。她仰头,双目灼灼,好似看到什么挚爱,狂热得似能灼人。   文二雅抽手,没抽动,她用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拒绝道:“我不爱女修。”   贺晏然眉头抖动,转身偷笑。   裴惜惜反应过来,打了文二雅掌心一下,翻个白眼道:“我也不爱女修。”   她松开手,道:“二雅,将你刀气放出来。”   刀气是意之显化,道之成型,与她此刻要幻出的幻物一样,耗的都是神魂之力。   这两者,应该也有联系。   文二雅放出刀气,洋洋得意地开口:“你也便是遇到我了,筑基初期,也就只有我能将刀气收发自如。”   贺晏然走过来,掌心凝出一柄小剑,问:“剑意,看吗?”   裴惜惜伸手去摸那柄小剑,触感冰凉,不是真物,但如寒气一般带着杀伤力,她手靠近,剑之锐意似要割破她的指尖。   她收回手,若有所思。   刀气剑意,与幻物果然相似却又有不同。   她又碰碰刀气,问:“你们是怎么凝出来的?”   路亦平坐了过来,等待大佬讲课。   他凝水之道意,怎么也凝不出。   文二雅和贺晏然盘腿坐下,文二雅先开口:“就福灵心至,悟出刀气。”   “具体点。”裴惜惜催道。   “就战斗时,想着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刀再利一点,杀伤力再强一点,不知不觉,刀气就从刀刃上出现。”   贺晏然道:“意。我是通过对剑某一方面的了解,将之凝成为意。比如我这剑意,是杀。我手持长剑,长剑为杀,它是利器,是兵戈,是战争,是凶险;但剑又称为君子之器,杀不仅仅是杀,是止,止干戈,止战争,以杀止杀。”   路亦平托着下巴,道:“这般说,是我对水的理解太过浅薄单一。水为天下之柔,亦为天下至刚,水为天下恩泽,亦为雷霆杀戮,如此才对吗?”   路亦平闭上双眼,竟陷入顿悟之中。   其他三人退得远一些,为路亦平护法。   裴惜惜垂眸,心道,如此,是她对幻的理解不够,才无法凝出幻物么?   幻为欺诈,但幻也为真实。   她再次想起诪张城,想起诪张城内,留存几千年之久的幻物。   她想起房屋前的那条小河,哺育了诪张城城民几千年,他们在河里钓鱼、洗衣服、洗菜,仿若那是真实的河流。   不,那条河虽然是幻物,但它亦为真实。   是她想偏了。   她在寒冰洞内,想要召唤出幻物被子抵抗寒冷,求的,不就是幻物为真?   她都想出幻物御寒这个念头,又怎么没想到幻本是真?若幻物为虚,便如皇帝的新衣,起不了任何作用。   裴惜惜也陷入顿悟之中。   文二雅和贺晏然怕影响到裴惜惜,又离她远一些。   她望望裴惜惜,又望望路亦平,忍不住开口笑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个的顿悟。”   她戳戳贺晏然,低声道:“这样真好。”   一同进步,谁也不落下。   路亦平和裴惜惜这一顿悟,便到了第五日。   裴惜惜活动活动身子,拍拍手吸引其他人注意力。见三人瞧过来,她甜甜一笑,两手空空往前一摊,道:“看好了。”   她双手一拍,再绽开,一束梅花出现在她掌心,她将梅花递给文二雅,道:“怎么样,我厉害不?”   文二雅接过,放到鼻尖一嗅,梅花香味清冽,若隐若现,暗暗浮动,沁入心脾。   她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   贺晏然扯了一朵梅花花瓣放到嘴里嚼了嚼,文二雅道:“你怎么吃了?新鲜梅花花瓣不能吃。”   贺晏然把咬了一口的花瓣吐出,道:“一点点,没事,口感也很真实。”   路亦平弹弹花蕊,道:“不是由灵气幻出的幻物,也能这么真吗?”   裴惜惜道:“应该更真。”   毕竟灵气只是模拟,神魂施加意念。   所谓意念,即认知。   只要幻主认定那是真,受幻主意念影响,旁人也会一道改变认知。   她望向文二雅,道:“你会不会弹琴?”   文二雅道:“小时候学过。你想弹琴给我听?”   “不是,我没学过啦。”裴惜惜伸手一抚随着她手指动处,七弦古琴一点点凭空生出。   古琴琴头是日月星辰,琴尾是祥云,犹如天空落入其上。   裴惜惜一手托着古琴,一手随意拨了拨,不成调,但琴质上佳,琴声清越,本就好听。她将古琴递给文二雅,道:“你弹。”   文二雅接过,顺手将琴递给贺晏然,道:“贺晏然弹琴更好听,他于这方面有天分。要不是他坚定当剑修,他就是一名乐修了。”   贺晏然见文二雅揭他短,也没生气,他将剑藏在琴下边,琴搁于腿上,一边拨琴弦,一边调音。   裴惜惜、文二雅和路亦平坐在贺晏然对面,等着琴声共享。   文二雅忽发奇想,道:“‘好琴当需酒来配’,‘有琴无酒不精神’。惜惜,幻一壶酒。”   “可以。”裴惜惜幻出玉壶后,又嫌环境简陋,配不上好琴声,干脆取景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她们所坐之处,为八角亭,八角亭内,铺着厚实的羊毡,裴惜惜、文二雅、路亦平都坐在厚实羊毡上,软绒绒的,坐着很是舒服。   八角亭外,是清冽碧翠的湖水,湖水上倒映着八角亭与云之影子,鹅毛大雪从天际飘下,落到湖面上,消融不见。   蒲公英似的绒雪打破湖面平静,漾起了一圈圈细小的纹波,纹波动荡间,将亭与天与人之倒影漾碎,瑟瑟而动。   更远处,是灰白的天,水墨状的轮廓,以及飞雪帘幕。   裴惜惜给文二雅倒上一杯酒,道:“可惜寒冰洞太小。”   不然‘长堤一痕’、‘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色’都能幻化出来。   文二雅和路亦平张大嘴,望着周围这一幕,贺晏然也停止调音,跟着望向外边大雪。   他放下琴,走到亭边伸手去接雪,喃喃道:“凉的。”   文二雅蹲身,手掬起一汪湖水,问裴惜惜,“还能这么玩啊?”   裴惜惜骄傲地点头,“还能玩更多花样呢。”   满足了好奇心,一行人重新坐好,贺晏然调好音,开始拨弄琴弦。   琴声清凌凌的,似是空山寂静,犹如细雪簌簌,带出一股轻灵、霜冷之感,配合着这雪景,说不出的和谐。   文二雅道:“这是《兰山雪景》,很应景。”   文二雅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将酒杯放到眼前,问:“昨天的梨花酿?”   裴惜惜道:“我只喝过梨花酿。”   其他酒裴惜惜没喝过,幻不出合适的味道。   “会不会醉?”文二雅问。   “会的吧。”裴惜惜端起酒杯,放到嘴边。   文二雅忙拦住裴惜惜,道:“你就别喝了。”   裴惜惜想起自己酒量,默默地放下水杯,取了颗灵果喂到嘴里。   于是,掌刑峰弟子过来,准备将这群刑满之人释放时,就看到这四人在寒冰洞内弹琴奏乐、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掌刑峰弟子:“……”   他们哪来的琴和灵果?   好家伙,连寒冰洞内环境都变了。   要不是他确定这是宗门寒冰洞,他还以为来到什么景区。   他打开结界走进去,一脚踩中湖水,冰寒的湖水没过他的小腿,冷的他一个激灵。   他猛地抽脚后退,抖抖脚,对里边四人开口,“你们可以出去了。”   若能在掌刑峰弟子的眼皮底下偷渡阵法进去,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他正欲离开,忽然看到羊毡上的白玉壶。   掌刑峰弟子:“???”   哪来的酒?   她们不是喝酒喝进去的吗?   他道:“聚众喝酒,抄宗规一遍,你们一共四遍,请一月内交上来。”   宗规厚厚一叠,抄一遍都要命。   裴惜惜倒吸口凉气,喊道:“慢着,这位师兄。”   掌刑峰弟子站定,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晃晃白玉壶,道:“这是幻物,并非真正的酒,不能给我们定罪。”   裴惜惜心念一动,寒冰洞内凉亭、大雪、湖水、羊毡等俱消失不见,寒冰洞又变得光秃秃。   掌刑峰弟子拿不定注意,犹豫片刻,关了结界,道:“你们等等,我喊其正师叔过来。”   说着,拔腿往外跑。   贺晏然瞪向文二雅,“你提的好建议。”   文二雅耸耸肩,道:“这不是,气氛来了嘛,谁知道那么巧。”   裴惜惜幻出出一杯柠檬蜂蜜水,道:“喝了吧,解酒。”   “这是什么解酒汤?”文二雅喝了一口,又咕噜咕噜一口饮尽,“好喝。”   过了片刻,昨天撞上他们喝酒的掌刑峰元婴出现。   他打开结界,取出法器,道:“输入灵气。”   文二雅:“……”   她不敢。   路亦平缩着手,也没敢放上去。   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掌刑峰峰主,他重新关好结界,道:“明知故犯为其一,犯错抵赖其二,双罪并罚,再关两日。”   文二雅等人:“……”   裴惜惜望着掌教峰其正真君离开,忽然想起一事,“所以,本来关三日,结果延长五日,根本原因不是我撒酒疯,而是你们抵赖了?”   文二雅望天,路亦平望地,贺晏然望剑。   裴惜惜叉腰,“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努力了。”   文二雅抱住她,道:“惜惜惜惜,你辛苦了。”   当晚,得知裴惜惜一行人又要多关两人的邵辰白、狐玖玖一行人:“……”   待得知原因后,狐玖玖忍不住道:“该!什么时候喝不行,偏偏要刑满释放时喝,还被逮个正着。”   薛茜茜望着裴惜惜,笑道:“惜惜姐姐,你进第二境了,恭喜。”   薛茜茜心道,难怪先祖将传承交给惜惜姐姐,惜惜姐姐进步太快了。   她于幻道上,是真有天赋。   短短五年,便完成诪张城内,许多城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我会努力的。”   裴惜惜隔空摸摸她的头,鼓励道:“我相信你。”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带着四遍宗规惩罚,离开掌刑峰。   裴惜惜一叩响指,之前的催眠解除,四人本来闲适的面容顿时扭曲。   淦,冻僵了。   催眠只改变他们的认知,而寒冰洞的寒气该怎么作用就怎么作用,他们切切实实的,肉-身在寒冰洞内,扛了寒气七天。   他们干脆盘腿坐下,运转功法缓解不适,待不适消失,裴惜惜若有所思,“我感觉,肉-身变强了。”   文二雅接口:“你没感觉错。”   贺晏然下结论,“这寒冰洞,有淬体之效。”   裴惜惜拍板,“下个月,咱们再次触犯宗规进去吧。”   文二雅立即响应,“好。”   路亦平:“???”   他发出灵魂一问:“炼体峰,还不够你们舞吗?”   裴惜惜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口,“你不懂,炼体峰是炼体峰,寒冰洞是寒冰洞,不然炼体怎么有各种练法?说好了,下个月再一起进局子,呆七天。”   路亦平无语,但还是应了。   贺晏然不出声,便是默认。   文二雅狡黠一笑,道:“有福同享,玖玖和白羽,都不能落下。”   至于薛茜茜,没有炼过体,怕是适应不了寒冰洞,就不喊她了。   文二雅和裴惜惜拍掌耶了一声,为自己的好主意洋洋自得。   出狱是喜事,薛茜茜、狐九九和鹤五六在薛茜茜洞府准备了吃食,一方面庆贺裴惜惜他们出狱,二方面洗下晦气。   这次他们没敢再喝酒,一个个的都老老实实喝果汁。   吃饱喝足,裴惜惜给场上每人都发了一块小玉牌,道:“云裳坊会员卡,去买法袍,打八折。对了,仅限你们使用,别送人了。”   文二雅接过,兴奋地开口:“云裳坊的法袍都很漂亮,就是价格太贵了,八折的话,买一两件囤着,可以负担。”   狐玖玖将邵辰白的留给薛茜茜,一行人各自分散。   裴惜惜回到无霜峰,颜今歌站在院中等她,“回来了。”   “回来了。”裴惜惜笑嘻嘻地凑到颜今歌身边,撒娇道,“师父,几天不见,我好想你啊。”   “想我,也没见你溜回来。”   “我顿悟了。”裴惜惜骄傲地开口,“我领悟了幻意。”   见裴惜惜情有可原,颜今歌摸摸她的头。   之前自我催眠,裴惜惜感觉不到饿,但到底饿了七天,闻到颜今歌身上传来的心魔香味,馋意怎么止不住,勾得她满脑子只有进食一个念头。   她推着颜今歌往房间里走,道:“师父,去治病。”   颜今歌瞥了她一眼,顺着她的力道走进房间,又躺回榻上。   裴惜惜钻入颜今歌识海,先大口大口狂吃海喝,馋意解决后,裴惜惜才拍着肚子,道:“师父,开始了?”   “嗯。”颜今歌懒洋洋地应道。   裴惜惜想了想,将背景设为另类ABO。   依旧是修真背景,不过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拥有一个灵魂伴侣,遇到灵魂伴侣,便会要求结为道侣。   裴惜惜本来还想整些小说里比较流行的养成、替身、白月光、真假少爷等元素,但想起这是甜蜜爱情故事,加这些元素,极有可能甜宠变虐恋,遗憾地放弃元素添加。   心魔幻境构成,裴惜惜没有进入幻境中。   幻境里,颜今歌与桃花妆面的半身坐在悬崖边上,一动不动。   裴惜惜等了许久,幻境里过了几天几夜,两人都没有动上半分,像是看云卷云舒,能看到天荒地老。   裴惜惜不解,或许她师父喜欢这个调调?   但,一直看云,不能加深感情吧?   任谁都知道,感情加深,要有交流与羁绊,默不作声,就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心念一动,落入幻境,充当侍女。   她走到颜今歌和那桃花美人小珍后边,恭敬地开口,“颜长老,珍长老,按照规定,结为道侣的灵魂道侣,将有为期一年的蜜月旅游。送两位去蜜月旅行的飞舟已到宗门外边,两位莫要让人久等。”   颜今歌一把将桃花美人推下悬崖,转身紧走两步,握住裴惜惜的手,道:“你终于来了。”   裴惜惜:“???”   颜今歌一把将裴惜惜拉在怀里,禁锢她的修为,强势而霸道地开口:“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将窃取你命格的女修推给我,嗯?可真调皮。不过,你怕是忘了,灵魂伴侣不会认错自己的道侣,那个女人,如何能瞒过我?”   “你认命吧,任你诸般算计,也逃不出我手掌心。”   裴惜惜:“!!!”   救命,她师父又双叕篡改剧情了。   不仅如此,还无师自通的添加了虐恋元素。 第48章 生气   裴惜惜挣扎着往悬崖方向探,想去看看桃花美人还在不在。   颜今歌拦着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宣布道:“不必再看,她既然敢胆大包天冒充你,便该承受被揭穿后的后果。”他轻蔑地开口,“若非还需用她引你出现,你以为她还能活到今日?”   “死了?”裴惜惜吃惊,就这么死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之前幻境,小歌和小斐对杀。   “死?那真是太便宜她了。”颜今歌冷笑,“她将被关在地牢千年万年,不死不活。宗门地牢,你知道的吧,那儿环境,她只会求死不能。”   他捏捏裴惜惜的下巴,让裴惜惜面向自己,他垂眸,望进裴惜惜眼底,“别想着再逃,我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耐心,仅此一次。”   他动作纵然强势,行动上却颇为温柔,裴惜惜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   只是,和自家师父这么对视,总觉得有些暧-昧,呼吸一瞬间稀薄,好似有些喘不过气。   裴惜惜耷眉垂眼,避过颜今歌的视线。   她心砰砰地跳,脸颊不由自由地起了一层薄红。裴惜惜肤色白皙,血色上涌肤起浅红,轻而易举地便能被人发现。   颜今歌满意地望着裴惜惜满脸羞红,手拂过裴惜惜泛粉的脖间,声音柔和几度,道:“乖,听话。”   听到这宠溺又带着磁性的声音,从没经过这等阵仗的裴惜惜霎时慌了手脚。她脑子一片浆糊,只本能想要逃离这让她脱离轨道的人。   她用力去推颜今歌。   颜今歌眉头微凝,但见裴惜惜羞得似要燃烧,从善如流地放开。   他怀疑,自己不放开,小珍能羞得烤熟肉。   裴惜惜离颜今歌远一些,逃跑的理智也找了回来。   她扶额,还是无法理解,剧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她抬头望向颜今歌,试图将剧情拉回来,“她没有窃取我命格,你忘了,你还与她描眉上妆。”   裴惜惜话音刚落,颜今歌脑内便多出这一段记忆。   他强势地将裴惜惜再次拉回怀里,气极反笑,“你出息了,还想篡改我的记忆?”   “我明明,是与你描眉。”颜今歌再次捏紧裴惜惜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没法躲避。   他慢慢凑近裴惜惜。   见颜今歌那张俊脸越靠越近,裴惜惜目眩神移,心似鼓声一声比一声密集,她的眼前,颜今歌双目紧锁裴惜惜,裴惜惜也只瞧见那双浓墨的黑,似暗夜的苍穹,天外的宇宙,内蕴天地至理,宇宙洪荒,牢牢吸引人神魂。   面对这样一双纯正的玄黑的眸子,与他对视之人,只愿就此瞧个地老天荒。   近了,越来越近了,裴惜惜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温热的呼吸,似夏日熏熏的暖风,带着芳草醉人的香。   裴惜惜犹如被定住了身,一动不能动。   就在那两双红-唇即将相贴之际,一人定住,一人偏开脸颊。   唇的位置比脸颊低,若裴惜惜不动,两人不会有接触,裴惜惜这么一动,她的脸颊擦过颜今歌的唇。   唇与脸上的摩擦热感让两人都怔上一怔。   意识到发生什么,裴惜惜脸红个彻底,脑子完全木住,不会动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师父亲她了亲她了亲她了。   脸颊也是亲。   淦。   她大逆不道,她欺师灭祖,她不纯洁了。   不不不,她还是纯洁的,她还是乖巧可爱的小徒弟,她今年才七岁。   对对对,她出生才七年,她才七岁。   裴惜惜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总算压住自己脸上的热意,这时,她才注意到,她师父正在摩挲着她的脸蛋,眼底是纯然的疑惑。   裴惜惜:“……”   救命,她师父是因为她的脸玷污了他的唇,要将她的脸给挖掉,来洗刷干净这个屈辱吗?   颜今歌又按按裴惜惜的脸,道:“是软的。”   他忽然上嘴,咬了一口。   裴惜惜:“!!!”   我艹,痛痛痛!   裴惜惜跳了起来,狠狠地撞开颜今歌。   她捂着脸,凝出水镜,只见水镜里,她光滑洁白的右脸上,多出一个牙印。牙印上下都四五个齿痕,以山下四颗门牙齿痕最深。   裴惜惜脸白皮嫩,这一口虽然没见血,但齿痕周围红了一圈。   裴惜惜:“???”   她师父是狗妖附体吗?   颜今歌站直身体,专注地望着裴惜惜,黝黑的眸子里,依旧充满疑惑。   咬一口也不甜啊,为什么闻起来那么甜?   他走过来,伸手去抚裴惜惜右脸齿痕,裴惜惜后退一步,避过。   她捂脸,瞪了颜今歌一眼,脱离幻境跑了。   她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感觉自己脸颊依旧隐隐作痛。   她揉揉脸,凝出一块镜子。   镜中自己唇红齿白,右脸光滑如铸,那疼痛感,应该是错觉。   即便如此,裴惜惜还是取出药膏,按照记忆里齿痕位置抹去伤药。   伤药清凉,覆盖住那种疼痛感,也让裴惜惜自在不少。   她往床-上一扑,头埋在火绒被里,双手肆意抓挠。   她无声哀嚎,这都什么事?   她师父为什么不按照她给的剧本走?   她有种预感,继续下去,事情将会失控,并朝她没法控制的方向脱轨而去。   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方向,但她不想深想,并抗拒去想,她害怕。   要不要就此打住,不再继续?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裴惜惜按下,若不继续,原著剧情将会发生,她如何舍得?   裴惜惜翻个身,木然地想,就这样的吧,走一步算一步。   昏昏沉沉一-夜未曾睡好,到点闹钟准时喊人起床。   裴惜惜头昏脑涨地将闹钟关闭,用灵气冲冲头脑,又精神一片。她洗漱完毕,正欲出门时,她灵机一动,身形变幻,成为一名七岁小女孩。   她自出生方才七岁,这才是她真实的年龄,昨天幻境内,没有丝毫风月旖旎,只有父女情深。   裴惜惜安慰自己。   她走出房间,萌萌哒地朝她师父的门喊道:“师父,我去上课了。”   颜今歌没有回应,只深沉的视线,落到裴惜惜幼小的背影上,良久,他轻笑一声,骂道:“狡猾的心魔崽子。”   现在察觉到危险想退缩了?晚了。   他收敛所有情绪,只眉宇间依旧困惑,人族对心魔族没有食欲,为何他会觉得小明珍的脸香香软软的很好吃,并似是受到蛊惑般咬上一口?   莫非,他有什么隐藏血脉,自己不曾发现?   意识到这个可能,颜今歌开始闭关。   回来后得知这事,裴惜惜先是一喜,太好了,暂时不用见到她师父,她不用纠结。   随即而起的,便是担忧,她师父怎么忽然闭关了?   魔念反噬了?   她顺着契约,打算偷溜进她师父的识海瞅一眼,却被她师父挡在识海外边——他俩修为差距太大,当对方拒绝访问时,裴惜惜没法破开他的防御。   这一事实,让她愈发担忧。   但也只能担忧。   颜今歌这一闭关,闭了两年还没出关,而裴惜惜也安安分分地上了两年课,并晋阶到筑基中期。   至于她之前的暗桩打算,也一并打消了。   她修为确实低,便算她想成为暗桩,宗门也不会同意,宗门弟子都是金丹外出游历,筑基期弟子,主要任务还是读书上课。   不过,她从诪张城回来时,便将与那与原著对不上号的仙器目前所在位置上交给掌教,告诉这些地方可能有魔族潜伏,请掌教留意一下。   接下来,一则看太渊宗暗桩的能力,二看她的猜测有没有出错。   而这,是长久且不知何时发生之事,裴惜惜没法预测,只能等。   裴惜惜在等,掌教在等,而潜伏在那些地方的暗桩在等,目前,一切风平浪静,只欲魔以金丹初期诛杀元婴妖兽,在修真界声名鹊起。   现在修真界诸人提起年轻一代天才修士,喻凌压过东西南北各大陆天才,成为唯一不会辩驳的天骄。   金丹斩元婴,越阶而战的天骄并不少,但那都是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这般积年金丹,唯有喻凌,刚进金丹便跨一个大境界而斩。   重点,刚踏入金丹。   刚踏入金丹修士,往往要经过十年八年方才稳住金丹境界,这个阶段,极有可能一个踏错,便会重新掉回筑基境界,也是由此,他所做之事才会那般惊撼整个修真界。   就连太渊宗弟子,这段时日也忍不住来来回回说这件事,并说起天玄宗喻凌;就连太渊镇说书先生,也一改之前仙尊吹,开始吹起喻凌,并道,喻凌极有可能继今歌仙尊之后,成为第二名仙尊。   文二雅跟在裴惜惜身边,小心翼翼地瞧了裴惜惜一眼,大声道:“喻凌哪比得上今歌仙尊,今歌仙尊筑基期便能在元婴期妖兽爪下逃生,金丹期一剑斩元婴,他喻凌算什么。”   便算她觉得喻凌很天才,但只他当初要杀她姐们一事,她就绝对斩裴惜惜这边。   这是百兽峰实战课,由住在百兽峰兽类灵兽和妖修和人族修士对战。   妖修血脉有高有低,血脉等级越高,开智越早,血脉等级一般,很有可能金丹期才开智,因此百兽峰上,筑基期灵兽也不少。   未开智的灵兽并非说它听不懂人话,而是说,它的智商一直停在三五岁,且不会随着长大,而长智商,除非开智。   因而,灵兽还是能交流,不必担心灵兽不配合。   裴惜惜、文二雅和薛茜茜此时便站在百兽峰,等着此时正等老师分配对手。   旁边兴奋地吹喻凌的弟子扭头,忍不住辩驳,“今歌仙尊确实天才,我们绝不否认,但喻凌真人也很不错啊。”   “就是,就是,越一个大境界作战,不败已是难得,谁能杀死对方?就这点,喻凌是年轻一代第一天骄,你没意见吧?”   文二雅心道,当然有意见,有大大意见。   可是她去拎她堂哥那代天骄时,不禁淦了一声,全输了。   还真没有打得过的。   文二雅对他堂哥堂姐也有了意见,怎么那么废,竟让她没法炫耀。   她选择性忘了,当初她以自己堂兄堂姐为目标。   薛茜茜瞅瞅裴惜惜,又瞅瞅文二雅,大声道:“‘莫欺少年穷’,惜惜姐姐和二雅姐姐,也能做到。”   文二雅:“……”   可真是谢谢你啊,茜茜。   你二雅姐姐,都没这个自信呢。   她柔柔薛茜茜的头。   裴惜惜拉拉文二雅,又揉揉薛茜茜的头,道:“不必与他们争论,我太渊宗弟子,不会比天玄宗弟子差。”   裴惜惜一下子将文二雅为她打抱不平的话,拔高到宗门与宗门之间的较量。   前边那修士嗤笑,“可别,你别代表整个太渊宗弟子。太渊宗弟子,都有自知之明,能做到便是能做到,不能做到,不会说大话。”   文二雅嗤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玄天宗的卧底吧。”   那弟子开口,“我只是实事求是。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是说大话,那行,只要你俩今日战胜金丹师兄,我就承认,你俩是不输喻凌真人的天才。”   “日后,我逢人就夸,我太渊宗弟子,个个藏龙卧虎,喻凌算个球。”   另一个修士促狭地举起手,道:“师兄,她俩说,筑基期对手太没吸引力了,她们一人能打十个,想要和金丹期的师兄师姐打。”   百兽峰上元婴期化形妖修瞥了裴惜惜和文二雅一眼,一指花虎和花豹,道:“你俩,陪那两个女娃娃玩玩。”   花虎和花豹,都是未化形的金丹期妖修,闻言轻巧一跳,落地无声。   元婴期化形妖修视线一一扫过两人,道:“有志气是好事,不管能不能成,你俩都勇气可嘉。”   薛茜茜紧张地抓着裴惜惜和文二雅的手,低声道:“惜惜姐姐,二雅姐姐,真要打?”   文二雅揉揉手,道:“打!”   为什么不打?   他们刀修,实力便是在一场场战斗中打出来的,对手越强,自己进步越快。   她们从不畏对手。   裴惜惜笑道:“我刚进阶,来得正好。”   无论是文二雅还是裴惜惜,都将主动权接过,不让薛茜茜产生半丝因她多嘴,而致使她俩不得不迎战金丹的想法。   “茜茜,看着吧,我之前不是与你说假话,幻修将在东域,大放光彩。”   花虎走到裴惜惜身前,眸底闪过笑意。   她吐出人言,“裴师妹很自信,师姐喜欢你。”   裴惜惜伸手揉揉对方的毛耳朵,道:“我也喜欢你。”   毛绒绒。   花虎耳朵一动,从裴惜惜掌心抖出,她优雅地往前迈步,道:“随我来。”   另一边,文二雅扛着大刀,也随花豹离开。   薛茜茜正欲追上去,那元婴妖修道:“上课,到你了。”   说着,一只炼气期的羊崽子出现在她面前。   薛茜茜:“???”   这有多瞧不起她?   她望向裴惜惜面前,喊道:“惜惜姐,你一定要赢!”   要为她们幻修挣声名。   她也要赢。   裴惜惜头也未回,只扬手挥挥。   挥完后,裴惜惜又赶紧收了回来。电视里动漫里看主角那么做只觉得各种帅,但轮到自己做,真的是尴尬头顶。   她扭头回望,和薛茜茜对上视线,她朝薛茜茜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果然,还是这个更适合她。   花虎带裴惜惜来到一处比武台,她身形腾跃,轻巧地跃到台上。   待裴惜惜也跳上来,她长吼一声,片刻,又一名化形妖修出去。他站在比武台外,道:“开始。”   他话音刚落,花虎便咆哮着冲向裴惜惜。   花虎跃动间带出腥风,吹乱裴惜惜的衣袍,顿时眼角被风吹得睁不开来。   裴惜惜脚步一划,连连往后退去,退了两步,她身形一闪,消失于比武台上,却是在花虎动间,裴惜惜也同时绽开幻境,起了个一模一样的比武台,空间交叉穿叠。   花虎扑了个空,扭头旋身,警惕戒备,然扫过整个比武台,却没发现另一人气息。   她歪头,人呢?   她扭头望向外边,元婴期妖修还在,他面上并无异色,也没叫停,说明比武还在继续。   她爪尖抓抓地面,将比武台当做自己地盘,一点点逡巡。   莫不是对方使用了阵法?   可是对方什么时候布置的阵法?   她怎么没察觉到阵法痕迹?   她鼻尖动了动,嗯?有幻境痕迹。   她伸出前爪往前一划,爪尖森寒,似激光剑出,咔嚓一下,眼前空间被划拉破碎。   她探头瞧向空间另一边,依旧是比武台。   她爪子来回拨拨,没有结界那种阻碍感。   她优雅地抬脚,继续巡逻另一边。   而这时,裴惜惜小心翼翼地凑近花虎,极力收敛自己气息。她忽而跃出,手中凭空出现一根长-枪,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地流光,精准地刺向花虎。   花虎双耳动了动,听到动静,警觉扭腰一跃,四肢刚落地,便前爪用力,冲向动静发起处。   躲避、攻击,花虎这一招行云流水,没有半丝多余力量外泄,半息间便爪尖刺向裴惜惜身前。裴惜惜反应也快,刷地一下,长-枪幻扇,挡在脸前。   花虎爪尖抓向长扇,推力尽数落到裴惜惜身上,裴惜惜直接倒飞出去,不过这也给了她缓冲时间,倒飞瞬间,她再次拉起幻境。   她这次幻境拉得巧妙,三层幻。   花虎划拉碎一层,还有两层挡着。   裴惜惜重重的摔到地上,忍痛翻地而起。   她再次小心翼翼靠近花虎,计算花虎可能的攻击角度。   计算完后,她来到花虎折身攻击的路线上,本命法宝幻成刀墙立于空中,她心念一动,花虎侧边凭空出现一柄长-枪,长-枪幻物击向花虎。   花虎察觉到,再次往旁一侧并折身扑向长-枪出击处,却不防前边迎面的,是一柄柄对准它的长刀。   她的速度太快,长刀凝成的墙距离她又太近,她完全没法控制自己躲开,她抓抓前肢,脚下青风凭空生出,并似风轮般将她往后扯。   但这只减缓她前冲速度,没法阻止她撞上刀墙。   花虎呜呜一声,闭上双眼,打算仗着肉-身强硬,扛过这一击。   这时,一道灵气轻飘飘地落到花虎身上,却似不容反抗的禁锢,将花虎定在空中。   前奔破空带出的风吹动花虎脸颊边的毛毛,刮动到刀墙上澄亮的长刀上,吹毛短发,一缕缕花色毛发随风而落。   花虎察觉到变故,睁开双眼,寒霜似的刀刃反射太阳光映入眼帘,亮得她不禁半眯起瞳孔,她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却是刀刃特有的寒气刺激了她敏-感的鼻尖。   她和刀刃,相隔不足半根手指距离。   元婴妖修将花虎甩开,道:“裴明珍胜。”   裴惜惜将法宝收回丹田,咂摸着刚才那一场战斗,若有所思。   幻者,诈也,比斗时也是如此。   而要诈得让人起不了怀疑,才是幻修的高明之处。   她动用了法宝,到底不算纯粹的幻修打法,但若不用法宝,用幻物也可以,只是效果没这么好,幻物会一撞就碎。   这受限于她修为和境界吗,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花虎凑到裴惜惜身边,问:“你是起手布阵?”   裴惜惜摇头,道:“我是幻修。”   “幻修。”花虎挠挠头,道,“很厉害。”   “你也厉害。”裴惜惜夸道。   花虎动动耳朵尖,道:“输了就是输了,我知道是我不够灵活警惕。”   一人一虎回到百兽峰上课之地,见裴惜惜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且毫发无损,之前叫嚣的弟子朝裴惜惜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越阶而战的难处了吧?人要有自知之明,妒忌使人面目丑陋,承认别人优秀,不是那么难。”   另一人搭腔,“对啊对啊,虽然我是太渊宗弟子,我也非常希望我太渊宗出一名如喻凌那般优秀的弟子,但喻凌那样的人,几千年才出一位,这不是你们否定,别人就不优秀了。”   花虎龇龇牙,道:“她赢了。”   “什么?”那两名弟子不姓,但有元婴修士作证,不信也得信。   那两名弟子先蒙圈一瞬,忽然一拍巴掌,夸道:“妙啊,我太渊宗也有千万年难出的天才,日后面对旁人对我太渊宗的贬低,我们也能理直气壮反驳回去了。”   见风转舵的速度非常快。   裴惜惜掸了掸袖口,道:“你们说得做到,我不想再在太渊宗听你们到夸喻凌。”   薛茜茜用灵草悬到羊崽子前边,引开羊崽子的注意力,自己哒哒哒地从比试中脱身而出,跑到裴惜惜身前,仰头道:“惜惜姐姐,你赢了?真棒。”   裴惜惜揉揉她的头,瞧了那只将幻物吞进肚的羊崽子一眼,道;“你继续上课。”   “好。”薛茜茜上下扫视裴惜惜,见裴惜惜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又溜达达的跑回羊崽子面前,继续比试。   快到下课时,文二雅浑身血的被花豹叼了出来。   裴惜惜忙过去,先喂给文二雅一颗回春丹,她凝眉检查文二雅身上的伤,见文二雅皮肉伤重,内伤轻,只是浑身灵气耗光,眉头松开。   “我赢了。”文二雅哪怕一动不能动,面容也非常骄傲。   裴惜惜竖起大拇指:“特别棒。”   她抱起文二雅,望向那说闲话的两人。   那两人又转头夸道:“我太渊宗天才辈出,跨阶作战,只是寻常。”   裴惜惜颔首,抱着文二雅下百兽峰。   有了裴惜惜文二雅以身作则,太渊宗内夸赞喻凌的弟子少了,相应的,去百兽峰挑战金丹期妖修弟子的多了。   大家同时筑基期,裴惜惜和文二雅能做到,他们肯定也能做到。   掌教看到太渊宗弟子勤勤恳恳修炼,忍不住欣慰,对徒弟惊鸿道:“明珍师妹这事做得不错,文家那个孩子,也不错。”   惊鸿应道:“明珍师叔本就不逊天玄宗喻凌。”   掌教颔首,道:“做得好,那便得赏。”   他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四域大会即将开启?”   “是的。”惊鸿道君应道,“明年五月,轮到北域大器门举办。”   四域大会,即金丹、元婴、化神三境弟子进行比拼,之后化神取一千、元婴取五百、金丹取一百,前往魔域战场。   元婴和化神弟子用于扬各宗威名,金丹一百,才是各域争夺的名额。   金丹弟子,是不得进魔域战场的,修为太低,只会给魔族送菜,需要在魔域镇守的大能修士分出人手去相护,因而魔域不欢迎金丹修士。   若各宗门一意孤行送金丹修士去魔域,金丹修士将生死自负。   但四域大会这百名金丹不同。   这是百名金丹,能光明正大蹭魔域大能庇佑,在安全得到保证的前提下,进魔域磨砺自身,远比在外边进步更快。   这样的机会,谁不想抓住?   当然,金丹期竞争也十分激烈,只有实力排名整个太玄界前百的修士才能获得名额。   “这样吧,带小明珍和文家那小姑娘去见识见识四域大会风采。”掌教开口,“只专注喻凌,到底格局小了。”   “是。”惊鸿应道。   “等等,贺家那小孩,还有路散人的后代,也安排一下。”掌教又道。   与裴惜惜一道玩的,狐九九和鹤五六到底实力与资质差些,掌教考虑片刻,没有加上。   “好。”惊鸿又道。   ‘桃花谢了春红’,又是一年过去。   颜今歌依旧没有出关,裴惜惜开始不太老实,把满满的课程取消一大半,时常和文二雅狐九九接任务,去后山杀妖兽。   她们去了任务处,将接到的猎杀妖兽任务上交。   收好弟子玉牌,文二雅开口:“惜惜,我最近就不接任务了,我师姐要参加四域弟子大会选拔,我要给她加油。”   狐玖玖举着手,道:“我师姐也是。”   裴惜惜愉悦地将接下来的课程全都取消,道:“我也去。”   像这种高阶修士比试,低阶修士只能看个热闹。   金丹期修士比斗,筑基期勉强能看出一二,元婴和化神,只能等尘埃落定,才能知道谁输谁赢,饶是如此,依旧挡不住太渊宗弟子凑热闹。   为了节省时间,太渊宗金丹、元婴、化神选拔是同时进行的,只是在不同峰,太渊宗弟子只能选择一个峰头观看。   裴惜惜、文二雅和狐九九选择的是金丹弟子比试,位置在演武峰。   贺晏然、路亦平和鹤五六三人去了化神场,他们师父参加化神期比试。   裴惜惜三人来到演武峰比斗场时,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一眼瞧去,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狐玖玖又想起太渊宗弟子选拔时被前后左右修士夹击的恐惧了,她道:“我们去外围。”   一行人又退到外围。   不过,她们又发现一个新的问题,修真弟子普遍高,她们三人瞧过去,一个个脑袋将她们视线挡住大部分,她们只能瞧见比斗场上两人的上半部分。   演武场禁空,没法用飞行法器托着自己站在空中,也禁止踩飞鸟,更不许原形是鸟类的弟子悬在空中——它们要么站在他们师兄弟师姐妹肩膀么,要么吃化形丹,站着。   唯一视野开阔的地方,是师长坐着的高台——弟子没法上去。   裴惜惜扫过眼周围,道:“我有个办法。”   她拉着狐九九和文二雅来到高台旁边,幻化出一颗比高台矮一两米的大树——如此师长往这个方向扫过时,不至于发现这是幻物,而大树,容易被弟子忽略,不会觉得突兀。   三人迅速爬上树,藏在浓密的树叶后边,一下子视野毫无遮挡。   “这个好。”文二雅开口,“可惜我师姐在九号台,距离有点远。”   裴惜惜递给文二雅一个望远镜,道:“试试这个,放到眼睛上。”   文二雅从善如流,惊讶地发现九号台上的情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而台上两人容貌,甚至发丝,也瞧得一清二楚。   文二雅取下望远镜,满脸惊讶,“这也是凡人的智慧?”   “对的,凡人的智慧。”裴惜惜又递给狐玖玖一个望远镜。   三人就着望远镜,坐在树上,舒舒服服地观看起比试。   当然,高台边上多了一棵树,也有修士注意到,他们倒不是奇怪为什么会多一棵树,而是想着,这上边视野开阔,于是,他们涌了过来。   裴惜惜放下望远镜,俯身与地面那些人对上视线。   “师妹,让让。”一名筑基后期修士轻巧跃上树,落到裴惜惜身侧。他歪头道,“师妹,你运气不错啊,居然在树上占到位置。”   裴惜惜:“……”   她没管那筑基修士,继续用望远镜看比赛。   那筑基修士占得位置,一本满足,也不再试图搭话。   次日,那筑基后期修士一大早就过来占座,他在高台侧边来来回回走动,满眼懵逼。   昨天那棵树呢,那么大一棵树呢?   瞧见裴惜惜,他走过来,道:“师妹,那棵树不见了,你们另找位置吧。”   裴惜惜心念一动,又一棵树凭空生出,裴惜惜三人藏在树上,继续看比试。   筑基后期修士明白了,这是人家自带的。   他脸颊有些红,再次厚着脸皮蹭树,“师妹,我是厚土峰章山意,敢问师妹名讳?”   裴惜惜低声道:“老老实实看比赛不行么,想要惹来长老?”   违规看比赛,还敢不老实?   章山意:“……”   不敢不敢,他不想去寒冰洞。   这场选拔一共比了一个月,初选、复选、决赛之间,留有五天休息,这五天没有比赛看,裴惜惜也没去上课,痛痛快快玩了一个月,玩了个爽。   选拔尘埃落定,文二雅师姐被选上,狐玖玖师姐决赛时落选,一行人去了文二雅师姐院子,替她庆贺。   期间裴惜惜喝了酒,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无霜峰。   然后,瞧见站在院子里长身玉立仿若仙人的颜今歌,醉意生生被吓醒。   “师,师父,你出关了?”裴惜惜差点咬中自己舌头,磕巴道。   颜今歌睨着裴惜惜,似笑非笑,“你这日子,过得很潇洒啊。”   裴惜惜心虚。   确实过得挺潇洒的,睡到自然醒,什么都不用想,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她低低喊道:“师父。”   颜今歌没理她。   他手一勾,裴惜惜弟子玉牌落到他掌心,他神识扫过裴惜惜的课程,又轻飘飘地落到裴惜惜身上,淡淡地开口:“整整一个月,不去上课?”   颜今歌的视线不寒不冷,没有丝毫力道,但裴惜惜更怂了。   要是颜今歌动怒,这怒火发作就算过了,就怕这种不轻不重,看似没生气,实则内怒萦于心的,往往代表着颜今歌要气很久。   裴惜惜麻溜跪地认错,“师父,我错了。”   颜今歌手一挥,将裴惜惜托起,他道:“我没说什么,你认什么错?你既然觉得玩闹很开心,日后尽管玩闹便是。”   裴惜惜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跑到颜今歌身边扯扯他袖子,“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管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颜今歌将衣袖从裴惜惜掌中扯出来,淡淡道:“哭什么,学识是你的,修为是你的,道途是你的,你自己都不上心,还想谁来上心?”   “既然觉得,自己学得够好了,那便这样吧。”   “不不不,我学得不够好,我还要很多需要学习。”裴惜惜继续抓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颜今歌视线落到裴惜惜因哭泣而眼眶发红、鼻尖发红的脸上,神情微微发怔。   须臾,他叹息一口气,伸手擦过裴惜惜的眼泪,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哭什么?真是娇气。”   裴惜惜只感觉眼睑一凉,眼眶里的眼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连因为哭泣而有些酸疼的眼睛和鼻尖都不再有事。   她打着哭嗝,仰头望向颜今歌,“师父。”   颜今歌将弟子玉牌丢还给裴惜惜,语气没多少起伏,“一身酒气,臭死了,去洗干净,过来见我。”   “是,师父。”   裴惜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洗去身上酒气,换身干净衣服便跑到颜今歌房间里,在颜今歌身前乖巧站定。   她软软地喊道:“师父。”   颜今歌倚着玉枕看书,闻言也没抬眸,只道:“说说,为什么一月不去上课?”   裴惜惜低声道:“我只是想,放纵一下。”   许久不曾放假,一直满课学习,她渴望放假,一时没控制住,就自我放纵了。   颜今歌捏着书的手指尖微微泛白,他依旧没看裴惜惜,视线凝到书上,不过许久他的视线都没移动半分。   他冷声嗤笑,“放纵?筑基正是打基础时,你有资格放纵?又或者说,攀道途中,你有资格放纵?”   “一时放纵,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未来某次生死危机,你身死道消。如此,你还敢放纵?”   裴惜惜低头认骂。   颜今歌取出一个光球,道:“这里边封印一个历练幻阵,十日后,你若能破阵而出,今日这事,便算过去。”   裴惜惜忙应道:“好,我会成功的,师父,你别生气。”   颜今歌将光球让地上一扔,房间内凭空生出一道光幕。颜今歌道:“进去。”   裴惜惜乖乖地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幻阵,无数黑乎乎的长得奇形怪状的黑色妖兽潮朝她涌来,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离她最近的十几只妖兽,挥舞着闪烁着寒芒的爪子,攻向她全身死穴。   裴惜惜身形跃起,想要从围攻中脱身而出,兽群中忽然蹿出十几只妖兽,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咬向她。   她在空中艰难扭身,却依旧被妖兽咬中,被妖兽咬中的地方瞬间发麻,失去掌控力。   顿时,她的战斗力削弱百分之五十。   而这时,更多妖兽似闻着味儿的鬣狗,朝裴惜惜一哄而上。   裴惜惜艰难躲避,却在短短瞬间,被妖兽潮撕碎。   她被撕碎瞬间,整个人被传出幻境,跌坐在地板上。   她没从万兽分尸的死亡惊惧中回神,身子一颤一颤的,似是疼得浑身痉挛。   颜今歌只冷淡地瞧着,没有开口,没有安慰,更没有安抚。   等裴惜惜从惊惧中回过神,他没多少感情地开口,“继续,进去。”   “师父,我能不能再缓缓?”裴惜惜试图讨价还价。   死亡的惊惧还残留在心上,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肉,依旧生疼。   “不能。”颜今歌冷酷无情地拒绝,“当你外出历练时,可没时间让你缓缓。这是第一次,我等你缓过神,第二次你死出来,我会直接将你丢进去。”   裴惜惜望望颜今歌,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含着眼泪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第49章 北域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裴惜惜不似之前那般慌乱,而是刚入幻境,便幻出五架大扇叶高速旋转的绞肉机,用绞肉机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妖兽似献祭般,一窝窝冲入绞肉机,顿时,鲜血与肉糜顺着绞肉机扇叶缝隙尽数落到裴惜惜身上,味道酸腥腐臭,熏得人难以呼吸。   裴惜惜转为内呼吸,观察外边那些黑乎乎的妖兽。   之前裴惜惜以为这些攻击她的生物是妖兽,但仔细观察后,她否定了。   这些生物长得奇形怪状,与她认知中的妖兽,没有任何相符之处。   它们体表覆盖着大大小小细密的鳞甲,嘴边长出尖锐细长的獠牙,除这两点共同处外,眼、鼻、嘴、爪等,这些生物也各不相同。   有的爪尖似蹼,但尖出的指甲似钢刀;有的爪尖如虎爪,然弹出的指尖如螺丝刀;还有的爪尖如鸡爪,指尖却能喷出黑烟……   林林种种,各不相同。   至于外观,不是所有的生物都有五官,有的独眼,有的独耳,有的没有鼻子,有的全身各处都是嘴巴……   不期然的,裴惜惜福灵心至地猜到这些生物是什么——低阶魔族。   未曾开智低阶魔族,受高阶七彩魔族驱动,长得随心所欲。   在裴惜惜观察的几秒钟内,绞肉机被妖兽尸体冲得转不动,而后边妖兽继续冲,将绞肉机冲碎散去,绞肉机后边的裴惜惜,再次直面魔族的攻击。   裴惜惜身形一旋,幻出的钢铁墙再次将她挡在里边,不过,这次墙壁上有大大小小的空洞,魔族冲击时,或头或脚卡进空洞。   裴惜惜取出法宝,幻出折扇,扇尖为刀,或开或合,或刺或斩,或挡或护,将冲进墙洞的魔族头、前爪、半腰斩成两半。   她一边加固幻墙,一边折扇脱手而出,擦着幻墙笔直前移,凡冲入幻墙的魔族尽数被折扇斩得支离破碎。   但外边魔族实在太多,杀不尽,斩不完,而裴惜惜只有一人,她的灵气和神识有限,无限魔族冲击,有限灵气与神识耗尽,裴惜惜再次死了出去。   这次裴惜惜死出,很快就回了神。   她瞧了颜今歌一眼,往幻境里边走——颜今歌这幻境是半仙器,幻境内所受一切伤害与负面buff,出来后就会全部消掉,恢复成刚进入时状态。   这堪称bug,修士可入内肆意锻炼自己,不必担心会给自己造成任何隐患。   裴惜惜虽不知道这幻境的难得之处,但她知道好歹。   伤害不会留痕,而战斗技巧却能学会,不趁着不会死不会伤不会灵气耗损多磨砺自己,还等什么?   只要她不怕死,这便宜就占大发了。   裴惜惜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师父真好。   见她一月放纵,用这种方法助她将课补回来。   她不能辜负她师父的苦心。   裴惜惜战斗昂扬。   她雄赳赳地冲入幻境,这次,她没选择防守,而是选择攻击。   她一手持盾,另一手以长扇为武器,点、挥、托、扑、抹,折扇扇尖轨迹动处,魔族或割喉,或断爪断身,如风靡枯草。   裴惜惜对战斗,自有一翻见解。   防守永远不是最佳方式,而攻击是,便算防守,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攻击。   一味防守,落败是迟早的事。   而攻击,也不能胡乱攻击,而是要以最小的力气,杀最多的敌人,所以,要寻到敌人的弱点,一击必杀。   场上这些魔族,同一种族裴惜惜会每只魔族都攻击不同的地方,来总结试探对方的薄弱处。   斩杀头颅,一扇封喉固然畅快,但有的魔族脖颈处不是弱点,斩杀起来破费功夫,最好的攻击方式,还是击薄弱处。   裴惜惜死了八十八次,记下三千二百种魔族的弱点——长相类似弱点相同的魔族裴惜惜将之归于一种。   再次进入,深谙所有魔族弱点的裴惜惜,左手盾压,右手扇刺,同时幻墙随身而动,替她挡住魔族攻击,一扇一个魔族,扇似翻花,快若闪电,数秒间便有几十只魔族被一击毙命,只腹部、额心、脐下、颔颈等处一个伤口。   这便是清杀了。   裴惜惜越到后边越是熟练,灌注长扇的灵气量也精准把控,哪个角度挥扇,什么轨迹能杀最多魔族,一切都了然于心,裴惜惜行动间愈发从容。   这是一场美学。   折扇银霜,不染丝毫血迹,挥动间若一弯清泓淌过,又似霜雪铺空。   ‘飒如松起籁,飘似鹤翻空’,谁能想到这么美的折扇,挥舞间是死神的弯刀,如天上霜月,冰冷无情。   裴惜惜踏步游走,似闲庭散步、林间听松,她手指旋动,轻松写意间扇子抹空,一道腥臭的血线随着扇动喷溅而出。   不知战斗了多久,一波波冲击而来的魔族越来越稀,越来越稀,待裴惜惜攻击最后一只魔族时,她忽而收回扇子,死在这只魔族手里,之后重来。   她入幻境的主要目的,不是杀魔族,而是寻到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只杀魔族,反而失去这次历练意义。   裴惜惜这次一入幻境,先幻出大型迷宫将魔族隔离,在魔族大力撞击幻墙时,幻墙忽而消融,魔族彼此相撞,不仅如此,她还是这幻出魔族,让这些幻物魔族在魔祖潮内横冲直撞,引导魔族互相攻击。   这才是幻修的斗法。   裴惜惜盯着下边乱成一团互相残杀的魔族,若有所悟。   不过,这般魔族自相残杀,时段内死亡的魔族数远没有她亲自动手来得快,这一招,适合辅助主攻修士。   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亲自上手杀时,她脸上身上尽是魔族酸腐臭味,黑色的血形成一层层血痂,似泥石般覆盖在她脸上衣服上,光是这凝固的血迹,都有十来斤。   剥去脸上身上血痂,脸上身上,一道道疤痕犹如血色蜈蚣,横卧在雪山云岭,刺目又显眼。   但用幻术,她置身度外,身上干干净净。   裴惜惜除了用幻术引导魔族自相残杀外,又幻出各类陷阱凭空出现在空中,魔族一个不查掉了进去,当即身死。   裴惜惜越玩越觉得有意思。   她想起自己前几次,刚入幻境便被万魔撕裂的死法,不禁感慨。   果然,死亡是最好的老师,刚入幻境时,她哪能想到自己面对兽潮,能如此举重若轻。   杀光魔族,她被幻境送出。   她靠近颜今歌,兴奋地开口:“师父,我过关了?”   裴惜惜在幻境内的举止全被颜今歌瞧在眼底,他的怒火早不知不觉地消了。   他摸摸裴惜惜的头,道:“做得不错。”   裴惜惜偏头,洋洋得意。   不过,想起进幻境前的事,裴惜惜收敛笑容,再次保证,“师父,我错了,我之后不会再逃课。”   颜今歌“嗯”了一声,心神有些散。他道:“你身上用了什么药包?”   怎么这么香?   他又想起上个幻境,他好似蛊惑般咬了裴惜惜脸蛋一口的事。   他之前以为自己有什么未知血脉,闭关三年试图激活血脉,但反反复复检查多次,他确定自己是纯种人族,没有混血。   确定自己没问题,他猜测问题出在裴惜惜身上。   嗅到从裴惜惜身上传来的清香,颜今歌眸光微动,心魔成长期,会引发人族食欲?亦或者,心魔身上的气味,能激起人族各种欲-望?   裴惜惜摸摸腰间,道:“我没用什么药包啊。”   她连清洁膏都不用。   修炼功法,比清洁膏有用多了。   “那你身上——”颜今歌将“这么香”三字咽下去,他俩是师徒,到底不是亲生父女,身上香味太过私密,不宜提起。   他转而问道:“你们心魔成长期,会不会不自觉散发狩猎进食气息?如食人花那般。”   裴惜惜哑然失笑,“怎么会?魔灵族隐藏身份,在所有种族中至少能排第二,且没有哪个种族,能越过魔灵族,排到第一。若魔灵族真能无意识或者本能散发捕食气息,早被修士破译出来,并将这点记载下来,魔灵族也不可能,排位那么高。”   颜今歌凝眉,那他觉得小明珍身上香味处处合心意,并不自觉想要凑近,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小明珍肌肤白-嫩,似玉雪糕,想要咬一口又是怎么回事?   旧的问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又滋生出来,颜今歌再次萌生出闭关之念。   正好裴惜惜要离开东域去北域,趁此机会,他闭关检查一番。   一念及此,颜今歌道:“四域大会你可曾听说过?”   裴惜惜点头。   “明日辰时,你去宗门广场,随参试弟子一道上飞舟,去北院长长见识。”   “我可以去?”裴惜惜惊了,她以为这事,没筑基什么事。   “嗯,宗门有筑基名额,不公开,大乘级别以上的长老,手中都有两个名额,掌教例外,他只合体,也有两个名额。而我,手中有三个名额,文家、贺家和路家那三个孩子,加上你和辰白,名额正好。”   “我朋友,是怎么挑选的?玖玖和白羽落选,是因为什么?”裴惜惜好奇地问。   都是她朋友,不经她与朋友商议说,这事就定了,怪怪的。   “他们三人如你一般,悟出了道意,得明煦看重,便给了他们三人。”颜今歌解释道。   裴惜惜闻言,明白了。   掌教愿意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朋友外出长见识的名额,但前提是,她朋友得自己争气。   而二雅、晏然和亦平争气,玖玖和白羽不争气,就那三人入选,玖玖和白羽落选。   得到答案,裴惜惜觉得,这事应该瞒起来,当做是宗门的决定。   颜今歌克制住将裴惜惜搂在怀里闻一闻的冲动,朝她挥挥手,道:“我要继续闭关,你出门,不必打扰我。”   “你这次闭关,要闭多久?”裴惜惜问。   “未知。”   裴惜惜有些失望,这是又有几年不能见面,连识海见面都不能了。   她上前抱抱颜今歌的手臂,道:“师父,我会想你的。”   颜今歌藏在袖口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他道:“别忘了课业。”   “知道啦。”裴惜惜拖长着调子应道。   她松开颜今歌,跑出房间,前往山脚。   四域大会这时,文二雅他们应该给她发了传讯。   到了山脚,果然收到他们二雅无人的讯息,裴惜惜打开一看,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是与她说四域大会之事,狐九九和鹤五六则是告诉她文二雅他们可随参赛弟子去北域,问裴惜惜会不会去、   裴惜惜一一回了讯息,又与文二雅他们约好明日见面地点,给颜峥发了讯息。   颜峥自那日说闭关,至今已有六七年,依旧没有出关迹象,也不知道他到底悟了什么。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房间,又她偷摸摸地去了颜今歌识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一顿再说。   颜今歌察觉了,当做没看见。   不过,在裴惜惜准备起心魔幻境时,他制止了。   问题没有解决,不宜再继续,若他一个没忍住,将幻境中小明珍吞吃了……   颜今歌眸光深沉,暗沉得仿若结冰。   他一定要找到原因。   颜今歌说闭关就闭关,次日裴惜惜想找他道别,都没寻到机会。   裴惜惜叉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到了正心殿外大广场,金丹弟子,元婴化神长老来了不少,乌泱泱的一片人头。   裴惜惜在一片人群中间瞧见掌教峰的惊鸿惊羽与邵辰白,又四处张望,瞧见了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   文二雅跟在她师姐身边,与断刀峰的人在一起,而贺晏然和路亦平也被他们师父带着,与自己峰头的人站在一块。   裴惜惜一处处打了个招呼,婉拒他们邀请,来到掌教峰这边。   惊鸿先设了道结界,喊道:“师叔。”   “师叔/师叔祖。”惊羽和邵辰白喊道。   裴惜惜点头,望向惊鸿,道:“你带队?”   惊鸿是炼虚期修士,不再参赛名单上。   惊鸿点头,又道:“等四域大会,我会直接去魔域。”   裴惜惜面露羡慕,“我好想金丹,也去魔域看看。”   惊鸿眼底闪过笑,道:“师叔,魔域并不好玩。”   “我知道。”裴惜惜开口,“很荒凉嘛,修士到了里边,连补给都不行。”   “师叔祖与您说的?”   “差不多吧。”用幻境直接告诉她的。   “凭师叔的资质,很快就能金丹,到时候,师叔可以接送物资任务,去魔域看看。”惊羽隐晦得开口。   这个物资任务,自然不在明面的任务堂上。   裴惜惜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去看看。”   闲聊间,天际飞来一名湘色长裙,外罩月牙白长衫的女修从天际而来,她一双明媚杏眼,却显得极为凌厉,眸光扫视间,似寒刀子般刮过,凡对上她的视线,不由自主闭嘴安静。   她容貌清丽,容光极盛,但更盛的,是她身上的威势,不怒自威。   但裴惜惜瞧出更深沉的东西,那是几可凝成实质的杀意,此时杀意藏在体内,藏而微露,表现在外,便是威严颇重。   见场上众人被她眸光所摄,无人再敢窃窃私语,她手一样,一艘几十米高,一共五层的高大楼舟出现在空中,楼舟之侧船舷上,垂挂出一道道云梯,供人上行入舟。   裴惜惜仰头,视线落到那大舟上,感觉大舟似山,下边站着的修士似蚂蚁,真个巍峨壮观。   飞舟第一层,雕着各色花纹的窗棂大开,露出船内光景,窗棂之上,悬挂着雨过天青色的软罗烟,风吹动间,似云如烟,极为漂亮。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窗户紧闭,后边糊着不透视线但透光透风的天青色纱纸,没法瞧清里边模样。窗户木质镂空,窗栏上雕着花开富贵百鸟朝凤等饰纹,纹络线上,糊着金粉,有种暗质的奢华。   五层楼阁屋檐边角俱是朝天翘起,似牛角般不屈,屋檐下边,悬挂着金色大铃铛,风吹铃铛动,没有声音响起。   楼阁顶上,坐落着两只白虎神兽,白虎因为身量不大,坐卧在屋顶,有些别致可爱。   “这是?”裴惜惜开口,“这飞舟外观会不会过于古朴简质了?”   都说出行工具代表着宗门门面,他们宗门,会不会太低调了些?   惊鸿微微勾起嘴角,道:“师叔,这是半仙器,就算不华丽,也足够威慑人了。”   裴惜惜恍然,“这是低调的奢华。”   若这飞舟等级不高,华丽自然高调,但等级高了,便算它灰扑扑,也会吸引人主意。   因飞舟出现,下边被湘色女修威慑住的弟子再次忍不住窃窃私语,对飞舟或赞或叹,一双眼俱黏在飞舟上。   湘色女修等了片刻,扬声道,“筑基上。”   她的声音压过广场一众声音,似惊雷般落到所有人耳中。   “师叔祖,您先上,弟子玉牌上有房间号。”惊鸿收回结界,推推裴惜惜。   裴惜惜穿过人群,来到大舟下边,踩上云梯往上爬,片刻间便来到甲板。   她身上白光一闪,结界感应下她的弟子玉牌,将她放了进去。   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从其他地方也上了船,见裴惜惜在甲板上,走到裴惜惜身边。   “金丹上。”那湘衣女修再次喊道。   之后,百名金丹上舟。   金丹之后是元婴,元婴之后是化神。   湘衣女修取出一法器,见上边密密麻麻的点全是绿色,没有红点后,将法器收起,扬声道:“起舟,行!”   她话音刚落,十几米高的飞舟从地面飞起,它的速度很快,太渊宗在它身下倒退,模糊成一片。   诸多修士见飞舟起身,或前往自己房间,或去一楼客厅,透窗望向云外,也有不少修士如裴惜惜他们一般,在甲板上看下边山海。   盘腿坐在甲板边上,文二雅对裴惜惜道:“我问过我师姐了,太渊宗到北域大器宗,要一个半月。”   裴惜惜道:“域与域之间,是要这么久。这是飞舟的路程,若是我们走,要走几十年呢。”   “几十年?”文二雅也吃惊了。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上下,几十年感觉真的很久远。   路亦平道:“差不多是要这么久,不过一域之间,有传送阵,这样的话,时间会短很多,就是吧,价格会非常贵。对了,还有商队跨域穿行,会开放位置给乘客,这个价格相对传送阵相对便宜一点,但也不会便宜太多,时间三月到半年左右吧。”   “若是不赶时间,走远路,买这种商船比较划得来。商船上有护卫,安全也有一定保障。”   文二雅望向路亦平,半试探半调笑道:“听你这话,你做过?”   路亦平坦然点头,“我坐过。我爷爷,就是带我坐这种域舟从西域赶到太渊宗,参加弟子试炼。”   “西域来的?”文二雅好奇地问,“西域是魔修地盘,而魔修据说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从你身上看不出这种特质啊。倒是跟南域那边有点像,据说南域的人,温和又和善。”   路亦平笑道:“人有千面万面,不能一概而论吧。”   “也是。”文二雅拍拍手,道,“还有一月多才到,总不能无聊,这样吧,咱们玩游戏吧。”   “玩什么游戏?”路亦平好奇地问。   “比斗,如何?”文二雅问。   裴惜惜道:“这个不太好,甲板上又不是只有我们,误伤就不好了。不如这样,顺时针快问快答,阵、器、法、丹等知识都可以涉及,只要问倒下家,下家就认罚,如何?”   “好啊,这个可以。”文二雅双手称赞,又问,“罚什么?”   “随便罚什么,表演一个节目,或者让对方去做一件事,都行。”   “行,那开始。”文二雅率先问道,“上古朱雅刀之主是谁?”   路亦平笑道:“二雅,第一问就这么高难度的?”   朱雅刀很有迷惑性,它这个名字很雅致,听起来以为是偃月刀或者长刀、大刀之类的强兵,但并不是,朱雅刀是一把屠刀。   它的主人出身屠户,被仙家收徒时,背着家里那把祖传屠刀入了宗门,之后更是以祖传屠刀为本命法宝,取之为朱雅刀。   但世面上大家不叫它朱雅刀,而是称之为屠刀,其主也称为屠刀之主。   说起屠刀之主,没谁会答错,但是说起朱雅刀之主,就有些懵然了。   文二雅道:“难,才有意思。”   “行,那就难点。”路亦平颔首,答道,“徐开。惜惜,你是幻修,那我便问一个与丹修有关的问题。”   裴惜惜:“???”   “朱砂、蛇床子、钩吻、断肠草、川木香……”路亦平一连报出十来种丹药,问,“这个丹方练出来的丹药作用是什么?”   这道题出的也有水平,常人听到朱砂、蛇床子、钩吻和断肠草这种有毒之物,或许会往毒-药方面猜,但这是陷阱。   若避过这道陷阱,往补药上猜,也中了陷阱。   这个丹方,其实是驱妖兽蛇虫的。   裴惜惜说了答案,不怀好意地望向贺晏然,道:“对不住了晏然,她俩出得刁钻,我不能比下去。”   贺晏然:“……”   他幽幽地开口,“何必为难人,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文二雅在旁笑,“惜惜,不许放水,拿出水平来。”   “好,我便问了。”裴惜惜开口,“烟云兽和月照兽,是什么关系?”   文二雅顿时笑翻了,“这个好,这个好。”   烟云兽如一团烟云,月照兽似一团月光;烟云乳白,藏于云海之内,月照兽半透明似轻纱,悬于高空,藏于月光中。   这两者看起来像是两种美丽的异兽,但实际上,是同一种族。   烟云兽,是月照兽幼年体。   烟云兽褪-去身上烟云,便会变成半透明的纱状之物,轻飘飘的不断升空升空,直至与族人相会。   这个记载比较偏,太渊宗课上没教过。   太渊宗只会教比较常见、杀伤力大的妖兽异兽,这种偏门的稀少的异兽,太渊宗会让弟子课外扩展知识。   贺晏然家传渊源深厚,加之他平素也爱读书,这个难不到他。   他望向文二雅,勾起一抹浅笑,“既然提及烟云兽和月照兽,那你便说说,月照兽,是如何繁衍的。”   “母月照兽将自己一部分塞进公月照兽胸前孕囊里,由公月照兽孕育后代。”文二雅答道,她望向路亦平,露出个笑。   此时,气氛彻底燃起来,四人纷纷绞尽脑汁想自己储备的偏冷门知识,试图难倒自己下家,进行一轮又一轮,四人暂时还没谁倒下。   而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修士,纷纷竖起耳朵,在听他们问答。   知道的,知道他们在进行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讲课呢。   五楼,炼虚合体修士望着下边这一幕,纷纷笑道:“小孩子真有活力啊。”   一月旅途,都不忘努力学习。   “不玩了不玩了。”文二雅率先投降,“这么玩下去,没完没了了。”   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从小由家中长辈精心教养,裴惜惜被她师父逼着看了许多书,知识储备都不差。   连续问答几天,裴惜惜也很累,从善如流地应了。她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道:“我还有另外一个游戏,你们玩不玩?”   “什么游戏,玩!”文二雅凑过来,开心地问。   裴惜惜重新盘腿坐下,掌心在四人之间一抹,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凭空出现。   裴惜惜凝出一个与她容貌长得差不多中指高的幻人。   文二雅伸出食指去戳幻人的脸,被裴惜惜拦住,文二雅收回手,看着幻人不紧不慢地走进结界内,袖手站立。   她夸道:“好可爱啊,这游戏,是看幻物?”   “不是。”裴惜惜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们真人比斗,会误伤人,但是各自凝出自己道意,在这里边比斗,就不会。玩不玩?”   “来。”文二雅用灵气凝成一个与她容貌一样的小人,小人手中的刀,由刀意凝成。   贺晏然摊开掌心,一名小人握着一柄小剑,从贺晏然掌心跳下,走进结界中。   路亦平的小人,掌心萦绕的是一条水蓝色的水带。   四个小人站在其主身前,各占一个方位。   裴惜惜道:“开始了哈。”   她话音刚落,结界内空无一物的地面,凭空生出刀山火海。   贺晏然的小人一个没控制住,掉到刀山里,被刀山穿透,顿时凝成小人的灵气溃散,只剩下一把剑在里边。   贺晏然:“……”   他问:“我这是淘汰了吗?”   “当然。”裴惜惜平掉贺晏然那边的山,望向文二雅,文二雅小人挥刀将幻山斩碎,将火海斩碎,似铲车般将前行障碍斩平,而路亦平的小人则潜入水底,沿着河往朝裴惜惜包围。   文二雅和路亦平没有商量,就这么默契,联手对付裴惜惜。   裴惜惜故技重施,文二雅小人脚下,猛地生出刺刀,而文二雅小人反应很快,身形旋转,刀意将周围刺刀斩成碎裂,空出一片空地,她就这般旋转着冲出刀路。   裴惜惜抬头瞧了文二雅和路亦平一眼,低头笑得狡黠。   结界中,文二雅小人和路亦平小人联手将刀和水带刺穿裴惜惜小人身体,下一秒,文二雅小人和路亦平小人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文二雅惊问。   旁边看了许久的金丹修士开口:“你中她幻境了。你看到你的小人和他的小人杀了她的小人,但实际上,是你的小人,和他的小人,自相残杀。”   “这游戏有趣,我们也来。”金丹修士起身,邀约其他金丹玩游戏,于是三三五五,船上各个阶段的修士,开始玩这个游戏,算是验证自己所学,又不至于为场地所限。   “再来。”文二雅输得不甘心,要再起一局,贺晏然更是直接凝出小人,要一洗之前耻辱。   五楼炼虚合体修士也拉着人组局,道:“闲来无事,也玩玩这个游戏。”   一个半月后,太渊宗飞船到了大器门上方。   飞船没有下落,悬于空中,而之前湘色女修从五楼飘下,打出一张金色拜帖来到大器门结界上,之后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入大器门。   裴惜惜走到那湘色女修身侧,低声喊道:“山姑?”   裴惜惜见到湘色女修第一眼,就猜测她是山姑,那双杏眼无论山姑怎么变化,都没有太大变化,不是眼型没变化,而是给人的感觉。   同时,裴惜惜觉得,这双眼睛终于与这五官匹配,不再显得突出了。   湘色女修瞥了裴惜惜一眼,传音问:“怎么认出来的?”   “就感觉吧。”裴惜惜瞧出山姑不太想以真实身份叙旧,绕过山姑走向甲板前方,俯身看大器门。   文二雅追着跑了过去,跟着趴在结界上往下看。   看完后,文二雅只一个感想,“这大器门,可真有钱。”   贺晏然报剑站在文二雅身侧,道:“是有钱。”   路亦平也夸张地哇了一声,道:“用金精炼制这么大一扇门,确实有钱。要是有人将这扇大门给偷了,修炼到元婴的资源都不必发愁。”   一百斤金矿石才能提炼出一两金精,一两金精,价值约莫十块下品灵石。   这扇山门至少万斤,保守起值一万上品灵石,一百块极品灵石。   这仅仅上炼制这山门的金精价值,更别提门上那些充当眼睛的赤血石、充当鳞片的金锦虚龙鳞片、充当龙须的玉蚕丝、充当羽毛的百鸟翎羽等,这些物品也价值连城。   “豪奢,暴发,不行,要薅羊毛,不然没法平息我这羡慕之情。”裴惜惜握爪,“我们上门,大器门是不是包吃住?”   山姑听着他们童言稚语不打算插嘴,不过听到裴惜惜最后一句话,没忍住传音道:“出息!太渊宗短你吃喝了?这一趟自然是太渊宗包你们吃住。”   裴惜惜听到是太渊宗包吃住,歇了心思,“好吧,羊毛薅不到了。”   这时,大器门走出一名穿着金光闪闪的修士,神奇的是,浑身金光闪闪,居然没把皮肤给映黄,依旧那么白皙。   他一步步踏虚而行,似踩无形阶梯般,来到飞舟外边。   他朝湘色修士行了个礼,笑道:“有客远来,不甚荣幸。诸位,请随我来。”   山姑朝那修士回了一礼,操纵飞舟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并不是往大器门内部走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山脉,在其中一座山头落下,道:“这是东域太渊宗的位置。”   山头清俊,与其他山峰看起来并无多少区别,但是这上边灵气很!充!沛!   裴惜惜从飞舟上下来,感受到山峰上精纯的灵气,朝文二雅道:“大器门不愧是大器门,大气。”   这么浓郁精纯的灵气,必然在下边埋了一条不下于中品的灵脉,更有可能是上品。   文二雅点点头。   山姑与大器门商议有关四域大会的适宜,惊鸿站出来,指挥参赛弟子自建洞府,之后他与其他炼虚合体修士,在山峰外边开始设防护阵法。   至于筑基,本就是过来长见识的,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山峰上东看看西看看,或跟在自家长辈身边,帮忙递东西。   忙忙碌碌一下午,太渊宗彻底安置下来。   对于怎么住,太渊宗并不做安排,前来参赛的弟子,基本上是谁熟跟谁住,贺晏然他们与自己师长住在一起,裴惜惜也与惊鸿他们住一个院。   太渊宗来得最早,两侧峰头不见光亮,漆黑一片,倒是与太渊宗相隔几个峰头的峰头,有灯光亮起。   那是其他几域已经过来的宗门修士。   裴惜惜看了会,回到房间,洗漱睡觉。   这次裴惜惜将火绒被、凝神床、冰玉枕都带了出来,不为旁的,就这三样她睡习惯了,睡着实在舒服。   睡前,她习惯性地戳戳契约。   往日毫无反应的契约,此时却颤巍巍地亮了亮,裴惜惜双目一亮,顺着契约钻到颜今歌识海。   “师父,你出关了?”裴惜惜兴奋地开口。   颜今歌深深地望向她,问:“你到北域了?”   裴惜惜凑到颜今歌身边,点头,“到了,大器门真富啊。”   颜今歌笑了一下,道:“大器门善器,宗门上下大多数器修,而器修,器道精深后十分赚钱,与丹修一样。”   “看得出赚钱了,那大门,真是让人把持不住。”裴惜惜“诶”了一声,问颜今歌,“师父,就没人去偷吗?”   “有本事偷的,看不上那扇门,看得上的,又没本事偷。大器门敢建那么一座豪奢的门放到门口不怕人偷,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两人交换下近况,随意交流片刻,裴惜惜道:“师父,可以构建幻境吗?”   颜今歌眼底抗拒一闪而过。   他依旧没找到原因。   但小徒弟离得远了,这短短相处就分开,他又舍不得。   他颔首,道:“可。”   裴惜惜欢呼一声,开始构建心魔幻境。   依旧是上个灵魂伴侣背景——裴惜惜准备从哪颠倒,就从哪起来。   她于婚礼后,附身桃花美人。   而裴惜惜附身瞬间,颜今歌眸光落到桃花美人身上,他伸手抚抚桃花美人的脸颊,问:“你是我的,对不对?”   桃花美人点头。   颜今歌面上露出一抹满足之色,他凑近桃花美人,问:“你身上是什么香?”   “桃花香?”裴惜惜不太确定地应道。   颜今歌嗅了嗅,笑道:“是,一股桃花香。”   他的呼吸打在裴惜惜脖间,热热烫烫的,似要灼烧透裴惜惜的肌肤。   裴惜惜不甚自在地往后退。   却没退成。   她的腰被颜今歌扣在臂弯,牢牢的,仿若铜墙铁壁,没法动弹抗拒。   裴惜惜缩缩脖子,推推颜今歌。   颜今歌眸光一动,视线落到裴惜惜脖间被他呼吸打得粉红的肌肤上,又似是被蛊惑般,上前咬了一口,并舔了舔。   舔完后,他眼底再次闪过困惑。   不甜,他为什么想咬?   裴惜惜捂住脖颈,望着颜今歌不敢置信。   怎么能这样?   这是耍流-氓!   万万没想到,她师父居然是这样的师父。   不过很快,她又找回理智,情侣间是会进行这些亲密小动作的。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浑身热成一片,似蒸熟的虾。   她松开捂住脖子的手,又怕颜今歌又咬上来,忙又捂住。   她勉强找回清明,并告诫自己,不用害羞,不用害羞,她师父不知道是她,她师父不知道是她。   做好心理建设,她再次推推颜今歌,娇娇道:“你咬疼我了。”   说完后,她自己先雷得够呛。   颜今歌好似也被雷到了,默默地松开桃花美人。   他视线落到被他咬了一口的脖颈上,舔-舔-唇。   那儿一个浅浅的牙印,像是打下只属于他的印记,让他感到满足。   这时,有弟子上前通知两人,蜜月飞舟已经准备好,裴惜惜眸光一亮,太好了,她的任务即将完成。   她拉着颜今歌的手,上了蜜月飞舟。   蜜月飞舟一应装饰红彤彤的,似红霞凝成烟雾,缭绕在楼船上,喜庆异常。   她拉着颜今歌坐在窗边,将身靠着颜今歌的肩膀,脱身离去。   霎时,颜今歌面部表情一变,伸手扣住身侧桃花美人的脖子,厉声喝问,“你是谁?她呢?你敢夺舍她?”   裴惜惜:“……”   不等桃花美人回答,颜今歌神识一动,干净利落捏碎桃花美人神魂,顿时桃花美人只剩下一个躯壳。   颜今歌伸手抱住软下身躯的桃花美人肉-身,眼底闪过抹痛意,“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既如此,那我便将你做成傀儡。”   颜今歌取出炼制傀儡的材料。   裴惜惜:“……”   她看到她师父将桃花美人做成傀儡,像抱娃娃般抱在怀里,过了片刻,又将傀儡推开。   他望着傀儡,相对无言。   蜜月飞舟依旧在空中飘着,颜今歌和桃花美人,仿若时间静止。   裴惜惜凝起眉。   下边,颜今歌定定地望着那张脸,眼底闪过痛苦。   傀儡不是她。   但他只剩下傀儡了。   良久,他再次伸手,将傀儡抱在怀里。   而这时,裴惜惜见颜今歌许久不曾动弹,只得再次上线。   她正欲开口,察觉到她气息的颜今歌猛地将傀儡丢开,他转身望着裴惜惜,手足有些无措,“我没有养替身,她,她,我只是想更好的保存你的肉-身。”   裴惜惜被颜今歌这话震住。   替身,又一虐恋元素。   她师父,好会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看到他师父眼角湿润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呢,肯定是看错了。   她淡定地开口:“仙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与我没关系。”   颜今歌摇头,“你是我灵魂道侣,我不会认错人。”   他走上前,出其不意地在裴惜惜身上设了禁制,道:“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跑了?”   裴惜惜感应一下,发现自己没法再如之前那般自由附身,而是被颜今歌禁锢在这具躯体。   也便是说,她想脱离幻境,也不能。   她软下声音,道:“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不会跑。”   颜今歌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信你了。”   他头埋在裴惜惜脖间,深深吸了一口,道:“是这个味道。”   他视线落到角落的桃花美人,心念动间,桃花美人散做湮粉。   裴惜惜被颜今歌拉着坐在他腿-上时,脑子几乎不会转了。她从没与人这般亲近过,似是恋人般相拥相依,彼此热气互相沁润,依偎着仿若只剩下彼此。   是一种比亲热更为亲密的动作,不带旖-旎,却又确实暧-昧。   正当她无所适从时,正好瞧见角落里的桃花美人散成湮粉,裴惜惜思及颜今歌过往操作,什么不自在暧-昧全都消失,满脑子只剩下心血被毁的怒火。   怒火中烧中,裴惜惜转身,压着颜今歌的唇狠狠地咬过去。   咬完一时爽,清醒火葬场,她该怎么办?   裴惜惜望着自己掌中闭眼似困惑似欢愉的颜今歌,微微离开,轻声哄道:“将我身上禁制解开,好不好?”   颜今歌睁开眼,道:“你会跑。”   “我不会跑。”裴惜惜诚挚地望着他。   “不,你会跑。”   裴惜惜气,又是一个冲动,再次咬向颜今歌的唇。   不过咬着咬着,裴惜惜又舍不得了,松开牙齿,只轻轻含着,再次哄道:“解开禁制,好不好?”   颜今歌眯着眼享受,理智还没散,拒绝出口。   裴惜惜再次俯身,亲了过去。   直亲得颜今歌迷迷糊糊,没了理智,解开禁制。   裴惜惜立马脱身,脱幻境,逃回北域。   妈耶,贼刺激。   幸好她师父不知道那是她。   她摸摸自己的唇,抱着火绒被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居然敢亲她师父?   还有,没想到她师父看着似高岭之山上的雪,唇还挺软。 第50章 变故   裴惜惜是怒气一上来,做事就不管不顾的性格。   比如之前她一怒,将她师父给揍了一顿,又比如昨日,她怒气一上头,就亲懵了她师父。   她也知道这不好,但是,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   本以为在修仙界有清心诀在,她没那么容易犯错,谁知道小错是不犯了,大错连连犯。   这让她现在,怎么好意思见她师父?   幸好她师父不知道那是她。   她揉揉脸,决定暂时不去见她师父。   等她将这事忘了,再去见。   这个念头一定,裴惜惜像是卸了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抱着火绒被,闭眼入睡。   或许因为幻境中发生的事太过震撼,她闭眼入睡后,再次梦见她被她师父抱在怀里,而她侧坐着,双手捧着颜今歌的脸。   颜今歌仰脸闭眼,眉眼清润,面庞柔和,似在邀吻,明明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和表情,却像是明明白白的蛊惑,让人如飞蛾扑火,虔诚吻上。   裴惜惜低低地笑了一声,喊道:“今歌!”   说着,她低首,亲上那张不点而朱略带轻薄的唇,她先含了含,似婴儿吮吸般亲了亲,没什么味道,像吃纯冰凉粉。   她不满足地以舌描绘对方唇-瓣,又探舌尖滑了进去,攫取里边甜滋滋的蜜。   往日高不可攀、不容违抗的人就在她掌下,任她为所欲为,很难不让人涌出满足与凌虐感,而在满足与凌虐感的推动下,裴惜惜重重地咬了一口对方唇-瓣,尝到腥甜的血腥味,裴惜惜愈发兴奋,她缠着对方舌头共舞,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裴惜惜醒来时,神魂还残留着这种兴奋,嘴角的笑久久未落。   她下意识地舔-舔-唇,咂摸那滋味。   她抱着火绒被滚来滚去,觉得梦中人真美好啊,不过等她回忆起梦中人的容貌,她浑身一僵,似是被人定住。   良久,她用火绒被捂住被子,哀嚎一声。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师父?   她师父怎么会被她为所欲为,毫不反抗?   理智上裴惜惜认为颜今歌这样不会那也不会,但心底却有个小人细细反驳,怎么不会?幻境里不就是这样?   若不是幻境里她师父太好欺负,她怎么会脑子昏头,想出亲懵她师父来解开禁制的办法?   意识到到自己在想什么,裴惜惜拍拍自己的脸,想将她脑子里的水派出去。   她师父是什么人,岂是她能这么妄想的?   若是她师父知道她居然这么想,岂不是要和她离心?   没有谁喜欢被人意-淫。   裴惜惜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她配上清心玉,又魔念清心经,将心底旖念全压了下去。   她四大皆空,没有凡俗欲-望。   出了门,院子里只有邵辰白在做早课,裴惜惜瞧了片刻,活动活动身子,开始炼体。   炼体算是裴惜惜每日坚持不懈要做的事。   炼完体后,裴惜惜又开始练习扇子。   因裴惜惜未定下武器,她的法宝胚子可自由变幻,但随着裴惜惜道途、术法、武器等意念加诸于法宝上,法宝会慢慢定型,等到金丹,一跃而成裴惜惜的本命法宝。   这个过程,不可逆。   所以,很有可能,最后幻出来的本命法宝,不伦不类。   比如,宝主理想中的武器,既拥有剑的锋利,枪的长度,箭的远攻,匕的出其不意,盾的防御,鞭的灵活性,乐器的干扰性等等,这些念头会一闪而过,然后为宝胚捕捉,从而幻化出长-枪的形,剑的身,匕首的尖,一摁机关弹出盾,内藏长鞭,棍身铃铛叮当的形象。   便算是宝胚,也是要设计外观的。   裴惜惜在枪、剑、戟、镜、环、笔、图、书等外观中,最后选择了折扇。   修真界以扇子为本命法宝的不少,不过这些人大多数是法修,扇出来的是术法大招——扇风扇水扇冰扇雷,扇一切术法。   裴惜惜却又不同,她的扇子,是一把扇兵。   她的折扇,每根扇骨都是细长匕首,扇尖更是锋锐的双刃尖,这双刃尖不战斗时会缩回扇面,一战斗,便会弹出,成为锯齿似的割命之刃。   至于扇面,正反两面皆是雪岭一色,似水天波,上画一庭院窗棂,不见容貌不辩男女的看书美人,以及美人窗外数枝红梅——这是裴惜惜记忆最深的印象,却也是世间最常见之景,凡读过诗词者,面对这一扇面,都能吟哦三五首诗词来,便算是只识几个字不耐读书的莽汉,对这扇面也见怪不怪。   谁没几个附庸风雅的朋友?谁没见过几幅红梅美人图?   扇骨是玉质剔透,扇面是大俗大雅红梅美人,谁能想到,这是一柄扇兵?   又有谁知道,这寻常得见的红梅美人,是幻修设置的幻眼?   所谓幻眼,即接受幻修暗示,进而改变自己认知的存在。   当对方视线落到裴惜惜的扇面上,裴惜惜便可不着痕迹地拉对方进入幻境,与修炼瞳术的修士原理相类——修炼瞳术者,对方触及其双眼,便会被瞳术所慑。   其他任何兵器,都没有折扇这般,近可当扇兵攻击,远可以扇面辅佐。   练完基础扇法,裴惜惜视线落到扇面那墨发长袍只看到身影的读书美人身上,不禁又想起任她施为的颜今歌,当下心下又是一虚。   她赶紧默念清心咒,将折扇收起。   她回到房间清洁自身,又回到院子,见邵辰白在勤勉看书,走过去,问:“辰白,你师父师伯呢?”   邵辰白头也未抬,道:“师伯带着宗门参赛者去看比赛场地了。”   “我们出去逛逛?”裴惜惜道,“还不容易来北域一场。”   “不行,我师伯说,四域大会开启在即,大器门附近什么人都有,最好不要外出。要是被人捉了发卖,找都找不回来。”   裴惜惜道:“就去外边看看,不下峰。”   邵辰白想了想,起身道:“可以。”   两人走出院子,外边已有不少筑基修士在外边逛。   这些修士基本上都是各个大峰头的嫡系,与邵辰白算是相熟,互相打了打招呼。   他们与裴惜惜一样,想着熟悉熟悉环境,出来玩玩。   但不下峰,这山峰上又没什么特别景色,与宗门峰头没多少区别,在峰头待久了,这太渊宗临时驻地真没什么吸引他们的。逛了一圈,闲得无聊,峰头不如人好看。   瞧见邵辰白和裴惜惜,积极邀请他过来玩游戏。   邵辰白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道:“你去玩吧,我去找二雅他们。”   邵辰白想了想,就在山头,也不会丢,答应了。   裴惜惜继续往文二雅他们的院子方向走,不同于裴惜惜身边都是她晚辈,学习全靠自觉,文二雅他们身边全是长辈,随时随地可发布学习任务。   裴惜惜到的时候,文二雅在练基础刀法,贺晏然练基础剑法,而路亦平没有找到,但猜他的课程,应该去了附近瀑布,感悟水之道意去了。   文二雅边练习刀法边对裴惜惜道:“我师姐说,四域大会鱼龙混杂,为了避免我乱跑,给我布置了好多功法。我练完基本刀法,要去打刀,打完刀后,我师姐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候要和我师姐对练,贺晏然那边又差不多。”   “惜惜,你要是觉得无聊,和我炼刀吧。练完刀我教你打铁,打铁可好玩了。”   裴惜惜拒绝了,“我去找辰白玩。”   文二雅提醒一句,“别下山啊,真的很乱。我听说有拍花子,专门趁这大会抓宗门小弟子。”   裴惜惜应了句好。   她找到邵辰白,邵辰白和其他筑基修士在玩老鹰抓小鸡,修士版本的老鹰抓小鸡厉害了,老鹰使出三十六计,又是飞天又是遁地又是使用阵法的,就为抓一只小鸡;而鸡妈妈和小鸡也百般手段齐出,就为在老鹰爪下多活几秒。   这些修士年纪都不算大,年纪最大的也没有五十岁,因为一直在宗门内高强度读书修炼,心智和现世高中生大学生差不多,难怪老鹰抓小鸡也玩得津津有味。   想到年龄,裴惜惜眸光微动,太渊宗这些优秀弟子在稳打稳扎,又反复压制修为的基础上,差不多五、六十岁进入金丹,是不是因为筑基日子太苦,而一个个努力奋斗?   毕竟,现世只十年寒霜苦读,修士普遍寒霜苦读几十年。   老鹰抓小鸡的节奏非常快,裴惜惜来时已经抓了三分之二,剩余三分之一也在十分钟内解决。之后,重开一局,邵辰白拉着裴惜惜进来参与。   老鹰是上一局第一个出局的人,母鸡由上一局老鹰当,剩下的全是小鸡。   在母鸡喊“小鸡过来”时,小鸡一窝蜂冲向母鸡。   越是靠近母鸡越安全,这些小鸡都想靠母鸡近一点。   修真界可没有男要绅士女要娇的说法,只有谁强谁有理,互不相让。   邵辰白拉着裴惜惜往前冲,但其他修士太猛了,屁-股一甩腰枝一扭,就将邵辰白挤出队伍。裴惜惜跟在邵辰白后边,手放到他肩膀后边托了一下。   那将邵辰白挤出的修士哈哈一笑,道:“辰白,你不行啊,下盘不稳还得练。”   邵辰白退而求其次,往后边挤。   裴惜惜见小鸡挤成沙丁鱼罐头,犹豫片刻,对邵辰白道:“辰白,我去后边了。”   邵辰白闻言,从队伍里脱身而出,跟着往后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道:“后边更考验机变能力,还是后边刺激。”   旁边有修士听到,笑道:“辰白,我看好你哦。”   两人没抢,邵辰白倒数第二,裴惜惜倒数第一。   “开始抓小鸡了。”老鹰喊了一声,左冲右突,母鸡跟着左拦右拦,后边长龙似的队伍歪扭成S型,这时老鹰一个腾空,踩着鸡妈妈的肩膀往后一扑,好似苍鹰博兔,若流星般冲入小鸡之中。   一下子中间十多人淘汰,而小鸡队伍也从中间斩断。   母鸡带着最近的崽绕到安全地区,长龙尾巴与鸡妈妈断联,剩余的小鸡在老鹰狩猎之下,一哄而散,冲向鸡妈妈那边,老鹰是冰灵根,不知什么时候在地上铺了一层冰层,小鸡没有防备踩上去,顿时脚被冻住,行为受限,于是,又十来只小鸡被抓。   裴惜惜跟在邵辰白身后跑来跑去,将之前觉得这游戏幼稚的想法抛到脑后。   这游戏,真好玩,贼刺激。   他追,他/她逃,他布下天霜地冰,他/她插翅遁地难逃。   裴惜惜和邵辰白跑得不算慢,但长龙这种机制,龙尾部分是最容易抓到的,反应总是慢一拍,最好抓。   老鹰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每每都精准地抓人,却屡屡抓了个空,他果断放弃这师妹,抓她前边的人。   成为最后一只幸存的小鸡,裴惜惜放了水,结束这一场。之后,裴惜惜又放了水,第一个被抓住,依次当了回老鹰和母鸡,痛痛快快玩了个爽。   同一款游戏,修真界可玩性更多,更不怕受伤。   参赛者回来,见筑基修士都老实地待在峰上,决定明天带他们逛逛大器城。   筑基修士欧耶一声,纷纷响应。   次日,筑基修士一大早就起来,催促自家长辈去大器城,被家里长辈压着做完早课,才浩浩荡荡地往大器城走。   为了安全,将修士分作十队,每队四十人,各境界十人,由炼虚修士带队。   裴惜惜将文二雅他们喊过来组成一队,由惊鸿带队。   下山途中,邵辰白对裴惜惜他们开口,“大器城内,有不少店铺是大器门长老开的,里边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在东域买不到;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保命品,你们可以囤积一下。”   其他人纷纷点头。   大器城炼器店铺连成大商场,便算太渊宗与其他几域宗门修士入门闲逛,也都容纳得下。   裴惜惜一行人从第一家店铺慢慢逛起,筑基和金丹小辈基本上是长见识,不少东西买不起,但这依旧不减他们的热情。   邵辰白进入店铺,请店小二去拿雷震球,他转身与裴惜惜道:“雷震球不用耗费灵气,扯开引子丢出去就能炸开,威力很大还方便,可以买。”   “一品是练气期用的,能炸伤筑基,若是十来个齐齐扔出去,还能将筑基给炸残;后边品级以此对应修士境界,一共八品。我们的话,买二品,炸金丹。”   “怎么不买三品?三品效果不是更好?”裴惜惜问。   “价格,价格数十倍上翻。”邵辰白开口,“二品才一块中品一个,三品就要三十块,四品要九块上品灵石,七品以上更是只用极品灵石交易。”   极品灵石与上品灵石虽然是一比一千兑换,但事实上,极品灵石兑换成上品灵石容易,上品灵石兑换成极品灵石,几乎不可能。   “买三品,不如买三十个二品,二十个用来炸金丹,另外十个用来炸筑基。”邵辰□□打细算。   裴惜惜想了想,买了十个三品,五个四品,三个五品,以及一个六品。   邵辰白:“???”   差点忘了,师叔祖是个小富婆来着。   绿杨山脉那道灵脉,每年出产灵石的千分之一,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裴惜惜出手豪爽,但她身上宗服让不怀好意的人打消算计,能来大器城的它域修士,俱是各域大宗门之人,惹不起。   文二雅和贺晏然身后有家族,买起来不手软,邵辰白并不奇怪,但他没想到,与他同样后边没家族的路亦平,出手也阔绰。   瞧见邵辰白眼底的疑惑,裴惜惜解释道:“他爷爷,给了他很多零花钱。”   邵辰白明白了,得咧,也是个修N代。   随着宗门长辈慢慢逛,邵辰白瞧见云裳坊,拉拉裴惜惜,道:“我们去买件法袍,云裳坊的法袍,贵,好看,防御一流。二品法袍,能挡金丹期全力一击,关键时刻能救命。”   法袍不破,防御不停,云裳坊贵归贵,但贵得价有所值。   邵辰白自得到裴惜惜赠送的玉牌,就一直想买一件,可惜灵石不够,一直在攒。   裴惜惜、文二雅、贺晏然等人:“……”   唔。   行吧,陪君子再买一件。   买完法袍,邵辰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上涨,他时不时地抚摸储物戒,对法袍是肉眼可见的喜爱。   买完法袍后,邵辰白就只逛不买了。   见状,裴惜惜递给他一储物袋,里边上中下品灵石都有,“师叔祖给你的零花钱,拿着。”   邵辰白哪好意思要,裴惜惜虽然辈分高,但年纪比他还小。   裴惜惜使了个障眼法,将储物袋丢到邵辰白怀里,自己跑去与文二雅说话,邵辰白见状,只得收下。   逛完商铺,一行人又去酒楼吃饭,因为人多,要了个大包厢。   上楼时,裴惜惜忽然抬头,望向三楼某处。   文二雅问:“怎么了?”   裴惜惜摇头。   她再次抬头望向三楼,一无所觉,好似之前被人注视是错觉。   但修者不存在错觉。   裴惜惜戳戳前方的惊羽,问,“天玄宗到了吗?”   惊羽应道:“到了,昨晚到的。”   裴惜惜若有所思,或许是欲魔。   她嘴角微微挂上个笑,若真是欲魔,那可太好了,她一个雷震球,送他上天。   太渊宗人多,在五楼要了个大包厢,吃起来跟流水席似的,像参加宴会,不过,让人更自在。   吃完饭,裴惜惜走到窗边,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大器城。   大器城内,随处可见各种炼器原材料和炼器之物,连小孩子手中的玩具,都是精巧异常的法器。有贼每贼脸的修士靠近小孩子,忽然一把抱起。   裴惜惜正欲喊人时,小孩手中的玩具忽然吐出银针,刺入贼眉贼脸的修士肉里,不多会儿,贼眉贼脸修士倒在地上。   而这时,身穿大器门宗服的修士走过来,将贼眉贼脸的修士拉走。   裴惜惜爽了。   大器城真不错,连小孩玩具都另有玄机。   忽而,她视线一凝,眉头微微皱起,那不是天玄宗解晖解三照?   他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   太渊宗反复告诫他们不许落单不许落单,天玄宗没有?   裴惜惜察觉到奇怪,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万一解晖是故意避人呢?   见解晖毫不犹豫地往小巷里走,裴惜惜立马拔腿,喊惊羽跟她下去。   不等惊羽道君起身,路唯率先走向裴惜惜,道:“我陪你。”   路唯自弟子入宗大会瞧中裴惜惜,便一直念念不忘,只是可惜,裴惜惜本来就有师父,又加上是掌教峰的,他也不好挖墙脚。   此时他已经歇了再收裴惜惜为徒的心思,只是想问一问。   裴惜惜望着路唯这张冷脸,总觉得眼熟,不过她没多想,反手推门,往酒楼外边赶去。   她还是觉得,解晖一个人,不太对劲。   来到之前看到的小巷,小巷内是时有行人往来,但并没有见到解晖。   裴惜惜穿过小巷,在下一个路口前后左右都看了看,依旧没发现人。   路唯走近,道:“你要找的朋友,可能在这附近访友。”   若是进了巷内房屋,确实可能瞬间不见。   裴惜惜与路唯不相熟,不好意思让他陪她等,干脆打道回府,道:“回酒楼了。”   路唯没动,道:“既然你不放心,那便等等。”   有了路唯这句话,裴惜惜不再为难,同时她也开始有闲心回想,她是在哪见过路唯。   “你学剑吗?”路唯问,“你师父是不是剑修?”   “诶?”裴惜惜讶异地望向他,倒没想到路唯会问这个。   她道:“我师父是剑修,不过我没学剑。”   “为什么不学剑,你剑道天赋不差。”路唯不解。   “剑修对剑,要很热爱吧,我不够热爱。”裴惜惜虽然觉得她和路唯只是同一师门的陌生人,路唯这话问得冒昧,但还是认真答了。   路唯眼底闪过可惜。   当初弟子试炼时,他瞧出她具有剑道天赋。   若她拜入他门下,他不会浪费她的天赋。   不过,见她不足十年,便已筑基中期,他又夸道:“你很不错。”   之后,路唯不再开口。   他跟过来,本就只是想问,裴惜惜练不练剑?   若她练剑,趁这段时间,他可以教她,但她既然不练剑,这话便无须再说。   解晖道:“你朋友是哪个宗门的,我可以代为问问,他有没有回宗。”   “多谢。”裴惜惜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见路唯眼熟了。   他是幻境内,那个逃离城东的小男孩,小唯。   操纵这么秀的,将自己投入幻境?   裴惜惜装作没认出去,接受了他的好意。   过了片刻,路唯手往上一捞,接过传音符,之后传音符碎成光点。   路唯收手,道:“他没回宗,我已经通知了他的宗门。”   “多谢。”裴惜惜再次道谢。   不多会儿,天玄宗有修士过来寻人,裴惜惜将她知道的消息说了。   她知道的并不多,就看到解晖孤身一人觉得奇怪,又在这个小巷消失。   那修士谢过裴惜惜,开始敲门问人。   裴惜惜瞧了瞧,与路唯与太渊宗其他人汇合。   回到驻地,裴惜惜望向天玄宗方向,天玄宗驻地峰头亮起了灯光,昭示着那个峰头有人。   不知道解晖回宗了没有。   裴惜惜只希望自己多心。   但越是不想什么,越是发生什么,解晖失踪了。   不仅仅是解晖,其他宗门落单的金丹元婴修士也失踪了,只有如太渊宗这般谨慎,由炼虚带队,多名化神组队的宗门,门下弟子好好的。   宗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这些筑基弟子被勒令不许离开太渊宗驻地,而太渊宗驻地,无论何时,都会留一名炼虚合体坐镇。   之前筑基修士还会在峰头瞎玩,但现在看着自家师长一日沉似一日的脸,都小心翼翼地收着脾气,噤若寒蝉。   他们乖巧地做完早课,迫不及待离开沉闷的院子。   邵辰白裴惜惜也是如此。   她俩扛不住惊鸿惊羽的冷脸了。   惊鸿惊羽倒不是故意给邵辰白裴惜惜脸色看,而是事情严峻,没法开怀,气势不自觉带出。   邵辰白和裴惜惜脚底抹油离开,与其他筑基弟子汇合。   “据说,现在连化神修士都开始失踪了。”说话的是一名合体修士嫡系后代,这个消息,是他曾祖与人说话时,没有防备睡着的他,被他半梦半醒时听到的。   裴惜惜惊了,“化神都开始失踪?这么多人,没找到凶手半点线索?”   “没有。”那筑基修士摇头,“要是有线索,我曾祖何必发愁?哎,我天天看着我曾祖皱着眉头,我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合体,帮我曾祖的忙。”   这个一-夜合体口气太大,少年间的话题难免歪了,裴惜惜想再问化神之事,插不上嘴。   文二雅凑到裴惜惜身边,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只有炼虚以上的修士外出才安全?”   她们太渊宗,也才十几名炼虚。   之前还以为足够了,谁知道发生这样的事。   裴惜惜道:“应该会采用多名化神组队组合。”   化神是中坚修士,不可能不派出去。   这事真相只有上层修士才知道,他们这群小筑基,除了猜测,没法知道事情的虚实,但他们的猜测,往往很离谱,什么邪修数千年阴谋开始运转、大器门排除异己故意闹这一出消耗其他域的心神、或者北域联手设了这一局、不知名组织想要称霸太元界,四域大会是它打响战争号角的第一仗等等。   四域大会正式开幕,是在五月朔,但现在已经四月底了,失踪案依旧没有告破。   就在裴惜惜以为四域大会会往后推迟时,太渊宗师长将筑基修士聚合,让他们前往大器门,与大器门弟子联合行动。   裴惜惜问惊鸿:“为什么?和大器门弟子一起活动,会更安全?”   惊鸿点头:“这失踪案,不知是针对谁的,你们混入大器门弟子中,更安全,还有大器门弟子观场时,每船都会有三名炼虚同道护送,只要你们不乱跑,就很安全。”   筑基弟子没有选择权,只能听从长辈选择,太渊宗这五十多名筑基,便与大器门清石峰弟子同进同出。   五月初一,清石峰长老取出大船,手一挥,将等在广场上前往四域大会观看的弟子送入船上,前往四域大会大广场。   与清石峰一道的,还有其他大峰头的飞舟,顿时,大广场上,乌泱泱的围着十只大船。   按照往日四域大会流程,是先各域化神修士、元婴修士、金丹修士以此比试,赢者晋阶入复试,败者失败,之后复试、半决赛,都是如此,修士只有一次机会,之后最后决赛,会因为排名,而进行多次比试。   但今年闹出这场失踪案,便决定改赛制,由实战变成虚拟战,修士不亲自上场,只投入神识,如此,便算出了意外,这些修士也不至于失去自保能力。   虽然失去一些可看性,但更安全。   飞舟上人挤人,不仅仅有筑基弟子,还有金丹元婴、化神等,筑基弟子没人权,被高阶修士给急道后边,什么都瞧不见。   裴惜惜见了,心念一动,在飞舟上竖起两个背靠背的阶梯高台,一排入站一行,错落有致。   飞船上众人:“???”   再看后边,连位置都设置好了,还是坐着舒服的那种软绵绵的凳子。   高阶修士已经认出这是幻物,但因为自己利益没有受损,反而有舒服的凳子坐,没有出手击碎,而低阶修士已经被这惊喜惊呆了,本来什么都看不到,结果现在视野一览无遗。   有低阶修士忍不住惊叹,“原来飞舟上还有这个隐藏设置,是哪个师叔想出来的,真适合观看。”   于是,裴惜惜所在这个飞船上的人,安安静静等着开幕,其他飞船上的弟子瞧见了,问炼虚长老,飞船上有没有那个配置,得到否认答案后,望着裴惜惜在的那个飞船,眼含羡慕。   文二雅坐在裴惜惜旁边,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   以往四域大会,会开上一年,初试、复试、半决赛、决赛间,都会停上一月,让修士休养生息,以便更好的应对之后比赛。   但这次,因为修士不会受重伤,休养生息的时间缩短成三天,一年时间,缩短成半年。   裴惜惜他们这些筑基,主要看金丹修士比试,元婴和化神他们看不懂,只能看个热闹。   正式比赛后,因一直有高阶修士巡逻,失踪案总算没再发生,就在众人渐渐放松警惕时,半决赛上,空间似是被一把把大刀撕出一道口子,之后,那把把十几米长的大刀往下一斩。   刺啦——   悬在比赛场上方的悬舟,结界被大刀割碎,并继续往下割去。   这一幕发生得出乎意料,又来得无声无息,等船上炼虚发现之时,大刀已经割碎结界,带出的大风扫过船上众人,一种筑基弟子没扛住这股残威,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或直接被残风击中,倒在飞舟上人事不知,更多的,还是受了重伤,似下饺子般从飞舟下掉落。   “啊——”   被忽然抛下的筑基修士恐惧地尖叫出声,细碎的恐惧声在空中呜咽断裂,更有不少人在空中吓晕了过去。   裴惜惜坐得高,螳螂刀几乎是直接朝她劈来的,她几乎是完全没有防备的,被大风刮下飞舟,旁边文二雅一直抱着她,此时也随她一道往下掉。   裴惜惜受了重伤,但有木源气修补,她没有晕过去,而文二雅就坐在她身侧,直接被螳风扫成重伤。   裴惜惜艰难地取出火绒被——自入大器门,裴惜惜就将寝具随身携带——带着文二雅躺在火绒被上。   在火绒被托着她往下落时,裴惜惜先给文二雅为了一颗丹药,又见其他筑基修士被抛下,操纵着火绒被去接人。   火绒被是宝器,很好的缓解修士从高空坠-落的冲击之力,摔落到火绒被上,没有造成伤上加伤。   裴惜惜一边给伤者喂丹药,一边在空中接人。   只是往下掉落的修士很多,裴惜惜没法全部接住,幸好下边大能修士都反应过来,炼虚合体修士上去迎战,化神元婴修士接人。   裴惜惜将接下来的人放到地上,再次操纵火绒被去帮助他人。   她仰望瞧了天空一眼,认出攻击的是什么。   “异兽飞天螳螂!”裴惜惜面色发白,形容难看,她低声喃喃道,“飞天螳螂不是不会主动攻击人修,怎么会有这么多飞天螳螂过来?”   成年飞天螳螂修为堪比合体,战力堪比大乘,若是螳螂王,更是修为大乘,战力堪比渡劫,是一种十分难缠且难以对付的异兽。   不过因为母螳螂繁衍会吃掉公螳螂,且母螳螂繁衍之后会死去,飞天螳螂异兽纵然难以对付,但并没有成灾成难。   飞天螳螂一般不会攻击人修,它的食物多是虫类妖兽妖修,人修不在它的食谱上,所以,这大面积的飞天螳螂出现,且攻击人修,十分反常。   空中上方,炼虚修士联手挡住从虚空中割划的螳刀,灵器与大刀碰撞,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螳刀力气很大,三名炼虚联手,才堪堪挡住。   也仅仅是挡住,还是合体修士上去帮忙,才将螳刀击退。   螳刀击退后,撕裂的口子撕得更大,像是天要裂开一般,看着极为可怖,有胆子小的修士,此时已经呜呜哭出声。   随着口子裂开,螳螂身子终于从那道口子里钻了出来。   此时,化神元婴修士救下所有伤重低阶修士,带着他们往后退去,   裴惜惜用火绒被托着文二雅、贺晏然等太渊宗修士,跟着人群撤退。   天空被身形无比硕大的螳螂占据,遮天蔽日,天地一下子暗了下来。   与飞天螳螂相比,太渊宗驻地峰头,都显得小巧,不堪一击。   天昏地暗,术法乱飞,犹如流星追火,飞沙走石,挨着擦着,又是一场伤重。此时完全没法分辨身边是什么宗什么域的修士,他们全是一群逃难人。   天地彻底暗淡,伸手不见五指,化神修士带着低阶修士躲避天上术法,溃逃方向并不一致。裴惜惜混在人群中,等终于远离战场时,她发现自己不认识周围环境。   她没来过这儿。   她问周围穿着大器门宗服的修士,问;“这位师姐,这儿是哪儿?”   那名师姐看了片刻,神色忽而凝起,“这是大器门东边的鬼哭林,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允许来这历练。”   听了这位师姐的话,本来坐在地上休息的修士纷纷起身,有大器门弟子环视一圈,骂道:“艹,还真是,谁带的路?怎么不往宗门方向撤?”   “我闷头跑的,跟着大部队。”有在外围的修士应道。   “化神长老呢?化神长老响应一个。”有弟子喊道。   “我在。”有十几声应答从人群中响起,其中一个道:“我跟着大器门化神同道跑的,他撤退时看起来成竹在胸。”   另一个道:“我也是,我想着大器门是东道主,知道附近路径,所以听大器门道友喊跟我走,我就带着我门下弟子走了。”   “那怎么会带错了?”其他人窃窃私语,大器门化神长老,总不可能不认识自己宗门附近的路吧。   裴惜惜搭话的那个大器门师姐道:“走,我带你们回大器门。”   人群里给她让出一条路。   但没走两步,便有化神修士道:“不行,设了阵法。”   这下,就算再傻白甜的修士,也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   他们直指大器门修士,“你们大器门,是打算将我们斩杀于此?”   有大器门化神修士开口:“冷静冷静,这肯定是贼人离间我们的手段,现在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度过这场难关。”   “谁敢和你们携手,万一你们背后捅刀子呢?万一这是你们联手做局呢?”有人在人群里喊道。   “你也是大器门的,你怎么没发现那带路化神的不对?是不是你们大器门,自导自演这一局?”   大器门化神也十分郁闷,“当时天黑,我也没怎么辨认方向。我以心魔发誓,这绝不是我大器门的阴谋。诸位同道,是非曲直,等我们出了这儿再说,你们觉得如何?各宗都有伤重弟子,还是早离开此处,替他们疗伤为上。”   其他化神本就忧心自己宗门弟子,哪怕对大器门修士依旧有怀疑,但只能暂时按捺住。   “太渊宗的弟子过来。”有太渊宗化神扬声喊道。   其他宗门化神见状,跟着喊,“明心寺/太剑宗……弟子这边”。   很快,场上修士分成十二波,以宗门为单位各自聚合。   之后,化神修士开始破阵,同宗弟子紧紧跟随。   在化神修士齐心协力下,困住他们的阵法很快破开。   阵法刚刚破开,便有兽潮冲了过来,当头的还有化神妖兽。   顿时,本来整顿好的队伍,再次被冲散。   文二雅他们已经渐渐恢复,此时也取出自己武器,开始战斗。   裴惜惜与文二雅他们联手,挡住那些筑基金丹妖兽,裴惜惜之前在幻境里经历过魔兽潮,此时应对起兽潮也有模有样。   迷宫,碎墙,妖兽相撞,幻眼,催眠,妖兽自相残杀。   不过这等小手段只对筑基金丹妖兽有效,对元婴妖兽微乎其微,但这也很好的减轻太渊宗筑基弟子的压力。   只是妖兽到底不是只是筑基金丹,但凡来一只元婴修士,裴惜惜的幻物被冲得七零八碎,而那些妖兽趁机往前,裴惜惜与文二雅他们,不知不觉,拉开距离。   这时,忽然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裴惜惜身形不受控制地冲入妖兽群中。   她费力往后一看,对上一张没多少记忆点的脸。   虽然那人大众脸,穿着太渊宗宗服,但裴惜惜就是有种直觉,这推她的是喻凌那狗日的。   那人神色焦急地往裴惜惜方向冲来,“师妹,我来救你!”   裴惜惜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冲向妖兽潮。 第51章 脱险   比起喻凌,还是妖兽潮更安全。   妖兽潮会无差别攻击,而喻凌下暗手,只会防不胜防。   而且,妖兽潮来袭,太渊宗宗门弟子一心一意,力道全往一处使,正是斗志高昂,同心同德之时,要是被喝破人群里有背刺仔,引起信任危机,本来众志成城的弟子,只怕会瞬间会溃成一盘散沙。   这在妖兽潮中,是致命的。   所有人同心协力,或许还能留得一条命在,但若对旁人不信任,束手束脚,反而会死得更快。   所以,裴惜惜几乎是想也不想,冲入妖兽潮。   见喻凌跟在她身后,她往金丹妖兽那边冲。   她展开折扇,点点梅花尽是幻眼,金丹妖兽无视裴惜惜,冲向后边追着的欲魔。   然欲魔实力逆天,从他仅仅金丹初期,便能参加四域大会可知,这些金丹妖兽并没有给欲魔造成多少伤害。   他与裴惜惜距离渐渐缩短。   裴惜惜扭头,将火绒被往身上一裹,同时一个三品雷震球拉开引子,朝欲魔丢出。   “轰——”   雷震球炸开,聚在雷震球周围金丹及以下的妖兽顿时被炸得血肉乱飞,空中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裴惜惜被火绒被护着,抵消了雷震球炸开时的冲击力,她裹着被子,继续前冲。   她不知道欲魔有没有炸死,更不关心,因为雷震球,她被元婴以上的妖兽盯上,再留在原地,只会被元婴以上妖兽追杀。   裴惜惜裹着火绒被在筑基金丹妖兽中横冲直撞,左闪右避,化神妖兽一怒之下,狂吼一声,声波将裴惜惜与那些低阶妖兽冲入天际。   化神妖兽身形一动,似闪电般抓向空中的裴惜惜,速度快得让人完全没法躲避。   就在化神妖兽巨爪即将抓中裴惜惜时,裴惜惜额心忽而冒出一道惊天剑意,那道剑意似光剑,似凝羽,似时间最美丽的一道弧光。   那道弧光好似瞬移一般,从化神妖兽体内穿过,瞬间,那化神妖兽断成两半,肉-身摔落在地。   那道剑意悬于空中,又感应到周围元婴化神妖兽气息,刹那间无数能对裴惜惜造成致命伤害的妖兽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躲在暗处的欲魔瞧见这一幕,瞳孔微微散开。   顿时他明白,不能直取这丫头的性命。   若要取她性命,得先将她身上的保命之物耗尽。   一念及此,欲魔躲在暗处,没有出去,他发出一道传讯符。   裴惜惜从生死中快速回神,见更远处的化神妖兽被那道剑光所慑,不敢靠近,裹紧身上火绒被,一边扔三品四品雷震球,一边继续逃。   越到后边,妖兽修为越高,到兽潮尾端,更全是化神妖兽。   这不正常。   若是真正的兽潮,是不会仅化神而止,而是各个境界都会有。   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是人为。   她们被引诱带到的那个设有阵法的地方,应该被人洒了引兽粉诱兽丹之类的药,炼虚期妖兽能抵抗,化神及以下妖兽,嗅到那丹药气息,会如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冲过去。   裴惜惜耗尽两道保命剑光,才从化神妖兽群中保得性命。   她冲出兽潮,狼狈得摔倒在地。   她裹紧火绒被,挣扎着起身,视线落到周围环境上。   周围光线暗淡,似是阳光被什么挡住,下边视野昏暗无光——裴惜惜已经筑基,视力经过强化,然而在鬼哭林里,一切暗淡,只能瞧见轮廓,如凡人夜视。   这代表着,鬼哭林危险远超她修为强化之外,才会造成这般情况,若是元婴或是化神,其强化能力更强,或可夜视如白昼。   裴惜惜取出聚灵灯,顿时乳白色的清光在鬼哭林里亮起。   聚灵灯也是件宝器,它的主要作用的聚灵,不管灵气多么稀薄,方圆百里只要有灵气,都能被它吸来,霸道而强势。   但它本体为灯,也能当做灯笼使用,裴惜惜此时,便是拿它照明。   然而,宝器散发的灯光,也没法驱散鬼哭林的黑雾,只能照亮灯光三至五米,看起来颇为寒碜。   就着聚灵灯,裴惜惜瞧出周围笔直摩天的黑影并非她之前猜测的树,而是石头。   棍状石头笔直,犹如无数簪子插在地上,形成一片石林。   风过石林,发出呜咽之声,故名鬼哭林。   鬼哭林内,除了风声呜咽,再无别的声音响起,夜晚常有的虫鸣鸟叫兽吼尽数无声,这般反常,让裴惜惜心生不妙之感。   她心一突,转身想回外围。   她没走两步,便闻到一股酸腐浊气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十米之外,两道人形影子飘忽而动。   是魔族。   裴惜惜认了出来。   魔族特有的气味,闻过一次,便不会认错。   裴惜惜捏着聚灵灯的手,顿时握紧。   能出魔渊,来太玄界卧底的魔族,修为最低也是化神。   她果断掏出三个五品雷震球,先用幻术扔了两个假的出去,不等假球靠近,那两人影倏地一下凭空消失。   裴惜惜眸光微沉,她果然没猜错,兽潮是魔族捣的鬼——她第一次用雷震球是在兽潮内,若不是兽潮发生时,他们就在附近,又如何能见她丢球,瞬间避开?   不仅仅是兽潮,估计那飞天螳螂也是。   魔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四域高阶修士、大器门全力搜寻下,还能布置出这么大个阴谋?   还有大器门,身为北域一等宗门,四域大会居然被魔族钻了这么大个空子。   见雷震球没有炸开,魔族瞬间再次出现,并朝裴惜惜抓来。   裴惜惜握紧三个雷震球,在魔祖靠近瞬间,猛地往前一丢,瞬间雷震球炸开。   五阶雷震球,堪比化神修士全力一击,便算炼虚修士没有防备,也会被炸成重伤,更何况三个五阶雷震球同时炸开,顿时那魔族死得不能再死。   而裴惜惜也好不到哪里去,火绒被、凝神床、冰玉枕三个宝器,在雷震球的爆炸下,直接碎成湮粉,裴惜惜更是七窍流血,内府震碎,呼吸一口,鼻尖喷出的都是血液与肉糜,距离当初去世,只差那么一口气。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另一个魔族从暗处走出。   他走到傀儡身侧时,又是一声巨响炸开,那名魔族直接被气流掀飞而起,四肢头颅与身子直接分开,身体更是炸得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六品雷震球,爆炸时堪比炼虚修士全力一击。   三个五品雷震球和一个六品雷震球直接将这一片石林炸成平,并炸出一道深坑。半个时辰后,深坑旁边,被石头土壤覆盖着的小土坡忽然动动,从里边爬出一只血手。   这是裴惜惜。   裴惜惜在五品雷震球炸开时,先用凝神床、火绒被和冰玉枕以及人形傀儡挡住大量冲击,又随着傀儡一道倒地,在倒地瞬间,先给傀儡罩了个幻术,又取出遁地符遁地并将六品雷震球拔开引子埋入傀儡下边。   雷震球炸飞魔族时,遁地的裴惜惜因离得不远,被余震威力从地底震出,又被炸开落下的碎石碎土层层叠叠覆盖,顿时埋在了小土坡下边。   裴惜惜本就伤重,加上碎石碎土带着余力压到她身上,伤上加伤,直接震晕了过去。   不过,在木源气孜孜不倦的修复下,裴惜惜很快从昏迷中清醒,慢慢拨开碎土爬出土坡底部。   裴惜惜捂着碎裂的肺腑,伤痕累累的丹田与识海,踉跄着继续往鬼哭林深处走。   外边有魔族守着,她不能出去。   她现在可以肯定,欲魔跟魔族,绝对有关系。   她不信,欲魔要抓她,过来的是魔族,这两者是巧合。   欲魔与魔族合作了。   狗-日的欲魔。   裴惜惜在心底翻来覆去的骂。   裴惜惜只买了三枚五品雷震球和一枚六品雷震球,之前全用光了,身上剩余的,是四品和三品雷震球。   而鬼哭林深处,基本上是化神炼虚级别的妖兽,雷震球,没法再起保命作用。   裴惜惜深吸一口气,行走愈发小心谨慎。   黑夜中,一根根参须似的树根悄无声息地从地底钻出,在裴惜惜踏上它们地盘瞬间,骤然暴涨两米,将裴惜惜手脚捆住,并拖入地底。   这一切反应太快,裴惜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便如控制不住自身的婴儿般,心底充满惶恐。   她没法借力,控制不住自身,好似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根部拖行速度极快,裴惜惜一开始还有心思琢磨怎么脱身,倒后边头昏脑涨,识海空白,若不是一股毅力撑着,她早晕了过去。   而裴惜惜被根系不只是妖兽还是妖植的东西拖行时,裴惜惜失踪的地方,又出现两道人影。   正是欲魔,和另一名面容英俊的修士。   那修士俯身嗅了嗅,道:“殿下,她的气味,在这儿断了。”   “凭空中断的?”欲魔问。   “是。”那修士继续开口,“我还闻到了腐骨草的味道,她被腐骨草掳走了。”   欲魔没问腐骨草在哪边,腐骨草一入地底,气味便会与地底味道一致,完美融于其中,连带着它捕捉的猎物。   这是腐骨草对自己的保护。   欲魔凝起眉,道:“大器门那边撤离,进鬼哭林,找心魔。”   骚乱结束,便是反击开始,不宜硬碰硬。   “是。”   欲魔又道:“之后鬼哭林潜伏,非必要不出,非必要不要联系。”   “是。”   欲魔转身往外走,修士贴心相护。   黑色夜雾吞没两人身影,也拂去两人来过的痕迹。   地底,裴惜惜在经过漫长得好似望不到尽头的颠簸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费力抬头,瞧见一簇簇只有茎秆没有叶子的植物丛。   这些植物丛底部,一根根根茎好似细丝般捆住她的身子和手脚。   “腐骨草。”裴惜惜认出了这植物。   腐骨草,有茎无叶,生地下,食生肉,好狩猎。汁有毒,注猎物体内,化猎物血肉为腐水,供自身生长。   腐骨草危险至极,但其果却是疗伤圣药,可肉白骨,解万毒,是八品九命丹的主药。   认出这草后,裴惜惜指尖扇出,扇尖顺着手肘切割腐骨草根,要是被注入毒汁,她没法百分百肯定,木源气比腐骨草之毒更盛一筹。   腐骨草能在鬼哭林深处扎根这么多年,实力自然不差,裴惜惜的本命法宝,连腐骨草外皮都割不开。   这便是实力差距。   当实力相差太大,站着让低阶修士杀,低阶修士都没法破对方防。   这是一件很容易让人绝望之事。   犹如深不见顶的高山,生不起半丝征服与击败之心。   裴惜惜不死心地继续切割。   似是这一举动惹怒腐骨草,缠住裴惜惜的根忽而冒出许多小刺,一根根全扎入裴惜惜体内。   毒素渗入血肉筋脉,血肉腐蚀成水的疼痛痛得她缩成一团,与此同时,她皮肤虚肿,皮和肉分离,里边充满着汁水,像是个大型气囊,失真得不成人样。   裴惜惜也是狠,割不断腐骨草,干脆划破自己的肌肤。   皮肤下边的汁水顺着肌肤上划开的口子往外喷溅,又顺着肌肤落地,不消片刻,皮下汁水流得干干净净。   而这时,木源气也游走裴惜惜体内,将毒素吞之一空。   腐骨草根部附在裴惜惜血肉内,吸了吸,没吸到甜美汁水,又释放毒素继续腐蚀,片刻间汁水外泄得干干净净,腐骨草根部本能地抽出根部,附在裴惜惜皮肤上,地上,吸食毒水。   裴惜惜察觉到木源气在吸食腐骨草毒液,眸光闪了闪。   她趁腐骨草吸食汁水,手反抓住腐骨草之根,往里边输入木源气。   片刻,裴惜惜狂喜。   腐骨草反哺了海量木源气,而被这反哺的木源气反复冲刷下,裴惜惜肉-身内外伤愈合,只有识海、丹田、以及被腐骨草腐蚀干净的血肉和筋脉没有愈合。   裴惜惜现在几乎皮包骨,贴合着骨头只有薄薄的一层筋肉附在上边,大部分填充血肉,尽数被腐骨草腐蚀消失。   而这,短时间内没法痊愈。   木源气算是一喜,另一喜便是,因腐骨草木源气反哺,裴惜惜带着与腐骨草同出一辙的气息,腐骨草不会再将她当做猎物,而是同伴。   这说明,腐骨草这儿,于她来说,反而是鬼哭林最安全之地。   等木源气反哺结束,裴惜惜连连亲吻水晶球。   水晶球,可真是她的亲亲大宝贝,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   她取出破空传讯符,准备惊鸿报声平安,却发现传讯符没法传出去,鬼哭林有特殊磁场,没法传讯。   裴惜惜只得收起传讯符,再次躺倒,呼吸间,便控制不住想要沉睡,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转念一想,这儿安全,意识一松,彻底睡了过去。   睡前,她还在可惜火绒被毁于雷震球之下,不然能睡得更舒服。   裴惜惜这一觉,睡了很久。   自飞天螳螂起,她的神经便一直在紧绷,又伤势未好又添一伤,一直在生死线上来回踩踏,再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裴惜惜敢说,从古到今,从没有修士如她一般,以筑基之身,阴死化神或者炼虚。   寻常筑基,在化神或者炼虚修士面前,连思考都会被对方夺走,更谈何反抗?只有她,扛住了威压,还打出双杀战绩。   这功绩流传出去,值得她吹嘘千年。   欲魔算什么,能以筑基杀化神?   虽然是用雷震球杀的,但化神修士速度多快,能站着不动,被筑基用雷震球杀?   所以,这还是她的功绩。   裴惜惜睡足睁眼,瞧见一根根直耸上天的光杆,脑子有片刻空白。   她不是被腐骨草当做同类,怎么又被拖到腐骨草中间,当储备粮了?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腐骨草根部缠住,腐骨草也没有往她体内注入毒汁,腐骨草确实没有攻击她。   而腐骨草是长在一块的,若以为她是同伴,确实可能将她拉过来。   睡了一觉,疼痛没有减轻,依旧头痛、身子痛,浑身上下都痛,她躺了片刻,疼得不想动。   她闭眼,默默调动木源气给自己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听到簌簌簌地根系游走之声,她睁眼,顺着腐骨草杆杆缝隙往外瞧去,瞧见一只毛绒绒小鸡崽似的火红色幼鸟被腐骨草根部拖了过来。   火红色幼鸟双眼含泪,盯着腐骨草委屈又害怕,他嘴一张,喊道:“娘——”   这不是妖兽幼崽,而是血脉高贵的神兽幼崽,生而开智。   这声鸟啼拥有音攻作用,而音攻一般用作神魂。   裴惜惜识海碎裂,神魂还无防御,音攻轻而易举地在她碎裂的神魂上又添一道细小的伤口,裴惜惜头昏脑涨,似针扎般细密疼痛。   她艰难地调动神识封住听觉。   这鸟幼年便有如此威能,血脉应该不低。   不过她还没褪毛,且体内血脉混合,裴惜惜暂时瞧不出他是什么。   她从腐骨草里艰难起身,朝幼鸟慢慢走去。   若这是妖兽,她或许不会管,但这是开了智的幼鸟,她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幼鸟此时已被腐骨草攻击,身子也鼓鼓地虚浮起来,不多会儿,蓄满泪水的眸子渐渐失去光亮。   裴惜惜伸手点上幼鸟身子,给他输入一缕木源气,既为治疗,又为保护——木源气带着腐骨草气息,如此腐骨草会将幼鸟也当做同伴,不再攻击——又扇尖划过幼鸟身子,将皮下汁水放出。   那幼鸟见裴惜惜攻击自己,拼着最后一击,弯嘴一啄。   它用的力气并不大,却像是啄雪一般,轻而易举地在裴惜惜手背上啄了个血洞,可见下边森森白骨——裴惜惜皮肤处血肉没有长出,只薄薄一层,轻易见骨。   幼鸟瞧见白骨,吓了一跳,自己力量变得这么大了吗?   随即他洋洋得意,自己变厉害了,或许不会死。   他威胁裴惜惜道,“快放开我,不然我啄死你。”   裴惜惜无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这伤口于她来说,不比蚊子叮一口来得痛,无论是识海、丹田以及浑身上下,哪儿都比这一口痛。   她淡定地剥离捆住幼鸟身上的腐骨草根部,将它从地上抱起放到一边,道:“你赶紧离开吧。”   幼鸟血肉缺失过多,双脚站立不稳,它蹲在地上,困惑地开口:“你不吃我?”   裴惜惜笑道:“吃你做什么,还不够塞牙缝。”   裴惜惜脸颊无肉,皮包骨头,两腮凹进去,看起来青蛙,大眼睛,宽额头,容貌并不好看,这么一笑,更像是皮包骷髅咧嘴,露牙似要进食。   幼鸟吓得又要哭了。   他噙着泪水,道:“你真不错?你要是吃,可不可以不要咀嚼我,整个吞下去,这样我没那么痛。”   裴惜惜伸出食指摸摸它的头。   幼鸟吓得要死,翅膀小弧度动着,头僵直,不敢动。   裴惜惜抹了两下,又重回往腐骨草里边走。   幼鸟犹豫片刻,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裴惜惜停步,扭头望向幼鸟,问:“你怎么不离开?”   幼鸟道:“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裴惜惜:“……”   真真实。   “而且,我怕出去了,又被妖兽给抓了。”幼鸟眨眼,眼泪顺着眼眶留下,打湿脸部的毛毛,红色蓬松的毛毛板结在一块,与周围毛□□比凹进去一块,有些难看。   裴惜惜视线落到幼鸟背上蓬松的毛毛上。   “我不该不听我娘的话,不该往外跑的。”幼鸟哭哭啼啼,好不伤心。   裴惜惜将它从地上抱起,道:“那就等你娘找过来吧。”   幼鸟他娘能在鬼哭林生活养崽,实力必然不差,而崽丢失,肯定很焦急,会用心寻的。   幼鸟犹豫,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坏的,要是我娘找过来,看我受重伤,她会杀了你的。你将我送回抓我的地方好不好?我家就在附近。”   裴惜惜偏头瞧了幼鸟一眼,道:“我和你一样,是被腐骨草抓来的。”   “不可能,我在你身上闻到腐骨草的气息了。”幼鸟斩钉截铁地开口。   “那你闻闻你自己身上的气息。”裴惜惜在腐骨草顶端寻找,遥遥的,在一片光秃秃的腐骨草顶部,看到一颗巧克力豆大小的白色绒状果子,似绒球花。   裴惜惜慢吞吞地走过去,握住茎秆让腐骨草弯腰。   幼鸟从自己身上抬起头,望向散发着香味的腐骨果,吞了吞口水。   它道:“你将这腐骨草让给我,等我见到我娘,我让我娘给你两颗玄仙芝。”   任何冠以仙为名的药,都是九品灵药,而腐骨果,不过七品。   裴惜惜瞧了幼鸟一眼,道:“你可真是,大方。”   裴惜惜忽然能共情那些打崽的父母了,实在是有些崽,不当家不心疼,手缝太粗,散出去全是财。   她取下腐骨果,递给幼鸟,道:“吃吧。”   被腐骨草腐蚀有多痛,她亲身体会过,这幼鸟被腐骨草汁毒一通,一直强忍着只流几滴眼泪,懂事得让人心疼。   裴惜惜觉得,自己还能忍,先让这小崽子长肉。   幼崽知道好歹,一口将腐骨果吞了,一边到:“我不骗你,等我见到我娘,就给你玄仙芝。”   裴惜惜没将幼崽的话放到心上。   一般来说,幼崽都做不了家里的主。   她慢吞吞的迈步腐骨草林,继续寻找腐骨果。   刚走一步,幼鸟吱吱惨叫,这是骨肉生出,筋脉重长。   重塑远比伤害痛,毒汁腐蚀幼鸟能忍,骨肉重生它忍不住。   若幼鸟紧紧是惨叫发泄,裴惜惜不会如何,但幼鸟吱吱叫的时候,带出音攻,音攻全往她识海上扎,这就不能忍了。   她伸手,精准地捏住幼鸟红色尖嘴。   幼鸟:“……”   双眼含泪,不敢反抗。   见幼崽干瘪的身体似吹气球般丰满,连之前没有光泽的都像是洗过被太阳晒干一样蓬松,她松开幼鸟尖嘴。   幼鸟血肉长好,又恢复精力,它扑腾着小翅膀站到裴惜惜肩上,指着某处,道:“那儿,那儿也有一颗。”   裴惜惜顺着幼鸟翅膀所指方向走去,将那颗腐骨草摘了下来,一口吞下。   血肉贴着骨头重新生长,体内奇经八脉跟着自肉中长出,药力催生血肉不断分裂重塑,每分每秒都比刀割疼。   裴惜惜额心沁出一抹冷汗,但她面上并无多少异色。   她站在原地缓了缓,继续穿梭于腐骨草中,寻找有没有腐骨果。   可惜,腐骨果并不多,将整片腐骨草林走遍,寻到的腐骨果不足十颗。   裴惜惜将这些腐骨果妥帖装好,藏在腐骨草林里,盘腿运气。   此时她体内经脉已经长好,只是新生的筋脉脆弱敏-感,灵气刚沿着筋脉游走,便有麻痒痛意,自筋脉传出。   裴惜惜面无表情地用灵气在筋脉撞碎,又用木源气治愈,反复摧毁重塑,筋脉变得刚劲又有韧性。   裴惜惜这才开始修炼。   腐骨草等级高,所聚集的灵气密度也高,呼吸一口,裴惜惜都能感觉灵气往体内灌溉,也便是裴惜惜兢兢业业得炼体,又习惯了无霜峰的灵气密度,不然刚被腐骨草拉到这儿,便算腐骨草没给她注入毒汁,这儿的灵气密度也会将她筋脉血肉压碎。   灵气密度,也有压力的。   她似鲸吞蛇引般,将灵气纳入体内。   她本想一冲到底,然想起往日教导,到底将虚浮的灵气压制提纯,顿时,本来能冲击筑基后期的灵气,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而被她这般肆意修炼,丹田上的伤痕,又多了几条。   见状,裴惜惜只得停止修炼,老老实实养伤。   她将木源气送入丹田,又运转神识蕴养功法,蕴养识海。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腐骨草所在之处,除了腐骨草狩猎的妖兽,便只有那只幼鸟,能与她交流的,也只有这只幼鸟。   闲聊间,两人也交换了不少信息,裴惜惜知道幼鸟名唤明泓玉,种族不知——明泓玉不说,说他娘不许他往外说——从小生活在鬼哭林里,生活的地方鸟语花香,琼楼玉宇,很漂亮。   他小时候的生活,就是从结界这儿飞到那儿,又从那儿飞回去,饿了就吃重在灵田里的灵谷,渴了就啄开石乳喝里边是石乳汁,就这么瞎玩。   以前他还小,觉得自家飞也飞不完,在结界内自然满足,但是现在他飞得快了,感觉自己一下子飞完了,又不能出结界,就觉得很压抑。   于是,趁他娘出去办事,他偷偷地啄开结界一道口子,溜出去玩了,没想到外边和他娘说的一样危险,他没飞多远,就被腐骨草抓住,差点成养料。   这就是他从小的故事。   明泓玉最爱炫耀的,就是他家里有吃完的灵谷,喝不完的石钟乳,还说那灵谷和石钟乳百吃不厌,等他娘过来找他了,他就带她去他家,请她大吃一顿。   裴惜惜则给明泓玉讲故事。   什么从前有只鸟,不听父母话,偷溜出家门,被人抓住,剥皮抽筋,成为一盘菜。   什么从前有只鸟,不听父母话,偷溜出家门,被妖狼,被妖植,被妖虎,一口嗷呜吞了。   什么从前有只鸟,不听父母话,偷溜出家门,掉到沼泽,吃到毒果,淋了场雨,遇见山洪、雪崩、修士斗法、妖兽占地盘等等,丢掉性命。   一听,就知道在暗指谁。   明泓玉听到裴惜惜说从前有只鸟,就恨不得捂耳朵,但偏偏裴惜惜讲故事讲得好,一波三折,情绪渲染得厉害,他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并固执地认为,那只鸟和他没关系。   他才没那么蠢呢。   不等裴惜惜养好伤,明泓玉挂在嘴边的娘先冲进腐骨草林地下空间。   那也是一只红色的鸟,身形有点像鸡,她的翅膀身子没有羽毛,是一只光秃秃的肉鸟,只头顶有三根冠盖似的头翎,尾巴有长长的扇子似的尾羽。   她身上的颜色很正,红得犹如烟霞,火烧云般瑰丽,红宝石般璀璨,很漂亮。   她重瞳双眼含愤怒与泪水,盯着腐骨草,满眼仇恨。   她扑闪着肉翅,似炸-弹般冲入腐骨草林。   腐骨草林内,明泓玉听到动静,从里边飞出,往外探去,正好对上她愤恨的重瞳。   红色肉鸟:“???”   她眼底的仇恨散去,扑向腐骨草林的动作在空中调转方向,一把抱住幼鸟,“宝宝,你没事,太好了。”   腐骨草林察觉到红色肉鸟气息,根部缠上去,根上针尖扎向肉鸟肉里——没有扎穿,反而肉鸟抖动一下,根尖连同根部,一寸寸断裂。   瞧见这一幕的裴惜惜双目一亮,这便是炼体的最高境界,把皮-肉炼成法宝。   这重明鸟哪怕没有羽毛,也不是腐骨草能破防的。   “娘,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你找不到我啊。”明泓玉压抑地害怕一下子外泄,抱着重明鸟呜呜呜呜地哭声不觉。   重明鸟用翅膀拍着明泓玉,安抚他。   她没将裴惜惜放到心上,区区二品人修,还不够她一巴掌拍的。   裴惜惜耐心地等在一旁,等明泓玉哭够了,介绍她时,她才上前,打声招呼:“您好,前辈,我是裴惜惜。”   明泓玉飞到裴惜惜肩头,骄傲地开口:“娘,我的命是惜惜救的,要不是她,我已经被腐骨草吃了。为了报答她,我决定送她两株玄仙芝。”   裴惜惜没忍住笑。   这小幼鸟还知道话术,明明是他用力换腐骨果,却说出救命之恩。   看来,他也知道,用两株玄仙芝换一颗腐骨果,很离谱。   她对重明鸟道:“前辈,您别听他瞎说,您将我送出鬼哭林,这一恩便算相抵了。”   是她的恩情她不会推辞,但她也不会太贪心。   玄仙芝太贵重,她不会拿。   重明鸟听到是裴惜惜救下她儿子,她心下感激,又听到裴惜惜听到玄仙芝眼底清澈,没有贪婪之意,她婉拒玄仙芝也是发自内心,感官更好。   她没问裴惜惜一小筑基,是怎么在腐骨草林里护住自己和她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她道:“我明家重诺,一言九鼎,便算是他还小,也是如此。”   裴惜惜哭笑不得,她连连摆手,道:“真不用,我也没做什么,拿了有愧。”   重明鸟心下已有决断,没就这事纠缠,道:“走,我带你俩回去。”   “好好好,回去回去。”明泓玉兴奋地开口。   他想念家里的灵谷和石钟乳,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娘。   明泓玉并没说谎,他家鸟语花香,琼楼玉宇,景色极佳。   进入结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横贯于空中的玉桥,玉桥藏于云海,仿若仙桥弄巧。仙桥之后,是藏在云雾之中的阁楼,阁楼后边,是一座尖尖的山,而阁楼,就位于那座山上。   玉桥下边,是一根根矗起的石乳与灵田,灵田上种满各类灵米,那边还有翠竹,灵湖,灵湖里养着菰,菰上有水榭长廊,长廊后边是花田。   明泓玉一入结界,就去吃灵米,喝石乳汁,并招呼裴惜惜一起吃。   重明鸟化作人形,是着一身如火红裙的大姐姐,她容貌艳丽,头顶带着的红色羽毛装饰恰如其分,与她一身极为相配,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她伸手掰断旁边一根石乳,倒握着递给裴惜惜,道:“可以尝尝,味道还不错。”   离得近了,裴惜惜才认出这并不是石乳,而是形似石乳的一种灵植,笋果。   明泓玉最爱吃的石乳汁也不是石乳汁,而是笋乳。   笋果是六阶灵植,药性温和,适合六阶及以下各阶段的修士吃,若修为低吸收不了药性与灵气,那些药性与灵气会渗入肉-身藏起来,随着修士一天天修炼,而渐渐吸收,与木精-液一样,是凡人也能吃的补元补气之灵药。   裴惜惜道过谢,接过来先将笋乳喝完,再慢慢咬笋肉。   重明鸟视线锁在欢快吃灵果,啄笋乳的明泓玉上,眼底闪过的,尽是庆幸与后怕。   她都做好明泓玉已经死去的心理准备,谁知苍天眷顾,他还在。   因而,她对救下明泓玉的裴惜惜,心底涌出的满满的都是感激。   她对裴惜惜道:“鬼哭林外有异,我没法送你出去。”   裴惜惜望向重明鸟。   重明鸟继续道:“被人设了大阵,阵法等级不低,若是强闯,会和设阵法的人对上。我进来时撞上他们,实力都不差。若不是我伪装成妖兽,怕是都不能进来。”   “啊?”裴惜惜有些失望,又强自打起精神,“没关系,大器门会发现鬼哭林的诡异之处,抓住那伙人的。”   裴惜惜怀疑,那伙人是魔族。   “大器门自顾不暇。”重明鸟摇头,“四域大会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各域精英弟子死去大半,大器门暂时抽不出心神对付鬼哭林那伙人。”   裴惜惜听到各域精英弟子死去大半,不由得担忧起太渊宗诸人,特别是文二雅、邵辰白、惊鸿惊羽等人。她忙问:“您在外边,有听说太渊宗伤亡如何?”   重明鸟道:“我没刻意留意。”   重明鸟没说,她看到其他几域又来了不少高阶修士,其面容个个沉重,应该各宗门损失都挺惨重。   “谢谢您带来的消息。”裴惜惜失落,禁不住扭头望向鬼哭林外边方向。   太渊宗有好些化神相护,文二雅他们应该没事吧。还有惊鸿惊羽,身为掌教亲传,实力在同阶中首屈一指,若旁人无事,他俩肯定无事。   裴惜惜勉强安慰住自己。   重明鸟见裴惜惜面上担心,又联想到自己得知明泓玉失踪时的焦急,心下一软,她道:“我知道另外一个出口,能让你出去。”   裴惜惜眸光一亮,期待地望向重明鸟。   破空传讯符没法用,她又神识有伤,没法顺着契约去通知他师父她安全,她担心远在太渊宗的颜今歌得知她失踪,会焦急担忧,会不顾一切来到北域。   “走金沙秘境。”重明鸟开口,“鬼哭林这边有个入口,出口没有固定方位,每个修士出秘境,都会降落不同的地方。这个秘境有两种出去方法,一,在秘境内待满十年,二,进阶金丹。” 第52章 低等魔族   裴惜惜没多犹豫,道:“多谢。”   她准备走秘境出口。   鬼哭林外边设有阵法,显然那些魔族准备打持久战,若等鬼哭林开,还不知要多久。   她又道:“若是可以,前辈,你最好也带着泓玉离开鬼哭林。”   “鬼哭林外那些人,不出意外,是造成四域大会的凶手,无论是大器门,还是其他宗门,都不会放过他们。若是将您与他们当做一伙,就不好了。”   “无妨。”重明鸟摇头,“我在这儿隐居多年,除非是太渊宗那渡劫出手,无人能破我结界。”   而且,她不能走。   这儿最适合明泓玉成长,在明泓玉褪毛前,她都不能走。   裴惜惜见重明鸟心底有数,不再相劝。   重明鸟抬头瞧了瞧天色,问裴惜惜道:“你有什么忌口的?”   裴惜惜摇头,道:“没有。”   “那我便随便做点了。”重明鸟大步往灵田方向走。   她薅了一把稻谷,用舂米法器舂出的灵米,洗净沥干,倒入笋乳,用竹筒装好,又去河里抓了条鮆鱼,去皮,剔骨,雪白滑脂的鱼肉丢进灵米,鱼骨鱼皮熬成汤,放到竹筒装好,之后,竹筒慢慢熬。   鱼肉粥熬好后,重明鸟将其中一只竹筒递给裴惜惜,道:“尝尝,味道还不错。”   裴惜惜接过,先喝了一口。   灵气充沛,味觉极鲜,灵米和鱼肉尽数熬化,入口便似羹般顺滑,竹筒气味清冽,笋乳味道甘甜,鱼汤更是鲜到爆,明明没有酸辣这种刺激性味道,连甘甜都只淡淡,却给人一种味道炸裂感,好喝到让人头皮发麻。   裴惜惜竖起大拇指。   简单食材,熬成顶尖美味。   明泓玉吃完灵米笋乳,见重明鸟熬好粥,又飞过来,朝重明鸟张嘴。   重明鸟将粥倒进明泓玉嘴里。   这灵粥还冒着蒸腾的热气,裴惜惜喝时要小心吹凉再喝,而明泓玉却像是感觉不到热般,一口闷,意犹未尽。   明泓玉舒服地躺倒在地,道:“娘,你要是天天给我做这个,我就不会想着往外跑了。”   “你这还怪上我了?”重明鸟见明泓玉恢复活蹦乱跳,之前强压着的怒火顿时暴涨,她拎着明泓玉,道,“说,以后还敢不敢外跑?”   “不敢了,不敢了。”明泓玉是真的知道害怕,打定主意,褪毛前绝不再往外跑。   “往日我的教导你当做耳边风是不是?”重明鸟不知从那折了一根细竹,细细的竹枝啪地一下打在明泓玉瘦瘦小小的身子上,顿时明泓玉身上肿出一道红痕。   “敢趁我离家乱跑?”啪地抽了一下。   “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跟你说外边危险危险,你还敢乱跑乱跑。”   “啪-啪-啪”,又是好几道竹枝抽动明泓玉身上,抽得明泓玉满眼泪水。   他坚强着没有哭,只一个劲认错,“我知道错了,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重明鸟将明泓玉往蒸腾的温泉里一丢,对裴惜惜笑得:“让你见笑了。”   但她真的,很后怕。   这事太恶劣了。   裴惜惜赞同地点头,道:“孩子不听话,还是要打。”   曾几何时,她也是不赞同棍棒教育的孩子,但是,在修真界生活久了,裴惜惜觉得棍棒教育很有道理。   不听话,打,打了既能让小孩长教训,又能增长实力。   一举两得的事,为何不做?   修真界的崽子,和现世不一样,现世可是宠溺,但修真界若是宠溺,崽子是会丢掉性命的。   “对对对。”重明鸟似是找到知音,与裴惜惜吐槽起明泓玉有多难管,裴惜惜在现世见多了这种宝妈,明吐槽实炫耀,满心满眼是对自己崽子的爱,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附和,而是顺着重明鸟的吐槽夸明泓玉。   当然,明泓玉确实可爱,重明鸟教养得很好。   不免调皮,但也不失懂事。   等重明鸟将能吐槽的吐槽玩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多了,裴惜惜瞧出她的窘迫,道她很喜欢明泓玉这个孩子,又问明泓玉以后若去去东域游历,可去太渊宗找她。   讨好一个母亲,只要夸她孩子就够了,重明鸟本就对裴惜惜印象好,这般一交流,印象更好了。   她回夸道:“原来是大宗门弟子,难怪年纪轻轻,便已筑基中期,未来可期。”   两人又客气地商业互夸一波,裴惜惜顺势问,“那金沙秘境入口在哪儿?是随时都开的吗?”   重明鸟听出她话里急切,不解地问:“你不养好伤?你识海、丹田伤重,要精心养着。”   说着,她又道:“你先在我这儿养伤,为了养那小崽子,我这儿灵药不缺。”   裴惜惜拒绝了,“您就当我归心似箭吧。”   “金沙秘境虽然是筑基秘境,但里边危险并不低。它限制的是修士修为,里边妖兽,金丹期的也不少。你带伤进入里边,只怕处境会不妙。”   重明鸟说得委婉,她觉得,裴惜惜伤势这么严重,进金沙秘境就是个死字。   见裴惜惜还想拒绝,重明鸟拍板道:“若实在急,等你伤养到出手无碍后,再进去,如何?”   裴惜惜见重明鸟态度坚决,点头答应了。   她又问:“您这儿这些灵草长得不错,我有一术法,可与灵草互哺,我能否借助您灵草一用?”   这儿灵草等级皆是温补之物,且等级都不低,若能与它们交互,必能获得不少反哺木源气。   “可以。”重明鸟视线扫过外边这些灵草,点头应道。   外边这些灵草不算珍贵,最高的不过六品,七品以上的在云宫。   若裴惜惜将这些灵草弄死了,再种便是。   重明鸟看重裴惜惜,将她当另一个崽看待,心态十分纵容,颇有种熊孩子尽管败家,她家大业大败得起。   若裴惜惜知道重明鸟此时想法,肯定知道明泓玉那败家态度遗传自谁。   裴惜惜灵谷开始,之后是笋果,翠竹,菰,其他灵植灵草,忙忙碌碌三天,获得的木源气几乎是腐骨草林的两倍。   就她这几月的收获,比得上她过去几年的收获了,薅野地或者旁人种植的灵草,比自己种植灵草,要划算得多。   重明鸟其实没看懂裴惜惜在干什么,但她看懂了,经裴惜惜‘术法’洗礼过的灵植,生长得更好。   以她多年老农经验来看,绝不会有后遗症。   她不妨裴惜惜还有这么一手,看似她纵容裴惜惜胡闹,但实际上反受了裴惜惜的一个恩情。   她拍拍裴惜惜,道:“上边还有七八-九品的,要不要练手?”   “好啊。”裴惜惜眉眼弯弯,很是兴奋。   灵草品级,自然是越高越好。   重明鸟;拉着裴惜惜的手臂,带她上了云桥,穿过云桥,便是云宫。   一入其中,先看到的,是满院子奇珍异宝。   火曜石为地板,玉桂为点缀,奇花异草当修饰,各种九品仙别的炼器材料为假山假水云雾等风景,更有八品白瑶珠磨成米状物放到投食器内充当食物,九品明曦水为日常饮用水。   小少年明泓玉,真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天材地宝的喂养,他日常饮用,随意游玩,吞掉了无数修士多年修炼资源。   饶是裴惜惜见多了好东西,也有些羡慕。   比不过比不过,她最多是在她师父那蹭吃蹭喝蹭点好东西,哪比得上明泓玉将旁人眼红的珍品当做寻常。   她对重明鸟建议道:“在家富养就好,要是他外出历练,先在散修里混一混,学学怎么保护自己。外边有不少修士,眼利得很,转抢有身家的修士。”   重明鸟见裴惜惜见了这些八-九品珍品,也没有露出贪婪之色,对裴惜惜愈发高看。   她应道:“好。”   明泓玉吃够了白瑶玉和明曦水,跳到裴惜惜肩膀,道:“惜惜,到讲故事的时候了。”   裴惜惜没有拒绝,正好给这个小少爷将将外边人心险恶的故事,以后外出,多长几个心眼。   将重明鸟这边的七八-九品灵草薅遍,裴惜惜识海与丹田上的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不再如之前那般没法动用神识和灵气,她再次提出告辞。   重明鸟颔首,道:“行,不过临行前,你先与泓玉说一下,免得他醒来闹腾。”   裴惜惜没有拒绝。   明泓玉一觉醒来,得知裴惜惜要走,仿若天塌地裂,“你为什么要走?在我家不好玩吗?还是灵草不多,食物不好吃?”   裴惜惜用食指摸摸他的头,道:“因为我要回家。”   “你把这儿当成家啊,我把我娘分给你一半。”明泓玉眼巴巴地开口。   裴惜惜被明泓玉逗得直乐,也就真正的小孩子说得出这种话。   “不行哦。”裴惜惜收回手,道,“我不属于这儿,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等你褪毛了,可以去找东域找我。”裴惜惜给明泓玉留了个地址和十来个破空传讯符,“传讯符别乱用,用完了就没有了。”   明泓玉望着传讯符,想了想,从隔壁叼了一块镜子,道:“用这个,输入灵气,就能互相联系了。”   行吧,裴惜惜接过镜子。   明泓玉头往脖间项链上一啄,递给裴惜惜两个玉盒,道:“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   裴惜惜望着那泛着灵光灵气充裕的玉盒,猜到里边是什么。她没接,道:“你自己留着吧。”   明泓玉摇头,道:“男子汉说话算话,我既然用两块玄仙芝买了你的腐骨果,就不能食言。”   果然,是玄仙芝。   裴惜惜眉眼不动,笑道:“那我将这两个玄仙芝送给你,当临别礼物好不好?”   “不用。”明泓玉摇头,它再一啄,项链里又啄出三个玉盒,他用盒子打开,里边也是玄仙芝,“我有。”   明泓玉骄傲地道:“你不必推辞,是看不起我?”   行吧,大少爷身家富有。   裴惜惜接过那两块玄仙芝。   反正,她随身种的九品灵植已经发芽,迟早会结灵果,虽然这灵果冠不上仙品——凡冠以仙字的都是九品灵植,但不是所有九品灵植能冠以仙字——但各品种来几个,也能抵消这玄仙芝价值。   不是还不起,接受得便算坦然。   裴惜惜莫名感慨,没想到穿越一趟,变成小富婆,连仙品灵药都敢随便收了。   与小少爷到了别,但又没别成,小少爷要和他娘一起去送裴惜惜。   金沙秘境入口就位于云宫后边的云山上,看这位置,便知重明鸟当初将家安在这儿,也是大有深意,估计是想等明泓玉褪毛,就将他丢进金沙秘境历练,之后再外出游历。   直接一条龙。   重明鸟站在山顶,对裴惜惜告诫道:“秘境不止这一个入口,你入其中,会遇到其他入口进的修士,到了里边,你除了防备那些金丹妖兽,还要防备那些各族修士。”   裴惜惜知道重明鸟一片好意,乖巧听话。   见状,重明鸟忍不住又多说一些,“金沙秘境,是以金灵气为主的秘境,里边妖兽灵草,多以金属性为主。而金属性多锋锐,好斗勇,便算是灵植,也不容小觑。还有,里边有金山兽,外观是金山,当它趴着沉睡时,与金沙秘境里的山没什么区别,所以能不住山洞,便不住山洞……”   这些知识,重明鸟之前便与裴惜惜说过一遍,此时她又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裴惜惜乖巧点头,面上并不不耐烦之意。   重明鸟揉揉裴惜惜的头,心道有个女儿好像也不错,要不要再找泓玉他爹,生个女儿?   她收回手,递给裴惜惜一玉盒,道:“这些,都是些灵草种子,我种灵草那么多年,自己留的,每种都给你包了点。你那术法不错,闲着没事可以种种,要是种出来,也是一件进项。”   她又取出一随身药田,道:“这是我早年用的,你要是不嫌弃它寿命久,我用过,你就拿着。”   裴惜惜面颊微红。   她是真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连吃带拿的。   她接过灵种,拒绝了随身药田,“我自己有。”   说着,将自己的随身药田取出。   重明鸟见裴惜惜手中的随身药田等级不比自己手中的差,倒是明白裴惜惜见了那么多奇珍都没起贪婪之心。   心性好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估计是她见过不少好东西。   该吩咐的都吩咐了,该给的都给了,重明鸟取出一块玉牌,打开一个入口。   裴惜惜望向重明鸟和明泓玉,道:“我先走了。”   重明鸟颔首,明泓玉挥翅膀。   裴惜惜转身,踏入秘境。   金沙秘境境如其名,一眼望去,尽是黄沙。   而这黄沙,又与沙漠的黄沙不同,它并不干燥,黄沙粒与黄沙粒之间,有水分黏着,更像是颗粒更大的土壤,踩在上边,微软,不扬尘。   黄沙土上,长着金色的野草,这些好似地毯般的野草身上,灵气并不充沛,比凡草好不了多少,没什么等级,更没多少价值。   裴惜惜俯身,往里输入木源气,木源气更输入,便被野草身上磅礴的金灵气绞杀——这野草,原来却是一道道析金,外观似野草,其实并无生气。   裴惜惜掰下一根野草放到手里观察,质地柔软,易变形,是普通的金子。   将这一大块草地铲起提炼金精,最多提炼不到一两。   质量太差。   裴惜惜将野草丢到地上,金子重新与地面长合。   呼吸一口,满满的金属性灵气顺着她呼吸沁入肺腑,从鼻尖到肺部,都好似被无数针扎过一般,这便是金属性灵气,带着锐杀与锋利。   重明鸟说得没错,金沙秘境内金属性秘境很浓郁,若非金灵根修士进来,不仅难受,还很危险。   裴惜惜倒无所谓,她无属性,什么属性的灵气都能吸收,不需要相应灵根来吸收转化,更不必担心自己没有金灵根,能吸收转化为己用的灵气太少,没法应对秘境危险。   她随意寻个方向,看能不能寻到灵植。   裴惜惜手上没有专门治疗丹田和识海的丹药,只能慢慢养,木源气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所以裴惜惜目前并不急着修炼,而是打算壮大木源气。   在重明鸟家中得到的反哺木源气太多,裴惜惜发现水晶球内木源气不断壮大成雾状,将整个水晶球都给染绿了。   她有种预感,木源气继续壮大下去,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蜕变。   她有些可惜,重明鸟这样的灵植大户不常有,只能自己去野外薅野生灵植木源气。   金沙秘境没却如重明鸟所说,金沙妖兽不少,特别是这些妖兽全都金灿灿的,往土里草里一趴,就分辨不出,你经过它身侧,它猝然攻击,离得近基本上没法躲避。   便算用棍子四处拍拍惊扰妖兽也没用,更多妖兽是藏在土壤里,惊不出。   她行走不足十里,先后击杀一只兔子、两条黄金蛇、三只黄金蝎、十来只黄金鼠,其中一只黄金蝎,还是金丹期妖兽。   裴惜惜经历过兽潮,又之前击杀过两只筑基黄金蝎,金丹期黄金蝎对她并不能造成威胁,只是妖兽一只只出现,有些烦。   她盘腿坐在地上,先生火,将黄金蝎尸身丢入火中。   片刻,黄金蝎被烧熟,清甜的肉香从火中传了出来。裴惜惜将黄金蝎从火中夹起,略凉上一凉,便捏碎双螯吃里边的肉。   黄金蝎的肉和螃蟹肉差不多,细嫩,紧致,清甜,还带着金沙秘境特有的锐利之气,吃在嘴里,有种弹跳感。   稀奇。   将三只黄金蝎吃完,裴惜惜也想到了惊扰妖兽的法子。   她往前一步,从脚下往前三米长出一条两米宽的银色小河,小河流淌,灵气稀薄,要用鼻子呼吸的妖兽纷纷受不了河水,从沙地里蹿出,越过小河,往河外蹿逃。   裴惜惜满意了。   靠河水开路,寻到一处剑形的金色灵草。   灵草半人高,密密丛丛地长在一起,上边还萦绕着不断游走的金色剑气。   察觉到裴惜惜,灵草上方的游走剑气齐齐顿住,剑尖直至裴惜惜,好似裴惜惜靠近,便会万剑齐发。   这是剑形草,吸收剑修剑气,并模拟出同等剑气,修士靠近,便会受到攻击。   其吸收的剑意越多,长势越好。   裴惜惜视线落到剑形草上边密密麻麻的剑意上,心道,这么多剑意,难怪长得好。   同时她猜测,这金沙秘境,平日进来的,多是金属性剑修。   非金属性剑修,进来得难受死。   裴惜惜摊开掌心,掌心游动一缕木源气。   剑形草本能地察觉到那是好东西,其中一颗剑形草弹出身子,凑到裴惜惜掌心。   裴惜惜顺势捏住那剑形草的叶子,输入木源气。   这剑形草与腐骨草林一般,虽然不同根不同株,但同一片剑形草,彼此灵气分享、气息相连,她只给其中一株剑形草输入木源气,这一片所有剑形草都享受到木源气的好处,同时所有剑形草也都反哺木源气。   获得剑形草木源气,裴惜惜正欲离开,忽而想起贺晏然,趁剑形草还沉浸在木源气的舒畅中,跑向剑形草林前边,铲颗小剑形草就跑。   剑形草算是剑修最喜欢的灵草之一,剑形草能吸收剑修的剑意,并模拟出来反攻击剑主。   通过这一特性,剑主能通过剑形草模拟出的剑意查缺补漏,看看自己剑意有什么改进。   而等剑形草成林,剑主也能通过与剑形草打斗,来提升自己战力,并检测自己剑意。   裴惜惜将剑形草种在随身药园里,她铲得粗暴,剑形草根部有所损伤,不过有木源气在手,裴惜惜不担心种不活。   她给剑形草输入一缕木源气,收好随身药园。   三月后,裴惜惜识海内的伤势养好,她迫不及待又回到剑形草附近,用木源气散发着剑形木气息,自己幻化成剑形草,藏在剑形草林内。   之后,她顺着契约,想要溜出去寻她师父。   不过,她失败了。   契约与另一头的联系,好似被什么斩断,没法穿过。   裴惜惜摸摸契约,猜测是这秘境特殊性导致的。   她又试试破空传讯符,依旧没法使用。   这是正常的,秘境法则与外边不一致,有些秘境里,里边之人完全没法与外联系,除非秘境中人出来,外边人没法知道其是生是死。   她只得按下焦急心思,边修炼边寻灵草。   她想,宗门有她魂灯,见魂灯燃烧旺盛,她师父应该知道她生命无虞,如此不会太过焦心。   裴惜惜如此安慰自己,不再急着往外递送消息。   第一年,裴惜惜没在金沙秘境内看到修士,将金沙秘境东面灵植全薅了个遍,第二年,她去了南面,发现一片金杉树林,她这一年时间,基本上就泡在金杉树林里。   第三年,她出金杉树林,将南面灵草薅了个遍,第四年,她往西走,忽而听到一阵人声,金沙秘境,终于开启,出现修士。   裴惜惜靠着金山兽上——金山兽只要不在它身上凿洞,它便温驯得犹如一座真山——顺着声音方向瞧去,只见一名筑基修士像烫了脚猫,在地上一跳一跳地昂前逃,他的后边,是一只金土狼。   筑基修士边跑边叫,“我怎么这么倒霉,一来就遇上了狼。”   谁都知道,狼一般是成群结队的,杀了一只狼,会遭到那只狼狼群的报复,不死不休。   如果要杀狼,就将整个狼群一起杀完。   裴惜惜出手,金土狼和筑基修士之间凭空出现一丛剑形草,剑形草顶上剑意齐齐而动,剑尖直至金土狼。   金土狼吃过剑形草的亏,往前奔跑的速度一顿,因顿得太快,惯性托着它继续前行,四肢在地上脱出四道长长的划痕。   它不明白这儿为什么会出现剑形草丛,但吃过的教训告诉它,这种草不好惹。   它转身往外逃。   裴惜惜用剑形草挡住金土狼后,又甩出捆仙绳,将那筑基修士整个捆住。   筑基修士猝不及防受到偷袭,怒骂:“谁,谁敢偷袭你爷爷我?你知道你爷爷是谁?快放了我,我当做这事没有发生,要是敢杀我,我整个太剑宗都会追杀你,不死不休。”   裴惜惜一拉,将骂骂咧咧的筑基修士拉了过来。   她收回剑形草林,耐心地等筑基修士骂完。   筑基修士骂骂咧咧,仰头望向攻击他的人,骂咧的话卡在嗓子眼。   他双眼似烫着一般扭头,过了片刻,又落到裴惜惜身上,之后又扭开,声音低了几度,道:“你,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干这土匪之事?”   裴惜惜蹲下,问:“四域大会怎么样了?”   裴惜惜更想问太渊宗怎么样了,但这样容易暴露身份,裴惜惜缓了缓,换了个问题。   筑基修士抬头瞧她,好奇地道:“你在秘境里关几年了,一直没出去?”   裴惜惜幻化出根棍子,点点筑基修士的肩膀,道:“你是俘虏,别问多余的话,回答我的问题。”   瞧出裴惜惜没杀心,筑基修士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叹气道:“今年四域大会,不太好。举行到一半,被飞天螳螂攻击,好多去参加四域大会的低阶修士都死了。”   那些天资出众的筑基修士死去,他才争取到来金沙秘境的机会。   这于他是好事,但一想到往日那些只能仰望的师兄师姐再也没能回来,就有种修道途中,寒凉如剑的苍凉感。   哎。   “后续呢?”裴惜惜继续问,“抓到幕后凶手了没有?”   “应该抓到了吧?”筑基修士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各域高阶大能都去了大器门,我太剑宗,大乘道君便去了三位,其他几域的大宗门,应该也差不多。”   “对了,听说太渊宗今歌仙尊也赶去了,那幕后凶手真够荣幸的,居然能惊动仙尊出手。”   “你说什么?”裴惜惜吃惊,“今歌仙尊也去了北域?”   她凝起眉,心下又起焦意。   她最担心的,便是她师父下宗门,这事大乘修士负责便够了,她师父为什么要下山?   若担心她,看她弟子玉牌,不好吗?   原著她师父的结局,一直是她心底的刺,现在听到颜今歌又冲到战场第一线,好似原著颜今歌死前那一幕,又在眼前展开。   “对啊。”筑基修士开口,“据说今歌仙尊又拔剑了,那一剑,差点将整个鬼哭林斩成两半,整个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是不是太渊宗死亡人数过多,惹怒了今歌仙尊?”裴惜惜听到自己冷静地问。   筑基修士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不是,据说是为一只小心魔。”   “那小心魔可真有本事,迷得东域贺家、文家以及北域大乘道君路散人的后代为她昏头昏脑,不顾一切央求自家长辈去鬼哭林相救,除了那三家后代,今歌仙尊和太渊宗掌教也被她迷惑了,强势问责大器门,倾半宗之力,想要将她救出。”   “惊天一剑为红颜,也不知那小心魔长成什么祸水样,才能让这些人同时死心塌地。”   裴惜惜:“……”   那小心魔,就站在你眼前。   “不过也正常,心魔都这样,我看野史记载,爱欲厌心四魔灵,本身就有蛊惑人心的本事,特别是爱欲心魔灵,无数人拜倒在他们的裙下胯-下,甚至甘愿倒贴,入其后院。”   裴惜惜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用棍子抽抽他,道:“废话休说,鬼哭林破了没有?”   “当然破了啊。”筑基修士开口,“仙尊出手,哪能不破?”   “那今歌仙尊呢?他是在北域,还是回去了?”   “这我哪知道,我只是太剑宗小弟子。”筑基修士耸耸肩,又道,“那幕后之人真狠啊,前往参加四域大会的修士,都是各大宗门天资出众的弟子,它这么一弄,各大宗门实力都得削弱不少。传承没断代,天才断代了。”   裴惜惜同意筑基修士这话,魔族这一手,可真狠。   他们目的也达到了,各大宗门优秀弟子死伤惨重,日后能上魔域战场的,少了许多。   今年四域大会,将送入魔域的修士,更是不知还能不能凑齐。   太狠了。   裴惜惜恨不得进阶元婴,入魔域战场,狠狠杀一波魔族。   憋屈。   她又道:“大器门呢?大器门有没有就四域大会这事做出解释?在它的地盘上,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飞天螳螂,又怎么会出现?”   “据说啊,”筑基修士开口,“据说大器门有弟子被人控制,在四域大会的比武场上,洒了飞天小螳螂的血,并将飞天小螳螂的身体分尸埋在各个方位,才惹来飞天螳螂的报复。”   “被人控制?”裴惜惜问,“如何控制的?”   “不知道,”筑基修士摇头,“那下手的人很狡猾,在那弟子身上提前画了爆炸阵,被发现后,那弟子直接炸成一团血雾,身体神魂全没了,什么线索也没留下。据说,当场看到这一幕的大器门弟子,差点没落下心魔。”   “连手法也瞧不出吗?”裴惜惜问。   “瞧不出,凶手很谨慎,用的是大陆基础爆炸阵。”筑基修士开口。   “也不对。”裴惜惜摇头,“能在神魂上刻下爆炸阵的人,也是有数的。”   筑基修士瞧向裴惜惜,解释道:“不是,那弟子神魂用的不是爆炸阵,就挺诡异的,毫无征兆,随着身体炸开而炸开。”   裴惜惜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倒还挺多。”   “嘿嘿。”那筑基修士傻笑一下,道,“可能因为我叔祖是一主峰之主,我叔祖知道得多,又从不瞒我?”   裴惜惜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收起捆仙绳,准备寻个安全之地闭关。   那筑基跟在裴惜惜身后,道:“你是哪个入口进来的?又是哪个宗门的?你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提升自己,还是寻找矿物?”   “若是寻找矿物,去北面,北面有一条大金矿,里边有金精石直接析出,你要是提升自己,就去东边,东边有剑形草,可助你悟出剑意。”   裴惜惜问:“有安全的适合闭关的地方吗?”   “还真有。”那筑基修士开口,“北面那金矿里面,有一条金属性灵脉,但那地方被一只金丹后期的妖蟒占据,它贪吃,又霸道,那个地盘除了它,没有第二只妖兽存在。如果你要闭关,杀了它,那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裴惜惜停身,扭头望向那筑基,意味深长地开口:“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筑基修士吓了一跳,不过辨认出裴惜惜没有杀意后,笑道:“那可不行,你杀了我,我叔祖会下追杀令,到时候无论你在哪里,太剑宗弟子都会追杀你。”   “我是太剑宗陈琦之,你呢?”   “裴惜惜。”   “小心魔!”筑基修士惊呼,随即他捂住嘴,惊恐地望着裴惜惜。   他没想到,眼前这名筑基,居然是传说中迷得无数修士拜倒的主角,他好奇地望向裴惜惜,心道,确实长得漂亮。   他忙捂住双眼,他不会也被蛊惑,然后拜入她的石榴裙下吧?   他有些懊悔,早知自己就离开了。   他等了片刻,手指张开,偷瞄裴惜惜,却发现裴惜惜早已离开,只看到她的背影。   筑基修士犹豫片刻,又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裴惜惜开口。   筑基修士道:“你不是要闭关?我替你护卫。”   “不怕被我蛊惑了?”裴惜惜瞥了他一眼,戳穿他之前的心思。   筑基修士笑道:“那肯定是传言。”   裴惜惜冷哼一声,脚踏罡步,身形如一缕青烟,眨眼间便在十里之外。   筑基修士跑动去追,没有追上,裴惜惜身形越来越杳,越来越杳,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等筑基修士往北面走,裴惜惜重新出现,她前往南面,金杉树林。   金杉树林不知存在多少年,有金杉树大如十人合抱之巨,裴惜惜在这般大树枝间破开能容一人的小洞,洞口用割开的树皮挡住,如此外观上不会出现破绽。   她又在里边设下阵法,取出聚灵灯,开始修炼。   一年,修为进阶筑基后期;三年,进阶筑基大圆满。   进阶筑基大圆满后,裴惜惜没急着继续突破,而是压压体内灵气,反复提纯。   又一年,基础夯实得差不多,裴惜惜正欲一鼓作气突破,忽而感受到外边处处酸腐浊气。   有魔族。   裴惜惜停止修炼,打开阵法,却见一只只长得奇形怪状黑乌一团的低等魔族正在追赶太剑宗筑基弟子。   裴惜惜凝眉,这儿怎么会有魔族? 第53章 魔渊   数千年前,太玄界渡劫修士以身为祭,以仙器为阵基,将魔族镇压在魔渊内。   之后,太玄界各域各宗门高阶大能,更是去驻守魔渊,与魔族相斗。   按照太渊宗之间的态度,裴惜惜猜测魔渊那边魔族不足为惧,太玄界这边修士完全可以应对。如此,有魔族从魔渊脱困,进入太玄界潜伏还没被人族修士发现,已足够离谱,现在居然连低阶魔族都侵入太玄界了?   魔渊太玄界防守线溃散了?   裴惜惜略有些崩溃,若这是真的,她师父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赶去魔渊杀魔族了?   到底怎么搞的,当初水临镇出现魔族,太玄界各域各宗就该警惕起来,后来诪张城也出现魔族,更该进一步戒备才对,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裴惜惜从树洞内探出,也被太剑宗弟子发现,他们边往前跑边喊道:“师妹,快跑,这妖兽有毒,毒素诡异,被它抓伤便没法再动用灵气,快跑!”   裴惜惜从树上跳下,视线落到他们身上,这些人身上基本上都有伤口。腐蚀浊气顺着这些伤口往内,腐蚀他们经脉,吞噬他们灵气,他们没法将这些浊气逼出,更没法自愈。   裴惜惜问:“有没有净浊丹?太渊宗白芷元尊发明的。”   太剑宗弟子已经跑到裴惜惜这边,喊道:“没有,祛除邪气的丹药,我们都吃了,没用。”   “要净浊丹。”裴惜惜无语,道,“净浊丹你们宗门没买丹方?”   太剑宗弟子苦笑:“我们太剑宗没有丹修,买丹方没用。师妹,别问了,快跑吧,这妖兽没法对付。”   裴惜惜没动,她在幻境里杀过魔族,还没真实对战过,她此时很兴奋。   她展开折扇,与金杉树林同样的幻境凭空出现,并覆盖住原本的真实,低阶魔族冲过来,像是喝了假酒般忽然昏头昏脑,互相对撞。   见第一波稳了,裴惜惜心底自信增生。   前边逃跑的太剑宗弟子瞧见这一幕,又折了回来,冲进魔族群里。   他们不畏战斗,只是不想增加无用的死亡,此时这些“妖兽”自相残杀,他们不趁机攻击,还等什么时候?   裴惜惜似苍鹰博兔,亦冲入魔族之中,她手中折扇张开又合,空中划过的寒霜带走一条条魔族性命。她边攻击边指挥,“头生双脚外形长得有点像老鼠的,攻击它尾巴;那牛头蛇身鸡脚的,攻击它腹部三寸……”   太剑宗修士自修炼起便开始握剑,而剑修又是普遍的强攻选手,实力更是在一场场实战中提升的,便算他们不是天资出众那一波,实力也远较一般修士强,此时配合起来,又知敌人弱点情况下,斩杀魔族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时辰后,追杀他们的金丹魔族一一被太剑宗和裴惜惜斩尽。   太剑宗弟子收剑,对裴惜惜道:“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四品云沙,递给裴惜惜,“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请道友收下。”   这修士筑基,四品是他能拿出的最好东西。   其他筑基修士想了想,也从自己储物袋取出四品炼剑之物,道:“用不上,可以换点灵石。”   裴惜惜没接,道:“我本就要杀这些妖兽,又不是为了你们。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这种妖兽?”   见裴惜惜看都不看他们的东西,那些筑基修士望向开口那人。   那人收起云沙,道:“我带道友去。金沙秘境内,还有不少这种妖兽。”   他取出传讯符联系秘境内其他同门弟子。   裴惜惜取出腐骨果,用明曦水稀释,分给这些人,道:“试试。”   腐骨果能解万毒,明曦水天下至净,或许能助他们祛除浊气。   场上这些太剑宗弟子不似裴惜惜见多识广,又能常看珍藏之书,并不认识明曦水和腐骨果,但腐骨果和明曦水灵气充沛,想也不便宜。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这两者价值,估计都不敢喝,喝一口,堪比他们全部身家。   裴惜惜见他们迟疑,道:“别扭扭捏捏了,你们想就这样去打妖兽?若这能解毒,秘境内同道联合起来,或可还能挣得一条命在,谁知这妖兽,还有多少?”   经裴惜惜这话一说,那些筑基弟子不再扭捏,不过他们自知是试验品,取出小杯,先倒半杯喝。   “半杯,浊气全消了。”第一个筑基修士开口。   第二个筑基修士半杯再减半,眸光一亮:“刚覆盖杯底,也毒素全解了。”   她望向裴惜惜,道:“可以再稀释。”   裴惜惜道:“不稀释了,就这么喝吧。”   之后筑基修士喝得很省俭,全部解完毒,还剩一大半,裴惜惜将剩余的药水收起。   这时,同门也发来传讯,领头那人接收,带裴惜惜过去。   一行人赶路极快,先赶往距离金杉树林最近的地方。   遥遥的,先瞧见黄沙地中,一片乌云滚滚如海,而乌云前边,太剑宗弟子似一叶扁舟,艰难抵抗。   瞧见领头弟子,先惊喜地喊了一声“林师兄。”   之前被裴惜惜抓住的筑基弟子也在,他看见裴惜惜,朝她猛眨眼。   裴惜惜没有理会他,将解毒水递给领头弟子,冲入魔族潮中。   解了毒的其他太剑宗弟子跟在裴惜惜身后,跟着冲过来,而领头弟子则抱着解毒水朝那些失去反抗之力受太渊宗弟子保护的筑基修士而去,给他们喂水祛浊气。   裴惜惜如法炮制,先以幻境引魔族自相残杀,自乱阵脚,之后冲入魔族群中,找准弱点一击必杀。   太剑宗记住魔族攻击弱点的,将这些弱点分享给解了毒的筑基弟子,又三五个相熟弟子结剑阵,齐齐诛杀魔族。   裴惜惜望着一幕,对太剑宗弟子倒是生出不少好感,至少到现在,都没遇见拎不起且贪生怕死的。   她正欲收回视线,忽而瞧见一道乳白色的剑光带着淡淡生机而出,剑势清淡,剑招极稳,出手又刁钻狠辣,这出手劲,与他剑气捣不太相符。   她收回视线,继续攻击。   杀了这一波魔族,又继续与剩余太渊宗弟子汇合,如是这般,太剑宗弟子一天之内又重新汇聚在一处。   只是检点一翻,发现太剑宗大半弟子折损在那古怪妖兽爪下。   意识到这点,所有太剑宗弟子情绪都不是很高。   “陈师弟,还是联系不到宗门吗?”领头弟子问陈琦之。   陈琦之摇头,道:“联系不上。而且,玉牌也没用。”   与裴惜惜不同,陈琦之他们有玉牌,出去不受或待满十年或金丹方可出去这限制,只要捏碎玉牌,就能随时可传送出秘境,且传送到秘境入口,而不是如裴惜惜般,随机传送。   现在,这玉牌失效,他们被困在秘境里了。   陈琦之望向裴惜惜,道:“裴道友,你是如何进来的,该如何出去?”   若是往常,陈琦之必然不会问这个略显敏-感的问题,因为这涉及个人机缘,但此刻身陷危局,没那么多避讳了。   裴惜惜将自己出去的两个要求说了。   陈琦之眨眨眼,推测道:“这是原本秘境规则,但现在秘境与外部联系斩断,估计待满十年,也出不去。”   裴惜惜心底也有这个猜测。   她望向太剑宗这些弟子,道:“你们当中,有谁天资特别聪颖,敌人必除之后快的?”   不然,她想不通,太剑宗筑基弟子是哪儿惹到魔族,招他们特别针对?   陈琦之视线落到领头筑基身上,道:“林师兄不足金丹,便领悟到剑意,算吗?”   “这,不足金丹便领悟剑意,不算特别出众吧?”裴惜惜开口。   贺晏然刚筑基,便领悟到了。   陈琦之:“……”   其他太剑宗弟子:“……”   他们忍不住跟裴惜惜科普领悟剑意的艰难性,以及多少剑修金丹之后都未必能领悟到。   裴惜惜恍然,原来贺晏然那般天才?   她道:“我接触的剑修不多,对此并不清楚,莫怪。”   陈琦之知道裴惜惜身份,倒是知道裴惜惜为何会这般说。   天天与贺家那天生剑骨混在一起,自然以为旁的剑修也如他那般,感悟剑意轻易。   “林道友是什么剑意?”裴惜惜又问。   “风之剑意。”领头筑基答道。   裴惜惜视线落到其他筑基身上,问:“谁修生机剑?”   “是我。”一名眉清目秀宛若好女身材也瘦小的男修应道。   “周师兄怎么了?”陈琦之瞧了那男修一眼,望向裴惜惜。   “这位师弟的剑意,正好克那妖兽。”裴惜惜视线在他身上多瞧了两眼,道,“你们太剑宗,修生之剑意的多不多?这位周师弟修生之剑意,都有哪些人知道?”   “你怀疑,那些妖兽是冲着周师兄来的?”陈琦之问。   裴惜惜颔首,又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当然,更有可能是,冲着你们太剑宗来的。”   “周师兄修生之剑意,这事没有隐瞒,该知道的,都知道。”陈琦之开口。   “妖兽目前已全被我们剿灭,再等等,看幕后之人会如何做?”裴惜惜开口,“我们被困此间,没法联系到外界,目前只能等。对了,谁要进阶金丹?”   领头弟子道:“我本来打算出金沙秘境后,闭关缔结金丹,我可以试试。”   他听出裴惜惜话中意思,是想看看进阶金丹,能不能外出秘境。   裴惜惜瞧了领头弟子一眼,果断拒绝,道:“不行,你心不静,又因为金沙秘境之事而生出心魔,你没法成功结丹。”   领头弟子眉眼苦涩,但还是坚定地开口:“目前,只有我筑基大圆满且之前心境融洽,我还有一拼之力,其他师弟师妹,心境还不如我。”   金丹冲击失败,会反噬受伤,严重些的还会产生心魔,下次冲击金丹时,这次冲击金丹失败的经历会影响心境。   不然怎么说,冲击金丹,一次比一次难?金丹最好还是第一次就成功。   裴惜惜凝眉,道:“我来吧。”   她纵然有心再待在秘境里杀魔族,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出秘境,联系外边的人。   陈琦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逼出自己精血,将这玉佩递给裴惜惜,道:“这块玉佩能直接联系到我叔祖,你若是出去,请联系下我叔祖,摆脱了。”   裴惜惜颔首。   陈琦之道:“去北面金矿后边,在那巨蟒地盘上结丹。”   若是在那儿,便算又有那诡异妖兽群入秘境,也没法惊扰到裴惜惜。   “可以。”   一行人又转道前往北面大金矿,对战金丹后期巨蟒。   这群筑基绞杀过金丹低等魔族,本就实力大幅度增长,此时联手,多人组成剑阵,更是不逊金丹修士,加上裴惜惜时不时幻术干扰,半个时辰后,金丹巨蟒被挑出内丹,倒在地上不动。   陈琦之问:“裴道友,我这有三品迷杀阵法,你需不需要吗?”   裴惜惜婉拒,她取出在大器门买的阵器,另找个山洞开始继续冲击金丹。   她先调整心境,在冲击金丹之前,下意识地再次压缩提纯灵气,然而这次,她发现自己吸收进入体内的金属性灵气中,有一缕很特殊。   那一缕金属性灵气太过精纯,精纯得像是木源气输送给她的木灵气一般,精纯得无需提纯。   裴惜惜停止修炼,往地底瞧去。   莫非,这儿有金源气?   裴惜惜思及绿杨秘境,又想想金沙秘境的环境,忽然觉得很有可能。   她果断取出本命扇,激活天狗虚骨里藏着的空间法则。   天狗能踏破虚空,自由往来各处空间,由天狗虚骨炼制的法宝,也拥有这一特性。   裴惜惜刚激活空间法则,身形变淡,原地消失,再出现,她来到一个与绿杨秘境内木源气空间相似的空间。   这个空间封闭,没有通往外界的门,但空间内的金属性源气,却能透过界膜散发出去,将界膜外边的秘境,改造成与木源气共生的环境。   空间内充斥着耀目金光,无数金线纵横交错,伸手探去,却是一片虚影。在这金线虚影中,金属性灵晶遍布,析出各种瑰丽的形状,犹如天然艺术,散发着令人心折的魅力。   一道金属性源气,游走在金线与灵晶中,宛如一条金色小龙。   小龙或腾跃,或钻空,或俯冲,或蜿蜒而行,自由惬意,无拘无束。   裴惜惜走过,伸手去抓金属性源气,金属性源气如一道雾般,撞上裴惜惜的掌心散开,又在她手后背重新凝起。   裴惜惜化作成一道黑雾,强心将金属性源气裹住,并运转功法,试图将之捕捉,然被裴惜惜抓住的这道精纯源气被吞噬,又一条金色小龙出现在这个空间。   无法触摸,无法抓捕。   裴惜惜凝眉,取出水晶球,望向里边木源气,木源气在水晶球内游走,如困于其中。   莫非,她要另寻个水晶球,来抓金源气?   可是这水晶球材质她师父都说不清,又如何寻到?   不等她多思,本来在空中游走的小龙察觉到水晶球气息,似倦鸟归巢乳燕投林般,钻入水晶球内,与木源气纠缠在一块。   金的金绿的绿,凝成一股。   金源气一钻入水晶球,这方密闭空间如消融的冰般尽数化开,露出后边的背景来——是一条金属性灵石矿,就藏在巨蟒盘踞地盘的下边。   裴惜惜已经见识过木灵石矿,对这金灵石矿也见怪不怪。   她将这金灵石矿封存起来,准备上报宗门,由宗门与太剑宗交涉。   若只是她个人机缘,她无所谓拥有,但灵脉灵石矿这种能助宗门的机缘,她没有理由放弃。   用阵法将金灵石矿封存,裴惜惜回到自己闭关的阵法,正式入定,冲击金丹。   冲击金丹对裴惜惜来说,是境界足够灵气充裕,自然水到渠成之事。   她是心魔,不必担心心魔困扰。   不必担心归不必担心,她还是遇上了自己的心魔。   她在心魔幻境里,瞧见自己被欲魔推入鬼哭林,远在太渊宗的颜今歌听到她失踪,下山,来北域,入鬼哭林,撞见魔族。   她师父杀了魔族,没有寻到她,一怒之下入了魔渊,在魔渊诛杀魔族。   魔族趁机算计她师父,刺激她师父理智,最终,她师父为了不让自己失控,反成为人族之患,以自身为祭,再次封印魔渊。   心魔幻境中,裴惜惜无论是如何呼唤颜今歌,还是去拉颜今歌,都没法阻止颜今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今歌踏上原著结局。   裴惜惜心口剧痛,绝光仙剑立于魔渊之上,颜今歌身形却一点点变淡。   她缓慢地走过去,手握上绝光,仰头望向仿若神佛、满身怜悯的颜今歌虚影,慢慢摇头。   这不是她师父。   若是刚穿越的她,会坚信她师父是为人族大义而牺牲自己,可是知道颜今歌身世,又在他身边生活那么多年的裴惜惜,却知道她师父没那么高尚无私,大义凛然。   他若以身镇魔渊,只会是他觉得这世界他觉得无趣,不想再活下去。   这更让人生气好不好,裴惜惜怒了。   她抓碎绝光,开始吞噬心魔幻境。   心魔幻境似堆积的沙般崩塌垂落,又聚成一团化作烟雾钻进裴惜惜体内。   裴惜惜面上露出些许享受神色,这个心魔味道是酸辣味的,口感脆爽,像是泡椒萝卜。   心魔吞入腹,金丹悬丹田。   裴惜惜睁开双眼。   睁开双眼后,裴惜惜神色有些纠结。   她算是实现心魔自产自销了?   她产生的心魔,还挺好吃。   她神色复杂地打开阵法。   外边筑基修士视线落到她身上,神情紧张。   陈琦之率先问:“成功了?”   “成功了。”回答他话的不是裴惜惜,而是领头师兄。   他望着裴惜惜,面上有些许失落,但很快他调整心情,道:“恭喜。”   裴惜惜颔首,将玉佩递给陈琦之,并道:“你是对的,秘境被锁住,原本规则行不通。”   进阶金丹,出不去。   场上筑基都听懂了裴惜惜的话,忍不住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儿,直至修为突破外边封锁吧?”   陈琦之点点额心,道:“暂时只能这样,没有更好的办法。”   见场上筑基修士满脸沮丧,士气低沉,他又道:“不过别担心,最多五年,外边师长见我们没有出去,一定会发现不对劲,进来救我们。”   陈琦之这话提醒了这群筑基修士,让他们有了盼头,“陈师兄(弟)说得对。这五年,我们组队巡逻,如何?”   “可以。”   于是太剑宗开始扎营,做好常驻准备。   裴惜惜对这安排没有异议,她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自第一波金丹魔族被太剑宗修士诛杀,之后,金丹期低阶魔族一波波地来,且越来越多。无论要境内本土妖兽和太剑宗修士如何绞杀,低阶魔族依旧不减少。   这是外边一直有魔族将低阶魔族投放进来。   五年过去,秘境内本土妖兽几近灭亡,而一百多名太剑宗弟子,只剩下二十余人。   又击退一波金丹魔族,太剑宗筑基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本来该精心护理的剑随意搁在腿上,上边,一滴滴黑色-魔族的血溅落到地上,将金色的土壤染得漆黑一片。   裴惜惜手放到地上,输入金源气,由金源气将这些浊气斩杀剿灭。   若放任这些浊气不管,这些浊气将将秘境改造成适合魔族生存的空间,倒时,这是秘境,还是魔族温床,或者魔族偷渡空间,还不一定。   “陈师兄,外边长老真的会来救我们吗?”有一名筑基修士问。   他望着天空,眼底一片沉闷。   身边同门一个个的死去,诡异妖兽却一日日的不见少,不知哪天,他也会步师兄弟师姐妹后尘。   他看不到希望。   “当然。”陈琦之满脸黑血,既有魔族之血,也有自己的,“我是陈家唯一苗苗,我叔祖为了我这根独苗,也会来救我。”   那筑基修士被逗笑,道:“你是独苗有什么用?你找不到愿意和你共同培育后代的道侣,你这根独苗就没用。倒是陈长老,只要他愿意,就有女修愿意与他共同培育新的独苗。”   陈琦之瞪了他一眼,骂道:“别乱说,我为今歌仙尊第二,怎么可能找不到道侣?”   “若是我找不到道侣,拉着你和我一起培育后代。反正生子花只需两名修士精血,又不限性别。”   那筑基修士被陈琦之这么插科打诨,心情奇异地轻松不少,“陈师兄,你可真是百无禁-忌。”   裴惜惜踢了陈琦之一下,道:“不许自称今歌仙尊第二,你不配。”   “是是是,我不配。”陈琦之扭头望向裴惜惜,好奇道,“贺家、文家、路家,太渊宗掌教,和今歌仙尊,你是选择今歌仙尊了?”   他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一选就选最好的。”   陈琦之对小心魔魅惑众生,深信不疑。   裴惜惜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道:“信不信我抽你。”   陈琦之的拍拍自己嘴巴,识趣闭嘴。   裴惜惜拍拍手,道:“过来,吃解药。”   九品明曦水有限,裴惜惜后来又用其他灵药替代。   灵药成熟会留种,可持续性远非明曦水能比,在发现重明鸟送给她的种子里有能去浊气的灵药后,裴惜惜便将明曦水收好,换成灵药。   而经过这五年反复催生,反哺高阶灵药,木源气发生了蜕变,大大缩短灵植成熟时间。   灵植成熟时间缩短,却不会耗损药性,堪称种植神器。   她之前在多宝阁买的九品灵种都已种出,收取不少了九阶灵果。   这些灵果是她专为颜今歌种的,药性并不温和,只有颜今歌能当水果来吃。   裴惜惜每收一次灵果,对颜今歌的想念便多上一分,她从没与颜今歌断联这么久过。   她心下懊悔,若早知会如此,之前她就不该因为不敢见她师父,而不去与她师父见面。   太剑宗筑基弟子吃完解药,散去体内浊气,又吸收药性治好身上的伤,等着下一波魔族到来。   金沙秘境外,一名头发通红眼睛通红的魔族立于空间缝隙内,对旁边绿色头发绿色眼睛的魔族道:“五年过去,怎么秘境内的东西还没死光?”   不仅没死光,连秘境也没有被污染多少。   “进度这般慢,如何对殿下交代?”   绿发绿眸魔族道:“要不你进去,清剿残余蝼蚁?”   红发红眸魔族不乐意,“怎么不是你进去?”   绿发绿眸魔族道,“你可想好了,殿下好不容易打开一条通道,可供我们进出太玄界,这条通道不算隐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太玄界修士发现。若那条通道被发现,这空间便是我们魔族入侵太玄界的关键,你确定不进去清剿剩余蝼蚁?”   红发红眸魔族担心殿下怪罪,只得道:“那你将这空间拖到通道入口,带更多的魔兽出来。可恨,这空间没污染多少,不然可以送高阶魔兽进去。”   金沙秘境虽然进出通道被封锁,但金沙秘境规则没有改变,仅可容纳金丹及以下修士与妖兽。   红发红眸魔族若是要进去,需将自己修为封印到金丹,才能进入其中。   于是,在裴惜惜他们再次抵抗魔兽潮时,便瞧见一个红发红眸男修,穿梭于魔兽中,仿若无物。   有筑基弟子眸光一亮,喊道:“道兄,这妖兽诡异,咱们联手,共同抵抗,如何?”   陈琦之凝眉,道:“师兄,先别急着高兴,这修士出现得诡异,不可不防。”   领头师兄开口:“没错,金沙秘境入口被封,他是如何进来的?”   裴惜惜视线落到他红发上,认出这是七色高等魔族中的红魔,她道:“他与这诡异妖兽,是一伙的,小心戒备。”   红发红眸魔族爽朗一笑,朝招呼他的筑基修士挥手,道:“好,我来了。”   不等他靠近,生机剑周师兄扬剑,一道生机剑意刺向红发红眸魔族。   魔族不甚在意地捏碎生机剑意,略带委屈地开口:“不是你们喊我过来,为什么攻击我?”   回答他的,又是几道剑意。   他一一将剑意捏碎,将委屈一收,笑道:“你们还算有警觉性。说起来,你们人修真的让我钦佩,明明很弱小,又没有天赋本能,却总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真是奇怪啊,一群弱小的人族,在满空间魔兽的攻击下,居然活了这么久。你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琦之骂道:“你是说那一喝爷爷尿就死的东西是魔兽吗?它们那么容易死,我们怎么活不了?”   裴惜惜脚踏低阶魔族借力,长扇直取红魔双眼,红魔伸手去捏长扇,道:“人族,你很有勇气,居然敢攻击我。”   在他手即将抓住长扇时,长扇忽而后退,展开,似水般划过他的眼前。   他只瞧见一抹殷红,仿若漫天的血,好似撕裂的尸体喷涌出来的血,顿时,他浑身血液沸腾,好似火烧一般,兴奋不已。   他伸手抓过裴惜惜,手一用力,裴惜惜的头被他捏爆,顿时脑浆、血液齐齐涌出,红的红白的白,正如他刚看见的景色一般。   他想看得更多,将剩余的筑基人类抓过,似捏鸡蛋般一个个捏爆。   那边裴惜惜展扇催眠,又铺开幻境,重新退回筑基修士群里,她道:“后退。”   经过五年并肩作战,彼此之间建立起了信任,听到裴惜惜开口,毫不犹豫地往后退。   退得足够远,便瞧见那红发魔修在发疯,他疯狂地捏碎地上魔兽脑子。   对这一幕,太剑宗修士并不陌生,与裴惜惜战斗这般久,她的手段他们都知道。   “这人实力,怎么这么强?”陈琦之站在裴惜惜身边,不解道。   “他修为虽然压制到了金丹,但他肉-身实力很强。”裴惜惜开口,“至少化神的那种强。”   这红魔能中招,一是他轻视裴惜惜,二是裴惜惜勾起他心底魔念,三则裴惜惜用了幻属性药植做了辅助。   若他稍微警惕点,裴惜惜幻术都不会起效果。   “化神?这如何打?”陈琦之问。   裴惜惜道:“我自有办法,先让他杀些魔兽再说。”   见红发魔族身上幻术效果减弱,裴惜惜问陈琦之:“你身上,有没有你叔祖的护体剑气?”   “有。”陈琦之答道。   “确定有?”裴惜惜问。   “确定有。”陈琦之给了肯定回答。   “你叔祖什么修为?”   “合体。”   裴惜惜琢磨一下,那红发魔族实力最高绝对没有合体,合体剑气,足够了。   “行,这三年我一直护住你,你身上护体剑气还没激发过,现在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裴惜惜抓住陈琦之,问,“可以吗?”   “可以。”陈琦之下意识应道。   裴惜惜手一扬,将陈琦之扔到红发魔族掌下。   “我!”陈琦之望着落到他头上的大手,方才明白裴惜惜那可以是什么意思,将后边脏话咽了回去。   他可以。   红魔捏住陈琦之的头,即将用力捏碎时,陈琦之额心凭空钻出一道剑光,这道剑光速度极快,众人只感觉上一秒陈琦之飞出去,下一秒红发魔族便头首分离。   黑血从红发魔族脖颈喷出,似广场上的喷泉,似烟花般绽开。   陈琦之距离红发魔族不足半米,往他这边喷涌的黑血,尽头落到他头上身上,似洗了一场淋浴。   裴惜惜一见红魔族身死,扬声道:“杀魔兽。”   太剑宗筑基修士一哄而上。   裴惜惜将陈琦之拉了回来,问:“你还好吗?”   陈琦之摸摸脸上的黑血,道:“好臭。”   他取出长剑,跟着冲入魔兽潮内,“老子好得很,老子以筑基修为杀了化神,老子骄傲。”   陈琦之身上剑意激发之时,远在太剑宗与陈琦之长得有三分相似的合体男修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对太剑宗掌教道:“我感应到琦之的位置了。”   藏在虚空的大乘长老起身,齐齐问道:“在哪?”   合体男修起身,循着那一闪而过的剑气位置方向赶去,三名大乘长老紧随其后。   无论是这合体南徐还是大乘长老,全是撕开空间裂缝赶路,生怕晚到一秒,便多有一名弟子遭遇不测。   三日后,他们撕开空间裂缝,与往金沙秘境里送魔兽的绿发魔族撞个正着。   绿发魔族瞧见对方有大乘修士,想也不想地将金沙秘境往通道内塞去,大乘修士忙出手阻止,然绿发魔族铁心,以自己迎上大乘一抓,耗尽全部力量将金沙秘境推进通道。   红发魔族死去,而金沙秘境顺着通道进入魔渊。   “琦之!”合体男修目眦欲裂,望着已经失去声息的绿眸男修,眼底尽是恨意。   金沙秘境入魔渊,陈琦之他们若是出秘境,直接掉落到魔渊。   魔渊之内,无论是七色-魔族还是低阶魔族,都不是筑基期弟子能对付的,这是要断绝他们太剑宗弟子的全部生机!   秘境内,正在诛杀魔兽的太剑宗弟子和裴惜惜忽然感觉秘境天旋地转,不断震动,完全没法控制自己。   陈琦之慌张地问:“怎么了?”   裴惜惜手一张,幻化出一根绳索拴住山石,另一手幻出数根绳索,缠在太剑宗弟子腰上。她一用力,拉着这些修士躲入山洞,又用巨石挡住洞口,之后随着秘境颠倒而颠倒。   等秘境重新恢复安定,裴惜惜昏头涨脑的,先用木源气缓解不适,之后推开洞口巨石,往外边瞧去。   她望着天际,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片刻,她福灵心至,取出破空传讯符,结果依旧不能用。裴惜惜忍不住失落。   陈琦之这时握着玉佩,从洞里钻出,惊喜道:“传送玉符,出秘境的传送玉符,好像又可以用了。” 第54章 见面   这传送玉佩,是一次性的,若是传送出去,便不能再入秘境。   真到了这个时候,陈琦之反而不知所措。   裴惜惜问:“这传送玉佩,是传送到秘境外边,还是传送到秘境外边,你们太剑宗的驻点?”   陈琦之听出裴惜惜话里意思,道:“你猜测,这秘境可能不在原处了?”   裴惜惜颔首,道:“你不觉得,刚才天旋地转,很像秘境在翻滚?”   便算不是秘境没有翻滚,也肯定翻了。   不翻没法这样。   陈琦之听懂裴惜惜话中意思。   秘境是藏在空间裂缝中的小空间,因法则碎片不全,没法如太玄界般形成世界,只能选择依附太玄界;又因为自带的法则与太玄界不一致,没法与太玄界相融,小秘境与太玄界,是独立又依附的关系。   所以,秘境受力牵引,在空间裂缝内移动,可用空间石捕捉炼化,炼成芥子空间。   残缺的小世界,本就是一种修炼资源。   只是,大大小小的秘境,是修道前辈或修真界留给他们这些后辈的馈赠,正道不会干这种杀鸡取卵又因果甚大的事,邪道没那个能力干这事,所以秘境能炼化,只存在于古籍只言片语中。   裴惜惜这般一提,陈琦之也想了起来。   但陈琦之明白了,后边那些不清楚这事的筑基弟子没明白,他们不解道:“怎么会不在原处?”   陈琦之简单解释下秘境能被大能修士移动之事,又道:“肯定是那红发妖修的同族干的。”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取出传送玉牌,道,“出去吗?”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是传送到秘境外,还是传送到秘境外边的驻点,以往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裴惜惜手中也有一块,是死去的太剑宗弟子的,这玉牌只认太剑宗心法,为了让裴惜惜能跟着出去,陈琦之教了裴惜惜最基础的太剑宗心法。   裴惜惜抛了抛玉牌,果断道:“不知道那红发妖修的同伙什么时候会进来,出去。”   一行人纷纷激活玉佩,化作道道光点从秘境中脱身而出。   他们没有来到太剑宗驻点,而是来到一处荒凉的、压抑的、黑暗的、连呼吸都喘不过气的地方,负面情绪瞬间漫上所有人心头,杀戮与暴戾欲催促着他们去杀人,去毁灭一切。   裴惜惜默念清心诀,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魔渊。   居然是魔渊。   那红发魔族的同伙,将这秘境推得真远。   魔渊位于四域中心,而太剑宗位于北域偏北,差不多跨越了一域。   虽然走空间裂缝会比正常路径会短不少,这过程并不轻易。   这般思索间,烦躁之意压过清心诀,再次弥漫心头,这个过程,不足一分钟。   她有些明白,为何她师父入魔渊会心魔反噬,这魔渊气息尽由负面之气凝成,便算是佛陀入内,久了也会心智迷失。   她见太剑宗筑基弟子有人双眼通红,手握上剑柄,蠢蠢欲动,大喝一声,“清醒!”   太剑宗筑基弟子心志都不能算差,也不能算心志不坚,心志不坚者,也没法成为剑修,剑修与佛修体修一般,算是苦熬过来的,犹如剑器本身,经历反复锤炼,淬炼,磨打,最终才能一剑。   加上经历那堪称噩梦般的五年,心性早已打磨成钻石,坚硬圆融无比,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在魔渊,短短时间内便有入魔堕邪趋势。   若是入魔还好,魔修仍有大道可言,若是堕邪,邪修心性完全相左,不仅毁了他自己,更会于他人也造成伤害。   裴惜惜取出一颗九品月心果——裴惜惜给颜今歌培育的果子,都具有清心之用,正适合在魔渊守心。   月心果一拿出来,其自带的清心之气散出,场上筑基修士闻到这果香,当初一个激灵,从浑噩中清醒。   他们后怕不已,万万没想到,这儿竟这般可怕,什么都没做,就落入陷阱。   “这是哪儿?”太剑宗有筑基弟子问。   领头林师兄和陈琦之没有开口。   他俩也猜到,这儿是哪儿了——陈琦之是从他合体叔祖那得知,林师兄则是从自己师姐那得知。他一直准备着,金丹时随师姐做任务,元婴后就来魔渊杀魔族。   杀魔族,吾辈修士,人人有责。   往日他一心期待之事此时达成,但他并不觉得高兴。   时间不对。   太早了。   他才筑基。   来魔渊,给魔族吃?   他们站在这儿都艰难,更何况战斗?   而且,魔渊灵气稀薄,若是战斗灵气耗损,将得不到灵气补充,得不到灵气补充,死得越快,横看竖看,条条大路通死路。   除非立即被驻守魔渊的太玄界修士发现,或者附近有太玄界修士驻点。   但看此处原野旷空,万里无人之态,又如何有?   林师兄没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说了只会溃乱军心。   裴惜惜犹豫片刻,没有瞒着他们:“魔域。”   “魔域?”筑基歪头,道,“是西域魔修这边?他们的环境这么压抑的?”   另一名筑基修士肃然起敬,“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都没有堕邪,真是厉害。”   陈琦之张了张嘴,又闭上。   就让他们以为这是魔修地盘吧。   裴惜惜又取出清心的九品灵果,一人发一个,让他们用小囊袋装着,悬在脖子下边。   太剑宗筑基弟子捏着灵果,从自己储物戒里翻东西,发现把自己全部身价都交上,估计也没这个灵果贵。   他们不认识这九品灵果,但只看它散发出的气息,便知这灵果等级高,价格贵。   陈琦之道:“这会不会太浪费?我们一人只要一小块,就够了。”   裴惜惜道:“这儿是哪儿你知道,你该知道,这儿没有任何可以侥幸的地方。魔域,比金沙秘境更险恶。”   “无论是我,还是你们,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出去?”   陈琦之望着后边一无所知的剩余太剑宗弟子,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之前在金沙秘境五年,睁眼战斗,闭眼在梦中也是战斗,看着身边同门一个个死去,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不知何时会死,他们拼尽全力的活,每活过一天,都是艰难求生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希望,但也只能坚强熬着。   本以为出金沙秘境,是熬出了头,谁知堕入更难熬的困境。   他不敢与后边充满乐观的筑基同门说,他怕他们熬不过去。   “大家同心,或许还有出去的机会,若藏着掖着,留着一手,自己倒是活了,但只活下自己一人,能出去还是怎么地?还不如拿出来帮助众人提高战力。”   裴惜惜提高声音,道:“当务之急,不是计较这些谁付出得少,自己拿了亏心之类的事,而是活着。等活着出去,觉得亏心的,再琢磨这些报恩之事,岂不是更好?”   裴惜惜视线扫过后边太剑宗弟子,道:“你们说是不是?”   陈琦之被裴惜惜说服了,他将九品灵果待在脖子上,将自己储物戒里的东西全倒出来,道:“你觉得,有哪些能用上?”   其他太剑宗弟子一瞧,也将自己的身家倒出,道:“统一调配吧。”   他们从陈琦之的态度上瞧出些什么,收敛之前的乐观。   在那五年,他们身上杀伤力巨大的符箓、丹药等保命之物基本上耗光,剩余的都是些炼器原材料,传讯符以及灵石;裴惜惜也是如此,她在大器城内买的各种保命之物都分发了,还拥有的,便是随身药园、种子以及聚灵灯。   丹药、阵法、符箓、攻击防御法宝等辅助修行之物,全没有。   所以说,进行资源调配,其实没什么好调配的,个个几乎弹尽粮绝。   他们望着地上的那些淬炼灵剑的零碎东西,各个都有些沉默。   裴惜惜道:“都收起来吧,把剑都淬一淬。”   她又望向陈琦之,道:“你那能联系你叔祖的玉佩呢?”   “在这。”陈琦之将那块玉佩挑出来,递给裴惜惜。   裴惜惜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道:“给我看做什么,联系啊。你不会打算靠我们的力量,穿过魔域,寻找生路吧?”   当然是一边等长辈救援,一边求生。   至于裴惜惜自己,她不打算联系她师父,若她联系了,颜今歌肯定不会听话乖乖呆着,一定会来魔渊。   这魔渊处处充斥负面气息,她师父又心魔缠身,他若入魔域,裴惜惜担心他会心魔反噬。   这是独属于她的小自私,但她只愿颜今歌活着。   而且,太剑宗为北域第一宗门,实力也并不差。   她觉得,可以相信太剑宗。   “噢噢噢。”陈琦之收回玉佩,往里输入灵气。   “琦之,你在哪?”玉佩对面顿时传出一道浑厚的声线,“和太剑宗弟子在一起吗?还活着多少人?”   听到对面他叔祖的声音,陈琦之眼泪没忍住,又崩了出来。   他抹抹眼角,道:“我不知道在哪,周围漆黑黑的,没有标志物。太剑宗弟子,呜呜呜,太剑宗弟子只有二十四人还活着,其他师兄弟师姐妹,全没了。”   听到陈琦之的哭声,其他太剑宗弟子跟着抹眼泪,压抑地哭声在旷野中低低响起。   裴惜惜这时猛地抬头望向远方,道:“别哭了。”   太剑宗弟子连忙止住哭声,只默默擦干眼泪,抱剑起身,低声问:“怎么了?”   玉佩那边的长老紧张地问:“怎么了琦之?发生什么事了?我已经在魔渊了,你别关传音佩,我和太剑宗长老,来接你们了。”   “有魔兽过来了。”裴惜惜俯身贴耳挨地,起身后开口,“结剑阵,准备战斗。”   他们运气不错,遇见是金丹与元婴期魔兽,还没有高等魔族在附近。   裴惜惜用金源气做阵基,布下幻阵,又在魔兽入阵之时,设下幻境,双层幻境,便算元婴魔兽,也没法看破幻象。   当然,太剑宗修士也没法看破,但他们不用看破,他们只用听裴惜惜指挥即可。   二十四人太剑宗弟子,分为八队,每队三人,他们只需做一件事,同一时间,同时拔剑,剑尖汇聚一处,由剑阵加成,三筑基联手,刺出不下于金丹修士的一剑。   杀完第一波金丹魔兽,再听命令,转为二十四人一组,重复之前动作,由剑阵加成,十二筑基发出不下于金丹后期一击,之后由裴惜惜补上最后一道,杀死元婴期魔兽。   如此,耗尽三小时,裴惜惜一行人将这一小波魔兽杀了个干净。   望着魔兽尸体,裴惜惜忽发奇想,“若是不怕臭,我们可以披着这魔兽皮做伪装。”   “好。”陈琦之第一个相应。   若说臭,他们还臭得少吗?天天浴魔兽血厮杀,早习惯了魔兽血的臭味。   一行人于是将魔兽剥皮,陈琦之率先钻入魔兽皮里,手当前肢,脚为后肢。他手脚并用往前走了走,问:“怎么样?像不像?”   “像。”其他筑基修士纷纷钻进魔兽皮。   裴惜惜处理好魔兽肉,也披了一条魔兽皮,她用幻术替这群人伪装出魔兽气息,道:“琦之,你叔祖是不是要过来接我们?”   陈琦之道:“对。”   玉佩那边也有声音响起,“琦之,这女娃娃不错,拜师的谁?不想我太剑宗,亦有这般领袖人才。”   可以当做下任掌教考察。   陈琦之有些尴尬,低声道:“叔祖,那是东域太渊宗的,那只小心魔。”   陈家叔祖:“……”   “她不是在鬼哭林失踪,你们怎么遇上她的?”陈家叔祖问。   “金沙秘境遇上的。”陈琦之没有多说,道,“叔祖,我伪装魔兽呢,不能说话。”   陈家叔祖那边安静了下去。   裴惜惜耐心等陈琦之说完,道:“魔兽受那彩发妖修操控,这点我们没法伪装,所以,只能尽量避免与彩发妖修相遇。”   但这很看运气。   “我建议,我们往下挖洞,挖深一点,在地下建个临时驻地,日常披魔兽皮,遮掩身上气息。”   在魔渊,修士气息,远比魔修气息,更让人容易察觉。   “你们觉得如何?”裴惜惜问。   “可以。”陈琦之和林师兄都知道这儿是哪儿,他们实力在这儿又是如何不够看,自然是能躲起来就躲起来,能低调就低调。   有了决断,太剑宗弟子立即取出长剑,开始挖地道。   挖得足够深后,在地底挖了一个能容纳二十四人的地洞,挖好后,又将挖开的地道用泥土覆盖遮掩住。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躲在洞内,开始休息。   他们不敢使用灵石,不敢用法器,就这么裹在魔兽皮内,安静、静默,等待救援。   也便是他们是修士,习惯了静坐,更不需如普通凡人那般需要排泄进食呼吸,不然他们如何待得住?   良久,一名筑基修士忍不住开口问:“这不是西域魔修地盘,对不对,陈师兄,裴道友?”   若是魔修地盘,无需这般警惕。   陈琦之沉默片刻,于黑暗中应道:“对。”   “我们能活着回宗门吗?”另一名筑基修士道。   陈琦之开口:“肯定能。”   林师兄安抚他们,“宗门长老已经来救我们了,我们只需在宗门长老来之前,尽最大可能地活着。”   裴惜惜开口:“金沙秘境那最困难的五年,我们都活过来了,现在只需活上几天,或者几月,你们还没信心?”   听裴惜惜提起金沙秘境那五年,那些沮丧的筑基弟子心神一定。   也对,睁眼厮杀闭眼厮杀的日子都活了过来,还有什么闯不过去?金丹魔兽他们杀了,元婴魔兽他们也杀了,还有什么能挡住他们?   于是,他们乖乖闭嘴。   玉佩对面,陈家合体暗赞,这一言定军心的能力,厉害啊。   可惜,怎么偏生不是他们太剑宗的呢?   他加快速度。   他的身后,太剑宗三名大乘紧紧跟随。   这二十四名弟子,在金丹低阶魔族源源不断的攻击中能活过五年,不出意外,都将会是太剑宗未来的砥柱。   只要他们不陨落,怕是比那些根骨天骄还能更成才。   这是苦难,更是机遇,这是危机,也是心性磨砺,而于修士来说,到了高阶,修士心性更甚根骨天资。   所以,他们愿随陈家合体,万里奔程,只为救下那二十余名弟子。   途中,太剑宗一名大乘道:“太渊宗通知了没有?”   太渊宗对小心魔的看重,天下都看在眼底,若是得知小心魔也在,他们必然愿意出动高阶修士,一道相助。   陈家老祖道:“通知了。”   “来的是谁?”   “仙尊。”   太剑宗修士彼此对视一眼,对小心魔在太渊宗的地位,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魔渊没有黑夜白天,浊气影响下,天空永远是蒙蒙的一片灰。在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活动的大多数是成群结队的魔兽,以及坐在魔兽上边的彩色-魔族,偶尔能见到疲惫的修士,手持武器戒备着行动。   两方相遇,不会哟呵,更不会提醒,悄无声息地战争便已经开始。   这战争声势浩大,藏在山洞里的裴惜惜一行人,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便感觉地面阵阵巨响,地摇洞塌。   这样的动静,几乎两三天便会有一次,足见魔族与修士间战争之频繁。   他们愈发安静沉默,全力收敛自身气息。   除了战争,还有魔兽群从头顶走过,哒哒哒地动静很大,像是要将地面踏破。   陈琦之见太剑宗弟子情绪低迷,正欲开口,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似惊雷般在所有人耳中炸开:“哟,瞧我,抓到了几只小老鼠。”   一股巨力似翻搅的巨爪,将裴惜惜一行人从地底抓了出来,这股力道霸道、强势,一行人毫无反抗之力地天旋地转,摔落在地。   他们从剧痛中缓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地面,身上披着的魔兽皮不知所踪。   他们周围,是一圈圈奇形怪状的魔兽,以及魔兽顶部,一个似人非人的紫发怪物。   瞧见这怪物,太剑宗修士心好似被高高拎起,无处安放。   惶惶、恐惧、敬畏等情绪不受控制地升起,他们望着他,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这人实力至少化神以上,且毫不遮掩身上的威压。   他们趴在地上,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要死了吗?   这些人心底不由得涌出这个念头,却很不甘。   他们好不容易活了这么久,马上就要等到师门营救,怎么就甘心死去?   “哟,小老鼠挺会躲的。”紫发魔族笑嘻嘻的,盯着这群人饶有兴致,“太玄界修士,终于舍得将筑基期还没断奶的小崽子扔战场了?”   不用旁人回答,他先笑道: “我明白了,是被绿高高那个小崽子丢进来的,真是不幸啊。嗨,我没有为难幼崽的习惯,就赏你们个痛快吧。阿大,去吃吧,囫囵吞,别他们受太多罪。真是可怜的小崽子。”   这个紫发魔族一口一个小崽子,一个一个可怜不幸,做出的事,却很毒辣。   太渊宗弟子努力动动手指,望着紫发魔族,尽是敌视与恨意,以及强烈不甘。   紫发魔族触及这些太剑宗弟子的眼神,愈发愉悦。   这些小崽子还是太小了,要是这些视线出现在那些高阶修士眼里,就更妙了。   魔兽在紫发魔族的驭使下,才能够魔兽群里脱身而出,走到其中一名筑基弟子身边,张开大嘴。   裴惜惜喊道,“给魔兽扔果子。”   说着,她手持长扇冲向紫发魔族。   紫发魔族伸手一挥,将裴惜惜挥了出去,裴惜惜摔在魔兽群里,吞下淤血,再次冲向紫发魔族。   “不自量力。”紫发魔族再次将裴惜惜挥出去。   他不急着杀裴惜惜,只控制着力量挥手,似猎人抓到猎物不急着杀,反而慢慢玩弄。   裴惜惜捂着胸口,望着紫发魔族微微凝眉。   她想濒死,激活自己身上的护体剑气,谁知这紫发魔族这般恶劣。   她再次冲向紫发魔族。   那边筑基修士将九阶月心果扔到魔兽嘴里,庞大的灵气在魔兽体内炸开,吞噬祛除魔兽体内浊气,顿时那魔兽倒在地上,黑血自黑色鳞片内渗透而出。   见状,其他筑基修士纷纷取下喊下九阶灵果握在掌心,若魔兽冲过来,扔到魔兽嘴里。   之后,趁紫发魔族注意力被裴惜惜引住,努力结剑阵。   裴惜惜再次冲向紫发魔族时,紫发魔族终于玩腻,重重挥出一巴掌。   这巴掌终于激活裴惜惜身上的护体剑气,它还没落到裴惜惜身上,护体剑气从她额心钻出,一举刺穿那巨大的巴掌,又重新紫发魔族。   紫发魔族早在那道剑气出现时,瞳孔微缩,身形摇晃间连连后退。   他认出了这道剑意。   他连连挥手,远在地上的低阶魔兽一一挡在他的身前,消耗那道浩然莫能御的剑气。   这时,地上陈琦之为护住同门,以身挡住魔兽致命一咬,也激出他叔祖的剑气。   这道剑气一出,将下边筑基修士附近的魔兽清扫一空,而空中紫发魔族要对付颜今歌那道剑气,也没心情在压制他们,他们翻身而起,结剑阵,诛杀魔兽。   陈琦之身上剑气被激发之时,陈叔祖察觉到,兴奋地开口:“我知道更具体位置了,快走。”   他视线一扫,道:“仙尊呢?”   一名大乘应道,“刚刚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撕裂空间便走了,跟不上。”   陈叔祖道:“应该是小心魔身上有他的护体剑气,那道剑气激发了。”   陈琦之激发了剑气,小心魔激发了剑气,莫不是他们遇上了高等魔族?   “快走,他们遇见了危险。”   陈叔祖跟着撕裂空间。   却说裴惜惜这边,紫发魔族操纵一只只高阶魔兽挡在自己身前消耗剑气,他望向裴惜惜,阴恻恻的开口,“你与颜今歌那老匹夫,是什么关系?”   裴惜惜运转木源气治疗内外伤势,从地上爬起,对其他筑基喊道:“跑,快跑。”   这道剑气挡不了紫发魔族多久,等紫发魔族将这道剑气湮灭,便是他们的死期——护体剑气是他们的底牌,既然已经亮出,紫发魔族不会笨到再上当。   其他筑基修士没有恋战,跟在裴惜惜身后逃跑。   紫发魔族想要追出,绝光杀意刺穿他的肩膀,顿时黑血喷涌而出。   他心念动处,又数只魔兽将自己护住。   等剑意威力削弱了三分之二,紫发魔族伸手,长长的指尖将这道残余剑气捏碎,他的掌心被剑意割出深入见骨的伤口,再次流出黑色血液。   周遭浊气萦绕他身上,止住他身上的伤口。   他身形一动,朝裴惜惜方向追去。   裴惜惜身上有颜今歌那老匹夫的剑气,这人对那老匹夫,必然重要。   不能放走。   大乘修士的速度何其快,裴惜惜他们逃了两个小时,对方不足半个小时便追上,紫发魔族伸手,一股吸力自他掌心而出,往前跑的裴惜惜保持着跑动姿势,在空中徒劳挥舞四肢。   其他筑基修士察觉到这一动静,满眼惊惧,反应快的伸手去抓裴惜惜,可是这又如何抓得到?在大乘修士面前,他们所有动作,都慢若百倍慢放。   眨眼间,裴惜惜就在他们眼前腾空,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飞向紫发魔族。   “裴道友!”   太剑宗筑基修士扭头,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焦急。   陈琦之跺脚,折身朝紫发魔族冲去。   紫发魔族看也不看,伸手一挥,同时抓向飞来的裴惜惜。   就在他即将扣住裴惜惜时,一道剑光从天边而来,细若一线,却快似洞穿虚空。   它从斜前方以一种狡诈的角度飞出,将紫发魔族的手掌,斜斜割断。   紫发魔族手掌往下掉落,黑血似喷头般往前冲出,径直刺穿前方裴惜惜的虚影,与手掌一并掉落在地——裴惜惜不知何时被人捞走,此时依偎在一名身着玄色长袍上绣红梅暗绣的修士身上。   他立于虚空,手持长剑,一头墨发扬起,说不出的冷冽肃杀。   他纯色黑眸深邃,视线落到紫发魔族身上时,不带任何感情,仿若看什么没有生命的死物。   “师父。”裴惜惜靠在颜今歌身上,满眼惊喜。   她师父居然来了。   惊喜之后,便是担忧,她师父怎么就来了?   “嗯。”颜今歌应了一声,有些喟叹地开口,“你可真能跑。”   从太渊宗在大器门外的驻地跑到鬼哭林,又从鬼哭林跑到金沙秘境,最后又从金沙秘境跑到魔渊。   但凡她老实待在驻地或者鬼哭林,他也不至于晚了这么久才寻到她。   裴惜惜撇撇嘴,她也不想的。   紫发魔族握着缺失断手的手腕,望着颜今歌,眼含忌惮,以及深深的畏惧。   “你竟亲自来了,这小丫头,看来于你十分重要。”   师父,竟是颜今歌收的徒弟!   他手指动了动,准备将这道消息传出去。   不过他手指刚到,又一道剑气凭空出现,若非紫发魔族缩手得快,他另一只手也保不住。   颜今歌垂眸,神识落到裴惜惜身上,见她肺腑尽是浊气,经脉骨头多次震伤,复又抬眸望向紫发魔族,道:“你必须死。”   他松开搂住裴惜惜的腰,往前踏了一步。   明明只踏一步,却似瞬移般,瞬间来到紫发魔族身前。   紫发魔族吃惊,瞬间拉开距离,同时身上黑气涌动,手腕上又重新长出一只手。他伸出爪,狠狠往下边筑基修士划去。   颜今歌没有迟疑,更没有分神掩护下边弟子,手中长剑不徐不疾而出,将那划动的爪子,一寸寸斩断。   紫发魔族继续后退,同时冷笑道,“杀不了你徒弟,杀你宗门弟子也是一样的。”   颜今歌回答他的,又是一剑。   那一剑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杀意,像是剑舞,花架子,绝美,若美人月下独舞,长剑只是舞蹈的延续方式,他毫无章法地往前送剑,却逼得紫发魔族完全没法躲避。   无论紫发魔族往哪躲避,都在那一剑的攻击之下。   这一剑看似没有杀意,但杀意却凝在剑场之中,这一剑看似破绽满满,然它若动起来,可瞬间封住八十一处路径。   紫发魔族不得不再次牺牲双手,将这一剑挡住。   而他落到下边筑基身上的攻击,也被人接了下来,下边筑基毫发无损,却是太剑宗大乘及时赶到,三人联手护住下边筑基弟子。   紫发魔族自然也认出那三名老对手,也知道那三名老对手和颜今歌不是一个宗门的。   他望望颜今歌,又望望下边三名大乘,心底满是疑惑。   什么时候,太渊宗弟子,颜今歌要联合他宗一起救助了?   很快,他找到了理由,肯定是颜今歌心魔反噬,实力不济,才与旁人联手。   这个猜测,让紫发魔族心生兴奋。   只要他扛过前期攻击,今日就能将颜今歌击毙于此。   紫发魔族一甩,又是一双手生出,他双手翻交叠,无数寒芒似网般朝颜今歌网了过来。   长剑拔起,似皓月悬空,皓白的霜光将所有的寒芒绞碎,一道细碎的似箭般的光寒芒中钻出,在空中闪烁一下,洞穿紫发魔族的胸膛。   这只是开始,被剑光绞碎的细碎寒芒中,无数剑光同时而出,齐齐穿透紫发魔族的躯体。   颜今歌收剑,望着失去气息从空中坠-落的紫发魔族,淡淡道:“我说,你必须死。”   紫发魔族不会说话,他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颜今歌朝太剑宗大乘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漂浮在空中的白云飞行器。   白云飞行器上,裴惜惜坐在上边,仰头专注地望着颜今歌,见颜今歌走过来,忙招手喊道:“师父。”   颜今歌踏入飞行器,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深深地凝视。   裴惜惜在颜今歌视线下,脸上笑意维持不住,她装怂,卖乖,仰头讨好的笑。   颜今歌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头,道:“回家了。”   裴惜惜猛点头,贴在结界上,朝下边陈琦之一行人挥手。   底下太剑宗修士纷纷跟着扬手。   下一秒,白云法器带着裴惜惜消失于天际。   太剑宗修士目送颜今歌离开,又落到这二十余人太剑宗筑基修士身上,夸道;“好样的,走吧,回宗。”   白云飞行器上,颜今歌升起遮掩结界,跪坐在裴惜惜身边,他伸手,将裴惜惜抱在怀里。   裴惜惜本来还有些不自在,但察觉到颜今歌的手微抖,又顿住了,她反手抱住颜今歌,道:“师父,我没事。”   颜今歌用力,将裴惜惜抱在他怀里,他双臂一点点地勒紧,似要将裴惜惜融于自己怀里。   裴惜惜感觉自己好似被两根铁壁锢住,勒得骨头疼。   她没有动。   双手也微微用力,紧紧地抱住颜今歌。   颜今歌心底有后怕,她又何尝不后怕不已。   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颜今歌,见不到这么好的师父。   两人静静地相拥许久,颜今歌直起身,伸手摸摸裴惜惜的头发,道:“受苦了。”   裴惜惜摇头,宽慰道:“没怎么受苦啦,还获得了不少奇遇。”   她“铛铛铛”地取出水晶球,得意地开口:“师父,你看,这水晶球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用刻意观察,便能瞧出水晶球内,多了一道金色的气。这道金色的气与木源气交缠着游走,独立又相依。   而木源气,也有原来的碧翠,变成墨翠,绿意与生机浓了不止一倍。   确实机缘不错。   裴惜惜又取出盘子,将自己特意培育出来的九阶灵果放到盘子上,道:“师父,快尝尝,你喜欢吃哪种?”   颜今歌视线落到九阶灵果上,眼底深沉。   他问:“特别为我培育的?”   裴惜惜点头,道:“师父,你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我现在培育九阶灵果,一点都不费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颜今歌闭眼。   过了片刻,他哑声道:“你种得,我都爱吃。”   裴惜惜开心地取了月心果递给颜今歌。   颜今歌没有接,而是俯身,就着裴惜惜的手,一口一口的吃掉。   裴惜惜手指被果汁弄脏也没嫌弃,将果汁上的灵气吸收后,继续投喂。   望着颜今歌吃她培育出的灵果,她感到满足,像是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   出了魔渊,颜今歌在附近寻了个山洞,张开结界,道:“进心魔幻境。”   裴惜惜紧张地握着颜今歌的手,担忧道:“师父,是心魔反噬了吗?我这就进去。”   裴惜惜化作一道雾光钻入颜今歌识海,幻出心魔幻境。   她还没构思出心魔幻境是什么主题,便察觉到自己落入心魔幻境中,下一秒颜今歌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了过来。   颜今歌吻得又凶又猛,又烈又急,似是发泄,又像是激动,吮吸得裴惜惜唇-瓣舌尖发麻。   裴惜惜晕乎乎地享受片刻,思及自己进阶金丹时的心魔,反抢过主动权,气势汹汹的回吻回去。   谁让他去魔渊的?   不听话! 第55章 开心   两人都生气,都怀着惩戒对方,让对方长长记性的心思,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吻技也从一开始的牙齿磕磕绊绊、舌头舔唇-瓣飞快进化到含着对方舌头舌吻。修真者体力好,这一吻,便吻了几个小时。   最后是裴惜惜败下阵来。   她到底只金丹,体力比不上颜今歌渡劫。   她推推颜今歌,扭转面容,颜今歌没停止,唇依旧落到她脸颊脖间。   他的手一直克制地没有乱动,由双手捧着裴惜惜这个姿势,变换为一手捧脑后勺一手落腰上,之后维持这个姿势不懂。   他非纯情少年,从幼时起便开始听自己母亲的床事,早知男欢女爱如何进行,但他不愿意这般轻易交付。   亲吻尚可止,若继续下去,便是对两人的不负责。   他依旧不知自己对裴惜惜是什么感情,但裴惜惜失踪这些年,他只有一个念想,只要裴惜惜还在他身边,他什么都愿意退让。   他偶尔会回味最后一面那个吻,心底涌出的不是荒谬或者大逆不道感,反而是愉悦。   他喜欢她的亲近。   他也没想到,当初碍于两人之间因果而认下的小徒弟,会在他心底,占据这么重的分量。   或许是因为她傻乎乎的一心为他,或许是她嬉笑怒骂格外生动,在他堪称贫瘠的生活中留下那般浓墨重彩的无数笔,让他没法忘,不能忘。   他能瞧出,裴惜惜对他还是师长感情,但那又如何,是她先来招惹她的,招惹了,便别想再离开。   这是他从答应裴惜惜“治病”时,便下的决定。   到现在,到未来,他决定不会变。   他放到裴惜惜后脑勺的手往下移,捏捏她的脖颈,同时起身,唇与裴惜惜肌肤分开。不过他依旧没有放开裴惜惜,就这般抱着她往下坐。   他的身下,躺椅凭空生出,接住颜今歌,而裴惜惜坐在颜今歌腿上,被他抱在怀里。   裴惜惜还残留在亲吻的余韵中,将头贴着颜今歌的肩膀,没有反抗。   她双目发怔,丝线落到颜今歌垂落到胸前的那缕碎发上,瞳孔扩散。   颜今歌俯首,瞧见这样的裴惜惜,轻笑一声。   他以手当梳,插入裴惜惜自然垂落的青丝里,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万分地问,“我这样亲你,你喜欢吗?舒不舒服?”   裴惜惜回神,听到颜今歌的问话,脸颊顿时红成一片。   她撩起眼皮,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颜今歌的脖颈,那小小的喉结,似嶙峋的山石立于脖间,又似横看成岭的山峦,小巧起伏。   她伸手摸了摸,喉结在她掌心的刺激下,动了动。   这是一种特别的感觉,让裴惜惜继续摸了摸。   颜今歌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到掌心握着,问:“小珍,你还没回答我呢,喜欢吗?”   裴惜惜嘴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   她气汹汹地坐直身子,将手从颜今歌掌心抽出,双手捧着颜今歌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霸道地问:“喜欢吗?舒不舒服?”   颜今歌低低轻笑。   他的小明珍,总能给他各种惊喜。   他捏捏裴惜惜的后颈,答道:“喜欢,很舒服,再来一次。”   裴惜惜嚣张的气势顿时怂了,她默默地缩在颜今歌怀里,道:“我嘴巴疼,心口疼,喘不过气。”   颜今歌伸手在裴惜惜嘴上一抹,清凉的灵气将裴惜惜红肿的唇恢复如初,道:“不疼了。”   虽如此说,颜今歌没有再继续亲吻。   他抱着裴惜惜,之前恍然若失感,消失一空,他怀抱着他的珍宝,觉得一本满足。   他问裴惜惜,道:“想看夜空吗?”   裴惜惜仰头,问:“夜空?”   颜今歌道:“之前欠你的蜜月旅行,我给你补上吧,我先带你看夜空。”   颜今歌手指往空中一抹,好似仙女的魔法棒般,蓝白天空乍然夜幕,无数璀璨的星子于空中闪耀。   在颜今歌的之间,夜空没有白雾,没有乌云,只有灿灿如洗得干干净净的星子,亮闪闪的,在空中一动一动。   与寻常星空并无不同,既没有银河,又没有流星,只是寻常抬头上望,便能瞧见的星空,偶有星云充斥于星子与星子之间,偶有一抹暗淡的光线,在星子与星子间游动。   或许只是较之寻常更澄净一些。   颜今歌收回手,道:“这是我十五岁时的夜空,那一天,我母亲杀死了我父亲,又随着我父亲殉情而去,当然,我不觉得是殉情,应该是她也死于我父亲算计,所以随我父亲一并离去。”   裴惜惜听到这话,想起她之前在心魔幻境看到的颜今歌幼年,没忍住伸手抱抱他的头。   颜今歌拍拍她的后背,将她的右手放到掌心似捏猫爪一般捏着把玩,他继续道:“那一天我真开心,我终于摆脱他俩,也摆脱了与他们相关的人,我将他俩丢到那间房子里,一把火将他们烧了。”   “他们的修真者,那凡火烧不掉他们的尸身,我只能在木屋被烧干净后,又将他俩埋在木屋下边。忙忙碌碌一天,便到了晚上。那天,我坐在木屋外边的地上,仰头看到的,就是这片星空。你看,是不是特别美?”   裴惜惜仰头,道:“对,特别美,比我看过的所有夜空都美。”   颜今歌笑了笑,道:“我也觉得。”   他指指东边一颗最亮的星星,道:“那个时候,我觉得那颗星是我。”   那个最亮的星星周围,没有半颗星子,孤零零的只有一星挂在空中。   裴惜惜抬起手,将西边那颗最亮的星子一点点移到东边那颗星子身边,与东边那颗星子依偎着,像是两只毛绒绒的鸟,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光芒闪烁,不分彼此。   “无论多远,我陪着你。”裴惜惜收回手,开口道。   颜今歌手指一顿,他按下裴惜惜的头,再次激烈的亲吻。   良久,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他捏捏裴惜惜的后颈,道:“我很开心。”   裴惜惜鼓鼓脸颊,心道,我不太开心。   颜今歌脸挨着裴惜惜肩膀,望着那仿若一星的两颗星子,心情平静。   他就这么平静的抱着裴惜惜,好似他葬下自己父亲母亲的那一-夜,平静而安谧地望着星空。   他似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天上那璀璨星河。   裴惜惜也没开口说话,靠在颜今歌身上,安静地坐着。   坐着坐着,她眼皮渐渐落了下去,靠着颜今歌的胸膛,睡了过去。   颜今歌仿若没察觉到裴惜惜的动静,只调整姿势与自己肉-身,让裴惜惜睡得更舒服,他一双眼,依旧凝望着东边那挨得很近的两颗星星。   待裴惜惜一觉醒来,依旧躺在颜今歌怀里,而颜今歌在继续看星星,仿若她睡一觉,没有时间流逝。   她活动活动颈部,问:“不是说蜜月旅行要替我补上?”   颜今歌道:“下次吧,今晚的星星真美。”   颜今歌话音刚落,裴惜惜便感觉自己神魂一轻,再有意识,便是在颜今歌识海内。   裴惜惜望着盘腿坐在心魔海,伸手去薅心魔塞嘴里,她环顾一圈,感觉有些不对,幻境里,小歌和小珍都发展到亲吻了,她师父的心魔海,心魔念怎么一点都没减少?   不过很快,她找到理由,或许是刚谈恋爱,感情不是很深,只是喜欢,还不到深爱地步。   现世那些情侣,不也是一开始你侬我侬,但一月就倦,三月吵架,半年就吵着要分手,能谈满一年的还恩爱如初的,都是真爱。   小珍和小歌,才初初开始呢。   找到理由,裴惜惜安安心心的继续薅心魔吃。   过了片刻,颜今歌也出现在心魔海内,他幻出躺椅坐在裴惜惜身边,他动动手指,克制住自己将裴惜惜抱在怀里的欲-望。   他道:“说说你这十五年的经历。”   裴惜惜尽量挑开心的来说,从大器城购物,腐骨草林遇见小重明鸟,再到大重明鸟送她很多灵种,以及送她明曦水等天材地宝,再到金沙秘境内遇到同心协力的太剑宗筑基弟子,以及又为宗门寻到一个灵石矿,好似这一路,没有苦难,只有各种欢乐。   颜今歌认真地听她说话,待她说完,问:“是谁将你推入鬼哭林?”   “是欲魔。”裴惜惜立马告状,“师父,我跟你说,欲魔绝对和魔族有联系,抓他搜魂。”   “欲魔!”颜今歌后悔之前听裴惜惜的话,没有亲手对付欲魔,他闭闭眼,道,“你说要亲自对付他,现在还是这个想法?”   裴惜惜猛摇头。   之前她想亲手对付他,是因为他是她仇人,但现在欲魔和魔族勾连,是整个太玄界修士的仇人,她若还坚持要自己复仇,就太自私了。   “好。”颜今歌开口,“我会全太玄界,对欲魔发布追杀令。”   裴惜惜敏锐地听出什么,问:“欲魔失踪了?”   颜今歌“嗯”了一声,道:“文家那孩子说你入了发疯的妖兽潮,不知道有人推的,还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便怀疑上了欲魔。”   “但是,欲魔消失了,天玄宗没有他的踪影,去天玄宗找他弟子玉牌和魂灯,发现他根本没有点魂灯。”   裴惜惜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原著里,欲魔就各种变幻身份在各宗门混,且没被人抓出来过,心魔灵只要自己不主动曝光出来,修士便很难捉住他的踪影。   不过也不是毫无破绽,只要哪儿有异常天之骄子,就可以去查一查。   “那天玄宗掌门呢?”裴惜惜问,“他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天玄宗掌门,是因为欲魔说能助他进阶合体,便将他带回宗门。欲魔将他欲念与魔念凝成欲魔种,转移到景文那废了经脉的弟子身上。”   裴惜惜回忆下颜今歌说的人,问:“是那个救掌门之女,结果自己筋脉尽毁的傅明玉?”   “不错,你认识他?”颜今歌望向裴惜惜。   “不认识。”裴惜惜摇头,“只是听人提起过他。当初在绿杨秘境,他师弟解晖于我有恩,对了,解晖失踪,找到了吗?”   颜今歌不知道解晖是谁,但他知道景文有个徒弟死于四域大会。   他摇头,道:“被魔族吃了。”   裴惜惜有些难过,若是那天她看到解晖就跑下去,会不会解晖不会死?   虽然她经历过无数生死,但这种得知旧人死亡,依旧会难受。   她垂眸,又问:“二雅、晏然、亦平和辰白呢?他们没事吧?惊鸿惊羽呢?”   “都没事。”   裴惜惜闻言松了口气。   虽然之前从陈琦之嘴中知道他们没事,但到底不如颜今歌亲口告诉她来得让人安心。   颜今歌揉揉裴惜惜的头,继续道:“按这个思路调查,发现各宗门不少高阶修士,都与欲魔接触过,这些人或寿元将尽,或困于心魔,或自知进阶无望,皆与欲魔进行交易。”   除了天玄宗掌门,是收欲魔为徒外,其他宗门高阶修士,都是要的修炼资源,以及无关紧要的小条件,比如收一个杂役弟子什么,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修士注意。   “大器门,便有一名合体与欲魔进行交易,收了名杂役弟子,查出这事后,发现那名杂役弟子,早在四域大会之前,消失于大器门。”   杂役弟子多一名少一名,无人会在意,更不会在意这名杂役弟子,对宗门基础弟子动了什么手脚。   也不知道,当初自以为无关紧要的交易,造成那么恐怖的后果。   “大器门的仙器风火扇,也被人盗走,破开魔渊封印一角,构建出一条进出魔渊和太玄界的通道。”   “等等师父,大器门有仙器风火扇?”裴惜惜惊道,“风火山不是在北域莫家吗?”   原著剧情里,凤火扇同样不在莫家,但也不在大器门,而是在三炼宗,莫家被灭门后,由莫家一不起眼的庶女带着投奔三炼宗,最后这庶女带着凤火扇死心塌地地跟着男主。   这是原著剧情崩了?   裴惜惜想起四域大会,再想想那开了一口的通道,后知后觉恍然,是崩了。   这两件事,原著里都没有。   “北域莫家,用凤火扇,换大器门帮他们求莫家大乘老祖。”颜今歌开口,“这事是私下进行的,外边无人得知。”   当初莫家大乘老祖被救回来后,莫家有弟子入大器门,当时各方实力以为这是莫家对大器门的投诚,至于仙器,虽有猜测,但没证据。   “所以金沙秘境,便是通过这一通道,进入的魔域?”裴惜惜问。   “对。”颜今歌颔首。   “那,风火扇寻回来了吗?”裴惜惜问。   “没有,金沙秘境被推入魔渊后,通道后边魔族带走凤火扇,通道崩塌,太剑宗几名大乘没能追上。”颜今歌倒是没瞒裴惜惜,什么都与裴惜惜说了个清楚。   “这仙器落到魔族手里,还不知魔族要做什么。”裴惜惜忧虑地开口。   颜今歌伸手抚平她眉心皱褶,道:“无非是破除魔渊封印,侵入太玄界。你不必担心,太玄界那么多高阶修士,又知魔族阴谋,不会让魔族得逞的。”   裴惜惜一想也是,原著里,魔族阴谋从没提过,也没被人发现过,一直都是悄悄进行,所以,最后仙器被欲魔全都取走。   虽然原著直接写男主飞升,没再说太玄界自男主飞升后会变得如何,但只看此时发展便可推测,男主飞升,太玄界成为魔祖后花园。   然现在魔祖阴谋已经被太玄界修士发现,而太玄界的仙器,暂时只风火扇落入魔族手里,魔族阴谋不会如原著那般顺利进行。   她仰头朝颜今歌一笑,忽而想起一事,道:“师父,你来救我时,有没有看到金沙秘境?我怀疑魔族要用金沙秘境做什么。”   又是将金沙秘境往魔渊推,又是用魔物污染金沙秘境,一看就有阴谋。   颜今歌道:“我没发现。金沙秘境,或许已被魔族收走。”   在魔渊,是魔族主场,金沙秘境灵气充沛,相较修士,魔族更能敏锐发现,而且,魔族早早等在魔渊收取金沙秘境,自然比修士速度更快。   “啊?”裴惜惜面露可惜,她藏着的金属性灵石矿,岂不是白藏了?   还不如之前就说出来,大家挖了分了呢。要知道,之后为了供那些太剑宗弟子回复灵气,她提供了海量灵石,现在身上灵石较之之前,堪称赤贫。   颜今歌瞧出裴惜惜的可惜,道:“灵石矿都是外物,重要的,是你安全就好。”   经过与颜今歌这一谈话,裴惜惜也知道之前自己离奇经历是因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魔族真可恶。”   若不是魔族,她第九年便出了秘境,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   颜今歌眸光深沉,揉揉裴惜惜的头,没有说话。   发泄完情绪,又将事情说开,裴惜惜和颜今歌再次启程,前往太渊宗。   魔渊位于四域之间,而太渊宗在东域偏西之地,这一趟回宗,并没有一月之久,只将将十天,便回到太渊宗。   裴惜惜先在无霜峰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次日,将自己回来的消息告知文二雅他们,自己溜达溜达,去了掌教峰。   中午,文二雅、贺晏然五人,邵辰白带着薛茜茜,都一道过来。   瞧见裴惜惜,文二雅、狐九九和薛茜茜上前一把抱住她。   文二雅眼眶微红,虽然一直知道裴惜惜魂灯在,人没事,但没真见到,就放不下心。   裴惜惜一一反抱回去,对文二雅他们到:“多谢。”   谢他们在她失踪之时,求助家族寻她。   文二雅摇头,道:“没帮到什么。”   邵辰白修为已经筑基大圆满,文二雅、贺晏然他们都已筑基后期,距离大圆满只有一线,狐九九和鹤五六修为差些,这是他们妖修修炼本就比人修慢,目前只有筑基中期,而薛茜茜,已经筑基了。   看到大家修为都有进步,裴惜惜很是开心。   下午还有课,只简单聚聚,到了晚上,他们再次过来。   一行人再次吃吃喝喝,随意交流。   他们没问裴惜惜这一趟发生了什么,她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裴惜惜已经金丹,她毫不客气地取出酒,给其他人倒果汁,哈哈笑道:“我熬出头了,你们加油啊。”   她豪迈地将酒一口饮尽。   文二雅挑眉,道:“放心,你提前不了多久。”   少年情谊,多年归来,彼此都没变,值得浮一大白。   裴惜惜朝文二雅举举酒杯。   闲聊至气氛酣处,文二雅问;“惜惜,是谁将你推入鬼哭林的?”   文二雅不信,裴惜惜会自己不小心掉出包围圈。   “欲魔。”裴惜惜没瞒他们,又将魔灵族优秀的隐匿能力说了,道,“以后遇见陌生的优秀弟子接近,多怀疑两下没坏处。”   文二雅点头,道:“我会让文家留意。”   贺晏然道:“我贺家也会留意。”   “好。”   裴惜惜与他们喝到晚上十点,将他们一一送到灵鸟上,由灵鸟送他们回去。   薛茜茜与裴惜惜在掌教峰的洞府相邻,她抱着裴惜惜的手,道:“惜惜姐姐,我可以跟你睡吗?”   “好。”裴惜惜揉揉她的头,带她去洗漱。   两人躺在床-上,裴惜惜问她这些年在太渊宗过得怎么样?   薛茜茜手搭在裴惜惜肚子上,道:“挺好的,长老亲切,同门友善。”   她似是想到什么,眉眼一笑:“就是这些同门太闹腾,经常被罚。”   “那你被罚了没有。”   “罚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薛茜茜低声笑道,“百兽峰峰头那些师兄师姐,他们养了珍珠鸡、福禄兔等肉类妖兽,用灵草妖虫养着的,味道很好吃。”   “你们就去偷抓着吃了?”裴惜惜问。   薛茜茜兴奋道,“我们跟百兽峰师兄师姐他们说了的,他们说,只要我们有本事抓,就让我们吃。凭本事抓的,吃了不丢人,惜惜姐姐,你也去抓。”   “好,有时间我就去。”裴惜惜应道。   薛茜茜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在宗门内的趣事,慢慢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睡了过去。   裴惜惜见旁边薛茜茜呼吸均匀,跟着闭上眼。   之后,一行人偶尔聚聚,不过时间不算多,见裴惜惜已经金丹,文二雅他们受到刺激,纷纷努力修炼,力求追上裴惜惜。   而裴惜惜又遇上山姑,前往暗堂,挑选金丹历练任务。   暗堂内的任务让裴惜惜瞠目结舌,什么某某宗长老经常半夜去某某镇吃东西,弄明白缘由;某某宗长老被瞧见与某某宗长老深夜密会,查清楚情况……   “这?”裴惜惜盯着上边任务,微微吃惊。   山姑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奇怪暗堂任务,怎么都是些皮毛蒜皮的八卦事?”   裴惜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山姑道:“这一条条不起眼的消息,很有可能后边便藏着大秘密,任何反常,都不能轻视。”   说到此处,山姑脸色一沉,又想起四域大会,道:“那些久未突破的修士忽然突破,便是没人留意,才造成这么大的篓子。”   裴惜惜点头,道:“是去做暗桩吗?”   “对。”山姑颔首,“暗堂做的,便是宗门明面上那些弟子不好进行调查的事。若是进阶元婴,还得去魔域战场服役。暗堂弟子,过得要比宗门明面上那些弟子更艰辛。”   她望向裴惜惜,问:“宗门让你成为暗堂,你有什么意见吗?”   裴惜惜摇头,“我很乐意。”   “好。”山姑确信裴惜惜没有撒谎,收回视线,道,“你已金丹,将外出进行金丹游历,你顺便接个暗堂任务吧。”   裴惜惜视线一一扫过,道:“就东域九星岛吧,其钧元尊娶道侣,是真爱,还是别有用心。”   正好仙器生死棋在九星岛上,她去看看。   山姑颔首,道:“这次任务,将由东一带你,到了九星岛,听东一指挥。”   裴惜惜颔首,“什么时候走?”   “不急,半年后。”山姑开口,“半年后,东一出关。”   裴惜惜点头。   接了任务,裴惜惜又在山姑的带领下,逛暗堂。   暗堂自然不叫暗堂,叫白玉宫,由掌刑峰进,用弟子玉牌走传送阵。   白玉宫中,修士大多带着面具,或者拉上斗篷,这面具和斗篷都具有隔离神识作用,没法瞧清他们容貌。   暗堂弟子,都得注意保护自己。   出门在外,也是以代号称呼,如此便算是同伴,也不知他在宗门内的真实身份。   山姑和裴惜惜也带着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两人走在白玉宫内,很快将白玉宫逛完。   白玉宫不大,只一个建筑,分珍宝兑换处,以及任务堂。   任务堂根据任务等级而分几个房间,珍宝兑换处有兑换处,有修炼塔,逛完后,山姑带着裴惜惜下白玉宫。   “宗门内有各个传送出口,设在各峰脚偏僻的地方。进入传送空间后,将斗篷或者面具收起。”山姑用玉佩激活传送阵,边收起斗篷边讲解。   传送阵是短途的,数秒间便随机传送到出口处。   这出口处确实偏僻,位于一处小山峰洞内巨石后边,两人出现在山洞内,巨石将两人藏得严严实实。   正欲出去,外边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之后又是一道脚步声响起。   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并收敛自身气息。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一道女声想起。   裴惜惜听这声音很耳熟,应该是她熟人。   “你不想报复?”另一道男声开口,“你师父为了进阶,将欲魔种移植到你身上,你便不想报复?”   这道男声声音陌生,她应该不认识。   不过,根据这男的声音,她也明白,那个女修是谁了。   华琇,当初因为发现她身上气息不对,裴惜惜才跟去绿杨秘境。   华琇开口:“你以为你这么胡言乱语,我便会信?若我师父真将欲魔种移植到我身上,他还会卡在化神没能进阶?撒谎,也请找个能取信于人的谎言。”   那男声轻声笑道:“你若是不信,也不会来了。你发现了吧,虽然欲魔种从你体内取走,但你时常陷入狂乱,且经常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你的修为,这么多年,也没有过进步,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   华琇没有开口。   “你真的不怨恨吗?”那男声循循善诱,“比你小三十岁的小师妹,修为都快追上你了,你真的不怨恨?”   华琇道:“我不会信的,除非你给出证据。”   男声轻笑,道:“这便是你师父,瑛泉的高明之处,他心底魔念祛除,没有急着进阶,而是受欲魔种欺负,琢磨出将心魔转移到旁人身上的法子。你的一切反常之处,都是因为他。”   “你若不信,不妨回去对你师父说,你要外出寻找进阶金丹的机缘,看你师父,放不放你走。你的体质,可特别适应转移魔念。”   华琇沉默片刻,道:“你是谁,你为何帮我?”   “我,我只是不忍见你蒙在鼓中的好心人罢了。”那男声开口,“你的资质,不该在他手里埋没。”   华琇道:“我会试探的,若你骗我,我必上报宗门。”   须臾,一道细轻的脚步声远离,又一道重重的脚步声往里走来。   裴惜惜望向山姑。   山姑朝裴惜惜暗自摇头。   那道脚步声来到裴惜惜和山姑身前,视线朝两人方向瞧来,裴惜惜没敢与他对视,低头。   那男人站在巨石外边瞧了瞧,没发现什么,过了片刻,转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离远了,裴惜惜和山姑都没有动。   过了片刻,那男人又出现。   他眉宇间出现困惑,不过他似是听到了什么,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于原处。   到此时,山姑和裴惜惜依旧没动。   这时,一阵地动山摇,外边动起了手。   山姑这才对裴惜惜开口:“踏出出口前,要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才出去。出口处有保护结界,只要没踏出出口,便不必太过担心。这时,可用弟子玉牌朝掌刑峰长老发送求救信息。”   裴惜惜点头。   外边动静消失,山姑递给裴惜惜以遁空符,道:“为了安全,遁走吧。”   免得长老没有抓住人,那男人在外边潜伏着,将她俩看个正着。   裴惜惜颔首,捏碎遁空符,传送出山洞。   她这次,随机传送到百兽峰,百兽峰内,那些还没化形的妖修从各处蹿出,一口咬向裴惜惜。   裴惜惜举手,“路过路过,我不是来偷鸡偷兔的。”   裴惜惜脚踏罡步,又铺开幻境,一溜烟地跑下百兽峰。   刚下百兽峰没多久,裴惜惜正欲回无霜峰,她储物戒里,那仿若装饰的玉佩忽然亮起。   裴惜惜眸光一亮,眼底尽是喜意,闭关十几年,她哥出关了。   她打开玉佩,喊道:“哥。”   那边清朗的男生低低地笑了出来,道:“惜惜,好久不见。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去找你。”裴惜惜开口。   “行。”颜峥没有拒绝。   前往颜峥洞府,裴惜惜老远便瞧见颜峥站在洞府门口,一身祥云白袍,眉眼肆意飞扬。他瞧见裴惜惜,眉头挑起,不解道:“你修为怎么涨得这么快?”   颜峥从筑基中期直接闭关,立道心,晋金丹,自认为修炼速度快了,结果一出关,看到当初由他代入太渊宗的小妹妹也已经金丹,心态微微崩。   裴惜惜歪头,笑道:“天赋异禀?”   颜峥背手,接受了这个理由,“行吧,绝世天骄。”   他让开门,请裴惜惜进去。   两人分宾主坐下,颜峥取出灵果、糕点,又给裴惜惜倒了杯灵茶,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裴惜惜报喜不报忧,自然一切都好,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将绿杨秘境发现木灵石矿说了,得意洋洋道:“我每年都有分红,大富婆一个。”   颜峥笑道:“那感情好,不必为灵石发愁。”   裴惜惜颔首,道:“自然,我还能给小辈花零花灵石,哥,你要不要?”   颜峥递给裴惜惜一个三阶灵果,道:“哪有妹妹给哥哥零花的。”   他上下打量裴惜惜,可惜道:“你进阶太快,我之前给你准备的礼物,都用不上了。”   颜峥给裴惜惜准备的,是筑基期修炼物资,谁知裴惜惜一下子蹿到金丹,之前准备的礼物,就不合适了。   裴惜惜笑嘻嘻道:“那我准备的礼物,正正好,庆贺你金丹。”   她取出七品腐骨果,木精-液,以及自己种出的各个品种的灵果灵草。   “都是我自己种的,不值钱。”裴惜惜嘚瑟道。   颜峥含笑接了。   他的想法还很朴素,裴惜惜后边无父无母无家族的,能给出什么好东西?但这都是她的心意,他要好生保存。   他淡定地打开玉盒,猛地合上,他望向裴惜惜,声音都有些变了,道:“九,九品?”   裴惜惜颔首,又想了想,道:“九品你家长辈吃不了,只能炼丹了,你家长辈认识炼丹师吗?可以入药。”   “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拿。”颜峥将储物袋推回去。   裴惜惜叉腰,道:“当初你送我来太渊宗,送我这送我那,我推辞过吗?现在我送你东西,你就生份了?”   “你送我用得上的东西,我自然会接受,可是这些用不上的,价值又贵的,我不能拿。”颜峥坚定拒绝。   若他日后需要这些高阶灵草救命,那他会去寻裴惜惜求助,但此时这些灵草灵果他用不上,不能占裴惜惜便宜。   裴惜惜不收,只道:“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嘴上说将我当亲妹妹,实际上并不是?”   裴惜惜话说到这份上,颜峥在推辞就伤感情了,颜峥收起,道:“行,我收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这就用这些东西,去我家长辈那换好东西去,到时候分你一半。”   “不用,送给你的就是你的。”裴惜惜摆摆手。   颜峥没有说话,但显然打定主意。   他问裴惜惜,“你金丹游历了没有?”   “还没呢。”裴惜惜摇头,“不过选定任务了。”   “是什么任务,到时候咱们一起同游。”颜峥开口。   裴惜惜抿抿唇,面露为难之色,“有长辈带我,不好带人。”   颜峥可惜地点头,道:“行吧。”   他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望向裴惜惜,道:“你这么快,就入考核了?”   “什么考核?”裴惜惜问。   “没什么。”颜峥摇头。   这事,还是他师父与他说的,说宗门有暗部,他若愿意进暗部,会有暗部前辈带他做任务,进行考核。   他以为裴惜惜也是,但听裴惜惜听到考核很茫然,应该不是。   他有些可惜。   本来想着他与裴惜惜多年没见,正好两人都是金丹,一同外出游历一翻,等回来,他再进暗部考核,现在裴惜惜不与他一道,他直接接暗部考核任务吧。   “要走了,说一声,到时候再聚一下。”颜峥开口。   裴惜惜答应了。   两人简单交流下这些年的事,主要是裴惜惜在说,颜峥这些年尽闭关了,没什么好说的。出关后,他要约见裴惜惜,与他师父也只简单说下心得,还没来得及了解外边大事,自然不知道裴惜惜这些年过得跌宕起伏。   他含笑听裴惜惜眉飞色舞,暗暗点头,看来裴惜惜在太渊宗过得是真不错。   吃吃喝喝,两人分手,裴惜惜回到无霜峰。   颜今歌望向裴惜惜,道:“与朋友都聚完会了?”   裴惜惜笑嘻嘻地点头。   与她相熟的都在,且过得都挺不错,她开心。   她蹦跳到颜今歌身前,道:“师父,半年后,我要外出进行金丹游历。”   颜今歌瞧了她一眼,眸光微冷,“要离开我,就这么开心?”   “哎呀,不是。”裴惜惜伸手推颜今歌进入院子,道,“我是为进入暗部开心,我即将迎来我第一个正式任务。”   颜今歌道:“又是几十年不得回来。”   裴惜惜绕到颜今歌前方,笑嘻嘻地问:“师父,你舍不得我啊?”   颜今歌冷脸,道:“我怕你出去,又跟这次这般——”   入生死险境。   “不会的啦,师父。”裴惜惜倒退着行走,仰头望着颜今歌,道,“师父,我会想你的呀,我会顺着契约,回来看你的。”   颜今歌神情缓了缓,睨向裴惜惜,道:“说到做到?”   裴惜惜举起巴掌,“说到做到。”   回到房间,裴惜惜站到颜今歌身侧,探头问:“师父,入幻境吗?”   颜今歌放下书籍,道:“入。”   裴惜惜照例还没设好幻境场景,先被拉入幻境。   颜今歌抱着裴惜惜,手指绕着裴惜惜胸前碎发,问:“小珍,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裴惜惜听到她师父问得这么没有安全感,满满的都是心疼。   她又骂了花容容一句疯女人,若不是她,她师父也不会这般脆弱敏-感。   她转身,望向颜今歌眼底,认真地开口:“当然不会,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颜今歌咀嚼这句话,睨向裴惜惜,笑得危险,“这句话,你要好好记住。”   话尾消失在他的口中,他按下裴惜惜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第56章 说开   这次幻境,颜今歌除了一开始亲了裴惜惜,便没再做什么。   幻境内,他与裴惜惜是在无霜峰四合院内,窗外红梅绽开,月色溶溶,暗香藏于风中。   他抱着裴惜惜坐在窗边,把玩着裴惜惜的手,望着窗外红梅,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受颜今歌的安静影响,裴惜惜也没有聊天,靠在颜今歌肩上,视线落到窗外红梅上。红梅吐蕊,在风中簌簌而动。   这梅林再好看,瞧了多年,也应道寻常才是,但不知是不是身边人相配,这么相拥着欣赏梅林时,又觉得景致不同。   裴惜惜还真有种谈恋爱的滋味。   与爱的人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甜意从心底渐渐涌出,呼吸一口,都是爱情的甜蜜。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身形微僵。   我的天,她最近是怎么了,居然真的替代定制恋人和她师父谈恋爱?   她不是该站在幻境外边,看他师父和定制恋人谈恋爱的吗?   她又是如何与她师父拥抱、接吻,熟稔又习以为常的?   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恍然回忆,是四域大会前,她愤怒她师父又不按剧本走,吻上她师父后,一切开始失控的。   所以,还是她的锅?   裴惜惜捂脸。   她对不起她师父。   她亡羊补牢,立即退出这具躯体。   颜今歌没有防备,被裴惜惜离开幻境,眸光顿时一沉。   他扔下那具带着桃花妆的肉-身,身形动间,面带桃花妆的肉-身被碾成齑粉。   他冷冷一笑,身侧幻境似撕裂的纸张,一寸寸裂开。   裴惜惜:“???”   好吧,若造成这种情况,她有七分错,她师父绝对也要错上三分。   这般喜怒无常,又翻脸无人,谁家谈恋爱是这么谈的?   呜呜呜,好歹是他恋人,被他抱在怀里,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将她杀死?   也就是在心魔幻境里了,在现实生活里,谁当他的恋人,是不是都得有拥有百杀不死之心?   裴惜惜之前还有些旖旎的心思,啪叽一下,顿时熄灭了。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幻境破碎,两人又回到识海里。   裴惜惜小步挪移,靠近情绪不佳的颜今歌,低声问道:“师父,您怎么这样啊,定制恋人说杀就杀?”   裴惜惜本来想提下意见,但一开口就是控诉。   她的控诉又轻又软,带着不自知的亲昵,像是抱怨,更像是撒娇。   颜今歌身上冷气散去,他转身望向裴惜惜,犹豫片刻,伸出手,试探地抓向裴惜惜。   裴惜惜没有避让,仰头望着他,眼底尽是全然地依赖与信任。   触及这道不带任何风月的视线,颜今歌收回手,道:“没有灵魂的定制恋人,便是一具傀儡。”   裴惜惜心一跳,她师父,是知道什么了吗?   她下意识回避这个答案,却又觉得有些甜。   她眼神游移,艰难地开口;“定制恋人就是这样嘛,一开始是没有灵魂,你耐心养成,给她塑造性格,她就慢慢的拥有自己灵魂了。”   颜今歌瞧向裴惜惜,眸光深沉。   裴惜惜心怦怦跳,左望右望,不敢直视。   仿若过了许久,又好似只一瞬,颜今歌移开视线,道;“你说得对。”   裴惜惜松了口气,又感觉到了失落。   她安慰自己,这才是正确的,无论是对她师父,还是对她。   裴惜惜勉强自己笑得开心,扬声道:“那师父,我先回去了。”   说着,不等颜今歌回应,就蹿出他的识海,跑出房间。   她推开门,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内,之前她的床、被、枕、褥都带到四域大会,又尽数折于魔族之手,此时房间内安置的,是新的道器,颜今歌用宗门贡献点换的,比掌教当初兑换得还狠。   道器,只在半仙器之下,比宝器更好,睡得更舒服。   裴惜惜洗漱好,躺在床-上,不知这被子是什么毛炼制的,比白云还软,带着阳光特有的味道,仿若置身芳草地里晒暖阳,舒服得一比。   裴惜惜躺床-上滚了滚,还在想颜今歌是瞧出来了呢还是没瞧出来,是在敲打她呢,还是在暗示她?   其实这个问题去问问颜今歌,什么答案都有了,可是裴惜惜哪好意思去问?   万一得到否定的答案,岂不是显得她自作多情?   要是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还能与她师父谈恋爱?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和她师父都没法好好相处,不能进不能退,不能近不能远,别别扭扭,没法相处。   万一处个不好,生分是轻的,要是恩断义绝呢?   她看重颜今歌,不想与他日后像个陌生人一样。   一想起这个假设,她就鼻尖发酸,浑身抗拒这个结果。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现在这样,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装聋作哑,顺其自然。   得出这么个结论,裴惜惜整个人放松下来。   对的,她只是个可可爱爱天真烂漫的小心魔,还不到会揣摩大人心思的年纪呢。   床、褥、枕、被都很舒服,裴惜惜放松之后,在道器的气息下,迅速陷入沉睡中。   次日,裴惜惜又被闹钟吵醒。   她将被子罩住头,痛苦不已。   她已经金丹了,为什么闹钟还要闹她?   闹钟跟着飞进道器,在裴惜惜耳边、识海继续吵闹,吵得裴惜惜没法继续睡。   她伸手,将闹钟关了,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洗漱。   冰凉的灵水打在脸上,让她恢复清醒。   她打开弟子玉牌,见上边课程密密麻麻,满脸痛苦,她已经金丹了,为什么还要上课?   但她不敢去问颜今歌,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上课。   又一日,裴惜惜觉得能冷静面对颜今歌了,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继续幻境。   颜今歌正在画画,闻言他放下画笔,望向裴惜惜,道:“不躲我了?”   于修真来说,时间是最值钱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值钱,是因为时间代表着修为,代表着无尽的可能;不值钱,则是修者寿元漫长,有很长的时间去等,去筹谋。   就比如颜今歌想将裴惜惜困在身边,这件事,他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对裴惜惜的躲避态度,也颇为宽容。   他像是耐心十足的猎人,对猎物耐心织网,不徐不疾。   裴惜惜脸颊微红,侧身避过颜今歌的视线,道:“我哪有躲你?要不要进幻境?”   裴惜惜没发现,自己与颜今歌说话,越来越平等,两人相处,不像是师徒,更像是小情侣。   颜今歌倒是发现了,但这是他潜移默化与纵容的结果,自然不会戳破。   他道:“好。”   说着,走到旁边塌上坐下。   裴惜惜迈步跟过去,临走前瞧了那画架一眼,微微怔在原地。   画架上,颜今歌画的画,与她本命法宝相似,皆是不露脸的红梅美人,不同的是,裴惜惜法宝上画的是男修,颜今歌上画的女修。   同样不露脸,她法宝上是颜今歌,那颜今歌这画上,应该是她。   裴惜惜顿时感觉阵阵热火内烧,烧得她整个人都飘起来。   理智告诉她,这只是巧合,但情感上她又很难不这般想,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存在旖旎心思的。   她默念清心诀,又在房间内的清心玉气息辅助下,将一切杂念压下。   她走到颜今歌身侧,道:“师父,我进来了?”   她说出‘我进来了’时,脑子里没忍住又黄了,也就是她不是男人,不然这话,很难不让人想歪。   颜今歌瞧到裴惜惜又是满脸通红,不知在想些什么,意味深长地开口:“进来吧。”   裴惜惜脸颊热度再起,她没敢直视颜今歌,头一懵,化作烟雾钻了进去。   心魔幻境,裴惜惜再次被拉了进去,这次她没有成为桃花美人,而是变为一个水晶球。   她被十五岁的颜今歌拿在手里。   十五岁的颜今歌,面庞稚嫩,像是初春刚生的嫩芽,脆生生的,好似能掐出水来。   只是他身上没多少肉,瘦得像是一根竹竿,轻飘飘的外边披了一张人皮,若不是底子撑在那里,犹如恶魔现世。   裴惜惜望着瘦削的少年颜今歌,心阵阵地揪着疼。   她这么好的师父,为什么那对父母不懂得珍惜?不珍惜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虐待?   她张开手,抱住颜今歌的腰。   颜今歌低头,手摸摸水晶球,又继续往下木屋方向。   木屋里边,颜新和花容容坐在桌边,男俊女温婉,光看外表,好一对璧人,谁能知道,这般容貌下边,藏着的心那么自私恶毒?   裴惜惜跟着瞧过去,见桌上有酒有菜,道:“今歌,咱们也去吃东西吧?”   颜今歌摸摸她,道:“不急,看戏。”   裴惜惜不想看戏,她师父的这对父母,奇葩得让人没法理解。   但她师父想看戏,裴惜惜只能陪着。   木屋内,花容容递给颜新一碗汤,温温柔柔地开口:“新郎,咱们这么多年不容易,何必为两个外人吵架?”   颜新不敢相信,这么冷酷的话是由花容容说出来的,“花容容,那是你亲姐姐,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   花容容柔柔弱弱地一笑,“她是我亲姐姐之前,先是我的情敌。”   她望着颜新,眼含无限深情,“你选择她时,我老老实实地远离你,不参与你和她的生活,但是你选择我时,她为什么要来插进我俩之间?”   颜新道:“她只是太爱我,舍不得我。”   “我也很爱你,舍不得你,但我更不忍你为难,所以我退出了。她那么爱你,为什么忍心你为难?”   颜新痛苦,“你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她?我们三人一起生活不好吗?你便忍心我为难?”   “我不忍心你为难,所以我很痛苦,还是劝说自己留下她了啊。”花容容委屈地开口,“只是柳真不忍看我太痛苦,才杀了她。”   “那我要杀柳真,你为何阻拦我?”颜新质问。   “柳真只是不忍看我太痛苦了而已,柳真有什么错?”花容容面露不解,“难道我就不配有个人心疼?”   “姐姐痛苦,你立马心疼,那我痛苦,就活该吗?我也是人,还是你的爱人,我痛苦时你不心疼也就罢了,怎么还能不让别人心疼我?新郎,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这么过分。”   颜新手握成拳,垂头闭眼,道:“若你稀罕他的心疼,那你与他在一起就是,何必让他杀了你姐姐?”   “新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居然将我往别的男人怀里推!”花容容不敢置信,她捂着胸口,流下一滴泪水,“你说这话,比杀了我还疼。”   她哭得极美,似梨花带雨,海棠滴露,晶莹圆润的泪水沿着眼睑滑落,似一滴珍珠划过她的面庞。   颜新神情恍惚片刻,上前拥住花容容,道:“莫哭莫哭,想想,你哭得我心疼。”   花容容抓着白帕的手捏紧,因为太过用力,指甲褪-去粉色,徒留一片惨白,她搵去眼泪,柔柔弱弱地开口:“新郎,我是容容。”   她从颜新怀里坐直身子,垂眸愧疚地开口:“若早知新郎那么爱姐姐,在柳真拔剑时,我就该阻拦的。”   “是我的错,我不该与真郎抱怨。”   颜新从恍惚中回神,望着花容容那张与花想想一般无二的脸,他微微侧头,给花容容到了一杯酒,道:“柳真也被我杀了,这事,算是过去了。”   花容容猛地抬头,声音不自觉拔尖,“柳真被你杀了?”   颜新定定地望着花容容,冷笑道:“你在为柳真伤心?”   花容容指甲死死扣住指腹,勉强笑道:“柳真好歹是我多年朋友,乍然听到他身死,难免失态。”   她神色微微怅惘,道:“你杀了柳真,也算是为姐姐报仇了,没了这些外人,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颜新听到那句好好过日子,微微失神。   须臾,他回神,道:“你说得对,只有咱俩了,是该好好过日子,往后余生,还久得远。”   花容容道:“新郎,喝汤吧,我为你炖了十个时辰呢。”   颜新端起碗,对花容容道:“你喝酒吧,我特意从你老家带回来的。你不是说,你最怀念家门口胡老伯的酒?”   花容容垂眸,面露怅然,“原来新郎还记得。”   颜新道:“我将你放在心上,自是记得。”   她端起酒杯,道:“新郎,你以汤代酒,咱们共饮一杯,庆祝往后新日子。”   颜新没有拒绝,用碗与酒杯碰了一下。   之后,一人饮酒尽,一人喝完一碗汤。   喝完后,花容容忽然尖声质问:“新郎,当初是你选择回到我身边的,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地又被花想想那个贱女人勾走了魂?”   颜新沉默片刻,道:“对不起容容,我后来发现,我对你不是爱,只是依赖,我对容容,才是真爱。”   “什么真爱?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呸,贱皮子!”花容容直接骂道。   颜新被骂懵了,慢半拍才怒道:“花容容,你居然敢骂我?”   “我为什么不敢骂你?”花容容起身,上前就是一巴掌,“花想想那贱女人想骂你就骂你,想打你就打你,你全都高高兴兴的受着,我就不行了?”   “凭什么?老娘哪里低她一等?老娘打的就是你这贱皮子。”花容容又上手,指甲狠狠抓了上去。   颜新想要反抗,忽然浑身灵气一泄,口吐黑血,他望着花容容不敢置信,“你,你居然下毒?”   花容容冷笑,“你以为,若不是你是花想想那贱人喜欢的男人,就你这样的贱皮子,也能上老娘?”   “花想想那贱女人死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活着?若你老老实实的,看你这张脸长得不错的份上,老娘未必不能容你,偏你要作死!那你就死吧!”   颜新忽然冷静下来。   他望着这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花容容,忽而一笑,“既如此,那咱俩都去陪想想,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花容容浑身筋脉剧痛,气力全失。   她站不住身子,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她望着颜新,眼底尽是杀意,“你下毒!”   “你杀了想想,我为她报仇,有什么不对?”颜新跟着坐在地上,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面上露出满足,“我替想想报了仇,想想在下边,会原谅我的。”   花容容嗤笑,“说得有多深情似的,若真那么爱花想想,又怎么会与我在一起?花想想真可怜啊,没有人真心爱她。”   而她,至少柳真愿意为她而死。   这件事上,她强过花想想一头。   她忽而扭头,望向窗外,与颜今歌冷漠的视线对上。   颜今歌瞧清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毫无情绪波动,像是要死的不是他亲爹娘,而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一愣,又哈哈笑道:“你颜新的血果真冷的,所以你的孩子,也这么狼心狗肺。狗杂种,”花容容喊颜今歌,哈哈笑道:“狗杂种,你生来背负原罪,你未出生时,你亲爹说你是野种,你母亲说你是罪孽,你的出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胡说,今歌生下来,是整个太玄界的幸运,是所有修士的幸运,他是个奇迹!”裴惜惜大声吼道。   可惜她的话,只有颜今歌能听到,花容容听不到。   “现在,你身上又多了一项没法破解的因果,你的父母,互相杀了彼此,身为两个疯子的孩子,你没有资格被爱,也不会有人爱上一个疯子。”   “怎么可能不会有人爱他?所有人都爱他,他是世上最可爱的人,所有人都会爱他。”裴惜惜嘶吼。   “狗杂种,你听到了吗?你生来罪孽,永不会有人爱你!”   “他没有罪孽,他生来受人喜爱,只有脑残才会伤害他。”裴惜惜唾向花容容,“你这个脑残!”   “哈哈哈哈——”   花容容凄厉笑着,笑着笑着,倒在地上失去气息。   颜新定定地瞧向颜今歌,触及他没有任何波动的眸子,眼底尽是厌恶,“她说得对,她是个大疯子,生下孩子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疯子。”   “小疯子,父母死了,不会哭一哭?”   裴惜惜气炸了,她听不得那个疯字,这会让她想起原著,她师父为了不疯,干脆牺牲了自己。   她破口骂道:“你才是疯子,谁疯今歌都不会疯,他日后会成为修真界唯一的仙尊,呼风唤雨,万人敬仰!”   “还有你,你这渣男,不负责任的东西,你没有资格说他,你没资格!”   颜今歌在裴惜惜回骂时,不断用手抚摸水晶球,安抚裴惜惜的怒火。   他嘴角噙着笑,不并未他们的话而伤心,他道:“不,我会有人爱。”   比如他怀里这来历不明的小妖精。   至于哭,他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哭?   颜新接连不断地吐血,呵笑:“连父母都不爱你,世上还有谁会爱你?小疯子,我等着你来找我们。”   颜新也倒在地上,声息渐无。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父母,你这个人渣,就玷污了父亲这个词。今歌才不会来找你们,他会活得长长久久,会飞升,会天地同寿!”   裴惜惜骂完,对颜今歌道:“你别听他俩的,你有人爱,是他俩不好。”   颜今歌摸摸水晶球,从厨房取出火石和枯草干柴,在房间内点燃后,又从厨房取了油,直接砸到火上,火上浇油,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颜今歌站在外边,淡漠地望着眼前大火,无悲无喜。   裴惜惜伸手抱住颜今歌,道:“不伤心,咱们离开吧。”   颜今歌垂眸,忽而笑道:“没有伤心,我很开心。”   他摆脱了这两个疯子。   这一天,裴惜惜之前听颜今歌说过,裴惜惜只以为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颜今歌的父母自相残杀死了,颜今歌不再现场,或者这期间没有颜今歌任何事,谁知道,这对夫妻死前,还会对她师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幻境里她能陪在她师父身边,但现实生活中,她师父彼时是什么想法呢?   会不会因这话落下心魔?会不会因这户阿怀疑自己?会不会因这些话,日后永远不得释怀?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她只紧紧抱着她师父,为她师父心疼。   颜今歌摸摸水晶球,道:“莫哭,你该为我开心。”   裴惜惜顽强地止住哭泣,应道;“嗯。”   “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裴惜惜问。   “好。”颜今歌转身,不再看燃烧的木屋,将屋子里那对男女抛到脑后。   他往树林外边走,问裴惜惜:“小珍,你怕我吗?”   “我为什么怕你?”裴惜惜抹去眼泪,不解。   “因为我是冷血怪物,父母死了,我不仅不会伤心,只会拍手称好。”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对你没有不慈之心,你也无需对他们抱有敬爱之意,感情都是相护的。”裴惜惜果断开口。   颜今歌站定,道:“你真这般想?”   “自然。”裴惜惜肯定地点头。   “你爱我吗?”颜今歌又问。   “爱爱爱,我当然爱你,我这世上,最爱的就是你。”裴惜惜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此时无论颜今歌说什么,她只会顺着他的话说。   “那你当我道侣吧。”颜今歌开口。   裴惜惜被这一记直球打在心上,一时心狠狠捏紧,又似秋千般荡得七上八下。   她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开口。   她有种错觉,他师父这话,是在对她说,而不是定制恋人。   因这猜测,她迟疑着没有回答。   颜今歌眸光一沉,道:“你不愿意?你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裴惜惜忙摇头,道,“我没骗你,你是受人期待的,会有很多人爱人。”   “那你呢?”   “我当然也是。”   “撒谎!”颜今歌声音微微提高,道,“你若真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成为我道侣?”   他垂眸,语带失落,“你只是在安慰我,我果然没人疼,没人爱。”   “没有,没有,我愿意,我愿意。”裴惜惜疯狂摇头,反手抱住他,坚定地开口。   这绝不是她师父在和她说,她师父骄傲,内敛,说不出这样的话。   这是幻境,这是还是年少时的她师父,与他的定制恋人说。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松口得非常快,同时又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   她打起精神,准备安抚她师父。   “你是在同情我?”颜今歌沉默片刻,又道,“你是因为同情我,才答应我的?”   “没有,我爱你。”裴惜惜坚定地开口。   颜今歌身形拉长,怀中水晶球也变成桃花美人。   他将桃花美人抱在怀中,声音低沉地开口:“再说一遍。”   裴惜惜讶然地望着她师父,又望望自己,之前还是水晶球时能轻易说出口的话,此时却感觉难以为情,像是她真的在跟她师父告白一般。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颜今歌神情落寞,“我知道,没人会爱上一个小疯子。”   裴惜惜心再次揪了起来,哪怕明知颜今歌在做戏,她依旧似太公钓的那条鱼,甘愿上钩,“我,我爱你,我,我愿意,愿意与你结为道侣。”   裴惜惜声音颤抖,磕磕绊绊才说完,说完后,整个人脑子有些空,神魂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她羞得垂下眼眸,像是泡在温泉里,晕乎乎的,失去自己的判断。   “真好。”颜今歌双手箍紧裴惜惜,唇落到她额上,眼上,又顺着鼻梁,来到唇上。   他亲亲地啄了一口,又加深这个吻,强势而霸道地宣誓自己的存在。   吻完,颜今头搭在裴惜惜肩上,缓解余韵。   他闭眼,待心平气和,他微微松开,笑道:“小珍,想看看,我的道侣长什么样吗?”   裴惜惜望着颜今歌的笑,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古怪,拒绝脱口而出,“不。”   “为什么小珍不想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颜今歌抚摸着她的脸,道,“脸上带着颜料,应该不舒服吧?”   他一点点地抹平脸上桃花,露出后边裴惜惜的脸。   他望着这张脸,手在她眼角处微微摩挲,“这双眼睛真好看啊。”   只看着他,眼底也只容得下他。   裴惜惜在颜今歌瞳孔处瞧见自己倒影,瞳孔微缩。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   她捂住脸,颜今歌瞳孔里的那张脸也捂住脸,那眉眼依旧那般熟悉。   怎么会?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这一系列动作,眼底笑意明显。   他被裴惜惜可爱到了。   他堪称温柔地开口,“明珍,不用遮脸,也不用揉眼,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裴惜惜再次倒吸口凉气,因为惊吓,竟不住打嗝。   颜今歌按揉她手腕内侧内关穴,放柔嗓音,“明珍,不要急,深呼吸。”   颜今歌一声声温柔的“明珍”,与花容容一声声“新郎”重合,裴惜惜顿时吓得嗝好了。她抓住颜今歌的手腕,认真道;“师父,你不用夹着声音说话。”   她害怕。   颜今歌轻笑一声,反握住裴惜惜的手,道:“醒过神了。”   裴惜惜:“……”   她说还没有,她师父信吗? 第57章 补更   裴惜惜心一虚,就想挣脱这个躯体逃跑,但颜今歌之前便受过教训,此时自然不会让裴惜惜再次得逞。   裴惜惜无论如何努力,都被捆在幻境内。   颜今歌揉揉裴惜惜的头发,道:“明珍,你若是还没能冷静,可以慢慢冷静,我可以等。但你,别想逃!”   他在逃字上,加重读音。   裴惜惜:“……”   她将手抽出,揉揉脸,让自己冷静。   但如何冷静得下来,她哀嚎一声,身子往后一躺。   颜今歌接过,含笑着望着裴惜惜,不催也不急,好似能与她耗到地老天荒。   裴惜惜慢吞吞的翻个身,背对着颜今歌。   颜今歌也不恼,就这么安静地抱着。   他本来也没想这么急戳穿,还想让明珍再埋在沙子里躲躲,但裴惜惜努力安慰他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他不愿再等下去。   他不想让裴惜惜与过去的自己说,他要裴惜惜与现在的他说。   他与裴惜惜本就相识于现在,他不愿再等。   他摸摸裴惜惜的头发,神思悠远。   裴惜惜背对着颜今歌,肆意做着苦脸,这TM的都是什么事啊。   她师父也太急了吧,什么心理准备都不给她做,直接给她丢了这么一个惊雷,谁接受得了?   她缓了缓,闷闷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从一开始。”颜今歌揉着裴惜惜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   裴惜惜更郁闷了。   她之前便有所猜测,但一直都被她压着,此时被颜今歌挑破,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郁闷捶地。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关键,猛地扭头望向颜今歌,道:“师父,那你情丝,岂不是落到了我身上?”   颜今歌手一顿,问:“你会背叛我,离开我吗?”   “不会。”裴惜惜摇头。   “那便行了,如此,情丝落到你身上,与落到我身上,又有什么区别?”颜今歌漫不经心地开口。   裴惜惜探口气,忧虑地望着颜今歌。   这怎么一样呢?   掌握在自己手里,与掌握在旁人手里,还是不同的。   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可靠。   她满脸愧疚,道:“师父,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着急想要推动剧情,也不会这样。”   颜今歌轻笑,点点裴惜惜的鼻尖,道:“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他这样的人,只要深入了解,谁能爱得上?   小明珍也就现在为他所骗,才会对他好感很高,尽管如此,不也依旧没有爱上他?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明珍陪在他身上便好了。   “怎么会?”裴惜惜认真地道,“师父你只是抗拒自己而已,只要你不抗拒,很容易爱上自己的。”   “那小明珍,你爱上我了没有?”颜今歌俯身,与裴惜惜面贴面,鼻贴鼻,四目对视。   裴惜惜垂眸避脸,避过颜今歌的视线,她之前可以随意说爱不爱的,但真面对现实中的师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嘴张了张,喉咙里就像是卡了一块馒头,没法出声。   颜今歌直起身,垂眸落寞地开口:“你看,谁会爱上我呢?”   裴惜惜心软成一团,上前抱住颜今歌,道:“师父,我爱你。”   她对颜今歌,虽然不是爱情,但她是真的爱他。   他是她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她上前抱住颜今歌,她会努力转变感情的。   颜今歌没在继续逼问,是爱情的爱,还是亲人的爱,无论是哪种,于他都一样。   既然说开,幻境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颜今歌放裴惜惜出了幻境。   裴惜惜似兔子般蹦走,回到自己房间。   她先扑到床-上,哀嚎一声,再翻来滚去翻来滚去。   一下子从师父变为男朋友,这发展怎么那么魔幻呢?   她摸摸心口,却又没什么抗拒,她再回忆回忆他师父的脸,心怦怦跳,好似小兔叽蹦蹦跳跳。   裴惜惜抱着被子再次难为情的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师父变男朋友,好像也不错,这样,世上不会再与有谁,与她师父关系比她更近。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心彻底定了下来。   翌日,裴惜惜先去外边采了一捧灵花,用丝绸扎着放到颜今歌房门口,之后下山上课。   她走后,颜今歌打开房门,视线落到门口的灵花上。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灵花放到鼻尖清嗅,再抬眸,隔着空间,看到裴惜惜坐着苍鹰,迎着阳光往外而去。   他轻笑一声,转身回到房间,将花瓶内的梅花拔了,换成这低阶灵花。   颜今歌的审美很绝,便算没学过插花,这一捧低阶野花,也被他插得好似高雅艺术照,有浓有雅,杂而不乱。   他欣赏着这捧野花,心道,明珍对身份转变,还真是接受得毫无障碍。   这个发现让他心生愉悦。   这说明,明珍将他放到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愿意为他做出改变。   晚上,裴惜惜上课回来,颜今歌迆迆然地走出院门口。   瞧见裴惜惜,他含笑道:“明珍,回来了。”   裴惜惜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身份改变,裴惜惜一时无所适从。   她狠狠心,上前一步,拉着颜今歌的手,软和着声音道:“外边风大,你出来做什么?”   颜今歌轻笑。   明珍的反应真的有些可爱。   他低声道:“明珍,你也不用夹着声音说话的。”   “谁夹着声音说话了?”裴惜惜扬声,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她又压低声音,“就正常说话,正常说话。”   到了房间,颜今歌坐在榻上,裴惜惜习以为常地走到塌边,正欲搬条小杌子坐,颜今歌将她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今天上课学了什么?”   裴惜惜不太自在。   在幻境里,和在现实中,是不太一样的。   幻境里有个身份披着,她可以无所顾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说是因为那个身份,但在现实里,没了那伪装,就像是没穿衣服,□□的将自己端出来。   这让人如何自在?   她低声将今天的课程报了遍。   颜今歌继续引导裴惜惜说话,说的都是些日常小事,并给裴惜惜补充课外知识,跟讲故事一样,裴惜惜窝在颜今歌怀里,渐渐自在,又找到以前相处的感觉。   见夜月将深,颜今歌亲亲裴惜惜的额心,送裴惜惜出房门。   裴惜惜被颜今歌亲了额心,又变成一木桩子,颜今歌与她说的话她没有听清,只本能点头,本能回房。   她躺在床-上许久,回过了神。   她摸摸额心,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她这才有,她与她师父关系转变后的真实感。   亲了,真亲了?   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没法形容得出,但她确定,自己没有抗拒、厌恶等负面情绪。   既然不抗拒,那便是有很大的好感了。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失眠了一-夜。   她从没想过,自己胆子居然这般大,真敢对她师父生出心思。   修士修为越高,对睡眠需求越少,一-夜未睡,对裴惜惜并没有造成影响。她照例去山下摘了一捧花放到颜今歌门口,下峰去上课。   回来后,被颜今歌抱在怀里说说话。   渐渐的,两人之间因为颜今歌戳穿身份而造成的隔阂,渐渐消失,现实生活中与幻境里的相处,没有多少区别。   裴惜惜已经能够自如地赖在颜今歌身边撒娇,敲打,肆意亲近。   其中最大的好处是,裴惜惜吃魔念,不必再如之前那般,一天只一顿,她实现了一日三餐的伟大梦想。   三月后,裴惜惜站在颜今歌房门口,准备道别。   她该离宗历练了。 第58章 出发   颜今歌听裴惜惜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金丹历练之事,眉眼柔和,“舍不得我?”   裴惜惜视线左顾右盼,四处乱飞,“才没有。”   她望天望地望了片刻,又落到颜今歌身上。   颜今歌容貌俊绝,身后白玉与瓷器,不及他半分风采。   他一双眸子纯黑,专注望着人时,眼底只容得下一人,无限情深。   裴惜惜与颜今歌对视片刻,移开视线,落到他垂眸时露出的眼角小痣上,她道:“师父,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我这次去九星岛,不去什么秘境,可随时回来找你。”   颜今歌抬眸。   阳光从裴惜惜背后洒过来,将她整张脸遮在阴影里,似是雨中的小白杨,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能茁壮成长。   那是阴影遮不住的勃勃生机,带着希望。   他伸手理顺裴惜惜胸前散乱的长发,道:道:“好,路上注意安全,将床、被、枕、褥带上,你这次任务,在外少则一年,多则几十年,在外睡得好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都带上了。”裴惜惜小鸡啄米地点头,“那我,走了?”   颜今歌起身,送裴惜惜到门口。   即将下无霜峰时,裴惜惜幻了一副略显清秀但又普通平凡的容貌,穿着一身米黄色没有什么绣文只有基础除尘阵法的廉价法袍,身上也没有多少配饰,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头顶一根碧玉簪。   她走到掌刑峰脚下,等东一。   过了片刻,一名气质冷峻、容貌平凡、背着剑的剑客走了过来,他道:“云袅?”   “东一?”   两人对上代号,明白对方便是这次的搭档。   东一指尖幻出一枚契约,道:“往里输入灵气。这是同伴契约,因为在外常有变幻容貌之事发生,为避免误伤同伴,签订同伴契约,可识别对方,也不能对同伴造成伤害。当然,若是发现同伴有背叛之意,也可单方面断掉契约,无需受到反噬。”   裴惜惜颔首,往里输入灵气,不多会儿,空中金色契约一分为二,落到裴惜惜和东一识海内。   裴惜惜感应下,见契约与东一说得一般无二,放下了心。   她道:“我们现在走?”   “不急。”东一开口,“还有三位同门带新弟子做考核任务,也在九星岛一带,我们一起去。”   说话间,又有四人走了过来。   这四人与裴惜惜和东一不一样,他们幻化得颇为高调,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世家大少爷,身上有灵石。   东一与裴惜惜解释,“其实不仅仅因为我们同路,而是掌刑峰有随机传送阵,可随机传送到宗外。这随机传送阵开启,是需要我们付灵石的。”   “若只有咱俩,咱俩得出八块灵石上品灵石,但加上他们四个,咱俩只要出三块,足足省了五块。”东一开口。   其中一人走过来,笑着搭腔道:“东一,你也会在意这几块灵石?”   东一没理他。   那人望向裴惜惜,道:“我是大金。”   裴惜惜抬眸,神色有些古怪。   大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咱们以前做过任务?”   “我是云袅。”裴惜惜开口。   “云袅?”大金有些吃惊,笑道,“这倒是缘分。”   他拉着身后那名男修过来,道,“大古,你之前不是担心云袅?过来说说话。”   大金大古和山姑是裴惜惜引路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大金大古也知道她之前失踪的事,更知道太渊宗对她的看重。   听说她回来了,这俩人还偷偷去她上课的峰头瞧过,只是没有上前说话相认。   裴惜惜与两人之前出过任务,此时见面也不生疏,她视线扫过两人,道:“当初山姑不是教导,伪装不宜太高调?”   “嗨,任务不一样,我们是去开店的。”大金从储物袋里掏出上品灵石窜成的项链带到脖子上,道,“怎么样,有那种冤大头的感觉了没有?”   裴惜惜竖起大拇指。   一个字,绝。   大金又将灵石链收起,道;“这是你出的第一个正式任务,好好做,等你回来,哥哥给你做庆功宴。”   “好的呀。”裴惜惜笑道。   大古默默跟在两人身边,见两人说话告一段落,插嘴道:“恭喜。”   “谢谢大古前辈。”裴惜惜礼貌地应道。   到了掌刑峰随机传送阵,一行人各出三块上品灵石镶嵌在阵基上,阵法上边纹络依次亮起,白光裹住阵中六人,须臾,白光消失,阵中人消失不见。   裴惜惜一行人此时到了距离太渊宗西面的一处小山脉,距离九星岛,反而比太渊宗更远。   裴惜惜取出地图,笑道;“这算是绕远路?”   大金道,“这很正常,你多出几次任务,就习惯了。”他凑到裴惜惜身边,点点地图,道:“我们现在在这儿,去玉云城乘域舟。”   南域到东域的域舟,会经过玉云城。   大古补充道,“走传送阵快是快了,但要花费的灵石不少,犯不着。”   东一没参与话题,一马当先,在前边带路,另外两人,云八和后山没怎么说话,云山能瞧出与大金大姑不熟,后山是金丹,应该就是进行考核任务的新人。   出了山林,东一喊道:“云袅。”   “哎,来了。”裴惜惜走到东一身边。   “走了。”东一开口。   裴惜惜扭头望向大金大古他们,道:“不一道了?”   “不了。”东一开口,“形象不同,凑在一起,更醒目。”   裴惜惜瞧了瞧大金大古那边奢华浮夸的打扮,再看看她和东一穷酸打扮,默默跟上东一。   确实,截然不同的画风凑在一起,只会引人注目。   这处山林距离玉云城还有一定距离,不同于大金大古他们可以乘坐奢华的灵器,裴惜惜和东一乘坐的,是东一背着的那柄朴实无华的剑。   有多朴实呢,外观犹如炼气士初入道时的那种百炼青锋,一块下品灵石能买十把的那种。   不过也就看着朴实,坐在上边还挺稳,外边设了结界,高空中的罡风与阳光都恰到好处,犹如春日融融。   裴惜惜坐在剑上,与东一联系感情,“东一前辈,咱们去九星岛,是以散修身份去吗?咱们要加入九星岛?”   东一头也未回,道:“叫我叔叔,咱们姓原,平原的原,是一对散修叔侄,前往九星岛讨生活。”   裴惜惜喊道:“叔叔,这个身份,不好接近其钧元尊吧?”   “咱俩修为不高,没法让九星岛破例收咱俩为长老,而正常途径入九星岛,过不了九星岛入门试炼。各宗都有检测奸细的手段。”东一慢吞吞地开口。   “明白了。”裴惜惜颔首,“其钧元尊的道侣,是名元婴真君,可以从他道侣身上入手。”   东一颔首,道:“可以试试。”   过了片刻,他道;“其实,你主要任务是提高修为,暗桩任务是顺带的,不必将暗桩任务看得太重。”   “诶?”裴惜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任务没完成,没事吗?”   东一道:“越是刻意,越容易引人注意。”   裴惜惜点头。   到了玉云城,东一先带着裴惜惜前往飞舟处,不过他们运气不巧,上一趟域舟刚离开,下一趟域舟得等半个月。   东一带着裴惜惜前往客栈,选择最低档的双人房。   期间,裴惜惜默默观察东一,记住他的行为举止,并暗自揣摩他一举一动背后的含义。   她外出历练机会不多,比不上东一老练,自然只能跟在东一后边默默学习。   东一察觉到裴惜惜的留心,时不时出口指点。   入住客栈后,东一也没待在房间内,而是带着裴惜惜前往一楼大厅,点了壶茶水,默默收集周围修士出口内容。   似这档次不高的客栈,入住这儿的都是没多少灵石与背景的散修,这些散修碍于见识,很多事都不会知道,嘴中说出来的,都是过了几道手的消息,但也有一些事,因为他们无知,而随意说了出来,这时就需要修士自己去判断。   堪称大浪淘金。   东一和裴惜惜在客栈喝了十天茶,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一些好笑的传闻听了不少。   什么四域大会惹来飞天螳螂,是因为大器门高价卖法器,惹来天爷震怒,气运到头了;什么鬼哭林聚集那么多大能,是因为鬼哭林有进阶仙尊秘闻,所以很多大乘修士都跑到鬼哭林去;什么太剑宗修炼太危险,修炼不合格就会被师长斩杀,谁谁谁的二大爷的三姑姑的儿子的外孙女的邻居的女儿就是太剑宗的,三十年前加入太剑宗,现在人没了……   就在裴惜惜以为今日也要听些无用的废话时,这时外边忽然走进来一名红光满面的筑基修士,他扬声道:“老板,来一壶二品碧峰茶。”   客栈里不少修士认识他,调侃道:“哟,三子,这是去哪发财了,说起话来,这么阔气。”   “嗨,最近是发了笔小财,有个冤大头问我几个问题,就给了我一大笔灵石。”那修士美滋滋地开口,“足足一千下品灵石呢,我在外边辛辛苦苦抓三个月的妖兽,寻半年的灵草,都未必能赚这个数,最重要的是,还不用成本,可不是发财了?”   这筑基修士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也是因为一千下品灵石数目不算太多,不至于引起修士嫉妒,生出贪心;再则他家世代生活在这,周围都是熟人,也犯不着为了区区一千下品灵石,而对他下杀手。   故而,他大大方方地将数目说了出来。   旁边有修士嘀咕道:“我怎么遇不上这样的冤大头。”   三子给自己倒上碧峰茶,笑道:“我财运来了呗。这老天要给你送灵石,挡也挡不住。”   “那个冤大头问了你什么问题?”有修士好奇地问。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个貌美女修吗?”三子暧-昧地眨眨眼。   其他人都会意地轰然而笑,“记得,谁不记得?那么漂亮,想忘也忘不了啊。她怎么了?”   “她呀,捡高枝了,嫁入大宗门,人家大宗门过来查她呢。”三子开口道,“那问我话的冤大头还想瞒我,就他那大宗门弟子的高傲劲,瞒得过谁?”   “那你怎么说的?”   “我自然是说好话啦。宿前辈好歹与咱们当过一段时间邻居,而那冤大头呢,态度忒讨厌,好似跟我说话,有多纡尊降贵似的,我就告诉她,宿前辈冰清玉洁,整日闭关不出,鲜少与外边修士往来,最是洁身自好不过了,嘻嘻嘻。”   “干得好三子。”有修士拍手称好,又道,“你说他就信啊?”   三子摊手,“谁让他傻,问的都是邻居呢。”   那女修是修欢喜道的魔修,附近邻居谁没和她眉来眼去过?当然,她只看得上元阳尚在的金丹修士,能入她门的,也是这些修士。   不过,偶尔兴趣来了,她会指点指点低阶修士,口上撩一撩,附近修士,都受过她的恩惠。   不管是想着不败一桩姻缘,还是感念她之前的指点之恩,或者数夜恩情,就没有说坏话的。   三子又道:“大家都是街坊,要是还有冤大头来问,你们知道怎么答的吧?”   “自然自然,宿前辈好歹是我们玉云城出去的,谁会拖她后腿。”其他修士都暧-昧而了然地笑。   “对了,宿前辈嫁到哪儿了?”   “九星岛吧。”三子道,“我不太确定,那冤大头将能证明身份的宗服和玉佩都收了,但我听他口音,有点像环岛那边的,不是九星岛,也该是九星岛附近的二流宗门。”   “哟,如果是九星岛,宿前辈也太厉害了。”   别看他们对大宗门弟子一口一个冤大头,但他们心底对大宗门,还是很敬畏的。   东一这时与裴惜惜传音,道:“其钧元尊新娶道侣,姓宿。”   裴惜惜讶然,“这么巧的?”   东一道:“待会儿问问,便知道。”   三子喝完茶,转身离开。   裴惜惜刚准备动,东一传音道:“不急,喝茶。”   裴惜惜按捺,喝了一口茶。   东一开口:“你行事太急了。在不确定他是故意,还是巧合的情况下,别轻举妄动。”   裴惜惜眸光微动,歇了跟上去的心思。   确实,这人这般大喇喇地说出,可以说他是性格如此,迫不及待来炫耀,更有可能是别人让他这么做,钓出对其钧道侣有兴趣的鱼。   两人淡定地喝了一壶茶,东一起身,道;“走吧,去小二酒家买杏花酿,听闻他家杏花酿一绝。”   东一这话没有压低声音,旁边修士都听到了。   其中一个筑基修士笑道:“小二酒家的杏花酿不行,唬外地人的,要喝正宗的玉云城杏花酿,还得去颜氏酒家。”   “多谢。”东一朝那筑基修士颔首,又问,“颜氏酒家在哪里?”   东一和裴惜惜修为都压制到筑基,这也是那筑基修士敢搭话的原因,他见东一这般好说话,将颜氏酒家的位置说了,又道:“道友,我见你天天下来喝茶,是等人还是?”   东一道:“等域舟,怕错过了消息。”   那筑基修士笑道:“道友你这法子有点笨,还不如花几块灵石,请城内那些小向导通知,为了这些灵石,他们很乐意过来通知一声。”   东一道:“请人到底不牢靠,我之前也这么做过,但我有个对家瞧我不顺眼,用双倍灵石买通那个小向导,害我错过域舟,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那道友你够倒霉的。”那筑基修士眼含怜悯。   东一朝他点点头,走出门外。   裴惜惜忙跟上。   出了客栈,东一往颜氏酒家方向走去。   裴惜惜问:“真去?”   “做戏做全套。”东一开口。   裴惜惜跟在后边,经过一处酒楼时,裴惜惜瞧见那个三子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说着胡话,细听过去,说得依旧是宿姓女修以及大宗门过来调查的故事,只是说辞变了,且含含糊糊的,像是要保密,又因为喝酒而泄露了出去。   裴惜惜明白了,这修士是故意外泄这事。   她佩服东一老练,也反省自己顾虑不周全。   她忽而想起之前东一与一筑基客气搭话,她问:“那搭话的筑基,有问题吗?”   东一睨向她,道:“你怎么会这般问?”   裴惜惜开口:“总觉得,你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东一耐心地开口,“那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对话,而是谨慎行事。不管他是有意刺探还是闲聊,你都得打消他的疑心。忘掉自己的任务,你只是个普通散修。”   裴惜惜点头。   东一又道:“不过,你没猜错,那筑基修士有问题。你留意到没有,三子进客栈,与这人先有了眼神接触,之后他几次起哄问三子问题,与三子掌控话题节奏。”   裴惜惜恍然。   去了颜氏酒家,东一买了十几坛杏花酿,又和裴惜惜回到酒楼。那筑基修士还在,他瞧见东一,问:“买到酒了?是不是味道更好?”   东一取出一坛杏花酿放到那筑基修士桌上,道:“这是谢礼。”   那筑基修士有些意外,见东一放下谢礼便走,不像是虚伪,扭头喊道,“谢了。”   东一扭头朝他颔首,继续往楼上走。   那筑基修士检查下酒坛,确定酒坛没有动手脚后,拍开酒坛。   黄泥包成的封口碎裂,露出醇厚的酒香,似杏花春雨,下绕清溪,余味不绝。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斟满,呷了一口。   味正绵长,口齿留香,好酒。   最重要的,是里边没有多余的料。   “早知道我也嚎一嗓子了,颜氏酒家的杏花酿啊,一坛十几块中品灵石,他看着简朴,出手却挺豪阔。”   下边其他筑基修士纷纷羡慕那筑基,几句话搭一坛子酒,果然冤大头多。   裴惜惜也听了其他筑基修士的议论,问:“叔叔,我们是不是崩了穷散修人设?”   东一道:“真正的穷散修,是坐不起域舟的。”   裴惜惜不解,那她们,伪装了个寂寞?   东一道:“伪装,本就真真假假。”   见裴惜惜不解,东一开口:“你能做到,之后全然不留破绽?还不如就这般,告诉别人,我们就是伪装的穷散修。”   裴惜惜没法保证,自己能时时刻刻套在人设里。   果然还是前辈更老练。   回到房间,东一道:“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间别动。”   裴惜惜猜到东一要去找三子,点头道:“好。”   东一设下结界,身形一动,消失于房间。   这家客栈价格低廉,安全没有保障,且灵气稀薄,裴惜惜这些时日都只静坐,没敢顺着契约去找颜今歌,此时也没敢。   她坐在窗边椅子上,取出古籍慢慢看。   这时,她察觉到门外有动静。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神识探了出去。   门外是两名金丹,他俩偷偷地用迷管去戳门上糊纸,那个地方,不仅仅是糊纸,更是防御阵法的薄弱处。   若没设下结界,这迷烟还真有可能吹进房间。   见迷管没有戳破糊纸,其中一名金丹道:“这对叔侄,果然有问题。”   另一名金丹道,“怎么办,抓不到。”   “走,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如实上报便是。”   两名金丹往外走,下楼,三两下从酒楼消失,再出现,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院子里,已经捆了不少筑基金丹修士,瞧见那两名金丹,三子凝眉,道:“人呢?”   其中一名金丹道:“那对叔侄,实力不止金丹,我们破不开他们的防御。”   另一名筑基道:“果然如此,出手那般大方的,不可能只有筑基。至少元婴吗?我去一趟吧。”   三子朝两名金丹挥手,道:“继续抓人。”   “是。”两人金丹退出院子。   正欲继续走,忽而察觉到自己身子不能动了。再一看,他俩还在那间简陋客栈。   那之前上报,是怎么回事?   两名金丹望着眼前站着裴惜惜,咽咽口水,“你是幻修?”   这般轻易让他俩中招,不是实力元婴,便是幻道精通,无论哪个,都不该是散修出生。   裴惜惜挑眉,若有所指,“东域幻道不兴,你俩却能一口指出,说说,你俩背后势力是谁?”   两名金丹闭嘴不言。   裴惜惜没有理会这两名金丹,而是联系东一,将自己抓了两名金丹之事说了,并道:“那三子,和那名筑基,修为至少元婴以上,你小心一些。”   东一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两化神,你自己小心。”   见东一心底有数,裴惜惜关了传讯玉佩。   至于那两名金丹,裴惜惜没有管,在他俩外边设了结界后,继续坐在窗边看书。   这时,她又有传讯玉佩响起,拿起一看,是山姑。   裴惜惜接起。   “云袅,你外出历练了?”   “昂,对。”   “你那边方便吗?”   “方便。”裴惜惜瞧了那金丹,又在两人外边设了层结界。   “华琇之事前因后果出来了。”   裴惜惜有些意外,半年过去,事情便调查清楚了?   太渊宗这速度,可以啊。   “你是当事人,又是暗堂弟子,这事你有权知道。”山姑冷淡的声音从玉佩那边传来,“华琇之师瑛泉,与欲魔勾连,已证实为真。”   “那引诱华琇的男修,是混入太渊宗的魔族。”说到这儿,山姑情绪低落,道,“他取代了绒绒族一名幼崽的身份,而当初对绒绒幼崽,没有怎么检查。”   谁会刻意去检查一名幼崽呢?   所以,绒绒族就这么被魔族渗透,并混入了太渊宗。   裴惜惜眸光一动,问:“绒绒族,都还好吧?”   “还好,那魔族为了隐藏身份,不敢动大手脚。”山姑开口,“不过,有不少弟子成为半魔。”   “半魔?半魔是什么?”   “喝魔族心头血,成为半魔,半魔已经不是人类,是冷血无情的魔族。”   裴惜惜忽而想起诪张城薛城主她姐姐,当时她察觉到她身上气息不对,却没法定位,此时想来,或许她便是半魔。   “没检查出来?”裴惜惜不解。   “净浊丹,原材料并不便宜,不可能无限次给门下弟子排查。”   裴惜惜沉默片刻,道:“净浊丹药方的灵草种子给我,我提供药草,太渊宗门下弟子,每年检查一次,往上报。”   山姑讶异,道:“行,我会上报掌门。”   “炼虚笔呢,还在吗?”   山姑沉默片刻,道:“被魔族所夺。炼虚笔拥有破空之力,加上之前被他们夺走的金沙秘境,以及仙器风火扇,太玄界很有可能会出现低阶魔族,你在外边,好生保护自己。”   “好。”   断了联系,裴惜惜满脸沉重。   炼虚笔还是落到魔族手里了。 第59章 完成任务   莫非,原著剧情真的没法改变?   裴惜惜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不够很快,她就断然否定了。   原著里,她刚出生就被欲魔给吃了呢,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存在,就是原著的扭转。   其实原著剧情裴惜惜很多都记不太清,而现在事情发展与原著相差很多,原著可以说已经失去判定意义,再纠结原著,没什么意义。   意识到这点,因炼虚笔被夺而拥有的沮丧,霎时一扫而空。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如万年前那般,太玄界与魔域魔族,再斗一场,这也好过原著里,整个太玄界无知无觉落入魔族手中。   她又想起她师父,原著里欲魔深为忌惮,是太玄界武力值天花板,未曾有过一败,若不是他身上情咒作怪,欲魔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   那巫族,可真是太玄界的罪人。   若非他诅咒,太玄界又如何落到这种下场?   真该让那巫族活到原著最后,亲眼看到太玄界最后结果后,他会不会后悔得心肝肠子痛!   想起颜今歌情咒,裴惜惜又觉得自己身上担子很大。   靠恋爱救世,也就独此一份了吧。   裴惜惜忍不住乐出声。   现在她师父心魔海没有变少,是因为她和他师父刚谈恋爱,感情还浅,等感情加深,情咒很快就能消失。   裴惜惜乐观地想。   她取出同心镜,往里输入灵气。   片刻,镜子里出现颜今歌的脸。   颜今歌浓眉丹凤眼,不苟言笑时颇为威严,加上他瞳孔深深,鲜少有人敢与他直视,更不敢去端详他的容貌,但裴惜惜从一开始就胆子大,现在看他容貌更觉寻常。   她托着下巴,盯着镜子里颜今歌的脸,嘻嘻笑道:“师父。”   颜今歌坐在窗边,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梅花,鲜红色的梅花林似烟似霞,蔓延着与天际交接,藏在云海后边的青山轮廓,仿若细笔勾勒出来的线条,如虬枝攲枝,为梅枝添几分意趣。   墨发长发肆意铺展在比雪还白的肌肤上、道袍上,黑白红鲜明比对,形成浓烈的色彩构图。   他撩起眼皮望向裴惜惜,右眼角淡淡的粉痣半藏半遮,“到哪儿了?”   “在玉云城。”裴惜惜开口,“有修士同我们一般,在调查其钧元尊的道侣,还有修士在抓调查其钧元君道侣的人。”   颜今歌道:“九星岛远在海外,又自成一方实力,其门下合体娶道侣,自然惹来八方窥视。如我太渊宗会派人去调查,其他势力也会派人调查。”   “有人查便有人保。”颜今歌顿了顿,道,“但这个保字,本身就说明问题,她的背后,有利益共同体。”   也是裴惜惜他们撞巧了,若等幕后势力将最热闹的这一波给处理干净,之后再来人过来查,无论怎么查,都只会查到旁人让他们想了解到的。   “可是我们出发得晚,怎么这么恰好撞到?”裴惜惜不解。   他们半年前就接到这个消息,半年后才出发调查。   “你们之前,知道其钧他道侣是谁吗?”颜今歌问。   裴惜惜摇头。   “这便是了,半年后,查到玉云城来了。”颜今歌手扣扣窗棂,又道:“除了玉云城,西域那边也会查一查。”   裴惜惜诧异,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师父,你怎么知道会去西域那边查?”   就连西域,也是她从三子和周围那些修士起哄声中,猜到那女修的道系不太正派,可能是魔修那边的。   颜今歌道:“她巫族的,长相与她先祖有些相似。”   他替裴惜惜查看任务,下边有人递上画像,他一眼便认出来人的身世。   “师父,你这算不算是帮我作弊?”裴惜惜凑近同心镜,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颜今歌道:“不算,这消息,会有人告诉你们。”   “师父。”裴惜惜拖长调子,退回原地,“你便不能哄哄我嘛?”   颜今歌轻笑一声,道:“好好好,哄哄你。”   裴惜惜:“……”   她愤愤不平,哄人哪有这么哄的?   她从同心镜前推开,坐直身子,道:“你等着吧,等我回去,怎么疼疼你。”   裴惜惜已经想好七八个剧本,来段真实的剧本play,不知道为何,想想还挺激动。   未说开时有未说开时的刺激,说开了有说开后的刺激。   总之一个字,刺激。   裴惜惜又与颜今歌插科打诨几句,东一拎着三子回到客栈。   裴惜惜不徐不疾地关闭同心镜。   同心镜通讯声音与影像是加密的,除了裴惜惜谁也听不见看不到,所以她并不担心东一听到看到什么。   她起身走到东一身边,道:“这便抓来了。”   东一颔首。   裴惜惜问:“问了吗,是哪个势力的?”   东一摇头,“还没问。”   裴惜惜道:“先喂颗净浊丹试试。”   她没在外边搞事,对净浊丹起反应的,不是与邪修有关,就是与欲魔和魔族有关。   “喂了,没问题。”东一道。   裴惜惜道:“这人和那名筑基背后也有一股势力,早些问。”   她指指那两名金丹,道:“他俩奉命来抓咱俩,没回去,这三子又失踪,另一人很容易猜到咱俩。”   东一颔首,拎着两名金丹,道:“我去审问。”   说着,撑起结界,不让裴惜惜看到。   裴惜惜猜东一应该是去刑讯了,那画面有些血腥,担心她没经事心生不忍,不让她参与见证。   她假装自己不知道,视线落到三子身上。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个地区的修士容貌上有大大小小的差异,比如脸型轮廓、骨相、五官等,都不尽相同。   东域的修士脸部线条普遍偏圆润,鹅蛋脸,看着攻击性不强;南域修士也脸部线条圆润,但五官普遍精致;西域修士脸部线条普遍粗犷,高颧骨,大脸;北域修士普遍五官深邃立体;   也不知是不是她师父提到西域的原因,裴惜惜越看三子,越觉得他附和西域修士的容貌特点。   高颧骨,宽脸,厚嘴唇。   当然,更有可能是她的无端臆测。   这个容貌,其他几域也都有。   裴惜惜盯着三子瞧了几眼,走到三子身边,问:“你来自西域?”   三子对裴惜惜的话没有反应,心绪古井无波。   这并非说,裴惜惜这问没问到点子上,而是因为三子没将裴惜惜放到眼里,所以无论裴惜惜说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半点波动。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起了兴致,笑道:“看不起我?”   三子依旧没有反应。   “你是宿前辈的裙下客,才这么尽心尽意替她做事?”裴惜惜又道。   三子对这个问题,终于有了反应。   他内心在不屑,以及不忿。   虽然他依旧没有答话,但他的情绪,给出了答案。   裴惜惜笑道:“看不起宿前辈,又要替宿前辈做事,你很憋屈吧,你不知道主上为什么看重那女人,明明她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三子终于对裴惜惜有了反应,他撩起眼皮望向裴惜惜,上下审视她,道:“天上天下?”   “唯吾独尊。”裴惜惜下意识接了一句。   ‘天上天下,唯吾独尊’,出自《五灯会元》,本是个佛教用语,后来武侠大家将之化入魔教教徒拜会教主时喊的口号,又因拍剧而火,这一句话,便成了魔教教主专属标签。   哪个魔教教主不说一句‘天上天下,唯吾独尊’,就不是个合格的魔教教主。   这一习惯从武侠延续到玄幻仙侠,后边仙侠小说里,总有一个大反派,我行我素,唯吾独尊。   《魔祖》也不例外。   《魔祖》里边也有个大反派教主,口号便是这一句。   因为太过耳熟能详,裴惜惜不假思索地接上。   裴惜惜这一接,三子顿时眼含惊异之色。他上下打量裴惜惜,身上警惕一收,整个人放松起来。   他调整下姿势,道:“不想你也是圣教之人,你这幅容貌,也不是真的了。”   听到那声圣教,裴惜惜微怔。   因为九星岛仙器生死棋,便是落入圣教之手。   圣教为天地教,尊天地神,偏安一隅,不插手世事。   后,欲魔去西域,与圣教圣女邂逅,最终圣教圣女抱着仙器生死棋,成为欲魔后宫之一。   莫非在原著里,生死棋便是这一次落入圣教手中的?   裴惜惜审视三子。   自得知欲魔与魔教有关,原著里所有仙器都落到欲魔手里,裴惜惜便对这些送仙器给欲魔的势力都持怀疑态度。   虽然原著记载,天地教因追杀欲魔,被欲魔灭门,但原著不可信。   “自然不是,外出任务么。”裴惜惜含糊应了一句,套话道,“宿前辈能迷住九星岛元尊,便是本事,你心生愤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三子冷笑,“呸,若非主上,她有什么本事?”   裴惜惜若有所思。   这话后边意思有两种,其一是那主上与其钧元尊有交易,宿一绮是派去监视或者合作的人选;其二是主上有手段,助宿一绮迷惑控制,或者拿捏威胁了其钧。   她继续含糊道:“那也是她的本事,还是你能替代她,去九星岛,拿到那样东西?”   三子道:“比她出生光彩的多了去了,累得我们要来扫尾。”   没有否认偷东西,更没对她生出警惕,看来她猜对了,天地教果真在打仙器的主意。   裴惜惜眸光微沉,她继续道:“你就没想过,是她巫族血脉的原因?”   三子怔愣住。   裴惜惜眼底失望,这人在教内等级估计不高,不是那教主心腹。   她嗤笑道,“你连这都不知道,难怪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现在还被抓了,真是废物。你的任务是什么,我看能不能替你扫下尾,你知道,被抓后是什么下场。”   三子面露惭愧之色,他被抓,是自己实力不济。   他道:“我的任务,是安排好宿一绮的身世,以及抓那些对宿一绮不利的势力。”   “废物,你如此行动,那些暗自调查的人,若将你们说的话当真的,传到九星岛,岂不是更不利宿一绮开展行动?”裴惜惜骂道。   三子瞧了裴惜惜一眼,眼含疑惑,他压下疑惑,道:“玉云城的不是宿一绮,是宿八云,宿八云修欢喜道,宿一绮修的是自然道。”   “你说错了吧,宿一绮修的不是自然道。”   “哦,对,宿一绮修的是毒道,我记错了。”三子眼底疑虑散去,继续开口,“我的打算是,用宿八云来混淆那些过来调查的大势力,让他们以为宿八云是宿一绮,在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宿一绮的弱点后,不管是他们打算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宿一绮,还是用这个把柄来讨好九星岛,主动权都在宿一绮手里。”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真相一揭开,被污蔑成修欢喜道的宿一绮,立马能得到九星岛大部分人同情,她在九星岛在表现得温良无害一些,便能站稳脚了。”   裴惜惜颔首,道:“这个计划勉强不那么废物,你这人还算不错,并不感情用事。”   三子道:“一切为了圣主伟业。”   “但是,行事还是不够谨慎。”裴惜惜继续忽悠,“要知道那个东西,不仅仅是圣主惦记,其他势力也惦记。他们若将宿八云身份坐实到宿一绮身上,并以此威胁宿一绮,宿一绮这枚棋子便废了。”   “圣主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助宿一绮入九星岛,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起来,我许久不曾回圣教,圣主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三子目露崇拜之色,道:“圣主他老人家自是一切安好。”   “那圣教呢,有什么值得高看一眼的后生?”   “倒是有一个。”三子开口,“那小子名唤莫宇,是宿一绮推荐入教的,目前助宿一绮完成任务。”   裴惜惜听到莫宇二字,心便一跳。   莫宇,倒过来就是欲魔,会不会就是欲魔?   裴惜惜越想越觉得,那莫宇就是欲魔,他的目的,是九星岛仙器。   “他如何出众?”裴惜惜学着她师父,漫不经心地问。   三子道:“他入教不过短短四年,便能得到左使和右使的重任,这还不出众?不过是一小白脸。”   三子淬了一口。   裴惜惜道:“非也,左使和右使,看重了他的种族魅力。”   “您这也知道?”三子心下惶恐,轻声问,“是左使,还是右使与您说的?”   之前,三子只当裴惜惜与他同级,但听她连这事也知道,不由得猜测起她的身份。   在外执行任务的香主不少,三子身份不够,无法得知各香主身份,他猜测裴惜惜便是其中之一。   意识到这点,他语气不自觉生出巴结,也当裴惜惜之前那问是对他的考核,想看看他能不能客观评价后辈。   裴惜惜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三子低头,忙描补道:“是属下心生嫉妒,看事片面了,您之前教训得是,我行事不够谨慎,还得历练。”   他又道:“属下现在被抓,为了不泄露圣教私密,还请香主救命。”   裴惜惜语气徒然恶劣:“我不能暴露身份,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藏在身后的手摩挲玉佩,要东一打配合。   三子愕然抬头。   裴惜惜走近三子,忽而抬手,对三子道:“圣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三子想求饶,又闭了嘴,他闭上眼,道:“任凭香主做主。”   这时,东一拎着奄奄一息的两金丹从结界内出来,道:“云袅,你做什么?”   裴惜惜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开口:“他想自杀,我制止他。”   东一信了。   三子也松口气,还好还好,香主没有暴露。   东一和裴惜惜互换了个眼色,东一拎着三子进入结界刑讯。   三子一走,裴惜惜立马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上报。   山姑冷静听完后,问:“你确定?”   裴惜惜道:“我确定,他没有骗我。”   裴惜惜放出心魔天赋,对方是不是说谎,她一眼便能识破。   “这事我会上报。”山姑开口。   裴惜惜又忍不住提醒,“欲魔的目的是仙器,拥有仙器的势力,对仙器保护最好再多加几重保护。”   之前,裴惜惜认定太渊宗是自安全的地方,所以绒绒族带着炼虚笔入太渊宗,炼虚笔也很安全,谁知道,炼虚笔被魔族偷走。   “太渊宗也是,多次排查,炼虚笔已经被偷走,不动钟不能再出事。”   山姑听裴惜惜这忧心之语,好笑又心酸。   还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没做好,才让后辈这般忧心忡忡。   她道:“炼虚笔这个教训,已经足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的。给我们这些长辈,一点信任啊。”   与山姑挂断通讯,东一也从结界内出来。   他的手中,三子已经神魂俱碎,再也转世可能。   这种情况,还不如被人杀死。   被人杀死,神魂归于天地,或有来世,但神魂俱碎,再也转世可能。   东一不可能下此狠手,三子只可能是神魂上有禁制或者诅咒之类的东西,一旦三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或者被人搜魂,神魂便会立即碎裂。   难怪之前裴惜惜作势要杀他,三子反而愿意引颈就戮。   问东一,情况确实如此。   裴惜惜道:“关于圣教,宗门有什么记载吗?”   东一丢下三子尸身,道:“关于圣教,我知道得也不多,挺神秘的,和巫族一样,排外,混入极难。”   “目前不知道他们大本营在哪,他们豢养凡人,凡人生后代,有灵根的便入圣教,没灵根的就留着生孩子,这般下来,圣教里的教徒,对圣教极为忠心,没有策反可能。”   “他们也不搞事,安静蛰伏,目前还没发现太玄界各大事件与他们有所关联的痕迹。”   裴惜惜摸摸下巴,道:“那不对,一个组织若蛰伏,不干事,不事生产,没有目的,那他组织势力做什么?他门下弟子的修炼需要资源吧?拿出那么多资源养那些弟子,又不需要他们做事,天下有这等轻松之事?”   “常言道,‘投入是为了更大的回报’,只投入不求回报,他图什么呀?这逻辑上说不过去。”   东一道:“或许是为了积攒底蕴,也避免旁的势力在它弱小时迫害,所以偷偷发展,等合适时机再成宗立派,一跃成顶级势力,谁也不敢惹?”   裴惜惜被这逻辑说服了。   太渊宗没人敢欺压,就不代表小势力间不会互相欺压、吞并、吞噬资源,天地教不想发展时受其他势力辖制,而偷摸摸地在隐藏之地慢慢发展,很有可能。   “那宿一绮呢,她是巫族,巫族是怎么加入圣教的?圣教不是不收外人?”裴惜惜问。   东一道:“可能是当初仙尊打上巫族,巫族几近灭族,剩余巫族投靠圣教,圣教没拒绝吧。毕竟那个时候,巫族没有退路。”   “这般说,这个天地教,还是想搞大事情的。”裴惜惜开口。   不然吸纳巫族做什么?   东一低头,接受消息,片刻,他道:“圣教图巫族卜术能力。”   巫族精通医卜术咒,外人只当巫族善诅咒,却不知巫族占卜与通灵术也十分精通。   “百讯阁,是天地教的开的。”东一道,“天地教便是所谓的圣教。”   百讯阁,一个贩卖消息的情报组织,背景神秘莫测,开遍太玄界各地,只要你出得起灵石,便能在百讯阁买到信息。   太渊宗有自己的情报网,但偶尔也需要去百讯阁买消息,或者换信息,与百讯阁保持着还算良好关系。   东一握着这份情报,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   百讯阁和天地教之间联系的这条信息,便算在太渊宗里边等级也不低,凭他修为,应该还不到他能翻看的程度。   是因为他调查到这来了,太渊宗给个方便,还是因为云袅?   裴惜惜弟子玉牌一亮,她低头,也接收信息。   “天地教教主,从来没有露过面?”裴惜惜凝眉,道,“这个,若是冒名顶替了,也不知道吧?”   东一道:“他们教内,应该自有一番辨认教主的方式。”   裴惜惜点头。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抬头道:“那咱们这任务,是不是完成了?不用再去九星岛了?”   他们的任务是,查看其钧元尊的道侣有没有问题。   有问题,天地教的,是为了仙器而来。   东一道:“好像是。”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都有种荒谬以及不真实感。   本以为这任务要去个十年二十年,结果一月不到,就完成了?   “那咱们,回宗?”裴惜惜道。   东一想了想,点头。   说干就干,两人将抓到的那两名天地教金丹修士扔给太渊宗设在玉云城的驻点,就准备回去,这时,两人玉佩又同时亮起,宗门给两人下发了新的任务。 第60章 九星岛   裴惜惜和东一又重新回到客栈。   宗门新下达的任务,是抓住莫宇。   一事不烦二主,莫宇是欲魔这条线是由裴惜惜和东一发现,那抓莫宇也便一并交给两人。   至于玉云城这边的事,太渊宗会另派人过来处理。   自抓了三子,另一名筑基便潜伏下来,不再有那宿姓女修的八卦往外流传,裴惜惜和东一也换了容貌和客栈,再次过起之前吃吃喝喝的悠闲生活,不过喝茶时,没再听到什么新鲜事。   四天后,域舟到达,东一带着裴惜惜购买船票,凭票入内。   两人来得早,购买到了三层贵宾双人间。   双人间防御阵法等级不错,五品,灵气浓度也还算浓密,在一应房间里称得上是中等,更多修士没有房间,只能在域舟上打坐。   裴惜惜道:“有钱买房间票,那也能穿云裳坊的衣服吧?”   东一道:“随你,咱们这趟任务,不是潜入某个势力当卧底。”   当卧底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出差错便有可能丢掉性命,而其他任务便自在多了,只要达成目的,不拘手段,自然也没有崩人设之说。   闻言,裴惜惜回房,欢欢喜喜换上云裳坊刚出的新衣服——这是颜峥送的,颜峥将那八-九品等灵果献给自己家族老祖宗和师门同脉师祖以及与师祖交好的叔祖,从那些合体大乘老祖那抠了不少好东西。   这些好东西他和裴惜惜平分了,又给裴惜惜买了云裳坊新出的三款法袍和首饰套装,当做金丹赠礼。   这新出的法袍是蓝白色的,像是将晴天披在身上,旋转一下,还有白雾特效,仿若行走在蓝天白云中。   法袍的袖子也不是常见的广袖,而是用金丝略微撑起,如蓬蓬袖,很可爱。   裴惜惜将脸部线条幻化得圆润,腮帮子鼓鼓,顿时一张鹅蛋脸变成大圆脸。她想了想,额角垂落着蓬松的小刘海。   裴惜惜一笑,镜中自己也眉眼弯弯,圆润的杏眼弯成两个月牙儿,可爱到极致。   裴惜惜满意地点点头,走出房间。   她对东一道:“我出去逛逛。”   东一颔首,并不担心裴惜惜安全。   域舟能接跨域单子,上边至少有一名合体坐镇,没有哪名修士,会蠢到在船上下手。   裴惜惜走出房间,从三楼走到一楼到处溜达。   二三四楼是客房,一楼是酒楼饭馆,里边并没有多少人,倒是甲板上站了不少人。   裴惜惜四处扫视一翻,瞧见四个熟悉的人。   她慢悠悠地溜达过去,凑到带着大灵石链的大金身边,打了声招呼。   大金偏头,望向身边这个圆圆脸可可爱爱的小妹妹,压低声音喊道:“云袅?”   “哎。”裴惜惜应道,“大灵石链这就带上了?”   大金往裴惜惜后边瞧了一眼,道:“东一不在?”   “他在房间里,我出来看看。”裴惜惜应道。   察觉到旁边后山在看她,她偏头,对上后山的视线,问,“你在看什么?”   后山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妹妹,她也有这一套法袍,这套法袍款式,你们女修,会不会喜欢?”   “喜欢,可可爱爱的,谁不喜欢?”裴惜惜见后山视线不再落到她身上,收回视线。   “那便好。”后山露出个笑。   他摸摸腰间,却摸了个空,又怅然若失地放下手。   裴惜惜继续与大金说话,其实基本上是大金在与裴惜惜讲解地理课,大古在旁边补充,裴惜惜扎扎实实地又上了一堂课。   她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但在大金的讲解下,对那些地方都有个基本了解。   旁边后山默默听着,将这些知识吸收进脑子里。   有些他在书上了解过,但没有大金说得那般详尽。   半天过去,东一也过来了,却是他见裴惜惜许久不曾回去,过来寻找,瞧见大金他们,干脆也聚在这儿。   如是域舟行了二十余日,遥遥的,看到一处山林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连绵如巨龙盘踞,居高临下俯视,竟也看不到头,看不到尾,看不到顶,苍苍巍巍,蔚然壮观。   有白云流动于青山之中,似玉带萦绕百折,为重重青山穿着层层浓浓浅浅的轻纱,更有大河里从山脊处奔流而出,好似九天之水从白云深处汩-汩流出,佩着白雾玉带,犹如仙境。   大金指着前方那道几乎横贯天地的屏障,对裴惜惜道:“那是横关山脉,一条山脉,将海与大陆隔开,横关山脉这边是东陆,横关山脉那边是东海。”   “东海近陆地的浅海位置有环岛,九星岛就位于这些环岛上。除了九星岛,还有一到八星岛,但一到八星岛,与九星岛不同。九星岛是宗门,一到八星岛是世家,以家族为势力核心,这八个势力实力在九星岛下,与九星岛是依附又对立的关系。”   “到了环岛,先到本地人手里买份地图,将一到九星岛的地盘都熟记清楚,知道哪些岛屿属于私人,哪些岛屿属于野外,哪些岛屿可以随意登上去,哪些岛屿登入要交入岛费,哪些家族不宜得罪,哪些家族可以交好……”   大金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又问:“云袅,东一,你们到时候,去哪个岛?”   裴惜惜望向东一,东一道:“九星岛。”   “那挺好的,我们也去九星岛,要一起吗?”大金问。   东一道:“可以。”   “行。”大金颔首,道,“到时我们开一个店,你们开一个店。”   说话间,域舟已经飞入横关山脉,在一座座山峰间的山谷中穿过时,下边山林忽然惊出一群飞鸟,那群飞鸟似泱泱乌云,仿若不要命般朝域舟撞来。   “啪——”   一只飞鸟撞上域舟结界,迸溅出道道血花,而飞鸟尸身顺着结界往下滑落,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饶是大多修士见惯生死,也杀过无数妖兽,瞧见妖兽就在眼前死得这般惨烈,依旧心生不适。   更何况,飞鸟快速撞来带出的压迫感,也让修士感到仿若生死悬顶,冲击性极强。   甲板上修为低的修士被飞鸟自杀似的撞击,以及迸溅的鲜血吓得腿软倒地,更有心性脆弱的修士哭出声。   域舟内化神炼虚守卫将这些低阶修士丢入一楼房间内,视线落到外边飞鸟上,道:“是不孤鸟。”   不孤鸟名为不孤,是因为这种鸟行动,往往是成群结队,不会落单,运气好只是几十只,运气差便是千万只。   当遇上千万只不孤鸟时,最好避开,不孤鸟悍不畏死,是比狼群还要更麻烦的存在,不是你杀了它全族,便是它全族耗死你。   故而不孤鸟,又称死亡鸟。   遇之即死,颇为不详。   船上有修士已经暗骂晦气,即将到达目的地,怎么会遇上这种鸟。   域舟上有合体修士出来,道:“诸位化神小友,不孤鸟特性,诸位都知道,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队友,若船破,谁也落不得好。我做主,若有小友出手,免了他这一趟船单,杀死的不孤鸟尸体,诸位也可自己拿走,诸位就当再次历练一番,如何?”   船上有化神问:“我等性命如何?”   合体修士道:“诸位只管放手战斗,我在后方为诸位坐镇,我会力保诸位性命,天地可为证。”   “行,嵇家船行,我们信得过。”有化神修士应道,他取出法本命法宝,跃出域舟。   有他身先士卒,其他化神及以上修为的修士跟着跃出。   主要还是合体大能说得对,躲在船上不是办法,一旦船破,逃都没法逃。   大金望向东一大古和云八,道:“我们也去?”   早在不孤鸟出现之时,他便拉着裴惜惜,裴惜惜拉着后山一道离开结界。不孤鸟撞上结界,他们距离结界已经退出三米,因此裴惜惜和后山都没被吓到。   当然,也不会吓到。   于裴惜惜来说,不孤鸟自杀似的袭击,远没有金沙秘境时那些低阶魔兽来得可怕,那时她和太剑宗弟子,几乎将魔兽杀成一片血海,金色土壤几乎都被染成墨黑。   她目光淡定,视线扫向外边不孤鸟,若非化神以下没法出结界,她都想出去杀一波。   听大金他们欲往外杀不孤鸟,裴惜惜道:“我带着云八回房间等你们。”   裴惜惜没事,云八看着像是吓了一跳,面色微微苍白。   不过他表现得还算镇定,一双眼望向结界外边乌泱泱的一片,没有畏惧害怕。   他听到裴惜惜的话,摇头道:“就在甲板上等前辈吧。”   也好适应适应这种情况。   修士直面各种危险,无需回避。   裴惜惜见他还算镇定,同意了,她指指一楼船厢,道:“我们到门口那去,外边斩杀不孤鸟的前辈会回甲板休息,我们别站在这儿碍事。”   后山点头。   两人站在船厢门口,视线锁在太渊宗的几位化神前辈身上。   看着看着,裴惜惜视线落到东一身上。   虽然东一拼命掩饰,她还是感觉看了熟人的痕迹。   后山见裴惜惜一直盯着东一,安慰道:“东一前辈是剑修,剑修实力强是公认的,你别担心。”   后山以为裴惜惜与东一现实也认识,不像他与其他前辈一般,是第一次见面。   裴惜惜颔首。   结界外前辈奋力厮杀,不孤鸟尸身坠-落如雨,饶是他们杀得快,林中飞出的不孤鸟更多,源源不断,犹如潮涌。   一波波化神回甲板上休息,休息之后再出去继续厮杀,厮杀疲倦时再回来休息,如是反复,天上不孤鸟终于不似之前那般犹如乌云坠地,而是终于稀薄,能瞧见上边蓝天白云。   就在所有修士都松口气时,下边拎着忽然蹿出带着乌鸦面具的黑衣修士,鬼魅般跃入战场,朝疲惫的化神修士挥出勾魂的镰刀。   在船上坐镇的合体放出神识,正欲将那些偷袭者记下,这时,场中亦出现一道强横的神识,将他神识击退。   他顿时七窍出血,直直倒地。   守在附近的元婴忙扶住那名合体,焦急喊道:“前辈?”   那名合体痴痴地望着虚空,道:“大乘。”   裴惜惜心拧紧,往望向空中太渊宗四人方向,随即,她放下了心。   太渊宗化神将偷袭全挡住了。   至于其他化神,也没被偷袭者偷袭成功,关键时刻不知哪来的一道力量,将那些化神全丢到了甲板上。   下一秒,裴惜惜知道是哪来的力量了。   一道细微的,犹如遥远的在大气层上空中炸开闪电瞬闪而过,快得好似错觉般,但所有修士都不会觉得那是错觉。   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全身肌肤上炸开,整个人都头皮发麻。   那不是针对他们的杀意,然那杀意遥遥经过他们,却刺激得他们犹如应激的小动物,个个没敢动弹。   静默间,一名带着乌鸦面具的修士从空中凭空出现,不等众人戒备,他在空中倒下,一分为二,半边头往下摔落。   他的血,是纯黑色的。   “魔——”   有修士认出那乌鸦面具是魔族,惊呼出一字,又将第二字消音。   他们望向其他乌鸦面具修士,不用旁人来提醒,多人联手,不要命似的攻击,要将这些乌鸦面具修士留下来。   合体修士吐出一口瘀血,双目紧紧盯着那被一剑从百汇往下均分成两半的魔族尸体,兴奋道:“是那名大乘魔族。”   魔族二字消失于他嘴边,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上却露出大大的笑意。   最大的威胁消失,那些偷袭者不足为据。   他吞了一粒治疗内伤的丹药,大步迈出,击杀乌鸦面具修士。   待不孤鸟及乌鸦面具修士全杀死,合体修士站在空中,朝虚空一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还请前辈留下名号,我嵇家有大礼答谢。”   空中无人应答,嵇家合体也没等到应答。   等了半天,依旧没等到回答的嵇家合体有些尴尬,不过却也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他继续拱手,传音道:“前辈不愿报上名号无妨,日后若能用上我嵇家的,上嵇家,报嵇十三和不孤鸟两个词,我嵇家必不推辞。”   这个传音,就是神识直耸上天,实力超过他的,愿意读取的,都能听到。   他回到域舟,对船长道:“继续,进九星岛。”   东一他们也回来,因身上有不孤鸟和魔族以及自己的血,东一邀请他们回房洗漱,大金他们拒绝了,他们也定了房间。   各自回房,东一回到自己房间洗漱,裴惜惜无需换洗,便坐在客厅上,将魔族之事上报给山姑,她道:“我怀疑,魔族在狙击太玄界化神以上修士,来削弱太玄界的战力。”   山姑颔首赞许,道:“你这敏锐度不错,我会将此事上报给掌门。”   断了通讯,裴惜惜低头看自己弟子玉牌,又一波贡献点入账。   裴惜惜望着那不断上涨的贡献点,心情还算不错。   这时,东一从房间出来,又是一身清爽。   裴惜惜抬头,瞧见东一,视线忽而有些古怪。   东一抱剑,问:“有事?”   裴惜惜喊道:“路唯师叔?”   东一动作一顿,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没有否认。   他凝起眉,道:“这么明显?”   裴惜惜安慰他道:“您伪装得很好了,若不是您出手,我还察觉不了。”   路唯摩挲着自己手中剑柄,道:“是剑意?可是我用的,不是七杀剑意。”   裴惜惜道:“但您溢出的杀意没变。还有,辨认剑修,其实也不一定辨认剑意,您用剑理念,持剑姿势,出剑角度,都有自己的小习惯,而这个小习惯,您自己未必知道,但多观察过您的人,会认出来。”   路唯摸摸自己剑柄,将本命剑收进丹田,道:“接下来,我不会再出剑。”   裴惜惜笑道:“东一师叔,九星岛有对您很熟的人?”   路唯道:“剑友。”   裴惜惜道:“如此确实不宜出剑。”   于剑友来说,很有可能路唯手刚握上剑柄,便认出路唯是谁。   诛杀这一波魔族后,接下来域舟没有再出事,安安全全地将这一群修士送到九星岛外岛。   九星岛外岛类似与太渊宗的太渊镇,大器门的大器城,是属于九星岛的下辖城镇,往来修士多聚集在此,而九星岛内岛则是住着九星岛宗门弟子,无论内岛外岛,外边都张开了阵法,从域舟上往下看,只能瞧见一片片白雾,凝聚在东海之上。   钻入白雾,域舟落到九星岛外岛的船行上。   裴惜惜、东一、大金大古一行六人下域舟,出船行,先找本地向导,请他带路去酒楼,又让他路上介绍外海势力。   看向导可不可信,经不经用,就看他介绍势力时用不用心,去的酒楼是共赢还是宰客。   大金挑的向导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比起裴惜惜这张装嫩的幻脸来,这小姑娘是真的嫩,她一路上积极介绍九星岛各势力,以及九星岛上不能惹的人和不能惹的九星岛弟子。   这些人和弟子,在内门有关系,又自身嚣张跋扈,能不惹就不惹。   裴惜惜听得大开眼界。   在太渊宗,若有弟子仗着自己身份欺负人,只会请去掌刑峰寒冰洞一游,再纨绔的弟子,都能在寒冰洞的威力下记住宗规,寒冰洞记不住没关系,炼心洞、内火洞、重压洞等等,总有一个惩戒洞能让他记住的。   像这个小姑娘嘴中发生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至于亲属嚣张跋扈,也容易解决,太渊城常有太渊宗金丹弟子镇守巡逻,若被城民告上去,且被查出属实,那太渊宗弟子和其亲属都会受到惩罚。   从没有什么特权。   裴惜惜身为仙尊弟子,逃课,聚众喝酒,还不是该罚就罚?   “九星岛不管吗?”裴惜惜问。   小姑娘道:“不管。”   “哎,你们来九星岛了,便知道这事管不了,外边海兽多,九星岛弟子杀海兽都够心力交瘁了,没有精力再管这种皮毛蒜皮的小事。”   裴惜惜道:“这边海兽很多?”   “对。”小姑娘点头,道,“年年海兽繁衍期要上岛吃人,年年都得杀一波海兽,九星岛年年都有长老和弟子出岛杀海兽。岛民受九星岛庇佑,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给你们庇佑的是九星岛,你们该供给的也是九星岛,而不是这些仗着亲友鱼肉乡里的修士。”裴惜惜道。   小姑娘撇撇嘴,道:“都一样的,都一样的。”   九星岛若是不管,便是一样的。   东一传音道:“各宗理念不同,对待城民的态度不同,无需辩驳。”   有如太渊宗那般庇佑城民,也有如九星岛这般,漠视城民。   裴惜惜也知道这个道理,更知道,原住民顺从这儿的规则,是最好的。   因为她没法改变九星岛规则,若原住民听她的话改变观念,在这儿反而是一桩悲剧。   裴惜惜闭了嘴。   小姑娘带他们去的是一家看着略显破旧,但厨师是一名厨修的饭馆里。裴惜惜视线落到这古旧的饭馆上,神色有些古怪。   修真界,已经很少有这么破旧的饭馆了,于修士来说,建筑物不求防御只求美观,真的很简单,可以请凡人建,花不了几个灵石。   这儿的老板,是有多穷,连这点灵石都舍不得。   小姑娘请裴惜惜他们入店后,先上一壶春山峰。   春山峰只三品,但在三品茶里,称得上是上品。   她又积极地取出酸笋、江白菜、琼枝等凉菜上来,这才取出菜单递给一行人。   裴惜惜眼底闪过惊异,这拿出的东西,与这破旧的饭馆并不搭。   东一提醒道:“世上怪事多了,无需一一探究到底。”   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   裴惜惜得了提醒,将心底惊异掩下,点了两道九星岛这边的特色菜。   菜上来后,裴惜惜一行人惊了,这偏僻破旧处,居然有高阶厨修,这些菜,色香味俱全,鲜少杂质,入口即吸收,有一道菜,还有浅浅的道蕴,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厨修,无一不是那些名酒楼的大厨。   小姑娘见这些人识货,得意洋洋,就知道她家饭菜是最好吃的。   当然,菜好吃,价格也贵,综合起来,物超所值。   见小女孩后边有大厨,大厨也不宰人,大金便将要租两间临街带后院的店铺说了,问她有没有可靠的牙行推荐。   小女孩道:“你们要不要就租在这附近?你别看这儿落魄,但不少散修其实都来这儿买卖。”   临主街的商铺,是九星岛那些弟子最爱去占便宜的,反倒是他们这儿,因为看着脏乱差,那些弟子不爱来。   当然,因为出入的是没多少灵石的散修,治安也有些乱,不过附近邻居都相熟,能帮忙看着点。   大金道:“可以。”   都说‘千金买房,万金买邻’,这儿藏着一名大厨,在这附近租房,不亏。   “那行,我带你们去。”小姑娘在前边带路。   客栈外边,青石板铺成的路破破烂烂,大块大块的青石板上,有深深浅浅长长短短裂痕,没有露出泥土,还算干净,就是看着很破旧,破旧,和两边的房屋一样,色彩不明艳,灰扑扑的,似蒙上了岁月的灰尘。   那些大门也敞开着,有修士大喇喇地坐在门槛上吸旱烟,有修士就坐在门边织竹编,他们穿着都很普通,有的还是凡衣,反面容自在。   瞧见小姑娘,他们还会打招呼。   小姑娘一一回应,又道“带着他们去找周爷爷,日后咱们又要添两家街坊”云云,似百灵鸟般欢快。   有小姑娘作保,那周爷爷用旱烟敲敲桌子,没说什么,带着大金大古他们去看店铺。   两间挨着,都带后院,前边做生意,后边自己住,一年一块上品灵石,租金堪称白菜价,只是有一个条件,不能动装潢。   周爷爷道:“大家的店铺都这样,要是你这店铺装潢档次高,引来麻烦怎么办?”   他没说是什么麻烦,但结合小姑娘之前的话,很容易便知道是什么麻烦。   大金同意了。   他和东一当场与周爷爷签订契约,没定金,先交灵石后入住,一年一续,续了再住一年。   租好店铺,大金问东一,“你们开什么店铺?”   “灵植种子店,买灵植种子。”裴惜惜开口。   她种了不少灵植,攒了不少灵植种子,品类繁多,足够卖了。   不够卖的话,她再用木源气催生便是。   这是最不费功夫,且档次不高的产品,也容易融于街坊邻居里。   大金道:“那我开家杂铺店吧,刚好云袅和后山需要历练,杂铺店卖什么,就看云袅和后山能获得什么。”   商定好后,两家就悄无声息地开了业,一家叫山山灵种,一家叫山山杂铺。   山山灵种灵种由裴惜惜提供,东一守店,杂铺店暂不开业,等裴惜惜和后山去外边历练回来后,再开店。   诸事商议处理完毕,约好明日辰时外出历练,裴惜惜与大金一行人告别,回到云云灵种后院,洗漱后入睡。   她安定下来,迫不及待便通过契约去寻颜今歌。   钻入颜今歌识海,她边塞魔念边等颜今歌,等颜今歌进来,她一个飞扑跳到颜今歌背上,双手捧着颜今歌的脸,歪头问,“师父,你是不是跟过来了?”   颜今歌手一捞,将裴惜惜从后背捞到怀里抱起,他坐在幻化出的榻上,抱着颜今歌坐下,淡淡道:“没有。”   裴惜惜再次捧住颜今歌的脸,让他视线对上自己,道:“给你组织下语言,再说一遍。”   颜今歌俯身,想亲过去,裴惜惜忙用手挡住,骂道;“大骗子,那魔族大乘,明明就是你杀的。你都出手了,还说没跟上来。”   颜今歌无奈,亲了裴惜惜手一下。   裴惜惜手似烫着一般缩了回去。   “瞒不过你。”颜今歌承认了,“我不放心你。” 第61章 承诺   裴惜惜不太乐意地开口:“不是说好,安安分分的在无霜峰待着吗,怎么又出来了?你就没一次听话的。”   说到最后,又变成撒娇。   颜今歌拂手,袖口似绽开的花落到裴惜惜裙上,他握着裴惜惜的手,道:“上次不怪我,你失踪了,我如何坐得住?至于这次,我怕了。”   裴惜惜眼眶微红,她师父话说到这份上,她如何再忍苛责?   她回抱颜今歌,头依偎在对方肩上,“上次那是意外。”   颜今歌摸着她的秀发,声音轻柔,“我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裴惜惜沉默,反拿着他的手在掌中细细的看。   颜今歌的手细长,骨骼分明,如一尊艺术品,不硬,反而有些软,握着揉捏,有些许的肉感。   她揉揉颜今歌的手,坐直身子,双目直视颜今歌,道:“师父,你随我住吧。”   颜今歌已经暴露,对这一安排并不抗拒,“好。”   两人静静地依偎片刻,又亲在一块,如世上所以热恋的情侣般,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温存良久,裴惜惜视线颜今歌落到心魔海上,此时心魔海较之初见,已经少了不少,但这少掉的一部分,不过是冰山一角。   裴惜惜略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安慰自己,应该是刚谈恋爱的缘故,才使得心魔海的魔念不见少。她拉着颜今歌道:“师父,咱们进心魔幻境吧。”   颜今歌道:“不是找到道侣了,还要进心魔幻境?”   裴惜惜开口:“咱俩感情不够深,借心魔幻境加深一下。”   “感情不够深?”颜今歌笑容一顿,握着裴惜惜的手微微用力,是能全然掌控又不至于捏痛裴惜惜的程度,他脸埋入裴惜惜的肩,眸底一片暗色,藏着数不清的危险,“明珍这是,随时准备身?”   “哪有?”裴惜惜用肩膀撞撞颜今歌,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眼前乌漆漆的心魔海,道,“你心魔海的心魔还那么浓,不正说明咱俩感情不够深?哎,师父,我一想到咱俩感情不够深,就伤心,快进心魔幻境。”   颜今歌听到‘心魔海那么浓’几字,眼底暗色消失,浅浅心虚一划而过,这心虚浅淡几近于无痕,裴惜惜毫无所觉。   他直起身,应道:“你说得对,是该加深感情,进幻境。”   这次,颜今歌老老实实的,没有再抢夺心魔幻境控制权。   裴惜惜顺利布置出幻境情景,些微诧异,她师父居然没抢幻境主权了?   随即她心底生出感动,总算不是入幻境跟开盲盒似的了,这就是师父和男朋友的区别吗?   爱了爱了,女朋友身份真好。   裴惜惜这次的幻境主题是主宠,养成。   她是主,她养成。   她记住教训了,绝不能让她师父占据主动权。   谁知道她师父会将幻境崩成什么样?   长廊如龙,水榭似盖,远处水天一色,万顷烟波浩渺。   裴惜惜踏足水榭边上,蹲身伸手探向湖面。   碧波荡漾,阳光洒在粼粼波光上,似碎金跃动,碎金之下,有各色鲤鱼游来游去。   其中一条浑身金色,比足金还金,在一众耀红似火的锦鲤中,显得极为出众。   裴惜惜望向那金色锦鲤上,喊道:“小歌。”   金色锦鲤在鱼群中游来游去,听到裴惜惜的呼喊,它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随着锦鲤群游动,好似它听不懂人话一般。   但它一双眼不断扫向裴惜惜,眼含审视。   裴惜惜瞧得有趣。   她师父可真谨慎,太可爱了。   她敢保证,她师父必然和这些鱼经过了交流,确定没法交流后,决定泯然众鱼。   他谨慎得不肯露出半丝不对。   裴惜惜朝金色锦鲤继续道:“小歌,别玩了,回家了。”   金色锦鲤犹豫片刻,朝裴惜惜游了过来。   裴惜惜从旁边取过琉璃大水缸,水缸里摆放着珊瑚,石头,水草等装饰,衬得这鱼缸很是精致。但这份精致,在金色锦鲤跳进去,就显得黯然失色,流于僵硬俗气了。   金色锦鲤在珊瑚丛里转来转去,又跃出水面,望向裴惜惜,继续审视。   裴惜惜仿若未觉,抱起水缸起身。   她对金色锦鲤道:“喜欢这儿?那明天再带你来玩。”   金色锦鲤吐了个泡泡。   裴惜惜戳破气泡泡,又戳戳金色锦鲤鱼肚肚,面上挂着微妙的笑。   哈哈哈,她师父也就在心魔幻境,才会这么可爱。   金色锦鲤一尾巴甩到裴惜惜手指上,潜进水底。它躲在红珊瑚后边,拿着一双圆溜溜的鱼眼望她。   裴惜惜捧着鱼缸,隔着鱼缸和水与鱼对视,瞧着瞧着,又忍俊不禁。   不行,她师父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想欺负欺负他。   回到房间,裴惜惜将金色锦鲤转移到更大的鱼缸内。金色锦鲤一入两米长宽的大鱼缸,立马尾巴一甩,留给裴惜惜一小串水花,沉到水缸底。   裴惜惜敲敲鱼缸缸口,笑道:“小歌,不想化形了?”   金色锦鲤犹豫片刻,慢慢地从水底浮了上来,他望着裴惜惜,眼底依旧警惕。   裴惜惜笑意吟吟地望着金色锦鲤,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待金色锦鲤慢吞吞地将身子凑到裴惜惜手边,才笑容加深,给小锦鲤输入灵气。   片刻,金色锦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上半身人身,下半身鱼尾的美人鱼。   美人鱼一头金发,面容白皙似雪,瞳孔是浅浅的银色,锐利的丹凤眼高贵冷艳。   他的唇色极淡,只浅浅一抹粉,与右眼皮下那颗粉痣一样淡,这不仅没为他容貌减分,反而更引人注意,像纯白瓷器上那浅浅一笔水墨,不刻意瞧便会忽略过去,却能引得更多人去看,去瞧,去捕捉,去寻找。   黑眸,不点而朱的薄唇是原本颜今歌容貌上耀目明珠,裴惜惜幻化时,刻意去掉他这点优势,想看看会不会觉得怪,然银眸淡唇的颜今歌不仅不显得丑怪,反而另有一番冲击性的美。   若说黑发红唇的颜今歌是太上忘情的神明,银眸淡唇的颜今歌,则是雪山上不通人性的妖,银眸淡唇将他身上的冷淡特质扩大到极限,让人只瞧到他的冷,他的淡,似一点烟雾,又似落入尘间的一抹极光。   偏生他的发色是金色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金色的,连鱼尾也是耀目的金,那灿灿的金,又将他拉入凡间,拉下雪山,成为这芸芸众生。   清冷又热情,极淡又极艳,截然相反的风格,剧烈碰撞的矛盾,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呈现出这独一无二的美。   裴惜惜呆呆的望着美人鱼,心口一下一下的碰撞,像寺内钟声,重且悠长。   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底心底,全部世界,只有眼前这条名副其实的美人鱼。   美人鱼慢条斯理的伸出手,在眼前看了看,又动了动自己金色尾巴。   他视线落到金色尾巴上,眼底闪过疑惑,怎么没变成腿?   疑惑片刻,得不出答案,又将尾巴放下,视线移到裴惜惜身上。见裴惜惜目光发直,他得意地抿唇一笑,略显亲昵地骂道:“小色-鬼。”   显然对裴惜惜眼底惊艳很满意。   他半边身子探出水缸,一手放到裴惜惜腰上,一手腿弯,双手同时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身子悬空的失重感总算将裴惜惜游走的心神拉了回来,她条件反射性的搂住颜今歌的脖子。   她发现自己被颜今歌抱进水缸,眨眨眼,问:“小歌,你在做什么?”   美人鱼点点裴惜惜的鼻尖,笑道:“小色-鬼,回神了?”   裴惜惜听到这声“小色-鬼”,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谁,谁是小色-鬼了?   她手撑鱼缸,从颜今歌怀里跳出去。落到地上站稳,她望向颜今歌,略有些羞恼地开口:“今天的食物,没了。”   颜今歌手托着下巴,笑意吟吟地开口:“你舍得吗?”   在发现裴惜惜是个小色-鬼后,颜今歌立即打消对裴惜惜的警惕心,不过是个爱美色的小鬼而已,连最简单的红颜枯骨都堪不破,不足为惧。   裴惜惜嚷道:“你看我舍不舍得!”   话放得这么狠,该给的美食却一点都没少。   美人鱼吃着鱼虾,对这一幕并不意外。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鱼虾乳鸽汤,笑意吟吟地睨向裴惜惜,喊道:“小色-鬼,我要听故事。”   他开始试探裴惜惜对他的容忍底线。   裴惜惜提着凳子走到鱼缸边上坐下,“从前,有一条美人鱼,他非常非常调皮,从来不肯好好待在河里,明明待在河里是对他最好的,但他就是要到岸上来。结果,他被渔人抓了,差点被熬成汤,只是在变成汤之前,被一位美丽的小姐救下。但这个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性好渔色,看到美人鱼非常美,才将他带回家。她将美人鱼当做压寨禁脔,天天绑在房里这样那样,最后美人鱼受不了折磨,凄惨死去。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啊,一定要听话,待在对自己最好的地方。”   听懂了吗,以后别乱下无霜峰了。   美人鱼若有所思。   他托着下巴道:“原来我是你的禁脔啊。”   裴惜惜顿时被口水呛道,低声咳嗽。   美人鱼伸手拍裴惜惜的后背,笑道:“你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就这么喜欢我?”   裴惜惜拍开他的手,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美人鱼被拍开手,并不生气,裴惜惜没用力,他被拍到的地方并不痛。   他点点自己,笑道:“我,美人鱼,”又点点裴惜惜,“你,美丽的小姐,我被你带回家养着,不就是和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   “不一样,那个小姐不怀好意,我没坏心。”裴惜惜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继续说下去会降不住,她忙转移话题道,“天色晚了,听完故事睡觉,我也睡觉了,晚安。”   说着,起身往自己房间里走,看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   颜今歌目送裴惜惜回房,脸上的笑在裴惜惜消失在门后后才落下。   他隔空点点裴惜惜,道:“小骗子,明明是一样的。”   小色-鬼。   不过有色心有色胆,一个有色心没色胆而已。   他低头,望向水面上的倒影,嘴唇动了动,“我美吗?”   他伸手抚抚自己的金发,自问自答道:“自然是美的。”   不然那小色-鬼,能看着他失神?   只是以色侍人不长久,得让小骗子更看重他。   美人鱼从水缸里起身,手撑起鱼缸边缘跳了出去,他绷直鱼尾,在地上蹦蹦跳跳,一路蹦到内室。   他低头望着鱼尾巴,心道,这大鱼尾真不方便,要是他能变成人形就好了。   不过此时这样他还算满足,总比一开始的金色小锦鲤要好。   一开始的金色小锦鲤,他还得担心自己蹦蹦跳跳,会被裴惜惜不小心踩死。   他倚靠在门上,探头往里边瞧,见裴惜惜躺在床-上睡得安稳,他绷直鱼尾巴蹦过去,又蹦上床,挨着裴惜惜睡下。   其实还没睡着的裴惜惜:“……”   她假装没察觉,调整下呼吸,让自己装睡更自然一些。   小美人鱼俯身望向裴惜惜,见她没醒,松了口气。   他抚着胸口,面上露出个狡黠的笑。   这么大的动静,她没察觉,怎么可能?   只能是她在纵容。   小骗子,还说对他没企图。   他重新躺下,抱着裴惜惜的手臂,睡了过去。   裴惜惜没有睁眼,跟着入睡。   次日,裴惜惜还没睁开双眼,先察觉到自己腹部横着一只手,她偏头,对上颜今歌的睡颜。   睡着的颜今歌愈发似玉塑,不带人气,也缺乏一种真实感。   像个玉娃娃。   裴惜惜仿若受到蛊惑般,伸手去摸颜今歌的脸,轻轻地,用指尖碰了一下。   指腹下边温软,带着热意。   她顺着脸颊往下滑,慢慢地滑到颜今歌浅淡的唇上。   裴惜惜的脸颊忽然红了。   明明亲过很多次,但依旧会为这单方面的触碰而不好意思。   她正欲收回手,手腕忽然被抓住。   颜今歌睁着眼,洋洋得意地开口:“被我抓住了吧,小色-鬼。”   偷看他,偷摸他。   裴惜惜脸颊更红,她手往力往后抽,颜今歌顺势放开,裴惜惜猛地从床-上弹跳而起,落地冲出房间。   颜今歌心情愉悦,哼起了小调。   裴惜惜在屋外听到,忍不住顿足凝神听。   她听不出这小调是哪儿的方言,但能听出里边的欢快,如百灵鸟婉转,又似泉水叮咚,是贴合自然的天籁之音。   果然在心魔幻境内,能瞧见她师父的另一面。   在现实世界里,想听到她师父唱歌,估计很难,也只有失去全部记忆,失去过去那些沉重记忆的颜今歌,才能用有这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然快乐。   念及此,裴惜惜叹口气,心魔幻境到底只是心魔幻境,要是现实生活里,她师父也能一样快乐就好了。   早饭还是裴惜惜做,她昨天做的是清蒸鱼虾,今天就做炸鱼炸虾,裴惜惜没什么手艺,只会些简单的家常菜。   美人鱼很给面子的吃完了,吃完后,他将全部身子怼到裴惜惜怀里,似大鸟依人般,压得裴惜惜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子。   她用手撑起颜今歌的后腰,幻出一个软塌,将颜今歌放到软塌上。   她望着颜今歌,无奈地开口问:“小歌,怎么了?”   颜今歌身子一扭,又怼了裴惜惜一个满怀,他笑道:“小色-鬼,真不想与我做些这样那样开心的事?”   说着,他伸手,点点裴惜惜鼻子。   这个动作,配上颜今歌的话太有暗示性,裴惜惜吓得连连后退。   颜今歌踉跄一下站稳身子,他望向裴惜惜,眼含不满,“你躲什么?”   “我是不是,不该将你变成一条小黄鱼?”裴惜惜盯着颜今歌,低声喃喃道。   不是小黄鱼,就不会这么满脑子黄色。   见裴惜惜满是抗拒,颜今歌笑骂了一句“小正经”,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惊骇之语。   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慢悠悠地蹦到软塌上,道:“我要东海海中心的海水,深入万里的万年青琅轩,焰山深处凝成的红玛瑙,以及要比玉还白还漂亮的琼枝。”   裴惜惜似接到圣旨般,立马应道:“好。”   说着,蹿出房间。   也不是裴惜惜不愿意与颜今歌更进一步,而是她师父失去全部记忆,所作所为,不一定出自现实世界里的本心。   若趁着她师父失去记忆就做个全套,岂不是在欺负她师父?   她不愿这般做。   她和颜今歌的第一次,应在情感气氛最好的时候,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太想人鱼。   人鱼只看着漂亮,但那滑溜溜的尾巴真与人肌肤相亲,就有些难以接受。   裴惜惜到了屋外,没敢回头往后瞧。   她怕回头瞧见她师父,端着一头黄头发黄尾巴,说出黄黄的话。   她身形一晃,藏于云中,开始幻化青琅轩等物。   颜今歌要求的那些东西,听起来很珍贵,但在幻境里,就是幻化一下的事,并不麻烦,唯一的难处在于,裴惜惜不确定万里海底的万年青琅轩,和万年青琅轩有什么区别,焰山深处的红玛瑙,与一般的红玛瑙有什么区别。   不管有什么区别,裴惜惜幻出万年青琅轩,和绯烟红玛瑙,如玉琼枝,用盛满海水的鱼缸装着,重新走进屋子。   她端到颜今歌身前看,道:“小歌,喜欢吗?”   颜今歌伸手一推,将鱼缸推了下去,道:“我忽然又不喜欢了,我要南海的海水,万年蜃珠,还要万年海蚌壳当家。”   如果这是现实,裴惜惜肯定要跟她师父好好讲道理,但这是幻境,裴惜惜点头,道:“行。”   片刻,她将颜今歌需要的东西幻化出来。   这次颜今歌没有将东西再推了,他将蜃珠蚌壳丢入水缸,望着裴惜惜的眸子亮晶晶的。   连这裴惜惜都不会生他气,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颇会恃宠而骄,一会儿要求裴惜惜将故事,一会儿要求裴惜惜给他买衣服,一会儿吃水果吃琼枝,一会儿要玩玩具,没个消停。   而在裴惜惜提出要上课时,他捂住耳朵,要听故事。   裴惜惜:“……”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养鱼,而是养了个娃,心力交瘁。   她当徒弟时,没让颜今歌感受到养娃的痛苦,她师父先在幻境给她来了一波。   而她一想起她师父快乐得哼小调,就舍不得对他高声,舍不得对他生气,只想弥补他。   累了,不会爱了。   裴惜惜打开故事书,继续给颜今歌将小美人鱼的故事,“从前有条小美人鱼,在海里生活得无忧忧虑。他十八岁生日时,在海上救了个大家小姐,大家小姐很漂亮,小美人鱼很喜欢她。然人鱼有别,小美人鱼将大家小姐送到沙滩上,躲在海里偷偷看她。这时,岸上来了一名渔家小哥,而大家小姐也醒了,以为是渔家小哥救了他,于是大家小姐决定娶渔家小哥。”   颜今歌捂住耳朵,道;“不行,快改故事,我不要听这个,你快改,大家小姐是小美人鱼的。”   裴惜惜从善如流,“渔家小哥拒绝了,说是小美人鱼救了她。大家小姐一见小美人鱼,就被他迷住了,他真漂亮啊,一头金色的长发,跟太阳一样,他银色的眸子,又像是月光,他是日月的化身,他是海的儿子。”   颜今歌松开双手,对这个发展很是满意,他昂起下巴,洋洋得意地开口:“对啊,谁能拒绝小美人鱼的魅力?”   裴惜惜轻笑一声,道:“对,谁能拒绝小美人鱼的魅力?神也不能。所以,天上太阳神瞧见了小美人鱼,一眼爱上了他,将他掳到了天上。”   小美人鱼:“!!!”   “你故意的?”小美人鱼气得扑向裴惜惜。   裴惜惜伸手抱住他,将他放入大鱼缸里,笑道:“没有没有,故事要一波三折才好看,你说是不是?”   “我不要,我就要大家小姐和小美人鱼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裴惜惜,若有所指。   裴惜惜受不住他的目光,投降,“大家小姐见小美人鱼掳走,立马追了上去,将小美人鱼救了回来,原来大家小姐也是神,她早已爱上小美人鱼,故意设计海难,让自己与小美人鱼有个英雄救美的浪漫开端,而渔家小哥,是她捏出来的分-身,目的是让小美人鱼勇敢站出来,不再躲她。”   “大家小姐爱小美人鱼至深,与他恩爱一辈子,直至地老天荒。”   小美人鱼托着下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   他歪头望着裴惜惜,道:“你会和这个大家小姐一样,爱我一辈子吗?”   他此时这双眸子是银色的,眸光极浅,这般与裴惜惜对视时,裴惜惜轻而易举地瞧清他眼底的执拗。   他未必不知人心易变,未必不知承诺不可靠,可是他依旧要一个答案。   像是她给出个答案与承诺,他便信一辈子。   裴惜惜心头俱震。   她忽而明白,之前幻境中,她师父曾多次问她,会爱他吗,会一直爱他吗,源于不安。她师父一直是不安的。   因为他幼时的遭遇,因为他父母间扭曲又狗血的感情,他对感情一直不信任。   可是他又为小时候没有获得过爱,而渴求极致的爱,也便是全心全意的爱。   他希望有个人全心全意爱他。   这个渴求,现实里他不会说,他也不屑说,他独居无霜峰内,看似没有这个渴求,但实际上他这个渴求一直处于压抑状态。   越是压抑,越是渴求。   之前裴惜惜应答时,都是有口无心,可是此次,她不愿再这样。   她瞧见颜今歌眼底,认真地答道:“我会。”   我会尽我所能爱你。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62章 旧友   颜今歌瞧出裴惜惜的认真,面上的笑一顿。   他收敛笑容,褪-去小美人鱼的天真,他沉沉地望着裴惜惜,忽然伸手,抓向裴惜惜的头发。   裴惜惜没动,任自己的发端落入小美人鱼手中。   小美人鱼见裴惜惜纵容自己,之前的深沉消失不见,开心的笑又浮在他脸上。   他张开手,将裴惜惜抱入水缸内,道:“我信你。”   裴惜惜伸出右手抚上小美人鱼的脸,道:“刚才那个故事,我有一处讲错了。”   小美人鱼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裴惜惜,眼底不自觉露出一丝委屈。   他抿唇,强压着不开心问:“哪儿讲错了?”   裴惜惜掰正他的脸,与他四目对视,她认真地开口:“大家小姐是神,但她没说完全,她不是普通的神,她是创世神。太阳神是她的化身,海水是她的化身,渔夫是她的化身,大家小姐是她的化身,天空大地雨露阳光,都是她的化身。她用她的全世界,来爱美人鱼。”   “所以,美人鱼不用担心什么,他吃的食物,游玩的场地,仰头看见的景色,睡觉做出的美梦,都是他爱人的爱。”   “世界不灭,大家小姐对美人鱼的爱不消。”   小美人鱼嘴角再次翘起,他压了又压,没压下去。   这个故事,比上个故事,更让他喜欢。   他问:“若世界毁灭了呢?”   “世界毁灭,创世神也会消亡。”裴惜惜知道颜今歌想问什么,给了他绝对安心的答案,“创世神不死,爱永不会尽。”   小美人鱼掀起嘴角,道:“小美人鱼,也爱他的世界,若世界消亡,他会随他的世界,一道死去。”   颜今歌这个回答,又戳中裴惜惜的隐忧。   她只能说,自己尽量活着,但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陨落。   若情丝落到她身上,而她一旦不幸,她师父会不会在情咒的影响下,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举?   她瞧向颜今歌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开口:“不,大家小姐更希望小美人鱼活着。”   小美人鱼又生气了,他松开手,将裴惜惜丢进水缸里,道:“大家小姐都死了,还管小人鱼?不想小人鱼跟着一起死,她就算死了,也得为了小美人鱼,从黄泉路上爬回来。”   裴惜惜哑然失笑,“是是是,你说得对。”   若真遭遇不幸,若有一线危机,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活着。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小美人鱼和大家小姐应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谁都不会死。”   “对。”裴惜惜在水缸里站直身子,附和道,“谁都不会死,他们会活着,幸福快乐一辈子。”   小美人鱼得到裴惜惜的改口,满意了。   他动了动手,道:“这个水缸太小了,我要一个湖。”   “好,我替你挖。”   裴惜惜本想幻出一个,再骗小人鱼挖好了,但小人鱼对她生出依恋,不愿她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外。   没办法,裴惜惜只得拿起铁锹,亲自挖。   挖了三米长宽高,裴惜惜累得腰酸背痛,手上还起小泡,一碰就痛,而这,只是工程的一小部分。   裴惜惜打起退堂鼓,果断放弃这个幻境。   下次不要美人鱼,太难了。   出了幻境,裴惜惜先看自己的手掌,干干净净,再摸摸她的腰,不酸不痛。   颜今歌瞥见这一幕,眼底闪过笑意。   他伸手将裴惜惜抱在怀里坐着,道:“怎么,替我挖湖,委屈了?”   裴惜惜道:“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累。”   炼体和干这种体力活,完全是两回事,炼体她未必觉得累痛,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机械地干体力活,忒累。   “还说爱我,连这点小事,都要逃跑。”颜今歌捏捏裴惜惜的手,轻轻抱怨道。   裴惜惜面上露出羞赧之色,“是我错了。”   “那为什么逃跑?”颜今歌问得漫不经心,双耳却牢牢竖起。   “主要是,在幻境里失去那种真实感吧。如果是在现实生活,我绝对不二话,不管苦累,坚决干完。但在幻境里,明明只要起念的事,结果要亲自动手,放弃起来就很快。因为放弃不会有损失,知道这是虚假的。”   说到此处,裴惜惜立马认错:“是我错了,我不该有这种心态,我下次,将自己也弄失忆。”   颜今歌有些失望,但没捏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松开裴惜惜,道:“天亮了,你该去历练了。”   “好。”裴惜惜薅着魔念吃早饭,道,“师父,等安置好你后,我再走。”   “嗯。”   等裴惜惜吃得差不多了,颜今歌伸手将裴惜惜推出识海。   他视线扫过识海内浓得似压城乌云的魔念海,按按额心,迟早小明珍会发现心魔海没法消失的。   他心念一动,将一部分心魔海隐藏起来。   先这样吧,等小明珍发现后再说。   裴惜惜回到自己身体,起床,洗漱,出门,然后瞧见了颜今歌。   裴惜惜眸光一亮,蹦跳到颜今歌面前,道:“师父,你来得好快。”   不等颜今歌回应,便拉着颜今歌进后院。   她先喊道:“东一,这是我师父,他就住在我房间,你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师父?   东一立马瞧向颜今歌。   见颜今歌整个人藏在一片白雾中,存在感极弱,他只要一离开视线,便会忽略掉对方,顿时明白对方实力远甚于他。   东一彻底歇了别苗头的心思。   大能前辈收裴惜惜为徒,比裴惜惜拜他为师更好。   “好。”东一应道。   便算裴惜惜不说,东一也不会去打扰,修士便算不喜清修,也不爱与不相熟修士往来。   裴惜惜拉着颜今歌进入房间,调整房间布局。   如果只是裴惜惜住,自然一只床就够了,但颜今歌住,裴惜惜就像布置得舒服一点,让颜今歌待得舒服一点。   她搬家具搬床,又取出玉瓶装饰房间,隔出一间小书房,又在窗边放软塌,在瓷瓶里插数朵梨花。   颜今歌任裴惜惜动作,没有阻止。   他眸光微动,倒是信了裴惜惜的话——若在现实世界里,她不会有二话。   这布置房间,并不比挖湖来得简单,处处小细节,蕴含着小明珍对他的在意。他头一次体会到,这种细致的关心。   他摸摸裴惜惜的头发,道:“历练小心,早些回来。”   “好。”裴惜惜确定无需再添置东西后,与颜今歌道别,走出房间。   隔壁房间,后山和大金已经等在那儿,大古和云八去做任务,由大金带着裴惜惜和后山去外岛历练。   外岛位于东海之内,一至九星岛实力外围之外,位于深海。这些岛屿皆是孤岛,小、地势低,能轻而易举被海水覆没,不适合生活,但适合供修士于深海中落足休息。   这些岛屿上,常有乌龟螃蟹等海兽上来,产卵、孵化等,也是由此,这些岛屿也很危险。   不仅仅是这些岛屿危险,整个东海都很危险。   大陆上妖兽一般藏在深山,而东海,海水里边藏着无数高高低低的海兽,时时狩猎,厮杀,生存远比大陆更残酷。   也是由此,九星岛虽然偏安一隅,修炼资源比不上大陆其他宗门丰富,但它依旧能成为一流宗门。   从厮杀中走出来的修士,远比娇养出来的修士,实力更强大。   也是因为九星岛修士与海兽竞争生存,更能体会优胜劣汰,强者为尊的规则,所以九星岛的普通岛民,才会对欺压没多少反抗之心。   被欺压,不过是实力不够强。   大金视线扫过外海,在一个稍大一点的岛屿上落下,对裴惜惜和后山道:“活着,这一月,我不会出手。”   说着,他躺在白云代驾上,吃着灵果,喝着灵水,看着话本。他朝两人惬意一笑,白云飞行器升空,隐匿消失。   但两人都知道,大金就藏在头顶,看着他俩。   后山望向裴惜惜,道:“长牙鱼的长牙坚硬,锋利,可直接当刀剑使用,咱们猎杀长牙鱼?”   “行。”裴惜惜取出折扇。   她的折扇做了伪装,上边的美人和梅花不见了,只有满天星辰。   她张了张折扇,对后山道:“你的本命武器是什么?”   后山取出一张长弓。   那张弓弓身由青玉制成,阳光落到青玉弓上,闪烁着温润的泽光,不晶莹,不剔透,显得很是厚重。   触眼不伤人,所有冷静打磨光滑,润润的,和善而无害。   这是一张君子弓。   弓丝是玉冰蚕丝,一束束的弓丝极细极小,但弹性很大,后山轻轻一拉,便能拉到满。   裴惜惜视线落到弓上,眼底闪过诧异,“居然是长弓。”   颜峥也是长弓。   不知道她哥的本命法宝有没有炼制好。   她问:“你这玉冰蚕丝至少五品吧,在哪能买到?”   后山道:“这不是玉冰蚕丝,是凤尾蝶丝,由一名凤尾蝶妖前辈吐的,她欠我叔祖一个人情,得知我是弓修,便吐丝赠我。”   后山说明来历,也间接暗示裴惜惜,这丝没法买,也很难通过渠道得到。   裴惜惜记下凤尾蝶妖,道:“弓修善远攻,我是幻修,多行辅助。这样吧,我去引长牙鱼,你藏在空中,等我引出长牙鱼,你就开弓。”   “行。”   两人商议好对策,便踏虚空中,后山藏匿身形,裴惜惜下海,幻出长牙鱼爱吃的金枪鱼,在长牙鱼群前边晃动。   等吸引住长牙鱼注意力,裴惜惜操纵金枪鱼群往海上跃起。   长牙鱼紧追不舍,纷纷蹿出海面。   而这时,七箭连珠,箭箭刺穿长牙鱼额心。   顿时,七条长牙鱼翻到海面上,被裴惜惜眼疾手快地收进储物袋。   之后,裴惜惜如法炮制,与后山联手猎取一群长牙鱼。   猎完后,裴惜惜望向后山,试探地喊道:“颜峥?” 第63章 九星岛弟子   后山瞳孔有一瞬间收缩。   他望望手中的长弓,又望望裴惜惜,又望望手中长弓,道:“我已经出名到,能看弓识人了?”   太渊宗弓修并不少,金丹期更是有不少师兄是弓修。   而他,纵然幼时出众,但自筑基中期便开始闭关,一闭关就是十几年,之后更是没怎么在宗门内露面,直接领取暗堂任务,这样的他,怎么也能被人认出来?   他在众人眼中,应该还是一名筑基才对。   为了隐藏身份,他连最拿手的夺命箭都没使出。   裴惜惜毫不犹豫地唬他,“那是当然,你对自己的优秀,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当年那手夺命箭,三星连珠,多么惊艳绝伦。”   后山怀疑人生。   他就是太有自知之明,才知道自己不可能入那些前辈眼底,他们本身就是天才,看后辈犹如看到过去幼小的自己,又怎么会有多在意?   云袅已经开始接正式任务,是他的前辈,能够认出他已足够让他惊讶,还说他优秀得旁人能一眼认出他,这怎么让人那么不信呢?   后山望着她身上这身云裳坊蓝白法袍,迟疑片刻,跟着喊:“惜惜?”   裴惜惜挑眉惊讶,“怎么猜到是我?”   裴惜惜也没想到,竟这么巧合。   之前颜峥邀请她进行金丹游历,她拒绝了,兜兜转转,金丹历练还是两人一起进行。   “我依旧不觉得,我名气大到能看弓识人。”颜峥笑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想骗我,你这个促狭鬼。”   裴惜惜哈哈笑得开心,“现在不行,总有一天-行的,日后提起弓修,众人便会想起你。”   颜峥跟着笑,“借你吉言了。”   之前两人还没相认时,两人之间还带着陌生人的谨慎与生疏,此时相认,说话便没多少顾忌,之前不好说的,此时能毫无负担地说出口。   “去抓花虎鲸。”颜峥将长弓背到身后。   花虎鲸长数十丈,重几十吨,一口能将元婴修士咬成两半,能将金丹妖修囫囵吞下,但是它的回报率,是最高的。   它的皮和骨头,是比长牙鱼的牙还要难得的炼器材料,它的脏腑和肉,是厨修最爱的一种食材,它的香囊,是最受女修喜爱的香粉原材料,它全身都是宝。   裴惜惜颔首,道:“可以。”   若是两人还是陌生人,自然不会打这花虎鲸的主意,华虎鲸很危险,陌生人做不到全然信任,容易出意外。   但若是互相信任的两人,便能按照计划进行,不必担心另一方背叛,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海上,所有海兽和修士,都是食物链的一环,看着虽然是修士狩猎花虎鲸,但若是修士与虎鲸战斗结束,或者修士与虎鲸战斗中有一方落败,便会有其他虎视眈眈的捕食者一哄而上,趁机捕食华虎鲸或者修士。   因此,值得信任的队友真的很重要。   两人取出法器,一前一后地在海面上飞行,海面时有海兽破水而出,咬向空中的飞行器,两人敏捷地操纵飞行器躲过。   在海面飞行,飞行员只能用自身灵气与神识操纵,如何才能精妙地躲过时常偷袭的海兽与鸟类妖兽,但这般对神识与灵气耗损极大,飞不了半个时辰,便得回海岛休息,回复灵气。   在海外,耗尽灵气是大忌,修士至少要留着三分之一的灵气来戒备无处不在的偷袭,一旦耗尽灵气,或者灵气少于三分之一,等待他的下场,很有可能是死亡。   两人这般操纵飞行器飞了两圈,没寻到虎鲸。   而躲避海兽偷袭极为耗心力,两人设下阵法休息时,裴惜惜开口:“这样不行,太浪费时间了。”   后山点头认同,“确实不太行。我记得花虎鲸爱吃玉玄参,可以用玉玄参为诱饵。”   “行。”裴惜惜幻化出玉玄参,根根参须似玉一般,肉质剔透,看着很好吃。   她凑过去闻了一口,淡淡浅香,参味十足。   她将玉玄参递给颜峥,道:“你闻闻,能不能以假乱真?”   颜峥掐了一根根须,顿时浓郁的玉玄参参味从创口处溢出,玉玄参本身的药性,让他体内灵气都波动一瞬。   他将掐下来的小参须放到嘴里,味微苦,后回甘,水汁四溢。   颜峥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绝。”   别说骗虎鲸了,修士都能骗到。   裴惜惜可惜道:“若是元婴中后期修士,能一眼认出这是幻物。”   还是她境界太低。   颜峥道:“已经很厉害了。”   这时,他俩休息的海岛上又来了十几名穿着九星岛弟子服的修士,其他十人寻基地,设阵法,三人叩击裴惜惜这边的阵法,喊道:“道友,打扰了。”   裴惜惜和后山对视一眼,同时幻了张更普通的容貌,同时换下-身上法袍。   他们虽然不想得罪九星岛弟子,但万一发生冲突呢?还是谨慎起见。   做好伪装,后山打开阵法,冷淡而戒备地问;“什么事?”   九星岛弟子服是白裙蓝袍,袖口裙摆绣着九星岛岛屿图案,犹如星罗棋布,他们站在阵法外边,下巴昂起,腰背挺直,高高在上的骄傲扑面而来。   当头一名男修开口:“我们是九星岛内门弟子,你们手中有玉玄参?我们买了。”   “谁跟你们说的,我们没有?”后山说着,准备关阵法。   那男修挡上一挡,傲然道:“我闻到的,你这是不准备给我九星岛面子?”   裴惜惜凑过来,视线落到那男修身上,道:“他是妖修。”   这妖修没有露出自己妖族特征,身上也没有泄露妖气,但瞒不过裴惜惜。   妖修二字出来,站在最前方的男修有些惊讶,他凝眉望向裴惜惜,道:“你也是妖修?”   或者实力比他高?   他瞳孔变圆,眼底凝起戒备。他拦住身后两名师弟,忌惮地望向裴惜惜。   “不是。”裴惜惜否认,又道,“我们没有玉玄参。”   “不可能。”那妖修立马否认,“我闻得清清楚楚,玉玄参的味道,我不会闻错。”   裴惜惜拧眉。   后山道:“不卖。”   那妖修昂起下巴,道:“你这是要与我九星岛做对?”   后山感到好笑,“你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也能代表九星岛了?那你们九星岛大乘道尊,可真宽心。”   那妖修气急,“你!”   “鲸扬海,还没买到?”后边又有一修士催道。   鲸扬海道:“他们不卖?”   “谁,谁这么敢不给我们九星岛的面子?”那修士起身,来到鲸扬海身边,他上下扫视裴惜惜和后山,见两人其貌不扬,身上法袍只有最基本的防御能力,也没有其他防御法器,当即知道两人是个穷鬼。   他眼含轻蔑,道,“一百块上品灵石,卖不卖?”   裴惜惜道:“两百块上品灵石。”   轻飘飘的就给翻了一倍。   那修士眼都未眨,也没讨价还价,直接应道:“行。”   他丢给裴惜惜一储物袋,道:“回去买些防御法器吧,这外海,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混的。你俩这样,给海兽喂菜,海兽还嫌寒碜。”   后山也是天之骄子,平时谁敢这么嘲讽他,给他气受?   他抱臂冷哼,道:“那你遇见海兽,要好生保住性命,免得寒碜到了海兽。”   那修士立马拉下脸,持着长剑指向后山,怒目道:“你这穷鬼还敢辩嘴?”   “还要不要玉玄参?”裴惜惜拉拉后山,问。   “要。”那修士收回长剑,视线依旧黏在后山身上,琢磨着要不要揍他一顿。   裴惜惜幻化出玉玄参,假装是从储物戒中取出,她将幻化出的玉玄参丢到那修士怀里,道,“给。”   那修士不满,“怎么不用玉盒装着,药效要流失了。”   裴惜惜假笑,“因为穷,没灵石买玉盒。”   “行吧。”那修士勉为其难地用玉盒装好,又望向鲸扬海,道,“你怎么回事,用灵石能搞定的事,怎么弄了这么久?”   鲸扬海瞧瞧裴惜惜,又瞧瞧这修士,道:“我只恨,我没有玉玄参。”   那修士闻言,没忍住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穷鬼。”   他丢给鲸扬海一储物袋,道:“拿去买吃的,好歹也是九星岛内门弟子,居然弄得没有灵石吃饭,也是离谱。”   旁边有修士提醒道:“师兄,你忘了,他原形虎鲸,一顿至少得吃十块上品灵石,平时不用的妖兽肉,全被他吃了。”   裴惜惜:“……”   她望向鲸扬海,眼底闪过深切的共情。   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吧。   不过,鲸扬海好歹能用灵石买个饱,她最近才实现三餐自由。   说起来,她想念她师父了,也不知道她师父在院子里待得开不开心。   裴惜惜看在那修士给虎鲸灵石的份上,歇了将幻物消散的心思。   那修士嘴不讨喜,但心不算坏。   她见后山神情郁郁,道;“还在生气呢,要不,咱们给他套个麻袋打一顿?”   后山被逗了,瞪了裴惜惜一眼,道:“当自己还小?你那幻物这么卖出去,没关系吧?”   裴惜惜摇头,道:“他们目的应该和我们一样。”   要是他们用玉玄参入药,她肯定不卖,但既然只是引诱花虎鲸,那就没关系。   “白得两百上品灵石呢。”裴惜惜从储物袋里倒出两百上品灵石,分给后山一百块,道,“见面分一半。”   后山没有拒绝,主要还是裴惜惜不缺这点灵石。   休息好后,两人收起阵法,准备去寻花虎鲸。   这时,隔壁九星岛修士也拔营,个个身后张开一对翅膀,飞向深海。   天边有鸟类妖兽飞来,那些修士轻巧一动,侧身滑行,避过妖兽一击,灵活多变。   后山道:“这翅膀法器,在深海中比白云飞行器更灵活。”   裴惜惜开口:“应是九星岛这边的特色法器了,等回去后就换。”   两人说着,操纵着白云法器冲向深海。   距离海岛足够远后,裴惜惜幻化出玉玄参,为了增强药效,裴惜惜幻化的玉玄参年份很足,光是闻着,便能想象它的香甜。   两人藏在海面上,裴惜惜拉来白雾将两人身形遮掩,他俩小心翼翼潜伏,等着花虎鲸现身。   不足半分钟,便有长满利齿的小鱼出现,它一口咬向玉玄参,小鱼之后,有中等大鱼出现,它吃了前边小鱼,又咬向玉玄参,过了片刻,又有鲨鱼出现,它将前边大小鱼吞吃干净,又连同玉玄参一道吞入腹。   裴惜惜、后山:“……”   等鲨鱼离开,裴惜惜重新幻化玉玄参。这次她幻化出来的玉玄参年份没那么足,吸引过来的小鱼小虾依旧那么多。   这是生出损耗,裴惜惜一边修补玉玄参,一边等待。   半个时辰后,又一大家伙出现,裴惜惜直接将幻化出来的玉玄参散去,大家伙吞了个空,仰头一吐,水箭刺向空中的裴惜惜和后山。   之后,尾巴一甩,大摇大摆地离开。   裴惜惜和后山躲过水箭,不死心地再接再厉。   这次,终于等来了花虎鲸。   裴惜惜取出折扇,道:“我先冲,你掩护我。”   后山点头。   裴惜惜悬空跳下,同时花虎鲸身边同时出现玉玄参。   花虎鲸张开嘴,沿着玉玄参游一个圈,而这时,裴惜惜落到花虎鲸身上。   花虎鲸头顶一阵白雾喷出,迅速弥漫上周围海面,顿时裴惜惜和花虎鲸被白雾遮住身形,后山本来持着长弓对准花虎鲸,此时却失去花虎鲸的身影,他对准白雾方向,却拿不准该往何处射箭。   他喊道:“云袅?”   被白雾笼罩的裴惜惜此时情况并不好,花虎鲸呼出的白雾寒气透骨,瞬间将裴惜惜冻成冰雕,与此同时,花虎鲸身子一沉,扭头,咬向裴惜惜。   花虎鲸身子很长,体积很大,看起来很笨重,但它反口咬时,身子似是没有骨头一般,轻而易举地做到,如蛇般灵巧。   裴惜惜在寒冰洞里炼出对寒气的忍耐,冰渣子并没有阻碍她的行动,她将身一沉,避过花虎鲸这一咬,忍着寒气入骨之痛,手中折扇狠狠刺向花虎鲸下颔。   花虎鲸吃痛,两鳍扑通扇动,身子似云霄飞车般冲出,在海面上瞬间滑行百来。   裴惜惜手抓住花虎鲸下颔伤口,随着花虎鲸乘风破浪,极致的速度与颠簸,一度让她手软,但她死死扣住创口不放松。   等适应住这个速度,裴惜惜手中折扇再次狠狠捅向花虎鲸腹部。   又一道白雾从花虎鲸头顶喷出,海面瞬间冻结出厚厚的冰,而裴惜惜似冰冻的鱼,被冻结在冰层里。   花虎鲸冰面滑行,巨大的力量带着裴惜惜破冰,崩碎的冰层割碎裴惜惜的肌肤,也将裴惜惜冻得满面青白。   她死死抓着花虎鲸,只能随着花虎鲸的前行而不断破冰破冰,完全没法掌控自己。   她转内呼吸,忍着肉身疼痛,时刻保持理智。   而在裴惜惜被花虎鲸拖着走时,后山持着长弓一路追上花虎鲸。他双眼如鹰般锐利,视线在破开的冰层,以及不断喷涌的白雾上来回扫视,绝佳的动态视力让他捕捉到花虎鲸前行轨迹,以及白烟喷涌时,那弥漫的白雾深深浅浅颜色不一,让他锁定了花虎鲸的位置。   操纵白玉代价,手将弓弦拉满,四根羽箭蓄势待发。   在花虎鲸再次喷出白雾时,他手一松,四根长箭似闪电般离弦而出,尽数没入白雾之中。   三根长箭刚入白雾,先被白雾冻住,速度减缓,见状,那三根长箭一分为九,将前方白雾强势剿灭,最后一根长箭如破竹般,箭头尽数没入花虎鲸肉里,只留下羽翎露在外边。   花虎鲸前冲之势一缓,在冰层上疼得翻滚,裴惜惜随着花虎鲸翻滚而从冰层里拔-出,又被花虎鲸压在身体下边。   花虎鲸几十吨重,压得裴惜惜五脏六腑内出血,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她推推花虎鲸,没推动,花虎鲸太重了。   这时,又数根长箭刺来,尽数没入虎鲸体内,察觉到身上虎鲸一僵,裴惜惜手中折扇一动,沿着腹部伤口使劲,似斩竹子般用力往下划。   热血从创口处喷出,淋了她个热血临头,腥臭的热血尽数洒在冰上,又被冰霜凝成血胶。   裴惜惜闭目伸手,手探向花虎鲸腹部,在里边不断摸索。   而花虎鲸再次在冰层上不断翻动,翻动,裴惜惜见状,将身一缩,顺着她切开的创口钻入花虎鲸腹部,扯着花虎鲸场子稳住身子。   热血淋得她满头是血,没法睁眼,她干脆以神识当眼,寻找内丹。   “咻咻——”   又是数道破空声,箭入血肉声,花虎鲸翻滚得更快。   裴惜惜尽力稳住身子,在反复颠倒翻滚的空间内,一颗乳白色的冰属性内丹静静地悬在胃下边。   裴惜惜以花虎鲸肠子当藤蔓,在空中腾跃挪移,飞奔空中间,手抓向那颗冰属性内丹。   顿时,她半边身子被内丹冻成冰棍。   裴惜惜抓着内丹不放,同时放松身体,任自己随虎鲸翻滚抛飞出去。她重重地撞碎几根肋骨,撞到虎鲸壁上时,她折扇刺穿花虎鲸肉肌,又一用力,花虎鲸身体再次破了大洞。   外边,花虎鲸的挣扎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至于无。   裴惜惜划开花虎鲸肌肤,挣扎着从里边爬出。   后山收起长弓,忙跳到冰层上,助裴惜惜从花虎鲸腹部钻出,他见裴惜惜浑身是血,先给裴惜惜为了一颗回春丹,担忧道:“你没事吧?”   裴惜惜摇头,“没大事。”   既没破丹田,又没裂识海,只是些许内外伤,小意思。   她吐出淤血,道:“快将花虎鲸尸体收好,免得海鲨寻血味过来。”   花虎鲸鲜血被冰层冷冻,血腥味暂时不会散开,一旦冰层划开,血腥味便会吸引其他海兽。   后山取出储物袋,将花虎鲸尸体装好。   他刚装好花虎鲸,便瞧见有鲨鱼循着味而来,裴惜惜用净尘符清除掉身上血气,又用香水喷喷身上,遮掩住身上血味,与后山乘坐白云法器升空。   这时,又有一群飞鸟哗啦啦地过来,落到冰层上没吃到什么,又哗啦啦地离开,鲨群围了过来,将冰层撕碎,闻着这血味,久久不愿散开。   后山操纵着白云飞行器,视线落到海面上,道:“这鲨鱼爱循血腥味,倒是有些麻烦。”   千辛万苦斩杀海兽,若不及时将海兽尸体收起,并处理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气,就会被鲨群追杀撕裂,鲨群远比其他海兽更危险。   裴惜惜躺在白云法器上的,道:“有危险,才有进步,你觉得呢?”   后山望向裴惜惜,眼含无奈,道:“当初你还练气,就敢插手筑基战斗,现在瞧见危险,更是迎难而上,真是个小疯子。”   不过,也正是裴惜惜这不畏死,不畏难的修炼态度,才敢说出渡劫不过尔尔之语,也才会短短十数年,就修为追上他,反成为他的前辈。   他摸摸手中长弓,心道,他要努力了,不然被妹妹远远甩到后边,像什么样?   裴惜惜道:“你才小疯子。”   “是是是,我是小疯子。”后山漫应道。   这时,天际忽而传来一阵声响,裴惜惜和后山闻声瞧去,只见前边鲸扬海那几名九星岛修士满身血的在前边逃,天上飞鸟和下边鲨鱼群在后边追,看那架势,颇有种不死不休之态。   “这是,捅了海鸟窝和鲨鱼窝了?”裴惜惜从白云法器上起身,望着那在空中飞得歪歪斜斜的一行人,开口道。   鲨鱼群寻血腥味紧追不舍还能理解,海鸥鸟群怎么也这么不死不休? 第64章 再遇旧人   那边鲸扬海远远地瞧见白云飞行器,心底觉得奇怪。   寻常人瞧见这一幕,远远的或避让或逃跑,不会傻乎乎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用灵石买玉玄参幻物的修士扬声道:“逃,快逃!”   九星岛修士虽然认为他们强,其他势力理所当然都得为九星岛让步,但并不意味着,他轻视人命。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他不会推人去死,更不会用旁人性命为诱饵来救自己。   九星岛弟子高人一等,是平时海兽来时,他们九星岛弟子身先士卒杀海兽换来的,他们付出权利,相应的应享有义务,但这并非说他们性命就比旁的修士来得更高贵。   所以,他瞧见前边修士停在他们逃跑路上,傻乎乎的不知躲避,提前嚷了一声。   当然,也就一声。   若是对方还不知躲避,那便是,救不了的求死鬼。   后山问:“要不要救?”   两人都明白,这行人的危险不在于海面上的鲨鱼群,而在于天上的海鸥群。   鲨鱼群再怎么垂涎,没法飞到天上,不足为惧,然上边的海鸥群,那双翅膀比修士还要灵活些,攻击时更是成群结队,一窝蜂下来,修为再低,也能撕裂一名金丹修士,更何况那海鸥群里,还有元婴首领。   将军再强,敌不过千军万马,便是如此。   “救吧。”裴惜惜开口,“都不用我们去引诱,海鸟群自动送上门。”   裴惜惜敢说出这话,还是因为这海鸟群规模不大,只十来只,唯一麻烦些的首领,只元婴初期,可以一敌。   “好。”后山弯弓拉箭。   “咻咻咻——”   五根长箭同时破空,似瞬移般擦过九星岛修士身侧,一一击穿五只金丹海鸥的头。   裴惜惜眸光微动,夸道:“哥,你这箭术,绝了。”   五箭齐发已足够厉害,然根根长箭都没落空,更是绝杀。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射箭,更是对修士与海鸟飞行轨迹的预判,以及对每支箭的掌控力。   看似五箭齐发,但每根箭射出时的角度、力度、轨迹都不尽相同,如此才能造成支支长箭不落空的结果。   而这,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   十分考验修士。   后山再次搭箭,又是五根长箭射出,道:“比不得妹妹,幻物足以以假乱真。”   后山为主攻手,裴惜惜则展开折扇遥遥,在旁施展幻术辅助,顿时海鸟群井然有序的队形乱了,它们飞在空中,左顾右盼,“欧欧”乱叫。   裴惜惜与后山,一人施幻境乱海鸟队形,一人搭箭,收割海鸟性命,配合得天-衣无缝。与此同时,那些射出的箭,带着海鸟尸体回转,落到白云法器上。   后山将箭从海鸟尸体上收回,搭上弓弦,长箭再次取走海鸟性命。   九星岛修士,见裴惜惜他们得到示警不仅不逃,还搭箭试图反击,心下不屑,他们都只能被海鸟追着乱逃,这两人能有多大本事?   虽然不以为然,但两人相救之恩也不能不顾,经过两人身边时,那九星岛修士道:“还等着做什么,逃吧。”   裴惜惜念及他白给的两百上品灵石,和颜悦色地开口:“穷,没办法,只能拼命,多谢诸位道兄替我与兄长引来这十几只海鸟。”   九星岛所有修士身形同时僵住。   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是诱饵?   他们九星岛,在她眼底落魄到只能充当诱饵?   所有九星岛修士心内都憋出一团火。   然而裴惜惜说这话时面容诚恳,语气和善,连感谢也很真心,让他们有火也没法发出。   但这还不如给他们讥讽嘲笑呢。   他们憋屈地扭头,想看看她说大话,有没有说大话的本事。   结果,看到追着他们的海鸥妖兽五只五只的掉落。   他们视线落到后山身上,眼底闪过惊异,思索等神色。   “这箭术,绝不会是无名之辈。”鲸扬海开口,“封师兄,您有没有对应得上的?”   “一星岛何家倒是有个弓修,但那何放的箭术我见过,没有这么神。”封横摇头,一时想不到别的人。   鲸扬海道:“其他宗门的呢?”   封横横了他一眼,道:“你觉得,其他大宗门弟子会来我们九星岛?而非大宗门弟子,你觉得我会认识?”   九星岛相较其他太渊宗大器门玄天宗等大宗门,位置要偏,修炼资源要匮乏,故而一般修士都不会来九星岛。   当然,这是他们以为的。   他们并不知道,其他大宗门弟子常常伪装身份来外海游历。   封横完全没往其他大宗门弟子上想,自然也就没法知道后山的身份,只当他是外边过来的散修。   “散修里,也有厉害的。”封横开口,“或出第二个路散人,也不一定。”   既然后山长弓厉害,鲸扬海和封横等四名修士,又重新折回去,围攻那只元婴期海鸟。   元婴期海鸥见自己同伴一一被诛杀,气得“欧欧”连叫,面对鲸扬海他们的攻击并不后退。   它双翅一动,清羽似飞镖般刺出,洞穿虚空,须臾间便落到封横一行人胸-前。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元婴期妖兽的速度,远非金丹可比。   这时,他们身前凭空出现黑洞,那些清羽进入被黑洞吸纳进去,不过瞬间黑洞被清羽击穿,崩溃,化作星点。   但,由于这一插曲,鲸扬海一行人有了时间躲避。   裴惜惜折扇一动,元婴期妖兽周围凭空又出现一群金丹期海鸥,这群海鸥围着元婴期妖兽飞行,好似之前的战斗没有发生过。   元婴期妖兽眼底闪过迷茫,不太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它身上杀意消散,望着周围一声声“欧欧”啼叫的海鸥,跟着“欧欧”出声。   封横视线落到那些海鸥身上,又望望裴惜惜,凝眉对鲸扬海道:“应该是南域的。”   南域多幻修。   这时,后山举弓,拉弦,五根长箭齐出,鲸扬海与封横见状,道:“上。”   四根长箭在前边开路,最后一个长箭藏在那四根箭后,不紧不慢追着,在元婴期妖修双翅一挥,击中那四根长箭时,最后一根长箭好似活了过来般,速度忽而提升一倍,又在空中变幻前行轨迹,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直刺而出。   那最后一只长箭速度太快,又与元婴妖兽相隔不远,在元婴妖兽反应过来想要躲避时,那根长箭已经迫向胸-前。   这是夺命箭,打得便是出其不意。   眼见夺命箭即将刺中那元婴妖兽腹部,关键时刻,元婴妖兽一个闪退,那只长箭击碎残影,带出几根翅羽。   又几道五颜六色的攻击一道落到残影上,顿时残影破碎,攻击成空。   裴惜惜眸光一动,视线落到元婴妖兽真身上。   她手中折扇换了个面,周遭海鸥幻兽同时攻向元婴妖兽,与此同时,她双脚一蹬,从白玉法器上腾跃而出,一只一米长的海鸥出现在她脚下,载着她飞向元婴妖兽。   后山再次举弓,又是五只长箭搭在弦上,对准元婴妖兽,不过他只锁定,没有松手。   被他锁定的元婴妖兽此时已经击碎周围海鸥幻物,气得“欧欧”直叫,然而它刚击碎一群,又有另外一群海鸥飞来,再次缠向它,犹如蚂蚁撼大树般,源源不绝。   元婴海鸥意识到不妙,本能让它想要潜逃,然而这时裴惜惜从海鸥幻物上往下一跳,手中折扇合起,以折扇当剑,斩向元婴海鸥。   元婴海鸥扑闪,后背上的绒羽笔直,似密密麻麻的毫针般,朝裴惜惜铺天盖地而去。   裴惜惜手中折扇展开如盾,挡住这层层绒羽,她于空中一个翻身,绕过绒羽落到元婴海鸥背上,这时,元婴海鸥背上绒羽再次竖起,如刺猬般刺向上边的裴惜惜。   裴惜惜脚下多了一层棉花幻物,同时手中折扇划出,狠狠斩向海鸥了翅膀。   海鸥吃痛,身上大大小小、绒软的坚硬的羽毛尽数竖起,犹如豪猪背刺,又向万千箭雨齐发。   裴惜惜身形一动,从元婴期妖兽身上跳下,又一只海鸥幻兽在她身下凭空生出,将她托住,而这时,后山右手松开,铮鸣数声,五根长箭再次齐齐发出。   在元婴海鸥欲旧技重施,再次闪现时,裴惜惜手中折扇脱手而出,在空中回旋着两下,精准击中元婴妖兽翅膀根部。   元婴妖兽顿上一顿,因这一顿,那支夺命箭刺穿元婴妖兽腹部,并瞬间箭头炸开,犹如一朵万胜菊开放,所有花瓣全勾入元婴妖兽腹内血肉。   元婴妖兽疼得嘶嘶作响,这时又数只箭连来,尽数没入元婴妖兽体内。   裴惜惜收回长扇,她抬眸,身形一动,折扇顺势合起,并挑出元婴妖兽的妖丹。   下一秒,失去妖丹的妖兽身子僵直,从空中掉落。   裴惜惜伸手,拎住这元婴妖兽的双翅。   她回到白玉法器上,她的身后所有的海鸥造物同时碎裂,像是满天星辰散开,又如烟花绽放,而她,仿若踏着星辰而来。   鲸扬海和封横呆呆地望着裴惜惜,在这种情境下,连裴惜惜那张普通得没有多少记忆点的平凡脸,都眉清目秀起来。   这便是强者的加成啊。   荣耀归来,星辰加身。   封横忍不住伸出橄榄枝,“你俩要不要加入我九星岛?我是九星岛不孤岛碎沅元尊的徒孙,你俩若愿意,我可以代师祖收徒,让你俩成为我师叔。”   他愿意自降一辈,为宗门揽回好苗子。   裴惜惜和后山都婉拒了。   封横加筹码,“可以每月免费领取十块中品灵石,能自由购买五品以下的材料,一拜师便能获得宝器。”   裴惜惜继续婉拒。   封横想了想,道:“你卖给我的玉玄参是幻物吧,你欺骗我,不怕得罪我九星岛?”   这是封横猜出来的。   之前两人不愿卖给鲸扬海,估计不是不愿卖,而是手中没有。   裴惜惜冷漠地开口:“证据呢?”   玉玄参幻物已经用掉,而封横又认不出,那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封横也不是真的想威胁得罪两人,见状立马撤退。   他道:“这儿附近没有海岛,两位道兄不如随我们一道?”   后山望向裴惜惜,裴惜惜颔首,道:“行。”   懒得再花时间寻海岛了。   封横、鲸扬海四人在前边带路,裴惜惜和后山跟在后边,半个时辰后,遥遥见海中央有一月压似的海岛。   海岛上已有不少修士在上边休憩,三三俩俩的,或藏在阵法里,或站在海边捡螃蟹,或站在岛上看风景,或露天生火烤妖兽。其中九星岛的人则坐在海边一处小丘陵顶上,或盘腿打坐,或与人闲话。   瞧见封横,九星岛修士朝他们挥挥手。   封横落地,视线扫过营地,问:“舒容呢?”   “华师姐,和莫宇在岛上看风景去了。”一名男修应道。   本来想走的裴惜惜和后山同时顿住脚步,望向那修士。   裴惜惜深情有些微妙,这算不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鲸扬海不悦地凝眉,道:“华师姐不是很讨厌莫宇?”   华舒容是其钧元尊的女儿,当初由其与道侣用生子花共同培育而出,称得上是其钧元尊的掌上明珠——生子花生出的修士,皆是父母倾灌大半心血而生,父母投入,生养不易,无论父亲母亲,俱是看重。   也是因此,华舒容对自己陨落的母亲感情很深,对自己父亲想要再娶道侣,很是不满,更是对新夫人很敌视。   莫宇身为新夫人的表弟,华舒容怎么可能会对莫宇和颜悦色,与他一道去看风景?   封横急道:“莫不是莫宇威胁了舒容?”   那修士摇头,道:“没有,华师姐很开心。”   想了想,他又道:“对了,在封师兄你们引开海鸥鸟群后,我们又遇见了海蛇,是莫宇救了华师姐。”   裴惜惜道:“你的意思是,华道友因为莫道友的救命之恩,对他钟情了?”   那修士望向裴惜惜,眼含戒备,他望向封横,道:“封师兄,这是?”   “我们救命恩人。”封横简单将裴惜惜与后山救他们之事叙说一遍。   那修士听闻裴惜惜救了封横,立马朝两人露出个热情洋溢的笑,“是的,华师姐被莫道友救了后,态度就变了。”   封横摇头,舒容那丫头,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   但这事有些奇怪。   同门师兄弟有口一致地都说华舒容动心,那便是华舒容行为真的有些古怪。   华舒容是在打什么主意?   还是莫宇用了什么手段?   他问,“她俩往哪边去了?”   那修士指指东边方向。   封横歉意地对裴惜惜道:“道友,您先自便,我这边有要事要解决。”   裴惜惜开口:“我随你过去。”   她露出个感兴趣的笑,道:“这位莫宇道友,能短时间内扭转旁人印象,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想去见见。”   封横本想拒绝,又思及裴惜惜手段,点头道:“行,那走吧。”   若是华舒容的诡计,裴惜惜看了也没关系,但若是莫宇动了手脚,多个人多一份被看出的可能。   海岛东边,是临海悬崖,悬崖下边,礁石耸立,海浪翻涌,拍打着礁石峭壁,浪花似珍珠喷溅。有一男一女两名悬空坐在崖边,肩并着肩而坐。   不知那个男修说了什么,那名女修娇羞一笑,伸手推推他,推得男修随她力道摇摆,一看就是在打情骂俏。   封横和鲸扬海站在远处,望着那两腮羞红露出小女儿娇态的女修,眼底都闪过不敢置信。   不可能,这不是华舒容。   裴惜惜和后山的视线则落到莫宇身上,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欲魔。   裴惜惜其实也认不出来,她修为没有欲魔高,没法通过同源术法追踪到他,但同样的,裴惜惜身上有颜今歌下的禁制,欲魔也没法通过这个术法追踪她。   这一波,他俩算是站在同一起点线,至于是谁认出谁,端看谁本事更高一筹。   “华舒容!”封横怒喊。   坐在崖边的华舒容不悦转身,瞧见封横,拧眉横道:“喊什么喊,我没聋。”   封横面上怒气稍减,这才是正常的华舒容,脾性火爆。   不过下一秒,他的笑顿在脸上。   那边华舒容继续道:“你声音这么大,吓到莫道友了。”   她望向莫宇,眉宇温柔,细声细语地问:“莫道友,你没吓到吧,他一纨绔子,别与他计较。”   封横深呼吸,吐气,又深呼吸,吐气,勉强将怒气压下,他朝华舒容招招手,道:“你过来。”   华舒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快走,别打扰我和莫道友说话。”   她的身侧,莫宇一直保持着温良微笑,很有耐心的,在旁笑得温润。   他望向封横,视线温温柔柔的,好似没什么脾性,他朝封横歉意一笑,像是拿华舒容的蛮横没法,只能让封横宽容。   他浅浅一笑,声音不徐不疾,好似潺潺流水划过,带走盛夏的酷暑,消除人的躁意,“封师兄,你别怪华师姐,华师姐只是之前差点丢掉性命,现在还没缓过神。”   裴惜惜:“……”   这熟悉的说话口吻,确定了,欲魔无疑。 第65章 设局   欲魔这话,将自己与华舒容划到一块,将封横划到敌对面,在封横与华舒容之间,竖起一道隔阂。   任谁听了,都以为莫宇与华舒容关系好得不分你我,而封横便是与华舒容不对付,进而过来挑衅之辈。   这让与华舒容从小一起长大的封横如何能忍?   他走过去,对莫宇怒目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与舒容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裴惜惜不忍直视,封横这说话艺术,还真是惨不忍睹。   欲魔旁的不太行,漂亮话张口就来,哪怕你明知他言辞恶心,但他一开口,大道理占在怀里,明明是自私自利之语,偏他能说得一切都是为对方好。   封横就言语交锋上,不会是欲魔的对手。   欲魔好脾气地笑了笑,道:“封道友,我与华道友是朋友,朋友之间,便该仗义执言,说对方不好说之语。”   他望向华舒容,轻声问:“华道友,你说是不是?”   华舒容脸颊飞上两团霞云,道:“小宇说得很对,朋友便是如此。”   她望向封横,凝眉不悦。   她起身,一双视线似丢刀子般剐到封横身上,骂道:“封横,你怎么这么跋扈不讲理?小宇和和气气与你说话,你若有礼节,就该好好回答,张口就骂,你的修养呢?”   封横:“???”   他们以前,不都是这么说话的?   还有,这才多久,就喊上小宇了?   他忍不住道:“你听听他那话,他是什么意思?咱俩什么关系,用得着他来替你解释?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我会生气?他那话,就差点名我对你生气了。你说,我对你生气了吗?”   “还有,他说替你执言,你心底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我生气了?”   华舒容瞧向莫宇,莫宇笑容不变,只拿眼望向她,一双秋水麋鹿似的多情眸子,盛满关心。   华舒容心一暖,上前抓了下莫宇的袖子,之后收回手,再望向封横,眸光微微冷硬。   她道:“小宇只是在意我,担心我说话太冲,伤了咱俩感情,就你多心。你是不是在后院混多了,心眼也跟着小了起来?”   封横不禁女色,后院有不少侍妾,那些侍妾为了争风吃醋,常耍手段。面对这些手段,封横是当做笑话与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友说的,也因此,华舒容听封横这小家子气的话,立马就讽刺他学他那些侍妾行事。   封横不敢置信地望着华舒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华舒容这话太伤人心。   他在华舒容眼底,也是供人戏耍的无足轻重之人?   她是这般想他的?   他与她几十年亲友情,还比不上她与莫宇这小子的一天感情?   华舒容见封横面色难看,面色也不太好,她想要道歉,但拉不下面子。   她只得描补道:“小宇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落他面子,便是落我面子。”   封横抱臂连连冷笑。   华舒容见状,也恼了,“你到底要怎样?怎不能我弃我救命恩人不顾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封横望着华舒容嗤笑:“我不想怎样,反正要改口喊娘的,也不是我。看你这样子,你是要欢欢喜喜接受宿一绮成为你爹的道侣,欢欢喜喜喊她娘亲了?”   听封横提到宿一绮,华舒容面色也冷了下来,一张俏脸拉得老长,“封横,我娘只有一个。”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与未来舅舅打好关系?”封横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听到那声未来舅舅,华舒容微愣。   她望向莫宇,皓齿咬向半边下唇,她眉头微微凝起,神思有些混沌,“未来舅舅?”   莫宇低声道:“咱俩并无血缘关系,我表姐与你爹的关系,并不影响咱俩关系。他们论他们的,咱俩论咱俩的。”   听到那个咱俩,华舒容混沌的神思散去,她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咱俩是咱俩。”   她又望向封横,道:“他是他,他表姐是他表姐。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一命。若不是他,你已经看不到我了。”   封横冷哼,他隔空点点华舒容,气得转身就走。   真是荒谬,华舒容身上有其钧元尊的神识,怎么可能需要人救?   裴惜惜视线在莫宇身上扫过,又落到华舒容身上,转身跟了上去。   封横沉着脸在前边带路,但他并没有走向营地,而是寻了个偏僻之地,问鲸扬海他们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有没有发现蛊毒、秘法、禁术痕迹?”   鲸扬海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发现,不过华师姐真的不太正常。平常她瞧见莫宇,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想上前干架,怎么可能维护莫宇?就算莫宇救了她,华师姐也就最多无视他,不可能短时间内态度改变这么大。我们将这事上报给宗门吧,让宗门请道尊替华师姐看看。”   封横颔首,道:“行。”   他取出传讯符,说华舒容疑似被人操纵心智。   放出传讯符,封横又道:“若莫宇真将主意打到舒容身上,我不会放过他。”   他与华舒容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若谁敢算计他妹妹,他会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他眼底闪过狠意。   鲸扬海摸摸头,憨憨地开口:“若华师姐真中了算计,他已经将主意打在华师姐身上了。”   封横呼吸一窒。   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向鲸扬海,道:“就你嘴快。”   鲸扬海闭嘴。   裴惜惜提醒道,“迷惑人心智,无非是那么几种,无论是哪一种,都免不了有浊气。太渊宗的净浊丹,你们可以试一试。”   封横眸光微动,望向裴惜惜,心底快速闪过什么,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太渊宗与九星岛,位于东域极东与极西,几乎相隔整个东域,若云袅真是太渊宗修士,她吃饱了撑着,跨域来九星岛历练?   将心比心,让他离开九星岛,前往齐云山脉历练,他是不愿意的。   一是距离太远,二则人生地不熟,三便是非九星岛地盘,外边不会给他九星岛面子,他很有可能陨落在外边。   想想就觉得恐怖。   他好奇地问:“净浊丹,真这般有用?”   裴惜惜将嘴中的夸奖咽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只是听人说过这净浊丹,至于它是不是传说中那般神奇,我不知道。”   裴惜惜这话,将封横那将信将疑彻底打消。   若云袅真是太渊宗的,肯定会对净浊丹大夸特夸。   而她这般反应,倒是坐实了她散修身份。   散修便是如此,对大宗门带有很重的滤镜,对其深信不疑。   他心底虽然觉得太渊宗将净浊丹功效夸大了,但面对提建议的裴惜惜态度还不错,他道:“多谢,我会用净浊丹试试。”   裴惜惜提醒之后,便不再对华舒容之事发表意见,她和后山与封横鲸扬海告辞,另寻了个平整的地方设下阵法。   她给大金以及九星岛内的东一传一张传讯符,让他们过来抓欲魔。   按理说,莫宇一个小金丹,身为化神的大金完全可以手到擒来,但是,裴惜惜总觉得欲魔身上有古怪,保险起见,还是由几名化神共同出手比较好。   裴惜惜并不担心欲魔连夜逃跑,欲魔在华舒容身上使了手段,未达成目的之前,不会轻易罢手。而今晚,便是抓欲魔的好时机。   为避免颜今歌跟着路唯过来,裴惜惜请大金看护一下,她顺着契约,前往颜今歌识海。   “师父。”裴惜惜欢喜喊道。   颜今歌伸手抱住裴惜惜,伸手摸摸裴惜惜的头发。   裴惜惜的头发软乎顺滑,似摸绸缎般,百摸不腻,他手插入裴惜惜自然垂落在背后的长发,道:“不是在历练,怎么回来了?没有危险?”   “没有。”裴惜惜笑嘻嘻地开口,“我刚杀了只花虎鲸,以及元婴期鸟类妖兽,现在正在海岛上休息。”   颜今歌抚摸着裴惜惜的手一顿,道:“海岛未必安全,会有海兽上岸偷袭,更有可能被潮水淹没,你快些回去。”   裴惜惜道:“嗯嗯,我就回去,我只是许久不曾见你,过来见你一面。”   颜今歌没忍住笑开,“黏黏糊糊。”   说是这般说,他眼底适时闪过抹愉悦,显然对裴惜惜的亲近很受用。   裴惜惜笑嘻嘻的,道:“师父不就是喜欢我黏黏糊糊?”   她将头埋在颜今歌怀里,伸手抱住颜今歌的腰。   颜今歌反手抱抱裴惜惜,克制住亲吻上去的冲动,道:“你走吧。”   海上瞬息万变,裴惜惜身体在海岛上,他不放心。   裴惜惜计算下时间,觉得路唯应该已经离开,笑嘻嘻地起身,道:“行。”   她临行前,视线习惯性地扫过颜今歌的识海,正欲离开的身形一顿,凝眉。   她师父的心魔海魔念不对劲,其浓度不仅没有变淡,反而因为她这半月没有吃魔念,又变浓了——裴惜惜常年在颜今歌心魔海内泡着,对他识海内的心魔海了如指掌,虽然颜今歌藏起一部分,但浓度不会随魔念藏起而有大改变。   这个样子,像是解决情咒的进度条,没有丝毫推动。   她师父的情丝,明明落到她身上,怎么会没有变化?裴惜惜心起狐疑,双眼微微眯眼。   是不是她师父的情丝,根本没落到她身上?   她师父其实不爱她?   不,不可能的,爱与不爱,是藏不住的,裴惜惜思及颜今歌过往举止,很快否认这个猜测。   她师父若不爱她,又怎么会在她遭遇生死危机时那般生气,又怎么在她失踪后,担心后怕?又怎么会对她敞开心怀,将过往伤疤揭示给她看?又怎么会在她亲吻时,给予那么热烈的回应?   对一个徒弟,无需做到这个份上。   虽然她这般安慰自己,但怀疑的种子埋下,又岂是那么容易打消?   她望向颜今歌,双目直视他眼底。   她忽然想看清,颜今歌望着她,是看情-人,还是看亲人。   她忽然想起一事,当一个人太过看重另一人时,只要能在一起,是情-人还是亲人,都无所谓,若是只有情-人才能拥有对方,那么这个人可以立马从亲人身份跳到情-人身份上来。   但本质上,他还是将对方当做亲人。   她定定地望着颜今歌,颜今歌也回望裴惜惜。   颜今歌的眸子黑白分明,瞳孔更是漆黑深邃,专注地望着人时,好似眼底只有那一人。   事实上,也确实只有一人,裴惜惜在颜今歌的瞳孔上,瞧见了小小的正立的自己。   “怎么了?”颜今歌问。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带着些许温度,不算温柔,却能听出其中暗藏的纵容与宠溺。   裴惜惜双耳一酥,忽然想起她还没有颜今歌相认之前,颜今歌端坐在正座,犹如云端上的神佛,说话无悲无喜,好似太上忘情。   那时他的声音是清脆的,寒凉的,犹如自然界的天籁之音,好听是好听,但不带丝毫感情。   彼时的声音,与此时的声音,足以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独属于她的特权,只有她能听到这种宠溺的不温柔但特别的声音。   “没什么,我回去了,师父。”裴惜惜忽然就歇了探究之意,不管她师父对她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她是特殊的,迟早这份亲情,也能转变为爱情。   她多做点努力,让她师父知道,她不是小明珍,而是裴惜惜。   她仰头亲了颜今歌一口,顺着契约离开。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消失的地方,微微一怔。   他视线扫过周围魔念,叹了口气。   裴惜惜回到海岛,睁开双眼。   后山扭头瞧向她,道:“起来了,休息好了吗?”   裴惜惜点头。   她活动活动身子,问:“莫宇回九星岛营地了?”   后山颔首,“回了。”   “大金、东一、大古以及云八,也到了?”裴惜惜又问。   “到了,都在附近等着。”后山开口。   裴惜惜眉眼一弯,笑道:“好。”   她探头望望九星岛营地,与后山往山林里边走去。   封横在营地里见了,喊道:“云袅道友,后山道友,你们去哪里?”   裴惜惜笑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妖兽。”   封横不免觉得裴惜惜和后山太过谨慎,但又觉得,谨慎没大错。他起身,拉拉鲸扬海,道:“我们也来。”   裴惜惜没有拒绝。   封横走到裴惜惜身边,禁不住抱怨,“我敢肯定,舒容绝对中算计了,她性格诡异,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她。其他弟子都说陷入爱情的女修就是这样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对。”   在营地里,华舒容事事想着莫宇,有什么好吃的先挑出最好的那份给莫宇,有什么保命的法宝或者符箓,也送给莫宇,眼底心里,只盛得下莫宇。   像是她的世界,只有莫宇。   太诡异了。   华舒容绝不是这般痴情的性子。   鲸扬海道:“华师姐现在其实和陷入爱情的盲目女修很像,我们觉得不对是因为,速度太快。便算华师姐被莫宇救了一命转而爱上他,也不至于这般情根深种。”   裴惜惜叹口气。   这便是欲魔的天赋了。   只要有欲-望,便能被欲魔操纵心神,除非那人有欲念不强,但又意志坚定,或可摆脱欲魔的心神蛊惑。   华舒容宠着长大,意志没有坚定到能抵抗欲念十倍扩大的诱-惑。   而华舒容的欲-望也很好钻,她不希望她爹再娶道侣,只要欲魔在她心底鼓动,她如何如何做便能让她父亲不再续娶,她轻而易举地便能被迷惑住心智。   不仅仅是华舒容,封横也挡不了。   若裴惜惜愿意,她能心念间勾起封横的魔念,让他陷入心魔幻境。   这是她与封横间的实力差距,以及心魔灵的天赋加成导致的。   同理,欲魔面对华舒容,也是如此。   降维式打击。   “叹什么气?”封横问。   裴惜惜道:“没寻到好地方。”   封横问:“你要寻什么地方?”   裴惜惜道:“不好逃跑的。”   “你要做什么?”   “我之前发现一只元婴期金海燕,金海燕的价值你也知道,我想提前布置个阵法,引诱它入内,围杀它。”裴惜惜一本正经地开口。   后山瞧了裴惜惜一眼,眼底闪过笑。   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封横道:“我知道个地方,肯定符合你的条件。”   封横带着裴惜惜前往一处峡谷,道:“这儿,半线天,这三边都是山壁,这边通往海上,但是有天然禁制,妖兽若是往这边逃,禁制能禁锢它浑身灵气,让它掉落,在这个地方,禁制就没了,你们可一人守在这儿,等那元婴期妖兽掉出禁制时,杀了它。这个时机,要找好,但是找好了,杀元婴期妖兽就很简单了。”   “对了,你们藏在这附近时,要留意有没有旋涡,这天然禁制下边经常出现旋涡,旋涡里水压很大,便算是元婴期海兽落到里边,也能被碾压成肉糜,很危险,不是说着玩的。”   “多谢。”裴惜惜在这地形上走了走,决定埋伏地就设在这儿了,她又问,“莫宇知道这儿吗?”   封横摇头,道:“应该不知道,他来九星岛,也没多久。你问他做什么?”   他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可能。   云袅和莫宇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会借这地势对付他?   “我看他有些邪门,担心他来抢战利品。”裴惜惜胡乱找了个借口。   封横虽然觉得莫宇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但裴惜惜这堪称污蔑的臆测,他听了欢喜。   所以,他没辩驳。   裴惜惜给后山一个眼神,后山颔首,他走到封横和鲸扬海身边,道:“走,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妖兽。”   “那云袅?”封横扭头望向裴惜惜。   后山道:“她要布阵,你知道阵师嘛,都有些怪癖。”   “她不是幻修?”   “幻修为主,其他六艺为辅嘛,什么都学了一点,要吃饭,谅解下。”后山边说边拉着封横离开。   鲸扬海对要吃饭这事深有感触,他拉拉封横,道:“封师兄,别打扰云袅了,云袅也不容易。”   他摸摸肚子,感觉又饿了。   封横与鲸扬海离开,大金大古东一和云八下来,开始布阵。   大金问:“云袅,需要这般谨慎?”   不过是抓一名金丹期小修士,用得着这般又是设阵,又是四名化神同时出手?   裴惜惜道:“谨慎无大错。”   大金想起裴惜惜也是魔灵,她这般如临大敌,应该是对方有这个实力。   魔灵最了解魔灵。   他道:“行,我设个九转困魔阵,保管他插翅难飞。”   设好阵法,裴惜惜给后山一则消息,让他托住封横和鲸扬海,自己化作封横模样,前往九星岛营地。   九星岛营地上,九星岛弟子朝裴惜惜打声招呼,裴惜惜颔首,视线在营地上扫过,问:“莫宇呢?”   九星岛其他修士都知道封横与莫宇不对付,虽然莫宇现在受华师姐看重,但到底比不上封师兄,于是果断卖了莫宇踪迹,“他说华师姐喜欢花,他去那边给华师姐摘花去了。”   裴惜惜顺着那弟子所指方向,前去寻莫宇。   莫宇正在摘野花,一株株的捆成束,错落有致的,还挺好看。   他察觉到动静,扭头往后瞧去,见到‘封横’,他含笑喊道:“封师兄,你也是来给华道友摘花的?”   裴惜惜怒道:“你要是个男人,便与我进行一场男人间的对决。”   说着转身,往峡谷方向走去。   莫宇望着‘封横’背影,嘴角露出个如沐春风的笑。   这可是封横自动送上门来的。   他捧着野花,跟了上去,他面露难色地开口:“封师兄,若是华道友知道咱俩打架,怕是会生气。”   “打架?”‘封横’冷笑,“你也配当我对手?”   他加快脚步。   莫宇道:“是我说错了,我自知实力低微,不配当封道友对手,既如此,封道友是打算欺凌弱小?”   ‘封横’恶声恶气地开口:“就打你怎么着?要你在舒容面前挑拨离间?”   “封道友不怕华道友生气?”   “舒容又岂会为了你这个外人生我的气?”‘封横’不屑冷笑,“你也别扯东扯西,指望着舒容来救你,什么东西,也配站到舒容身边!”   莫宇笑容不变,只眸光微冷,他温煦地开口,“既如此,我便让封道友打一顿吧,不然封道友,总对我充满误解。”   他见‘封横’越走越偏,心知‘封横’不敢在营地附近比试,怕华舒容发现生气,而这,也正合他意。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宜旁人看见。   他舌头抵抵上颚,满面春风的笑着,不紧不慢地随‘封横’进入峡谷。 第66章 水   刚进峡谷,裴惜惜与莫宇同时朝对方出手。   莫宇掌心凭空出现一根红色的长棍,长棍通体血红,仿若天上云霞纳入其中,质地晶莹,形容瑰丽,有种目眩神迷、心神摇荡之美。   修士只消视线落来,注意力便会不由自主地落到这上边,并为这长棍攫住神魂,激发出心底欲-望。   此时这根长棍握在莫宇手中,变成最锋锐的利器,朝裴惜惜照头劈来。   而前边裴惜惜折身,手中折扇展开,上边星河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那道道光芒,璀璨耀目,成为世上最迷人的色彩,让人心神旌荡。   当然,她最大的杀招并不是折扇上能分散修士的星河,而是折扇扇尖上那一块块尖锐的白刃。那道道白刃闪烁着寒芒,随折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圆,抹向莫宇脖子。   莫宇照头去劈的长棍收回,敲向裴惜惜握着折扇的手腕,裴惜惜顺势收回折扇,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两人同时收手,一人握着长棍,一人擒着折扇,彼此对峙。   莫宇笑意妍妍,视线落到折扇上边,笃定道:“你不是封横。”   他在九星岛待了将近一年,九星岛上那些二代,他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封横没这实力,更不用折扇。   裴惜惜没有回应,转身便走,莫宇手中长棍忽而如绳,在空中环出一圆,挡住裴惜惜撤退方向,这时,大金出现,伸手抓向莫宇。   本以为这一抓手到擒来,谁知他竟抓了个空。   下一秒,大古手中长刀往旁一斩,虚空中莫宇凭空掉了出来,他一晃出现,手中长棍继续攻向裴惜惜。   他已经瞧出,这些人里,唯裴惜惜实力最低。   裴惜惜站在没动,大金手凝成鹰爪,再次朝莫宇抓去,依旧抓了个空。   莫宇身上也不知有什么古怪,总能在关键时刻金蝉脱壳。   大金算是明白,裴惜惜为何又要设阵,又要多名化神出手了,这莫宇滑不留手的,若只他一人,还真有可能被他溜走。   意识到这点,大金面色有些烧,同时心下发狠,施展全力,一爪破虚空。   本来空荡荡虚无空间,在这一抓之下,凝成类似玻璃的实质,玻璃壁上,裂痕蛛网似遍布。透过蛛网侧的空白,能瞧见藏在玻璃空间里的莫宇,他持着长棍,正试图脱这空间而出。   大金握爪,做出个捏碎手势,他的身前,那遍布蛛网的空间顿时坍圮,空间碎片形成一股空间乱流,而位于蛛网空间内的莫宇,便直面这股空间乱流。   大古瞧见,道:“不活抓吗?”   空间乱流之下,空间碎片似刃,无数如刃般的空间碎片汇聚成河流,期间碰撞、对冲、裹挟,若有人有物掉入其中,只会被乱流绞杀成湮粉。   乱流无空间,坠入其中的有空间之物,也会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无空间之物。   除非坠入其中的修士实力比乱流还要强横,不然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所以,空间乱流裹挟莫宇而去,几乎可以预见他的下场。   大金冷淡地望着乱流中的莫宇,道:“能活抓最好,不能活抓,杀了也行。”   大金深谙斩草除根道理,宁愿杀死,也不愿让对方有逃走机会。   然而,大金失望了。   空间乱流冲击之下,莫宇身上张开一道黑色的结界,这道结界牢牢将他护在后边。   “咔嚓——”   结界暗淡,法器碎裂,又一道新的结界生出。   不用裴惜惜来说,大金便认了出来,“魔器。”   这个魔器,不是指魔修用的法器,魔修用的法器,也与正道修士一样,依次称呼为法器,灵器,法宝,宝器,灵器,道器、半仙器和仙器。   魔器,专指魔族炼制的魔器。   这莫宇,与魔族有关。   “与魔族勾结,该死!”大金之前还只当这是宗门任务,此时却恨不得将莫宇千刀万剐。   魔域魔族一直对侵略太玄界不死心,年年都想冲破魔域战场,冲破魔渊封印,来到太玄界,而太玄界修士,自化神后便得去魔域战场镇守,与魔族厮杀。   多少修士为了太玄界,而死在魔域战场,又有多少修士,因魔域战场特殊性,且没能及时撤出换岗,而被浊气侵蚀,彻底失去神志?   他们在魔域战场为守卫太玄界厮杀,太玄界这些不到化神的小崽子,却在后边刺他们一刀,这如何能忍?   大古、云八与东一也上过魔域战场,他们现在没去魔域战场,不过是因为在魔域战场感染的浊气还未消尽,没法再上战场,他们对魔域战场的残酷性有深刻的认知,也深知魔族的狠厉习性,更知道若魔域战场防线溃散,太玄界会变成什么样。   那是人间炼狱,更是修士末日。   凡心有坚持,有道义的修士,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太玄界居然有修士与魔族合作,这太让人心寒。   他们守在四周,防止莫宇扛过空间乱流后脱困。   今日他必须死!   莫宇身上魔器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一块块碎裂,等空间乱流过去,他到底还活着。   他甩甩身上魔器碎裂后残留下来的湮粉,依旧笑容如沐春风,只眸底一片寒凉,“莫某还真是三生有幸,竟得数位化神大能联手对付,只次一役,太玄界必将有莫某大名。”   大金冷笑,“是得有大名,你这个魔族走狗,去死吧!”   大金伸手,一道鹰爪似的影子凭空出现,又飘忽间击中莫宇胸口。   莫宇身上黑光又是一闪,那道鹰爪似的影子被黑光吞噬。   他仰头望向天际。   裴惜惜眸光微动,急道:“快杀了他。”   他身上有这么多魔器,或许他在魔族地位不低?   若是如此,他身边很有可能有魔族保护。   东一拔剑,一道游龙似的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波浪线,瞬间刺中莫宇。   “咔嚓——”   莫宇身上又一块魔气碎裂,而莫宇毫发无损。   见状,大金、大古、东一、云八同时出手。   “咔嚓”声音不不绝,而他身上魔器终于耗尽,东一那道剑光精准地落到莫宇身上。   瞬间莫宇伤口深入见骨。   剑气正欲继续前行,将莫宇斩成两半时,莫宇身上忽而绽出一道神识,一名高五六米、头生双角的紫色-魔族虚影凭空出现,他抓碎路唯剑意,视线落下,环视四名化神,道:“便是尔等,将我孩儿欺压至此?”   瞧见这名魔族,大金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万万没想到,一名太玄界叛徒,后边居然站着一名至少大乘的魔族。   大金心念一动,阵法开启,他大喊道:“诸位小心。”   九转困魔大阵是大金玩笑似的布下的,但没想到,关键时刻要靠这阵法救命。   “尔等都该死!”那道魔族虚影手一扬,浊气似洪流倾泻而出,大峡谷内山石,是遇上浓强酸的碱,在浊气侵蚀下,一寸寸消磨。   大金大古等人关键时刻退得快,瞬间藏入阵法之内,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这浊气厉害,继续腐蚀下去,阵基或将被腐蚀,到那时,他们便危险了。   大金在阵法中穿梭,与其他几人汇聚在一处,他揉揉头,道:“这莫宇是谁,怎么这般棘手?”   身上魔器比化神魔族还多,还带着大乘魔族的神识,他遇到的那些高等魔族,都没他精贵。   “欲魔。”裴惜惜不再隐瞒,说出莫宇的身份。   刚说出口自,她又觉得过于笃定,补充道:“我猜的,但八-九不离十。”   “欲魔,怎么会与魔族勾搭在一起?”大金不解。   历史记载,便算魔灵族在修真界内搅风搅雨,也只是修士间的较量,从没听说过,魔灵族与魔族有过关系。   大金望向裴惜惜,道:“魔灵族,与魔族,也有关系?”   “没有。”裴惜惜摇头,“魔灵族天生地养,天地仅有其七。”   这个古籍也有记载,只是大金想再确认一下,不然,怎么解□□魔,与魔族混在一起?   裴惜惜道:“可能欲魔出生在魔域,被魔族捡到培养。”   大金颔首,认同这个猜测。   心魔被他太渊宗长辈捡到,立场便倾向于正道,欲魔被魔族捡到,立场倾向于魔族,很有可能。   “不能让欲魔离开。”大金开口,“欲魔天赋太过逆天,有他帮助魔族,目前魔族与修士间的对峙,将被打破。”   裴惜惜心道,原著里,可不就是这样?   整个太玄界,成为魔祖后花园。   “那道神识,又法子对付吗?”裴惜惜问。   这种神识护体,比藏剑气还要厉害,护体剑气只有一击,神识虚影,却能存在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内,虚影至少有原身三分之一功力。   便算只有原身三分之一,大乘全部实力的三分之一,也不是化神能应付的。   “不能,只能消磨。”大金开口,他望向其他三人,道,“全力催动阵法。”   其他三人颔首,四处散开。   裴惜惜站在大金身边,问:“我该做什么?”   “不做什么,好生保护自己。”大金神识和灵气注入阵基之内,随即,峡谷内泛起白雾,试图祛除浊气。   然白雾与浊气碰撞后,似遇到什么天敌般,渐渐稀薄,任浊气倾泻而下。   大金面上涨得通红,额心青筋迸出,两眼鼓鼓,腮帮子吃紧,似是使出洪荒之力,然大金耗尽全力,也没法阻挡浊气侵蚀。   裴惜惜见状,取出净浊丹,问大金道:“净浊丹有用嘛?”   大金嘴唇动动,传音道:“你试试,净浊丹放到艮八宫。”   裴惜惜照做。   过了片刻,净浊丹融于白雾中,白雾再起,消散速度减缓。   大金见状,道:“不用放了。”   有用,但没有多大用。   “你离开。”大金又道。   欲魔的目标是裴惜惜,若他们没能撑住,裴惜惜不能落到欲魔手里。   裴惜惜道:“我不走。”   她身上有颜今歌放的护体剑气,便算她再不想惊动她师父,但若生死存亡之际,也考虑不了那么多。   阵法中,那道魔族虚影见大金一行人借助阵法与他对峙,与莫宇道:“走,离开这儿。”   莫宇问,道:“不能杀了他们?”   他还没碰上过这般憋屈之事。   四名化神同时对付他,他好大的牌面!   那道神识沉吟片刻,道:“可以杀了他们,但你之后在太玄界,我没法再护住你。”   换句话说,杀了他们,他神识能量会耗尽。   “杀了他们。”欲魔面色露出狠意,“那名金丹,我怀疑是心魔。”   那人用的折扇,上边图案与他长棍有异曲同工之妙。他长棍是为动摇修士心神,那人折扇也是。   他是欲魔,他合理怀疑,对方是心魔。   那道神识道:“好。”   欲魔血脉进阶,确实是当务之急。   他不再留手。   大金与其他三人明显察觉到压力,掌下阵法的阵基,隐隐有崩溃之相,四人只能继续往里输入灵气,来稳住阵基。   裴惜惜蹲在大金身边,见大金因浊气压下而七窍流出细血,心下焦急。   她继续往艮八宫丢净浊丹。   白雾一层层往下沉,浊气一点点侵占峡谷空间,待空间内黑色浊气浓密似海,裴惜惜听到一声细小的碎裂声在空间中响起。   这道细小的碎裂声好似打响什么号角,之后清脆的碎裂声接二连三。   裴惜惜低头一看,大金掌下阵基道道裂纹遍布,上有浊气不断侵蚀。   大金不断往里输入灵气,灵气死死抵御,依旧不低浊气,浊气以缓慢的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蚕食阵基,阵基在浊气侵蚀下,苟且残喘。   裴惜惜将净浊丹捏碎撒到阵基上,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浊气继续攀附阵基,好似一瞬间,阵基崩毁,大金倒飞了出去。   裴惜惜伸手去捞,慢了一步,大金撞击到峡谷边上,吐出一口鲜血,躺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   裴惜惜忙起身,给大金喂上一颗回春丹,又将木源气输给大金,吊住她的性命。   她望向其他三人,其他三人倒在地上,被浊气覆盖,也人事不省。   裴惜惜连忙跑过去,正欲给他们喂丹药,这时,身后忽然一股破空之声带着杀气朝她后脑勺而来。   裴惜惜在地上一个翻滚,黑色浊气中,他瞧见持着长棍而立的莫宇。   他望向裴惜惜,嗤笑道:“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他手中长棍似密不透风的墙,将裴惜惜困在其中,裴惜惜手中折扇挥出,当做短棍格住长棍,瞬间一扇一棍,碰撞数十下。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莫宇手中长棍灵巧多变,招式更是虚实结合,总会以出乎不意的角度攻袭而来,裴惜惜几次动作大幅度方能用折扇格住,不过数百招,裴惜惜便有些吃不消。   但对方进攻节奏十分快,裴惜惜试图拉进或者拉远距离,都被长棍笼罩在其中,更有甚者,裴惜惜躲避不急,被长棍击中倒飞。   裴惜惜体内木源气运转,舒缓身上伤势,她展开折扇,转身峡谷外跑。   峡谷内狭窄,长棍比折扇更能施展开。   欲魔见裴惜惜转身外逃,持棍追了过去,两人又在空中对招,“乒乒乓乓”,长棍与折扇不断碰撞,交叉,格挡,分离,又黏在一起,一时间,空中尽是两人兵器残影。   两人皆是魔灵,浊气并不影响两人视线,两人修士也俱是金丹期,一个初入金丹,一个金丹中期,实力差距有,但没到之前练气与筑基地步,也是由此,两人打得狠厉,但一时没法彻底制服对方。   裴惜惜脚踩崖壁继续往上走,偶尔居高临下往下偷袭,趁对方格挡之力,又顺势往上飞奔,欲魔以长棍当支点,用力一撑,整个人借助长棍弹跳之力往上追。   一追一逃间,两人落到峡谷顶部。   裴惜惜视线扫过右边,那儿设有禁制,若是进入禁制里,便会失去全部灵气。   她眸光微动,折扇刷地展开,脚踏罡步,强攻过去,欲魔长棍连甩,浊气好似被磁铁吸引住的铁粉,沿着长棍运行轨迹而动,犹如一条长龙,直指裴惜惜。   裴惜惜提气,双脚连踢,浊气长龙被替散,与此同时,她犹如鸿雁击空,一跃至最高点,又鹰俯博兔,手中长扇旋转着击向欲魔面门。   欲魔手腕高抬,身子后仰,同时长棍旋转着挡在面前,将折扇击飞。裴惜惜落下-身形,顺势借助折扇,同时撞入欲魔怀里,手拎着欲魔衣襟,将他往禁制方向推。   欲魔掌心用力,拍向裴惜惜肩膀。   裴惜惜身形晃动一下,身上防御法器碎裂。   她无视肩上疼痛,继续推着欲魔往悬崖边上推。   欲魔手中长棍不断击打着裴惜惜,裴惜惜面无异色,只身上防御法器一个个碎裂。   她朝欲魔冷笑,掌心劲力吞吐,击飞欲魔。   欲魔倒飞,瞬间掉入悬崖,他望向裴惜惜,掌心长棍化作长鞭,捆住裴惜惜腰肢,裴惜惜折扇去斩长棍,没法斩断,顺着那力道,跟着掉了下去。   这时,欲魔收回长棍,裴惜惜随着长棍以更快速度下降。   她展开折扇,预备靠近欲魔,便出手攻击。   欲魔也瞧见这一幕,他摊开掌心,长鞭从裴惜惜腰间松开,瞬间缩回他掌中。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掉入禁制里。   顿时,裴惜惜感觉全身灵气禁锢,身子如凡人般沉重。   她再往下看,见欲魔即将穿过禁制,眸光微沉,若欲魔出禁制,并守在那儿,她岂不是危险了?   裴惜惜握紧折扇,努力调整姿势。   果然,欲魔一出禁制,察觉到浑身灵气恢复,立马停足悬空,手中长棍再现,击向禁制中的裴惜惜。   裴惜惜瞳孔紧缩。   灵气禁锢不仅仅是不能使用灵气那般简单,眼力、反应力等都大幅度下降,之前她能瞧见的攻击轨迹,在灵气禁锢下,她会觉得对方速度快若闪电,根本反应不过来。   裴惜惜闭双眼,本能用折扇抵挡。   这一刻,她感觉世界变得缓慢,所有声音入耳,却都被她一一捕捉。   她听到破空之声,这声音响在耳边,却仿若印在识海里,她听到这声音,还能模拟出它的运行轨迹。   她伸出折扇,挡在她模拟出的轨迹前边。   “叮——”   长棍击在折扇上,又倏地退了回去。   裴惜惜也吓了一跳,按照她的预想,这一击她是挡不住的,只能用身上防御法器硬扛过去,然而刚才的她似是陷入一种玄妙之境,像是将时间都给放缓。   她琢磨着,这或许是域。   在场域内,她为主宰。   她正欲再咂摸下刚才的感觉,欲魔的长棍再次袭来,这次没有玄妙之境加成,裴惜惜没有挡住,身上防御法器又坏了一个。   不过,此时她也出了禁制。   身上灵气席卷,裴惜惜手中折扇脱手而出,随折扇一并而出的,还有十几道白色寒光。   “铛铛铛——”   长棍舞出道道残影,仿若一片云霞蔓延而过,裴惜惜的折扇与寒光,被长棍一一被打落。   那道霞云似的残影,朝裴惜惜照头兜来。   裴惜惜接住折扇,合上挡住那霞云中唯一真实的长棍,一触即离,两人再次对峙。   这时,两人下边凭空出现一个旋涡,旋涡内,空间乱流密布,犹如异兽张开大嘴,等着人掉落吞噬。   两人同时瞧见旋涡,又望向对方,眼底皆闪过狠意。   身形闪动间,两人同时攻向对方,裴惜惜欲故技重施,将欲魔推入旋涡,结果欲魔也打这个主意,两人同时用力,一同掉入旋涡中。   进入旋涡,空间之力瞬间分开两人,两人隔着乱流对视一眼,欲魔手中长棍倏地伸长,捅向裴惜惜胸口。   裴惜惜没有躲半分,只朝欲魔翻了个白眼。   果然,那长棍在空间乱流的作用下,朝裴惜惜的攻击,转移到另一方向,且一寸寸地,长棍化作碎片,混入空间乱流中。   本命法宝碎裂,欲魔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裴惜惜朝欲魔幸灾乐祸一笑,又瞬间被空间乱流裹挟到别处,眼前失去欲魔的踪迹。   空间乱流便是如此,于空间缝隙中穿行,穿梭于空间之中。   裴惜惜身上防御法器一个个亮起白光,又在空间乱流的作用下湮灭,她穿在破旧法袍内部的云裳坊法袍防御阵法激活,为裴惜惜挡住大部分伤害。   而她体内木源气主治疗,金源气在外边当盾,源源不断地抵挡空间乱流的侵蚀。   便算如此,裴惜惜此时状况也不太好,体内筋脉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空间法则不断侵蚀她的道意与根骨,如跗骨之针,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然她心情却十分愉悦,她甚至高兴地吹了个口哨。   她在乱流中尚且如此,那欲魔岂不是更落魄?   最好欲魔死在这乱流中。   也不知在乱流里飘了多久,裴惜惜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能亮瞎人眼的光。   裴惜惜在空间乱流中奋力挣扎,一双手血肉模糊,肌肤更是被空间乱流划碎,不见完整。这双淌着鲜血的手扒在光门上,亮的更亮,红的更红。   她借助光门之力,将自己从空间乱流中挣脱而出,此时她身上法袍也碎裂得不成样子,一层层法袍犹如布条似挂在身上,厚厚的血痂,在外边凝成一件血衣。   裴惜惜没在意自己形象,一头钻进光门之中,之后,水将她尽数淹没。   水,全是水,入眼所见,是无边无际的水。 第67章 小美人鱼   裴惜惜尝了一口,咸苦,是海水。   就这么片刻功夫,有不少鱼类被血腥味吸引,簇拥过来,围着裴惜惜,张嘴欲咬。   这些鱼巴掌大,鳞片颜色以青绿为主,张开的嘴露出梳齿似的牙齿。   裴惜惜心念动处,水面凝成冰,将这些鱼全冻在冰块内。   她快速将身上血痂洗干净,又换身法袍,离开此处。   这时,被冻住的鱼也挣脱了冰块,再次循着血腥味聚集,不过没吃到什么,等血腥味被流水冲走,又一一散去。   裴惜惜没有处理这群鱼,双手拨动,浮出水面。   水流顺着她的长发与肌肤往下滑落,露出那张不染风-尘的素净脸蛋,出水芙蓉,不外乎是。   可惜,美人破水的美景,没人发现。   裴惜惜抹去脸上水珠,以手遮额,挡住不知从何处散落的天光。   她仰头瞧去,只见天上是水,地上是水,天上和地上之间,还是一层水。   这是一个由水与灵气构成的秘境。   没有云,没有岛屿。   天光透过最上边的水层,穿过中间那层水层,洒在裴惜惜身上,被水层折射,天光泛出七彩光晕,又有大大小小的彩色虹桥挂在天上,中间水层上,地下水面上。   这个水之秘境,美得犹如童话。   裴惜惜望着这一幕,有些可惜,身边没有她师父。   有美景,没有与她一道欣赏美景的人,多么寂寥。她静静地看了片刻,取出传讯符,然传讯符在空中飘了片刻,又坠回她掌心。   这个秘境,没法往外传递消息。   裴惜惜重新跳入水底,来到自己之前钻进来的地方,却见那道光门消失。在附近来来回回寻了数遍,依旧不见那道光门,像是那道光门经过这儿,又随空间通道移走了。   裴惜惜重新破水而出,取出折扇当船,之后盘腿坐在折扇上。   她手探向水底,心道,这儿处处水,倒适合路亦平过来历练。   裴惜惜顺着水面四处查看,没有认出这是什么秘境,无论是古籍,还是她自己寻到的资料,都没有记载过有秘境全是水。   不过,她曾在一修士的游记见过一段记载,‘海外有一国,名渔人,长居海里,无岛,有三水,人身而鱼尾,不与外人通。’   她当时看的时候,心底还嘀咕道,人身鱼尾,这不就是美人鱼嘛,美人鱼居深海,所谓的三水,应该是用结界隔出了空间,才造成有三水这种奇景。   但此刻见到天上水,空间水,海面水,才知那游记里记载的三水是什么样,也知这海外,不是外海,是大海之外,水之秘境。   果然字字珠玑,每个字都有其含义。   不过,那修士对这秘境的记载就这么一段话,没有详写他在这渔人国的经历,更没写渔人国的美人鱼是什么性情,对修士是善是恶。   这应该是那修士为保护渔人国的美人鱼。   裴惜惜若有所思,若是这样,那这渔人国的美人鱼,对修士应该是友善的。   她展开神识,搜寻这附近有没有美人鱼。   然她飘了四天,除了水和鱼,再也没见其他生物,不过倒也见了许多外边见不到的美景。   比如银白色的鱼成群结队,在蔚蓝色的水面游来游去,天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落到银白色的鱼群腹部上,那些银白色的鱼群,折射着天光,形成一条闪闪发光的星河。   又比如到了夜晚,天上星河璀璨,璀璨星光通过空间水和天上水双层折射落入裴惜惜眼底,视野所见,只见一片光幕;空间水里她不远,仰望时,能瞧见的,便是空间水中的光带,像是星空近在咫尺,手可摘星,掬满手星光。   裴惜惜躺在折扇上,再次想起她师父。   这么美丽的景色无人分享,真是可惜。   她忽而想起在她曾在她师父记忆里看过斑斓山脉,她忍不住想,她师父在瞧见那稀奇的斑斓山脉时,会不会也如她此刻这般,想与人分享,却不知与谁人说?   她尚且能在出去后与他说,那他当年呢?   是不是特别孤独?   裴惜惜对她师父生出无限怜惜,很想立即抱抱她师父。   但她被困在这儿。   她取出九品明心果,霜白色的明心果已经成熟,若是以往,她已经将这些灵果堆到颜今歌身前,让他当零食吃,但现在,她只能望着果子,睹物思人。   她把玩片刻明心果,将明心果装入玉盒,又收回储物戒,这时,她察觉到一道呼吸加重的声音。   她垂眸,保持着不紧不慢地却随时可应敌的动作直起身,装作漫不经心地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视线却往呼吸加重声那边瞧去。   她对上一双渴求的与水面一色的蓝色眸子。   与裴惜惜对上视线,那双蓝色眸子压你的闪过惊恐,她一缩,沉入水底,裴惜惜瞧见,有水花迸溅水面,水花中,一抹蓝影一闪即过。   裴惜惜心念一动,追了上去,但那抹蓝光眨眼间便与水面融为一色,失去踪迹。   裴惜惜犹豫片刻,正欲再次取出九品明心果,这时,一条蓝色皮肤蓝头发穿着蓝色裹胸的女孩子伸手拉住裴惜惜,她尾巴一甩,带着裴惜惜在水底狂奔而行。   快得裴惜惜只来得及将这扇收起,之后水流推动她前行,速度快得让她没法说话。   她正猜这美人鱼拉她是想是不是想抓她,下一秒,她的身后掀起海浪滔天,同时一股巨大威压散出。   裴惜惜勉强回头,只见海浪滔天中,一只三层楼大的鲨鱼踩在海浪上,人大的眼睛四处逡巡。察觉到裴惜惜和美人鱼踪迹,驭着滔天海浪追了过来。   裴惜惜顿时明白,这美人鱼是在救她。   美人鱼尾巴一甩,一窜便是数十米,她扬声尖啸,她的后边,也有海浪掀起,挡住大蓝鲨的追击。   然而美人鱼甩出的海浪于大蓝鲨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程度,冲击上便散,阻止不了它的前行。   它越游越快,呼吸间就追上美人鱼,它张开大嘴,朝裴惜惜咬了过来。   大蓝鲨的嘴很大,它张开嘴时,有旋涡自它嘴中升起,附近水流顺着旋涡倒入它的嘴里,美人鱼与裴惜惜被这旋涡的吸力一吸,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小美人鱼拼命地甩尾巴,同时放声尖叫,声音里充满着惊恐。   裴惜惜扭头,也幻出几个旋涡拼命吸水,然大白鲨修为至少化神,裴惜惜的幻物,在大蓝鲨的旋涡下,坚持不足半秒。   不过也够了,在几个旋涡幻物吸来的水流辅助下,小美人鱼拉着裴惜惜离开大蓝鲨最终旋涡之力,与此同时,又有三条成年蓝色美人鱼出现,一甩尾巴,瞬间就从百米开外来到小美人鱼和裴惜惜身边。   他们高举三戟叉,重重地朝大蓝鲨叉去。   这些成年美人鱼不足两米,在大蓝鲨面前还没眼睛大,这般对抗,犹如蚂蚁战大象。   裴惜惜扭头,担忧地望着那三条成年美人鱼。   但她的担忧显然很多余,三条成年美人鱼显然经常狩猎大蓝鲨,对上大蓝鲨丝毫不惧,两条美人鱼分别冲向大蓝鲨双眼,还有一条美人鱼冲向大蓝鲨腹部,尾巴摆动有力,动作干净利落,在小美人鱼拉着裴惜惜游走期间,大蓝鲨瞬间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大蓝鲨一甩尾巴,转身就逃,攻击它腹部的美人鱼双手抱住它的尾巴,顿时大蓝鲨尾巴甩不动了,僵持在原地。   同时,另外两条美人鱼手持三戟叉,一跃背,一入腹,再次攻向大蓝鲨。   裴惜惜与小美人鱼站在原处,望着三条成人美人鱼单方面杀大白鲨,心底充满震撼。   整个画面,无啻于人类狂揍打大怪兽,蚂蚁挥刀杀大象,充满不可思议。   在裴惜惜惊叹间,小美人鱼望着这一幕双眼激动得放光。   等成年了,她也要狩猎大蓝鲨。   裴惜惜见小美人鱼修为差不多金丹,递给她一个三阶朱梨果。   小美人鱼接过,好奇地望着朱梨果,没有吃。   她先问问朱梨果,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裴惜惜没问她为什么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在没证明安全之前,确实不能吃。   那边,三条美人鱼很快将大蓝鲨杀死,两条美人鱼游向小美人鱼,另外一条美人鱼用三戟叉叉着往这边走。   三层楼高的大蓝鲨,在大美人鱼掌上,轻巧得好似泡沫一般。   一条成人美人鱼尖啸一声,小美人鱼开口应和,她朝裴惜惜挥挥手,游到三条美人鱼身边,之后美人鱼一甩尾巴,三大一小一大蓝鲨尸体于裴惜惜眼前消失。   裴惜惜没追上去,美人鱼的速度她之前有所领教,知道追不上。   她再次取出折扇当船,漂浮在水面上,不过这次她没敢再取出九阶灵果,怕再招来一只大蓝鲨。   折扇随河水漂流,因折扇上图案有致幻作用,鱼群在她身下湖面穿梭而过,并没有攻击她。   自由飘了一天,裴惜惜躺在折扇上观察这个秘境时,忽而察觉有道视线落到她身上。   裴惜惜神识扫过那个地方,没有发现有什么生物,她偏头,对上一双与水面一色的眸子。   是美人鱼。   裴惜惜从储物戒里取出三阶灵果,朝那美人鱼摊开掌心。   那美人鱼没动,一双眸子仿若海水般随波荡漾。   裴惜惜耐心地摊开手,身上气息无害。   过了一炷香,那条美人鱼慢慢游过来,游到三米远时,又停住了。   又耐心等了两炷香,那条美人鱼游到一米远处,伸手去拿裴惜惜掌心果子,拿到果子瞬间,她头往海底一钻,又是一道蓝色线条一闪而过,下一秒,那条美人鱼落到几十米外。   她拿着果子,静静观察裴惜惜。   裴惜惜收回手,取出三阶同款灵果,用海水洗洗,放到嘴里吃。   她望向那美人鱼,道:“这是三阶朱梨果,味道很甜。”   那条美人鱼冒出个头,却是蓝发蓝皮肤蓝眼睛,潜入海面,能完美与海水融于一体,此时她冒出头,也像是海面海水长出一个脑袋。   她用手洗洗朱梨果,三两下将朱梨果吃个干净。   吃完后,她头往水底一扎,下一秒,她出现在裴惜惜折扇边上,往裴惜惜折扇上丢一块蚌壳,之后潜入水底,再次出现在几十米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丝多余动作。   谨慎又小心。   裴惜惜捧起蚌壳,朝小美人鱼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啦。”   她准备收起蚌壳,那小美人鱼道:“吃,吃。”   比起小美人鱼尖啸时的锐利,她说起话来声音空灵,悦耳动听。裴惜惜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小美人鱼不会说话。   她停住收起蚌壳的动作,转而打开蚌壳,笑道:“好。”   蚌壳轻而易举地便打开,里边不是她以为的蚌壳肉,而是水珍珠。   水珍珠不是珍珠,是一种灵果,外形似东珠,皮薄肉多无核,味道清甜多汁,有蕴养筋脉之用,六阶灵果,性温和,多用作幼儿打基础。   这个一看,便知是小美人鱼的口粮。   小美人鱼这般大方,裴惜惜也不能小气,她取出六阶笋乳,八阶白瑶珠等性温灵植放入蚌壳盖内,又将蚌壳盖放到水上,轻轻一推,将蚌壳盖往小美人鱼方向推去。   小美人鱼操纵水流将蚌壳盖递到自己身前,瞧见里边灵气充沛的果子,动动鼻尖。察觉到自己能吃后,先吃一口,之后她将这些果子收起来,尾巴一甩,转身离开。   裴惜惜笑了一下,取出颗水珍珠吃了一颗,之后收起,琢磨着怎么找小美人鱼要水珍珠枝杆。   水珍珠是插扦萌蘖繁殖,有水珍珠果子,没法种植。   过了片刻,小美人鱼又带了几条小美人鱼过来,那些小美人怯生生地递给裴惜惜一蚌壳水珍珠,之后期待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   裴惜惜给她们都换了,并问她们有没有水珍珠枝干?   其中一条小美人鱼转身,过了半个时辰,那条小美人鱼扛着一根水珍珠植株过来,递给裴惜惜。   水珍珠植株类似青琅轩,枝干漂亮,便算它不长水珍珠,摆着也是种视觉享受。此时它身上长满水珍珠,粗粗瞧去,好似由珍珠拼凑而成,璀璨夺目。   犹如一件艺术品。   那小美人鱼将水珍珠植株放到折扇上,道:“给,给。”   裴惜惜再次道了谢,用灵果当做谢礼。   小美人鱼喜滋滋地收了。   见状,其他小美人鱼也扛来水珍珠植株,要与裴惜惜交易。   裴惜惜哭笑不得,一一接过,用灵果换,并道:“我已经够了,谢谢你们。”   经过这一来一回,小美人鱼不再怕裴惜惜,她们聚在折扇外边,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这儿,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外人进来了。   裴惜惜没有隐瞒,道:“穿过空间裂缝进来的。”   小美人鱼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她们没听懂,不过知道裴惜惜是意外来到的后,她们对裴惜惜更加友好。   其中一条小美人鱼趴在折扇上,好奇地问:“你没有尾巴,也和我们一样,住在水里吗?”   裴惜惜无奈笑道:“我和你们种族不同,我不能住在水里,只能飘在水面上。”   她幻化出一朵红色的重瓣牡丹,她将牡丹送给眼前小美人鱼,问:“这儿没有岛屿吗?”   “没有。”另一条美人鱼游过来,她瞧了一眼那美人鱼手中的红色牡丹花,之后眼巴巴地盯着裴惜惜。   裴惜惜摸摸她的头发,也递给她一朵红色牡丹花,这时,其他三名美人鱼也渴望地盯着她。   裴惜惜:“……”   她干脆所有美人鱼都送了一朵。   这下,五只小美人鱼都满足了。   她们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牡丹花,道:“你不能生活在水里,那你怎么办?你适应不了这儿环境的话,你会死的。”   “没有出去方法吗?”裴惜惜问。   小美人鱼摇头,道:“出不去。”   另一条美人鱼道:“我问问族长爷爷,明天再过来找你。”   “好。”裴惜惜又点点牡丹花,道,“这个是假的,是幻化的,它们维持不了多久,若是它们不见了,不要惊讶。”   “假的?”小美人鱼都有些不信。   她们嗅嗅牡丹花,牡丹花香味扑鼻,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们抱着牡丹花沉入水底。   裴惜惜躺在折扇上,继续顺水漂流。   一往无际,海天相接,整个世界除了蓝色便是蓝色,便算蓝色再看好,瞧多了也压抑,裴惜惜只在这生活半月,就感觉心境有些不宁,那些美人鱼,是怎么做到数千年如一日,不感觉到枯燥的?   月光从海平面升起,脸盆大的圆月倒映在海面上,将半边海面照的亮堂一片,犹如水银铺就,粼光跃动。   裴惜惜安静地望了片刻,在一片月光中,整个人澄净了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太过浮躁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坐下来,望着月光,望着夜色,静思内省,悟道深思了。   她想起自己的幻道传承,想起自己在金沙秘境内那几年,又想起太渊宗内上学的日子,动极思静,过去她动得差不多,正好缺一个静字。   月光如水,在这如水月光中,她慢慢地陷入沉思。   她底下折扇,绽放出道道白光凝成茧,将裴惜惜包裹在茧内,白茧与月光、与日光呼吸交换,营造出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裴惜惜睁眼。   她身上修为从金丹初期进阶到金丹中期,像是睡过一道漫长的好觉,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连骨头都睡得酥麻。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将外边白光收入折扇里,对上外边一双两双……十双眸子。   比上次,多了五只美人鱼。   “你醒啦。”其中一只美人鱼惊喜地喊道。   裴惜惜其实不太认得出这些美人鱼,她们全部蓝发蓝皮肤,五官长得差不多,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认不出归认不出,但根据这喊话,裴惜惜认出是救她的那一只,也是最先拿水珍珠给她的那只。   只有这只美人鱼外向活泼,望向她的视线好奇而大胆。   裴惜惜环视,见美人鱼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散开,知道她们是在为她护法,她道声谢,取出性温灵果出来,请她们吃。   没有小美人鱼动手。   她们没拿水珍珠,不好意思白吃白喝。   裴惜惜瞧出她们的迟疑,面上笑容加深,道:“吃吧,你们为我护法,辛苦了,这是我对你们的感谢。”   裴惜惜这般一说,美人鱼不再客气,这是她们的劳动所得。   美人鱼一号边吃灵果边歪着头望裴惜惜,道:“你还能幻出那红色的花花吗?她们都没见过花花,想过来看看。”   “可以。”裴惜惜幻出一片小型玫瑰花海,她一一摘下玫瑰花,一人送了一朵,之后又幻化出各种牡丹、梅林、桃花、兰花等花海,一边幻化一边给她们讲解这些花后的故事。   裴惜惜善于说故事,便算是些很简单的童话故事,也被她说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可怜这些小美人鱼从没听过这种类似小说的故事,都听入了迷,围到裴惜惜身边,到点不肯回家,还是成年美人鱼出来找,将她们揪了回去。   美人鱼一号朝裴惜惜欢快地挥手,道:“惜惜惜惜,明天我们还来找你玩。”   成年美人鱼听到小美人鱼的话,没有做声。   这些天,小美人鱼与裴惜惜的交往,他们都瞧在眼底,既然裴惜惜没坏心,他们也不阻止裴惜惜与小美人鱼他们往来。   不过人修善伪装,还得多观察观察。   裴惜惜白日与小美人鱼一起玩,或抓鱼,或给她们变魔术,或小美人推着折扇带裴惜惜在海面上漂流,或裴惜惜给她们讲故事,若不急着出去,这小日子过得还可以。   又一日,裴惜惜照常起身,等小美人鱼过来寻她玩,她在心底默默编好今日份故事,并先用幻境演练一遍——没错,到了这儿,裴惜惜又重捡起在诪张城的爱好,用幻人来演电视剧。   相较于在诪张城内,她幻化出的幻人犹如纸人,僵硬没表情,现在她幻出的幻人像个3D娃娃,虽然一样没有微表情,但是总算会笑会哭了。   不过,今日她白准备了,小美人鱼没来。   过了一-夜,小美人鱼依旧没来。   裴惜惜不由得担忧,小美人鱼们是遭遇什么事,怎么没有过来?   第三日,小美人鱼一号带着其他小美人鱼来到裴惜惜身边,道:“惜惜惜惜,外边来了条混血渔人,我能带他过来找你玩吗?” 第68章 道侣契约   “外边?”裴惜惜敏锐抓住自己想听的字眼,问,“这儿能与外界通?”   “通是能通,但是族长爷爷说,想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小美人鱼一号摇头,道,“反正很艰难。一千多年前,有个修士曾来过我们渔人国,他带了一条渔人出去。”   “至于,他如何出去,为何要带条渔人出去,族长爷爷没说。”   “那条混血渔人,就是当初那条出去的渔人后代,拿着那渔人的信物回来了。但族长爷爷说了,只有那条混血渔人能出去,我们就别想了。”   “为什么?”裴惜惜不解,“那混血渔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小美人鱼一号懵懂摇头。   那族长怎么说,她怎么听,听不懂也没多问。   到底出去的心思不是那么坚定。   裴惜惜琢磨片刻,渔人说他们没法出去,但当初那个修士能出去,混血渔人也能出去,或许是因为规则?   这块秘境育养了这群渔人,让他们仿若住在世外桃源般自在,不用为修炼资源担忧,但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他们只能生活在这秘境里,若想出去,只能与外来之人签订契约,才能出去。   混血渔人能出去,是因为他身上拥有太玄界的规则,不受这小秘境规则所限。   裴惜惜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她问:“我能见见你们族长爷爷吗?”   小美人鱼一号道:“那我要问问族长爷爷。”   “好,那就麻烦美美了。”裴惜惜手中有不少灵石和灵果,可以与对方进行资源兑换。   只要那出去的通道不涉及美人鱼一族的辛密,她便有把握对方与她做交易。   照例陪玩一天,又给小美人鱼们说了一个故事,到天黑小美人鱼接连离开离开。   次日,东方既白,小美人鱼顺着海水来寻裴惜惜。   远远的,小美人鱼便朝裴惜惜招手,“惜惜惜惜,我过来了。”   她的身后,十几条小美人鱼依次往这边游,不过裴惜惜发现其中一条小美人鱼与前边这群小美人鱼拉开一段距离,虽然瞧不出容貌,但看神情有些别扭和震惊。   裴惜惜视线落到那最后一只小美人鱼身上,眼底闪过狐疑。   这条小美人鱼,认识自己?   熟人?   谁?   她快速回忆自己认识的人,特别是九星岛那几人,猜测这小美人鱼是九星岛的谁。   美人鱼一号见裴惜惜视线落到最后一名小美人鱼身上,她趴在折扇边上,道:“这就是那条混血渔人,族长爷爷在接见他爷爷,让我们带他出来玩。对了,族长爷爷要招待这条混血渔人的爷爷,暂时没时间见你,得等他俩离开后,族长爷爷才有时间。”   裴惜惜颔首,摸摸美人鱼一号的头,递给她一枝梅花,道:“多谢了。”   之后,又给其他小美人鱼分发,最后一枝,递给新来的小美人鱼。   那混血小美人鱼也是蓝发蓝眸蓝皮肤,他接起梅花枝,微微尴尬。   裴惜惜问:“你认识我?”   那混血小美人鱼张张嘴,又闭上,愈发尴尬了。   小美人鱼一号歪头,笑道:“对哦,你和惜惜都是外来的。平平,你认识惜惜?惜惜在外边是不是很有名啊?”   萍萍?平平?屏屏?   混血小美人鱼捂脸,低声道:“是,是有名。”   裴惜惜挑眉。   这新来的小美人鱼声音带着童稚,但略微耳熟,她一定听过。   福至心灵,裴惜惜压低声音,犹豫地开口:“亦平?”   混血小美人鱼依旧捂着脸,低声道:“是我。”   裴惜惜狂笑。   她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耳熟,她和路亦平认识时,路亦平就是这个声音。   那个时候路亦平十三四岁,还没开始变声,清清脆脆的,带着奶声奶气,但那个时候有个更奶声的鹤五六,就显得路亦平的声音不那么违和了。   人形路亦平早早过了变声期,声音自然不再奶,但他是美人鱼,一看身形未成年,声音又变回去了。   妖族成年一向慢,像鹤五六,现在依旧是个正太音呢。   裴惜惜瞧了一眼混血小美人鱼,视线在他蓝发蓝皮肤上扫过,又仰头笑。   路亦平郁闷地开口:“别笑了。”   裴惜惜笑得更大声了。   路亦平上前推推裴惜惜,“别笑了。”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态很怪,但有这么好笑么?   裴惜惜止住笑,无辜地开口:“这不能怪我。”   这事,其实路亦平大大方方地承认,虽然他现在形态怪异一些,但裴惜惜见惯了小美人鱼,倒也不会如何,但他这么躲躲闪闪,不愿用美人鱼身份与裴惜惜相认,这事就显得好笑起来。   就是要嘲笑,就是要嘲笑。   路亦平越是躲躲闪闪,裴惜惜就笑得越大声。   路亦平横了她一眼,道:“难道还怪我?”   裴惜惜揉揉笑得疼的肚子,拍拍手,对其他美人鱼道:“你们要看故事吗?”   “看。”小美人鱼已经习惯过来追连载,听裴惜惜问,纷纷响应。   裴惜惜用幻术幻出个电视机,又取出灵果装盘,让小美人鱼过去看电视。   她望向路亦平,见他蓝发蓝肤蓝眸,五官勉强可以瞧出以前的底子,没忍住又笑。   她含笑道:“你居然不是人?看不出来。”   “谁说不是人?渔人渔人,也是人族的一种。”路亦平嘴硬道。   裴惜惜睨向路亦平,似笑非笑,“你说是,就是吧。”   渔人不是人族,是类似绒绒族这种天地异种,能自我繁殖,非灵非妖非人非神。   与人族一样,天生开智;又与妖族一样,实力受血脉影响,还有天生神通。   路亦平撇撇嘴,这话真讨厌。   裴惜惜又笑了下,道,“你变成这个样子,还真难认出来。”   路亦平耸耸肩,道:“渔人又不靠面貌认人。”   他想了想,道:“我是人与渔人混血,当我不幻出渔人原身时,身上只有人族血脉显现。”   路亦平这是在解释,为什么裴惜惜瞧不出他是渔人族的原因。   他在太渊宗,就是人族。   “那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打算当人族了?”   “不是。”路亦平道,“水灵根修士,再怎么逆天,对水的感悟都比不上渔人族。我爷爷见我上进,又是走的水之道,就带我过来,好生感悟水之法则。”   “这儿处处皆水。”路亦平指指天上,“轻水,淡水,”又指指海面,“重水,”“又有哪儿,能比得上渔人国,能让人更快感悟水之真意?”   路亦平躺到海面上,道:“说实话,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是渔人族。”   路亦平说完自己会来渔人国的原因后,又问裴惜惜,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外出历练了?”   裴惜惜耸耸肩,道:“抓欲魔,掉入空间裂缝,从空间裂缝里钻到这儿来的。”   裴惜惜将自己的经历简单缩成一句话。   但光这一句话,就能听出其中艰险。   又是欲魔,又是空间裂缝,这是几次死里逃生啊。   路亦平惊异地望着她,身上握住她的手腕。   裴惜惜没有反抗,道:“我没事。”   路亦平灵气在裴惜惜经脉里转了一圈,确定裴惜惜身上都只是些小伤后,收回手,道:“欲魔抓到了吗?”   “没有,他也掉入空间裂缝,不知是死还是活。”裴惜惜虽然很希望欲魔死了,但她觉得欲魔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活下来归活下来,欲魔没有木源气,没有水源气,那么重的伤,可没有她这么好过。   要是恰巧遇上个什么元婴化神妖兽,嘻嘻,那就有意思了。   当然,裴惜惜也只这么畅想一下,不会将这当时事实。   “以后遇见疑似欲魔的家伙,离他远点。”裴惜惜提醒道。   欲魔与魔族有关系,锤得不能更锤,那他的危险等级,将大大提升。   路亦平点点头。   裴惜惜视线又扫过路亦平,看到他与海水融为一体,还是有些想笑,“你这个容貌,自己看过吗?”   “看过,怎么没看过。”路亦平郁闷,他从小当人族长大,接受的是人族肤白貌美审美,自己一下子变成小蓝人,小蓝鱼,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别说皮肤头发眼眸了,连嘴唇和牙齿,都是蓝色的。   但他不能承认。   他道:“别说,看久了,还挺眉清目秀。”   裴惜惜煞有介事地附和,“是挺眉清目秀的,很漂亮,跟蓝宝石一样。”   路亦平郁闷之心稍缓。   两人漫无边际的闲聊,又说起宗门内文二雅狐九九他们的近况,路亦平道,“我离开宗门时,九九回她族地了。”   “回族地?”裴惜惜不解,“回族地做什么?”   “九九说,好像是参加什么秘境吧,那里边有天地异火,若是能契约一株,她的狐火能升级,她的血脉也能变浓,日后修炼更快了。”   “那挺好的。”裴惜惜点头,伙伴们变得更厉害,她只会为他们高兴。   她偏头望向路亦平,道:“你快金丹了吧?”   路亦平骄矜地点头,道:“是的。渔人族天生控水,我化作原形后,以往有些模糊的地方,忽然就理解了。要不是不能在这儿进阶,我已经进阶了。”   裴惜惜听到最后一句,眸光微动,问:“为什么不能?”   “不知道。我爷爷说,若是在这儿进阶,就出不去了,反正出去后再进阶。”路亦平道,“我爷爷说,等我金丹后,还可以进来继续感悟。”   说到这儿,路亦平没忍住笑。   他爷爷说这话时,像是这渔人国是他的金手指,可以任他薅羊毛。   笑完后,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爷爷付出了多少代价,到现在,还在和渔人国族长讨价还价呢。   “对了,惜惜,你既然是误入这儿,到时候一起出去?”路亦平又道。   裴惜惜婉拒了,道:“我先见见族长吧。”   她答应下来倒是容易,但压力转移到路亦平和他爷爷身上,她先与渔人国族长商议商议,要是谈不拢,再求助路亦平他爷爷。   “也行。”路亦平尊重裴惜惜的选择,没有多劝说。   两人交流完信息,路亦平推着折扇前往电视幻物前边,跟着小美人鱼他们一道看电视。看完一集小故事后,美人鱼一号道:“惜惜,平平,你俩说完了。”   路亦平点头。   裴惜惜摸摸美人鱼一号的头发,笑着转移话题道:“美美,今天去哪玩?”   小美人鱼一号道:“要不去海底玩?海底可好玩了。”   裴惜惜点头,道:“好。”   她一直吃灵果,其实也有些吃腻了,她想吃肉。   路亦平提醒道:“你没避水珠,或者避水丹,进海底,水压会将你压扁,你的肉-身承受不住。”   小美人鱼一号望向裴惜惜,道:“这样吗?那太可惜了,深海可美了。”   裴惜惜道:“没事,去浅海也行。”   她幻化出一套潜水服,又用储物袋装了几袋子空气当做氧气瓶,随小美人鱼潜了下去。   当然,裴惜惜潜到约莫几百米深,便不能再往下潜,水压压得她肉-身生疼。   但这也是种炼体,裴惜惜缓慢运转炼体功法,在这一层水平面上游来游去。小美人鱼一号拉着裴惜惜游了一会儿,见有秋刀鱼群游过,喊路亦平道:“平平,你看着惜惜,我去抓鱼。”   说着,她带着其他小美人鱼冲向秋刀鱼群。   路亦平问:“你还好么?”   裴惜惜颔首,传音道:“还算不错。”   水压对神识也有作用,裴惜惜运转神识功法,蕴养神识。   她继续往下。   路亦平见裴惜惜在锻体,忍不住道:“你这也太勤奋了。”   看到旁人努力,有点羞耻心的,都不好意思贪玩。   路亦平就是这种状态,他不自觉也跟着修炼起来。   裴惜惜身体撑到极致,朝路亦平挥挥手,路亦平扶着裴惜惜,尾巴一甩,带着她浮出水面。   裴惜惜散去身上防护服,海压压出的淤血随着防护服消失而尽数融于海水中。裴惜惜洗去身上血迹,趴到折扇上,路亦平尾巴一甩,推着折扇离开。   他俩离开后,不少海鱼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上演海洋生物狩猎场景。   裴惜惜瘫在折扇上,木源气缓缓修复她身上的暗伤,她扭头望向路亦平,道:“平平,我想吃生蚝,想吃大螃蟹,想吃大黄鱼,想吃砗磲……”   裴惜惜一连报上诸多海产品,有荤有素,有主食有灵食。   路亦平没忍住笑:“你这是馋嘴了?行,我给你去抓,等着。”   “多谢亦平。”裴惜惜翻个身,感谢道。   路亦平挥挥手,转身往水底一钻,呼吸间便消失在水面上。   等他抱着砗磲、生蚝等物再上来时,裴惜惜正在片秋刀鱼吃,一边吃一边给周围小美人鱼片。   他将砗磲、生蚝、琼枝等放到折扇上,道:“你这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裴惜惜将片好的秋刀鱼递给他一盘。   路亦平接过没吃,问:“有火吗?”   “没有。”裴惜惜接过砗磲,用灵石片成凸透镜,放到砗磲上边,利用太阳光聚热。   “幻火呢?”路亦平问。   “我还没修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呢。”裴惜惜开口,“它欺骗的是感官,本质没有变。”   “那你欺骗它的感官,让它自熟。”路亦平道。   裴惜惜本想说不可能,但话到嘴边忽而凝住,没有什么不可能。   幻境能杀死人,根本上也是欺骗修士感官,既然幻境能杀人,那欺骗生蚝让它自熟也没问题。   裴惜惜兴冲冲地开口,“我试试。”   她正欲收起灵石晶片,路亦平拿过去,道:“我玩玩。”   路亦平举着凸透镜照砗磲,裴惜惜用幻火欺骗砗磲,各做各的,安安静静。   小美人鱼瞧了瞧裴惜惜,又瞧了瞧路亦平,捧着秋刀鱼放到嘴里慢慢吃。   裴惜惜浪费了十来只砗磲,终于成功一次,之后她掌握诀窍,又在砗磲上边滴上具有酸味的灵果汁,一只小美人鱼发一个。   小美人鱼一向都是吃冷食,第一次吃还觉得烫,吃完后还觉得味道怪怪的,不能接受,在裴惜惜再次递给她们时,拒绝了。   她们更喜欢生吃。   她们见裴惜惜喜欢吃这些吃不饱肚子又要撬壳的小东西,纷纷下水,又给裴惜惜抓了大海蟹,大虾等鱼虾蚌类食物,之后还捉了只大海龟。   裴惜惜接过鱼虾蚌,谢绝大海龟。   自从摸索到幻术的用途,裴惜惜孜孜不倦地开始研发幻术新用途,不过她到底幻术境界不够,能让砗磲自熟,却不能真幻出辣椒等物,并让食物味道为辣。   所以,还是只能吃烤生蚝、片生鱼片之类的食物。   一月后,渔人族长与路散人商议完毕,族长终于有时间来见裴惜惜。   因裴惜惜不能潜入深海,族长是出海面与裴惜惜见面的,小美人鱼她们喊大美人鱼族长爷爷,但这条大美人鱼与其他成年大美人鱼没什么区别,没皱纹,没白发,正值壮年。   他半条鱼尾藏入海底,立着上半身,望向裴惜惜,道:“你想出去?”   裴惜惜点头,道:“我误入贵宝地,很感激渔人族对我的友好,但我不属于这儿,我想回到太玄界。”   “你们人族,都想出去。”族长了然,道,“你想出去,可以,不过,得与我渔人族族人结为道侣。”   裴惜惜凝眉,道:“我已有道侣,这个条件,恕我不能答应。”   族长老神在在地开口,“非我强人所难,而是这是出去的唯一方法。人族要在渔人的帮助下才能出去,而渔人,只有与人族签订道侣契约,才能随人族外出。”   裴惜惜恍然大悟。   之前美美说,一千多年前,有人族与渔人签订契约出去,原来是签订了道侣契约。   也便是说,她看的那本游记,是路亦平他先祖写的。   难怪他先祖对渔人族信息只写了那么一句,估计是为了保护自己道侣与渔人族。   “我不签订契约,与平平一起出去,可以吗?”路亦平是不受规则限制的渔人,与他联手,或可出去。   族长也从美美他们嘴里知道,裴惜惜与路亦平是旧识,听到裴惜惜这么说,面上没有意外神色,他道,“行倒是行,只是平平已经答应与我渔人族结亲,你与他,还是得保持距离。”   裴惜惜有些意外,这么片刻功夫,亦平已经有道侣了?   “平平知道吗?”裴惜惜偏头,望向不远处与小美人鱼群一起玩的路亦平一眼,问。   “他爷爷订的,这是他在这儿感悟水之道意,提纯血脉的条件。”族长没有瞒裴惜惜。   裴惜惜道:“这得告知他一声吧。”   族长道:“放心,会告诉他的。他与我族内后辈玩得不错,想来不会太抗拒。”   裴惜惜颔首,直视族长,道:“我另有道侣,与亦平是同门与朋友,他于我,和弟弟一样。”   族长在裴惜惜身上上下扫视,没说信与不信。   过了片刻,他道:“你身上,有半个道侣契约,我可以看看吗?”   裴惜惜眨眨眼,像是没听清一般,问:“你说什么,半个什么契约?”   “道侣。”   裴惜惜身形僵住。   她没听错。   真是道侣契约啊。   她身上只有一个契约,她师父给的。   当初她师父怕自己伤到她,给了她这半个契约护身,她时常沿着这个半个契约溜进她师父识海,将这半个契约当做传送阵。   她从没想到,这是道侣契约。   裴惜惜心头微热,她师父,那么早就已认定她了吗?   她此时好想抱抱她师父,抱抱他。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裴惜惜捂住胸口,笑得灿烂。   她鼻尖微酸,捂捂脸,将各种情绪压下去。   她再次抬头,对族长道:“谢谢。”   族长不解,裴惜惜为何得知这个契约,这般激动。   对方给出半个契约,只等裴惜惜点头,按理说是对方情深,她犹豫不定,但看她此刻情态,又不太像。   现在外边年轻男女的感情,他看不懂了。   “不谢。”族长道,“要我帮忙看看吗?”   裴惜惜望向路亦平方向,路散人朝她微微颔首。   见状,裴惜惜探出额头,道:“麻烦你了。”   族长摇头。   他看她契约,也是为了验证,这契约与路亦平无关。   路亦平是渔人族未来女婿,他得为自己族内那些小崽子负责。   确定这契约与路亦平无关后,族长对裴惜惜态度更好了。   他收回手,道:“这是半边天级道侣契约。”   天级道侣契约,是最严苛的道侣契约,修士气运相连,生死相依,神魂相融,记忆相通,且修士一生只能签订一次,且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没错,签订天级道侣契约的修士,没有离婚这个选项,且道侣死后,修士没法再与旁人签订道侣契约。   当然,天级契约这般严苛,好处自然也不少。   签订天级道侣契约的修士,能承担对方一半伤势,且能在对方死亡的瞬间,收集对方神魂。   除非同时杀死两人,不然签订天级道侣契约的道侣,都有一次复活机会。   尽管如此,依旧没有多少修士愿意签订这个道侣契约,因为签订这个道侣契约的修士,在自己道侣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任何想法与算计都能被对方感知到。   谁不愿在自己道侣面前保持光伟正?谁愿意在自己道侣心底是个阴暗小人?谁还没一两个不愿意道侣知道的秘密?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爱意永远不会减退?谁敢说未来不会有变化?   签订天级契约,最后反目又不能解脱的道侣也不少,这样的悲剧传出,便算是最相爱的修士,也只会签订地级道侣契约——彼此忠诚,但可离婚。   裴惜惜神识触碰下天级道侣契约,迫不及待回应。   她望向族长,问:“我该怎么,完善这个契约,让它成型。”   裴惜惜此时满脑子都是她师父给出天级道侣契约,她师父早早就认定了她,她也要回应这份深情。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在族长说,她以心头血为契,神魂为引,契约会自动成型时,她想也不想地照做。   识海内,半边契约图文闪动片刻,新滴入的心头血为线条,慢慢补全整个契约,犹如玉珏合上,犹如缺失的半边圆补足,契约另外半边也开始显形。   血线沿着契约线游走一遍,那道契约揉成一团,一分为二,其中化作一血滴悬于裴惜惜识海,另一边顺着契约线飞出,飞往不知名深处。   裴惜惜闭上眼,神魂顺着契约线跟着飞出,却见之前犹如被斩断前路的契约线与另一边连上,她轻而易举溜回颜今歌的识海内。 第69章 吵架   正飘在海面上逡巡的颜今歌一顿。   他抬头望向海面,此时阳光明媚正好,阳光落到水面上,碧波万顷,银光粼粼。   今儿是个好日子。   他封闭识海,放下手中的书,冥神闭目。   他感应到自己给出的半边契约已经补全,也感应到裴惜惜此时在自己识海内薅魔念吞吃。   颜今歌头疼。   小明珍怎么就将那契约补全了呢?   颜今歌给出半边天级契约,一则当时他不觉得自己会与谁签订这个契约;二则是因为天级契约对他束缚最大,便算伤到裴惜惜,那伤势能由他全部承担。   所以,为了不伤到裴惜惜,他不假思索给出半边天级契约。   他从没想过裴惜惜会补全它。   便算他想将裴惜惜困在身边时,也没想过。   他最自私的念头,也不过是在自己还活着时,裴惜惜守在自己身边,待他陨落,裴惜惜继续攀登大道。   道途漫漫,他于裴惜惜生命里,不过是下界一段路程的陪伴者,等她堪破大道,便会放下这段往事。   而天级道侣契约不同,天级道侣契约,对双方都有限制,一人彻底陨落,另一人也会受重伤,更有可能心性有瑕。   颜今歌坐在白玉法器上,良久沉默。   裴惜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颜今歌进来,她喊道:“师父,师父。”   喊了两句,见颜今歌没应,她又改口喊道:“今歌,今歌?”   颜今歌听到裴惜惜的叫喊,深深地叹了口气,心念一动,回到识海内。   他不似之前那般上前拥住裴惜惜,而是站在裴惜惜对面,道:“你不该签订契约的。”   裴惜惜欢喜的表情一滞,满眼尽是不解,“师父,你不高兴?”   为什么她签订道侣契约,她师父不高兴?   两个相爱的人,不都渴望名正言顺?希望能大声对外宣布,自己的另一半是谁?   裴惜惜此时才发现,她与她师父在一起,她师父从没对外说过。   她不说,是因为她与她师父修为相差太大,她不好意思说,不过等她元婴之后,她便会提起道侣仪式之事,但她师父呢,他不说又是为什么?   裴惜惜思及往事,忽而发现,她师父从没往外说过,在外人面前,更是从没有过出格行为。   她以往不太好意思暴露这段关系,觉得这般是最舒心的,可是她师父又是为何?   她师父莫不是从没考虑过与她结为道侣,只想让她当见不得光的情-人?   一念及此,裴惜惜目光顿时不对了。   她望着颜今歌,眸光渐渐犀利。   她师父是个大渣男?   因天级道侣契约,察觉到裴惜惜一系列心理活动的颜今歌:“……”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裴惜惜头发。   裴惜惜避过,后退两步,戒备地望着他。   颜今歌慢慢地将伸长的手收回,背到腰后,道:“你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裴惜惜问。   颜今歌沉默。   “对,我是招惹你,可是你也给出了回应。这个天级契约,也是你先给出来的,你现在后悔了?”裴惜惜质问道。   颜今歌没答。   他后悔了。   若是早知裴惜惜会毫不犹豫地签订天级契约,他不会给出半边天级道侣契约。   他给不了她未来。   感知到颜今歌心声的裴惜惜,恨恨地瞪了颜今歌一眼,转身就跑。   但因颜今歌锁住识海,裴惜惜没跑成功。   她站在心魔海内,怒瞪颜今歌,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将眼泪擦干净,结果眼泪越擦越多,她干脆躺倒在心魔海,一边恨恨地吃默念,一边默默地哭。   颜今歌本来心底盛满愧疚,瞧见这一幕,愧疚又好笑。   小明珍心态真好,什么时候都不忘去吃。   他走到裴惜惜身边,伸手又想去抚摸裴惜惜。   裴惜惜一滚,避过颜今歌的手,骂道:“滚!”   颜今歌坐在裴惜惜身边,道:“别哭。”   哭得他心都化了。   裴惜惜翻个身,背对着颜今歌,嘴张开,似龙吸水般,将心魔念吞进肚。   没有男人,她要干事业。   她要收回感情,成为无情的修炼机器。   颜今歌,只是她的修炼工具人。   她吃,她吃!   颜今歌满肚子愁肠,顿时消失一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他克制不住,心底扬起些许愉悦。   小明珍真的,太可爱了。   连生气都那么可爱。   他慢慢地开口,道:“明珍,是我对不起你。”   裴惜惜眼泪哗啦啦地全流了下来。   她师父太坏了。   渣男,大渣男!   她居然没看出他拥有渣的潜质,她这心魔做得不合格。   她师父不爱她却招惹她,根本没想过负责,怎么这么渣!   渣男就该去死去死!   算了,还是别死了,要是死了,还得让她浪费时间去收集天材地宝复活他。   感知到裴惜惜这心理活动的颜今歌,再也没忍住上前抱住裴惜惜。   裴惜惜还在盛怒之下,伸手就去掐颜今歌的脸,掐他的肩膀,想要挣脱颜今歌的怀抱,但是两人之间修为犹如天堑,裴惜惜全身力气用尽,也没能撼动颜今歌手臂半分。   裴惜惜恨恨地拍打着颜今歌,转身抓魔念吃。   颜今歌等裴惜惜安静下来,温声道:“是我不好,我没有不想负责,也没有故意隐瞒咱俩之间的事。我愿意给出天级道侣契约,也只愿意给你,我后悔的是,你也签订了。”   “你不该签订的,你的未来光明坦途,日后或可飞升,你不该将天级道侣契约,浪费在我身上。”   裴惜惜眨眨眼,像是没听明白颜今歌话里意思,慢慢咀嚼。   她一边抓魔念,一边慢慢消化,本来止不住的哭泣慢慢止住。   她吃魔念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停顿。   她扭头,眼底闪过震惊,“你说什么?”   颜今歌的意思,是他认定了她,但不希望她认定他?   希望她当个渣女?   她盯着颜今歌,瞳孔地震。   这是何等宽容大度的发言,是不是她爱上另外一个人,他还得欣慰她多了一个人来爱?   这是她师父?一个绝世舔狗、圣父转世?   裴惜惜伸手去摸颜今歌的额头,正常温度,又望望浓郁的心魔海,裴惜惜冷静地又吃了一口魔念。   颜今歌见裴惜惜不再哭泣,揪起的心也落下,他摸摸裴惜惜头发,道:“你是心魔灵,只要不陨落,九层会飞升,而我,没有多少寿元,未来未必能飞升,天级道侣契约,给了我,浪费了。”   只是现在已经签订了道侣契约,说这些没有意义。   颜今歌眼底闪过落寞,难不成,他要成为脱小徒弟后腿的存在?   让小徒弟为复活他,入险地收集天材地宝,为某样珍稀材料不断打听消息,并反复期待与失望?更在复活他后,再次经历一次他彻底陨落的痛苦?   光是想想,他便心揪疼,他捧在掌心的小徒弟,就该天天开开心心的,怎么舍得她经历这种痛苦?   颜今歌眸底闪过流光,巫族诅咒,肯定不止一个解决方法,他要解决巫族咒诅。   裴惜惜瞳孔地震。   她听出来了,她师父在自卑!   她忙吃吃魔念压压惊。   她想不通,她与她师父之间,再怎么看,也是她该自卑吧。   论修为,她师父,太玄界唯一的渡劫大能,而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金丹;论地位,她师父是太玄界第一宗门太渊宗太上长老,而她,只是一个挣扎着成为核心弟子的普通弟子。   她唯一胜过她师父的,只有她种族特殊,比他更受天道钟爱,但这种钟爱,也有限。   至于寿笀没有多久,未来未必飞升,裴惜惜没当回事。   渡劫修士寿笀至少万年,等他师父解除巫族诅咒,有大把时间供他进阶。他师父的年纪,在大乘期都算小,更何况渡劫?   至于飞升,她也不一定能飞升呢,若是她能飞升,也能带动她师父飞升。   所以,她师父为什么自卑?   她不由得又想起她师父的那对父母,那对父母都与她师父说过,世上不会有人爱他,会不会是因为这点,她师父才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   裴惜惜之前的怒火全消,转而升起对她师父的怜爱。   她转身,抱抱颜今歌,道:“师父,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签订天级道侣契约。你不知道,我发现你早早将天级道侣契约给了我,我有多开心,我迫不及待地完善这个契约,我想与你成为真正的道侣,师父,你不想吗?你不开心吗?”   不等颜今歌回答,裴惜惜又道:“抛弃所有的外物,只问问你的心,你真的不开心吗?你真的不想我签订这个道侣契约吗?”   颜今歌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怎么不愿意?   若是可以,他也愿与小明珍天长地久。   从他放任自己陷入感情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在她身上打上自己印记。   可是,他不配。   他怎么配?   巫族诅咒不解,他性命难全。   他早已做好陨落准备,也为自己的陨落设计好剧情,让他的陨落,来得更有价值。   他是行将就木的枯树,注定在冰凉的寒风中死去,然他却因贪恋那抹温柔与温暖陪伴,自私地将春风锁在身边。   这是不对的。   他手指动了动,没有抬手抚上裴惜惜头发。   他心道,他怎么会不愿意,不开心呢?   世上最美的风景,不就是我爱你时,你也爱我,两情相悦,双向奔赴。   付出有回报,如何不喜?   颜今歌叹了口气,眼底有抹疲惫,他最终诚实地开口,“明珍,我很高兴。”   裴惜惜又推推颜今歌,没推动,她冷哼道:“你看起来就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她视线扫过周围只见多不见少的心魔海,伸手点着这片心魔海,控诉道:“其实,你根本不爱我,只是习惯了我的陪伴,所以对于我签订天级道侣契约,你才那么不开心。”   “爱一个人,可以假装一时,但不能假装一世。你不爱我,所以不想与我捆绑在一起?”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眼底有片刻茫然。   他问裴惜惜,道:“明珍,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像我父母那般吗?”   裴惜惜一噎。   你父母那算什么爱情,爱你就给你戴绿帽,爱你就杀死你?   哪有这么恐怖的爱情。   而裴惜惜其实也不懂什么叫爱情,她冷静下来,揪着魔念边吃边组织语言。   她本来想说,爱情是‘初见乍欢,久处不腻’;爱情是你看到他/她时,会发自内心地开心;爱情是你的情绪为对方牵动,为他/她悲而悲,为他/她喜而喜;爱情是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变得不像自己……   她能根据现代人总结的一系列特征,来解读爱情,但最终,她只道:“爱情就是,你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未来,那便是爱情。”   颜今歌面色变了。   他没有将小明珍纳入他的未来,也没有将自己纳入小明珍的未来。   他预想中的未来,是小明珍在他死后,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日后偶尔想起他,记得在下界她曾有个师父叫颜今歌,这便够了。   他对小明珍,不是爱情。   颜今歌有些难过。   他早知自己不会对人产生爱情,但这个结论真的落下来时,他依旧没法接受。   他撒谎道:“那我对你,是爱情。”   他刚刚已经更改念头,他不打算等坚持不住时去魔域,再有价值的陨落,他要积极解决巫族诅咒。   他要陪着小明珍,一直往前走。   小明珍动不动就出现各种意外,他不在旁看着,如何放心?   颜今歌眸底坚定,望向裴惜惜充满真诚。   裴惜惜冷哼一声。   没揪住颜今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不放。   此时她理智回神,自然也知道她师父不可能是渣男。   渣男怎么会将她时时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为了不伤她,而给她半边天级道侣契约?   哪怕给这半边天级道侣契约的本意是不伤她,但她不管,这就是爱啊。   而且,她师父一没白月光,二不玩弄感情,三人不随便,若非对她有感情,又怎么可能与她这样那样?   只是,心魔海魔念源源不断增多,也有些问题。   她眸光一动,怒气冲冲道:“撒谎,要是你对我是爱情,这些魔念怎么不消失?语言会说谎,心魔念不会。”   颜今歌揉揉裴惜惜的头发,裴惜惜避过。   她抱臂,冷淡地望着颜今歌。   颜今歌收回手,将隐瞒下来的事摊开道:“那巫族族长,临死前对我的诅咒是,‘我将堕入情爱之海,永生永世不得解脱,若得解咒,惟求而不得’。”   “不陷情爱,魔念缠身,若陷情爱,情咒成真,惟求而不得可解。”颜今歌垂眸,“无论是情咒成真,还是求而不得,我都没有未来。”   情咒成真,魔念遍布,迟早会撑不住;若求而不得,他不是毁人,便是自毁。   留着那对疯子的血,他又如何能有好结果?   颜今歌对自己生出厌弃。   他便是这么个人,无论他如何撇开那对夫妻,他身上,依旧留着那对夫妻的特质。   偏执,阴暗,掌控,自我,不似小明珍,如小太阳般温暖可爱。   裴惜惜察觉到颜今歌的心绪,反手抱住颜今歌,安慰他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好,不会的。”   她静静地抱了颜今歌片刻,消化掉颜今歌的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猛地推开颜今歌,眼底盛满怒火,“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早知你活不了多久?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应我?”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利用我来破解你的情咒?不喜我签订天级道侣契约,是因为我打断你的算计了吧。你是不是准备让我甩掉你,让你解咒?”   “难怪你会说,我不该签订天级道侣契约,我值得更好的。你要是真爱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颜今歌,你太过分了!”   裴惜惜用力挣脱颜今歌的怀抱。   颜今歌心底酸涩一下子涌到鼻尖,他连连摇头,失魂落魄,“我没有。”   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下子被裴惜惜推开。   他维持着拥抱姿势,固执地望着裴惜惜,“我真的没有。”   颜今歌此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渡劫仙尊,反而像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不知所措。   他心底涌出一股暴戾之气,将她关着,将她锁在身边,封住她的嘴,让她没法跑,更不能用那张他喜欢的唇,说出刺伤人的话。   他朝裴惜惜走了两步。   裴惜惜后退两步,察觉到颜今歌的心思,她心情有些微妙。   哇哦,小黑屋?   她压下自己的期待,继续怒气冲冲地质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颜今歌羞愧,说不出口。   他有预感,若是将他原本打算说出来,只会让小明珍更生气。   他动了动唇,没有辩驳,只道:“明珍,我错了。”   “哼,你哪儿错了?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你还说你没有。”裴惜惜怒火愈炽,道,“快将通道放开,放我离开。”   “明珍。”颜今歌哀求。   他指尖灵气蠢蠢欲动,心魔海微微翻涌。   裴惜惜再次后退两步,视线落到心魔海上,心情更加微妙。   不止敢想,还真想做?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说清楚,还敢关她小黑屋,罪加一等。   她抱臂,冷笑道:“想把我关在这里?有本事,就把我一直关在这里。”   颜今歌的手指立马停住,心魔海恢复平静,他低声道:“我没有。”   他垂眸,满脸可怜,“我从没起过拿你解情咒的心思。”   他只是,自私地贪恋那一抹温柔,明知春风不属于枯树,依旧想在生命的最后一程,短暂地与春风拥抱一下。   他还妄想,日后小明珍能偶尔回忆下他,笑着说不后悔认识他。   “那就是在自知时日不多时,故意招惹我的?你可真自私!”裴惜惜甩手,道,“放我走。”   颜今歌上前,见裴惜惜满脸抗拒,他慢慢放下双手。   他哀求地望着裴惜惜,道:“我错了,我会解开情咒,你别不要我。”   裴惜惜伸手隔空摸了摸,见颜今歌放开识海,她身形一动,顺着契约,又回到渔人国。   她回到自己体内,正躺在折扇上,此时渔人族族长、路散人、路亦平和美人鱼一号都围着她,见她醒来,渔人族族长收回手,道:“没事了。”   他没问裴惜惜怎么签订个天级道侣契约会忽然昏倒神魂失踪,更没问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继续之前的问题,道:“你若想与平平一道出去,可行。不过平平他要在渔人国感悟水之本源十年,十年后才出去。”   裴惜惜心道,十年才好呢,不给她师父下一剂重药,她不生生气,她师父还不知道要汲取教训。   这么重要的事都敢瞒。   若不是她阴差阳错来到渔人国,被渔人国族长点破那契约是道侣契约,她又迫不及待补全契约,心魔幻境根本没法破他情咒一事,他是不是要一直瞒着?   是不是等他镇魔渊后,她才会知道,她救不了他?   就是要气气他,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隐瞒。   她朝渔人族族长郑重其事地道歉。   裴惜惜谢渔人族族长点出道侣契约,渔人族族长以为她谢他说的这些信息,摆手道:“不谢。”   他族中小崽子,吃了她不少好东西。   渔人族族长说完话,与路散人告别,潜入海底。   路散人朝裴惜惜裴惜惜慈祥一笑,道:“你就是亦平好友裴惜惜小友吧,在太渊宗,多谢你陪伴他。”   他取出一储物袋,道:“这是做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别推辞。”   裴惜惜接过,道了声谢。   路散人随意问了裴惜惜一些修炼上的问题,又指出不足之处,之后离开。   等路散人也化作蓝色美人鱼入河,裴惜惜推推小美人鱼一号,递给她一碟子灵果,道:“美美,你拿去和其他小伙伴分了。”   支开小美人鱼,裴惜惜问路亦平,道:“亦平,你知道你被你爷爷,定了未婚妻吗?”   路亦平眸子微微瞪大。   看来是不知道。   “那你去问问你爷爷吧,弄明白。”裴惜惜怜悯地拍拍路亦平的肩。   与路亦平一比,她对象好歹是自己选的,如此也不算太悲惨。   可是依旧很生气啊。   她师父这样,其实算是玩弄她的感情呢。   明知自己必死,还与她谈恋爱,不就是渣渣?   渣渣颜今歌。   裴惜惜越想越气。   感觉自己过往付出,完全不值。   他师父是不是还觉得,将她拉拔大,把所有的遗产全留给她,这样自己死时就没有遗憾了?他没与她定下契约,没有碰她,他也算对得起她?   呸!   感情债,他以为这样就能还?   天真。   他不陪她个地老天荒,如何能还?   渣渣颜今歌,大渣渣。   裴惜惜心底破口大骂。   察觉到契约那边传来的心揪痛,裴惜惜抚着心口,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这是他必得的惩罚。   她要生气,让颜今歌在那边知道她很生气,她非常生气。 第70章 和好   裴惜惜硬气地没有理会颜今歌那边的伤心,在渔人国与小美人鱼们开开心心的玩。   裴惜惜指着上边的中水,问:“水为什么是蓝色的?”   中水似天幕,将视野拦断,仰头望去,中水浅蓝一片。   按理说,从水下往上瞧时,水面是银白色的,但这儿的水不同,不管从上往下瞧,还是从下往上瞧,水都是蓝色的,掬一把水出来,也是蓝色的。   美美眼底闪过迷茫,反问道:“水,不就是蓝色的吗?”   她自出生起,所见之水便是这般,不仅仅重水中水是蓝色的,最上方的轻水也是蓝色的,夜晚星河灿灿时,蓝色的轻水映照星河,婉约而静默,犹如静女其姝。   “还有其他颜色的水吗?”美人鱼美美不解地问。   裴惜惜:“……”   是她傻了,对于渔人国的小美人鱼来说,水是蓝色的才正常。   她摇头,道:“外边的水,是无色透明的。”   小美人鱼美美大惊失色——与小美人鱼待久了,裴惜惜也能从那蓝色五官上,瞧出小美人鱼的喜怒哀乐了。   她眼底有惊慌有不敢置信,“水,居然没有颜色吗?”   这对美美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之事。   “没有颜色,那水里边的生灵,岂不是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那它们还能活下来吗?”美美好奇地问。   裴惜惜道:“能的,外边的鱼,也不是蓝色,大多是黑背白腹。”   围在裴惜惜身边的美人鱼们没法想象,面上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裴惜惜幻化出一条鲫鱼,将之放入蓝色水里,道:“外边的鱼,是这种颜色的。除了黑背白腹,还有金色的鱼、红色的鱼、黄色的鱼……”   裴惜惜一一幻化出金鱼、红锦鲤、小黄花鱼等等。   小美人鱼们好奇地望着这些鱼,伸手去抓,去摸,十分稀奇,其中一条小美人鱼道:“真好看。”   五彩斑斓的。   “是养着观赏吗?”小美人鱼靠在裴惜惜折扇上,仰头问。   如果是养着观赏的话,这么漂亮,可以养一只。   裴惜惜道:“有观赏的也有吃的。”   美美戳戳金鱼尾巴,可惜地开口:“外边真有趣。”   可惜不能出去。   也不知道这次,谁能跟着那混血渔人出去。   她望向其他人,道:“不管谁有机会出去,都别忘了家里,督促着那条混血渔人多回来,回来时带点这种观赏鱼。”   其他小美人鱼纷纷应道,“放心放心,就算我不回来,让我后代回来,给你们带漂亮鱼鱼。”   路亦平:“……”   他更丧了。   谁要生小渔人?   裴惜惜听到他们这些童言稚语,面色再次微妙。   混血渔人指的是亦平,这些小美人鱼里,有一只是亦平的未婚妻?   好家伙,不仅亦平安排上了,连未来儿女都给安排了。   她没有问她们为什么不能出去,若真是她猜的那样,这个问题本来就是种残忍。   不愿出去,和不能出去,是截然不同的选择,前者是一种自由,后者是一种残忍。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与这些小美人鱼讲太多外边的故事?   她讲那些故事,勾起小美人鱼对外界向往,却又不能出去,是不是更残忍?还不如小美人鱼一辈子都不知道外边景色,以为外边与这秘境别无二致?   从裴惜惜面上窥到她心底想法,路亦平丧丧地传音宽慰道:“别想太多,她们早知自己结果,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你讲这些,只是开阔了她们的视野,也让她们在未来,对新生小渔人多了些谈资。要是会有什么坏想法,那些成年渔人早阻止你了。”   便算现在这些渔人能出去,她们也未必愿意出去呢。   裴惜惜见路亦平提不起多少兴致,问:“既定事实,没法改变?”   路亦平摇头,继续传音:“没法改变,我爷爷说,这是我来渔人国感悟水之法则的条件。”   “那不感悟法则呢?”裴惜惜传音。   “不行,我爷爷说,这是我高祖母替我们这一脉定下的婚约。我曾祖母找了我曾祖父,我爷爷找了我奶奶,我娘亲找了我爹爹,这婚姻就落到我头上了。我爷爷说,如果我不想履行,就让我儿女履行,总之要履行。”路亦平开口,“与其我儿女日后怨我,就由我履行吧。”   裴惜惜:“……”   您想得真长久,这么快就想得儿女了吗?   她都没想过呢。   不过,她这一种族,没法繁衍,便算有生子花,也生不出后代,便算她愿生,也没法生。   这是种族限制。   裴惜惜拍拍路亦平的肩,怜悯而鼓励地开口,“多生几个,要是开始寻找生子花了,告知我一声,我替你留意一下。”   这些生子花,日后都是她大侄儿/女呢。   路亦平拍开裴惜惜的手,道:“我最多只生一个。”   生子花要汲取父母精血灵气与神魂而成长,期间父母双方都会变得虚弱,代价这么大,谁会多生?   裴惜惜有些好笑,他俩居然真一本正经地讨论生几个。   她收回手,道:“回去准备办道侣大典吗?”   说起道侣大典,裴惜惜有又想起颜今歌,他肯定是不会准备道侣大典的吧,渣渣师父!   路亦平道:“当然,她在外边,只有我能依靠,我总要护着的。”   裴惜惜大力拍拍路亦平,赞赏道:“不错,小伙子,有责任,有担当。”   比她师父好多了。   路亦平推开裴惜惜,揉揉肩,道:“你谋杀啊,这么大力!”   他游到另一边,距离裴惜惜远一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裴惜惜麻溜讨饶:“是是是,我错了。”   她收回手,见小美人鱼对那些幻鱼捉捉放放,还有几条小美人鱼好奇地扯章鱼的脚,禁不住好笑。   像一群孩子。   她仰头又望向中水,看了片刻,开口问小美人鱼们,“能上去吗?”   “不能。”小美人鱼一号头也未抬地答道。   “为什么?”裴惜惜问,“上边不也是水?不能贯通中水和重水?”   小美人鱼二号凑过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因为上边有宝物,我们渔人国的渔人,就是为守护宝物而存在,不过,守护宝物归守护宝物,但我们上不去。”   小美人鱼一号道:“这不是家长告诉我们的睡前故事吗?睡前故事都是假的。”   小美人鱼二号辩驳道:“哪里假了,我觉得是真的。不然我们为什么困在这里,不能出去?听说修真界有很多吃的喝的玩的,还有很多长得奇形怪状的修士,比如全身毛绒绒,比如全身都是尾巴,比如全身都是手,这些都是睡前故事,惜惜,你来说说,是不是真的?”   “唔,”裴惜惜没有给出直接答案,“一切都有可能。”   小美人鱼二号得意洋洋地望向美美。   美美嘟嘟嘴,不太高兴,不过很快她被转移注意力,好奇地问:“全身毛绒绒,是什么种族啊,漂亮吗?会不会很奇怪?”   裴惜惜面上浮出个笑,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   任何种族,看其他种族,都觉得怪怪的吧,比如兔子看蛇,就没法理解蛇为什么全身滑溜溜的,再比如兔子看海妖,也没法理解海妖为什么能一直在水里生活,或许兔子看人修,也会觉得人修怪怪的,居然没有原形。   她道:“你们看我,会不会觉得奇怪?”   美美先答道:“一开始觉得奇怪,但看久了,也就顺眼了。”   确实,一开始见裴惜惜居然是白皮肤,她惊讶极了,怎么会有白皮肤生灵?太奇怪了。   生活在海域里的生灵,无论是鱼是蚌是蟹是水藻,全是蓝色的,这会更好的保护他们。若是白皮肤,特显眼,一眼就能瞧见,这岂不是告诉其他狩猎者,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她低头望向那些五颜六色的鱼,心道,就和这些鱼一样,太显眼了,若是它们活在这儿,最先被抓吃干净的,就是这些鱼。   “这便是了。”裴惜惜开口,“修真界有很多种族,再如何奇形怪状,也是正常的。”   如她原形,还是一团气呢。   小美人鱼纷纷点头,道:“那肯定是一个瑰丽的世界。”   虽然她们没法前去修真界,但不妨碍她们畅想。   裴惜惜这些时日的故事与讲述,让她们对修真界,又多了一层认知呢。   裴惜惜仰头继续往着中水水幕,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们不能上去的话,又怎么守护宝物?要是有外来修士从上边进入,你们岂不是只能看着他们取走宝物?”   “不能的。”美美开口,“外边修士误入渔人国,只能到达重水区域。”   “哦哦。”裴惜惜点头,视线又落到那上边水幕上,水幕清澈,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璀璨耀目。   路亦平见裴惜惜望着上方,传音问:“你在看什么?”   裴惜惜道:“你说,上边会不会是出去的通道?”   路亦平跟着仰头,道:“不可能吧,我觉得应该是掌握一定水之规则才能上去。轻水和重水,与普通水不一样,肯定有其特殊之处。”   裴惜惜听了路亦平的解释,觉得有道理。   之后,她便将对上边水幕的好奇打消。   万一这上边水幕涉及渔人族辛密,她这般好奇,不是好事。   裴惜惜在渔人国待了一年,渔人国没什么好玩的,因为太深的地方她不能下去,水面又没岛屿没山没陆,一眼瞧过去,除了水还是水,满目蓝色,瞧得多了,她感觉自己快得海盲症了。   裴惜惜躺在折扇上,她的身侧,是她幻化出的海上仙山。   小美人鱼们爬上沙滩,围着沙滩堆宫殿,堆美人鱼,堆白云。   她们以前不曾接触过这个,玩什么都好玩。   路亦平没有与小美人鱼玩到一块,他去感悟水之本源了,潜在深海中,由路散人看护。   美美尾巴拍打着沙滩,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道:“惜惜,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听裴惜惜将外边的事,又看过这么多幻物,自然知道她们这儿多么贫瘠,没有春日百花,没有夏日蝉鸣,没有秋日百果,没有冬日白雪,除了水生动植物,什么都没有。   “那倒没有。”裴惜惜道,“有你们陪着,不无聊。”   “可是你这一年,时不时捂着胸口,凝眉,失落,叹气。”美美歪头,道,“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有吗?”裴惜惜摸摸脸,有那么明显吗?   “有啊,你有心事。”美美开口。   “不是什么心事。”裴惜惜摇头。   她不急着出去,若是可以,她虽是都可以神魂出去。   美美却不信,她握爪,自荐道:“要是你急着出去的话,就和我契约吧。”   裴惜惜摸摸美美的头,道:“别闹。”   美美急道:“我没闹。除了道侣契约,其实还可以签订平等契约。只是族长爷爷担心签订平等契约,出去后契约修士对我们不上心,才选定道侣契约。但你可以,我相信你。”   美人鱼不愿外出,除了被困外,还有便是相较外出闯荡,更愿意与亲友待在一起。她们幻想外边归幻想,但真让她们随陌生人出去,就会犹豫犹豫再犹豫。   可以说,美美这个决定,是真的信裴惜惜了。   裴惜惜道:“我真不急。”   但见美美眼底关系,裴惜惜叹了口气,道:“那我先睡一觉,拜托美美替我看顾了。”   “放心,包我身上。”美美拍胸-脯道,“我保证,没人打扰你睡觉。”   裴惜惜递给美美一盘灵石,躺倒在折扇上,闭目,顺着契约去寻颜今歌。   她的情绪明显到美美都能看出来的程度,她师父那边,不能再拖了。   裴惜惜刚入颜今歌识海,颜今歌立马出现。   他想上前抱抱裴惜惜,又克制着,不敢上前。   他只站在裴惜惜对面,贪婪而专注地望着她。   他轻声喊道:“明珍。”   裴惜惜见颜今歌这小心翼翼又胆怯在意的样子,心下微酸。   她师父身为太玄界高高在上的渡劫仙尊,哪能露出过这种卑微神情?   在她面前也不行。   她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手臂用力,将他腰紧紧锢住。   她恶声恶气地问:“知道错了吗?”   颜今歌低头,只能看到裴惜惜的发髻,墨发细密,顺滑如绸,上边插着一根蝴蝶状簪子,蝴蝶翅膀震翼,仿若欲飞。   他呼吸一口,小徒弟身上自带的体香顺着鼻腔入腹,似是梅花暗香浮动,又如雪般清冽,杂糅出独属于小徒弟的香味。   清香入腹,颜今歌感觉四肢五骸都落到实处,空落落的心口被这香味填得充实,他伸手,轻柔地将裴惜惜抱在怀里。   他道:“知道错了。”   他只站在裴惜惜那边想了想,就心如绞痛。   他只要一幻想小明珍命不久矣,且瞒着他坦然赴死,他就心生一股戾气,凭空生出一股破坏欲,完全没法接受。   他既然没法接受,又如何能让小明珍接受?   这是一种残忍。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残忍。   他低头深深呼吸,呼吸间尽是小明珍身上的香味,在这香味的覆盖下,颜今歌心软成一团水。   他吻吻小明珍的头顶,道:“我会寻到破解巫族诅咒方法的。”   “若我没签订道侣契约,你是不是直至死前,都不会告诉我,我所做一切,都是无用之功?”裴惜惜继续问。   “嗯。”颜今歌应了一声。   裴惜惜怒火上涨,伸手去推颜今歌。   颜今歌手往下滑,制住裴惜惜的挣扎,道;“但我会在你发现之前,积极寻找巫族诅咒破解之法。”   裴惜惜挣扎力道小了,不太确定地问:“真的?”   “真的。”颜今歌亲亲她的额心,道,“我舍不得你。我以前没有挂念,无所畏惧,所以无谓生死;但我现在,舍不得陨落。我怕我陨落了,你会孤单,被人欺负了,也无人能依靠。”   他不敢再死,他畏惧死亡。   裴惜惜心头的气减轻一些。   她推推颜今歌,“你知道就好。”   这次力道轻了许多,仿若在撒娇。   颜今歌一颗心彻底落下,“你别不理我。”   这一年,他都不知道是如何过来的。   无数次他想顺着契约,撕裂那个秘境闯进去,又无数次隐忍而克制住。   他怕裴惜惜不愿见他,更怕裴惜惜对他说出更伤人的话。   他胆怯地守在外边,等着裴惜惜过来。   是刀是剑,全由裴惜惜给予。   “谁让你这么渣的。”裴惜惜一双杏眼本就大,这般瞪着,更是大如夜明珠,她仰头望着颜今歌,用头撞他下巴。   颜今歌任裴惜惜动作,卸下全身防御,生怕裴惜惜撞痛自己。   “我错了。”颜今歌又果断认错。   裴惜惜被顺毛,之前强壮的怒气尽数消失。   她推推颜今歌,道:“松开我。”   颜今歌顺着契约感受一下,确定裴惜惜没多少怒气后,从善如流。   裴惜惜盘腿坐在心魔海上,点点对面,道:“坐。”   颜今歌乖乖地盘腿坐下。   他视线落到裴惜惜搁到腿上的手,右手一点点挪过去。在即将与对方的手碰到时,裴惜惜伸手打了他的手背一下,道:“正经点。”   颜今歌遗憾地收回手,双目专注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眨眨眼,觉得颜今歌此时有些可爱。   姿势一本正经,眼巴巴盯着她,像个孩子。   她轻咳一声,将这种不合时宜的诡异萌压下,道:“你老是告诉我,巫族解咒,还有那些方法?”   颜今歌垂眸,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天地教有巫族,我想去天地教走一趟,请这些巫族解咒。”   他眼睫毛微微颤动,似是羽毛轻轻地在裴惜惜心上刷了一下,让她瞬间酥软,特别是颜今歌垂眸时,遮住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让人注意力落到他的五官上。   他此时表情,竟显得有些许无辜。   可恶。   裴惜惜捂着胸口,她师父太犯规了,这让她如何还能再生气。   她偏头,道:“行。”   颜今歌抬眸,望向裴惜惜,手又一点点挪移,慢慢地接近裴惜惜的手。   这次裴惜惜没有避开,她的手,落到颜今歌掌心。   颜今歌捏着熟悉的小手,又慢慢地靠近裴惜惜。   裴惜惜默许。   过了片刻,她道:“我在渔人国,还要待九年,你别急。”   “好。”颜今歌乖巧点头。   裴惜惜开口,“你不用守在九星岛了,办完事就回无霜峰,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   颜今歌继续点头。   裴惜惜见颜今歌乖乖巧巧,像是她做什么都不会生气,没忍住胆大包天地掐掐颜今歌的腮帮子。   颜今歌眨眨眼,继续乖巧地盯着裴惜惜,没有反抗。   这下,裴惜惜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狠狠地用手指点点颜今歌肩膀,道:“你呀你。”   真是的,就知道仗着她心软。   她视线环视心魔海,道:“我可以吃个饱吗?”   颜今歌想拒绝。   裴惜惜嘴中的吃个饱,肯定不是吃饱那么简单。   但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他张张嘴,又闭上。   他沉痛地点点头,最终没忍住,提醒道:“修为不能一蹴而就。”   裴惜惜横了他一眼,“用你说。”   颜今歌:“……”   哎,小明珍越来越没大越小了,都敢瞪他了。   自己纵的,也不敢说。   裴惜惜盘腿坐下,运转功法,将心魔念吸入体内。   她身上修为渐渐浮动,竟是以心魔念来修炼。   颜今歌拳头握紧,他就知道,小明珍会这般。   他紧盯着裴惜惜,若是裴惜惜修为不稳,他便打断她。   不过裴惜惜极有分寸,修为冲到金丹中期巅峰后,又将修为压下,灵气提纯,反复压制巩固,没有冒进。   见状,颜今歌松了口气。   裴惜惜将修为定在金丹中期顶峰,灵气夯实得不能再实,修为没法再往下压后,方松懈下来。   这一场修炼,修了两年。   裴惜惜睁开眼,道:“我走了。”   颜今歌舍不得裴惜惜,但也知道神魂离题太久不好,他点点头。   裴惜惜见颜今歌又露出这幅让人心软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没忍住揉揉他的头。   颜今歌抿唇,纵容了裴惜惜的胆大妄为。   裴惜惜眸光亮亮的,心情也十分激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摸她师父的头,感觉特别不一样。   难怪她师父喜欢摸她的头,摸心爱之人的头,与摸别人的头,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摸情-人的头,特别满足。   裴惜惜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心道,看来吵一架还是有用的,以前不敢做的,现在都能大逆不道的做一做。   她道:“我走了。”   颜今歌目送裴惜惜,没有挽留。   裴惜惜狠狠心,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身体,裴惜惜躺在折扇上,眼底依旧有些遗憾。   什么时候,就把她师父狠狠办了。   她师父只想和她柏拉图,想得美。 第71章 祝福   醒来,有小美人鱼尖啸,呼唤其他小美人鱼。   裴惜惜问:“你们一直守着我吗,多谢。”   靠得最近的小美人鱼道:“大多数是美美守着你,不过美美即将成年,最近都在准备成年之物,我们轮流守着你。”   “美美要成年了?”裴惜惜挑眉惊异。   “对啊,到时候你可以来看。”   “行。”裴惜惜没有拒绝。   美美成年礼,是单独去诛杀大蓝鲨,诛杀一只大蓝鲨,成年礼便可以开始,若是一只没法单独猎大蓝鲨,美美便没法成年。   别看美美维持着小美人鱼模样,身材小小,只一米三四,实则她修为已金丹巅峰,只要她一成年,便会步入元婴。   在裴惜惜修炼的这段时间,美美已经与大蓝鲨斗了好几场。   得知这一点,裴惜惜问:“不能旁观吗?”   其他小美人鱼摇头,道:“不行,大蓝鲨太凶残了,我们若是去旁观,万一大蓝鲨发狂,我们可跑不了。成年礼,旁人是不能插手的,所以那些大人,不会守在附近。”   裴惜惜听出小美人鱼话里意思,美美独自猎杀大蓝鲨,大美人鱼不会守在附近,若是美美打不过大蓝鲨不慎身死,大美人鱼也不会出手。   裴惜惜道:“这会不会太残酷了?”   小美人鱼不以为然地开口:“本来就是这样啊,成则成年,败则死去,不只是我们,海上所有生灵都一样。”   又有小美人鱼笑道:“家长不能永远保护我们,我们总要自己生活的。”   对于死亡,这些小美人鱼比裴惜惜看得更开,也更适应修真界的规则。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   只是裴惜惜前世在蓝星上走一遭,比起这些小美人鱼,更没法接受这血淋淋的规则。   在她心底,小美人鱼都是些孩子,而孩子,是得保护的。   但在修真界,就没有孩子的说法。   只有修士与凡人。   而修士,从踏入道途开始,便该有死亡觉悟。   瞧出裴惜惜的不赞同,最先开口的那条小美人鱼道:“只有经过伤与血的洗礼,才能熬过成年礼,若是连大蓝鲨都对付不了,成年礼更过不了。”   裴惜惜更惊了,“你们成年礼,还有危险?”   小美人鱼点头,道:“成年便是一次血脉洗礼。”   小美人鱼没有说得更详细,但只透露出的这字眼片语,裴惜惜能猜到,所谓的血脉洗礼是什么,是血脉提纯。   如妖修那般,每次血脉提纯,都要遭遇大罪,熬得过便实力更强,熬不过当场陨落。   裴惜惜忽而又想起路亦平,他是混血,血脉比这些小美人鱼还不如,他要提纯血脉,岂不是更艰难?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问:“平平呢?”   “不是去猎大蓝鲨,就是去潜水了吧,他爷爷带着的,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小美人鱼耸耸肩。   闻言,裴惜惜拎起的心落下。   路散人带着,应是增强实力历练去了。   她道:“我也要去猎大蓝鲨了,美美和亦平若是问起我,你替我说一声。”   她递给这些美人鱼笋乳当谢礼。   所有小美人鱼接过笋乳。   笋乳甘甜,笋身清脆多汁,这些小美人鱼都很爱吃,接过笋乳后就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不过,听到裴惜惜的话,小美人鱼二号惊得笋乳都不吃了,道:“你也要猎大蓝鲨,来庆贺成年礼?”   裴惜惜道:“我想锻炼自己。”   小美人鱼二号瞧了瞧裴惜惜,道:“先打大海蛇吧,正好这些时日我们贪玩,没有去抓大海蛇了,一起去。”   这些小美人鱼修为都有金丹,日常生活便是与海兽打打杀杀,要不是裴惜惜这儿拿出的幻物太过稀奇,她们依旧在抓海兽呢。   现在裴惜惜要去增强实力,那就一起去抓海兽啊。   裴惜惜没有拒绝。   在这片海域,她的实力未必比得了这些小美人鱼,还是先循环渐进。   三年后,裴惜惜进入金丹后期。   这三年,裴惜惜全靠颜今歌的心魔海修炼,颜今歌心魔海魔念正宗浓郁,于心魔来说堪比天材地宝,之前颜今歌不允许裴惜惜以此修炼,担心她进阶太快,修为不稳,留下隐患,他还是戴罪之身,便算想要阻止,也只能在旁提醒裴惜惜别修炼太快。   裴惜惜一边压制修为一边对颜今歌道她心底有数。   用心魔念修炼,是最快的减少颜今歌识海内魔念的方法,虽然没法彻底解决情咒,但能让颜今歌能活更长时间。   算是治标。   修炼完,裴惜惜问:“其钧元尊和宿一绮,还没找到?”   七年前,九星岛宣布其钧元尊和宿一绮要结为道侣,六年前上半年,裴惜惜抓到天地教教徒,让太渊宗处理,六年前下半年,她与欲魔发生冲突,接连于太玄界失踪。   五年前,她联系上颜今歌,颜今歌决定找天地教巫族,积极寻找解决情咒的方法。   然他问掌教天地教有关之事时,掌教告知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天地教拒绝与太渊宗进行宗门友好会面,称他们抓到的,都是天地教叛徒。   遣暗桩查找天地教之事时,发现天地教外边实力百讯阁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所有实力全部转为暗处,不再为修真界提供消息服务。   再之后,便是九星岛宣布其钧元尊和宿一绮叛逃——之前太渊宗有提醒九星岛宿一绮与魔族有勾搭,目的在于仙器生死棋,九星岛根据这个做了不少布置,然而不等他们引诱宿一绮露出马脚,宿一绮和其钧元尊便以闭关为由,偷偷潜出九星岛,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运的是,九星岛仙器生死棋无碍,不幸的是,天地教线索,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颜今歌摇头,道,“明煦怀疑,他们或许去了魔域。”   裴惜惜眸光微动,狐疑地问:“你要去魔域?”   颜今歌心虚一瞬,眨眨眼,乖巧摇头。   颜今歌容貌不是那种乖巧少年型,剑眉星目棱骨分明,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这般装乖时,有些不伦不类,但不可否认,这比少年更戳人心。   像是猛兽卖萌,谁能抵挡得住?   裴惜惜挡不住。   哪怕知道颜今歌在撒谎,她也没法生气。   她严厉地开口:“不许乱跑,回无霜峰。等我修为高了,你这心魔海,都是小意思。”   颜今歌听出她话里意思,心底不赞同,但说起反对语来,轻声细语,没敢强硬,“修为,还是要稳打稳扎,借助心魔念修炼,容易造成基础不牢。”   心魔灵一直用心魔念修炼,类似于修士吃丹药修炼,走捷径,进阶快是快,但地基容易不稳,后期进阶更困难。   “我心底有数。”裴惜惜瞥了他一眼。   颜今歌心道,我看你心底一点数都没有。   他伸手,将裴惜惜拉在怀里,伸手按住她的经脉,神识与灵气探入她体内。   裴惜惜没挣扎,任颜今歌查探。   等颜今歌神识与灵气游走几圈收回,她昂着下巴道:“是不是基础特别稳?”   颜今歌揉揉她的头,道:“有点虚浮。”   颜今歌指出裴惜惜虚浮的地方,道:“灵气操纵要细微,每道细细的灵气丝,你都能操纵,如此,你才能彻底掌控你的境界。”   “你进入金丹后期后,对灵气的操纵有些粗糙,往往浪费了灵气而不自知,你没有完全发挥出你这个境界的实力。”   裴惜惜拧眉,没说什么,虚心地接受了,“我知道了,我之后训练,会注意的。”   “你肉-身淬炼,是用金源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再由木源气修复?”颜今歌又问。   “对。”裴惜惜没想过能瞒住颜今歌,他境界在那,远非她能比拟。   “这种法子淬炼肉-身速成,确实能极短时间内增强肉-身强度,以及筋脉韧度,但这个法子也容易有后遗症,那便是暗伤颇多。伤口反复愈合撕裂,愈合时,会有些暗伤照顾不到,你可以静下心来,用神识一寸寸检查自身,用木源气仔仔细细,角角落落都修复一遍。”   颜今歌于修炼上,不着痕迹掌控话题与节奏,引导裴惜惜慢下来。   他没说未来还很长,裴惜惜无需急,他只让她注意力,落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来。   他知道,裴惜惜不会不知分寸。   裴惜惜仿若又回到她初入无霜峰,颜今歌于她修炼上严厉,片刻都不放松的时候,顿时乖巧点头。   颜今歌掀起嘴角,又很快落下,继续指点:“你放出个幻境给我看看。”   裴惜惜乖巧点头,幻出小美人鱼们与蓝海。   颜今歌点点小美人鱼们,道:“幻物不仅仅是形似便行了,更需要神似。你看这些渔人,她们除了姿势不同,还有什么不同?如同一个模子构出来的。还有,你看她们尾巴甩出的水花,她们运动轨迹不同,甩出的水花也都不同,这些都是细节,在细节上,你要多费功夫。”   裴惜惜自得的心一下子被颜今歌戳破,整个人又变得沉稳起来。   她瞅瞅颜今歌,推了他一把,道:“我知道了,我会稳一稳的,你回无霜峰,等我四年后回去找你。”   等回去,就睡了你。   颜今歌道:“我想再找找巫族消息。”   “可以请宗门暗桩找,你不是有那么多宗门贡献点?发任务。”裴惜惜给颜今歌出主意,话里只有一个意思,呆无霜峰。   颜今歌只得点头。   裴惜惜又重回渔人国,与小美人鱼汇合后,继续猎杀海兽,期间,她有意识地改正自己的攻击方式,锻炼自己对灵气的操纵力,以及对幻物的细节完善。   猎完海兽,她内检自身,果然发现几处死角部位有暗伤,她用木源气慢慢修复,之后她再用金源气炼体时,多留一分心,力图不留下隐患。   一年后,美美终于完成对大蓝鲨的狩猎。   她扛着大蓝鲨的尸体,在小美人鱼和裴惜惜面前昂首挺胸逛一圈,在小美人鱼羡慕的眼光中,一头扎进海底。   小美人鱼二号羡慕地开口:“美美就要成为一条成年渔人了。”   她拍拍裴惜惜,道:“走,去参观美美的成年礼。”   裴惜惜对美美的成年礼也有些好奇,她问:“是在深海吗?”   如果是在深海,她没法去观礼。   “不是,在,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说它是深海嘛,也是,但说它不是嘛,也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美人鱼二号在前边带路,道,“随我来。”   美人鱼二号在前边带路,裴惜惜和其他小美人鱼跟在后边。   裴惜惜跟着往下潜到几百米深时,美人鱼二号左右张望下,往一个方向游去,最后,小美人鱼二号游到一处海底山脉顶部。   海底山脉顶部长满水珍珠和青琅轩,一眼望去,鬼鬼魆魆。   其他美人鱼对裴惜惜道:“咱们走水道,直接进入族地。”   裴惜惜没有多问,跟在小美人二号身后。   小美人鱼二号走向青琅轩群里一颗青琅轩前,这颗青琅轩并无多少特别的地方,若非小美人鱼二号带路,无论是谁,都想不到这儿藏着一条水道。   便算有人知道这儿藏着一条水道,也寻不到这颗藏着水道的青琅轩,它太不起眼,也没什么特色。   小美人鱼二号伸手一推,青琅轩往旁移开,露出一条幽蓝色的水道。   小美人鱼二号跳入水道里,对裴惜惜道:“惜惜,跟上。”   裴惜惜跟着跳进去,她本以为肉-身会被水压压得疼痛,但没有,不仅没有,她还觉得肉-身十分轻盈,且有种在水里自由呼吸的错觉。   裴惜惜视线落到水道上,眼底闪过惊讶,竟然是天然阵法。   似做滑滑梯般,沿着水道一路往下滑,最后滑落到一处平地,因为下滑的速度太快,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撞成一团,在平地上翻滚了十几米。   不过平地不是土壤,而是一类果冻般的胶装物质,一行人摔在上边并不痛,反而因为类似坐山车的刺激,小美人鱼们非常兴奋。   你推我我推你,把彼此从自己身上推开,她们躺在灵草上,笑嘻嘻的滚来滚去。   美人鱼二号问裴惜惜,笑道:“惜惜,好玩吗?”   裴惜惜摸摸头顶发簪,又理理发髻,点头道:“好玩。”   “我也觉得好玩。”有美人鱼笑嘻嘻地开口,“当我们懒得游回族地时,就顺着水道冲回来。水道速度又急又快,贼有意思。”   裴惜惜坐直身子,环顾四周。   这儿是海底山脉底部,一处类似水潭的地方,不过水潭里不是水,而是蓝色胶装物质,上边没有长半颗水草,也没有水。   这个水潭周围有一层结界,将这儿与外边隔离开来,便算裴惜惜站在这儿放开呼吸,也没有关系。   美人鱼二号道:“惜惜,你只能在这一块参观,出了这个区域,就是深海。”   裴惜惜点头。   美人鱼二号与其他小美人鱼躺在裴惜惜身边,手捏捏下边的蓝色胶状物,一会儿捏捏小美人鱼,一会儿捏捏山,一会儿捏捏海鱼,跟玩橡皮泥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裴惜惜注意力没在这胶装物上。   她察觉到,这块地方,水灵气十分充沛,充沛得让她怀疑,下边有一处水灵脉,便算没有水灵脉,也该有水属性天材地宝。   她问:“这下边,是什么?”   美人鱼二号摇头,“不知道。”   “你们没发现,这儿水灵气,比其他地方充沛?”裴惜惜问。   至少比海面浅海充沛多了。   “发现了啊,但是族长爷爷说,最好别吸收这儿的水灵气,要是用这儿的水灵气修炼,便算日后遇见外族,想与对方契约出去,都没法出去。”   “对的对的,用这儿的水灵气修炼了,就彻底没有机会出去了。”   虽说他们不太想出去,也没那个机会出去,但万一他们忽然改变主意了呢,万一几乎忽然降临了呢?   总之,她们都老老实实的,在这就是玩,不修炼。   裴惜惜愈发肯定,是因为秘境规则问题了,渔人从小在这秘境修炼,受这秘境内规则影响,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出去。   玩闹间,渔人族的族人从海底山脉的通道里走出。   瞧见裴惜惜和小美人鱼,那些成年渔人族朝裴惜惜颔首打了招呼。   小美人鱼二号吩咐裴惜惜就待在小水潭里,自己和其他小美人鱼游出水潭,冲向扛着大蓝鲨尸体的美美。   路亦平与路散人也随着渔人国成年族人一道过来,瞧见裴惜惜,路亦平逆着人流,来到裴惜惜身边。   裴惜惜问:“你不过去?”   那边美美将大蓝鲨尸体往地上一放,之后尾巴一甩,游到小山似的大蓝鲨尸体顶部坐下,而成年美人鱼和幼年美人鱼围在大蓝鲨外边,围成一个圆,明显在举行什么仪式。   路亦平摇头,道:“我是外来者,不能参与渔人族成年庆贺仪式,只能和你一样旁观。”   “那你爷爷,怎么能参与?”裴惜惜诧异。   路散人不也是外来者?   “他又不用履行婚约,自然算渔人国族人。”路亦平愤愤不平地开口。   裴惜惜明白了。   路亦平是未来的渔人族女婿,还没成为渔人族女婿,算外人。   她拍拍路亦平的肩,眼含怜悯。   她问:“只差三年了,你有未婚妻人选了吗?”   “没有,不急。”路亦平像极了不到最后一刻就不写作业的大学渣。   裴惜惜对这种情况爱莫能助,耸耸肩,不再开口。   那边,围着大蓝鲨成圈的美人鱼,无论成年未成年,都从怀里掏出水珍珠、琼枝等宝物放到大蓝鲨尸体外边,之后他们一边拍手,一边摆尾,围着大蓝鲨和美美转圈圈,嘴里还哼着歌。   歌声没有歌词,纯粹的调子,美人鱼的嗓子如同被神吻过,这般哼出的清唱曲子,犹如天籁,悦耳动听,再没有音乐天赋的人,听到他们唱歌,也能露出享受的表情来。   不用有音乐造诣,任何人都能听出他们歌里的祝福与期望,殷殷切切,尽是对对方的期许与祝福。   虽然但是,这种仪式更像是在庆祝新生儿诞生。   不过转念一想,渔人族成年,重要性和新生儿诞生,也差不多。   裴惜惜跟着拍手,默默送上祝福。   唱完歌后,渔人族以右手握拳抚上胸口,仰头望着美美,继续唱歌。   他们右手拳头上,散出一道白色射线,落到坐在大蓝鲨顶部的美美身上,犹如伞骨。   “这是?”裴惜惜问。   “这是渔人族的祝福。”路亦平道。   裴惜惜心念一动,问:“那这祝福,能不能解开巫族诅咒?”   路亦平:“!!!”   路亦平惊了,他真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思路。   巫族避世,但时有族人外出游历,因此,众人俱知巫族咒诅难缠,几乎没法破解,路亦平的认知中,也是巫族咒诅几乎无解。   但裴惜惜这么一说,路亦平觉得,一诅咒,一祝福,或许渔人族的祝福,真有可能破除巫族诅咒。   他问:“谁受巫族诅咒了?”   裴惜惜没答。   路亦平见状,也没多问,只道:“我去问问族长和我爷爷。”   裴惜惜拍拍路亦平的肩,道:“好兄弟,仗义,提前谢了。”   路亦平再次拍开裴惜惜的手,骂道:“你过分了,力气越来越大,还不知收敛。”   裴惜惜收回手,道:“是你炼体松懈了。”   路亦平揉揉肩膀,道:“哪里,我天天用海压炼体,是你太变态了。”   那边,渔人族给完祝福,一一散开,让出一条路。   美美从大蓝鲨身上游下来,先将周围宝物收起,又以手托起大蓝鲨尸体,道:“我进去了。”   渔人族族长摸摸美美的头,道:“我们等你回来。”   美美仰头,道:“我会回来的。”   她又朝裴惜惜挥挥手,尾巴一甩,毅然决然地举着大蓝鲨,前往山壁。   山壁上有结界一闪而过,将大蓝鲨和美美吞了进去,之后,大蓝鲨和美美尸体消失不见。   渔人族的渔人见美美进入祖地,一一散去,见状,路亦平尾巴一甩冲了出去,“族长爷爷,等等。”   裴惜惜望着路亦平和渔人族族长,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渔人族族长停下尾巴,望向路亦平,慈祥地开口:“平平,什么事?”   路亦平停在渔人族族长身前,仰头问:“族长爷爷,渔人族的祝福,能解开巫族诅咒吗?”   “巫族啊。”渔人族族长面上露出回忆与思索的神情,“应该可以吧。”   他笑了一下,道:“之前惜惜不是讲过一个睡美人的故事?世家根骨出众的小姐受巫族诅咒,诅咒她将在金丹时陷入沉睡而死;那世家为救自家族人,请来另一巫族。另一巫族没法破开诅咒,但她另施了一个诅咒,那小姐只会陷入沉睡不会死去,若有真心爱慕小姐的修士出现,并与她结为道侣,她便能再次醒来。”   “渔人族的祝福,和后边巫族的诅咒差不多,在诅咒的基础上,为受咒者另设一个条件,满足那个条件,便可破开巫族诅咒。”   路亦平扭头望向裴惜惜。   裴惜惜眸光渐渐亮起。   果然,祝福与诅咒相克,她师父,有救了。   族长跟着瞧向裴惜惜,眼底闪过了然,怕是裴惜惜的亲友,受了巫族诅咒。   他望了裴惜惜一眼,对路亦平道:“等你选定未婚妻,可让你未婚妻试试解咒。”   路亦平:“……”   他真的不能逃避这个婚姻吗?   好想推给未来儿女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睡美人改编自《格林童话·睡美人》。 第72章 师父来了   路亦平也只是想想,他不是不负责任之人。   更甚于,他心底其实已经想好了未婚妻人选,只是不太好意思提前说。   他和其他小美人鱼围到裴惜惜身边,与裴惜惜传音道:“你听明白了?”   裴惜惜颔首。   路亦平道:“等我提纯血脉,我给你朋友祝福。”   他也是渔人,他应该也会祝福。   裴惜惜笑道:“谢了。”   路亦平抚抚长发,道:“我忽然觉得,渔人没什么不好,以后不用怕巫族了。”   修士并非打不过巫族,只是很讨厌巫族诅咒。而且,巫族抱团护短,一人身死,其他巫族族人不管事情真相,先替身死的巫族族人报仇再说。   连今歌仙尊都没法逃离巫族咒诅,何况其他普通人?   于修士来说,巫族就是那恶心的芥藓,烦得要死,又不能杀,可是避让又自己憋屈,完全拿不准如何应对。   若是可以,修士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别遇上巫族。   路亦平以前也不希望自己遇见巫族,但现在知道自己将拥有祝福天赋,立马腰杆挺直,觉得声名狼藉、小儿夜止哭的巫族,也没那么可怕了。   裴惜惜歪头笑道:“也便是说,你不抗拒成为渔人了?”   路亦平揉揉头,叹口气道:“也不是抗拒,就是,你当人族几十年,忽然告诉你,你这人族不纯粹,你是另一个种族,然后多了一条鱼尾巴,五官皮肤也蓝蓝的,完全违背你人族审美,你要接受这样丑丑的自己,要有个心理过程的吧。”   裴惜惜点头。   她懂。   她从人族变为心魔灵,也有这个过程。   一下子成为非人类,还要担心被人修打打杀杀,一开始也没法接受。   但她比路亦平幸运的是,心魔灵一开始就能变成人形,不会像路亦平一样,保持着非人类特征。   要是她一开始,只能和雾一样到处飘着,化作人形后比黑人还黑,估计她也会崩溃。   她怜惜地拍拍路亦平的肩,道;“你现在这容貌,其实看久了,还挺眉清目秀,是渔人族的帅小伙。”   这次裴惜惜控制了手劲,路亦平的肩膀不疼,他抖抖肩,将裴惜惜的手抖下去。   他朝裴惜惜翻了个白眼,幽怨地开口:“五官容貌对渔人族有什么用?他们更欣赏体格健壮的,尾巴健康的,鳞片细密光滑的,体肌颜色蓝得更纯正的,指甲更长更尖锐的……”   他一个半路渔人,看了几年,也没瞧出这些渔人体格有什么区别,尾巴有什么区别,鳞片有什么区别,蓝肤有什么区别。   他和裴惜惜一样,脸盲,若只看外表,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幸好渔人族,还能凭气息认人,不然他爷爷都能认错。   “噗嗤——”   裴惜惜没忍住笑。   这听起来,也有点惨。   等裴惜惜和路亦平说完话,小美人鱼二号凑到裴惜惜身边,道:“惜惜,上去吧。”   “好。”裴惜惜颔首。   水道在水潭上方,蓝幽幽的洞口内部不断有水流冲下,却在某一平面戛然而止,像是有看不见的平面托着水流。   但伸手去摸平面口,却能径直摸到水面——通道口并无东西托着,而是水流到此,自发回流。   很神奇。   小美人鱼二号径直钻了进去,尾巴一甩,便沿着水道往上窜去,裴惜惜紧随其后,发现有水流托着她往上浮,无需她来用力,像是在做电梯。   水流通道内没有水压,若不考虑呼吸问题,便算是凡人在其中,也能轻松上浮。   水流速度很快,便算水道很长,从下而上,也不足半个时辰。   小美人鱼二号伸手推推上方的青琅轩,青琅轩往一旁移开,露出洞口。   小美人鱼二号一跃而出,伸手去拉裴惜惜。   裴惜惜将手放到小美人鱼二号掌心,借她力道出水道。刚出水道,裴惜惜便感觉到了水压,水压压得她肉-身生疼。   但看小美人鱼他们,并无多少感觉,显然生活在海底的她们,要么早已习惯了高压,要么另有避水压的方法。   裴惜惜猜测是第二种,要是第一种,路亦平的肉-身不可能那么脆。   离开青琅轩群时,裴惜惜刻意没去记位置,将自己当做小聋瞎般跟着小美人鱼二号身后浮出水面。   她重新展开折扇以折扇当船,问小美人鱼二号道:“美美什么时候出来?”   “不知道。”小美人鱼二号摇头,“三五年吧,要是不顺,就十多年了。”   路亦平与裴惜惜说一声,自己又潜入深海感悟水之规则,而裴惜惜与小美人鱼继续去猎海兽。   猎完海兽,裴惜惜一一与这些小美人鱼道别,过了片刻,裴惜惜正欲联系路亦平时,小美人鱼二号重新折回,压低声音问裴惜惜,“惜惜,咱们明天去猎大蓝鲨。”   裴惜惜:“???”   她有很多问号。   她早就想去猎大蓝鲨了,当初差点被大蓝鲨吞下,她早就想一洗雪耻。   但这不是被小美人鱼二号劝住了嘛,怎么现在一贯谨慎的小美人鱼二号,抛弃谨慎,想要去猎大蓝鲨了?   瞧出裴惜惜眼底不解,小美人鱼二号道:“嗨,还不是那些小家伙给闹的,他们实力太低了,不能带他们靠近大蓝鲨。”   “但我再过几年就要成年了,我想提前与大蓝鲨搏斗,积累下经验。你也想的对吧,咱俩联手,一起对抗大蓝鲨。”   稳妥又具有前瞻性。   裴惜惜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先替我联系你族长爷爷,问他九阶灵果生意做不做?”   “行,等着。”小美人鱼二号尾巴一甩,潜入水底。   半个时辰后,渔人族族长老神在在地上岸,慈祥地笑道:“惜惜,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说什么做生意,太见外了。你准备用什么九阶灵果?不是仙果,不行。”   裴惜惜拿出九阶灵果,显然受诅咒的那位,非普通祝福能解,渔人族族长自然不会客气。   “可以,玄仙芝、仙灵果、云仙花……”裴惜惜边报九阶仙果边取出实物,道,“这些,可以吗?”   渔人族族人先张开结界挡住仙果气息,随即抚着心口,连连深呼吸。   他望向裴惜惜,苦笑着开口:“你可真是。”   对他够信任的。   这些好东西,谁不心动?他也心动,他一瞬间也想杀人夺宝。   只是到底多年修养在,理智在,这个念头刚起便被压了下去。   他递给裴惜惜一个葡萄大小的珠子,道:“这是避水珠,你拿着,有时间随甘甘他们进渔人族族地玩玩。”   这是见裴惜惜信任他渔人族,他投桃报李,也不好意思再对裴惜惜防着藏着。   “也不必那么多,玄仙芝便行了。”渔人族族长示意裴惜惜将仙果装好,道,“再过三年,平平会出去,到时候你让你那朋友,随平平再进来便是。”   “若他能现在进来?”裴惜惜开口。   闻言,渔人族族长恍然大悟,“你那道侣?行,只要能进来,我便治。”   “多谢。”得到准话,裴惜惜露出个惊喜的笑。   “好孩子。”渔人族族长又给裴惜惜一个联系方式,道,“等你道侣到了,就联系我。”   渔人族族长离开后,小美人鱼二号又凑过来,道:“猎大蓝鲨?”   裴惜惜颔首,道:“要先跟你小伙伴说说。”   小美人鱼二号道:“我去说。”   裴惜惜坐在折扇上,道:“不用,明天等他们来了后再说。”   小美人鱼二号没答,只头一钻,沉入海底。   裴惜惜有了避水珠,也有渔人族族长的允许,可以跟着美人鱼二号入渔人族地,但她习惯飘在海面上。   她在折扇周围升起阵法,神魂一动,前往颜今歌识海。   坐在海面上的颜今歌第一时间察觉到,也跟着进入识海。   他上前抱住裴惜惜,低头稳稳裴惜惜的额头。   裴惜惜伸手推开颜今歌,道:“我找到一个可能解巫族诅咒的方法了,你能到我这儿来吧?”   颜今歌道:“能。”   “行,你进秘境,到了喊我。”裴惜惜开口。   吩咐完颜今歌,裴惜惜便顺着契约回到自己身体。   次日,星光还明,小美人鱼二号过来寻裴惜惜,道:“惜惜,走吧。”   裴惜惜狐疑地开口:“你真告诉了你那些小伙伴,咱们去猎大蓝鲨了?不会是想着趁他们还没来,咱们偷偷溜吧?”   小美人鱼二号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跟他们家长说,我要追求你,让他们别打扰我。”   裴惜惜:“???”   她心底问号更多。   “你是男渔人?”裴惜惜吃惊。   小美人鱼二号在裴惜惜面前甩了下尾巴,又旋转一圈,道:“不像?”   “声音——”裴惜惜判定小美人鱼是男是女,靠的是声音,像美美,一听就是甜甜的少女音。   小美人鱼二号,声音清脆,尖细,软,裴惜惜也一直当他是女孩子,原来是男孩子吗?   “声音怎么了,大家都这个声音。不过等我成年,声音就会变粗,没这么好听了。”小美人鱼略显郁闷地开口,显然很喜欢自己这甜美的声音。   渔人更在意自己的体格,尾巴,鳞片,力气,对于声音倒不如何在意,反正无论是什么声线,都绝美好听。   而且,对渔人来说,是男是女没多大区别,对裴惜惜将她认作女渔人,并不感觉到冒犯。   他咯咯笑道:“凭声音认人最不靠谱,你信不信,知道你凭声音认人,改天所有人声音都会一样,让你玩猜猜我是谁。”   裴惜惜:“……”   她信。   她问:“你族长爷爷同意?”   她已有道侣,这个理由,一听便不行。   “对族长爷爷,我自然是如是相告。”小美人鱼二号笑得更大声了,“你不会真相信了这个理由吧?我欣赏不来你们人族,我更喜欢渔人。”   裴惜惜摆手,“没有没有,走,去猎大蓝鲨。”   裴惜惜想着,颜今歌入秘境要些时间,可以先去猎大蓝鲨。   “好。”美人鱼二号在前边带路,“大蓝鲨寻常时候都潜在海底,偶尔会露出水面,比较难寻。若是寻到了,便算被打败逃跑,也要不远不近地守在大蓝鲨附近,不然追丢了这只大蓝鲨,又要花大时间寻找另一只大蓝鲨。”   裴惜惜问:“能用水珍珠钓出大蓝鲨吗?”   “不能。”美人鱼二号开口,“水珍珠对大蓝鲨的吸引力比较小。”   他顺着裴惜惜的思路琢磨一下,道:“咱们可以用大蓝鱼抹上醉玉芝来吸引大蓝鲨,不过,可能会引来挺多只,咱们应付不来。”   裴惜惜道:“咱们守在距离诱饵几百米外的地方,抓吸引过来的最后那只大蓝鲨。”   美人鱼二号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两人先去抓大蓝鱼。   大蓝鱼大多是金丹期,抓起来比较容易,两人轻易得便抓了十来只,之后又去挖醉玉芝。   醉玉芝在深海,美人鱼二号自告奋勇去找,但裴惜惜现在有了避水珠,去深海无碍,与小美人鱼二号一道去深海挖醉玉芝。   挖了醉玉芝后,美人鱼二号剖开大蓝鱼,顿时大蓝鱼血液将周围海水染红,他又将醉玉芝捏碎塞进大蓝鱼肚子里,之后朝裴惜惜喊道:“跑。”   他拉着裴惜惜,尾巴一甩,瞬间游到几十米外,再一甩,便到了几百米外。   他刚准备寻个地方潜伏起来,便见大蓝鲨从深海往上边游,似嗅到花香的蜂蜜,从四面八方簇拥着追寻大蓝鱼而去。   小美人鱼二号尾巴又是一甩,距离这些大蓝鲨远一些,他左右瞅瞅,对裴惜惜道:“咱们抓哪一头?”   裴惜惜按住他,道:“不急。”   她幻出鱼竿,鱼竿上叼着醉玉芝,悬在某只大蓝鲨头顶。   根据她前世所学知识,以及太玄界海兽知识,鲨鱼只是逐血腥味,爱吃的还是鱼和天材地宝,她试试醉玉芝能不能将大蓝鲨钓过来。   裴惜惜并不抱多少希望,就随意钓一钓,钓不到也没关系,她在那只大蓝鲨前边施展了幻术,若没钓到,大蓝鲨在幻术的作用下,也会掉头。   但显然,醉玉芝远比血腥味来得吸引人,大蓝鲨张嘴,就要咬悬在前边的醉玉芝。   裴惜惜收线,对美人鱼二号道:“拉着我走。”   美人鱼二号立马配合,拉着裴惜惜往后游去,就这般以醉玉芝为饵,裴惜惜和美人鱼二号将那只大蓝鲨钓里鲨鱼群。   见海底空旷,周围无第二只大蓝鲨,裴惜惜将醉玉芝丢给美人鱼二号,道:“你离我远一点,我去试试大蓝鲨。”   美人鱼二号猝不及防被醉玉芝塞个满怀,心底好多问号。   不是,不是他狩猎大蓝鲨,她替他掠阵吗,这反了吧?   美人鱼甘甘水中凌乱。   他抱着醉玉芝退远一些,紧张地盯着裴惜惜与大蓝鲨。   见裴惜惜跃到大蓝鲨面前,而大蓝鲨也张开大嘴,连水与裴惜惜一道吸入嘴中漩涡里边,甘甘捏紧醉玉芝,尾巴正欲一甩,就要上前去救裴惜惜,这时,瞧见大蓝鲨嘴中凭空长出一根两头尖尖的长针,而裴惜惜握着长针固定身形,又似风筝般往上一飞,握住大蓝鲨上颚犬齿,借力跳上大蓝鲨嘴上。   整个过程动作快若迅影,在大蓝鲨合上大嘴前,裴惜惜已经蹿到了大蓝鲨嘴上,与此同时,尖尖长针被大蓝鲨咬碎,但到底刺破了内部嫩肉细皮,血腥味顺着水从大蓝鲨嘴角流出。   闻到血腥味,大蓝鲨兴奋起来,头高高扬起,左右狂甩,想要将嘴上边的裴惜惜甩下吞入嘴角,然裴惜惜稳如磐石,便算大蓝鲨嘴上滑溜溜,又不断上下左右来回甩动,她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大蓝鲨嘴上。   美人鱼二号兴奋地甩甩尾巴,长大嘴,望着这一幕不可思议。   惜惜怎么做到的?   裴惜惜站在鲨鱼头上,掌心拉着一根缰绳。   这根缰绳是她跃到鲨鱼头上时,顺手扣住鲨鱼上颚梳齿而成,无论鲨鱼如何甩动,裴惜惜就当骑马,牵着缰绳稳稳当当。   不过这并非良久之计,她右手扣着缰绳,稳定自己身形,左手取出折扇,静待时机。   在鲨鱼近乎立起时,她身形横立,缰绳与她和鲨鱼形成稳定三角形,她扭头,斜后方便是鲨鱼鼻孔。   裴惜惜放松缰绳,身形往后自由坠-落,滑落到一定距离,她手中折扇脱手而出,似回旋镖般划过鲨鱼鼻孔。   顿时血花从鲨鱼鼻孔里飘出,再次将那一片蓝染红。   “好样的。”美人鱼甘甘握爪。   大蓝鲨吃痛,挣扎得愈发激烈。   裴惜惜收回折扇,再次稳稳站住,视线再次锁定鲨鱼鼻孔。   大蓝鲨鼻孔窗户大,裴惜惜能整个滑入其中,折扇刺中更是轻而易举,裴惜惜眯起眸子,预判出大蓝鲨挣扎轨迹后,手中折扇又是一动,再次飞了出去,与折扇一道飞出去的,还有无数毫针。   折扇再次割破大蓝鲨鼻尖,而所有幻物毫针尽数插入伤口,插入伤口后,毫针变成小血蛭,咬着伤口吸血。   大蓝鲨鼻孔里忽而喷出一注水流,将所有水蛭幻物冲出,这股水流冲出水蛭后,又在半途变道,冲向上鲨鱼头顶的裴惜惜。   裴惜惜拉着缰绳,在大蓝鲨头顶灵巧躲避,手中折扇握紧,往后看了看,又将缰绳放长一些。而大蓝鲨这时已经感到很烦躁,这只跳蚤一直顶在头顶摆脱不了,又吃不了,它尾巴一甩,就想离开。   它要寻海脊,将鼻子上的小跳蚤擦下来。   它尾巴反复甩,反复甩,不断游不断游,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水,没有看到海脊痕迹。而落到美人鱼甘甘眼中,便是大蓝鲨开始转圆圈,转圆圈。   而裴惜惜此时身形不断往头顶方向退,大蓝鲨的大眼,就位于她的攻击范围内。   美人鱼甘甘舔舔唇,紧张地望着这一幕,他情难自禁地握爪屏息,像是自己在奋斗。   他的身侧,不知何时立着一名身着白袍的修士,水流吹动他的墨发与长袍,却没有半点沾湿痕迹。   水流晃动,长发飘飘、衣袂飘飘,这人仿若水中精灵,仙姿玉容。   他与美人鱼甘甘一样,双眸紧缩大蓝鲨头顶的裴惜惜。   大蓝鲨几层楼高,站在上边的裴惜惜渺小得好似一只小猫咪,但小猫咪一直很稳,便算以小博大,也能让人看到希望。   美人鱼甘甘瞧着瞧着,察觉到身边不对劲——渔人对水流很敏-感,是天上控水一族,也因此,他分出半丝注意力在外边时,便察觉到周围有生灵。   他吓了一跳,扭头往旁瞧去,却见一个陌生修士立在他身边。   他尾巴一甩,后退几十米,戒备地望着忽然出现的人,问:“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视线依旧遥望远方,美人鱼甘甘顺着他视线瞧去,见他也在关注裴惜惜,问:“你认识惜惜?”   “嗯。”颜今歌应了一句,注意力依旧落到裴惜惜身上。   美人鱼甘甘见颜今歌没有说话的意思,尾巴一甩,又离颜今歌十几米,继续看裴惜惜大战大蓝鲨。   此时,裴惜惜已经刺瞎大蓝鲨一只眼睛,大蓝鲨暴躁得尾巴乱甩,也不寻方向,随意撞去。   而正是它这般,它不再受幻境影响,直接将幻境撞破,拉着裴惜惜一道远游。   美人鱼甘甘和颜今歌追了上去。   大蓝鲨游动速度快,甘甘尾巴连连甩动,费尽全力也没能追上,反而距离越来越远,他咬咬牙,坚持往前追,这时,他手臂传来一股力道,片刻,他被人托着往前走,那速度,比他自己游快上一倍,不过数秒间,眼前又瞧见大蓝鲨。   美人鱼甘甘:“???”   到底谁才是渔人,他怎么能在水里游不过一个修士?   他也不是真傻,立马知道这名修士修为远甚于他,他偷偷游远一些,尖啸,呼唤成人渔人。   万一这修士有坏心,他和惜惜不够他揉吧揉吧的。   颜今歌瞥了他一眼。   甘甘的尖啸顿时吓得卡在嗓子眼。   这修士一双眼漆黑,好有威慑力。   然这修士只瞥了一眼,没多做什么,甘甘犹豫片刻,继续尖啸。   一边尖啸一边偷偷觑向颜今歌,见颜今歌没阻止,尖啸得频率更快。   最后,来的是渔人族族长。   在甘甘尖啸,说又有外人时,渔人族族长便知裴惜惜道侣来了。   他心道,来得真快,估计一直在外守着。   他为了九阶玄仙芝,亲自过来迎接,力图让客人体会他渔人族的热情与善意。   然而,他来到甘甘身边,瞧向颜今歌第一眼,便将这个可能否定了。   这是实力比他还要强上几分的尊者,不可能是惜惜道侣。 第73章 水源气   渔人族族长望向颜今歌,戒备而有礼地问:“敢问贵客,来我渔人国有何贵干?”   颜今歌道:“我是明珍——”   “师父”二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他想起小明珍控诉他隐瞒恋情之事,他顿了顿,淡定地开口,“我是明珍她道侣。”   颜今歌自以为淡定,但他不知道,他说起道侣二字时,声音变轻,里边的羞赧与不好意思,一耳便能听出来,更何况,他面无表情地红了耳廓。   渔人族族长本该为颜今歌的话震惊的,但事实上,他被颜今歌青涩的表现震惊了。   这好似十几岁羞涩少年郎的表情,真的是至少大乘的高阶修士做出来的?   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修到大乘境界的修士,哪个不是老家伙?年纪恁大的老家伙,猛地做出这少男情窦初开的反应,让人接受不能。   渔人族族长盯着颜今歌好半天,一时半刻,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倒是美人鱼甘甘听到这话,好奇地望向颜今歌,眼底戒备消了。   他知道裴惜惜道号明珍。   原来是惜惜的道侣啊,果真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和惜惜真配。   虽然他欣赏不来人族,但气势与气质这东西,不为种族而转移。   他惊喜地“哇”了一声,问:“你是特意来寻惜惜的?”   颜今歌听到甘甘这稚嫩的声线,气势稍缓,他颔首。   “惜惜要杀大蓝鲨,之后还要替我掠阵,你不能让她出尔反尔哦。”美人鱼甘甘一本正经地开口。   美人鱼族长:“……”   他狠狠地拍向甘甘,道:“人家道侣间有很多话要说,你的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急什么。”   破东西,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摁死,你也敢上前大胆攀谈。   颜今歌没有觉得冒犯,事实上,他对世上一切情绪都很淡,除了裴惜惜,没有人能引起他的情绪拨动。   他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道:“一切都听明珍的。”   渔人族族长有些意外。   这名修士修为高,身段到低,在外边很给道侣面子。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这态度至少摆在这儿了。   惜惜那丫头眼光不错。   那边,裴惜惜勒紧缰绳,又寻到机会将大蓝鲨另一只眼也夺走视力,此时大蓝鲨正狂乱而跑,只瞧见一抹浅淡蓝影越行越远。   他追了上去。   小美人鱼甘甘也准备追上去,美人鱼族长拉住他,道:“没个眼力劲的东西,回去。”   那边颜今歌传音,道:“无妨,明珍既已承诺,便会做到,这位小友可一道过来。”   小美人甘甘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渔人族族长:“……”   行吧,他拎着小美人鱼,也跟过去。   大蓝鲨失去两只眼睛,实力较之之前大为不如,加上幻境蒙蔽它的鼻子与肌肤感官,毫无所觉的撞向海底山脊。   海底山脊坚不可摧,反倒是大蓝鲨撞得后退,大蓝鲨仿若不知疼痛般,不断撞向山脊。   甘甘凝望着这一幕,心知自己学不来。   不过,他留意到,裴惜惜在大蓝鲨撞山脊时,不断以折扇试探大蓝鲨弱点——每天大蓝鲨的弱点都不一样,这也是渔人族以大蓝鲨为成年礼的原因,成年礼没有捷径,没有技巧,只有完全的实力。   裴惜惜试探弱点时,并没有多用力,一划即走,像是过家家般。   他记下这个疑点,继续观察裴惜惜的动作。   大蓝鲨不断翻滚,撞击山脊,裴惜惜在大蓝鲨身上,似放风筝般悬浮在水底,好几次大蓝鲨动作太过激烈,裴惜惜差点掉落它的嘴里,引得甘甘惊呼不已。   但最后裴惜惜都稳住了,且不慌不忙地从险境中脱身,并顺势划过大蓝鲨下颔。   渔人族族长瞧得连连点头,对甘甘道:“你瞧见没有,惜惜她身处险境,没有惊慌,反而化劣势而优势,顺势而为,看起来像是她不慎从大蓝鲨身上滑落,也是她的一环设计般。她的战斗技巧,值得你细细揣摩。”   甘甘点头。   旁边颜今歌听到过渔人族族长夸裴惜惜,身上气息微暖,眼底闪过笑意。   惜惜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一直成长着,且成长极快,他身为师父与道侣,都为她自豪。   不同于渔人族族长之前对裴惜惜实力不了解,所以只能瞧出这点,但颜今歌却瞧出裴惜惜早已能解决大蓝鲨,却没有解决,而是在细细掌控灵气,以及幻术细节。   大蓝鲨是妖兽,幻术施加于它身上更为简单,它比开智生灵,更难认出幻物与真实。   但这有利便有弊,弊处便是大蓝鲨没开智,行事全凭直觉,反而较之生灵更容易冲破幻术。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没有构架幻物,而是将幻术覆盖在大蓝鲨的感官上,一点点覆盖,欺骗。   幻者,诈也。   她看着在寻找大蓝鲨弱点的举动,其实是在欺瞒大蓝鲨触觉。   大蓝鲨撞击海底山脊的动作越来越慢,尾巴游走速度也越来越慢,它悬浮立着,双目合上,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裴惜惜这才散去缰绳幻物,不紧不慢地游到大蓝鲨尾尖某处,正欲刺穿大蓝鲨的弱点,不过在折扇落下之前,她又收起折扇,扭头往甘甘这边瞧来。   之前全神凝灌在大蓝鲨身上,此时裴惜惜才瞧见颜今歌。   她眸光瞬间亮起,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   她拨开水流,游向颜今歌。   “师父,你来了。”裴惜惜听到颜今歌身边,仰头笑道。   渔人族族长:“???”   师、师父?   不是道侣?   渔人族族长猛地意识到什么,望向颜今歌,眼含谴责。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老不修,几千岁的人了,觊觎自己几十岁的徒弟,不要脸。   他慈眉善目地对裴惜惜开口,不着痕迹上了道眼药:“惜惜啊,他说是你道侣。”   裴惜惜扭头望向渔人族族长,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对,我师父也是我道侣。”   渔人族族长倒吸一口凉气,六七千年没有出去过,现在外边开放到,写作师徒,读作道侣了吗?   他依旧以谴责的视线望向颜今歌,惜惜才多大,他又多大,惜惜不懂事,他也不懂事吗?   他疯狂暗示:“这会不会,差距有点大啊。”   裴惜惜揉揉脸,叹了口气,道:“修为差距是有点差,不过我会努力提升修为,让旁人认为,我配得上他的。”   渔人族族人咬牙,不是啊,是年纪差得有些大,他那么大年纪,哪配得上少年英才惜惜啊。   惜惜手里,九阶灵果仙果不缺,日后成就大乘,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对方呢,那么大年纪,一点点变老,哪配得上她?   他叹了口气,到底估计颜今歌修为,且与裴惜惜签订了天级道侣契约,没有直说什么,只问:“是他中了巫族咒诅吗?”   他心道,中了巫族诅咒,还要蹭惜惜的机缘来解决,太无能了。   是不是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故意给出天级契约好绑定惜惜?   当然,理智上他知道这不可能,但情感上,他与裴惜惜更熟,看不惯老男人诱哄年轻小姑娘。   人年轻小姑娘没多大阅历,可不被老男人一哄一个准?   人年轻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又恰逢‘年少正情浓,有情饮水暖’年纪,不知道天级道侣契约的厉害,你个饱经风雨知晓个中因果的老男人会不知道?   渔人族族长在心底疯狂吐槽,对颜今歌充满偏见,面上却没露出多少敌意,到底是签订天级契约的道侣,这辈子拆不掉,他若说了什么反而影响两人感情,还不如就这么糊涂着。   “对。”裴惜惜点头,道,“您给看看?”   “行。”渔人族族长颔首,道,“你留着那大蓝鲨,不是为了让甘甘练手?你替甘甘掠阵,我这替他查看,不知这位道友,信不信我?”   颜今歌瞧出渔人族族长在支开裴惜惜,他也有心打探这位渔人族族长想要做什么,他点头,摸摸裴惜惜的头,道:“你去吧,我就在这。”   裴惜惜瞧了瞧颜今歌,又瞧了瞧渔人族族长,最后不放心地对渔人族族长道:“玄仙芝。”   渔人族族长:“……”   他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会尽心尽意的。”   真是的,还怕他欺负她道侣不成?   她道侣实力比他还胜三分,他能怎么欺负?   要得着她特意提醒他。   裴惜惜陪笑道:“我不是不信任您,就是吧,我觉得这样可能您更有动力?”   “走走走。”渔人族族长伸手一推,将裴惜惜和甘甘推远。   那边裴惜惜为甘甘掠阵,这边渔人族族长开口:“放开识海,让我瞧瞧。”   颜今歌没有多话,放开识海。   渔人族族长诧异。   颜今歌这举动有两个含义,一,他信任裴惜惜,连带着信任裴惜惜信任的他;二,他对自己自信,自信他放开神识,他也没法伤到他。   察觉到这点,渔人族族长对这个老男人刮目相看。   对惜惜,倒像是真的,给出天级契约,也是情之所至。   可当他探明颜今歌身上的诅咒,他面色变了。   他收回神识,面色难看地开口:“你知道自己情况,为何还要用天级契约绑定惜惜?”   这人未来命运未卜,居然还找天级道侣?   合着什么心?   颜今歌沉默片刻,见他对裴惜惜的关心不似作假,倒像是将裴惜惜当做自家小辈,便没计较他的冒犯,只道:“这是个误会。”   渔人族族长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又是一变。   合着,还是因为他的提醒,才造成这种局面?   他恨不得时间拨到几年前,将点明裴惜惜识海内有个天级道侣契约的自己给掐死。   当时裴惜惜的惊讶与诧异为真,说明这人给出道侣契约,不打算让裴惜惜知道,而有半边道侣契约,他又能在契约上藏入神魂贴身保护惜惜。   倒是称得上一片用心良苦。   他对颜今歌偏见微微放下。   老男人又如何,老男人老房子着火,比年少心动,来得更情烈情真呢。   渔人族族长探口气,道:“这有点难办。”   饶是颜今歌多年静修心境,也没忍住心魔海翻涌。   他眸光越发黑黝,泛起一丝红光。他闭闭眼,将万丈波澜压下,复又睁开,道:“我知道了,多谢。”   渔人族族长见颜今歌这般,心生不忍,又想起颜今歌万一陨落,裴惜惜断情又重伤,更是不忍。   他压下自愧之心,对颜今歌的不满再次升起,自己寿笀有限,招惹人小姑娘作甚。   本就大人家小姑娘那么多,未必能陪人小姑娘走到最后,结果巫族情咒在,寿笀更短,能陪人家小姑娘多久还不一定,真的是不负责任。   颜今歌瞧出渔人族族长未尽的谴责,他垂眸,掌心微微攥紧,道:“这事是我自私了。”   他唯一一次自私,便落得这般结局,未免有些可笑。   若他自私,伤害到的仅仅是他,他便无悔,可是伤到真正关心他爱他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只是后悔无济于事。   “我会解决掉这个情咒。”他复抬眸,定定地望着渔人族族长,眼底是一片认真与偏执。   渔人族族长下意识地移开颜今歌视线,略有些心虚。   人家两口子的事,他来怪罪是不是不合时宜?   算了算了,惜惜那丫头找的道侣,算是有责任有担当,虽然有点小瑕疵,但两人是天级道侣,怪罪责骂都无用。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其实要解,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今歌黝黑若深渊的眸子缓缓亮起一点星光,“什么解法?只管说。”   “你这情咒,难就难在,这是大乘修士以性命与神魂为代价发出的诅咒。那巫族付出的代价太大,解咒时,要付出同等代价。没有哪个大乘,会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替你解咒。”渔人族族长摊手,道,“除非我命不久矣,只能将我渔人族托付给你,不然再多的玄仙果,也没法让我牺牲。”   颜今歌垂眸,将各种阴谋算计压下。   他确实可以策划让渔人族遭遇大祸,让渔人族族长不得不替他解咒,但他的心思与算计瞒不过裴惜惜,不仅仅是天级道侣契约,更因为裴惜惜是心魔。   他了解小明珍,若他真动了手,便算有天级道侣契约在,小明珍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他。   这与他目的背道而驰。   于他,小明珍>自己性命。   他望向渔人族族长,道:“若你进阶渡劫呢?”   渔人族族长望向颜今歌,瞳孔微缩。   因太过震惊,明明身为水之王者,竟随水流晃动了下-身形。   他望着颜今歌,唇张张合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法子?”   自渡劫大能以仙器为阵基,自身为祭,将魔渊封印,之后修真界一下子渡劫断层。彼时,他还只是个筑基小修士,被前前前前任族长带领着回到东海,之后又来到这处秘境,再也不曾出去。   他困在大乘境几千年,连传承里也未有过进阶渡劫的方法,他早歇了进阶渡劫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不会渴望,不会生出贪婪,但颜今歌提出时,他发现自己依旧渴望。   他是个修士啊,哪个修士不想攀登更高境界?   颜今歌没答。   渔人族族长道:“若我进阶渡劫,便有法子。”   最多以玄仙芝吊住性命,之后再养伤千年,但这都是值得的。   渡劫啊,那可是他前前前前任族长都没达到的境界。   颜今歌颔首,神识强横扫过秘境,又感应下水底灵气浓度,若有所思,“这儿水灵气挺充沛。”   渔人族族长心一突,讪讪笑道:“是是是,不然当初先祖也不会带我们搬家到这。”   “是。”颜今歌颔首,“这儿的水灵气让你们能快速进阶,不必担心修炼物资,但也同时,这水灵气限制了你们外出。”   他望向渔人族族长,道:“你必须外出。渡劫,必须在天道眼皮底下进行。”   渔人族族长在这儿修炼至大乘,算是一种偷渡。   每个境界提升都没经过天道考验,未经过天道允许,他这就称不上正经的修士。   他若想进阶渡劫,得先将大乘及以前的雷劫先渡一遍,得到天道的考验后,才能继续攀登,不然他就是天道下边的黑户户口。   所以,颜今歌有些不理解,“你们先祖为何带你们在这隐居?”   除非他打算一辈子不出去,不然一出去,所有雷劫同渡,很有可能被雷劫劈成焦鱼。   渔人族族长心道,估计当年那位老祖宗也不知道吧,只觉得这儿水灵气充沛,没多少海兽,适合他们定居。   当时看到个好地方就占了,谁能想到坑到了后辈?   渔人族族长转移话题,道:“我允诺,只要你助我进阶渡劫,我便替你破解情咒。”   颜今歌道:“可以。”   两人迅速开始商议如何出去,出去渡劫如何做,该准备哪些天材地宝渡劫等等。   两人之间没有多少利益冲突,反倒利益一致,谁都愿意促成这桩交易,因此事情敲定得很快。   大概过程都确定后,颜今歌似是不经意般地开口:“这个秘境内或许藏有水源气,若是水源气被取走,你们渔人族或许能离开,不必再寄托于旁人身上。”   颜今歌思及裴惜惜水晶球内的木源气与金源气,盯上了这秘境内的水源气。   渔人族族长听到水源气,眸光微闪。   不过很快,他压下收取宝物的心思,迟疑道:“若水源气取走,这秘境内的水灵气,是不是会立即减少?”   “那倒不会,有水灵脉在。”颜今歌听出渔人族族长的决断,给了他一颗定心石。   渔人族族长爽朗地开口:“行,若你能收走,那便收走吧。这水源气困住我们这么多年,你们取走,于我们渔人族来说,是一件好事。”   渔人族族长权衡片刻,做出了决断。   颜今歌对渔人族族长的决断也很满意,两人之间气氛愈发好。   等裴惜惜和甘甘回来时,两人已经开始交谈起修炼心得,两人听了一两句,便放弃继续听,太高深,不是他俩能听的。   渔人族族长拎着甘甘,对颜今歌笑道:“我先带着臭小子回去了,贤伉俪慢慢叙别情。”   裴惜惜面颊微热,渔人族族长怎么忽然这么不正经?   渔人族族长离开后,裴惜惜问颜今歌,道:“怎么样,能治吗?”   “能。”颜今歌上前抱抱裴惜惜,道,“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惜惜,你是我贵人。”   “太好了。”裴惜惜猛地反抱住颜今歌,重重的箍紧颜今歌的腰。   拥抱不足以表达她的欢喜,她又直起身,捧着颜今歌的头上前连亲,亲一口不满足,又亲一口。   颜今歌含笑,俯身纵容裴惜惜,并配合她的动作。   等裴惜惜发泄完自己的激动,他才拥住裴惜惜,笑道:“这下放心了。”   “嗯。”裴惜惜重重地点头,又道,“什么时候开始解咒?”   颜今歌道:“还不行,我这情咒有些难解,要先做些准备工作。”   裴惜惜先是失望,怕好事多磨,但转念一想,有解咒方法已足够开心,不能再贪心了。   她道:“那好吧,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颜今歌揉揉他的头,笑道:“总要给些时间的吧,不能太催。”   “你说得是。”裴惜惜也认同,若是一直催,招人烦,“走,我带你好好游玩这水之世界,晚上时,天上水幕特漂亮。”   “不急,”颜今歌拉住裴惜惜,“先去找水源气。”   裴惜惜手抚上丹田,丹田内金源气和木源气在水晶球内游走,“这不太好吧?”   之前金沙秘境和绿杨秘境都是无主之物,里边天材地宝能者居之,但这儿是渔人族的族地,她去取水源气,岂不是相当于偷家?   “渔人族族长同意了。”颜今歌道,“而且,咱取走水源气,算是在帮助渔人族,让他们不至于再困在这秘境。”   裴惜惜仰头,问:“族长爷爷真答应了?”   “答应了。”颜今歌又道,“别叫他族长爷爷,辈分不对。”   裴惜惜乜向他,问:“那叫什么?”   “道友。”   “没大没小。”裴惜惜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哪叫得出那么大年纪的族长为道友。   “我降辈了。”颜今歌声音略显委屈。   “那各论各的。”裴惜惜一锤定音。   她取出折扇,激活天狗虚骨,她拉着颜今歌,道:“走,去找水源气。”   虚骨撕出一道空间裂缝,裴惜惜和颜今歌钻了进去。   之后,两人来到一处被幽兰光线充盈着的密闭空间,密闭空间内,一道水蓝色的气体如龙般在空中游走。   裴惜惜取出水晶球,水晶球漂浮在空中,散发出乳白色的幽光,这抹幽光好似散发着无法言说的魅力,让水源气如飞蛾扑火般扑向水晶球,并主动钻了进去。   水源气刚被水晶球收取,密闭空间似打碎的玻璃盒子般碎裂。   裴惜惜收起水晶球,随碎裂的空间碎流于颜今歌落入水灵脉上,水灵脉顶部,是蓝色胶状物质,因为水源气消失,那蓝色胶装物质渐渐融化,落到下边水灵脉矿石中,形成新的灵石矿。   原来那胶装物质,是水灵气凝成的实质。   等胶装物质尽数消融,上边露出一个洞口。   裴惜惜蹿出洞口,发现上方有一水道对着这通道,原来这儿就是之前裴惜惜见证美美成人礼时带的水潭。   裴惜惜拉着颜今歌从水道穿了出去,推开青琅轩重新回到海里。   青琅轩回归原位将水道入口遮住,裴惜惜依靠在青琅轩上,将水灵石矿脉一事告知渔人族族长。   之后,两人坐在水面上,手拉着手,等待星空降临。   景色美不美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想要将自己看过的美景,与对方一起再看一遍。   不过两人没等到星空降临,先等到浊气将轻水染黑一片。 第74章 诛魔   “怎么回事?”裴惜惜仰头望着比乌云蔽日还要阴沉的天空,猛地从折扇上坐起。   颜今歌神识扫过,道:“是魔族。”   魔族污染了金沙秘境,将金沙秘境占为己有后,又打上这渔人国的主意。   裴惜惜在金沙秘境经历过魔族入侵,但彼时她在秘境内,直面魔兽,而在这水源秘境,魔族距离她隔了一层轻水与中水。   而轻水与中水,之前渔人国说过,无法上去。   “不对,”裴惜惜凝眉,“甘甘和美美曾说过,这上边藏着宝物,但这个秘境的宝物,不是水源气?水源气不是在这海底下?而且,甘甘和美美也说过,外人进入渔人国,只能从海底进来,而非轻水那边,怎么魔族,先污染的是轻水?”   破水声一一而起,渔人族族人也纷纷来到水面。   轻水上面那么大动静,早惊动了天生控水一族。他们仰头望了望天上水幕,又望向渔人族族长。   渔人族族长道,“其实,说轻水上边藏着宝物,也没错,轻水上边,藏着出去的路。”   外出之路,于渔人族来说,也是宝物。   路散人带着路亦平也过来了,他瞧见颜今歌,吃了一惊,“仙尊,您,也在?”   颜今歌自中巫族情咒,便深居简出,外人一向见不到他的面,是传闻中的人物。   说起来,他的年纪比颜今歌还要大,以前拿颜今歌当小辈,后边拿颜今歌当传奇。上次在鬼哭林见颜今歌,见他也十分关心裴惜惜,只当他十分关心同门出色后辈,但此时在这儿见到他,这个解释就有些说不通了。   再联想到渔人族族长说,裴惜惜道侣过来了,他心底有了数。   万万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仙尊,居然跟个小弟子好上了。   谁能想到呢?   颜今歌朝路散人微颔首。   这于颜今歌来说,已经称得上友好。   路散人没提颜今歌与裴惜惜的关系,只仰头望向天际,忽然道:“金沙秘境,是不是被魔族给夺走了?”   这事不算是秘密,应该说,于魔族之事上,他们这些高阶修士,都互通有无,对魔族提起全部警惕、   这也是路散人拎着路亦平来渔人族的原因,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路亦平来到这儿,没有选择的带个道侣回去,但他没办法。   魔族虎视眈眈,路亦平不提高实力,将来或难自保。   他已经预见,他们太玄界与魔族,又要发生一起大战,犹如万年多年一样。   万年前多前,彼时太玄界还有飞升仙人,渡劫无数,与魔族抗战时依旧废了几千年,之后更是剩余的九名渡劫以身为祭,仙器为引,才将魔族给封印住。   现在太玄界渡劫只有颜仙尊一人,且身受巫族情咒的折磨,太玄界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魔族潜伏六七千年卷土而来,看这样式咄咄逼人,太玄界修士与万年前一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也很有可能。   总之,目前先努力提升修为,在大战之前,多一分自保之力。   渔人族族长扭头望向路散人,吃了一惊。   他是真正的活了七千多年的老古董,也是对外界消息并不灵通的老古董,他对修真界的见识,还停留在七千多年前。   他攥紧拳头,眼底盛满对魔族的痛恨:“它们不是被太玄界大能给封印了吗?”   怎么又出现魔族了?   路散人道:“最近魔族有些活跃,很可能再次冲破魔渊封印。”   他想起大器门和绒绒族丢失的仙器,以及金沙秘境落入魔族之手的通道,又道;“不不,魔族已经用仙器打开了通道。”   他们找秘境,或许是为了偷渡更多魔族。   用仙器开辟的通道到底只有两个,有魔族冲出很容易被发现,一旦太玄界修士反应过来,冲出魔渊的魔族便不会太多。   但秘境不一样,若是用秘境偷渡,一次性就能偷渡一支庞大的军队队伍。   裴惜惜在旁听了几耳,瞅准机会开口:“魔族是用魔兽污染先污染秘境,再慢慢控制秘境核心的,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我们出去杀魔兽。只要将魔兽杀死,不让秘境污染,秘境便不能落入魔族手里。”   上次金沙秘境若非被高等魔族推入魔渊,那秘境也不会落到魔族之手。   渔人族族长听出裴惜惜话里意思,道:“我先试试。”   水源气若是没收走,他受水源气因果,依旧得为之镇守,但水源气若收走了,秘境不规则法则,没法束缚他。   他尾巴一甩,海面蓝色的水往上凝成一根粗壮的水柱,这根数人环保粗的水柱一点点往上增长,托举着渔人族族长。   渔人族族长再次一甩尾巴,水柱似添加增长剂般,呼吸间便一长数丈高,并在半柱香内,送渔人族族长落入中水水幕——事实上,因中水与重水间相差几千米高,裴惜惜仰头,根本瞧不见渔人族族长身影,只看水柱顶天立地,猜到渔人族族长已经进入中水。   而旁边成年渔人族的话,也证明她的猜测。   “族长没契约便进中水了,这是我们一族,外出有望?”   “走走走,我们也上去。”   这些渔人族纷纷一甩尾巴,一道道水柱托着他们上去。   到了半空,托举渔人族族长的水柱又快速降落,不多会儿,渔人族族长重新回到海面,点点裴惜惜路亦平,道:“你俩还未成年,别插手这事。平平,带惜惜回渔人族族地,其他人,跟我走,杀魔族。”   裴惜惜想去杀魔族,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你去族地吧,有我们在。”   裴惜惜望着颜今歌,紧张地开口:“你的魔念?要不,你也别出手?”   颜今歌笑道:“你最近不是吃了很多?没事的,等我回来接你。”   路亦平拉拉裴惜惜的袖角,道:“惜惜,走,回去。”   这种情况他熟,他爷爷以前外出有事,都是将他关在家里,用结界罩着,现在已经好多了,他爷爷至少不会将他关起来了。   裴惜惜迟疑片刻,便被路亦平拉走。   中水与重水之间有禁制,不用水流开路,便算是渡劫,想跨越空间进入中水也极其艰难,很有可能还没到达中水,灵气先耗之一空。   毕竟是对付秘境法则。   所以,颜今歌是乘渔人族族长的顺风车上的中水。   到了中水后,又是一处几千米深的淡水海,从淡水海浮上去后,渔人族如法炮制,继续以水柱托举,前往轻水。   轻水说是轻水,其实更像是云雾,水汽丝丝的,在最上方铺成一层又一层由水丝织成的水层。   这水层也有几千米,没多少水压,也没多少感觉,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重量。   穿过轻水层,在破开轻水层水面时,所有人都察觉到那触感不对,轻水层层面不是水丝织成的水层,而是一道结界。   穿过结界,所有渔人族似下饺子般,纷纷往下坠-落。   他们尾巴一甩一甩,试图操纵水流托住自己身体,然无果,向下坠-落的趋势,毫无减缓。   颜今歌手臂一挥,白云代驾铺开,瞬间展开几十米长宽,漂浮在空中,所有渔人族都摔落到白云代驾上。   白云代驾上方,是如整块蓝宝石般的天空,白云代驾往下,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竟又是个水之秘境。   颜今歌眸光微动,道:“传闻中天在水秘境?”   天在水秘境,双重镜像秘境,天为水,水为天,天水皆为水灵气液化而成,有柔身锻体之用。   更有诗曾云:水雾重重,迷花处处,烟波浩荡无尽处。   天在水秘境内,水灵气液化气化,处处烟波处处雾,更有八品水蓬花生长其中。   不过天在水秘境,早在八千年前隐没,不再出世,只留下一段不知真假的传闻。   八千年前,渔人族族长已经是个筑基小修士,相较颜今歌,他更了解天在水秘境。   他望下瞧了瞧,见天空蓝得纯净,与几千年前他曾看过的天空一般无二,而非渔人国盯上的水幕,眼底闪过思索。   他道:“那水蓬花呢?”   水雾和海水里飘动着犹如挥舞的蒲公英一样的水蓬花,这种景色,才是天在水的标志之景。   路散人道:“别管这是渔人国,还是天在水秘境,先杀魔族吧,魔族快将海水染黑了。”   众人闻言,俯身往下瞧去,只见似蓝宝石般的海水,被浊气污染出一片片黑色痕迹,犹如上好皮子,出现斑秃。   渔人族渔人尾巴一动,兴奋地开口:“好,杀魔族。”   渔人族渔人虽然困在渔人国内,但从小是听修士大战魔族长大的,以前他们只当这是故事,但现在真出现了魔族,故事映照现实,他们诛杀魔族,义不容辞。   颜今歌操纵白云法器落下,对渔人族族长和路散人道:“我出秘境,看看外边有没有高等魔族。”   路散人知道,金沙秘境失守,是外边有大乘期高等魔族牵引缘故,他跟上去,道:“我随你一道。”   颜今歌没有拒绝。   渔人族族长犹豫片刻,选择诛杀魔兽并庇佑成年渔人,没有跟上去。   水源秘境外边,果不其然又守着五名彩发魔族,这些魔族全是大乘期,正齐心协力推动水源秘境,沿着空间裂缝往中央方向移行。   路散人瞧见魔族,率先甩出一张水幕,水幕犹如倒盖的锅,将高等魔族锁在水幕之内。   隔开高等魔族与秘境后,秘境因着惯性继续前行,颜今歌伸手,秘境前行数米后,停止前行。   这时,高等魔族也击碎水幕,两名魔族去杀路散人,两名魔族去杀颜今歌,还有一名魔族去推秘境。   颜今歌看也未看朝他攻击的那红发与橙发魔族,而是拔-出绝光,一道细微的犹如空间刃闪过般的剑光在空间裂缝里一闪而过,下一秒,那奔向秘境的魔族身子在前边猛跑,头颅在后边飘飞,呼吸间,无论是奔跑的身子还是飘飞的头颅,往下边扑倒,而这时,魔族身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脖颈处冒出浊气与污血。   这个魔族一照面死亡好似只是个开始,在其他四名魔族还未来得及惊惶间,击杀路散人的两名魔族同时一分为二,似切开的西瓜般往两边倒下,切口齐整,浊气与污血迸溅。   路散人一甩尾巴,吓得连连后退。   又见蹦出的魔血喷向秘境界膜,忙又张开水幕,兜住这腐蚀性极强的魔血。   “你,你你是,”瞧见其他三名魔族的惨状,红发魔族顿住身形,颤抖着牙齿,磕磕巴巴道,“颜,颜——”   他身形发抖,眼含畏惧,说不出半个囫囵话。   颜今歌还没中情咒之前,几乎扎在魔域诛杀高阶魔族,将高阶魔族杀得胆寒不已,听闻他名字都会变色的那种。   也就他中情咒之后,于太渊宗深居简出,才让高阶魔族淡了这种恐惧。   又因颜今歌一向模糊自己容貌,又在魔渊时独来独往,魔族那边没有他的画像,不过魔族都不会错认颜今歌,他的剑气太锐太利,出则见血,出则要命,遇见赶紧逃。   红发魔族转身,就想钻入空间裂缝。   颜今歌身形好似晃动一下,拔-出的剑重新插鞘,放入丹田。   他袖手,漠然地望向那红发与橙发魔族。   而在他袖手而立之时,眼前红发与橙发魔族也一分为二,步入其他魔族后头。   路散人挥动下尾巴,望着这一幕心生感慨。   不愧是传奇,太玄界唯一仙尊,这实力,让人心惊。   他朝颜今歌拱拱手,道:“还请仙尊镇守此处,我入秘境诛杀魔族。”   颜今歌颔首,又道:“我将这秘境,推入我太渊宗。”   路散人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秘境若继续放到野外,难保某一天又有魔族前来打它的主意,若放入太渊宗,有太渊宗守着,魔族没那么容易得手。   虽然这秘境或许离九星岛更近,但九星岛总觉得,没有太渊宗可靠呢。   路散人尾巴一动,钻入秘境之中,颜今歌张手,托举秘境撕裂空间裂缝,前往太渊宗。   秘境内,成年渔人一半尽情诛杀魔兽,一半操纵水流,将海水中的污血浊气以及魔兽尸体挑出,丢入储物袋,路散人见状一笑,跟着跃入其中,他身侧水流似万道水箭,心念动出,魔兽被幽蓝色的水箭洞穿死穴,惨叫着凝成冰雕,污血浊气尸体,全冻结在冰里。   其他渔人族见状,跟着路散人学习,如此一来,打扫收拾战场的渔人族更为方便。   渔人国内,路亦平与裴惜惜潜入深海,来到渔人族族地。   渔人族族地里是小美人鱼,以及十来名成人渔人,这些渔人是特意留下来,看顾小渔人的。   瞧见裴惜惜和路亦平,甘甘游过来,焦急地问:“惜惜,平平,发生什么事了?”   裴惜惜不打算让这些小渔人紧张,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什么事,就外边来了些外来妖兽,可能秘境哪儿出现了裂缝,族长爷爷他们去修补了。”   听出裴惜惜话里的轻松,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美人鱼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连带着留手的成年渔人。   路亦平瞧了裴惜惜一眼,没拆穿他。   语气告诉这些小渔人真相,引起他们的慌乱,还不如撒善意的谎言,稳住这些小渔人呢。   而对于小渔人的轻信,路亦平没有多少惊讶,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安抚住小渔人,裴惜惜用幻术幻物,给这些小渔人讲修真界改编版本的小美人鱼,成年渔人和小美人鱼都凑过来听。   “……小美人鱼遇见一只乌龟,她好奇地问乌龟,‘你为什么要去沙滩?不怕修士抓了你去炖汤’乌龟说:‘不怕,我去的沙滩是深海一处岛屿,修士不会过来的。’小美人鱼指着天边一颗小小的黑影,道,‘你看,那是什么?’……”   裴惜惜还没说完,其中一条小美人鱼指着裴惜惜后边,道:“惜惜,你看,那是什么?”   裴惜惜正欲笑着对那小美人鱼说,“不能捣乱哦”,话还没开口,她察觉到后边不太对劲。   她猛地扭头,只见后边有一条黑魆魆的长得奇形怪状的魔兽出现在渔人族上方。   渔人族族地有天然阵法,可以瞧见外边,但外边瞧不见这儿,那条魔兽划动四脚,从渔人族族地上方划过。   小美人鱼聚集在一起,同声道:“渔人国没有这种海兽。”   成年渔人站出一只,道:“可能是顺着裂缝钻进来的海兽,我出去看看。”   裴惜惜按住她,道:“我出去,平平,你守在这儿。”   裴惜惜双臂舒展,往顶上飘去。   路亦平追上去,道:“我跟你一道。”   他往下看,道:“各位叔叔姨姨,我和惜惜出去看看,这些外来海兽你们没见过,没有对付经验,老实待在族地里。”   他说话间,已经追上了裴惜惜。   他问裴惜惜,压低声音道:“你别骗我,那是不是魔族?”   “你怎么知道?”裴惜惜问。   路亦平还没到金丹期,应该没见过低阶魔族。   路亦平道:“外貌太奇特,猜到的。先别杀,喊族长爷爷他们回来。”   裴惜惜没应这话。   她钻出族地结界外边,神识在海底扫过,只见海底,源源不断的魔兽从下边钻出,那开了道口子的裂缝,不偏不倚,就在渔人族附近百里内。   裴惜惜没有杀低阶魔族,而是拉着路亦平收敛气息,又在两人身侧拟出幻境,前往裂缝处。   两人到时,那道裂缝正渐渐愈合,显然已经将魔兽放完,将撕裂的口子收起。   裴惜惜静静地望着裂缝愈合,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道:“这是上下都不放过。对了,听族长爷爷的意思,从下往上,是条单行路,修士只能从这进,从上出,那上边那魔兽,是怎么进来的?”   路亦平其实不知道,但他开动他的小脑筋想了想,道:“可能逆行塞进来的,大力出奇迹。”   行吧,裴惜惜也认同。   她道:“也不知道这儿放出了多少魔兽,咱们先去看看这些魔兽的修为。”   裴惜惜与路亦平浮上去,视线落到那些魔兽身上,发现海里那些海鱼正在狩猎那些魔兽,而吃了魔兽血肉的海鱼,顿时癫狂,攻击性十足。   它们不仅仅攻击魔兽,更是互相攻击,金枪鱼都敢咬大蓝鲨,大蓝鲨更是见谁咬谁,完全违背本能。   “这不行。”裴惜惜头疼,魔兽不除,海底这些妖兽全都得杀死。   吃了魔兽肉的妖兽,不能留。   路亦平道:“那杀?”   “也不能乱杀,魔兽杀死容易,魔血魔兽以及魔兽尸体释放的浊气难以处理,只靠咱俩不行。”裴惜惜否定了。   “喊你爷爷,或许族长爷爷,总要喊一个下来。”裴惜惜开口。   路亦平麻溜地联系他爷爷。   水底发狂的海兽越来越多,横冲直撞,互相撕咬,裴惜惜拉着路亦平道:“走,回族地。”   两人继续站在水里,迟早会被这些海兽当做障碍物攻击。   回到族地,甘甘和其他小美人鱼围到两人身边,焦虑地问:“那外来妖兽是不是有问题?外边那些鱼,全都发狂了。”   他们瞧得清楚,那些鱼咬了外来妖兽,就变得十分凶残。   “是。”裴惜惜没有瞒这些美人鱼,他们已经瞧见,瞒是瞒不过去的,她道,“所以,这事需要族长爷爷回来处理。大家别慌,我去看过了,那些外来妖兽都只金丹,修为不高,对我们造成不了多少危害,就是它们比较诡异,暂时不知道对付,等族长爷爷回来,掌握了对付方法,我们再出去杀这些外来妖兽,如何?”   “好。”本来起了焦虑的美人鱼,在裴惜惜这不徐不疾的安抚下,又变得平和起来,甚至对接下来的战斗,跃跃欲试。   路亦平偷偷地朝裴惜惜比个大拇指。   一炷香后,路散人带着一部分成年渔人,回到美人鱼族地。   “爷爷?”路亦平迎了上去。   路散人颔首,对路亦平道:“亦平,你和惜惜带着这些幼崽待在族地里,其他人都跟我走。”   路亦平道:“爷爷,那些妖兽都只有金丹期,没事的,我们也想猎杀。”   裴惜惜骄矜地开口:“金沙秘境,我带领太剑宗修士,杀了五年这种妖兽。”   路散人犹豫片刻,道:“行,两两配合,以护住自己为主,若是受伤及时开口。那妖兽有毒,被它伤了会中毒。”   魔族入侵太玄界已是必然,这些渔人不如早早适应。   最好的保护不是将他们娇养起来,而是让他们直面外边狂风暴雨。   这边路散人带着剩余的渔人族清理渔人国魔兽,那边颜今歌撕开空间通道,正欲将天在水秘境推入通道内视,忽然察觉到金沙秘境的痕迹。   他在秘境外边布置一层剑气,身形一动,追了上去。 第75章 魔王   金沙秘境亦是走空间裂缝,而空间裂缝充满太多不确定性,看似两道空间裂缝相隔不远,但实际上很有可能相隔两个遥远空间;看似目标就在不远处,但实际上目标相距十万八千里。   此时,颜今歌与金沙秘境便是如此。   明明瞧见那三名魔族推着金沙秘境往前方走,但金沙秘境气息隐隐绰绰,几乎没法寻朔方位;当然,颜今歌就这么在不远处瞧见了金沙秘境,但推着秘境的魔族往后边瞧时,明明对上了颜今歌的眸子,却毫无所知。   他一边推金沙秘境,一边道:“找到少主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另一个魔族开口,“少主是天命之子,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多推几个秘境回去。”   他视线落到前边这个金沙秘境上,道:“这金沙秘境太难用了,王上还没找到方法炼制?”   次次都要推出来推出去,不似那些小秘境,直接炼制成空间,可随身携带。   “金沙秘境法则太过强悍,要空间石才能炼制,除了空间石,其他炼器珍材,没法承载金沙秘。”   两人随意闲聊间,颜今歌见没法追寻金沙秘境方位,心念一动,直接前往中域,也便是魔渊外边守株待兔。   三日后,天在水秘境内魔兽浊气等都被解决,裴惜惜望着回来的渔人族族长的等人,问:“我师父?”   路散人神色复杂。   虽然早知裴惜惜与颜今歌关系复杂,但没想到复杂到这份上。   他没多问,只答道:“仙尊在外边牵引秘境,将秘境引入太渊宗。”   裴惜惜眨眨眼,将请路散人和渔人族族长帮忙的话咽了下去,她道:“我去看看。”   路散人制止她,“空间裂缝不是弄着玩儿的,你好生待着吧。”   裴惜惜知道路散人这是暗示她修为低,没法直扛空面裂缝威力,她颔首,没有解释她说的看看,是顺着契约去看。   她只道:“那我先去休息?”   渔人族族长招来一名渔人族成年渔人,让他带裴惜惜去渔人族空置的洞府。   入了洞府,裴惜惜躺到石床-上,顺着契约寻到颜今歌。   见颜今歌识海内心魔念增多,熟练地薅心魔念吃。   颜今歌守在魔渊外边,察觉到裴惜惜动静,神魂没有回到识海去见裴惜惜,只以神识内视识海,问裴惜惜道:“明珍,你怎么过来了?”   裴惜惜放出神识缠住颜今歌的神识,笑嘻嘻地答道:“来看看你呀。师父,你到哪了,距离太渊宗还差多久?”   颜今歌沉默。   他在魔域。   他道:“我另有要事,你让路道友带着秘境前往太渊宗,到了太渊宗,明煦会处理的。”   “什么要事?”裴惜惜好奇地问。   颜今歌用神识摸摸裴惜惜的头,没有瞒她:“我发现了金沙秘境,我准备将金沙秘境夺回来。”   裴惜惜凝眉,望着眼前虽然浓度淡了不少,但依旧可怖的心魔海,问:“师父,你与魔族动手,没事?”   颜今歌道:“没事,这要多谢你明珍,因为你,我还能再坚持几百年,实力不会打半分折。”   裴惜惜又高兴了,只要她还在,就算暂时治标不治本,她师父也能一直活下去。   现在有了渔人族,有了解咒方法,未来更是光明一片。   她拍拍手,道:“师父,那我不打扰你了。”   颜今歌又摸摸裴惜惜。   神识相接,与肢体相碰来得更敏-感,是两个神魂的碰撞,彼此心情都能通过神识纠缠传达给对方,两人心情同一,分开时都如吃了汩-汩的蜜糖。   裴惜惜回到渔人族肉-身时,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唇角翘得老高。   她走出洞府,守在外边的路亦平内心卧槽一声,道:“你怎么笑得这么,”他想了想,找出个不那么精准的词,“春风荡漾。”   裴惜惜摸摸嘴角,眼底笑意不减,“有这么明显?”   “明显。”路亦平往裴惜惜洞府方向探去,道,“你藏着什么小妖精?”   裴惜惜拍了下他的头,骂道:“藏了你这只小妖精。”   什么破比喻,她师父哪像小妖精了?   那是天上月,世中仙。   “说吧,你守在我洞府外边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裴惜惜问。   路亦平揉揉头,憨憨地笑道:“哪里鬼鬼祟祟的,我光明正大的站着。”   他打岔了一句,没有隐瞒裴惜惜,“我爷爷,怕你偷跑了。”   “我偷跑什么。”裴惜惜不解。   她往中央渔人族活动的空旷广场方向走,道:“你爷爷呢,在哪?”   路亦平跟了上去,道:“我爷爷和族长爷爷出去了,说要帮帮颜仙尊。”   裴惜惜恍然,路散人估计是发现她师父不在秘境外边,担心她失去分寸,才让路亦平过来看下。   她道:“联系你爷爷,让他将秘境往太渊宗推。”   “好。”路亦平情绪亢奋,取出传讯符说话时,这股激动还没退掉,楞呼呼的将裴惜惜的话没有经过艺术转述,直接以祈使句开头,听起来像命令一般,“爷爷,秘境往太渊宗推。”   传讯符那边的路散人:“……”   这个不孝孙。   他干净利落地挂了传讯。   路亦平收起传讯符,凑到裴惜惜身边,一双眼亮晶晶的,“宝啊,颜仙尊真的是你师父?”   路亦平还不知道颜今歌是裴惜惜道侣,路散人没有告诉他,甘甘也没来得及将裴惜惜道侣找来之事大张旗鼓宣传。   “对。”裴惜惜点头。   她那些朋友,除了路亦平都已金丹,不用再在宗门内上课,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路亦平激动地连拍裴惜惜的肩膀,“你可真瞒得住,后边这么一座大山,也能忍住不外出炫耀。”   裴惜惜在宗门内的身份,就是掌教峰的弟子,他们之前猜测裴惜惜是掌教的徒孙,或者掌教在外边收的记名弟子,总之没谁敢往颜今歌身上猜。   谁敢猜?   那可是颜仙尊,多少罕见天才看都不看半眼的颜仙尊,据说颜仙尊早早就放出话,不收弟子。   最重要的是,裴惜惜是幻修,而颜仙尊的剑修。   谁能想到,颜仙尊的弟子,不练剑呢?   这个消息宣传出去,估计没人相信。   裴惜惜肩膀一抖,便从路亦平掌心滑落,她紧走两步,道:“你身为路散人的亲孙子,不也将自己后台瞒得死死的。”   路亦平道:“我没刻意瞒啊。”   裴惜惜开口,“我也没刻意瞒。”   好吧,她是没刻意瞒,她是根本没有提过。   路亦平兴奋地边甩尾巴边打拳发泄激动,也便是他现在是渔人族,天生控水,这么一心二用身形也稳稳当当。   他耍了三通拳后,西子捧心般开口:“万万没想到,颜仙尊的徒弟,离我这么近?”   他伸手要去摸裴惜惜手背,裴惜惜翻手打开,又移开两步,一言难尽地望着他,道:“做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   路亦平神情荡漾地开口:“你与颜仙尊经常接触吧,我摸摸你,四舍五入,也算是与颜仙尊握过手。”   裴惜惜:“!!!”   脑残粉真可怕。   她加快脚步,道:“你快点恢复正常。”   到了广场,广场上甘甘和其他小人鱼正在用尾巴拍球,瞧见裴惜惜,甘甘和其他小人鱼尾巴一甩,凑了过来。   “惜惜,你休息好了?”甘甘仰头,关心地问。   裴惜惜点头,盘腿坐了下来。   她比小美人鱼高一个半身,这般坐下来,和小美人鱼差不多齐高。   她问:“你们等我?想问什么?”   其中一条小美人鱼问:“惜惜,族长爷爷说,我们要去你宗门?”   裴惜惜道:“对。你们不用怕,太渊宗弟子很友善的。”   “真的吗,不会觉得我们怪怪的?”甘甘年长一些,想得多一点。   “不会。”裴惜惜耐心地安抚他们,“太渊宗欢迎所有种族入宗。在太渊宗,有长得像一个毛球,没有鼻子眼睛的绒绒族,有长得像一团气,没有鼻子眼睛的魔灵族,有直接是一团火的灵族……”   听裴惜惜说太渊宗各种族,小美人鱼们是不担心自己奇形怪状了,但又纠结在奇怪的点上,“没有鼻子眼睛,他们怎么吃饭看东西?”   裴惜惜道:“吃东西的话,就变出一张嘴,看东西,就全球三百六十度都有视觉。”   她幻出一个球,摸摸球平面,形象地告诉小美人鱼绒绒族如何吃东西和视物。   “哇哦,好酷。”小美人鱼拍手手。   等路散人和渔人族族长将秘境推到太渊宗山门外,请裴惜惜联系太渊宗掌教时,便瞧见裴惜惜与这些小美人鱼讲解太渊宗规则制度、日常生活,而旁边那些成年渔人族也都立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   裴惜惜没有干巴巴地讲解,而是幻出太渊宗内外峰,各峰弟子,讲故事,将太渊宗日常融于幻物中,让小人鱼一眼就能看懂。   比如上课,裴惜惜用某个峰头的弟子为例,先匆匆忙忙地从山峰上奔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道,“快迟到了,快迟到了,快跑快跑。”   瞧得小美人鱼乐成一团。   又比如违规,某峰弟子聚众喝酒,执法峰弟子从天而降,将这些弟子一一压走。在寒冰洞内,这些弟子难过得抱住瘦瘦的自己,凄凉地喊道,“好冷好冷,我再也不敢聚众喝酒了。”   ……   剧情简单直白,人物单纯生动,不仅打消了小美人鱼对来到陌生地方的惶恐,反而对未来生活升满期待。   看起来,在太渊宗生活很有趣的样子。   路散人和渔人族族长忍不住露出个微笑来。   渔人族族长笑道:“惜惜这丫头,不错。”   让他不必再另外费功夫来安抚这些大小美人鱼。   路散人笑道:“她在人心上,确实有一手。”   两人走近。   裴惜惜瞧见,停止讲解,问:“到了?”   渔人族族长颔首,“到了。”   “好。”   裴惜惜跟在两人后边出秘境。   走了这一趟,裴惜惜才将之前的疑惑解明白,为什么单向通道,上边会有魔兽,原来是双层秘境。   她好奇地瞅瞅上层秘境,发现还没渔人国好看,顿时失去所有的好奇心。   她踏出秘境,外边便是太渊宗山门。   裴惜惜取出传讯符,联系太渊宗掌教明煦,干净利落地将事情说了,之后,便是太渊宗掌教与渔人族族长之间的事。   裴惜惜告别渔人族,回到无霜峰。   路亦平本来也想回自己洞府,但是路散人为渔人族撑腰,路亦平也得为渔人族添人头,暂时留在渔人族。   回到无霜峰,裴惜惜又溜回颜今歌识海。   一入颜今歌识海,裴惜惜发现不对劲,颜今歌识海内的心魔念动荡得特别厉害。   裴惜惜顾不得多思,盘腿坐下,开始吞食这动荡的心魔念。   鲸吞蛇引,气吞魔海,颜今歌识海内蒸腾好似海浪般翻涌的魔念进入没入裴惜惜体内,不多会儿,裴惜惜修为迈入金丹巅峰,并直往元婴冲去。   裴惜惜不慌不忙地压制修为,提纯,锤炼肉-身,不急着进阶元婴。   待心魔海平复下来,裴惜惜跟着停止修炼。   她躺在魔念海内,一边薅着心魔念当甜点,一边等待颜今歌进来。   根据天级道侣契约,她能感知到颜今歌情绪很冷静,外边应无大碍。   颜今歌确实冷静。   他守在魔渊入口守株待兔,确实守到了推着金沙秘境的魔族。   上次那两魔族能在太剑宗修士的追赶下将金沙秘境推入魔渊,一是太剑宗修士到得晚,二是其中一名魔族以死挡住太剑宗大乘道尊,但这不会出现在颜今歌身上。   他瞧见推金沙秘境的魔族,没急着动手,而是藏在一边。   他猜,金沙秘境要回魔域,该有个仙器开道。   果不其然,那大乘魔族往里往里传讯,不多会儿,魔域阵法结界凭空出现一个通道。   裴惜惜放出神识感应,通道后边,是仙器破虚笔。   待进入魔域通道稳定下来,颜今歌赶在魔族之前,先行钻入通道。   穿过通道,他直面后边四名大乘魔族。   颜今歌瞳孔一动,挥剑。   一道剑光径直刺穿那操纵破虚笔的魔族,那道剑光刺穿那魔族后,威力未曾减弱,继续刺向守在那大乘魔族后边的赤发魔族身上,将他击得倒飞出去,一抹黑血在空中洒落。   旁边绿发魔族伸手,想要抓了炼虚笔就逃,然他的手刚碰上炼虚笔,又是一道细弱电光的剑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绿发魔族手身分离。   那道剑光斩断绿发魔族的手之后尚未湮灭,又继续前行,洞穿他身后青发魔族心脏。   不过一照面,守着炼虚笔的四名魔族,两死两伤。   颜今歌抓住炼虚笔,没有将它收回,而是继续稳住通道。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剑气似龙游虚空,击杀剩余两名魔族。   这时,红发魔族和紫发魔族推着金沙秘境进入魔域,还没瞧清同伴,红发魔族先嚷道:“累死了累死了,快把通道关了,别引来修士。”   颜今歌伸手按住金沙秘境。   红发魔族抬头,不悦地喊道:“搞什么,金沙秘境有多难推——”   他后边的骂话,在瞧见颜今歌时,卡在嗓子眼。   他用力将金沙秘境往颜今歌那边一推,喊道:“跑啊。”   说着,不等紫发魔族反应过来,化作一道红烟往外逃。   红烟逃跑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只剩下一道手指甲大的红影,然而它后边一道细弱蚕丝的剑光更快,它后发先至,将那道黑影斩碎,散做浊气。   而这时,另一紫发魔族堪堪反应过来,正欲化作紫雾潜逃,但他刚起念,便意识湮灭,身子坠地。   颜今歌这才收拢剑气,不慌不忙地收回炼虚笔,抹掉上边神识。   而在他动作时,远在魔域中心,一名纯正的黑发白肤、外观与人族无异的魔族抬头,仿若隔着虚空瞧向颜今歌。   他笑道:“有趣,魔念缠身,也敢来魔域。往日你躲在太玄界我拿你无法,今日,便是你死期。”   送上门来的人头,不取白不取。   黑发魔族兴奋地从王座上起身,他的左右是一红一绿大乘巅峰魔族,他们俯身行礼,问:“王,有何吩咐?”   黑发魔族丢下一句“颜斐那小子来了,我去杀他”,身形便于王殿消失。   魔族王殿不同于人族精致,破显得古拙简朴,由全魔石建成,没有花园,没有灵草,只有黑漆漆的魔石和宫殿。   宫殿内,各色-魔族在里边当侍从卫兵,这些侍从卫兵,全是合体境界,他们或如凡人般用扫帚打扫宫殿,或端着食物给各宫内各大乘管事送去,或成队伍,守在各要处。   若太玄界有修士瞧见这一幕,必然为魔族实力吃惊,在太玄界可当一大宗掌教的合体修士,在这魔宫,只能成为侍从普通侍卫。   颜今歌抹炼虚笔上神识时,察觉到一股吃力。   炼化炼虚笔的魔族,亦是渡劫修士,实力并不比他差。   他猜到其主是谁,魔族之王。   也只有魔族的王,才有这般实力。   颜今歌加大湮灭炼虚笔神识的力度,炼虚笔上原本印记,察觉到颜今歌的动作,反抗,抵挡颜今歌神识,并反攻击颜今歌。   颜今歌加入神识输出力度。   若是其主在此,必然是一时半刻没法分出胜负,但这不过是其主留下的神识印记,没有后续力量支撑,颜今歌全力碾压过去,印记坚持不住半刻钟,便在颜今歌神识的攻击下湮灭。   当然,颜今歌消耗也不少,对方到底与他同一境界。   他收好炼虚笔,又取出蕴神丹吞下,准备处理金沙秘境。   不过,他暂未出手,先抬眸望向虚空。   明明空中空无一人,颜今歌却精准地锁定藏入虚空的黑发魔族。   见状,黑发魔族现出身形。   黑发魔族桃花眼、高鼻梁,雪肤红-唇,如瀑墨发,在这黑压压的魔域中,仿若瓷白之器,让人眼前一亮。   他身着玄黑色长袍,上边用银色丝线绣着雾状图形,皂色长靴,长靴上绣着金色凤凰,凤凰上红宝石诡异,仿若入魔。   若裴惜惜在此,将会瞧见这黑发魔族与欲魔长得有五分相似,连脚上靴子都是同一款式。   他身上气息全部内敛,若不看他悬于空中,只当他是凡间蹁跹世家公子,温润如玉,没有半点攻击气息。   他望着颜今歌,不徐不疾地笑道:“有客自远方来,珩甚是欢喜。”   颜今歌手放到金沙秘境上,一双清凌凌地眸子望向喻珩,又像是越过他落得更远的虚空,“你是来送死的?”   喻珩闻言依旧笑得温雅,好似没什么能惹他动怒,他轻轻柔柔地开口:“不是,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他说这话时,一双桃花眼锁定在颜今歌身上,眸光专注,仿若无限深情,若不听他话语只看他情态,还当他是与挚友言谈。   颜今歌给的回应,是直接一道剑光。   喻珩抬手击向剑光,剑光闪烁了一下,如龙般一甩尾巴,顿时喻珩瓷白仿若艺术品的掌心出现一道伤痕,伤痕细微,只有一道,有鲜血从他掌心掉落,一滴滴的仿若红豆。   他低头望着掌心这道红痕,有些好笑,还是这般冲动,嫉魔如仇,为了杀他,连自己生死都不顾了。   可是那又如何?   从他中巫族情咒起,他便输了。   若颜今歌刚中情咒时与他厮杀,他或许还会生出些许顾忌,但事已过三百年,颜今歌也到了陨落之际,此时便算想以性命换他一命,也不能。   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温柔地开口:“小斐——”   他刚开口,又一道剑光袭来。   喻珩身形一动,残影被那道剑光击碎,他站在另一边,扭头瞧了自己残影一眼,笑道:“小斐,你还是这般,不打招呼便偷袭。”   说话间,他移步换影数次,又一次欲躲开剑光时,忽而一股霜寒之意击中他后背,他本能地往另一方躲避。   不过,他躲慢了,一并长剑不知何时拦在他之前躲闪的轨迹上,若他没有突发躲避,此时已经撞上那柄长剑。   颜今歌的剑,在情咒之下,不仅没有变钝,反而更利。   他摸摸手臂上被长剑斩出的深可见骨的创口,嘴角提起的笑冰寒一片,“自找死路。”   魔渊浊气无处不在,颜今歌越是动剑,他识海魔念暴动得越快,若他身上有伤口,魔渊浊气侵入,颜今歌只会魔念反噬而死。   他掌心一动,黑色浊气凝成一柄长-枪,他手持黑色长-枪,直朝颜今歌刺来。   喻珩持枪,身上那股温润无害气质褪-去,整个人充满邪魅的危险,杀气凝成实质,隔空便可伤人。   他绰枪而动,刹那间无数枪花翻起。   颜今歌沉着应对,手中绝光似最美的极光,常亮于极地,只要抬眸,便能见极光照耀。   极光与枪花碰撞,似小星球相撞,瞬间迸裂出无数能量,又似烟花炸开,将黑魆魆的魔域耀上半边天空。   迸裂、碰撞、空间陨落、乱流滋生,不小心卷入两人战场千里外的魔兽,行走间便被余波冲击碾碎,炸成血花与肉糜。   颜今歌和喻珩身上伤口一点点田添多,喻珩神色愈发癫狂,而颜今歌任心魔海翻涌,却极致冷静。   他冷静地挥剑,挥剑。   他眼底只有一件事,便是挥剑。   而这时,裴惜惜来到了他识海,将他翻腾的识海镇压,没了心魔后顾之忧,颜今歌尽情施展,剑光入流星般闪耀,极致漂亮,极致危险。   喻珩身上又多添几道伤口,他等着颜今歌自毁,出手便不似颜今歌专心,见颜今歌打得越来越疯,他暗骂一句疯子。   他不甘心就此退去,却又在颜今歌差点洞穿他胸膛时,不甘不愿地退去。   他与颜今歌不一样,颜今歌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命,他却很看重自己的命。 第76章 元婴   喻珩身形隐没,消失于颜今歌眼前。   颜今歌没有去追,他剑握于掌心,另一只手放到金沙秘境上。   他也没有内视识海,去见裴惜惜,只眸光平视,似在等待着什么。   天垂四野,风过辽阔,枪意、剑意、杀意撕裂出的残风刮过他的肌肤墨发与长裳,没有在他身上造成创口,却墨发与衣袂高高扬起。   似亘古的战尊,站在战后场上,静默等待,等到战场彻底变得安全。   残波似水纹一道道往外扩散,似无情的绞杀之波收割附近魔兽群性命。   附近并没有修士循着动静而来,反而修士见到那道极光,早早远离。颜今歌离开战场也不过几百年,在这儿镇守的,大多数曾见过他的剑光,便算是初进阶化神的,也会被周围长辈科普,遇见那道剑光不要靠近。   杀意太盛,余威不止。   风呜呜刮过,仿若雕塑般站立的颜今歌忽而抬眸,又望向前方天空,与去而复还的喻珩隔空对望。   喻珩退去后,越想越不甘心,又重新折回。   他想,颜今歌那般动剑,或许是快制成不住,才意图逼退他呢?或是心魔念反噬,他察觉不舒服呢?或浊气入体,他出剑要变慢呢?   他不信浊气、魔念对颜今歌没影响,他又半路回来,等待颜今歌癫狂。   然而,他过来瞧见的,依旧是冷静无比的颜今歌,仿若心魔念与浊气对他毫无影响。   喻珩眸光眯起,彻底离开。   他一离开,颜今歌继续维持戒备姿势静静等了半天。   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后,传讯给镇守魔渊的太渊宗长老。   在等待过程中,他内视识海,见裴惜惜躺在心魔念上,张开小-嘴,而心魔念似彩虹般从魔念海上成束而起,在空中驾成拱桥后,落到裴惜惜嘴中,喉结松动,心魔念源源不断被她吞进肚子。   颜今歌眼底闪过笑意,隔空用神识碰碰裴惜惜。   小明珍就算偷懒,也那么可爱。   他道:“别贪吃。”   裴惜惜听到动静,从魔念海上爬起,道:“你遇上谁了?怎么魔念海浓度又浓了?”   还不断翻涌。   要不是她一直镇压,颜今歌估计会遭到魔念海反噬,此时哪能维持这般清明?   颜今歌用神识幻化个化身站到裴惜惜身边,道:“遇见个魔族。”   天级契约能不经过道侣同意就翻看对方记忆,裴惜惜尊重对方隐私权,一直没有翻看过,此时也没刻意去看,但她察觉到颜今歌提起这个魔族,情绪有些复杂。   记忆能选择看与不看,情绪接受这个,没法阻止。   所以,裴惜惜知道,这个魔族于颜今歌来说,有些特别。   她问:“这个魔族,是你的仇人?”   颜今歌沉吟片刻,道:“应该?”   “应该?”裴惜惜不懂这个词,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应该不应该的说法?   颜今歌措辞片刻,道:“魔族是太玄界所有修士仇人,这点毋庸置疑。而我,没有仇人。”   裴惜惜听出颜今歌话里意思。   他没仇人,所有与他有仇之人,都只是他的垫脚石,够不上他的仇人。   她捧着脸,夸到:“师父,你好狂哦。”   颜今歌歪头,又碰碰裴惜惜的脸,道:“我说的是实话。”   裴惜惜又捂住胸口,她师父歪头也好可爱。   她紧走两步,学着颜今歌的动作,将颜今歌抱在怀里,捧着他的脸,啵啵连亲记下。   颜今歌感到好笑,像个大型玩-偶,任裴惜惜施为。   裴惜惜亲完后,察觉到颜今歌坐在她身上,一下子上身老高,她要仰头望着说话,又将颜今歌放到一旁坐下。   她头挨着颜今歌,问:“师父,事情都办完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颜今歌摸摸裴惜惜,道,“你先回去,等你睡一觉,我便回来了。”   “好。”裴惜惜没有黏糊,亲了颜今歌一口,顺着契约离开。   魔域,太渊宗修士朝颜今歌先行一礼。   颜今歌将被魔气污染的金沙秘境退给这些修士,让他们处理。   金沙秘境没有炼制成空间魔器,没有认主,无需颜今歌抹去神识,可以交给这些大乘合体修士。   回到太渊宗,颜今歌将破虚笔丢给掌教,道:“你看着处理。”   是收入太渊宗库房,或者还给绒绒族,都可以。   说完后,不给明煦反应,身形一闪,回到无霜峰。   无霜峰内,裴惜惜察觉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瞧见颜今歌从院外跨进,她脚步一蹬,滑入空中,似乳燕投林般轻盈地落到颜今歌怀里。   颜今歌张开手接住裴惜惜,双手托住裴惜惜的臀,一手托在她后腰,像抱小孩子一样抱起她,他眼底含笑,轻声道:“我回来了。”   裴惜惜双-腿夹住颜今歌的腰,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笑吟吟地开口:“欢迎回来。”   听到这两句对话,无论是颜今歌还是裴惜惜,都莫名感慨。   裴惜惜没有父母,从小孤儿院长大,从没有人对她说出这句话,无论是等人,被人等,她都没经历过;而颜今歌自他师父陨落,也有几百年没与人说过这话。   这话一出,像是无论他们在何处,都有一个家在等着他们,都有一人在等着他们。   两人静静相拥,又静静亲吻,温馨又克制。   亲完后,两人平复情绪,裴惜惜依偎在颜今歌怀里,问:“族长爷爷给你治病,要有什么准备?”   这个心魔念实在是太坏事,早点解决才好。   颜今歌“唔”了一声,不动声色道:“因为是大乘巫族以修为与神魂为祭诅咒的,有些麻烦,这个准备工作,比较长。”   “比较长是多长?”裴惜惜问。   “十几年吧。”颜今歌开口,“有些材料没有找到,要先找到材料。”   裴惜惜“噢噢噢”地应了几声,问:“有哪些材料?”   “不灭土,圣绮水……”颜今歌一连报出不少比较难寻的天材地宝。   裴惜惜凝眉,道:“差这么多?我知道了。”   裴惜惜将这些材料记下,准备之后留意。   颜今歌倒也没撒谎,不过这些材料不是解咒用的,而是渡劫用的。   渔人族族长数劫并渡,没有万全准备,根本渡不过,这些材料太渊宗有一些,他手中有一些,与人换一些,便能凑齐,账全记在渔人族族长身上。   现在渔人族族长正用秘法躲避着雷劫,准备等材料凑齐便开始渡劫,不然他一入太玄界,雷劫就劈下来了。   不过,用秘法压制雷劫纵然能推迟渡劫时间,但相应的,雷劫力度又会增大几分。   任何事,有利便有弊。   当然,裴惜惜并不知道。   这些天材地宝,都是保命好物,裴惜惜没多怀疑。   裴惜惜从颜今歌怀里下来,拉着颜今歌往他房间里走。   她要实现自己的宏图大愿,今日就睡了颜今歌。   她抿抿唇,情绪微微亢奋,一想起接下来就能看到她师父精瘦的身材,抚摸上白皙如瓷器的肌肤,就有些压抑不住。   她摸摸鼻子,没有鼻血留下来,又继续前行。   进了们,她无视客厅,拉着颜今歌继续往里,径直进入卧室。   裴惜惜往日在颜今歌房间里的活动区域并不包括卧室,这卧室,她还没进来过,此时进入,她率先锁定床铺。   颜今歌卧室与他人一样,清冷,干净,淡硬,房间里除了床、床头柜,并无多余装饰品,而白玉床-上,除了一玉枕,再无其他。不似裴惜惜,铺了被褥铺被子,铺了被子还有抱枕,看着就软绵绵舒舒服服。   这儿清冷地像是无人居住,或者讲究居住,不似有人长期生活。   然,这是一个修士房间,有一个修士长期在此起卧。   裴惜惜瞧清那床模样,打消了念头第一次在她师父床上的念头,拉着颜今歌前往自己房间。   颜今歌透过天级契约传来的情绪,模模糊糊猜到裴惜惜准备做什么,但因情绪又不是太精准,又不是十分确定。   他任裴惜惜施为,在自己被裴惜惜推到床-上时,他心底猜测证实,伸手掐住裴惜惜的腰,哭笑不得地开口,“乖,不行。”   “为什么不行?”裴惜惜俯身,捧着颜今歌的脸,慢慢凑近。   颜今歌头往后仰,道:“咱俩修士差距大,要是现在双修,你承受不住我反哺给你的灵力。”   便算强行承受住了,也会因为强行提升几个境界,而境界不稳,反而不利于裴惜惜道途。   裴惜惜想了一下,若是双修过程中,她承受不住灵气,“膨”地炸成一团血花——   她从亢奋的期待中清醒了,浑身热血凉成一片。   她拨开颜今歌的手,坐到他旁边,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大乘。”颜今歌掐着手指算了算,开口道。   裴惜惜不自觉撅起嘴,“大乘?那要好久。”   原著中,欲魔身为天道之子,进阶大乘也要几百年呢。   “不久的,很快的。”颜今歌耐心安抚,“也就五个大境界。”   “我飞升,也才九个大境界。”裴惜惜踢踏着腿,抗拒道,“没有其他法子吗?”   “没有。”颜今歌不假思索地开口。   “你心虚了,你在撒谎。”裴惜惜捕捉到颜今歌的情绪一瞬,手放到他腰间挠痒痒,问,“是什么方法,快说!”   颜今歌不怕痒,顺着裴惜惜的力道假装怕痒躺倒在床-上,他告饶道:“没有没有,我真不知道。”   裴惜惜生气地推推颜今歌,起身开口:“哼,不用你说,我会找到方法的。”   颜今歌不愿说方法,裴惜惜也不能霸王硬上弓,欢爱中炸成血花这个死法,她真的不可。   她溜达达的跑去藏书阁,开始泡藏书阁里。   期间,她去见了薛茜茜,薛茜茜已经成年,亭亭玉立的,似俏生生的荷花,煞是好看。   她瞧见裴惜惜,还像幼年一样凑到裴惜惜身边,抱着她的手喊道:“惜惜姐姐。”   裴惜惜与薛茜茜简单交流下这十年各自经历,之后便是裴惜惜指点薛茜茜,两人都是幻修,交流与教导起来,比其他修士更顺畅。   与薛茜茜见完面,她又去见路亦平和小美人鱼。   路亦平待在天在水秘境,和渔人族待在一起,而渔人族族长在了解太渊宗的宗风后,带着渔人族加入太渊宗。   和绒绒族一样,渔人族在太渊宗也有一座大峰头,那峰头,便是渔人族的住处。   渔人族取名简单粗暴,秘境内喊渔人国,这峰头就叫渔人峰。   虽然给了渔人族划分居住,但渔人族平常还是住在秘境内,那秘境,悬浮在渔人峰上。   当然,这个过程很短暂,渔人族大半年后,不管大渔人还是小渔人,陆陆续续地都从秘境里搬了出来,只要去玩水时,才会入秘境。   因为,在太渊宗内,不管是大渔人还是小渔人,不管修为是超过金丹,还是不到金丹,都得随太渊宗小弟子一起上课。   这是为了让渔人族更好的融入太渊宗,熟悉太渊宗环境。   第一年这些渔人族弟子会一起行动,而路亦平一开始也会陪他们上课,等渔人族习惯上课了,路亦平便请薛茜茜平时帮忙看着点,自己闭关冲击金丹。   裴惜惜将自己凝成金丹的诀窍告知路亦平,又笑道:“不必怕心魔,有心魔呼唤我,我助你度过心魔。”   路亦平:“……”   “我谢谢你了,不过不用,区区心魔,不足挂齿。”路亦平说得区区心魔时,还拿眼睨向裴惜惜,暗示意味明显。   对,说的就是你,别想来我识海捣乱。   裴惜惜哈哈直乐。   路亦平开启阵法,将裴惜惜的笑声拦在结界外。   因狐九九和鹤五六回族地,文二雅和贺晏然已经缔结金丹外出游离,故路亦平闭关后,裴惜惜便收敛全部心神,一心泡在藏书阁内,查找修为相差太大的道侣如何解决双修问题。   查来查去,只查到一个解决方法——借助天级双修功法,让灵气互相流通。   不过,她查到的资料里,只提了一嘴,到底是哪种天级双修功法有用,那资料里没说,还得继续查。   将底下四层全都看完,裴惜惜回无霜峰开始闭关。   金丹期只有底下三层的权限,因裴惜惜是暗阁精英弟子,多了一层权限,能看四层,若是元婴期,还能继续往上看一层。   闭关时间容易过,倥偬又是十年,无霜峰上,天上乌云凝聚。   颜今歌仰头盯着那乌云,身形一闪,离开无霜峰头。   天劫不认修者,凡在渡劫范围内的修士,都当做是帮忙的同伴,之后天雷会根据同伴相应提高。若他还在无霜峰,裴惜惜的元婴雷劫,会高到渡劫档次。   雷劫不偏不倚,方方正正温温柔柔的劈了八十一下。   裴惜惜顺势以雷劫淬体。   魔灵族受天道钟爱,雷劫落到魔灵族身上威力不强,但效果一样,雷劫之后的甘霖更是给得大方,这点,裴惜惜刚出生是便有所体会。   她在劫云散去,甘霖落下时,后仰躺倒在地,用道侣契约喊颜今歌,“师父快来快来,来泡甘霖。”   下一秒,颜今歌来到裴惜惜身边。   颜今歌的怀着纵容的态度来的,他已渡劫,按理说元婴期雷劫给的甘霖于他无用,但不知是不是天道对魔灵族的偏爱,他竟觉得甘霖落到他身上时,心魔海内的魔念有消融趋势。   不过瞬间,他便察觉到这不是错觉,魔念海确实在甘霖的浇洒下,似遇见浓酸的碱,融化在甘霖里。   消融得不是很多,估计裴惜惜修炼一次的量吧,但颜今歌再次由衷有种裴惜惜是自己贵人的感觉。   遇见裴惜惜,他识海内只增不减的魔念,以各种方式开始减少。   以前只能等死,现在却能苟活。   他不在乎性命,但他在意裴惜惜对他的新意。   他将裴惜惜从地上抱起搂在怀里,静默地没有开口。   裴惜惜从颜今歌怀里挣扎出来,道:“别搂着我,我要泡甘霖。”   颜今歌眉开眼笑,纵容地应道,“好。”   裴惜惜从颜今歌怀里挣出,在地上翻滚,吸收甘霖入体。   这时,天边又有劫云凝起,这劫云相较裴惜惜的劫云,简直像是娃娃鱼和大怪兽间的区别。   裴惜惜腰一挺,似鲤鱼打滚般坐直,望着那劫云目瞪口呆。   她拉拉颜今歌,问:“那是什么境界的劫云?”   颜今歌沉默片刻,担心裴惜惜看了雷劫生出畏惧,道:“渡劫。”   裴惜惜狂喜,“太玄界又会出一名渡劫?”   太好了,太玄界又有渡劫,太玄界修士有事没事不会只喊她师父了。   颜今歌摇头,道:“不是,是渔人族族长,他数境界劫云累积,凝出不下于渡劫的劫云。你境界低,别看。”   他挥手,撑起无霜峰结界,将那声势浩大的雷劫拦在结界外边。   裴惜惜乖乖听话。   颜今歌总不会害她。   无霜峰内,甘霖化作灵气消失,裴惜惜拍拍衣裳,道:“我继续闭关。”   稳定修为。   颜今歌替她抚顺凌乱的头发,道:“好。”   裴惜惜闭关后,颜今歌前往渔人峰,他站在渔人峰外,看渔人族族长渡劫。   除了颜今歌过来,还有不少大乘合体修士也过来了,修士渡雷劫时,会有渡劫者自身感悟外溢,若旁观修士与渡劫者的道有想通之处,便会有所领悟。   当然,没有领悟也没关系,感应下渡劫者的劫云,对自己日后渡劫有所准备,也是好事,且劫后甘霖,由灵气液化而成,精纯无比,纳入体内,无需剔除杂质,对修士大有益处。   不过,也不尽然全是好处。   有好便有坏,若是渡劫者渡劫失败,旁观渡劫之人,很有可能落下心魔。   这得修士自己判断。   渔人族族长站在阵中心,视线落到空中颜今歌身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迎接雷劫。   他雷劫往后推移十年,助族内所有小崽子度过雷劫,才开始自己雷劫。   他的雷劫已经很厉害了,堪比渡劫,若他没有度过,他会以修为与神魂为祭,为颜仙尊祝福。   整个渔人族只有他一名大乘,若他陨落,渔人族不想受欺负,还得依靠颜仙尊。   若他以命为颜仙尊解咒,颜仙尊必然会承他情,对他族人看顾一二。这份一二,对他族人来说,足够了。   更何况,他族内那些小崽子,与颜仙尊的道侣交好,若真受了欺负,想来惜惜也不会放着不管。   他将一切都想得明白,身后无牵挂之忧,全心全意迎接雷劫。   一道,两道……九道。   若说裴惜惜的雷劫是0.1A小电流,那渔人族族长的雷劫是万A高压电,完全不在一个等级,而渔人族族长在第一波雷劫之后,便伤痕累累,鱼尾上的鳞片脱落。   渔人族族长的情况并不好,他以大乘修为扛渡劫修为,到底有些勉强,哪怕他活得足够长。   颜今歌没有多少情绪拨动,望着渔人族族长的目光无悲无喜。   渔人族族长仰头,对上颜今歌视线,本来被雷劫打击得沮丧的心情,又生出一股信心。   他能否度过雷劫,干系这颜仙尊的情咒,颜仙尊这般冷静,是不是他渡雷劫,并非毫无希望?   他咬咬牙,没有吃保命之物,也没有启动阵法。   第二波雷劫再次打在渔人族族长身上,渔人族族长全身没有半点好肉,躺在地上手指几近于没有半分力气,他手指动了动,对上空中颜今歌镇定的眸子,又咬咬牙,直起身。   第三波、第四波,渔人族每每感觉自己扛不过去时,见颜今歌眸光冷静,又有了支撑力量。   他扛到第六波,才开启阵法,吞下九命丹治疗体内被雷劫之力击中的乱七八糟的伤。   旁观大乘本来对渔人族族长不看好的,见渔人族族长一次次咬牙挺立,好似风中打不倒的小白杨,赞许道:“他这雷劫,稳了。”   最后三波最后的雷劫,凭渔人族族长的积累,足以扛过去——渔人族族长换渡劫之物没有瞒着旁人,稍微留心一下便知道。   旁边有大乘颔首,感慨地开口:“这才是我辈修士对道途的态度,不放弃,不逃避。”   “我太渊宗,又有一名实至名归的大乘,天降喜事啊。”   有人笑了一下,道:“负债累累的大乘,确实是喜事。”   为了还债,不得不打工还债,如此,他们身上的担子,也能减轻不少。   气氛轻松起来,这些旁观者也有了心思开始说笑,更有修士望着这一幕有所领悟,当初盘腿消化。   第七波,第八波,第九波。   八十一道雷劫一一洒下,劫云散去,天降甘霖。   甘霖治愈渔人族族长身上的伤势在甘霖的滋润下,雷劫化作能量被他吸收,他尾巴上被雷劫劈得粉碎的鳞片,又重新长出更锋利更光泽的鱼鳞。   他仰头,视线捕捉颜仙尊,见颜仙尊朝他颔首,转身离开,他面上忍不住露出感激。   若不是颜仙尊,他这数劫同渡,估计极险。   他一定要迈入渡劫,替颜仙尊解了这情咒。   渔人族族长眸底变得更坚定。   “恭喜恭喜。”太渊宗修士朝渔人族族长道喜,渔人族族长一一道谢,顿时渔人峰热闹起来。   热闹之后,渔人族族长便开始打工还债了,他搜寻贡献点,发现去魔域杀魔族贡献点来得更多,且太玄界的大乘,都需要镇守魔域,便接了镇守魔域任务,前往魔渊。   颜今歌将进阶渡劫的要点告诉他,道:“你得找到自我。”   渔人族族长将这话记下,离开太渊宗。   他刚离开不久,天际划过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似流星般砸入太渊宗。 第77章 治病   这动静太大,太渊宗修士仰头都瞧见了。   他们纷纷议论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消息太少,而讨论不出所以然,更有弟子以为外敌来袭,赶紧上报给自己师父。   但一时半刻没有得到消息,禁不住惶惶然。   他们太渊宗有渡劫仙尊在,谁敢偷袭?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偷袭?   耐心等了片刻,太渊宗内,既没有拉响警报,又没有长老过来通知他们准备战斗,一切平安无事,仿若无事发生。   这让他们闹不明白,这是大张旗鼓的攻入,一秒被太渊宗按下?   既然没有长辈命令,太渊宗弟子该干嘛继续干嘛,不过对这事更为好奇。等一天课上完,他们回到自己宗门迫不及待问他们师父,他们师父只含糊地说宗门长辈回宗,没什么大事,太渊宗弟子渐渐将此事放下。   但这事并没有各大峰主说得那般轻松。   那道红光入太渊宗不曾减速,可见其主其事十万火急,不过是底层弟子不知而已,就连知道这事的长老,也都三缄其口,对自己底下弟子也不松口。   ——太渊宗镇守魔域的大乘长老,受浊气影响失去了神智。   入过魔域的修士,都知道浊气对修士心智有影响,这事对他们影响不大。   然底层弟子,并不知道这事,若是修为太低早早知道魔域状况,可能会对魔域生出恐惧之心,日后若是上魔域,不仅帮不了忙,反而会拖后腿。   还不如无知无畏进魔域,在宗门长老的看顾下,迅速适应魔域战场。   这也是宗门长老有志一同对下边弟子瞒着的原因。   但,这事没有瞒着裴惜惜。   或者说,护送这位大乘长老的修士这么急急忙忙地冲向太渊宗,就是朝裴惜惜来的。   浊气影响神智,说到底也是心魔范畴,而对付心魔,是属于裴惜惜的专业技能。   那名冲入太渊宗的长老用长老玉牌开道,径直冲向掌教峰——太渊宗内禁飞,是对弟子的限制,不束缚大乘长老。   她将那名大乘长老往明煦面前一放,道:“明珍师侄呢?快请她过来看看。”   护送的大乘长老是一只赤狐,她一身红衣,头顶和尾椎骨上,露出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   只有刚化形的妖修还没完全掌控化形,才会这般外泄一部分原形,如她这般高阶妖修,早能做到气息圆融不外泄,原形尽数收敛。   但此刻她却做不到。   这是她先与其他道友先合力制止逸阳,又不惜灵气赶路,造成此时她灵气耗尽,耳朵和尾巴没法收起。   她满脸焦急,望向明煦,急道:“快快快。”   她掌下逸阳道尊睁开双眼,正欲挣扎,她眼疾手快地以手做刀,似拍西瓜般怕中他的脑袋,将他拍晕过去。   看她这熟稔模样,显然一路上没少拍。   掌教眼角抽抽,很想说一句“绯衣师叔,小心点拍,别将逸阳师叔脑袋拍碎”。   但他知道这句话不合时宜,只唇抖动片刻,道:“我已通知师叔,等明珍师妹出关,便让明珍师妹过来。”   “闭关?”狐绯衣凝起眉,低头望向哪怕昏迷,也身子不断抽搐的逸阳,道,“糟糕了,回来得时机不对。”   她抬起掌,在逸阳额心连拍好几掌,让他晕得更彻底,道;“明珍师侄什么时候出关?让今歌师兄看顾逸阳,我回魔渊了。”   若说太渊宗,有谁能轻而易举镇压逸阳的□□,唯颜今歌莫属。   “绯衣师叔,”明煦生怕绯衣撒手不管,忙喊道。   狐绯衣仰头,“嗯?”   “绯衣师叔,您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再走?”掌教视线落到狐绯衣的双耳上,又移开视线,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狐绯衣迫不及待将逸阳这烫手山芋交出去,又怎么会听掌教的劝?   逸阳要是清醒,她又没及时拍晕,她可扛不住混乱暴躁的逸阳。   她道:“不行,魔域那边离不开我。”   说起这事,她真心的叹口气,“几百年前,今歌师兄将魔渊大乘魔族狠狠杀死一大波,才让这三百年镇守略微轻松。但这三百年间,魔族那边大乘魔族笋似的长,局面不容乐观。”   人族修士进阶大乘需要时间,但魔族却没人族这般麻烦,高等魔族吞噬低等魔族,修为见风似的涨,只要低等魔族够,大乘期高等魔族就源源不断。   而低等魔族繁衍速度很快,一窝能声好几个,它们不受高等魔族驱使时,日常生活就是□□生崽,那生出的小崽子落地就走,折损率极低。   总之,与魔族对战,情势艰难,战线得无限拉长。   明煦闻言,也忍不住叹气,“只恨我身为掌教,不能轻易离宗,不然我也要上魔域,杀魔族。”   狐绯衣察觉到士气有点低迷,忙道:“我太玄界最近也有不少优秀小崽子出生,一些本来不打算生子的根骨出众的高阶修士也开始寻摸生子花,为修真界留优秀种子,我太玄界修士上下一心,迟早将魔族赶回老家。”   两人说话间,颜今歌带着裴惜惜过来了。   只能说狐绯衣回来得时机恰好,裴惜惜刚好出关。掌教传讯给颜今歌时,她就在旁边。   裴惜惜对这些镇守魔域的大能很有好感,对他们也很是尊敬,这些人,为了太玄界普通修士和无数凡人在负重前行,若她能帮忙,自然义不容辞。   她刚入昭堂殿,便瞧见地上昏迷的修士,不等旁人开口,她先来到那修士身侧,伸手探向他的额心。   狐绯衣握住裴惜惜的手腕,无奈又宠溺地开口:“你这孩子,毛糙糙的,做事真急。”   裴惜惜扭头望向她,喊道:“绯衣师叔。”   狐绯衣年纪比颜今歌大得多,颜今歌以往都是喊狐绯衣师姐的,但后来颜今歌进阶渡劫,为表尊重,以前所有的师兄师姐一跃而成师弟师妹。   狐绯衣摸摸裴惜惜的头,道:“逸阳是大乘修士,他的识海受侵会本能抵挡,你修为低,挡不住他的反击。让你师父压制一样的反击,你再查探。”   狐绯衣扭头望向颜今歌,道:“今歌师兄。”   颜今歌站到裴惜惜身边,垂眸望向裴惜惜的头顶,眸光微软,他道:“明珍,开始吧。”   便算狐绯衣不拦上一拦,裴惜惜也不会有事,他早已压制了逸阳,不过是他修为太高,出手狐绯衣和掌教都没有察觉。   但狐绯衣的好心,他也不会辩拂。   裴惜惜再次伸手按向逸阳的额心,这次狐绯衣没再阻挡。   神识顺着额心进入逸阳识海,首先拍来的是仿若从天而降的滚滚灰色大潮,这是浊气。   浊气覆盖下,是道道深深浅浅长长短短密密麻麻的裂痕,好似干旱十年,皴裂连绵。这是逸阳道尊碎裂的识海。   识海上边,逸阳道尊的神魂上纠缠着灰色浊气,一道道的缠绕着,将他本来清润无瑕的神魂,染成灰色,此时灰色侵略了大半部分神魂。   若是等浊气将全部神魂都染灰,逸阳道尊将彻底无救,不是成为无神智只凭本能行动的邪修,便是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见逸阳道尊还有一小半神魂清凌凌的亮着光,裴惜惜松了口气。   她放开神识,将浊气吸入体内。   魔灵钟天地而生,能吸收天地一切能量,灵气、魔气、浊气、阴气、血气等都能化为己用,只是浊气阴气血气等负面之气并不得魔灵喜欢,纳入体内时,魔灵也会受到这些气影响,仿若吞吃臭水沟的淤泥,暴躁厌恶想杀人。   裴惜惜凝眉,忍着嫌恶将这些浊气从逸阳道君识海吸入自己体内。虽然理智知道这是救命,应该克服一切困难,但生理反应压不住,她张嘴不断干呕。   太难吃了。   魔域的浊气不知凝聚了多少年的怨气、血气、杀气、罪孽之气,全堆积在一起发酵浓缩,吃一口像吞吃死了一月的鱼,腥臭得让人难以忍受。   裴惜惜扛不住,收回手,趴在一旁不断呕吐,直呕得头昏眼花,两眼噙泪。   颜今歌忙蹲身搂住裴惜惜的肩,手握住她的手腕输入灵气,他关切地望着裴惜惜,问:“明珍,舒服一点了吗?”   狐绯衣心生一抹异样,不过见裴惜惜满脸苍白,整个人欲升天,这抹异样又散去。   她暗自摇头,今歌师兄不过是太紧张他弟子了。   若她弟子是小明珍,她肯定比今歌师兄更紧张。   她望向裴惜惜,轻声道:“明珍,你没事吧?”   裴惜惜张开嘴,略带委屈地开口:“糖,我想吃糖。”   只有糖,能安抚她饱受折磨的味蕾。   颜今歌从空间戒里掏出一颗彩虹糖,塞进裴惜惜嘴里。   裴惜惜含了片刻,取出明曦水,顿顿地喝了几大口。明曦水甘冽清正,祛浊涤恶,压下了浊气带出的恶心。   在明曦水的作用下,裴惜惜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坐直身子,盯着手中的明曦水,忽而想出一个办法,但具体效果如何,还是要先试试。   见裴惜惜恢复精神,狐绯衣问:“小明珍,你逸阳师叔,没救了?”   不然裴惜惜怎么刚探查逸阳,就残害成这个样子。   狐绯衣纵然早将生死看开,此时也不免感伤,有种感同生受的悲痛。   “没有没有没有。”裴惜惜连忙否认,“逸阳师叔还有救。”   不就是堪比吃屎?为了吃人,她可以。   她收起明曦水,实际上将明曦水纳入丹田,让水源气吞噬。明曦水能祛除浊气,吞噬了明曦水的水源气带有明曦水的特性,应该也能祛除浊气。   但到底能不能祛除,还要看效果。   她怀着一腔悲壮,再次进入逸阳道尊识海。   甫一进入,裴惜惜便生理性地干呕。   她两眼无神,麻木地放出水源气,释放出水汽。   是她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让她继续吞吃浊气,她不可。   她只能寄希望于吞噬了明曦水的水源气能起效。   恹恹地往前边一瞧,裴惜惜顿时精神了,有用。   裴惜惜加大输入,有些后悔去天在水秘境时,没有用水源气在轻水、中水、重水里走一圈,不然水源气还能再壮大一分。   指挥水源气将逸阳道尊识海内的浊气一一祛除吞噬干净,裴惜惜收起水源气,落到逸阳道尊的神魂上。   神魂上的浊气与神魂紧紧相缠,远比识海更难祛除。   现在是水源气将神魂外边游离的浊气都祛除干净,深入神魂内部的浊气,暂时没法祛除,要靠修士自己。   裴惜惜收起水源气,又放出木源气,用木源气修补逸阳道尊识海裂痕。   之后,她收回神识,对颜今歌道:“师父,可以唤醒逸阳道君了。”   颜今歌颔首,收回神识与威压。   不多会儿,逸阳道君睁开双眼,一双清润的眸子闪过迷茫。   怎么绯衣师姐、掌教、今歌师兄和明珍都望着自己?还有绯衣师姐怎么高高举起巴掌?   不等他想明白,狐绯衣一巴掌拍了下来,重重地拍到他胸膛上,将他从这种迷蒙中唤醒。   “太好了,你这老小子没有失智。”狐绯衣痛快地拍了他两巴掌。   她本来想着,逸阳若是依旧不清醒,她就一巴掌叩他额头,既然他是清醒的,这巴掌不浪费,就拍胸膛了。   若是逸阳道尊知道她的心理,肯定会说还是浪费了好。   但他不知道。   他捂着胸口,倒吸一口气。   确定了,不是梦。   梦里没这么疼。   他坐直身,也想起之前的事,感慨道:“没想到,我还有恢复清醒的一天。”   狐绯衣收回手,拍拍裴惜惜的肩,当然,拍得很轻柔,和拍逸阳道尊不一样,道:“是明珍的功劳。我就说,明珍师侄可能有办法,你别太快放弃。”   也幸好她力排众议,将逸阳道尊送了回来。   裴惜惜忙道:“是逸阳师叔自己没放弃。”   她望向逸阳,道:“逸阳师叔,您的神魂上还有浊气,我不好妄动您的神魂,就没有治疗。您可以修炼祛浊功法,或者借助一些清心天材地宝,将神魂上的浊气祛浊。在浊气没有祛除之前,您最好别去魔域,也没再接触浊气。”   逸阳颔首,对裴惜惜道:“多谢明珍。”   他视线扫过裴惜惜,道:“明珍已经进阶元婴了?不错。师叔还没给你进阶礼吧,过几天,师叔备份礼,你别推辞。”   救命之恩不好含糊,但若直接给谢礼,又太生疏,干脆以进阶礼的名字给。   既亲近又可以给厚礼。   裴惜惜也知这点,没有推辞。   狐绯衣望着裴惜惜,眸光微动,问:“小明珍,你不是辅修了炼器炼丹?反正你进阶元婴也要外出历练,不如先去契约一束异火?”   狐绯衣这话一出,掌教、逸阳和颜今歌不由得望向狐绯衣。   除了裴惜惜,其他三人都懂狐绯衣话里意思,也算因为懂,才有些惊讶。   狐绯衣就这般看重裴惜惜,连只允许族内幼崽前往的万火禁地,也对裴惜惜开放?   所谓万火禁地,是由狐族、毕方、祸斗等火属性妖族异族掌控,其体内自生妖火,此妖火需吞噬其他异火进阶,为族内后代,这些火属性妖族异族先祖寻一处火焰山,将自身异火分出一小株放入其中,之后,凡族人身陨,其遗留异火放入火焰山里,供后辈来此契约。   而契约异火的妖族,得将契约的异火分一小株丢入火焰山内,之后吞噬异火妖火变异,又得分一小束放入其中,如此方可再入其中,契约新的异火。   如此,火焰山异火源源不绝。   不过,火焰山被那些火属性妖族异族牢牢把控,并不对外开放。   显然,狐绯衣这话,是想给裴惜惜一个名额。   裴惜惜不知这话有多难得,她半垂着眼睑,两颊微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绯衣师叔,我没进修这两门。”   她自不上学后,就停下了辅修,对炼器和炼丹都没有深造。   “没事没事。”绯衣继续道,“有不少异火,比如琉璃净火、冰霜焱火等,都对魔族有大杀伤力,你可以契约这些异火诛杀魔族。”   “若是不喜这些天火,还可以契约幻梦圣火、净冥异火等火,这些火拥有致幻能力,与你道途也算相辅相成。”   裴惜惜眸光一亮,“好的呀,谢谢绯衣师叔。”   若能契约异火,日后对付魔族更方便。   颜今歌道:“我会带明珍,正式拜访诸族。”   这是要给出谢礼,不白占这些火属性妖族异族便宜。   绯衣摆摆手,道:“今歌师兄不必太客气,这是明珍应得的。”   能治疗神魂失智,不至于如以往那般只能忍痛大义灭亲,这样的珍宝,得小心呵护。   想必她将此事一说,其他几族也不会拒绝。   于修士大义面前,所有的是非利益,都能放下。   颜今歌没有开口,但他已打定了主意。   逸阳道尊不能再上战场,给了裴惜惜进阶礼后便开始闭关,颜今歌带着裴惜惜随绯衣前往狐族,期间裴惜惜替狐绯衣祛除识海内浊气。   他们这些镇守魔渊的修士,在魔域待久了,识海内都会侵入浊气,他们会在浊气侵入神魂前出魔域,先静修个十几年,将浊气祛除干净后再入魔域。   但,也有出差错的,在接近承受极限,该离开魔域时,被魔族拖得没法离开,之后便是浊气入神魂,快速失去神智。   比如逸阳。   他们并非不想在距离极限还有一段距离时离开魔域,而是外边没大乘进来,他们若离开,镇守魔域的大乘担子更大,他们想多杀一些魔族,在离开前减轻镇守大乘的压力。   狐绯衣察觉到自己识海内积累数十年的浊气全都清空,神魂识海俱是清爽,像是一下子卸了几十斤重担,整个人恢复到巅峰时期,禁不住有些震惊。   魔灵族就这般厉害?   他们苦恼,要花费大半功夫祛除的浊气,在魔灵手里,轻而易举就能祛除?   天道真是钟爱魔灵一族。   狐绯衣并不知道这是裴惜惜的机缘,而非她身为魔灵的能力,她还在感慨,天道到底偏爱他们修士,赐予修士阵营一心魔灵。   她轻声问:“明珍,你愿不愿意替镇守魔渊的修士,祛除浊气?不让你免费干活,都有报酬。”   “好。”裴惜惜毫不有点地答应了。   这些镇守魔渊的修士都是太玄界的英雄,她就算不收报酬,也愿意给这些英雄祛除浊气。   她有这个能力,她愿意承担起自己的义务。   她活在太玄界,能自由安稳的修炼着,就承了这些英雄的情。   “好孩子。”狐绯衣越看裴惜惜越喜欢,也越觉得自己那个决定没有做错。   明珍若是能契约一朵厉害的火,日后便能多一层自保能力。   颜今歌站在裴惜惜身后,对裴惜惜的决定没有多半句嘴。不管裴惜惜要做什么,他都支持,他能做的,就是成为她的后盾。   到了狐族,狐绯衣赶在颜今歌拜访狐族前,先大嗓门喊一句,“九叔,十三姑,八妹……出来治病了。”   不多会儿,狐族蹿出十来只狐狸,蹲在狐绯衣面前排排坐。   这些狐狸有白有红有青有棕有灰有黑等,蹲坐着有人高,毛发蓬松,看起就很好摸,他们咧着嘴,朝裴惜惜笑。   裴惜惜望着狐狸笑嘴,禁不住也跟着笑。   她望向狐绯衣,问:“绯衣师叔,谁先来?”   “从他开始。”狐绯衣指着最左边那只大白狐。   “好。”裴惜惜走了过去,瞧见大白狐纯白素净好无杂色的毛发,没忍住上手在颈部摸了摸,狐毛温软,绒绒,和看起来一样好摸。   颜今歌瞧过去,眸子落到裴惜惜与白狐接触的地方,眸光冷厉。   那不是妖兽,而是一只能化形的妖修,明珍怎么能上手摸呢?   不是明珍的错,只能怪白狐用皮毛勾-引,要是他化作人形,就不会有这糟心事了。   他望着白狐,眸光情绪不定。   察觉到颜今歌情绪徒然变差,裴惜惜扭头,朝颜今歌讨好一笑。   颜今歌得到裴惜惜的笑脸,心情又变得明媚,只是依旧看那些白狐不顺眼。   他抿唇,想起许久不曾与明珍入幻境了,可以再次试试。   这次,他可以幻化成毛绒绒。   若明珍喜欢毛绒绒,他也能让她摸。   裴惜惜对颜今歌此时的情绪感到疑惑,但见他心情好转,又是一笑后,收回视线。她的手恋恋不舍地从白狐颈下长毛移开,落到白狐额心。   她低头,对上白狐视线,道:“前辈,我神识要进去了,您别反抗。”   白狐道:“你进来吧。”   说着,敞开识海。   见裴惜惜开始治疗,颜今歌立马对狐绯衣提出要求:“让你族人,都变成人形。” 第78章 火焰山   助这些狐狸祛除完浊气,裴惜惜有些可惜,毛绒绒没有了。   除了第一只大狐狸能摸摸毛毛,后边几只狐狸都化作人形,而第一只大狐狸是妖修不是妖兽,不能埋毛,甚是可惜。   祛完浊气,裴惜惜在其中一只小狐狸的带领下前往暂住之地。   小狐狸望向裴惜惜,眼底尽是好奇,不过也只好奇地瞧了一会,就在往前跑了,身形矫健,似一道云雾。   裴惜惜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裴惜惜暂住之处是一木屋,带院子,院子外边长满灵花,色彩斑斓的,似打翻了颜料的画,不过颜色虽然多而杂,但这般瞧过去,却不会觉得乱花乱眼,惹人心烦意乱。   或许是自然之色,天然让人感觉到美与视觉享受。   灵花之上,有各色斑斓的蝴蝶妖兽在上边蹁跹起舞,这些蝴蝶或为蓝为红为黄,与零花相映成辉。   色彩明艳的蝴蝶大多有毒,眼前这些蝴蝶也不例外,妖蝶灵花静谧美好,视野如画,但若不将它当回事,肆意闯入,只会将性命留在花海中,成为其中花肥。   小狐狸递给裴惜惜一绣囊,道:“这是驱蝶的,随身带着,别掉了。要是掉了,你又闯入花海,赶紧逃。”   裴惜惜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她打开绣囊,里边装着一缕白色狐毛。   小狐狸见裴惜惜打开绣囊,微微羞赧地开口:“这是我的狐毛,你将就着用一下。”   裴惜惜合上绣囊,悬挂在腰上,“很好看,你将自己养得很好。”   小狐狸得到夸奖,瞧裴惜惜略带亲近,“你是狐族贵客,狐族可随你走动,没有限制,不过,你要吃东西,得自己去狩猎。我们都是自己狩猎的。”   “去哪狩猎?”裴惜惜问。   “那边。”小狐狸指指东边,道,“别走太远,走远了有大妖兽。”   裴惜惜再次谢过小狐狸。   小狐狸将在狐族生活的经验传输得七七八八,自觉裴惜惜能在狐族活下去后,踏出木屋。   不过,他刚踏出木屋,瞧见自己家族长辈端着食盒过来。   瞧见小狐狸,家族长辈打了声招呼,便踏入小木屋。   小狐狸跟着走进去,问:“十七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贵客。”家族长辈简单应了一句,走到裴惜惜门口,以手叩门。   见裴惜惜瞧过来,他走进房间,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   食盒内,装着五阶灵食,以及五阶灵饮,家族长辈将这些灵食和灵饮一一摆放到桌上,摆放满满一桌,他望向裴惜惜,慈爱一笑,“贵客请用。”   小狐狸跳到凳子上,望着一桌好饭好菜,羡慕地开口:“十七爷爷,狐族还有这些人族食物?我以前怎么没吃到过?”   狐族长辈拎着小狐狸往外走,“这是对贵客的招待,你是客?你是贵客?”   裴惜惜喊住狐族长辈,道:“前辈,这么多灵食我吃不完,让二十四一起吃吧。”   狐族长辈见裴惜惜主动留狐,加之他纵容自家后辈,便没拦着,只吩咐小狐狸,“吃完后,咬着食盒送过来。”   “知道了。”小狐狸跳到裴惜惜身边,双目放光地盯着这些人族美食。   他们狐族想吃灵食,只能自己做,而他们做食物的方式,便是用狐火烤妖兽肉,最多在妖兽肉上添加点调料灵草,而人族不一样,他们处理妖兽肉的方式有很多,烹蒸煮脍炖等等,花样多多,美食多多。   他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是化形后历练,吃遍天下美食。   裴惜惜拿起一个盘子放到小狐狸身前,又寻了个口水兜系在小狐狸颔下,之后给小狐狸夹菜。   于裴惜惜来说,最美妙的食物是心魔,人族美食于她是甜点、水果之类的副食品,可有可无,所以她吃得克制,每样浅尝辄止,更多的是喂小狐狸。   小狐狸吃饭时嘴瓣一动一动的,因为太过好吃而双眼眯眼,特别萌,特别可爱,瞧得裴惜惜很解压。   她没有上手摸,之前她摸大狐狸她师父不太高兴,虽然她师父没说,但心情都敏锐地传递到她这边,她不想惹她师父不高兴。   若一个人老是惹爱人不开心,那这个爱人便不算合格,裴惜惜自认自己是合格的爱人,对这点会特别注意。   她见小狐狸即将吃净盘子里的食物,又拿起筷子夹了两只鸡腿放过去。   这时,通过契约,她感应到颜今歌走到门口,她抬头,眸光微亮,朝颜今歌露出个笑,“师父。”   颜今歌身上冷意散去,气息变得柔和。   他视线扫过小狐狸一眼,坐到裴惜惜身边,他递给裴惜惜以储物袋,道:“这是狐族给你的报酬。”   裴惜惜没有看,直接收入储物戒里,一则,她不在意狐族报酬,二则有她师父在,狐族谢礼薄不到哪里去,她师父不会让她吃亏。   她继续喂小狐狸,对颜今歌道:“师父,我给其他火属性妖族异族也祛除浊气后,再入火焰山吧。”   这样,她的愧疚感也就少点,不然总觉得自己占了这些火属性妖族异族的便宜。   “可以。”颜今歌颔首,给狐绯衣发了道讯息。   小狐狸从埋头苦吃的状况下抽回神识,抬头望向裴惜惜,问:“你要去火焰山?”   “对。”   “我姐也在火焰山,你要是遇见了她,报我名字,让她帮你。”   裴惜惜忍不住乐了,你真是个好弟弟,好会卖姐姐。   “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和你一样,也是太渊宗弟子,她几年前就已经进阶金丹,比我叔狐二三还厉害,要知道,我叔狐二三才金丹,他比我姐还大上一百来岁呢。”小狐狸用爪子推推裴惜惜,认真地开口。   “是是是。”裴惜惜没将狐小二十四的话当回事,但还是应道,“那你姐,等等,你说你说叫狐二三?”   裴惜惜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她回忆片刻,想了起来,这不就是玖玖她叔嘛,入宗试炼时见过,和她哥不太对付。   “对,你认识?”小狐狸仰头,拍胸-脯保证道,“你碰到他,也可以报我名字,让他保护你。我在我家,可受宠啦,他们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就跟我爹娘告状。”   裴惜惜递给小狐狸二阶灵果,笑道:“谢谢了,你姐,是不是玖玖?”   太渊宗内门弟子,喊狐二三叔叔,裴惜惜只想得狐玖玖。   “诶,你怎么知道?”小狐狸吃惊,“我姐和我叔,在太渊宗这么出名?”   不等裴惜惜回答,小狐狸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我也要去太渊宗。”   在亲姐和亲叔的照耀下,岂不是比在狐族更自在?   裴惜惜继续给他夹菜,道:“可以啊,那你要努力了。”   小狐狸吃得饱饱的,瘫在椅子上瘫成一张饼,一张嘴打个嗝,就是一股菜香味。   肉眼可见的餍足。   裴惜惜伸手去收拾万块,颜今歌起身,道:“我来。”   他伸手一拂,碗筷上的油脂消失的干干净净,白瓷碗水润清亮,青枝筷深紫厚重,仿若簇新。   碗筷清理干净,颜今歌这才慢条斯理的将白瓷碟碗垒起,合着筷子一道放入,之后盖上食盒,呼吸间,桌子已经收拾干净。   小狐狸跳上桌子,将食盒收入储物袋,对裴惜惜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身形似云雾般在空中划过,腾跃间便落到门外,之后穿过院子,消失不见。   裴惜惜见颜今歌,强压着兴奋地开口,“师父,咱们开启幻境吧?”   她要摸毛绒绒。   颜今歌轻而易举地瞧穿她的目的,默许了。   裴惜惜痛痛快快地在幻境里撸了大毛绒绒,她将整个身子挤入大毛绒绒的腹部,深深吸一口。   大毛绒绒身上的香味是一股寒凉带着梅香的香味,清冽、净爽,让人仿若置身霜天雪地,天地纯净一片,又有腊梅开放,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这是颜今歌身上的味道。   让人着迷。   满足自己的绒毛瘾后,裴惜惜散去幻境。此时天光已亮,裴惜惜醒来,开始今天的治疗。   镇守魔域,人妖共守,各族都有未祛净浊气的修士,毕竟若是浊气祛净,这些修士大多会回到战场。   得知狐族有祛除浊气的方法,各妖族都派人过来观望,见入狐族的他族修士喜气洋洋、精神抖擞的离开狐族族长,各族族长都前来拜访狐族。   狐族心知这些妖族目的,没有自作主张,将此事告知裴惜惜与颜今歌。   裴惜惜心想,就一族妖是救,救多族妖也是救,便答应。   之后又有人族修士闻讯而来,裴惜惜不能救妖族,推脱人族,只得继续救。   不过还好的是,裴惜惜说要金水属性天材地宝,这些人给出的报酬里,有不少她需要的,她将那些水属性天材地宝喂给金源气和水源气,金水源气都进阶了。   而水源气进阶,祛除浊气效果更好,速度更快,短短一年,就将送过来的修士都除尽浊气。   将送过来的妖修、仙修、魔修、异族等修士浊气祛净,裴惜惜替人祛除浊气一事也告一段落,前往火焰山一事开始提起。   有祛除浊气的恩情在,裴惜惜这个外族入妖族火焰山没有遭到反对,掌控火焰山的那些妖族还积极告诉裴惜惜火焰山里有哪些高等级异火,让她契约那些高等级异火。   裴惜惜谢过这些妖族,随狐绯衣前往火焰山。   火焰山将所有异火锁入其中,是因为火焰山底下有一火脉,且火焰山非单独一座山,而是一处山脉,属于火焰山山脉的山峰分布呈天然困阵,将火焰山内的异火和火气,全锁在里边。   不过修士进出不受限制。   为了防止外来修士占他们便宜,掌控火焰山的几个种族自然也坐了一翻布置,总不能让旁人坐享其成,因此,没有得到允许的修士从天而落,很有可能不是入内契约一束异火,而是被异火诛杀。   其中不乏带着冰属性天材地宝偷偷潜入,想要以冰属性护体的修士。   只是里边异火不是一束,而是无数束,里边是异火的海洋,没有任何冰属性天材地宝,能抵抗火焰山内的异火火束。   这些冰属性天材地宝,一入其中,或许还不等发挥作用,便先耗用干净。   所以,侥幸想占火焰山便宜的修士多,但真正得手的非常少。   狐绯衣取出一个圆球,对裴惜惜道:“里边异火都属于我们几族先祖,不伤害与先祖同源的后辈,这个法器里边,携带者我们几族的气息,你入其中,这些异火不会攻击你,你先认主。”   裴惜惜接过认了主。   狐绯衣指着其中一条小路,道:“从这往上走,走到山峰,便进入火焰山了,到了里边,自己小心,异火都有自己的脾性,不要强行契约。”   裴惜惜连应好。   狐绯衣将注意事项都说了后,便站到一边。   裴惜惜转身,望向颜今歌,道:“师父,我进去了。”   颜今歌颔首,替裴惜惜整理下散乱的长发,又将她外衫衣领抚平,道:“我等你回来。”   狐绯衣又生出轻微异样感,但见两人神色坦然,其他妖族面无异色,觉得应是自己想多了,只是这对师徒感情比较好。   或许今歌师兄将明珍当女儿养?   这样一想,狐绯衣又觉得眼前一幕十分正常了。   裴惜惜和颜今歌道完别,转身踏向火焰山。   待裴惜惜身形消失于火焰山脉内,狐绯衣望向颜今歌,道:“今歌师兄,走吧,回我狐族族地。”   颜今歌婉拒,道:“我在这儿,等明珍出来。”   狐绯衣暗自好笑。   以前她便想过若是颜今歌收徒会是什么样,应是那种只负责修为,任弟子在外摔摔打打闯荡的严厉实力,万万没想到,他收徒后,居然是鸡妈妈类型,亦步亦趋地护着崽。   她没有再劝颜今歌,和其他几族的人离开火焰山。   却说裴惜惜踏入火焰山,听从狐绯衣的话踏入外围山的山顶,感觉自己穿过一道结界,之后,无数热流从四面八方而来,顿时裴惜惜汗如雨下,呼吸有些不畅。   裴惜惜运转水木源气,清凉的源气转过全身,将那股热意逼退,裴惜惜没那种窒息感了,只是依旧很热,跟蒸笼似的热。   裴惜惜自称为修士,已经很久不曾经历这种闷热了,在前世时倒是经常经历,但相较此时经历,前世那种闷热只能称作小儿科。   裴惜惜从储物戒里取出冰魄珠含在嘴里,冰凉的寒气从嘴里散至四肢五骸,那种闷热感终于消失不见,她也感觉好似大夏天的喝冰饮,又活过来一般。   冰魄珠融化得很快,裴惜惜暗暗计算,冰魄珠只能坚持六个时辰,这还是在水源气和木源气配合之下,若无水源气和木源气,只怕消耗得更快。   她试探地往外放出冰雪幻物,然冰雪幻境刚放出,便似撞到火球,瞬间冰雪融化,与此同时,她体内灵气耗尽十分之一。   裴惜惜:“……”   这灵气消耗未免太大。   她收回幻物,又取出几颗冰魄珠含在嘴里,往前开始走。   越往里走,火气越旺,且冰魄珠融化的速度越快,而且她感觉,自己脚下鞋子法宝,有被火气破坏融化的趋势。   裴惜惜换了双等级更高的鞋子,继续往前走。   她刚下山,便见山下山谷躺着一只红色的鸟,这只红鸟有点像仙鹤,长颈细足,不过它头顶有三根大翎羽,翅膀张开如扇。   火焰山山体全是红色的,红色山,红色石,红色沙,红色灵草,满天满眼的,殷红一片,仿若红色的海,这只红鸟趴在地面上,与地面一色,几乎融为一体,裴惜惜晃眼瞧去,没有认出来,若非它头顶那三根翎羽时不时颤抖一下,裴惜惜也留意不到。   她紧走过去,想要查看这只鸟的情况,却在距离这只鸟还有三米时,那只鸟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戒备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一愣,还是问:“你没事吧?”   小红鸟长颈长足,这般站着时,自有一股优雅在。   她双翅收拢,仰头望向裴惜惜。   感应到裴惜惜身上那混乱又熟悉的气息,小红鸟抽抽嘴,道:“你是人族?”   她的声音被火气熏了许久,嘲哳沙哑,听不出原本音色,一听就知道渴了许久。   裴惜惜默认,递给小红鸟一玉瓶,道:“喝口水吧,你嗓子很干。”   小红鸟收起戒备,能入火焰山的人族,不会也不敢伤害他们妖族。   它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喙叼起玉瓶仰头灌,她确实十分干渴,这一瓶相当于一百升的灵水,被它吨吨吨地全都干掉了。   她将玉瓶还给裴惜惜,意犹未尽。   她望向裴惜惜,满眼感激。她沧桑地开口:“我都好几年没喝水了,能不干?”   所以,给她水喝的裴惜惜,不啻于她再生父母,救命祖宗。   闻言,裴惜惜眼含怜悯。   这也太可怜了,修士一月没喝水,嗓子干得跟磨砂一样,时时难受,几年没喝水,也真难为小红鸟熬得住。   “你没带水?”裴惜惜问。   “不是,我在这已经待了十年,水三年前就喝光了。”小红鸟用翅膀扇扇自己,道,“这儿的异火,真他爹的难契约。”   “那你之前,在做什么?”裴惜惜又问。   “吸收火气。”小红鸟看在那百升水的份上,倒是脾气良好,有问有答,“若最终没法契约异火,吸收这儿的火气,也能壮大我的本命灵火,提纯我体内血脉。”   小红鸟是打算坚持到最后一刻,不到最后不离开,现在有了百升水缓冲,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年。   她望向裴惜惜,可怜兮兮地开口:“你能再卖一瓶水给我吗?我可以用火灵晶来换。”   小红鸟以为裴惜惜是火属性修士,于火属性修士来说,火灵晶还挺有用的。   裴惜惜没有拒绝,答应了这个交易,她还问:“一瓶够了吗?要不要多来几瓶?”   小红鸟惊了,这是何等傻白甜。   她忍痛拒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还不知道要在这儿留几年呢。你以为几吨水够喝?天真!三年不省着喝,一不留神就没了,你自己留着。”   裴惜惜思及自己随身药园内埋着的水灵脉,以及源源不断涌出泉水的泉眼,给了小红鸟十瓶水,道:“没事,我水带得多。”   小红鸟摸摸自己的良心,很好,良心泯灭了。   实在是,裴惜惜给的太多,她抗拒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确定与我交易?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你要是到了后边没水喝,难受得想哭天抢地时,别怪我哦?”   裴惜惜哭笑不得,心微微暖,她肯定地开口:“放心,不会怪你。”   小红鸟见裴惜惜不似说假话,更不无勉强肉疼之意,迫不及待地将火灵晶递给裴惜惜,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十一瓶水,确定水都收好,她才将心落到实处。   她问裴惜惜道:“你准备契约什么火?”   裴惜惜一直耐心地等小红鸟动作,听见她问,答道:“幻梦圣火,或者净冥异火……”   裴惜惜一连报了六种拥有致幻作用的天火或者异火。   红莲业火、琉璃净火等天火异火虽然威力强大,但于她来说,不如幻梦圣火这类能致幻的火种来得有用。   小红鸟一指西边第三座山,道:“幻梦圣火在那边。”   “多谢。”   小红鸟目送裴惜惜离开,神色有些纠结。   她买十瓶水,会不会太多了?   她后边会不会没水喝?   小红鸟摸摸自己的良心,下定决心,最后一瓶她不喝,若以后有机会碰到,就将那瓶水还给她,若是没机会碰到,就算了。   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越往火焰山脉中心走,遇见的火属性妖修越多,这些妖修或追着幽蓝色、白霜色、火红色等异火跑,或与裴惜惜一般走在山脉内,寻找异火踪迹,或用爪尖拨那些灵草石头,看那些灵草石头是不是异火所化,当然也有一些妖修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但就是不离开。   裴惜惜过去搭话,确定这些妖修也是渴成这样,裴惜惜将水贱卖给他们。   她入火焰山,承了这些妖修先祖和族内前辈的情,所以遇见火焰山内的妖修,能给点帮助就给点帮助。   也因裴惜惜这一举动,很快,整个火焰山的妖修都知道火焰山内新来一个人族,她出手豪爽大方,有灵水卖。   一时间,火焰山内缺水的妖修,都抱着自己的宝物过来买水。   因为裴惜惜没隐瞒自己的行踪,也没遮掩自己的目的,前来买水的妖修很容易找到她。   于是,裴惜惜在火焰山内,又遇见了熟人。 第79章 旧人   “惜惜姐姐,是你!”一只小鸡崽似的红色小鸟似炸-弹似般往这边奔跑,又在裴惜惜前戛然而止。   明泓玉前爪前伸,右爪往后,双翅张开,身子后仰,保持着紧急止步姿势,仰头望着裴惜惜。   下一秒,他扑腾着小翅膀如火红色的球撞入裴惜惜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惜惜姐姐,看到你太好了。”   明泓玉苦啊,他有太多的苦要诉,他在这火焰山内遭老大罪了,在腐骨草林里,他都没遭过这么大罪。   “我还是个孩子啊,我娘好狠的心,不顾我反对,直接把我扔到这儿来,从天上就这么扔下来啊。要不是我两只小翅膀还算有劲,我就摔死了。”   裴惜惜握住毛绒绒的身子托到掌心,正欲劝他别哭,免得水分流失,但定睛一瞧,明泓玉干嚎不落雨,显然在火焰山生活久了,也知道保存水分。   裴惜惜哑然失笑。   还挺活泼,想来没有受太大的罪,要是如之前遇见的那只小红鸟一样,明泓玉根本没法这般中气十足地说话。   真正干渴的妖修,是连话都说得艰难。   她没戳破这点,手腕一翻,取出明曦水喂给明泓玉。   这明曦水还是当初重明鸟送给裴惜惜的,此时喂给她儿子,裴惜惜也不心疼。   明泓玉闻出是明曦水——废话,明曦水他从小喝到大,对明曦水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笋乳,不用尝就能认出——他立马闭上嘴,用毛翅膀遮住瓶口,道:“惜惜姐姐,你快合上合上,喝明曦水太浪费了。”   他哭丧着脸,很不好意思。   到了外边,他总算知道自己从小喝的那些天材地宝有多珍贵,喝习惯了家里的东西,再在外边吃那些低阶的东西,竟有种难以入口的不适。   哎,惜惜姐姐对他真好。   但他不能这么占惜惜姐姐的便宜。   裴惜惜避过明泓玉的翅膀,继续凑到明泓玉嘴边,道:“快喝吧,小心火气将明曦水给蒸发了。”   裴惜惜这话自然是撒谎的,明曦水等级为仙品,火焰山的火气纵然高,但总归比不上异火,而又非所有异火,都能蒸发明曦水,只有那些排名前十的异火才有可能。   因此,明曦水在这火焰山内,是最稳定的。   明泓玉也知道,他自己带了那么多明曦水进火焰山,明曦水会不会蒸发他最清楚。   他没有戳破裴惜惜,只是满心感动地喝明曦水。   他克制的喝了两口,又用翅膀推还给裴惜惜。   裴惜惜见他不似干渴模样,收起明曦水,问:“你过来不是来买灵水的?”   “嗨,本来是的。”明泓玉开口,“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坚决不肯喝我明曦水,还说等她撑不住就离开火焰山,若是没能契约到异火,就是她与火焰山异火没缘分。她还说,世上有异火的不仅仅只有火焰山,她说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异火,反正不愿喝明曦水。”   “所以我听说这儿有卖灵水的,我就跑过来买点灵水给她喝。”   明曦水是仙品,没有占便宜心思的,都没法理直气壮地接受,因为回报不起。   听起来,明泓玉新认识的这个朋友,品性还不错。   裴惜惜道:“你那有喝完的容器吗?我给你装水。”   除了卖给小红鸟的十一瓶水是连水带瓶卖出,其他灵水都是让这些妖修自备容器。   她手中没那么多容器,谁没事积攒这种水瓶子?   明泓玉将容器递给裴惜惜。   说起来,还是跟惜惜姐姐相处最自在,他给惜惜姐姐什么,惜惜姐姐都会接着,因为惜惜姐姐能回以等价珍宝,所以她接起来没负担,大大方方,一点都不扭捏。   当然,他新认识的朋友也不错,虽然在接他给的东西上有些扭捏,除了这一点,其他方面都很棒。   裴惜惜给明泓玉装了几吨水,见明泓玉要掏火灵晶,她按住明泓玉,道:“你都认出是我,我需不需要火灵晶你不知道?”   明泓玉一想也是,惜惜姐姐又不是火属性修士。   他正欲用其他东西来换,裴惜惜收回手,笑道:“这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新朋友的见面礼。你来我这拿水,还能要你付灵石?跟我见外了不是?”   明泓玉闻言,没坚持付珍宝,惜惜姐姐确实不差这点东西。   他扑腾下翅膀,飞到裴惜惜肩头上,问:“惜惜姐姐,你太厉害了,竟能劝说那几族共同给你一个名额。”   火焰山给外人的名额,要征得掌控火焰山所有妖族同意,有一族不同意,这事便没法成功。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族火属性修士打火焰山的主意,但总不能成型,要获得所有掌控火焰山的妖修同意,太难了。   裴惜惜摸摸他的毛绒绒,笑道:“承蒙诸位前辈厚爱。”   她又问:“你看中了什么异火?来火焰山多久了?”   “我来火焰山十年了。”明泓玉听到裴惜惜的问题,又想哭了,“不是我看中了什么异火,而是看有什么异火看中我,有异火看中我,愿意被我契约,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的,来火焰山的这些小妖修,都是这个想法,不求异火种类,只求有异火看中。   裴惜惜惊讶,道:“异火这么难契约?”   “对的啊。”说起这个,明泓玉展开翅膀凑向裴惜惜,道,“惜惜姐姐,你看我翅膀上的毛毛,是不是秃了一小块?那是我打算强行契约异火时,被异火烧的,我长了十年都还没长齐,太欺负鸟了。”   裴惜惜抓起明泓玉细细地看,果然在翅膀尖那儿瞧见参差不齐之处,可能因为长了十年,已经快看不出来。   她视线继续扫向其他地上,又在胸-脯处,尾巴处,头顶上,瞧见点点白,好像斑点鸟。   裴惜惜又想笑。   她坚强地憋住,道:“明姨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强行契约?”   “告诉了,但是,我娘也说过,我重明鸟一族天生控火。区区异火,我身为重明鸟新一代传人,还不能掌控?”明泓玉昂首挺胸。   不过很快,他便泄了气,“但是失败了,一定是我血脉不够浓郁的缘故。”   当然,他觉得是自己没成年的原因,要是他成年了,肯定能契约异火,也不知道他娘为什么早早地就把他丢下来。   这点裴惜惜倒是能答,“成年前契约异火,能更好的提纯血脉,比成年后契约异火,得到的好处更多。”   明泓玉其实不是猜不到,只是抱怨抱怨一下,见裴惜惜安慰他,他连这点抱怨也没了。   他扑腾两下,见又有妖修过来买灵水,他对裴惜惜道:“惜惜姐姐,我去给我朋友送灵水,待会儿过来找你玩。对了,惜惜姐姐,”   明泓玉开始吞吞吐吐,一句话哼哧半天,没好意思说。   裴惜惜以指尖摸摸他的头,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好说?”   明泓玉低声问:“惜惜姐姐,你介不介意,我带朋友过来玩啊?”   “可以啊。”裴惜惜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明泓玉用绒绒的身子蹭蹭裴惜惜,开心地唧唧叫,“惜惜姐姐,你等等我啊,我这就带我朋友过来。”   明泓玉跳下裴惜惜肩头,扑腾着小翅膀往下山方向飞去,他越飞越低,越飞越低,落到地上后,似弹跳的球般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准备托举一翻的裴惜惜:“……”   小翅膀再怎么小,到底还是鸟,能飞。   明泓玉蹦跳的速度极快,一跃便算十来米,几个起跃,便与来买水的妖修错身,咕噜噜地下了山。   裴惜惜目送明泓玉远走,与其他妖修买卖灵水。   她问这些妖修道:“你们还有多少妖要过来买水?”   买水的妖收起小水瓶,问:“不多了吧,你不想卖灵水了?”   裴惜惜没直接答这个问题,道:“我进来是契约天火的。”   那妖修闻言,忽而明白裴惜惜话里意思,她卖水是故意的,是想给他们火焰山这些妖修一些帮助,并非是她真的缺那么点火灵晶。   难怪这般贱卖,之前还有妖修骂她傻,连趁机赚钱都不会。   妖修有些羞赧,其实她之前也觉得裴惜惜有些傻,只是因为她是占便宜的一方,不好直说。没想到别人傻,本来就是做慈善的。   她道:“你还打算卖几天?我将这事宣传出去,省得你一直等。”   裴惜惜想了想,道:“半个月吧,多谢了。”   “不谢不谢。”祸斗妖修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转身就往山下跑。   自裴惜惜只再卖半个月灵水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过来买水的妖修更多了,幸好明泓玉带了两个朋友过来,帮助一起卖水,没那么手忙脚乱。   说来也是巧了,明泓玉在火焰山内认识的朋友是狐玖玖,狐玖玖又碰上狐二三,便一道过来,都是熟人,更是不需客套,直接帮忙。   带最后一波妖修都交易完,一行四人才有继续叙旧。   裴惜惜摸摸狐玖玖,不由得失笑。   她在狐族认识的小狐狸是玖玖亲弟,明泓玉在火焰山内交的朋友是狐玖玖,世界倒是小,将人凑到一块来了。   她摩挲着狐玖玖被圣火烧了一块只能摸到短短毛茬的背,问道:“这些,最近刚烧的?”   狐玖玖扭头往背上瞧了一眼,道:“烧了几年了吧,被天火烧的,比较难长出来。”   别看狐玖玖现在云淡风轻,当初刚被东烧一撮西烧一撮成为斑秃狐狸时,她哭得可伤心了,废了几年功夫,见旁的妖修都被烧了毛,才慢慢接受这样的自己。   不过还是伤心。   她养得皮光水滑的毛毛啊,就这么秃了。   但在裴惜惜面前,她得绷紧皮子,装作修士为了修为,一切外貌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然惜惜要是将这事放在心上,替她寻摸生发膏之类的,不是浪费时间功夫?   反正契约了天火,或者进阶元婴,这些毛毛就会长齐。   裴惜惜指腹摸了摸,见伤口处有天火残留火气,知道这才是狐九九皮毛几年难以长出的罪魁祸首,她建议道:“你试着将这些地方残留的天火火气吸收。”   狐九九含泪点头。   她也试过,但是天火火气太难吸收了,要废老大的劲。   但惜惜开口,她咬牙也要办成。   狐二三趴在狐玖玖身边,身上的毛比狐九九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东烧一块西烧一块,青青的毛发打结干枯,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等裴惜惜和狐玖玖对话告一段落,开口道,“惜惜,你准备契约幻梦圣火?”   裴惜惜应了声“嗯”,喊道:“二三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狐二三爪尖抓抓耳朵,颇有些感慨。   上次见面,裴惜惜还是个炼气期的小屁孩,现在修为高到他都看不透,真有种世事难料之感。   再让她喊他叔,他都应得心虚。   “幻梦圣火不好契约啊。”狐二三开口,“幻梦圣火是我狐族一老祖宗留下来的,他觉醒了九尾狐血脉。”   因为觉醒的血脉等级高,连带着本命狐火契约圣火后,一跃进阶成排名前十的幻梦圣火。   裴惜惜专注地望着狐二三,身子前倾,耐心地等狐二三继续。   狐二三耷着眼,继续道:“幻梦圣火善幻境,有致幻作用,所以契约幻梦圣火,首先得识破它的幻境,之后便是入其幻境,找到它的本体。”   “幻梦圣火排名前十,实力自不需多说,它虽然不会杀死我们,但痛苦与折磨是少不了的,你要做好准备。对了,幻梦圣火秉性高傲,需在规定时间内寻到它本体,且只有一次选择它本体的机会,所以入幻境后,不要乱拿东西,你若是乱拿东西,便默认你选择手中那样东西,选择失误,便彻底没有契约幻梦圣火的机会。”   裴惜惜听完狐二三的话,认真地道了谢。   这算是狐族辛密,但狐二三却告诉了她,她承情。   “嗨,也没什么,契约天火的方法,谁家没有告诉后辈?你问问这小红鸡,他娘是不是也让他将各类天火特性以及如何收服天火的方法背得滚瓜乱流?但该契约不到,就契约不到。”狐二三摆摆手,尾巴随意地一甩一甩。   明泓玉羞愧地低头,承认了。   狐玖玖也羞愧地用爪子埋头,自己太废,无言面见惜惜。   裴惜惜道:“你们可以利用火气修炼啊,或许‘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狐二三道:“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待了十年,都想放弃契约天火了,难怪上一代进入天火契约的同族,都在里边待了那么久,当初他还嘲笑他们废,谁知轮到自己,一样一样。   裴惜惜笑道:“那就不急,现在水资源不愁,可以慢慢契约。”   狐玖玖吃明泓玉的灵水会不好意思,有种抢小朋友的奶喝一样,但吃裴惜惜的就没那种罪孽感,显然狐二三也一样,两狐同款点头。   “对了,你们在这儿,不难受吗?”裴惜惜发现了,不管是狐玖玖、狐二三还有明泓玉,都不像她,嘴里含了一颗冰魄珠。   狐玖玖摇头。   通过解释,裴惜惜知道了,这些火属性妖修体内都有本命妖火,他们的妖火无等级,能随他们修为进阶而进阶,也能吞噬其他天火异火,威力上可能比不上天火异火,但等级上比天火异火要高,所以他们在火焰山内,这些火气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反而会促进壮大他们的本命灵火。   狐玖玖望着裴惜惜,眼底充满怜悯,“我可怜的惜惜,你受苦了。”   裴惜惜:“……”   其实没有,她有冰魄珠。   但她也知道狐玖玖在开玩笑,轻松和痛苦还是能看出来的,也是瞧出她没遭什么罪,狐玖玖才能口吻这般轻松。   她趁机转移话题,道:“那这儿,是天然的修炼场所啊。”   “是啊。”狐玖玖趴在地上,低声对裴惜惜道,“之前有一届,有鸟族契约了圣火又不走,竟直接在火焰山内闭关突破,引得火焰山内火灵气减少了百分之一,惹得各族大怒。于是之后火焰山内设了传送阵,凡契约天火,都会自发传出火焰山,之后也不得再入。”   “而且,为了避免妖修赖在火焰山内修炼,每个人能带的水,也是有限的。”说到此处,狐玖玖望向裴惜惜,道,“你将灵水都给卖了,还能坚持多久?”   裴惜惜“唔”了一声,没瞒着他们,“我有一个湖。”   其他人:“……”   行吧,能入火焰山的人族,都有些特殊本事。   吃过裴惜惜收在储物戒里的食物和灵果,裴惜惜、狐玖玖、狐二三和明泓玉起身,准备寻找幻梦圣火。   狐玖玖、狐二三和明泓玉在火焰山生活许久没关系,但裴惜惜不行,她在火焰山待的每一天,耗费的都是灵石。   所以他们三妖决定,先助裴惜惜契约幻梦圣火。   幻梦圣火的位置在这座山上大家都知道,但嫌少有妖修寻到,幻梦圣火构建出的幻境与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妖修经过,几乎察觉不到。   这种情况下,能不能遇见幻梦圣火,得看运气。   一行人从山脚开始往上走,一寸寸丈量,但将整座山,连同附近几座山,来来回回走了七八遍,都没找到圣火踪迹。   裴惜惜本来以为自己修的是幻道,又是心魔灵,对幻术天生敏-感,能找到幻梦圣火,但她真的没找到破绽。   这说明,那朵幻梦圣火的致幻水平比她高,加上这儿是火焰山,是幻梦圣火的地盘,它刻意隐匿,造成这般悄无痕迹的效果。   这反而激起裴惜惜的好胜之心,对幻梦圣火势在必得。   “这幻梦圣火太难找了,难怪以前没妖能契约。”狐玖玖跳到一颗石头上,道,“这样吧,我们用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排查如何?”   “怎么排查?”一狐一鸟一魔灵都望向狐玖玖。   狐玖玖道:“幻梦圣火不是拿了一样东西,便默认是它的本体,之后便下审判吗?如果我们以区域排查,比如这一块,我捡一样东西,这一块,二三叔捡一样东西,这一块,小玉捡一样东西,如果我们谁被淘汰了,证明幻梦圣火就在这一片区域,如果无事发生,就可以排查掉这三块区域。”   “以此一点点来排查,总能找到幻梦圣火所在地方,你们觉得如何?”狐玖玖问。   狐二三跳到狐玖玖身边,狐爪大力拍拍狐玖玖的身子,夸道:“玖玖,你不愧是未来九尾狐,果真狡诈,就听你的。”   说试就试,狐玖玖、狐二三和明泓玉划分区域一点点推进,而裴惜惜就守在他们身边,做些提供灵果灵食之类辅助工作。   她没说感谢,说感谢太过生分,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体贴他们。   这么排查,是很枯燥的事,要耐得住寂寞和无趣,不能浮躁。   而恰巧,这儿处处火气,最容易让人心浮气躁。   但,狐玖玖、狐二三和明泓玉,谁都没有抱怨。狐二三还好,狐玖玖和明泓玉都是多动爱玩的性子,为了她竟也耐得下心来,没有嚷过半点苦,喊过半点无聊。   她旋转于三妖之间,轮流喂火属性灵果。   “诶,是这儿。”狐玖玖站在一处炽离草群之间,惊喜地朝其他三人开口。   裴惜惜、狐二三和明泓玉凑到狐玖玖身边,狐二三道:“我试试。”   他距离狐玖玖一段距离,在炽离草群边缘,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他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反应,又踏入炽离草群,拔了一根炽离草。   之后,狐二三站定。   明明他什么都没听到,但偏偏有种直觉告诉他,他失去资格,速速离开此处。   他望向其他三人,肯定道:“是这儿,炽离草群。”   为了更加确定,他对明泓玉道:“小玉,你沿着这炽离草群边缘试试。”   明泓玉颔首,跳到炽离草群外边,不过裴惜惜见炽离草广阔,忙喊住明泓玉,道:“不用测了,知道大概范围就可以了。”   “不行,尽量缩小吧。”明泓玉炽离草周围蹦蹦跳跳,跳了一圈跳回来,道:“幻梦圣火确实在炽离草群里。”   他望向炽离草群另一边,那边挨着一处巍峨的山壁,他道:“我试试那儿山壁。”   他又蹦蹦跳跳的跳到山壁处,伸手在山壁上扣一块石头。   片刻,他扬声道:“不得了了,这座山,也是幻梦圣火地盘。”   炽离草群足够棘手,加上那座大山,想判断幻梦圣火本体,更是难上加难。   明泓玉这么一嚷,狐玖玖和狐二三同时保持沉默。   倒是裴惜惜还算乐观,她笑道:“知道幻梦圣火的地盘,比之前毫无所知好上太多。我在这儿寻找幻梦圣火,你们去附近契约天火吧,我看到这座山,有不少天火。” 第80章 玖玖契约琉璃净火   契约幻梦圣火需要时间,若是狐玖玖他们守在这儿,未免太过无聊。   狐玖玖三人没有拒绝。   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裴惜惜跟在后边。   明泓玉扭头,不解地问:“惜惜姐姐,你跟过来做什么?”   裴惜惜笑道:“我想了下,还是先助你们契约圣火。”   “有什么好棒的,我们在这生活了十年,积累了无数失败经验,不比你更好?”狐玖玖跳到裴惜惜肩膀上,尾巴绕过裴惜惜脖颈,垂落到另外一边。   这根尾巴,红色毛发也被烧得斑驳,东秃一块细秃一块,裴惜惜怜惜地摸了摸,道:“先看看你们怎么契约的,我积累下经验吧。”   “也行。”狐玖玖一听觉得有道理,也不反对裴惜惜跟过来了。   “去那边。”狐玖玖爪尖往某个方向一指,“那边有琉璃净火。”   明泓玉见狐玖玖占了他的宝座,努力扑腾着小翅膀,飞到裴惜惜头顶,一屁-股坐下,爪尖抓住裴惜惜发髻稳定身形。   狐二三见狐玖玖和明泓玉都不自己走路,让裴惜惜载着走,嘴瞥了瞥,烫脚似地在前边轻盈跃动,他道:“玖玖,你这目标会不会太高?”   琉璃净火等级高,难以收服。   明泓玉率先回道:“二三叔,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有这个机会,在适合自己的前提下,当然是火种等级越高越好啦。”   “若是连想都不想,岂不是很可悲?说是有自知之明,未必不是种自卑?”   狐二三听到那声二三叔,没忍住嗤笑一声。   这小鸟崽子,之前态度高傲,性格臭屁,对谁都直呼大名,提起各族长老也直呼名字,有一股充当长辈的老成劲,现在倒是知道顺着裴惜惜的辈分喊人了。   狐玖玖直起身,探头望向明泓玉,哟了一声,笑道:“小玉不错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明泓玉昂首挺胸,翅膀并拢,像一个小红球。   他身上斑秃是最少的,不同于狐玖玖和狐二三被烧的毛没怎么长,他身上的绒毛已经长了出来,只有某些地方还是短短一小茬,相较整体,无伤大雅。   此时他刻意挺胸,浑身毛发炸开,整一个圆滚滚。   狐玖玖没忍住乐出声,爪尖有些欠地想要拨弄拨弄。   明泓玉对这危险毫无所觉,他骄傲地开口:“自然,我到底比你们虚长几岁。”   狐玖玖伸出爪子,想要跳上裴惜惜顶部,她刚轻盈跃起,就被裴惜惜发现,她手一捞,扣住狐玖玖抱在怀里,垂落胸口的尾巴也沿着颈部滑落,自然垂下裙摆。   狐玖玖:“???”   她一脸懵地仰头,不明所以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揉揉她的头,无奈一笑,“我的脑袋,可经不起你俩造作。”   那么窄的地方,托着明泓玉足够了,再上去一只小狐狸,她的颈部,承受不来这爱的重量。   狐玖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举动多么不合时宜,她用爪子捂着脸,尾巴缠住裴惜惜的手臂。   火焰山内处处有天火,但这些天火会走会动会逃跑,还能钻入地底,遇见是运气,困住是实力,让它认主就是运气加实力了。   索性裴惜惜一行人的运气还不错,走到琉璃净火地盘,便碰到琉璃净火从地底出来,琉璃净火是莲花状的,火种透明似琉璃,又犹如一抹幻影绽放,在一片纯白色的由微光织成的轻纱中摇曳。   透明炼化一瓣一瓣,肆意后仰着,张扬着,舒展着,它的花心,没有莲蓬,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透明的炽白的火焰,火焰周围围拱着似芽白的花蕊,花蕊随不存在的风而颤动,细细微微的,如震翼的蝶。   它的周围,是成群剑草般的火苗,如熹微的晨光,如透过层层树叶落到地上连成一片的光斑,是跃动的透明的火海,阻挡着旁人靠近。   想收服它,先踏火海,踏过火海接近它无事,才有机会行收服之事。   明泓玉瞧见琉璃净火外边的火海,就觉得浑身毛毛疼,好似又嗅到羽毛被烧的焦臭味。   狐玖玖缠着裴惜惜手臂的尾巴也微微用力,窝在她怀里的身子也崩得紧直。   裴惜惜以手抚摸狐玖玖后背,试图安抚她,见怀里身子一直没有放松的迹象,她一边抚摸一边问:“要不要冰魄珠?”   狐玖玖没答,明泓玉应道:“没用,冰魄珠抵御火焰山内的火气还行,对付异火,一照面就烧个干干净净,不信你丢一颗落到那外焰里试试?”   外焰,即琉璃净火外边的火海。   “明曦水呢?”裴惜惜问明泓玉,道,“明曦水能挡住天火吗?”   “不能。”明泓玉摇头,“我试过,用明曦水浇灌全身毛毛,该烧干还是烧干。”   顿了顿,他又道:“不能飞,无论是踏进去还是飞进去,外焰瞬间就活了,会缠上修士,烧毛毛,烧毛毛;不能弹跳,弹跳与上同理;不能用道器,道器也挡不住,进去后只能硬挨,挨过去了能接近了,还未必能收服天火,总之很难。”   “其实,如果用上冰属性天材地宝进去,天火会认为你挑衅,威力反而会增大。”狐玖玖补充道。   “那你们上届妖修,是怎么收服天火的?”裴惜惜问。   狐玖玖答道:“不要毛毛。”   裴惜惜:“???”   她低头望向狐玖玖。   狐玖玖坚定地给裴惜惜一个肯定眼神,“收服天火的,都成为了秃子。”   但这不是必要条件,成为秃子未必能收服天火,但收服天火,一定会成为秃子。如果不是势在必得之火,没谁愿意成为秃子。   毕竟,若是收服天火失败,日后几百年身上都得没毛毛,收服了天火,在将天火与本命灵火融合之前,也没毛毛,至今,他们没寻到有百分百把握收服的天火,不愿意就这么变成秃子。   裴惜惜:“!!!”   难怪之前卖水时,看到不少全身焦黑的妖修,这些估计是毛烧光了,天火没契约到的存在。   裴惜惜沉吟片刻,对狐玖玖道:“你要不,抱着秃子不能白当的心思冲进去,每到想要放弃时,就想想你放弃了,自己几百年上千年都得顶着光头生活,这样,你是不是就更有冲劲,咬牙也不放弃?”   狐玖玖:“……”你是魔鬼吗?   她抬眸,视线落到那摇曳生姿的琉璃净火上,呼吸一下子变得虚弱。   她,对自己没信心。   裴惜惜见狐玖玖这般,眼眸微动,道:“那咱们寻等级一般的异火,比如昧心火?”   狐玖玖望着琉璃净火没答。   就这么放弃,她舍不得。   修士攀登道途,若能获得顶尖,谁愿意退而求其次?   最主要的是,不会死。   只要不死,熬的便是毅力。   狐玖玖思及裴惜惜已经进阶元婴,忽而生出一股昂扬之气。   不甘心啊。   若未见裴惜惜之前,她或许认命契约一束品质一般的异火,但遇见裴惜惜之后,她又怎么甘心止步普通异火?   她不能落后惜惜太多。   她扭头瞧了瞧琉璃净火,对裴惜惜道:“惜惜,你回幻梦圣火那边吧,契约天火时间有些长,太浪费了。”   裴惜惜道:“没事,我才来火焰山没多久,可以等。”   狐玖玖仰头瞧向裴惜惜,裴惜惜眸底坚定,显然不会改变主意。   狐玖玖不再劝,道:“那我进去了。”   明泓玉挥舞着小翅膀,“玖玖,冲呀,我们的目标是,变秃了,但也契约天火成功了!”   狐玖玖:“……”   她横了明泓玉一眼,从裴惜惜怀里跳到地上。   她瞧了裴惜惜一眼,义无反顾地冲入琉璃净火外焰里,走出舍生取义的悲壮。   裴惜惜不由得凝眉,望向外焰。   她还没试过契约,没感受过天火温度,也拿不准这天火是靠毅力就能扛过去,还是疼得完全没法忍受。   她紧张地盯着狐玖玖。   那抹红此时已经冲入苍白透明的外焰,似云如雾的外焰在那抹红侵入瞬间,似鬼手入藤蔓般缠住,呼吸间场上两妖一魔灵闻到毛发烧焦的味道。   明泓玉不由得以喙梳理自己毛发,之后两只小翅膀捂眼,问裴惜惜,“惜惜姐姐,玖玖她秃了没有?”   不愧是琉璃净火,烧起来就是快。   之前碰到的火,只要退出来只会烧一部分,这琉璃净火冲进去就全烧了,莫怪等级越高越不好惹。   裴惜惜盯着火中那只已经变成灰黑狐的狐玖玖,没有开口。   火苗如蛇信子般吻上狐玖玖毛下肌肤,连带着肌肤也烧出一个个火泡,火泡烧破,浇上毛发烧烬后的灰,彰显出坑坑洼洼的狐身,似癞子般难看。   但瞧在裴惜惜眼底,此时的狐玖玖很美。   狐玖玖小身子颤动,咬着牙一声不吭,她以缓慢又坚定的速度往中央莲花焰火方向走,一步一步,赤红色的血成股流向下边红色沙土里,与红色沙土融为一体,分不清土与血。   裴惜惜咬牙,在心底默默为狐玖玖加油。   明泓玉没得到裴惜惜回答,小翅膀上的羽毛微微散开,露出一道缝隙供他往外瞧,瞧见狐玖玖浴血前走的画面,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也肉疼起来。   狐二三迈着脚步走到裴惜惜身边,他尾巴顺着身子抚摸一遍,心下嘀咕,或许契约等级一般的天火也不错?   他可没狐玖玖那么强的毅力。   之前这琉璃净火他不是没打过主意,只是他小心翼翼地刚伸出jio,左前爪jio毛瞬间没了,与此同时,他之后三年,左前jio一直疼痛,饱受残留琉璃净火火气的折磨,由此可见琉璃净火的威力。   反正,他打消了这些高等级天主意的念头。   因为他承受过,对琉璃净火火气的实力有过亲身感受,此时见狐九九踏入其中,早已痊愈的左前jio再次入骨般的疼。   他对裴惜惜道:“我去找找其他天火,若玖玖,不,先这样吧。”   他本来想说,若玖玖问起他,就让裴惜惜转告一下,但若成功契约天火就会被传送出火焰山,他这般说,岂不是咒狐玖玖契约不成功?   所以他将话吞了下去。   裴惜惜低头望向狐二三,道:“二三叔,你要契约什么天火?要我帮忙找吗?”   “不不不,你俩就在这守着玖玖吧,我可以的。”狐二三立马拒绝了。   笑话,契约天火过程难看得要死,他哪能让裴惜惜瞧见?   还不如他默默舔舐伤口,消化自己的丑陋。   明泓玉也想到这点,忙从裴惜惜头顶飞下,落到狐二三身上,道:“惜惜姐姐,我也去寻天火了,你先守着玖玖吧。”   裴惜惜眨眨眼,道:“好。”   她目送狐二三和明泓玉离开,期望两妖都能契约到合适的天火。   等狐二三和明泓玉身形消失,她才收回视线,继续落到狐玖玖身上。   狐玖玖此时身体被鲜血染红,血痂上混着水泡和毛发灰烬,形象十分狼狈。她似乎失去了力气,四肢一软,趴在地上,那失去毛发的尾巴也软黏黏地掉落在地,与她身子一般一动不动,仿若死去。   裴惜惜忍不住往前走进两步,喊道:“玖玖,不能白秃!”   似乎这个“秃”字给了狐玖玖刺激,她一个激灵又重新站起。   她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日暮西山之后,狐玖玖才走完这短短三米,来到莲花状琉璃净火面前。   火焰山内,白昼与夜晚的区别相当明显,白日在太阳的照耀下,大部分天火颜色透明,若是火焰小些,还瞧不到,然而夜幕降临后,火焰山内处处皆是火焰,大大小小的,成群成海的,仿若一朵小花摇曳的,漂浮在空中的,似萤火虫荧光成群的,如蓝色冷灯般悬挂在山上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焰火,在黑夜中形成一片特殊且特别的存在。   震撼、惊艳、危险、刺激,却又美绝。   这美绝人寰的夜晚没有吸引裴惜惜半点注意力,她全部心神,都落到狐玖玖身上。   摇曳莲花前,狐玖玖抬爪,伸向花心天火。   裴惜惜屏住呼吸,心内不断默念,认主认主认主。   一分一秒过去,花心天火端坐莲心,迆然不动,周围火海仿若是在为它狂欢,似张牙舞爪的社会摇青年,扭身舞动,张狂且肆意。   而狐玖玖似是又有些坚持不住,爪尖再次落到地上。   裴惜惜心揪起,但也知道,这事没法靠旁人,只能靠狐玖玖。   她绕道对面,继续朝狐玖玖喊:“玖玖,你想顶着秃身过一辈子吗?”   狐玖玖恹恹地撩起眼皮,双目直视裴惜惜。   “你想一辈子都成为一只秃狐狸吗?”裴惜惜再次喊道。   狐玖玖连续听到那个“秃”字,眸光变得深沉。   她抬爪,狠狠地抓向花心焰火。   片刻,狐玖玖似是陷入沉睡,浑身血液一道道似喷泉般时不时涌出。   一开始是鲜红的血,之后是黑血,再之后,是消融的血与肉。   这个过程,延续了三个月。   裴惜惜在狐玖玖血肉一块块变成血水往下掉时,吓得直“玖玖”,试图唤醒狐玖玖的神智,可是狐玖玖置身于与琉璃净火博弈,对外界毫无感知。   裴惜惜也不能进内,怕惊扰到天火,返给狐玖玖添乱。   她只能站在外边,紧张地盯着火海中的狐玖玖。   她急了一个月,忽然想起火焰山不会伤害这些妖族后辈,又渐渐地将心底焦虑放下。   只要不会死,这都是契约天火的考验。   她视线落到狐玖玖身上,狐玖玖此时只剩下白骨,全身血肉尽数化作血水融于地底,白骨之中,丹田之处的灵火有两束,一束是狐九九本身的乳白色的妖火,一束是半透明的琉璃净火,两束火种泾渭分明,互不相容,且琉璃净火压得本命妖火矮上一节,像是不敢肆意燃烧,只敢小小的占据一部分。   能够瞧出,琉璃净火占据上风。   白骨之上也缠满琉璃净火,琉璃净火充当原本血肉,凝成一只透明火狐。   裴惜惜视线又落到狐玖玖本命妖火上,本命妖火虽然被压得火焰细小,但一直都在蓬勃燃烧,在狐玖玖保持透明火狐一年后,本命妖火渐渐壮大,似水草般在琉璃净火内来回摇摆。   见状,裴惜惜知道狐玖玖占了上风,且开始收服琉璃净火。   她忍不住露出个笑。   这时,狐玖玖尾椎骨后边,一根白骨尾巴椎上膨起一个球,之后,八根红色皮毛油光水利、蓬松的尾巴从那尾椎骨圆球中转出,在空中凝成火红色的虚影。   八根成年狐尾在空中肆意扭动着,挥舞着,如盛放的大王花,绝美、妖娆、霸气。   这八根大尾巴在空中只维持半个小时便消散,尾椎骨处,隆起的白色骨头中,慢慢探出两小节尾巴,这两小节尾巴长出之后,瞬间被琉璃净火将毛发烧个干净,之后又烧尽血肉,露出两截白骨。   之后,狐玖玖便维持着透明火狐造型,后边两截白骨尾巴,一点点长出,与之前尾巴平齐。   三根白骨尾巴在空中晃动,犹如三条白色风蜈。   三根白骨尾巴长出来后,琉璃净火慢慢地往狐玖玖丹田内收缩,似烟似雾般钻入丹田内的琉璃净火火苗。   稀奇的是,无论是白骨上的火,还是外边长于沙土上的火海钻入火苗,琉璃净火火苗都没有丝毫变化。   裴惜惜静静望着这一幕,眼底闪过笑意。   玖玖这是,收服天火成功了吧?   她想起狐玖玖对九尾狐的憧憬,玖玖这算是,美梦要成真了?   有了琉璃净火,玖玖便拥有进化为九尾狐的资本。   她没忘记,之前看到的那八条毛绒绒的虚影,那或许便意味着未来的玖玖模样。   可惜了,只有八条绒绒尾巴,身子和第九条尾巴都是白骨和火苗,不然她能提前见到九尾狐风采。   她望着狐玖玖,为玖玖由衷的感到开心。   又是一年,外边琉璃净火外焰与白骨覆着的火苗尽数收回琉璃净火主火内,而白骨外边,渐渐生出血肉筋脉,此时的狐玖玖有些可怖,全身血肉模糊,像是被人剥掉整整齐齐的一张皮,看着让人惊心肉跳、触目惊心。   不过很快,长得丰满的血肉外边覆盖一层澄光水亮细腻无瑕的白皮子,白皮子干净光滑,跟刮得干干净净的小猪崽似的,好似下一秒就能下锅,很能引起人食欲。   裴惜惜往前走了两步,狐玖玖忽而睁开双眼。   裴惜惜正欲高兴地喊她,狐玖玖嘴一张,一连串话脱口而出:“惜惜我契约成功了我在外边等你。”   狐玖玖话语毫无停顿,也没有断句,索性并不难听懂。   她话音刚落,身形直接消失于原地,随及残影跟着破碎。   裴惜惜顿足,思及狐玖玖最后模样,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未免也太秃了,让她想起烤乳猪。   裴惜惜摁住忽然冒出的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个念头,绝不能让玖玖知道。   她等了等,迈步往幻梦圣火那边走去。   走到幻梦圣火之处时,已有不少妖修守在那儿,原来裴惜惜一行人确定幻梦圣火位置时,有妖修看到,在裴惜惜走后,那妖修走过来寻找。   他寻找失败后,又将这个消息嚷了出去,于是大波妖修涌了过来,碰运气。   瞧见裴惜惜,已经失败的妖修乐呵呵地开口:“这儿有幻梦圣火,你也进去试试。目前我们已经试过了炽离草,沙子,石头,剑草,树枝,树叶……,但目前还没有谁成功找到幻梦圣火本体。”   已失败的妖修毫不客气地与裴惜惜分享信息,反正他已经失败,乐得大方。   裴惜惜道了声谢,走了进去。   炽离草群有不少谨慎的妖修在里边走来走去,没有挑定幻梦圣火本体,有一火鹤妖修朝裴惜惜买过水,当即与裴惜惜打声招呼,道:“裴道友,你也过来寻幻梦圣火吗?经过大家商量,我们觉得炽离草的可能性最大,裴道友可以多留意炽离草,看哪株草比较特殊。”   “胡说,裴道友别听他的,祸斗有一修术道的,说幻梦圣火本体可能是沙土。”另一狐族妖修大声嚷道。   火鹤妖修骂道:“你别乱说,那祸斗说的是,‘幻梦圣火,有根无果’,有根无果,不就是炽离草嘛。”   狐族妖修道:“后边还有两句呢,‘横看数看,如出一辙’,这不是田?说的就是这炽离草下边的沙田。”   “你胡说,如果是田,这么大,怎么拿起来?还是炽离草,你看这炽离草,”火鹤妖修愤愤不平地用翅膀从地上拔-出一根炽离草,大声道,“横也是一,竖也是一,肯定是——”   他话没说完,卡住了。   因为他拔了炽离草,被通知淘汰。   狐族妖修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说话归说话,怎么还上手啊。”   火鹤妖修将炽离草往地上一丢,叉腰生气。   但生气改不了结局,他起了一会,继续游说裴惜惜:“裴道友,信我,肯定是这炽离草,只是不知道是哪根炽离草,你慢慢找。”   裴惜惜眉眼弯弯,谢过火鹤。   火鹤妖修摆摆手,道:“还没谢过裴道友卖水义举呢,跟裴道友比起来,我这不值得一提。”   他迈着两条优雅的大长腿,一步步走出炽离草群。   狐族妖修凑到裴惜惜身边来,道:“祸斗那四句话绝对保真,但具体是什么,祸斗也不知道。你别受那呆子的影响,一门心思找炽离草,你直接琢磨祸斗那四句话。”   裴惜惜也谢过狐族妖修,在炽离草群里慢慢走。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逡巡炽离草群地盘,一边琢磨那四句话。 第81章 幻梦圣火   有根无果,可能是公树,公树只开花不结果,也有可能是蕨类,蕨类孢子繁殖,当然,修真界奇奇怪怪的灵植那么多,或许不限于这些,光是符合这一条的,就有无根天宝,诸多灵草,比如她脚下的炽离草。   炽离草一辈子都不会开花,也不会结果,只分根萌蘖,万年长红。   修士猜炽离草并非没有道理,有根无果的植物,扫过山壁和地面,也只有炽离草符合。   但加上后边‘横看竖看,如出一辙’,炽离草便不太符合了,火鹤道友说的“横也是一,竖也是一”,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倒是田字,合乎规则。   只是田,不符合前边那句话。   所以,这两个答案都不对。   裴惜惜将炽离草和沙土都排除在外,又继续寻找其他可能符合规则之物,不过,饶了半圈后,她忽然发现一件事——在她经过某些区域是,嘴中冰魄珠会融化得特别快。   为了肯定这不是错觉,裴惜惜走到某处她感应到冰魄珠融化特别快的区域,根据最终冰魄珠融化速度走出这个区域,之后换了一颗完整冰魄珠,在原地站了片刻,计算着冰魄珠融化速度,她站了六个时辰,冰魄珠融化。   她往前走了十步,含上完整冰魄珠。   这次,她嘴中冰魄珠只坚持了两个小时。   无论是她目前所站之处,还是十步外,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没在这儿感到更炎热,也没在十步外感觉更好受。   为了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她问了在炽离草群内游荡的其他妖修,得到了他们肯定回答,确实没有区别。   裴惜惜明白了,这是幻梦圣火的威力,与她的幻境一样,蒙蔽了修士的感知。   所以,修士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也察觉不到幻境的存在,若非她在这炽离草群里来来回回走,察觉到冰魄珠融化的速度不太对劲,她也发现不了。   裴惜惜禁不住露出喜意,不愧是幻梦圣火,致幻能力便是这般强。   她不会傻到认为幻梦圣火是不能收敛火气,造成幻物与真实间火气有差距,才能让她发现不对劲,幻梦圣火的目的还是认主,它是故意留下这点破绽进行考验。   抓住了,识别了,就有法子寻到它,抓不到,识别不了,便别想走到它面前来。   裴惜惜在炽离草群里反复走动,确定幻物范围后,又走向山壁。   之前明泓玉确定这山壁也是幻梦圣火地盘,裴惜惜手扣冰魄珠,沿着山壁滑动。   她计算着冰魄珠融化速度,这处山壁,全是实物。   这儿原本就有一座高山。   她仰头望山。   这座山是真实的,而它又是幻梦圣火地盘,莫非幻梦圣火在山里边?   裴惜惜身形一动,从炽离草群起跳,踩着山壁往上攀岩,山壁上距离炽离草群二十来米的地方有一小道,裴惜惜将身一翻,跳到小道上,手扣着冰魄珠,继续寻找幻物与真实。   她从最左边小道开始走起,蹲身前行,慢慢挪移。   在途径某处时,她掌心冰魄珠忽然加快融化速度。   裴惜惜止步,伸手探向那片区域。   摸到一片炽热的石头,烫得她掌心生疼。   裴惜惜手在这个区域来回测探,测出这个幻物约莫几公分长宽。   她踩了过去,没有发现不对。   她记住这个位置,继续往前,除了这处幻物,这条小道与山石一般,并无其他幻物。   裴惜惜重新回到这儿,手口冰魄珠移向旁边山壁,山壁靠近小道的地方,也有一处一米长宽的区域是幻物。   裴惜惜瞧了瞧这形状,好似山洞洞口。   记下这个位置,她继续以冰魄珠探索山壁,没有再发现幻物后,再继续往上。   半山腰处有一平台,平台上有一块大石头。大石头后边是山道,这条山道盘旋在山侧,上接山顶,下启山脚。   裴惜惜沿着山道往上走,直至山顶,没有幻物,但沿着山道往下走,到发现几处幻物,以冰魄珠试探,发现也是洞口形状。   幻物遮掩的全是洞口,或许幻梦圣火真的在山里?   裴惜惜回到山腰,来到距离山腰最近的那个幻物洞口,放出神识,运转功法。   幻梦圣火的火气灼烧着神识,好似无数锤子在敲打神识,犹如炼铁,百锤千炼。裴惜惜额角蹦出青筋,冷汗涔涔流下,嘴里本来能坚持两个时辰的冰魄珠短短半刻钟便融化。   冰魄珠融化后,幻梦圣火和火焰山自带的火气朝裴惜惜席卷而来,如浪潮将她吞没,她再次痛苦地窒息,好似整个人都要融化。   痛,皮焦肉炸骨头碎般的痛。   她丹田内的元婴,凝眉泣血,好似小了一圈。   裴惜惜闭眼,死死熬过第一波难以忍受的痛,熬过最初的疼痛,身体略微适应这股热气与火气之后,压下加诸身体的疼痛。   她全部心神都落到神识上。   神识经过幻梦圣火的捶打锤炼,像是将外边那层透明的壳敲碎,杂质剥夺,露出里边金色的内核来,金色神识似破茧的蝶,挣扎着从白色透明的神识壳中钻出,一点点地,似蛇脱皮般,抖落外边那张透明的壳。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神识终于钻出透明的壳,肆意舒展,而那透明的壳散做银光,消失于识海之内。   这金色神识生于透明神识,却不是一根,而是无数根细弱蚕丝的神识捆成一束。   便算捆成一束,也比一开始的透明神识小上一半。   这是裴惜惜的《神识锤炼功法》,从二生三,进阶到三生万物。   这些金色神识虽然看着细微弱小,但更为坚韧,敏锐。   裴惜惜放出三道金色神识丝触碰洞口,她瞧见山壁上,山洞洞口被幻梦圣火火焰似帘幕般遮住,帘幕透明,张牙舞爪,缠上了裴惜惜释放出的金色神识。   这是她堪破幻物,瞧见本真。   裴惜惜走了过去,穿过焰火帘幕。   她穿过山洞时,焰火缠上她的周身,顿时裴惜惜身上法袍失去一切防御能力,只留着蔽身之用。   山洞内部只是个三米见方的山洞,有碎石有大石,因为火气旺,里边闷热,没有水汽,没有滴水,干干燥燥。   裴惜惜神识扫过山洞,没有发现幻物,又用冰魄珠试探,与神识其作出的结论一致。   裴惜惜知道自己寻错地方,穿过焰火帘幕,前往第二个洞口。   第二、第三个、第四个山洞都只是一个山洞,或大或小,大的能容几千人开演唱会,小的仅容一人窝身,但都没有通往山里的路。   裴惜惜继续往下走,来到小道边的那个山洞。   她如法炮制,矮身钻了进去。   裴惜惜此时形象并不太好,因为来回穿过幻梦圣火火焰,她身上尽是坑坑洼洼的烧伤,头上那头乌亮的墨发也烧之一空,留下坑坑洼洼的头皮。   过往能魅惑人心的容貌彻底不在,若是熟人瞧见此时的裴惜惜,必然认不出来。   不过裴惜惜没有在意自己形象,这是契约天火必然的考验。   她较之其他修士已足够幸运,机缘在前,谁还顾得上皮囊?谁还在意一身皮囊?   她踏入洞口,发现这个山洞与之前山洞不一样,山洞内部山壁上,有幻壁,用幻梦圣火遮掩着,有条甬道通往里边。   裴惜惜穿过幻梦圣火织成的帘幕,进入甬道,刚入甬道,甬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燃烧着幻梦圣火,她刚踏足地上,脚上失去防御功能的靴子被幻梦圣火烧成烟灰,她一双赤足直接踩到幻梦圣火上,顿时烧成焦灰色。   脚底连心,裴惜惜毫无心理准备遭此重创,痛得有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她本能蹦跳而起,但落地后伤上加伤,疼痛数倍反馈,竟比站着不动更疼。   她体内水木源气运转周身,缓解她身上的疼痛。   裴惜惜扶额,对狐玖玖之前受过的苦痛有更明晰的认知,难怪她穿过外焰到达琉璃净火前,走得那般缓慢,真是没走一步,都需要莫大毅力。   裴惜惜缓了缓,做足心理准备后,往前移了一步。   脚底刚落地,疼痛顺着脚底直涌入头顶,不断刺激着全身痛神经,让人恨不得自残来缓解这个疼痛。   裴惜惜眼前一黑,不知缓了多久,才又找回自己的感觉。   她听到自己剧烈喘-息,全身肌肉紧绷,她闭闭眼,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之后,她试探着踏入第二步。   一次比一次的疼痛袭击着她的意志,像是有无数声音在她脑海呐喊,太痛了,放弃吧,放弃吧,挑个难度低一点的火,不受这个罪。   裴惜惜摸摸自己的光秃秃的头,坚定地继续往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到这条甬道道口。   这条甬道不足八米,路径不算长却异常难走,步步锥心,步步疼痛无穷累加,很考验修士的忍耐力与毅力。   但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裴惜惜吸了吸气,穿过火焰织成的帘幕,走出甬道。   甬道外边,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里边长着一株大圆球。   只看外貌,大圆球犹如一株足球大的发光的蒲公英花,蒲公英花每颗携带着种子的绒绒,都由火焰构成,它无风自动,摇曳生姿,说不出的梦幻好看。   裴惜惜心底有股直觉,幻梦圣火就是它了,有根无果,横竖相同。   她走了过去,手落到大圆球上。   她的手刚与大圆球相接触,瞬间右掌血肉烧个干净,似被不知名的东西啃啮干净一般,露出森森白骨。   烧尽掌心血肉的幻梦圣火似蛇般沿着裴惜惜掌心往上游走,如星火燎原,瞬间裴惜惜城卫一个火人。   火人身上法袍血肉一一消失,只剩下一具白骨骷髅,白骨骷髅额心,道道金色的蚕丝似的神识似缠丝般缠上大圆球,并如吸血的根须,插入大圆球内,顿时好似会发光的大圆球被金色层层裹住,成为一个金色的球。   白骨骷髅上,幻梦圣火依附着白骨熊熊燃烧,随着幻梦圣火燃烧,白骨上有黑色脏污物质从白骨内部渗出,而白骨上边,有裂痕出现。   这时,两道一蓝一绿气体游走在白骨之间,将那裂痕修复,抹平。   白骨反复渗出黑色脏污杂质,水源气和木源气不断修补白骨上的裂痕,而随着黑色脏污杂质的排除,白骨一点点的,由乳白色,变成白玉玉质。   而这白玉,肉质细腻冰糯,干净水润,望之即赏心悦目。   光看外表,任谁也没法瞧出这是一具人骨,只当是谁用白玉雕成的非主流艺术品。   待整个白骨架子都转变成这种羊脂玉质地感时,四处散溢的幻梦圣火渐渐收拢,似被旋涡吸入的干冰一般,一点点汇入被金色神识裹住的大圆球。   三年后,金色神识缩回识海,露出之前被金色识海重重遮住的幻梦圣火。   幻梦圣火半透明,蒲公英花似的,漂浮在空中,充满梦幻而虚妄的美感,有种摄人心魂动人心魄的吸引力,让见它之修士,情难自禁地朝它伸手,之后被它烧个干净。   这便是幻梦圣火。   美到极致,惑到极致。   幻梦圣火在空中飘了片刻,化作一道白光落入玉骨额心,之后玉骨长肉,生血,出筋脉,再覆盖一层皮。   而在白皮子刚生出,一件红色法袍从储物戒里飞出,覆住新生的身体。   裴惜惜睁开双眼,摸摸光溜溜滑腻-腻的头,等待被阵法传送出,却瞧见山洞后边的大山洞内,有火属性灵石矿存在,她的脚下,她感觉到火灵气充沛十足,应有灵脉埋在下边。   电光石火间,裴惜惜取出折扇,激活天狗虚空骨,下一秒,裴惜惜凭空消失于山洞内,而她脚下,传送阵法光芒闪烁,渐渐开启,却在感应到无人时,又重新隐匿,光芒熄灭。   裴惜惜此时正处于一处茫茫空间,有一道火红色的气雾在这狭窄空间内无规律飞来飞去。   裴惜惜眸光一动,认出这是火源气。   她之前入火焰山,便猜火源气会不会在这,不过没感应到火灵石矿,一直没法确定,直至收服幻梦生活,发现火灵石矿以及发现火灵脉,她确定这儿有火源气。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便用本命折扇撕裂空间通道,来到附近空间。   她望着空中游走的火源气,一时没有动作。   她有些迟疑,她若取走火源气,会不会不太好?   掌管火焰山的妖族长辈是信任她,才许她入火焰山,若她什么都不说便取走火源气,岂不是辜负他们的信任?   而且,这个行为,就像是小偷。   违背她的道德与良心。   她眸光动了动,面容渐渐坚定。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因贪欲而做出后悔之事,只会过不了自己那关。   便算她是心魔,也逃不过自我谴责。   她没有取出水晶球,重新激活天狗虚骨,回到火焰山。   这次,她脚下传送阵法感应到她身上已有天火,再次亮起光芒启动,裴惜惜没动,任阵法将她传出火焰山。   颜今歌一直等在外边,察觉到裴惜惜出了火焰山,瞬移至裴惜惜身边,抱住她上了白云代驾。   他默默裴惜惜的仿若瓷器的光头,眼底闪过痛楚,“你辛苦了。”   他虽然没有进火焰山,但裴惜惜遭的罪,他都通过天级契约感知到,他本想分担裴惜惜一半的痛楚,可是裴惜惜那边不愿意。   裴惜惜推开颜今歌摸她脑袋的手,不太高兴地开口:“别摸我头。”   没了头发,直接摸头,有点怪怪的。   她幻出一柄镜子悬在眼前,她偏偏脸,查看镜中自己。   唇红齿白,脸白得夸张,像是要发光,有种虚幻的似梦似幻感,不似真人。她头上没有头发,但并不显得丑,反而别有一番美感、   都说光头最检验颜值,她此时颜值,经过了考验。   裴惜惜各种角度瞧了瞧,认为自己绝美后,放下了心。她挥散水镜,仰头望向颜今歌,问:“师父,我这个样子,怪不该?”   虽然自己觉得美美的,但还是要听听心上人的看法。   “不怪,依旧漂亮。”颜今歌抱住裴惜惜,夸道,“我的明珍,无论何时,都那么漂亮。”   裴惜惜甜甜的笑了。   便算她不那么在意外貌,但听到心上人的肯定,还是十分开心。   她嗔了颜今歌一眼,“尽会哄我。”   颜今歌低头,在裴惜惜额心落了一吻,又吻了吻她发顶,道:“我说的是实话。”   裴惜惜精神有些恍惚。   无论是额心,还是发顶,都有些敏-感,颜今歌落到上边时,酥酥麻麻的,像是有电流直击心脏,让她一时集中不了精神。   她依偎在颜今歌怀里,慢慢缓解这忽如其来的悸动。   两人静静依偎,许久,裴惜惜缓过神,从颜今歌怀里坐直身子,问:“师父,你守在外边,有没有看到狐二三,和一只重明鸟崽子?”   颜今歌摇头。   裴惜惜有些失望,行吧,那两只还没出来。   她打着哈欠,面上带出疲惫,“师父,咱们去狐族族地看看。”   一是看看玖玖,二是看看有没有谁需要她祛除浊气。   她手往头上一抹,头上多了一顶假发幻物。   裴惜惜修为较之颜今歌差太多,便算裴惜惜此时契约了幻梦圣火,颜今歌往下一瞧,依旧能瞧穿幻物,瞧见裴惜惜头顶的光头。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反而在上边施加一层禁制,凡是修为比他低的,都没法看穿这是幻物头发。   裴惜惜回到狐族族地时,狐绯衣瞧见裴惜惜满头黑发,微微凝眉,这是没有契约成功?   裴惜惜瞧见狐绯衣眼底的狐疑,道:“我契约了——”   狐绯衣忙打住她,道:“契约了什么天火,不用与我说,当做你的底牌。你契约成功了?”   裴惜惜颔首。   狐绯衣视线落到她头顶上,迟疑片刻,道:“那你头发?你是有快速生发膏吗?”   狐绯衣眼底闪过希冀。   族里那些契约天火成功的小崽子,总会因为全身光秃秃的自闭,不藏到毛发长齐不愿出关,若有了这生发膏,族内还是一窝毛绒绒、   裴惜惜摸摸头顶,瞧瞧地开口:“是我幻出的幻物。”   狐绯衣眼底闪过失望,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朝裴惜惜竖起大拇指,“幻术不错,我都没瞧出破绽。”   裴惜惜笑着应了这夸奖,视线扫过族内,问:“玖玖呢?”   “在闭关。”狐绯衣按照族内其他小崽子的时间,取了个平均值,道,“大概两三百年吧。”   裴惜惜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多长?   狐绯衣又说了一遍。   “这,会不会太长了?”裴惜惜至今,还没活过一百年呢,她感觉两三百年,好长了。   “长什么,这还是我说短了,要是她融合天火速度慢,还得更长。”狐绯衣开口,“小崽子爱美,没长齐毛时,怕是不愿意出关。”   行吧。   这个理由裴惜惜接受了。   她刚从火焰山内下来,身形俱疲,得知狐玖玖消息,又知需她祛除浊气的修士暂时没有,都在等她从火焰山出来后,她与狐绯衣道别,回到之前狐族安置她的房间,开始睡觉。   这一觉,裴惜惜感觉自己睡了许久。   其实,确实睡了许久,她足足睡了一月。   她醒后,得知她出火焰山的修士,都前来狐族族地,裴惜惜得知这一情况,精神满满地前去治疗。   这些,都是最新从魔域换下来的修士,浊气几乎充盈他们整个识海,他们时刻受到暴力、烦躁、杀意等负面之气的侵蚀,但面对她时,一个个谈笑风生,面色自若,好似浊气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不足一提。   裴惜惜瞳孔微热,为这些修士感到敬意。   她二话没说,给这些修士祛除浊气。   这一次,裴惜惜祛了一年,将最近换下的修士都给清理一遍。   狐绯衣拍拍狐玖玖的肩膀,感慨道:“你这一治疗,所有镇守魔渊的修士,都能再回魔渊继续镇守十年。”   裴惜惜垂眸,道:“我先闭关炼化天火,出关后我再继续。”   “可以。”狐绯衣道,“暂时没有太严重的,惜惜啊,你真是我太玄界之福。”   以前镇守魔渊,不得不因浊气而离开,之后又花费大量时间祛除,这也是为何修士一波波前往魔渊,却依旧让魔渊内魔族壮大的原因,在魔域,修士实在太受掣肘了。   但现在有了裴惜惜,修士无需话时间祛除浊气,也不用担心浊气入邪,修士有了更多时间和精力耗费在魔渊魔族身上,修士也不用太过被动。   颜今歌道:“也不必将功劳全压在小孩身上,太玄界之福,不是那些悍不畏死镇守魔渊的修士?他们舍生取义,抛弃了高阶修士的舒适,一心铺在魔族身上,他们才是我太玄界之福。”   若颜今歌只是裴惜惜的师父,他必然骄傲裴惜惜这般有本事,但身为裴惜惜的道侣,他不愿裴惜惜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太玄界是千千万万修士撑起来的,而不是由一人   闻言,狐绯衣心神俱震,好似磬钟在识海内响起,她道,“对对对,是我着相了。惜惜,你安心闭关吧。”   不要急,现在还用不着这些年轻修士。   她朝颜今歌拱手,多谢他点醒,将希望压在一人身上,确实愚蠢。   他们过去这般过来了,没了裴惜惜,日后也能将魔族驱逐,而有了裴惜惜,应是锦上添花之事,而非雪中送炭。   裴惜惜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深深地瞧了狐绯衣和颜今歌一眼,心底做出决断。   闭关十年,裴惜惜彻底收服幻梦圣火,而修为也进阶到元婴中期。   她先分一株子株送回火焰山,之后望向火焰山方向,决定将火源气从她心底抹去。   火源气属于火焰山,她不能起贪婪之心。   替新一轮退下的修士祛除浊气后,裴惜惜对颜今歌道:“师父,我要去魔渊。” 第82章 历练   颜今歌早知裴惜惜有心去魔域,也知她只是碍于之前修为低,而暂时没有动身前往魔域,此时听她提出这个要求,他并无意外。   他沉默片刻,问:“你决定了。”   “决定了。”裴惜惜坚定地点头,她望向中域方向,“我能驱逐浊气,我的战场,或许就是在魔域。”   裴惜惜此时已经想不起杀不杀欲魔的,她要杀魔族。   魔族之患解决,欲魔自然不足为虑。   她一直相信那句话,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责任,上天既然让她拥有能装源气的水晶球,又让她遇见水源气,便是天降大任于她,不然怎么不给旁人?   她要去魔域,担起她的责任。   “元婴修为,还是太低了。”颜今歌开口,“修士都是化神之后,才入魔域。”   见裴惜惜还欲再说,颜今歌劝止道:“便算我答应,魔域镇守的各个高阶修士也不答应,不信你问问绯衣,问问明煦,问问前来寻你祛除浊气的修士,问他们答不答应?”   “元婴修士,在魔域内,便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小羊羔,还得浪费人力来保护你。”   裴惜惜道:“我拥有异火,我有能力自保。”   颜今歌抬手往下压,示意裴惜惜暂时不要说话,他继续开口:“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得魔域所有修士说了算。你拥有异火,你有水木金源气,你认为你足以自保,你可以在魔域生存,但魔域残酷,远甚你的想象。便算你此时已经化神,入魔域也只配杀杀低阶魔兽,高阶魔族,你没有交手资格。”   “你的认为,不能当做佐证。”颜今歌收回手,视线望向虚空,心神又回到魔域那浩浩荡荡比妖兽潮还难对付的魔兽攻营,“若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还得与你一队的修士折损,你能过自己那关?”   裴惜惜张张嘴,她不能。   颜今歌这话,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能接受修士战死,但不能接受修士是因她拖后腿而死。   见裴惜惜还能听得进劝,颜今歌又道:“那些入化神便能进魔域的,也是各域天之骄子,普通化神要到炼虚方许进入。”   “魔域,是实力差反会给魔族送实力的地方。”   可以杀不了魔族,但不能给魔族送菜。   颜今歌察觉到这话有贬低裴惜惜的意思,忙描补道:“我自然信你实力足够,但旁人呢?若是旁人见你元婴,处处护你,又当如何?非你本意,却确确实实浪费了人力。”   裴惜惜热血下头,也知自己想当然了,她沉默片刻,道:“师父,我要入你识海闭关。”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略显无奈。   徒儿上进,他自然开心,可是裴惜惜太压着自己,也太不将基础当回事。   他断然拒绝,又道:“东域九星岛常有海兽成潮,你若想去魔域,可先去九星岛诛杀海兽潮适应适应。若不想去九星岛,也可去北域,北域外疆,亦有妖兽成潮。”   裴惜惜道:“我去九星岛。”   颜今歌站在她身边,道:“好,我陪你。”   裴惜惜摇头,“你回无霜峰。”   颜今歌道:“我陪你。”   裴惜惜生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颜今歌:“……”   他顿了顿,退了一步,道:“我住在九星岛外岛,等你回来。”   裴惜惜诧异,“九星岛外岛那房子,还在?”   “在。”颜今歌点头,“当初给的房租,够租百年。”   只要颜今歌不动手,裴惜惜勉强同意。   辞别狐族,裴惜惜与颜今歌前往九星岛。   九星岛外岛,外观上与二十多年没有多少差别,但当初当向导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接任她叠叠的衣钵,成为新的厨修。   她瞧见裴惜惜,有些惊喜,“裴前辈,您从外海回来了。”   之前裴惜惜一行人说是要开店,谁知店根本没开起来,与裴惜惜住在一块的那名冷面前辈每隔几年便已经离开,之后裴惜惜这间房就归她旁边那三人占据,而那三人常出外海,三年两年的不回来。   至于裴惜惜,二十多年没有消息,小女孩也不好多问,现在看她没事,小女孩还算高兴。   裴惜惜颔首,与小女孩寒暄几句,进入房间。   当初东一离开时,将店铺交给大金大古一行人,大金大古便让云八入住,大金大古还有后山是男修,与云八住在一起到底不太好。   之前没条件也就罢了,现在有条件,自然得分开住。   云八入住的是东一旁边那间,裴惜惜房间和路唯住过的房间,她都没动。   裴惜惜进去后,先将房间内的床与家具等搬出来,又在地板上先铺一层冰心玉,之后床、家具用上清心木打造,再上花瓶里插上清心花,花盆里种上九阶月心灵、寒椰果等,这些九阶灵植已经缀满果子,颜今歌想吃时就摘一个。   布置好房间内,裴惜惜道:“师父,你无聊就看书,少出房间少动手。”   颜今歌揉揉裴惜惜的头,裴惜惜头顶没有头发,颜今歌直接摸上的便是头皮,因为幻梦圣火积在体内的火气还没被裴惜惜完全吸收,头上光滑滑的没有长发茬,摸上去如摸温脂,别有一种触感。   他没忍住多摸了记下。   裴惜惜头一歪,避过颜今歌的大手。   头顶敏-感,被摸总感觉有电流从头皮直击心脏,让她想跳过去做-爱做的事。偏她修为低,不能做-爱做的事,既如此,那便保持下距离。   与颜今歌腻歪几天,裴惜惜便去了外海。   九星岛上,海兽潮一年一次,今年的海兽潮还没到,裴惜惜先去外海历练。   颜今歌没有跟过去,两人之间有天级契约,他若跟上,裴惜惜会感应到。   偶尔,他也会乖乖听话。   裴惜惜这次去的外海,比她第一次去的,还要更深。   越是近海边,海岛越多,越是进深海,海岛越少,更甚于在海上飘行几天几夜,也寻不到海岛停脚。   而在深海寻不到海岛歇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白天晚上,海兽会出来狩猎,会攻击修士的飞行器,会攻击修士。   若是寻到海岛攻击,修士在岛上还能以海岛为据点对抗海兽,在海面上,就只能踩在飞行器上,一旦掉入飞行器,便会落入海兽包围圈。   裴惜惜踩着白玉代价进入深海,越往里行海兽修为越高,而海兽修为越高,越是明目张胆。   她目前潜入的地盘,是化神期豚妖地盘,豚妖长得像海豚,头圆身笑,外形看着可可爱爱,但它头顶有根锋锐的黑色独角,独角能分泌毒素,若被这独角攻击,将会毒素注体,瞬间麻痹没法动弹。   它飘在海面上,只露出黑色独角尖尖,仿若一个小小的讯号,告诉旁的修士与海兽,这是它的地盘。   天上有一修士踩着飞舟往近海方向飞,看那方向,要经过豚妖地盘,这时,豚妖潜入海面,将黑色独角尖尖藏起。   那修士前行速度很快,飞舟法器也收敛了宝光,只看到黑影在空中划过,犹如飞鸟掠空。   他刚途径独角豚头顶,独角豚忽然破水而出,黑色独角、身子、尾巴犹如上升的火箭,瞬间踏破虚空,贯穿那修士身子。   而这时,那修士身上的防御法器才一一崩碎,没挡住独角豚的攻击。   他的脸上瞬间覆盖层青色,呼吸减弱。   这是独角豚毒素已深入修士身体。   独角豚尾巴一甩,独角带着修士身体往下,呼吸间跃回海底,不多会儿,海面被鲜血染红,之后又散去。   裴惜惜瞧见独角豚狩猎修士这一幕,操纵白云代驾的速度一缓。   刚那修士修为也已有元婴,然其速度,面对独角豚连躲避都来不及,化神与元婴,实力相差这般大?   她念头刚刚闪过,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黑影,她心念一动,正欲操纵白云代驾躲闪,却不想念头刚下达,白云代驾便被黑色尖叫刺穿,顿时白云代驾报废。   裴惜惜想也不想地后退,离开白云代驾,下一秒,独角动了动,白云代驾四分五裂。   独角豚飘在空中,尾巴一甩,在空中跳转身子,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   裴惜惜顿时感觉自己好似被什么凶猛野兽锁定,那道目光杀意与凶性很重,裴惜惜若心性稍微软弱点,或者意志没那么坚定,便会生出无法反抗的心思。   独角豚朝裴惜惜龇龇牙,裴惜惜正欲戒备,却见一道黑影已到她腹部,顿时裴惜惜腹部一痛,整个人掀翻了过去,她倒飞过程中,抬眸望向虚空,独角豚那道幻影还留在原地,到现在还未消散,栩栩如生。   ——这说明从她看到独角豚到自己被掀飞,发生的时间极短。   她视线再往下瞥,独角豚头顶那黑色独角尖上,缠上透明焰火,那焰火正以独角豚独角为燃料,正熊熊燃烧。   那是裴惜惜护在体外的幻梦圣火,伪装成法袍外边的轻衫。   独角豚受幻梦圣火炙烤,痛苦地张开大嘴,保持着尾巴乱甩身子乱翻的情态往下掉。   无声声波从它嘴中吼叫而出,裴惜惜没听到声音,但在这种声波攻击下,她识海刺痛,头昏脑涨,耳膜渗出鲜血。   裴惜惜捂住双耳,却没法止住这种痛苦,只能硬熬。   慢慢的,这种嚎叫渐渐消失,却是独角豚狠心将染上幻梦圣火的独角斩断,潜入深海离开了此处。   裴惜惜站在虚空,缓过这一波声波攻击后,又取出一件白云代驾,躺在白云代驾上。   她揉揉额心,操纵白云代驾往海岸方向走。   她自进阶元婴,还没战斗过,更没适应元婴期力量,还是先与元婴期妖兽战斗,待掌控此时身体力量,再来这化神妖修地盘。   裴惜惜情绪有些失落,她师父说得对,她有那么多底牌,自以为实力不必化神差,但事实上,她差得远。   修为差距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   那独角兽,将裴惜惜从天之骄子的优越感中抽回神,让她彻底冷静。   哪怕她是得天地钟爱的魔灵一族,修为也不能一蹴而就。   裴惜惜开始脚踏实地。   她花三年将炼体提升到元婴后期,花三年细微掌控灵气与幻梦圣火,花三年时间构建全息幻境,在不添加幻梦圣火的情况下,困杀十来只元婴妖兽。   达成目标后,她前往化神区域,花五年时间专练逃跑身法,在不用幻梦圣火护体的情况下,她能在化神初中期妖兽的追杀下逃跑而毫发无伤。   至此,裴惜惜训练自己的目的达到,开始反杀化神妖兽。   在杀化神初中期妖兽如杀鸡后,裴惜惜不再训练自己,而是在外海寻一座岛屿歇身,设阵突破元婴中期。   之后她重回深海,继续重复之前的训练。   又过十年,裴惜惜回到九星岛。   她回来的时机恰好,正好遇上兽潮围岛,九星岛外岛升起阵法,结界似倒扣的蛋壳般,将整座九星岛扣在下边护着。   不仅仅是九星岛,其他一至八星岛亦是如此,星罗棋布,似亮起无数星辰。   九星岛距离外海最近,海兽大部分攻击九星岛,攻击一至八星岛的海兽远不及九星岛多,显然九星岛压力最大。   九星岛外,九星岛高阶长老各展神通,扛住高阶海兽攻击,其他身着九星岛岛服的弟子如人墙般守在防御线上,一人战死,另一人补上,一人受伤,另一人挺身而出,悍不畏死。   除了九星岛弟子与长老,还有许多散修也取出法宝,聚在一起对抗兽潮。   有兽潮撞上结界,将阵法撞出一道口子,立马有附近的修士上前死守,后边阵法师过来将破开的口子补上,就这么半柱香不到,阵法师如团团转的陀陀,补完这处补那处。   海兽嘶吼、修士惨叫、兵刃入肉、术法爆破……种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形成这独属于战场的冰冷与无情。   每分每秒都有一名修士死于混战,每分每秒都有修士躲闪不及时,而死于海兽之手。   他们只可躲避,不能退让,他们以人墙为后边更低阶的修士塑起安全线。   这不是修士去狩猎海兽,打不过还能逃,他们不能逃,也不会逃。   她看见有一修士,见躲不过海兽攻击,以手臂送入海兽之嘴,武器送入海兽腹部,她瞧见有海兽撕裂一修士的身子,旁边修士悍不畏死,过来拦住这只海兽,她瞧见有修士与身前海兽缠斗,后边忽然出现一只海兽,将她囫囵吞了下去……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每个人用尽全力厮杀,他们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守住九星岛,活着反倒是不被他们放在眼底。   猝不及防面对这残酷的战争,以及这残酷的一幕,裴惜惜眼底涌出泪水。   她忽而想起魔域,魔域那些修士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师父让她先经历兽潮,是不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海兽与修士之间没有温情,所以厮杀时更为惨烈,正如魔域内太玄宗修士与魔族。   之前的她,还是想得太简单。   裴惜惜眨掉眼底湿润,心念动间,展开水之幻境。   水之幻境覆盖原本的海面与上方空间,幻梦圣火悄无声息地渗入其中,与水空幻物融为一体。   妖兽毫无防备地游入幻境,又悄无声息地被幻梦圣火烧成烟灰。   裴惜惜扩大幻境范围,不断蔓延、蔓延。   幻境需要灵气与神识支撑,越是大范围的使用幻境,灵气与神识耗费得越快,不过张开方圆十里,裴惜惜灵气便去掉三分之一,神识略显疲惫。   她取出木源气,吞吃木精-液、笋乳等天材地宝,补充用掉的灵气,又吞服养神果、蕴神花等蕴养神识的灵植,修复耗损的神识。   然而神识与灵气能补充,但疲惫与精力不能。   裴惜惜越是张开幻境,越是难以坚持,不得不收拢幻境,维持着她舒服的大小。   她一点点往前走,无声无息地吞噬着后边海兽。   前边海兽不断攻击,没有发现后边海兽群减少,但修士明显感知到海兽攻击弱了。   九星岛一名合体长老神识一扫,发现了裴惜惜,以及随着裴惜惜前进而几十只几十只减少的海兽,他露出喜色,道:“大家再坚持坚持,海兽要退了。”   合体长老这话犹如定心针,下边修士同时精神一震,反击越来越有力。   一只只海兽不断减少,海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海兽尸身,本来透明无色的海水,也被海兽与修士鲜血染红,仿若夕阳瑟瑟。   又过了三个时辰,领头的大海兽开始潜入海底退去,其他海兽见状,也从战争中脱离,潜入海底。   它们来如龙卷风,去似退潮,上一秒还在与修士对战,下一秒便撤退离开,数秒间退得干干净净。   修士愣了片刻,高声狂呼,“海兽退了,海兽退了。”   起初只是一两名修士,之后如辐射般,所有修士都高声呼喊,他们兴高采烈、兴致高昂,他们由衷开心。   后边低阶修士将伤重的修士拉到医修那儿治疗,另有修士带着茶水与鲜花过来赠送英雄,并泼水祝福他们。   裴惜惜见状,趁这些修士不注意溜进阵法内,回到租房。   租房内,颜今歌正在看书,察觉到动静,望向门口。   裴惜惜从门口飞奔过去,扑到颜今歌怀里。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残酷的战争,不是一两人或者一两队与海兽间的对战,而是一岛修士与如过境蝗虫的战争,时时处处俱是危险,若是实力稍差,便会失去性命。   这是没有侥幸的地方,也是性命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地方。   颜今歌张开双手,抱住裴惜惜。   他没有其他动作,只静静地抱着裴惜惜,任她慢慢平复起伏心腹。   裴惜惜闭眼,萦绕在眼前是,便是兽潮那一幕。   修士似蝼蚁,生死一线间。   她没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震撼、钦佩、怜悯、悲哀、生气、愤怒……?好似都有一点,又好似都不是,五味杂陈,诸般心念,却没有头绪。   最终,她压下所有念头,对颜今歌道:“师父,我想进你识海修炼。”   颜今歌捏捏裴惜惜的手骨,又查看下裴惜惜的修为,痛快应了,“行。”   裴惜惜入颜今歌识海内闭关五年,元婴中期巅峰后出关。   裴惜惜现在修为已经元婴,又用颜今歌心魔海修炼,此时颜今歌心魔海与裴惜惜初见时,颜色要浅上不少。   若说初见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此时便是玄青色,像是稀释了好几层。   裴惜惜出关时瞧见这一幕,也感觉高兴。   若她修为继续增长,再以她师父的心魔海修炼,她师父的心魔海迟早变白,不必再担心他出手失控。   不过,最好还是破解情咒。   裴惜惜问颜今歌,“师父,族长爷爷收集齐解咒材料了没有?你也可以帮忙收集收集呀。”   颜今歌耐心地道:“好,我知道。”   裴惜惜又去了深海,如之前那般适应自己此时的修为,锻炼身法与灵气操纵,之后心性到了,又进阶到元婴后期。   之后又经历几次兽潮,裴惜惜进阶元婴巅峰,准备闭关突破化神。   不过,在她闭关前,她收到路唯来信,说在西域找到欲魔了踪迹。   裴惜惜暂歇闭关心思,带着颜今歌,前往北域与路唯汇合。   路唯给裴惜惜的地址,是在西域西川郡,这是西域嵇家范围。   裴惜惜想起,仙器山海图,好似就在嵇家。   这是欲魔对仙器贼心不死,来这儿打山海图的主意了?   颜今歌肯定裴惜惜的猜测,道:“应是如此。”   裴惜惜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并不意外。   魔族想要入侵太玄界,仙器必不可少,炼虚笔被她师父夺了回来,落到魔族手里的,只有凤火扇,其他仙器,暂时都好好待在太玄界。   自从大器门和绒绒族的炼虚笔夺走,之后又冒出天地教联合魔族欲夺九星岛生死棋,拥有仙器的各势力,对仙器看管更严厉,暂时还没被魔族得逞。   到了乘坐域舟之处,又碰见了个熟人。 第83章 西域嵇家   熟人是云裳坊的金多多。   他一身金灿灿的法袍,躺在高大域舟甲板上的椅子上,正惬意地等着开船。   他的身前,是一张自带遮阳挡雨蓬蓬的桌子,桌上摆放着零食、水果、点心、饮料等灵食,看着颇为闲适自在。   他随意一瞥,瞧见裴惜惜,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栏杆处倚栏杆而立,他朝裴惜惜招手,笑得熟稔而热情,“裴道友,裴道友,这边。”   裴惜惜闻声瞧过去,觉得此人眼熟,辨认片刻,认出了来人。   她走到域舟脚下,仰头喊道:“金道友?”   金多多从甲板上翩然跃下,落到裴惜惜身前,笑道:“是我啊,诪张城一别,多年不曾见了。”   他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望向裴惜惜,笑道:“这位前辈是?”   “我道侣,姓颜。”裴惜惜开口,“确实好久不见。”   金多多眸底闪过惊异,面上却没有露出几分,他朝颜今歌热情得打了声招呼,“颜前辈好,两位真是男俊女貌,天造地设,天生一对。贤伉俪这是准备回太渊宗?”   “不是。”裴惜惜否认了,“去西域那边历练,你呢?”   她视线落到眼前二十余米高大的域舟上,笑道,“巡游家族产业?”   金多多以折扇拍手,笑道:“是啊,我也元婴期,可以打理家族生意了。也是巧了,我东域这边生意已经查看完,正准备去西域,不如贤伉俪乘坐我金家域舟?”   裴惜惜正欲拒绝,金多多有开口道:“裴道友先别忙着拒绝,我邀请两位,是看重两位的身份,太渊宗的招牌,在太玄界还是有点威慑力的,裴道友就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忙?”   金多多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同时有些感慨,不愧是生意人,嘴皮子就是利索,明明是带她们坐顺风车,在他嘴里,就成了帮他忙一样。   舒心,又妥帖。   她可不是那等听不出好赖话的蠢货,以为对方真的缺这么个招牌。   多宝阁金家,也是个响当当的牌子,没有哪个散修,会不知死活的去抢。   “那就多谢金道友了。”裴惜惜开口。   金多多笑容真切了些,他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不自作聪明,也不自视甚高。   也是,太渊宗掌教峰的天骄,又怎么会不精心教养?   当年见面时,对方筑基他金丹,不想再次见面,对方元婴巅峰,他元婴中期,或许下次见面,他就得喊她前辈了。   这样的天骄,结交没坏处。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道:“没事没事,就当是多交个朋友。”   他朝裴惜惜眨眨眼,笑道:“生意人嘛,四海八方,进门是客;囊寰宇宙,出门即友。多个朋友多门客,你与我做朋友,就是看得起我,你既然看得起我,我又怎么会对朋友不尽心,你说是吧,裴道友?来来来,裴道友,颜前辈,两位请。”   金多多在前方带路,积极邀请两位上域舟。   上边有伙计见金多多邀请客气上舟,早机灵地在桌子上又添两张桌子。   这些桌子与椅子一般都是罕见的无垢玉雕刻而成,无垢玉能助修士排出体内杂质,是修士最爱的一样宝贝之一。   常人拥有一块雕成玉佩在身上,便已足够让人羡慕,如金多多这般财大气粗地雕成椅子的,几乎没有。   只能说,金家不愧它多宝名号,旁人稀罕之物,在他家只是寻常。   裴惜惜视线扫过这无垢玉椅,又想起明泓玉,说起来,明泓玉也是由世间珍宝金尊玉贵荣养的,和金多多一样,若是哪日两人碰到,倒是可以对着凡,看谁日常用的珍宝更珍贵。   裴惜惜心神走神片刻,坦然自若地坐下。   金多多提起茶壶,正欲给裴惜惜倒茶,又嫌弃这茶水等级不够,朝伙计招手,让他换五阶小壶春过来。   他望向裴惜惜,笑道:“裴道友最近一时风头无两啊,我家老头子,对您一直夸了又夸,说您是太玄界之福。我说我认识裴道友,能称上一声朋友,我家老头子还不信,有了这次共路经历,我家老头子总该信了,还得多谢裴道友,让我有去我家老爷子那儿炫耀的机会。”   裴惜惜抱臂,身子微微后仰,颇为不适地开口:“金道友,没必要没必要。”   没必要捧得太高。   这么托着哄着说话,好似她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太肉麻了,受不了。   “我做的,较之令尊,以及无数镇守魔渊的前辈,不足万分之一。”裴惜惜谦虚了一句,又道,“咱俩认识时,我还只是个不出名的小筑基,行事稚嫩,还是金道友仗义,教了我不少江湖经验,之后又让我走后门,摆脱盯上我的不怀好意之徒,这等恩德,我一直铭记在心。金道友此时这般说话,莫不是认为我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一朝得势,便猖狂自傲?”   金多多听出裴惜惜话里意思,用折扇折扇,哈哈笑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这不是礼多人不怪嘛。”   他拎起新上来的茶壶给裴惜惜和颜今歌倒了一杯七分满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茶水,面上的笑愈发真诚,“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不再商业互吹,谈话就更自如。   金多多和裴惜惜一个家学渊源渊博,一个涉猎广泛,两人之间随意闲聊,无论什么话题,彼此都能接得上话。   颜今歌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裴惜惜和金多多聊天,眸光微沉。   他视线落到裴惜惜开怀的笑容,毫无阴霾的爽朗笑容,垂下眼睑,心情失落。   是不是年轻的男孩,更招小明珍喜欢?   他性格沉闷无趣,没有金多多风趣,平时明珍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很不开心?   明珍已经许久不曾编织幻境,与他增进感情了。   他正自怨自艾间,感觉到自己手上多了抹温热。   颜今歌视线扫过,见裴惜惜虽然还在与金多多说话,但她右手正覆盖在他背手上,指尖还捏捏他的指骨,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正在安抚他。   顿时,颜今歌又开心了,明珍能这么快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说明明珍时刻将他放到心上。   这是旁人谁也比不上的殊荣。   颜今歌反手握住裴惜惜的手,安安静静地呆着。   裴惜惜纵容又无奈地瞧了颜今歌一眼,心底好气又好笑。   按理说,她俩这样的身份与实力差距,看对方更紧,没多少安全感的应该是她,但事实上他俩之间反了过来,没有安全感的是她师父,时不时要闹点小情绪。   裴惜惜不知是她师父本身就没多少安全感,还是因为他识海内的心魔海,但她能做的,便是安抚她师父。   她捏捏颜今歌的掌心,与他掌心相扣,之后望向金多多,笑道:“金道友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丹药或者药膏,能略过天火火气,快速长毛发?”   金多多视线下意识地落到裴惜惜头顶,见她头上云髻墨黑,又收回目光,笑道:“您是为妖族朋友问的?这个吧,要说没有吧,其实也有,但是这个丹药,不是生毛发,而是消火气。将体内残留火气消泯干净,毛发自生了。但是天火火气是好东西,无论锻体还是用作修炼,都很好,您确定您朋友要这丹药?”   裴惜惜问:“没有不吸收火气,使发毛发生出来的?”   “没有。”金多多斩钉截铁地开口。   顿了顿,金多多道,“妖族那些火属性妖修,不管有没有契约天火成功,都会光溜溜的出来,这在太玄界不算是很隐秘的秘密,若有这种丹药或者药膏研发出来,早卖到妖族去了,这些火属性妖修,都将是这种产品的忠实客户。”   可惜没有。   而那生毛丹,其实也是瞄准这个市场研发的,但问题是那些妖修宁愿光秃秃的,也不愿买生毛丹吃。   这事,就只能耽搁下来。   裴惜惜可惜。   她到现在,头发都没长出来呢。   看来真没捷径可走,只能等她将体内火气吸收干净了。   又闲聊之后,金多多带着裴惜惜和颜今歌前往四层其中一间房间。   四楼位于域舟顶层,只住金多多、裴惜惜以及合体期护卫,其他伙计以及炼虚化神护卫,在二三层,一层是休闲场所,负一层装运货物。   裴惜惜谢过金多多后,便与颜今歌回到房间。   之后,大多时候在房间里闭关,偶尔去一楼走走,碰上金多多,随口闲聊几句,这般半年,域舟在西川郡落下。   金多多上四楼通知裴惜惜和颜今歌,道:“裴道友,颜前辈,西川郡到了。”   金多多虽然也打算在西川郡停脚,但与裴惜惜颜今歌他们的目的地不同,下了域舟便分手道别,之后,金多多前往西川郡多宝阁,裴惜惜顺着路唯留下的地址找去。   路唯目前落脚之地,位于西川郡本地散修常聚集的小巷子内,小巷子不大,仅两米宽,走进去有些狭窄阴森与偏僻。   往小巷子里走了半里,远远的瞧见前边有一大桐花树,桐花树下有一古井,有几名低阶修士坐在古井边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话,还有几名小孩站在井边,摇着井边摇手,将镇在古井里的低阶灵果取出,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放到嘴里。   这些修士与小孩脚边,还蹲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毛发顺亮,油光水滑,显然养得很好。   察觉到陌生人踪迹,它低低吠了两声。   那边低阶修士和小孩瞧见裴惜惜和颜今歌,低阶修士眼含戒备,小孩抱着盘子跑到大人身后,好奇地望着裴惜惜和颜今歌。   裴惜惜朝他们笑着点头,算是打声招呼,之后走到大桐花树旁边对着的那扇门,敲门。   不多会儿,路唯打开门,请裴惜惜进去。   见状,在桐花树下乘凉的人眼底戒备散去,谈起裴惜惜和颜今歌,“原来是东伢子的亲戚,不怪是一家人,都长得那么清俊。”   “是长得清俊,一看就不是我们西域的人,不知是东域还是南域的,那两域的人,都长得乖,跟那画似的。”   闲聊了几句,一一散去,不过有亲戚来投奔路唯之事,倒是在这小巷子里传开了,听说和路唯长得一样清俊,惹得不少大姑娘小伙子时不时出来溜达,并经过路唯门口。   让他们感到可惜的是,根本偶遇不到。   不过路唯向来就是个宅的,他亲戚一并宅,好像也并没有多少意外,大姑娘小伙子失望之后,就打消了好奇心,不再日日经过路唯门口,时不时探头望向路唯这个方向。   路唯性子宅,又不善交际,按理说和邻里关系应该不好,但路唯看着不好接近,实际上心肠极软,又因为幼时生活在底层,知道底层修士与凡人活着有多艰难之故,他遇见这些邻里,能帮忙的都会帮。   也是因此,路唯宅,不常出现,但邻里对他印象都不错,连带着只见过一面的裴惜惜和颜今歌也印象不错。   路唯暂住小院内,路唯望向裴惜惜的修为,眸光微动,道:“恭喜云袅师妹了。”   当初没能收裴惜惜为徒,一直是他的遗憾,虽然后来得知裴惜惜有更好的发展,他释然了,但此时瞧见裴惜惜即将化神,再次可惜自己放过一个好苗子。   “多谢。”裴惜惜先给路唯倒了一杯茶,问,“路师兄,欲魔现在已经混入嵇家了吗?”   路唯接过,顺手喝了一口,道:“已经混进去了。”   他沉吟片刻,道:“我以太渊宗名义,邀请嵇家族长私下见过面,但是,嵇家族长态度不太对。”   裴惜惜凝眉,“怎么不对?”   路唯道:“他似乎,并不想诛杀欲魔。”   裴惜惜眸光一冷,“他和欲魔勾连了?你有没有说过,欲魔是魔族养大的,他的立场在魔族?”   “说过,对于魔族,他话里痛恨并不见少。”路唯开口,“他之前也常驻魔族,五十年前才退下来,而嵇家,亦有不少长老在魔域镇守,嵇家不像是勾结魔族的样子。”   裴惜惜想起欲魔种,抬眸问:“他修为,是不是瓶颈了?”   路唯颔首,“对,他被困合体后期,已有两千年多年,寿笀只剩下几百年了。”   合体修士,大概寿笀三千年。   人族寿笀,到底比不上妖修灵修长寿,若不进阶,只会耗尽寿笀而死,而妖修和灵修,虽也有死于寿笀不够的,但相较人族,少很多。   裴惜惜恍然,“他这是想活捉欲魔,逼欲魔凝欲魔种,助他进阶?”   路唯道:“很有可能。”   “风波要再起啊。”裴惜惜开口。   裴惜惜还只几岁时,便有修士没禁住欲魔诱-惑,与欲魔勾连,凝欲魔种,之后造成大器门风火扇被魔族所夺。   这事之后,各宗门与实力大力排查族内弟子,挑出不少受欲魔蛊惑的弟子长老,对于这些弟子长老,各势力做出废其修为根骨,以儆效尤。   之后,秘境被夺,魔族入侵,四域联动,互通有无,同抵抗魔族,已有几十年不曾再闹出事,太玄界也难得过了一段安稳时期,加上裴惜惜替不少修士祛除浊气,那些修士出魔域后又重新投入魔域,暂时压制了魔族。   本以为有了前车那么鉴,不会再有修士受欲魔蛊惑,遇见欲魔只会杀之后快,不想依旧有修士不知死活。   “嵇家其他长老呢?有没有联系嵇家其他长老?”裴惜惜问。   路唯摇头,“嵇家长老,大部分都去了战场,少部分为祛除浊气,闭关不出,嵇家族长为大。”   不是所有修士都去找裴惜惜祛除浊气的,更多的修士陷入闭关中,多年不出。   比如嵇家那些长老。   裴惜惜道:“比嵇家族长修为低一点,还在外活动的长老呢,有没有?”   “没有,倒是嵇家有少族长在外活动。”   裴惜惜听到这个少族长,眉头便是一跳,问:“女修?”   “男修。”路唯望了裴惜惜一眼,道,“你是不是没背各大势力的信息?”   “背了。”裴惜惜一拍额心。   嵇家少族长嵇澜,金水灵根,化神期修为,刀修,她以前看过这资料,但受原著影响颇深,裴惜惜听到少族长,第一反应便是少族长偷了仙器奔向欲魔,被欲魔收入后宫。   不过,原著嵇家少族长,确实是个女修。   莫非,是这嵇澜陨落,他妹妹才上位?   那原著里,嵇澜陨落这事,有问题吗?   裴惜惜问:“嵇澜,你认识吗?”   路唯颔首,道:“曾在四域大会交过手,在剑修交流大会上讲过道,勉强称得上是剑友。”   听到这个剑友,裴惜惜没忍住乐出声。   路唯好像处处有剑友,之前九星岛有,现在嵇家也有。   她问:“那你与你这剑友,关系如何?”   路唯道:“说得上话吧,是能喝酒交手的关系。”   能喝酒,说明不算太差。   太差的,喝酒都担心对方在酒里下毒。   而且也说明,对方至少心胸开阔,性格坦荡,没那么多诡魅伎俩。   不过,还得先确定一下,她问:“这位嵇澜道友,性子如何?可不可信,可不可交?”   路唯组织下措辞,道:“他是标准的世家养出来的剑修,不通人情世故,一心攀登剑道。于他来说,剑道造诣是他的行事标准。”   “对散修与不如他的剑修看不上眼,没有好脸色;对能打败他的剑修,也瞧不过眼,难有好脸色。”   “额。”裴惜惜听到这个评价,倒是有些意外。   宗门有关他的记录是冷漠孤傲,不好打交道,她预想中的是形象是路唯第二,但听路唯这意思,这人还是日天日地,谁都看不上眼那挂的?   见裴惜惜面色不太好,路唯忙补充道:“不过,他不会使那些小手段,看他不顺眼,他说话你感到冒犯,与他打一架便是。只要与他正面刚,不在背后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便不算难相处。”   裴惜惜问:“嵇家族长之事,你与他说过没有?”   路唯摇头,道:“这事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没有证据,而嵇家族长是他父亲,说了反而有挑拨嫌疑。”   裴惜惜眸光一动,道:“欲魔是以什么身份进的嵇家?伪装了没有?”   “嵇家旁宗弟子。”   与太渊宗每十年要招收弟子一般,嵇家也会在西川郡内招收外姓弟子,这些外姓弟子一入嵇家,便会改姓为嵇,成为嵇家旁宗,优秀些的,会与本家子弟联姻,入本家,接触更高阶的功法。   欲魔,便是由此混入了嵇家。   裴惜惜颔首,问:“路师兄,能不能请你那剑友,邀请咱们入嵇家小住?”   路唯眸光微动,“我问问。”   他低头去摸传讯符,片刻,他道:“那边没接。”   “他有没有说要闭关?”裴惜惜一想起原著里,嵇家少族长是嵇澜妹妹,便生出不妙之感,她望着路唯,催促道。   “没有。”路唯摇头,“于剑修来说,战斗是最好的修炼方式。上月他与我打过一架,他打输了,按照时间,再过几天他便该再来寻我打架了,应该不会闭关。”   裴惜惜又问,“路师兄,你有认识与嵇澜相熟的嵇家人吗?”   路唯摇头,“我与嵇澜相交,不牵扯这些外物。”   他与嵇澜唯一交集,便是干架。   裴惜惜低头联系金多多,片刻,她收起传讯符,道:“走,路师兄,咱们去多宝阁,见嵇扬。”   嵇扬是嵇澜堂弟,或许得知嵇澜去处。   路唯起身,问;“嵇澜是不是出事了?”   裴惜惜摇头,“我不确定。”   颜今歌这时开口:“要不要我去嵇家,将那欲魔抓过来?”   裴惜惜道:“师父,你可以去嵇家看看,不过我觉得,欲魔此时已经不在嵇家了。”   路唯能寻到欲魔的踪迹,欲魔会寻不到路唯的踪迹吗?   既然得知路唯在寻他,又与嵇家嵇澜相熟,欲魔又怎么会待在嵇家?更何况,有个不怀好意的嵇家族长。   便算裴惜惜这般说了,颜今歌依旧要去嵇家看看。   裴惜惜道:“那行,不过师父,若是捉到欲魔你先别杀,我要堂堂正正杀了他。”   这是裴惜惜自她差点被欲魔吃掉后,一直秉在心底的愿望,她要亲手杀了欲魔,捏碎他的魔灵核。   她忘不了,自己的魔灵核从识海抽离时的疼痛。   “好。”   三人一分为二,颜今歌潜入嵇家,裴惜惜与路唯前往多宝阁。   金多多听裴惜惜问有没有认识的嵇家人,恰好巧了,嵇家嵇扬就在多宝阁购物,而嵇扬,算是嵇澜那一边的。   金多多牵线,说自己有朋友听闻他的名声,前来结交,又不着痕迹的透露对方是太渊宗弟子,将嵇扬稳住。   当金多多想与人结交时,能哄得人欢天喜地,待裴惜惜与路唯到来时,嵇扬已经与金多多称兄道弟,瞧见裴惜惜和路唯,虽然面上自傲,但看在金多多面子上,也乐意给个好脸色。   在他看来,要结交他的,便算是太渊宗弟子也是普通弟子,普通的太渊宗弟子,无须在意。   他矜持而傲慢地开口:“嵇家嵇扬,见到两位道友。”   “太渊宗路唯。”   路唯刚报上名,嵇扬先吃了一惊,路唯这样的修士,为何要结交他?他不是与他堂兄有交情?他正欲生出戒备,便听路唯开门见山且略不耐烦地问:“你知你堂兄去哪了?我联系不上他。”   嵇扬被路唯这严厉的口吻逼问,好似又看到自己堂兄,焰火与自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讷讷地开口,“嵇灵本命法宝升级要化神期唐雁骨,堂兄他去燕林山脉猎唐雁骨去了。”   嵇灵,便是嵇康亲生妹妹,原著里嵇家少族长,带着嵇家仙器投奔欲魔的女主之一。 第84章 救出嵇澜   “那嵇灵呢?”裴惜惜抬眸,望向嵇扬。   “嵇灵闭关了。”嵇扬下意识答了之后,见裴惜惜面容陌生,应该没参加过四域大会,应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又抖擞起来。   他不敢冲路唯横,对着裴惜惜凝眉道:“哎,我说你,怎么说话的呢?怎么这么不客气?”   “我堂兄联系不是很正常?他们这些苦修修士,专注苦练时,哪会与外界联系?”   裴惜惜没有理会嵇扬,朝金多多颔首,对路唯道:“路师兄,咱们去燕林山脉。”   路唯没有多问什么,转身与裴惜惜出去。   嵇扬指着两人背影“哎”了一声,见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忍不住跟金多多抱怨,“这是什么人嘛,这么不讲礼貌,还是大宗门弟子呢。”   金多多安抚笑道:“可能他俩寻你堂兄有急事吧。”   嵇扬听到这个理由,算是勉强原谅裴惜惜和路唯的冒犯,当然仅看在路唯份上,他也不敢如何生气,只是有个台阶让他有面子,他便抹开了这事。   他继续与金多多喝酒,喝了一会,他忽然回过味来,“你不是说,你朋友是过来认识我的?”   金多多笑吟吟地开口:“对对对,是这样,不过我朋友还没过来呢。”   嵇扬吃惊,金多多朋友没来,那路唯和裴惜惜又是谁?   不等他想明白,门外又来了一名男修,他上前激动地握着嵇扬的手,连称久仰久仰,三言两语间,就哄得嵇扬飘飘然,还说自己不是太渊宗弟子,只是担心对方看低他,才报出这么个名号,实在是对不住。   嵇扬自然不能说自己受欺骗,而且有了路唯和裴惜惜做对比,眼前这个会哄着他、吹捧他的‘新朋友’,就极得他的心了,他也不想什么欺骗不欺骗的,高高兴兴地和新朋友玩。   这边金多多搞定了嵇扬,让他不至于作妖——虽然嵇扬不至于被他们看着眼里,但被他记恨不断蹦跶也嫌烦;那边裴惜惜和路唯已经赶到燕林山脉。   路唯再次取出传讯玉符,消息发过去,那边没回应。   裴惜惜视线落到路唯手中传讯玉符上,问:“有没有传讯纸鹤?”   路唯手中的传讯玉符类似短信,可以直接玉符交流,不必担心有修士拦截信息,但它也有个缺陷,寻不到对方位置。   不似传讯纸鹤,激活后,传讯纸鹤会自动循着其主气息飞行,可当导航使用。   路唯本想说没有,但忽然想起,他与嵇澜第一次见面时,两人交换了传讯纸鹤,那时他俩年纪还不算大,在师长的带领下参加剑修交流大会,手中只有传讯纸鹤;后来两人各自回宗,因传讯纸鹤没法跨域传音,这剩余的传讯纸鹤便被他压箱底,后来四域大会再见,两人换上传讯玉符,这传讯纸鹤彻底便彻底用不上了。   他没有乱丢东西的习惯,这传讯纸鹤一直随身携带着,若非裴惜惜提起,他已经忘了这事。   他神识在储物戒里不断翻找,终于在层层剑材下边,找到被尘灰蒙蔽的传讯纸鹤。   说是传讯纸鹤,其实也是符纸,用的时候将之折成纸鹤形状,往里输入灵气和自己要说的话,纸鹤便会挥舞翅膀,顺着其主留下的气息飞去。   既是符纸,便有个使用年限,时间太长,符箓上灵气褪-去,符箓也便成为普通的纸张,符箓等级越低,使用年限越短。   而传讯纸鹤,便是最低等的追踪符箓,过了百来年,这十来张纸鹤,只有最后一张勉强能用,前边的纸鹤,符箓线条彻底褪-去,连最基本的拂尘功能都没有,灰蒙蒙的,全是灰尘。   路唯将最后一张纸鹤抽出,道:“不知能坚持多久。”   他快速折成纸鹤形状,往里输入灵气。   纸鹤上阵法闪动闪动,似老旧的机器般,开机开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开机后,又慢吞吞地挥舞着翅膀,原地扑腾。   裴惜惜和路唯耐心等待着,一双眼都落到纸鹤上。   纸鹤在空中停留了几近一刻钟,才寻个方向飞行,它飞行速度很慢,往往飞了几米,要停下来辨认下方向,又继续飞。   当初嵇澜留在符箓上的气息散得差不多,仙鹤寻主,很是吃力,好似随时都会掉链子。   裴惜惜和路唯跟在仙鹤后边慢慢走,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   与东海多海兽一样,西域多妖兽。   西域地广人稀,数十万条深山林脉。每条深山林脉占地宽广,连绵万里,是妖兽温床。不过,因西域修士悍勇,常猎妖兽血炼体,西域妖兽并未成潮。   在西域,连凡人都敢狩猎练气期妖兽,日常诛杀小型妖兽加餐。   此时,燕林山脉时有妖兽出没,草丛中更是藏着无数鼠兔蛇虫,天上亦有鸟类妖兽掠枝而过,更有苍鹰俯视盘桓,目光眈眈。   越往深山里走,妖兽修为越高,一开始那些时有出没的低阶妖兽两人并不放在眼底,之后便是元婴化神妖兽,两人不得不出手解决。   裴惜惜意在寻人,出手毫不留情,幻梦圣火藏于幻境之中,妖兽尸骨无存。   路唯出手亦漂亮得很,一剑绝杀,他此时已进阶炼虚,杀元婴化神妖兽,斩杀如切瓜。   妖兽没有给两人造成阻碍,阻碍两人的,还是那只纸鹤。   那纸鹤飞到这儿后,再次停下来,只是不同于之前,停过之后会继续飞,这次它停过之后,重新化作一张纸,从空中飘落下来。   它失去效用,彻底成为了废纸。   路唯将收起那张黄纸,道:“不能用了。”   裴惜惜眼底闪过可惜,很快她打起精神,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他不是猎化神期唐雁骨?这儿就是化神期妖兽地盘。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战斗痕迹。”   路唯颔首。   他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各自寻了个方向搜寻,裴惜惜往东,路唯往西。   裴惜惜放出神识,边寻找动静边寻找战斗痕迹,在日快落下西山时,她储物戒里的一块玉符震动。   裴惜惜取出,联系她的是路唯,他那边有所发现。   裴惜惜折回,往路唯所留地址赶去。   路唯站在四面环山的山谷,山谷里边有一花海,不过此时花海被剑气与阵法破坏,灵花花瓣凋零,零落成泥,不复原本美观。   除了花海,旁边还有一深潭,潭水顺着山洞蜿蜒而去,与外边大河相通。   不过这深潭潭水覆霜,估计之前这儿有冰属性妖兽盘踞。   裴惜惜站到路唯身边,望着残留的阵法与剑气痕迹,又望向深潭那边山壁上的雁爪痕,对路唯道:“这是嵇澜与唐雁骨战斗的第一战场?”   “对。”路唯已经检查过现场,此时指着残留剑气道,“这是嵇澜残留的剑气。”   于剑修来说,剑气是一个人的标注,凡交过手,几乎不可能认错。   路唯说是嵇澜残留剑气,这便伪装不了。   裴惜惜视线落到阵法残痕上,那人已经很小心地想要抹去阵法痕迹了,但剑气击中阵法带出的残痕,他没有抹去。   不知是他太过自大,自信他不抹去痕迹也没人能猜到他身上,还是抹不掉。   裴惜惜倾向于后者。   若真那么自信,他不会抹掉阵法痕迹。   也便是说,那人修为不是元婴便是化神,反正不超过化神。   她走到潭水边,见潭水边上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白色鳞片,鳞片在光线折射下流光溢彩,犹如珍珠,闪烁着七彩光泽。   这是鳞片,看这形状和大小,不是白蛟便是白蛇。   她视线扫过深潭,又望向山壁上的雁爪痕迹,回到战斗现场,神识一一扫过。   她对路唯道:“嵇道友应该是在此处发现了唐雁骨踪迹,他到达此处时,此处已经设了阵法。”   “有修士在此埋伏他。”   “对,那人知道嵇道友要来猎唐雁骨。这儿深潭应有一化神期白蛟或者白蛇,看山壁痕迹,那唐雁骨应该经常与那白蛟或者白蛇交手,它俩是世仇。引嵇道友过来的那人,熟知这事,他/她之前应该来过燕林山脉踩点。”   路唯走到山谷入口,模拟下嵇康瞧见唐雁骨与白蛟或白蛇相斗时,该做的反应,他寻到最佳潜伏地点,果见这儿是踏入阵法,他道:“那人对嵇道友的习惯知之甚详,堪称了解。”   听起来,嵇澜妹妹的可能性很大。   裴惜惜站到路唯身边,望向深潭与山壁方向,琢磨片刻,道:“阵法里应该设了引兽粉之类的东西,那白蛟或者白蛇,与唐雁骨受引诱,同时攻向嵇道友。嵇道友既要对上阵法,又要对上两名妖兽,还要戒备那藏在暗处的敌人,他很谨慎小心,但还是被人偷袭成功。”   裴惜惜手摸到地上的血迹痕迹上,仰头望向路唯,道:“你再假设一下,嵇道友在发现中了埋伏且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会往哪儿逃?”   路唯望向更山里边。   裴惜惜跟着瞧过去,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但同时也是甩开追杀者最快的方式。”   那设阵偷袭之人修为最高不足化神,再往前便是炼虚期妖兽地盘,他/她若是惜命,便不会继续往里闯。   她忽而想起一事,问:“欲魔修为是多少?”   “元婴后期。”路唯开口,“我不确定他有没有伪装。”   裴惜惜起身,道:“继续往里走。”   路唯没有推辞。   两人进入炼虚期妖兽地盘。   路唯在前边带路,“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他是剑修,无论何时都会很冷静,所以,他便算逃跑,也不会是漫无目的的逃跑。”   他站在剑上,居高临下扫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方向,道:“往那边。那边山林茂盛,山势狭窄陡峭,容易遮掩身形,嵇澜会往那边逃跑。”   那边的山上边是孤山,挺拔如椽,下边是连绵成一块,似白玉簪插上座基。   上边孤山与孤山之间,挤得细细密密,如树叶一般,你遮住我我遮住你,修士逃入这孤山之中,三拐两拐,就有可能失去踪迹,不见对方身影。   所以,路唯猜测,嵇澜是最有可能往那边逃。   裴惜惜没有质疑路唯的话,操纵白云代驾,紧随其后。   两人穿入那片山丛之中,在里边慢慢寻找,逢山洞而入,遇峡谷而行。   因为是炼虚期妖兽地盘,裴惜惜只元婴期修为还是太低,两人不曾分开,若遇见炼虚期妖兽,路唯主攻,裴惜惜辅助,两人联手将其击杀。   在这片山林中寻了三月,大大小小的山洞差不多寻遍,两人依旧没寻到嵇澜的踪迹。   路唯凝眉,心底起了不自信,“莫非我判断错了?”   裴惜惜道:“还没寻完呢。”   她指着前方,“那儿又是个山洞,咱们进去看看。”   路唯颔首,率先踏入其中,裴惜惜紧随其后。   踏入其中,山洞内部有些潮湿,且山壁边边角角织着蛛网,蛛网上趴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蜘蛛。   这些蜘蛛似饭粒般黏在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好似白玉铸成。   “白玉蛛?”裴惜惜脱口而出。   她入宗门历练时,曾与白玉蛛幻境无数次厮杀,一眼就瞧出了这些蜘蛛品种。   路唯肯定裴惜惜的话,“是白玉蛛,这儿应是白玉母蛛巢穴。”   两人说话功夫,他俩后边山洞入口,已经被那些成百上千的白玉蛛用蛛网拦住,它们四面八方居高临下俯视裴惜惜与路唯,眼底冒着翠绿的凶光。   裴惜惜张开结界,幻梦圣火融入其中,不多会儿,山洞内白玉蛛被幻梦圣火杀得干干净净。   这些守在外边的白玉蛛修为不高,只是用作看门的小兵,但也不低,这些小兵都有金丹期。而随着裴惜惜烧死这些白玉蛛,里边山洞内窸窸窣窣,好俗有无数白玉蛛往这边爬来。   事实上,不用两人猜测,两人神识都已瞧见这一幕,白玉蛛似海潮般翻滚着往外涌,成百万上千万。   而随着它们往前涌动,指甲盖的白玉蛛渐渐长成一米高的大白玉蛛。   这些大白玉珠,都是化神期。   路唯往前跨一步,道:“我去迎战,你小心。”   裴惜惜道:“好。”   路唯修杀道,每一道剑意挥出,都带着凌厉的杀意,剑意往前平推,白玉蛛以剑意轨迹为分界线,被整整齐齐的切成两半。   白玉蛛数目很多,便算路唯同时挥出数到剑意,似弧圆般往前往外扩散,以他为中心,他与山壁最远距离为半径的范围内,尽在他剑意攻击下,也难免有些白玉蛛没有受到攻击或者只受到轻伤,裴惜惜站在路唯身后,果断出手,幻术无声无息铺展。   路唯前边开路,裴惜惜后边收割白玉蛛性命,两人一路往里而行。   蛛巢内甬道很多,四通八达,似网般将整座山给钻空,若方向感不好,还有可能在这儿迷路。路唯以前与蜘蛛妖兽打过交道,虽然不是白玉蛛,但天下蜘蛛筑巢习性差不多,路唯根据过往经验,很快寻到蛛母巢穴。   越靠近蛛母巢穴,化神期白玉蛛就越多,饶是路唯和裴惜惜,也有些吃不了。   裴惜惜拉着路唯钻进其中一个小洞,设下阵法施展幻境,让两人气息与蛛潮内气息融为一体。   白玉蛛以气味判断,两人气息与蛛潮气味完美融合,白玉蛛寻不到陌生气息,警戒了几日,又恢复松松散散,在巢穴内部巡逻。   裴惜惜与路唯休息好之后,继续击杀白玉蛛往里走,等累了再寻个地方猫着,休养生息,如此几次,白玉蛛母蛛气得大发脾气,不得不从巢穴深处走出,在山洞内巡逻。   她誓要抓住那潜入洞府的两个小贼。   而裴惜惜与路唯,避过这些白玉蛛,趁机进入母蛛巢穴。   母蛛巢穴内吊着三个蛹,三个蛹两米高,用蛛丝牢牢缠着,没法瞧清蛹里边是什么。   路唯大步走了过去,手中剑一挥,将左边那只蛹居中剖开。   蛹开之后,露出里边奄奄一息的飞天虎妖兽。   路唯再次挥剑,中间金钱豹妖兽也从蛹中掉出,还有最后这个,路唯正欲挥剑,一根长毛的蛛丝以电光流火之势刺向路唯后背心。   却是察觉到自己储备粮被动,而气势汹汹喊来的白玉蛛母蛛。   “路师兄,小心——”裴惜惜指尖一动,幻梦圣火倏地飞出,拦在蛛丝前边,蛛丝穿过幻梦圣火,继续攻向路唯。   裴惜惜瞳孔微震,虽然早知幻梦圣火不是万能的,但连炼虚期的蛛丝都烧不了?   异火威力,与修士的实力也有关系,裴惜惜修为只元婴,异火的威力也有限,见拦不住炼虚的白玉蛛,裴惜惜收回异火,快速退到茧蛹身侧,将战场让给白玉蛛和路唯。   白玉蛛没将裴惜惜放到心上,区区元婴期而已,解决掉路唯,元婴期还不是口到擒来?   她同时吐出九根蛛丝,根根蛛丝好似有自己意识般,以不同角度攻向路唯,好似路唯一打九。   裴惜惜心微微揪起,不过见路唯剑意万仞,剑光如泓,轻而易举挡住九到蛛丝攻击后,又放下了心。   路师兄亦是炼虚期,而剑修是出了名的同阶无敌,她其实无需担忧。   剑光在空中交织成网,道道残影凝成光幕,光幕中路唯的剑融入残影之中,以种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白玉蛛蛛丝寸寸而断。   白玉蛛母蛛不甘地继续吐出蛛丝,这次蛛丝有九九八十一之数,四面八方全是蛛丝围绕,好似密不透风的网,让人避无可避。   路唯这时整个人裹着白光,犹如一柄巨剑般,从蛛网中洞穿而过,人剑所过之处,蛛网尽数崩断。   路唯越过蛛网,一道剑意从他手中长剑激发而出,两三米长的虚影,如疾驰的火箭,瞬间穿过白玉蛛母蛛。   白玉蛛母蛛受伤,之前参与不了战斗的其他白玉蛛纷纷涌入,扑向路唯。   裴惜惜这时走出,施展幻境,挡住这些子白玉蛛。   路唯脚踩子白玉蛛,再次人剑合一,冲向白玉蛛母蛛。   白玉蛛母蛛凄厉惨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外逃,这是,一道黄黑线条忽而飘过,以肉眼不可捕捉之势跃到白玉蛛母蛛背上,紧随其后,又一道金色线条一闪而过,跟着落到白玉蛛母蛛背上。   白玉蛛母蛛再次凄厉惨叫,裴惜惜定睛瞧去,只见之前奄奄一息的飞天虎和金钱豹都压住白玉蛛母蛛,飞天虎爪尖狠狠摁住白玉蛛,一口咬向白玉蛛母蛛的眼,金钱豹摁住白玉蛛母蛛的身子,前爪狠狠一撕,顺着飞天虎爪尖摁出的伤痕,将白玉蛛母蛛的背,狠狠撕开,露出里边花白的透明的细肉。   路唯这时三两步追上去,长剑往下一刺,长剑贯穿白玉蛛母蛛身子,之后他剑光一动,一道乳白色的内丹随着剑光一柄挑出。   飞天虎和金钱豹同时张嘴,想要吞下那内丹,路唯长剑抖动,内丹被剑光托起,飞天虎和金钱豹同时咬了个空,这是路唯长剑左右横扫,同时击飞金钱豹和飞天虎。   之后,他从容接过母蛛内丹。   白玉蛛母蛛气息渐弱,它抬眸望向最后一个茧蛹。   见状,裴惜惜赶紧拍拍茧蛹,喊道,“路师兄,这个。”   路唯没有去开茧蛹,而是长剑往下一动,割下白玉蛛母蛛的头,白玉蛛母蛛想要吸收最后一个茧蛹来补充自己能力的打算,也落了空中。   路唯这时才从白玉蛛母蛛背上跳下,从从容容地打开最后一个茧蛹。   一名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一息的男修从开口坠出。   路唯伸手接过,喊道:“嵇澜?”   裴惜惜忙给嵇澜塞一颗九命丹。   顿时,嵇澜溃散的灵气稳住,伤势变得平稳。   路唯抱起嵇澜,对裴惜惜道:“走。”   裴惜惜张开幻境,在前边开路。   飞天虎和金钱豹之前被茧蛹吸收了不少灵气和精气,刺杀白玉蛛母蛛是最后一波困兽攻击,这一击之后,两人的生命力迅速流逝,被路唯拍飞,躺在地上动弹不了,不多会儿,便失去声息。   裴惜惜经过这两兽时,顾念它俩最后一击算是帮了她和路唯,在山洞里挖了个洞将它俩埋了,之后边清理剩余白玉蛛,边往外走。   两人走出燕林山脉时,嵇澜也从昏迷中清醒。   他瞧见路唯,有好半天没有回过神,良久,他垂下眼眸,道:“谢了。”   路唯颔首,问:“是谁伏击你?”   嵇澜并不意外路唯知道这点,路唯能寻到蛛巢救他出来,估计也瞧过他的战斗现场。   他道:“是嵇灵,和她新收的随从。”   顿了顿,他又道:“她的随从,是化神期。”   也便是没想到那随从是化神期,他才会被偷袭成功。 第85章 同学少年·幻   也是因为嵇灵随从是化神期,他才受到暗算,不得不逃入炼虚期地盘,最后被白玉蛛母蛛捉住,成为储备粮食。   这事是他大意,不过,也仅有一次。   路唯颔首,又问:“她的随从呢,捉了能不能送给我?或者捉他时,能不能带我和我师妹一道?”   嵇澜咂摸出意思,道:“那人是你俩敌人?行。”   “多谢。”   “是我得多谢路道友。”他垂眸,手抓住路唯手腕,问,“路道友能否暂时收留我?”   路唯没有拒绝。   他没问嵇澜为什么不回嵇家,又打算如何对付嵇灵和她随从,只默默地避过人群,带嵇澜到他暂时落脚处。   落脚小院内,颜今歌正在看玉简,察觉到动静,他从房间出来。   他淡淡地扫了嵇澜一眼,走到裴惜惜身边,伸手拂平裴惜惜鬓角乱发,道:“修为有些压不住了。”   裴惜惜点头。   目睹炼虚期战斗,她有所领悟,确实瓶颈松懈,修为有所浮动。   颜今歌道:“有时间突破吗?”   裴惜惜摇头,道:“等抓了欲魔再说,对了师父,你——”   裴惜惜将话咽了下去,瞧了嵇康一眼,拉着颜今歌回房。   回房后,她问:“师父,你入嵇家,发现了什么?”   因之前裴惜惜在燕林山脉,颜今歌没有打扰她,所以裴惜惜不知道颜今歌入嵇家发现欲魔没有。   颜今歌摇头,道:“欲魔藏得严实,我暂时没有发现怀疑对象。”   魔灵族若想隐匿自己气息,便算是渡劫期,也没法识别出来,况且欲魔此时修为加深,伪装能力较之之前更佳。   颜今歌说没怀疑对象,那便是没寻到欲魔踪迹。   裴惜惜道:“嵇灵身边的随从呢?”   “嵇灵在闭关,她身边没有随从往来。”颜今歌敲手,道,“而嵇家内门处处禁制阵法,便算是我,也没法在不惊动禁制阵法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嵇家以前出现过仙人,留下来的仙器山海图便是最好的证明,故而嵇家内部,防御严明,颜今歌有好些地方没法不惊动嵇家人去窥视。   “而且我怀疑,山海图与诪张城般,一直在使用,嵇家内院,便处于山海图的监控之下。”   这也是颜今歌进去一探便退出,未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山海图到底是仙器,若有外敌侵入,它轻而易举便能捕捉。   若被嵇家发现他潜入嵇家,怕是会引起太渊宗和嵇家两大势力的矛盾。   颜今歌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裴惜惜颔首,对颜今歌没有发现什么并无多少意外。   若欲魔真那么容易抓,以前那些魔灵族也不会搅风搅雨,成为修士头疼大患。   “要进去调查,还得靠嵇澜。”   意识到这点后,裴惜惜倒是多放了点心思到嵇澜身上,颜今歌默默憋气。   裴惜惜亲了他一口,笑道:“乖。”   颜今歌盯着裴惜惜的唇,眸色加深,“我们许久没有进入幻境了。”   裴惜惜瞧向颜今歌,忽而笑道:“师父,你好闷-骚啊。”   颜今歌不懂闷-骚是什么意思,但听到那个骚字,知道不是什么好词,面色有些黑。   “不过我喜欢。”   颜今歌听到这声喜欢,又觉得自己生气好没道理。   他抿唇,将笑容一并抿起。   裴惜惜就这般看着颜今歌变脸,觉得很有趣,她道:“来,咱们亲香亲香。”   她拍拍身边的床。   颜今歌脱下外衫,躺倒到床-上,裴惜惜睡到他身侧,神魂脱身而出,化作一道白雾钻入颜今歌识海。   她坐在心魔海内,拍拍自己身侧,仰头问颜今歌,“师父,你想要什么情景?”   颜今歌脑子闪过裴惜惜幻的第一个幻境,新人拜天地,红烛映喜影。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被他摁下去。   他道:“你之前说过的,这次,你我都失忆。”   颜今歌想看看,两人若一同失忆,裴惜惜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会不会对他也动心。   裴惜惜道:“行。那青梅竹马,同学少年,如何?”   颜今歌点头。   裴惜惜心念动间,心魔海魔念翻涌,将颜今歌神魂裹了进去,之后两人进入幻境之中。   幻境内,太渊宗入宗历练,裴惜惜和颜今歌站在人群中,等着太渊宗弟子出来宣布规则。   裴惜惜和颜今歌此时并不认识,都单独站在一处,周围并无他人。   裴惜惜环视一圈,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暗自心惊。   这修真界,还真是多美人,眼前这人,又似美人中的天上月,与其他美人拉开遥遥一段距离。   裴惜惜瞧了一眼没敢多瞧,不然显得她猥-琐,不过美人多妍态,就算只站在那儿,也能吸引其他人目光,不仅仅是裴惜惜偷溜溜的看他,场上其他男修女修也偷偷看颜今歌。   裴惜惜见大家都往颜今歌身上瞧,跟着大大方方地瞧过去。   她视线落到颜今歌右眼角那颗粉色小痣上,觉得这抹小痣绝了,像是给一尊人偶注入活气,整个人活-色-生-香,灵气十足。   这时,美人抬眸,视线精准地落到她这边。   裴惜惜心一惊,忙移开视线。   移开后,又忍不住抬头再偷偷瞧过去,却见对方视线依旧落到她身上。   裴惜惜有些不好意思,偷看人被抓住了。   她揉揉发热的脸,将身一转,背对着颜今歌。   她安慰自己,偷瞧他的人那么多,他肯定注意不到她。   她视线又扫过其他人,看来看去,依旧觉得那人最好看,像是每一处都长在她心上,让她没法移开视线。   她算是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了。   思虑间,仙人从天际翩然而来,仙风道骨,姿态飘然,好似九天仙神下凡。   裴惜惜特意留意,那两人身后没有威压,没有气流等辅助装置,这两人是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在空中。   裴惜惜仰头望向那立于空中的修士,对修仙生出一股渴望。   太酷了,这般反牛顿。   “入宗试炼开始,踏仙门。”其中一名女修开口,她手遥指虚空,虚空中云雾散去,露出后边的仙门。仙门之后,有一阶梯直耸入云,云霄之后,是若隐若现的仙山。   守在山脚的历练者一窝蜂冲向仙门,但绝大部分人,连仙门都没碰到,就消失不见。   见状,前冲的凡人止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天上仙人。   那仙人道:“他们未有仙缘,已被遣送离山。”   但这些凡人依旧不敢再往仙门方向踏去,好似这仙门是什么吃人的东西。   裴惜惜挤过这群人,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穿过仙门。   裴惜惜走到阶梯前,往后瞧去,却见颜今歌依旧在人群之后站着,没有动弹。   裴惜惜有些急,那美人怎么不动?   偏偏她不认识美人,不好喊人。   似是察觉到裴惜惜的目光,颜今歌抬眸,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与她对上视线。   裴惜惜一愣,下意识地想移开,移到一半,又对上颜今歌眼睛,她朝颜今歌招招手。   颜今歌迟疑片刻,往前走了两步。   裴惜惜双目发亮,嚷道:“对对对,快来过。”   颜今歌脚步一顿,垂眸思索片刻,不缓不急地往前走。   守在仙门前的凡人让开一条道。   之前因为裴惜惜进入仙门,这些人又敢往前冲,不过在发现往前冲的人又一一被传走后,又心生胆怯,不敢再冲。   见颜今歌走了过来,他们让开一条道。   颜今歌轻而易举地踏过仙门。   他走到裴惜惜身边,垂眸望她。   裴惜惜紧张地握紧双拳,视线落到颜今歌的喉结部位,她咽咽口水,小声打招呼,“你好,我是裴惜惜。”   “颜斐。”颜斐开口。   “噢噢噢,颜斐,好名字,颜值绝美,文采斐然。”裴惜惜胡乱捧了一句,紧张地舔舔唇。   她偷溜溜地抬眸,正好撞上颜斐正专注地望着她,她脸再次轰然而红,似红霞上脸。   她忙大步往前走,道:“快走上去吧,上去了咱们就能修炼了。”   颜斐没有拒绝,跟在裴惜惜身后。   裴惜惜急急往前走,走了几十步,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在现代习惯了便利生活,又不爱运动,楼梯爬个一层就气喘吁吁,眼前这阶梯虽然不螺旋,但直耸入云,一看就很高,裴惜惜担心自己爬不上。   她扭头望向颜斐,颜斐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出,看起来轻松自如,犹如平地散步,裴惜惜迟疑片刻,还是没问他累不累。   她就不自取其辱了。   呜呜。   裴惜惜咬牙,继续往上坚持。   颜斐紧走两步,走到裴惜惜身边,道:“你爬天梯时,可以试着呼吸,会好很多。”   颜斐将呼吸法诀告诉裴惜惜。   裴惜惜两眼懵然,什么“神好清心静,气过心不过耳……”   这都是什么什么?   颜斐念口诀的唇一顿,改口道:“一二一,深呼吸,一二一二,长吐气……”   裴惜惜双目一亮,这个她听得懂。   她根据口诀来调整呼吸,感觉自己果然轻松好多。   她望向颜斐,神采奕奕,“多谢。”   美人真好,好想跟美人贴贴。   裴惜惜视线落到颜斐的手上,遗憾地收回视线,现在她和美人还不熟,等熟一点,她再追求。   呜呜,她现在变得好轻浮,居然第一次见面就想追人,太轻浮了。   但美人真的好好啊,她不想错过。   裴惜惜一开始还想跟美人聊天加深感情,但很快她就没精力开口,因为她刚踏入阶梯中间时,有一道重压从天而来,径直落到她双肩。   若不是美人在旁边扶住她,她肯定被这重压给压趴下。   裴惜惜扛着这重压,感觉往前踏上一步,都像是最后一步,体力达到了极致,但若是她坚持,又能继续往前走,也是稀奇。   颜斐扶着裴惜惜,低声问:“你还好吗?”   裴惜惜艰难偏头,见颜斐此时在重压下,只出一点薄汗,且因为运动而两腮有微红,整个人更好看了,像是‘香腮凝艳粉,桃花带露浓’。   再看她,嘴长大喘气,像只青蛙,大汗淋漓,头发贴在脸上,狼狈又没形象,与美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裴惜惜心凉了下去,她不会在美人心底,形象分down入渊底了吧?   裴惜惜含泪应道:“我很好。”   她非常好。   她形象分已经没法抢救,但是她还有内在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在心不在表,她可以用心灵美吸引美人。   颜斐看起来并不信,裴惜惜这气声喘得未免太大,而且背也弯了下去。   他道:“要不要我背你?”   裴惜惜双目一亮,美人怎么这么好?美人真的太好了,她没看错人,美人心灵美地很。   她坚定地拒绝了。   谁知道这太渊宗是什么规则,万一她答应了,太渊宗把她淘汰了怎么办?   如此她和美人就变成牛郎织女了,坚决不行。   颜斐伸手,道:“那你拉着我手走。”   “好。”裴惜惜想也不想地拉了上去,心里美美的。   咦呜,她拉到美人的手了,美人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又暖又软又好摸,还很有力量。   一开始裴惜惜拉着颜斐手,还很有旖旎心思,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得什么想法都没了,她除了想着往上爬不能放弃,脑子茫然空空。   她在颜斐的帮忙下,机械地往上爬,感觉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她喉中好似塞了一块棉花,又被磨砂磨出血,又疼又堵,还带着血腥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浑身一空,像是卸了几千斤重担。   不过,便算所有重压都已卸下,她不仅没感觉身轻如燕,反而双-腿软绵绵的站不太稳。颜斐上前抱住她的肩,将自己当拐,助她站直。   他垂眸,视线落到她茫然无神的双眼,以及因为运动而红润充沛大汗淋漓的脸上,之后视线慢慢下移,停驻在她因干渴而微涨的小-嘴上。   他喉中有些发痒,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留意到裴惜惜双眼渐渐聚焦,他移开视线落到前方,喉结微动。   裴惜惜回神,察觉到自己靠在颜斐身上,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一身汗臭味,有没有熏到美人?   裴惜惜小心翼翼地离开颜斐怀里,留意他的神色。   还好还好,美人并没有半点不悦之色。   裴惜惜感动得一塌糊涂,美人真是太有风度了。   美人不仅人美心善,身上还很香,世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   她刚刚窝在颜斐怀里时偷偷嗅了一口,他身上没有汗味,反而有种冷香,像是她站在雪地梅林里,冷意与冷香萦绕着她。   裴惜惜自卑地缩缩胆子,将追求的心思碾了碾,暂时不追求了,等她修为高了,再追求。   因两人灵根都好,且第一第二赶到目的地,两人都能入正心殿拜师,颜斐被个白胡子老头选走了,裴惜惜连忙也提出自己想拜那老头为师,那老头哈哈大笑,道:“行,我座下弟子不多,这次收两个徒弟也不多。”   他袖袍一卷,卷着裴惜惜和颜斐回到自己峰头,生怕其他修士与他争夺,先逃了再说。   拜师后,裴惜惜和颜斐是新弟子,又是同一师门座下,两人共同上课,共同回来。   裴惜惜暗戳戳地将洞府建到颜斐洞府旁边,又与他选同门课,到达教室后又与颜斐坐在一起。裴惜惜自觉得这样很好,温水煮青蛙,青梅与竹马,纯纯初恋,尽在初级课堂。   不过,她只上了一个月,就坚持不住了,颜斐选的课又难又艰涩,全文言文上课,她没有基础知识,听课犹如听天书。   便算她生记硬背,将这些文言文全记下来,但因为不懂意思,常常解读错误,闹了不少笑话。   她迅速将情情爱爱从识海中抹去,老老实实与那些小孩子一起上识字课。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颜斐与她选一样的课,陪她上基础课。   裴惜惜羞涩上脸,是不是颜斐对她也有意思,才陪她一起?   她偏头瞧了颜斐一眼,红霞又飞上脸颊,不管了,事实就是这样,不然颜斐完全没必要过来。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心情愈发昂扬。   两情相悦的感觉真美好。   但很快,裴惜惜的梦碎了。   颜斐与她一起上课,不是因为和她待在一起很美好,而是想当她师父。   不,她比她师父还要严厉,天天给她补课,她要是走神,还会用戒尺打掌心,哪有男孩子对暗恋的女孩这么严厉,还打掌心的?   裴惜惜再次将飘飘然的少女情丝按下,发愤图强。   她恨恨地想,她要实力超过他,她要狠狠压住他,打掌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是穿越过来的,是天命之子,她总比颜斐快一步进阶,裴惜惜得意洋洋,在进阶金丹,确定颜斐打不过他之后,色心壮怂胆,将颜斐掳到自己洞府里,用捆仙绳捆住。   颜斐没有反抗,垂眸望了眼身上的捆仙绳,抬眸望向裴惜惜。   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这般专注望着裴惜惜时,好似眼底只有她一人。   他似笑非笑地勾唇,“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惜惜咽咽口水,色令智昏了片刻,望着颜斐差点脱口而出“我要小黑屋你”,开口的关键时刻,她把持住了。   她取出戒尺,问颜斐,“说,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裴惜惜心道,无论颜斐说什么,她都挑刺,然后打他掌心。   颜斐定定地望着裴惜惜,笑道:“师妹不是很多都喜欢吃,应该问,师妹不喜欢吃什么?”   裴惜惜喜出望外,诶,好似有有点苗头了。   颜斐是不是也喜欢她?   她稳了稳心神,道:“别闹,我问,你只要答就好了。答错一个问题,快伸手,打掌心。”   颜斐挑眉,顺从地抬起手臂,摊开手。   裴惜惜本来想打重点,报复颜斐教导时的严厉,但戒尺真落到颜斐掌心时,只剩下轻轻的力道,听起来响亮,但连蚂蚁叮痛都没有。   裴惜惜那脆响,自觉底气十足地问,“怎么样,知错了没有?”   颜斐垂眸,视线落到那白皙没有半点戒痕的掌心,复又抬眸,望向裴惜惜挑眉轻笑,“我错哪里了?”   裴惜惜腿有些软。   颜斐这一笑太苏了,想给他解绑,想压着他做快乐的事。   他挑眉微笑的时候,像是在勾-引,引诱旁人靠近,特别是他右眼角的那颗红痣,若隐若现的,让人想去抚摸,想亲吻。   裴惜惜心疯狂地跳,但是她怂。   她色厉荏苒地开口:“我想让你当我道侣,你当不当?”   颜斐望着自己身上的捆仙绳,道:“当你道侣,就是这个待遇?”   裴惜惜用戒尺拍拍床沿,道:“你先说当,还是不当,当就不是这个待遇,不当就是这个待遇。”   颜斐眼底闪过笑意,轻声道:“师兄自是识时务,当。”   裴惜惜仍开戒尺,用手托起颜斐的下巴,狂喜地开口,“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   她凑过来,没有解开捆仙绳,反而捧着颜斐的脸,亲上他右眼角那颗痣。   她想亲吻这颗痣许多年了,今日终于一偿宿愿。   颜斐见裴惜惜只顾着亲吻他的眼角额心,叹息一声,解开身上捆仙绳,反手掐住裴惜惜的腰,他手一用力,两人之间的位置掉了个位。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带惊愕的裴惜惜,手撩起她鬓边碎发,笑道:“你看起来很吃惊?”   裴惜惜瞪大双眼,心道,当然吃惊了。   捆仙绳困不住他,她挣脱一下,也挣脱不了,他俩到底谁实力更高?   裴惜惜破罐子破摔,道:“你故意的对不对?算了,随便你,想杀就杀吧,我活着,就要将你关小黑屋。”   颜斐轻笑一声,低头吻了下去,“我怎么舍得杀你?”   他碾上裴惜惜的唇,一点点研磨,探索。   裴惜惜先愣了一下,随即心花怒放,反亲了回去。   亲亲蜜蜜,亲亲热热,在两人即将触碰高压线时,两人从幻境里弹了出去。   裴惜惜躺倒在心魔海上,咂摸下幻境里的剧情,有些可惜,没能将她师父关小黑雾,还只抓了一下,就被她师父反压了。   她仰头望向颜今歌,故作生气,倒打一把质问道:“师父,你为什么骗我?”   要不是幻境里,她师父一直故意压着修为,总在她突破后才突破,她又怎么会自大到捆她师父,来个巧取豪夺?   颜今歌笑道:“不是想让你开心?”   他轻轻地瞧了一下裴惜惜的脑袋,道:“真想时时看看,你在想什么。”   将他关起来,亏她想得出。   他也曾无数次有过将她关起来的念头,可是他从来都克制,没有行动过,但这丫头,敢想敢做,还真把他给绑了。 第86章 替身   裴惜惜心虚。   她满脑子想太阳他。   可惜她修为太拉胯。   连幻境里也不敢放肆,不然就变成了神交。   她忙岔开话题,道:“师父,我有预感,我这次肯定能抓住欲魔,杀了他。”   颜今歌轻笑一声,纵容裴惜惜避过话题。   他摸摸裴惜惜的头,道:“那提前恭喜你了。”   裴惜惜再次生出心虚感。   她随口一说,她师父怎么能就当真?她暗下决心,等出去,她就时刻关注嵇家进程,不能让欲魔跑掉。   在裴惜惜与颜今歌幻境增进感情期间,嵇澜已经联系上旧部,开始收集嵇灵和她随从暗害他的证据。   他到底坐了嵇家少族长这么多年,嵇家资源随他调取,纵然他心思不再争夺名利上,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不过半月,他便拿到嵇灵暗害他的证据。   最关键的证据在燕林山脉,那儿他又重新取过一趟,收集嵇灵与她随从的气息。   做足充分准备后,嵇灵带着这些证据,找到嵇家族长,摊牌。   裴惜惜、路唯和颜今歌以嵇澜客卿身份,一并带入嵇家,因为嵇澜之前答应路唯,要将嵇灵身边的随从交给他。   嵇澜是嵇家少族长,有他带领,裴惜惜三人入嵇家无人敢拦,待瞧见嵇澜进入嵇家执法堂,更是不敢拦。   他们远远地聚在执法堂外,好奇嵇澜为何要上执法堂。   须知,嵇家非大事不入执法堂,若事不够惊动家主,却擅入执法堂,那入执法堂的弟子,将受到惩罚。   因为凡入执法堂,嵇家将开启族内阵法,族人不得出内院,开启阵法的代价很大,若随随便便一件小事都入执法堂,族内资源都不够开阵法的。   “少族长不是去燕林山脉历练去了吗?他这是在燕林山脉发现族内有谁与其他势力相勾连,要窃取咱嵇家仙器了?”   “咱们西域虽然没有兽潮,但妖兽危险一直存在。我觉得应该是少族长发现妖兽成潮的踪迹,而这兽潮形成,很有可能是人为。”   “你的意思是,族内有人豢养妖兽?或者族内有人人为弄出兽潮?”   “对,我觉得这个是最可能的。”   嵇扬在人群里将这些弟子猜测听得七七八八,心微微累。   这便是他的族人,没一个靠谱的。   他想起那天在多宝阁内,被路唯和裴惜惜一连逼问,倒是有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太过让人心惊肉跳,他不敢猜,也不敢想。   但此时见他堂兄入执法堂,那不敢想的念头又重新浮了起来,他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紧张地望着嵇澜。   执法堂内,嵇澜开启阵法,不多会儿,嵇家没闭关的长老都来到执法堂内。   瞧见少族长,微微意外,又瞧见裴惜惜三人,眉头凝起。   其中一人率先发难,“少族长,不说你现在只是少族长,便算你已成为族长,咱嵇家内务,也不容外人插手。”   嵇澜淡淡地开口:“他们是外人,但在这事上,他们是事主。十三长老,嵇家家规,我不敢忘,也不会忘,您这般质问,是不信任我这少族长的能力?”   十三长老道:“并非如此,少族长能力自是不容人质疑,不过修士本心易昧,我多嘴问上一句。”   嵇澜懒洋洋的,不再搭理十三长老。   安静间,嵇家族长已到。   他坐在上首,望着自己亲子,关切地问:“小澜,何事惊动执法堂。”   嵇澜手一挥,数道白光从他手中发出,落到台上长老手中,长老捏着玉简,神识探入阅读起来。   修士神识越强,一秒内吸收的知识越多,他们不过呼吸间便已将事情经过瞧清楚,但却又好似看不明白一般,反复扫过。   良久,族长捏碎玉简,怒道:“唤嵇灵过来。”   说着,他又不解气地骂道:“那个孽女。”   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行!   裴惜惜视线在嵇家族长身上扫过,给她师父传音,“嵇家族长情绪不对。”   她是心魔,任何情绪都没法隐瞒过她。   颜今歌应了声“嗯”,道:“是不对。嵇澜被袭,差点身陨之事,他早已知道,此时的惊讶,浮于表面。”   裴惜惜惊讶,随即一想又觉得正常,这是嵇家地盘,他身为嵇家族长,嵇澜遣人查证据动作,他若留意,应该瞒不过他。   既然知道,他为何不为嵇澜主持公道?   颜今歌道:“嵇灵也是他的孩子。”   裴惜惜被点出,明白了。   若是嵇澜出事,他只剩下嵇灵一个孩子,不能失去嵇澜的同时,还失去嵇灵,所以他会出手替嵇灵遮掩,抹去她杀死嵇澜的痕迹,之后嵇灵竞争成为少族长,他为自己这一脉,也会出手帮助,如原著那般;   若嵇澜没出事,没出事就更好了,都是兄妹,兄妹间能有什么大仇?更何况嵇澜还活着,没造成大后果,两人都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不愿因为其中一个孩子,废了另一个孩子。   估计待会儿嵇灵过来,压着她道歉,并关禁闭几百年,这事便过了。   她望向嵇澜,眼含同情。   他居然拥有这种糊涂父亲。   事情的发展与裴惜惜猜测的一样,嵇灵到来之后,嵇家族长面色一变,道:“灵儿被人迷了心窍!”   这面色一变的惊讶,也很浮于表面,他之前应该也发现了。   或许是他在发现儿子寻找证据后,先去找女儿谈话,结果发现女儿被浊气控了神志,他没有处理,便是等着此事。   他准备将女儿的不对劲,全推到旁人身上,如此,此时过后他警告女儿几句,他这对儿女,依旧可以兄友妹恭。   嵇家族长这话一出,其他长老和嵇澜也走了过来,细细检查嵇灵识海,果见识海内有一黑色细线,那道细线似线虫一般,正往嵇灵神魂里钻。   而整个识海变成浅浅的灰,将黑色细线与神魂一角遮挡得严严实实,若非检查仔细,怕是会忽略过去。   那将识海染灰的是嵇灵的欲魔念,那道黑色细线,是欲魔做的标记,当这根黑线彻底融入嵇灵神魂,嵇灵再也没法摆脱欲魔控制。   “好胆,那随从竟敢朝我嵇家人下手。”十七长老一拍桌子,怒而起身,“去抓那随从!”   嵇澜自嵇灵出现,便心绪十分复杂,哪怕之前他无数次劝导自己,将与这个妹妹恩断义绝,但真正见到,还是难以释怀。   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他想问问,他有哪对不住她,竟让她对他下死手,她是不是没有心?   可是不等他发问,先听到她是受到了暗算,是被人操纵。   如此他心情更复杂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松了口气,不用再做出什么难以决断的抉择,这事他妹妹也无辜。   他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一腔仇恨尽数倾泻到那随从身上。   他望向门外,头一次恨时间那么慢,那随从怎么还没过来。   嵇家族长望向嵇澜,面露难色,“小澜,你看这事,是你妹妹被奸人所害,她一切行事,并非发乎本心,要不,你原谅你妹妹?”   十七长老跟着搭腔,道:“族长说得是,小澜,此事你受了委屈,但你妹妹也是苦主。千错万错,都是那随从的错。”   嵇澜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该说原谅,但想起自己困在白玉母蛛内静默等死一幕,又张不开这嘴。   他差一点,便身死道消了。   他决定看嵇灵清醒之后的态度,再决定原不原谅。   嵇家族长取出一颗丹药,道,“这是太渊宗白芷元尊炼制的净浊丹,对被各类邪气操纵之症有奇效。等灵儿恢复灵智,这事就这般过了?”   他将净浊丹喂给嵇灵。   不多会儿,嵇灵头顶冒出道道黑色浊气,似蒸腾而起的雾。   雾尽墨散,嵇灵眼神微微一变。   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之前不理智的想法一扫而空,她瞧了嵇澜一眼,眼神惶恐,她忙垂下眼眸,低头撇嘴。   竟被他逃出生天,真是老天无眼。   她语气颤抖,声带哭音,“对不起哥哥,暗算你不是我的本心,我是被那新收的随从下了咒,才迷了心窍做出这等昏头昏脑之事,你能原谅我吗,哥哥?”   她喊哥哥时,抬头望向嵇澜,眼底含泪,满是愧疚。   嵇澜神色和缓,“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故意的。”   他走过去,摸了摸嵇灵的头。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嵇澜见嵇灵认错,立马心软了。   裴惜惜张张唇,望着嵇澜,恨铁不成钢。   这就原谅了?   她要是真关心你,会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道歉,而是问你有没有事,受没受伤?   道歉本来就是一种自保,以及撇开责任的做法。   她撇撇嘴,问颜今歌,“师父,我该不该告诉他,欲魔操纵人的前提,是人生滋生了欲-望。”   欲魔操纵人心,不过是扩大了修士心底的欲-望,让欲-望冲击理智,做出埋在理智之下的本能想法,是嵇灵生出了想要争夺少族长,置嵇澜为死地的欲-望,欲魔才能轻而易举的操纵她。   若嵇灵没有这个欲-望,欲魔再怎么操纵她,她也不会动手。   颜今歌传音道:“你别说,告诉路唯,让路唯说。”   裴惜惜“嗯”了一声,决定就这么做。   “哥哥愿意原谅我?”嵇灵眼皮一颤,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她面上带着绝美的笑,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嵇家族长道:“都是一家子兄妹,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家人嘛,互相包容。”   嵇灵摇头。   她搵去眼边的泪,道:“族有族法,宗有宗规,做错了便是做错了,不能以我受操纵而逃脱罪责。”   “到底是我错了,我没用,中了奸人算计,才害得哥哥差点陨落。这是我的错,哥哥不原谅我,是应该的。让我去无妄洞禁闭百年吧,这是我应得的。”   她这话一出,场上所有长老都面露欣慰之色,而嵇澜神色愈发缓和。   他望向嵇灵,之前的复杂一扫而空。他道:“爹,妹妹也是苦主,便这样吧。”   嵇家族长凝眉,眼底闪过心疼,最终他道:“不行,你妹说得对,族有族规。便听你妹的,关禁闭百年,你妹虽说无心,到底害了你这哥哥一遭,该罚。”   十七长老道:“会不会太严了?”   嵇家族长狠心道:“让她长长心,别什么人都往身边带。”   说到此处,他望向路唯、裴惜惜和颜今歌。   嵇澜察觉到族长视线,也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解释道:“那随从,是他们宗门出逃囚犯,他们是过来抓人的。等抓了那随从,他们自会离开。”   嵇家族长心微动,视线又落到裴惜惜三人身上。   他们会是太渊宗的吗?   之前路唯见过嵇家族长,此时过了他换了容貌和气息,还压制了修为,在颜今歌的遮掩下,嵇家族长并没有认出来。   但不妨碍他联系上。   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不是太渊宗今歌仙尊过来,这些弟子长老,又有什么好怕的?   “好。”他望向门外,见之前奉命去捉拿随从的弟子两手空空走进来,不悦地问,“人呢?”   那弟子行了一礼,道:“禀族长,弟子去捉拿奸贼时,他自知事败露,为避免供出后边之人,已自戕而死。”   “尸身呢?”十七长老问。   弟子走出门外,不多会儿,他带着两名抬着尸身的弟子进来,道:“这便是那奸贼的尸身。”   地上躺着一名其貌不扬的男修,化神修为,修为已散,徒留肉-身。   嵇澜凑过去,蹲身检查一下,伸手摸向尸体耳边。   “他佩戴者变幻容貌的异器。”嵇澜开口。   所谓异器,是指不能认主,其主死后,依旧能运转的法器。   嵇家族长上前,捏碎了那幻容异器,露出那尸体后边真实的脸。   “邪修张天!”有认出那句尸体的长老喊道。   邪修张天实力不算很强,但他很难缠,千变万化,难以寻到他的真身,也是因为这个,邪修张天一直没被人寻到过。   倒没想到,他会死在这儿。   “好打算。”颜今歌视线落到嵇家族长身上,眸光有些冷。   邪修张天善伪装,又是邪修,处处与欲魔对上,没有比他更好的替罪羊。   裴惜惜脸也沉了下来。   嵇灵吃净浊丹后外泄出的浊气,与华琇师姐吃净浊丹后排出的浊气一模一样,便算没有原著作为辅助,她也可以肯定她身边的随从是欲魔。   现在嵇家另外抬头一名邪修尸体,分明是有鬼。   毕竟,若没鬼,不管是捉来欲魔,还是欲魔逃掉,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有个替身尸体。   路唯凑过去,伸手捏捏邪神的脸,又拿起嵇家族长丢到地上的幻容异器,眉头凝起。   嵇家族长见状,问:“这位小友,这是不是你们要追捕的囚犯?”   路唯道:“不是,麻烦了。”   嵇家族长面露遗憾之色:“可惜了,希望阁下早些抓到贼人。”   路唯望向颜今歌,颜今歌摇头,路唯朝嵇家族长和嵇澜拱手,提出告辞。   嵇家族长和嵇澜没有挽留,嵇家发生了这些事,乱糟糟的,也不是说话时候。   离开嵇家,路唯率先开口:“我肯定欲魔进了嵇家。”   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追踪欲魔痕迹,有不寻常之处就跑过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是由此,是不是欲魔,他自有一番判断手段。   他不可能判断错误。   莫不是那邪修张天,是欲魔推出来的挡箭牌,他金蝉脱壳了?   裴惜惜开口:“先别管这事。”   裴惜惜将欲魔的特性说与路唯,道,“这事,你斟酌下,看要不要告诉你朋友。”   这事有些残忍,嵇澜明显对嵇灵有感情,听到嵇灵被人操纵,立马原谅了对方,他本心里觉得,他亲妹妹是个好的。   可惜他一腔长兄之心了。   路唯道:“我会告诉他。”   至于嵇澜会如何做,路唯不会再置喙,就当是他仁尽义尽。   他望向裴惜惜,道:“我们就守在嵇家附近,我不信,欲魔不出嵇家。”   裴惜惜漫应道:“好。”   说是这般说,回到暂住小院,颜今歌便对裴惜惜道:“我去嵇家看看。”   裴惜惜紧张地开口:“师父,你不是说,嵇家有仙器,容易被发现吗?还是别冒险了。”   “放心。”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我不会去嵇家戒严之地。”   裴惜惜依旧紧张。   颜今歌背手,道:“世上还有谁能伤我?别太忧心。”   裴惜惜郁闷地开口:“知道你实力强是一回事,我担心是另一回事。”   她想起自己常抛下颜今歌去历练,她师父虽然很担心她,但一直听话地待在家里,觉得自己不能被颜今歌比下去。   她假装大度地开口:“我等你回来。”   颜今歌轻笑一声,上前吻了吻她额心,道:“不放心,可随时借助契约感应我的情况。”   “好。”裴惜惜用力抱抱颜今歌,将他推开。   颜今歌恋恋不舍地瞧了裴惜惜一眼,身形一动,消失于房间内。   颜今歌一走,裴惜惜躺在摇摇椅上,叹了口气。   以前她师父真是辛苦了。   将心比心,如果她师父比她修为低很多,独自在外历练,她肯定各种不放心,时时刻刻都在受煎熬。   但她师父以前熬住了,没有限制她的修炼。   反过来,她就不行了,明知她师父不会有危险,却魂牵萦绕。   她抹抹脸,出门找路唯。   路唯瞧见裴惜惜,道:“裴师妹,你来得正好,走,咱们去嵇家对面。”   裴惜惜问:“路师兄,嵇家对面,也是西川郡的大世家势力吧?”   路唯颔首,道:“西川郡太渊宗驻地长老给咱俩找了个巡逻职位,咱们就巡逻那一带,正好可以监控嵇家。”   “行啊。”   裴惜惜与路唯腰系身份玉牌,换上公服,开始日常工作。   欲魔踪迹没抓到,倒是通缉令的罪犯抓了不少,还有在西川郡闹事的也抓了几名,常在这一代活动的,都认识了他俩。   他们小巷的,也知道他俩找了个好工作,实力不错,托了熟人问他俩要不要找道侣。   裴惜惜和路唯:“……”   两人疯狂推拒。   虽然生活得有些鸡飞狗跳,但贴合凡人生活,两人多了层以往不曾有的感悟。   裴惜惜更是想起前世,颇为感慨。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怕是立马就能进入化神境。   半年后,嵇澜托金多多给路唯和裴惜惜口述见面邀约。   “明日正午,多宝阁五楼?”裴惜惜望向金多多,惊讶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和嵇澜也搭上了关系?”   金多多笑道:“说来,这事还是多亏你。嵇家少族长从嵇扬那儿猜到,你俩与我有联系,便代表嵇家与我做了一桩长久的大生意。”   “当然,名义上是看着他堂弟与我是朋友的份上,才做这一桩生意。”   裴惜惜点头,对金多多道:“嵇家,可能会不太平,你与他们打交道时,多注意安全。”   嵇澜是路唯朋友,而金多多是她朋友,所以比起嵇澜,她更看重金多多。   金多多折扇轻摇,若有所思。   他抬眸笑道:“金某不过是一生意人,只管生意,不管是非。”   裴惜惜颔首,道:“对,就是这样。”   次日,裴惜惜和路唯请了假,两人来到多宝阁。   多宝阁伙计邀请两人前往阁内传送阵,传送阵外有结界,不得允许不能进入。   裴惜惜从一楼穿入五楼后,金多多就站在传送阵外,他挥舞着折扇,笑道:“两位随我来。”   裴惜惜和路唯跟在他身后,路唯问:“嵇澜到了吗?”   金多多道:“到了,只等两位了。”   裴惜惜望了路唯一眼,传音道:“对方很急。”   路唯道:“或许,有新发现?”   两人猜测一翻,暂时没有头绪,跟在金多多身后,来到一件房前。   金多多将房间门推开,笑道:“你们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裴惜惜道了声谢。   她和路唯进去,嵇澜将房间内阵法开启。   开启阵法后,嵇澜还不放心,又取出一个八品阵法,和八品防御法器激活,三重保护后,他才朝裴惜惜和路唯招手,道:“裴师妹,路师兄,过来坐。”   裴惜惜和路唯被嵇澜的谨慎镇住,对视一眼,小心坐到嵇澜对面。   路唯率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第87章 抓欲魔   嵇澜设了三重结界,依旧不太放心。   他声音下意识放轻,低声道:“之前路道友告诉我,随从不对,嵇灵也没那么天真。”   “嗯。”路唯应了一句,又问,“然后呢?”   路唯告知嵇澜之后,便没再联系他,自是不知嵇澜之后做了什么。   “我反复回想执法堂上一幕,”嵇澜顿了顿,闭上了眼,似是不忍开口,又像是难受得不知如何开口,“我父亲他,反应不对。”   裴惜惜抬眸望向嵇澜。   这点她在场上时已经瞧出,不过没有告诉路唯,因为说出来,感觉有点想挑拨嵇家父子感情。   此时见嵇澜反应过来,更不会点出这事。   路唯凝眉,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先喝一口冷静一下,抬眸望向嵇澜,道:“欲魔,被你父亲藏起来了?”   嵇澜颔首。   他睁眼望向桌上,不对上路唯视线。   他手摩挲着腰间玉佩,道:“这事,我没托旁人,是我自己亲自查探后,得出来的结论。”   他知道路唯来西川郡是要抓欲魔,他也知欲魔在嵇家,之前还答应路唯,要在嵇家多留意欲魔踪迹,但他之前并不知道嵇灵身边那随从是欲魔,是他察觉到他父亲反应不对后,暗地里亲自调查这事,加上一位前辈的帮助,才察觉到这点。   他父亲将欲魔关了起来,他父亲关欲魔的地方,是放仙器的暗室,嵇家禁地。   都说‘灯下黑’,嵇家禁地,仙器贵重,谁能想到,他父亲就这么将欲魔关在那儿?   也不怕欲魔恢复实力,将仙器偷走。   “我搜了嵇灵的记忆,又偷偷跟踪我父亲数月,我可以肯定地开口,那是欲魔,我父亲将欲魔藏了起来。”嵇澜神情坚毅,眼底肃杀,“欲魔与魔族有关,我嵇家,不能落上勾结魔族的名声。”   他知道他父亲的目的,也知道他父亲打算自己进阶后就将欲魔杀了,如此既可进阶,又不会留有后患,但嵇澜却没有那么乐观。   欲魔与魔族有关,又在各大宗门的追杀下一直活到现在,没那么容易对付。   若是欲魔脱困并偷走仙器,他嵇家万死难辞其咎。   而且,借助欲魔之力突破瓶颈的修士,都容易被净浊丹发现,万一他父亲利用欲魔进阶之事被发现,他嵇家将成为整个太玄界的罪人。   他身为嵇家少族长,决不能让嵇家背上这样的丑闻。   裴惜惜颔首,问:“那你寻我俩过来,是有什么需要我俩做的?”   嵇澜捏捏腰间玉佩,垂眸道:“嵇家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俩。”   只有他俩与嵇家内部没有利益牵扯,且只想抓欲魔,若是寻嵇家内部的人,他没法确定对方的立场。   毕竟,人都怀有侥幸心理,嵇家族长若进阶成功,好处太大了。   这个诱-惑,他没把握每个嵇家长老都能抵御住,若是他们被嵇家族长说服,反过来困住他,那便糟糕了。   裴惜惜道:“我和路师兄,一元婴一化神,而你父亲是合体,咱们三捆在一起,也不够你父亲打的。你应该请实力更强大的外援。”   “有个前辈在帮我。”嵇澜开口,“我请你俩过去,是想借助你俩的身份一用。太渊宗有仙尊在,嵇家不敢跟太渊宗翻脸。”   “前辈?”裴惜惜眯了眯眼,问,“他可靠吗?”   “可靠。”嵇澜点头,“就是他助我发现欲魔踪迹。”   裴惜惜对那前辈有所猜测,她没再多问这事,只道:“那我俩要做什么?”   “我会潜入禁地,将欲魔抓出来,你俩只需亮明身份,接过欲魔,便可以离开嵇家,其他的,都交由我来搞定。”   只要欲魔在太渊宗手里,嵇家那边,才会放弃借助欲魔进阶的荒唐念头。   路唯又喝两口茶冷静冷静,道:“可以。”   若一切真如嵇澜说的这般进行,他和裴惜惜,确实只需出个身份。   嵇澜松了口气,道:“两位要买些什么,我今天包圆了。”   路唯道:“请吃一顿灵食便可以了。”   去西川郡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嵇澜带着路唯和裴惜惜进入内院。   外人进嵇家内院需要身份玉牌,身份玉牌上会有定位,算是一种监视,在他们走到不该走的地方时,能给出提醒,也在嵇家出现突发事件时,能为他们洗脱嫌疑。   裴惜惜和路唯没有拒绝,带着玉牌住在嵇澜房里,之后嵇澜带着裴惜惜和路唯在内门各处游玩。嵇家内门奇花异草,雕栏画栋,假山流水,水榭湖泊,珍兽异鸟等都不缺,虽无十分动人之景,已有可观玩之处。   其他嵇家人邀朋友进来游玩时,也会请他们观赏内门景色,嵇澜做的,并不出奇。   嵇澜没有带裴惜惜和路唯在敏-感处走动,而是在大众院外行走,介绍那些大众风景,最后,来处一处偏远院子时,嵇澜对裴惜惜和路唯传音道,“这儿就是禁地,不能进入院子,进院子会惊动嵇家长老。”   他面上还保持着和善的微笑,指着前边荷花池,似是在与两人介绍荷花。   确定两人记住位置后,他带着两人继续前行。   重回到院里,嵇澜开口说自己计划,“我会安排人行刺,到时候你俩跟我一起抓刺客,之后在那院门外边等我。”   裴惜惜和路唯点头,问:“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三日后。”嵇澜道。   若是可以,他肯定愿意今天就行动,但这样太刻意,之后裴惜惜和路唯不好脱身,三日后便算嵇家猜到裴惜惜和路唯进嵇家不怀好意,碍于没有直接证据,没法拿他俩如何。   不用裴惜惜和路唯出大力,他俩没意见。   夜晚,裴惜惜房间内,颜今歌凭空出现。   裴惜惜双目一亮,张开结界。   她往前一扑,整个人挂在颜今歌身上,“师父,我就知道嵇澜嘴中的前辈是你。”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没否认。   裴惜惜捧起颜今歌亲了一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仰头问:“师父,欲魔真的在那禁地里?”   颜今歌道:“八-九不离十。”   他补充道:“那儿是嵇家禁地,里边有仙器开启,我没有闯进去查看,不过嵇澜进去了。”   嵇澜身为嵇家少族长,拥有进入禁地的权限,颜今歌替他遮掩一下踪迹,使其不至于被人发现,之后,由嵇澜提供的信息,他判断出是欲魔。   “欲魔不会向嵇家家长告状,说嵇澜闯进去了吗?”裴惜惜好奇地问。   “欲魔不会知道。”颜今歌拍拍她的头,道,“到时候,你和路唯站在小院外边就好,嵇家的事,别掺和。”   “好。”裴惜惜点头。   之后两天,裴惜惜和路唯就跟寻常路人一样,跟着嵇澜后边这儿玩玩,那儿看看,很快,到了第三日晚上。   因顾念着今晚的任务,两人都没睡,只盘腿静坐。   半夜三更,一名黑色人影摸入院子。   裴惜惜和路唯若有所觉,望向窗外。   不过两人没听到动静,没有动作。片刻,兵刃之声响起,同时嵇澜一声“蠹贼哪里逃”,两人一前一后推开房门,见嵇澜追着一黑影离开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黑衣人和嵇澜一前一后进入禁地小院,路唯和裴惜惜见状,没有再跟,站在小院外边,静静等待。   两人没等多久,嵇家有长老出现,双目严厉地望向裴惜惜和路唯,厉声喝道:“你俩在这做什么?”   那架势,像是抓住两人把柄一般,充满敌意。   裴惜惜开口:“有黑衣人刺杀嵇少族长,我与我师兄过来帮忙,不过嵇少族长与刺客进入禁地,我和我师兄不好擅闯,只能守在外边,若是刺客冲出,我俩还能进绵薄之力。”   裴惜惜不卑不亢地解释,满满的都是好心,倒衬得那长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长老面色愈发不善。   不过,没抓住两人把柄,他不好发作。   他让旁边弟子看住裴惜惜和路唯,寒着一张脸,冲入禁地。   裴惜惜目送那长老离开,对路唯传音道:“嵇家一直在监控咱俩。”   不然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而这其实也能瞧出,嵇澜这少族长,其实坐得不怎么稳。若真实权在握,这些长老对嵇澜朋友只会爱屋及乌,而非现在这般提防戒备。   路唯“嗯”了一声,又道:“嵇澜一般不做没准备的事,耐心等着吧。”   嵇澜不喜阴谋诡计,鬼魅魍魉,不代表他没有应对鬼魅魍魉的能力。   裴惜惜没再开口。   过了片刻,禁地内传出术法交接动静。   裴惜惜抬眸,道:“这动静不对。”   若嵇澜成功拎出欲魔,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莫非嵇澜和那长老打起来了?   不能吧?   裴惜惜俯身往院内方向瞧去,却见欲魔持着仙器山海图与嵇澜和嵇家长老打了起来。   她再顺着契约感应一下颜今歌,她师父藏在附近,没有出手。   确定她师父在附近后,裴惜惜不担心了。   她对路唯道:“走,我们上前帮忙。”   两人冲入院子,取出本命法宝。   两道剑光接连亮起,一道剑光刺向欲魔心脏,一道剑光刺向欲魔手腕,另有一折扇在空中抡过一道弧光,挡住欲魔躲避方位。   欲魔身形一侧,用仙器挡住嵇家长老的攻击,嵇家长老面色铁青,怕击伤仙器,只能仓促收回攻击。   两道剑光击空,折扇划破欲魔腰际,欲魔瞧了裴惜惜一眼,手中仙器击向裴惜惜。   一道剑光平平刺来,挡在仙器与裴惜惜之中,路唯握着秋水似的长剑,当横一动,击向仙器。路唯不怕仙器被刺坏,攻击起来毫无顾忌。   裴惜惜不退反进,折扇扇尖跟着击向欲魔,同时幻境铺展开来。   裴惜惜幻境刚出,欲魔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捏碎万里遁空符。   欲魔身形刚被传送走,裴惜惜便感觉一股大力捞过她的腰,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在快速瞬移。   她的身形外边设了一道结界,瞬移没有给她带来多少不适,她仰头,果然搂住她的是颜今歌。   两侧空间模糊一片,万里压缩成一线,也不知过了多久,颜今歌带着她冲出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外,是一处沙漠,沙漠之上,空中凭空掉下一名人影,裴惜惜认了出来,那是欲魔,却是颜今歌在欲魔逃离瞬间,在欲魔身上做了印记,之后循着印记追踪而来,在万里遁地符失效时,恰好来到欲魔面前。   他指尖一动,一道结界拢在欲魔外边。   他低头望向裴惜惜,道:“明珍,你是想我将他打个半死,你再了结你与他之间的因果,还是不用我插手。”   “你不插手。”裴惜惜想也不想地选择直面杠。   “好。”   他手一捞,将嵇家仙器山海图从欲魔手里夺了过来,之后后退一步,让开战场。   欲魔手中山海图忽然消失,面色闪过一抹戒备。   他环视四周,厉声喝问:“谁!”   裴惜惜走进结界,望向欲魔,道:“我。”   欲魔望着凭空出现的裴惜惜,眸子眯了眯。   不是她,她没这本事,直接夺走仙器。   她后边还有人。   欲魔心底愈发戒备,身形却放松了下来。   他整整衣裳,笑眯眯地开口:“哟,小心魔,这是活得不耐烦,给我加菜来了?”   只看他的神态,还当他有多友善,与他说出的话,形成强烈对比。   裴惜惜学着他笑眯眯地开口:“那到不是,我来加餐了。毕竟魔祖,我也很喜欢。”   欲魔温良一笑,“小小心魔,年纪不大,胃口不小,不怕口气太大,撑死了?”   裴惜惜歪头,无辜地开口:“你这么废物,连刚出生的我都没法抓住,我面对你,需要大胃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她笑嘻嘻地道:“废物只能放大话,强者只需吞吃。”   欲魔面上的笑拉了下来。   他面对裴惜惜,一贯是高傲的,犹如老鹰捉小鸡、猫捉老鼠般高高在上,他俯视裴惜惜,犹如俯视自己碗里的肉,到嘴的猎物,裴惜惜再怎么逃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因为她的下场只有一个,被他吃掉。   裴惜惜的反抗、变强,在他看来都是无谓的挣扎,她对他的反噬让他恼火,但也没动摇他的想法,毕竟猎人被猎物伤了,谁会真的生气?不会是玩味地望着猎物困兽犹斗,为这一场厮杀添加些可笑的经历。   但此刻,他真的感觉到了冒犯。   猎人与猎物位置调换,他被自己的猎物当做猎物来狩猎了。   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掀起嘴角,冷冷地开口:“你找死。”   他绰起长棍,居高临下朝裴惜惜头部敲来。   长棍殷红,带着令人目眩神移的光晕,在空中挥过时,仿若不详。   这是由欲-望凝结的长棍,任何瞧见它的修士,都会被它勾起心底欲-望。   裴惜惜是心魔,欲魔对她的操纵能力要大打折扣,她眸光不懂,不慌不忙地展开折扇。   折扇上,腊雪红梅,白袍美人靠窗而坐,美人无容,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与一头瀑发,然光看背影,便可知其绝色。   窗外霜雪凄冷,殷红艳丽的红梅似星辰般点点绽开,与霜雪,与美人,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一张艺术品,人美景美意境更美。   裴惜惜轻摇折扇,摇动间,扇面上靠窗而坐的白袍美人从折扇上跃出,他从袖间一摸长剑,后发先至,将长棍架住。   而杂长发美人跃出扇面的瞬间,怒放如火的红梅,与清冷似霜的雪地,一并从折扇上具现化,随着美人舞剑,而风雪萧萧,梅瓣片片。   欲魔被那一剑击退,在雪地上一连退出七八米,留下两道脚印。   他稳定身形,视线扫过周围幻境,嗤笑道:“华而不实。”   他话音刚落,储物戒里的凤火扇便化作一道流光而出,自发护主,挥出一道火苗裹住欲魔的脚底。   风火扇大器门丢失的仙器,若是魔族只能污染着使用,一旦污染,能发出的实力不足仙器万分之一,然欲魔是魔灵族,无需污染风火扇便可使其认主,此时风火扇挥出的,是没有被污染的异火。   这异火等级不低,在异火中也能排名前十,威力并不弱于幻梦圣火。   它与藏于幻境中的幻梦圣火相对抗,接触后便试图吞噬对方。   而这道异火破了幻梦圣火的伪装,被幻梦圣火灼烧掉鞋底、也烧掉脚底板的疼痛,从脚心顺着神经往上,欲魔后知后觉察觉到,痛彻心扉。   他猛地抬起双脚悬于空中,灵气直往脚底板而去。   他望着脚底被幻梦圣火烧掉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的脚,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若不是风火扇,他岂不是无知无觉的死去?   他望向裴惜惜,头一次正视她,正视这个他不放在眼底的食物。   他森森地开口,“你惹怒我了。”   裴惜惜嗤笑,“我惹怒你,和没惹怒你,有区别么?你真是,爱说废话。”   裴惜惜一边怼,一边试图将风火扇那道挥出的那道异火吞噬。   风火扇挥出的这道异火不是异火本体,只是异火挥出的火苗,实力自然比不上幻梦圣火火苗,不过是异火品种霸道,哪怕只是一道火苗,也不容旁的异火存在。   幻梦圣火一点点地将那火苗吞噬干净。   幻境中,飘雪与落梅愈发浓密,也愈发唯美。   欲魔却不敢再小看幻境里的东西,他在身外罩了层结界,将自己与幻境隔开。   裴惜惜展开折扇,身形如箭般攻向欲魔,欲魔悬空而立,手中长棍一挑,绕过折扇击向裴惜惜的手腕,裴惜惜折扇展开,挡住棍尖,又快速折合,敲向棍尖。   棍尖随力道后退,在空中划过抡半圆后又重新击向裴惜惜。   ‘一寸长,一寸强’,艳丽殷红的长棍在裴惜惜身侧不断攻击,挥舞得密不透风,犹如舞台打光的光线,将裴惜惜笼罩在其中。   裴惜惜以慢打快,折扇横、挡、格、抹,将长棍攻击一一挡住。   幻境中,梅瓣雨与鹅毛大雪愈发大了。   欲魔外边的结界千疮百孔,却没有破裂,依旧维持着运转,而霜雪悄悄地从结界破洞里钻入,飘到欲魔手上,身上。   在又一次伤到欲魔身上上,风火扇再次自发护体,挥出一道异火。   刹那间,千疮百孔却维持运转的结界,终于不堪霜雪与红梅欺压的重负,支离破碎。同时狂风裹着暴雨,飞扑到火苗上,飞扑到风火扇上。   飞扑到风火扇上的霜雪,瞬间消融干净,裴惜惜心知仙器没那么容易破坏,便不再打风火扇的主意,转而吞噬那道异火。   没关系,一点点的磨,总能将风火扇内的异火耗干净。   欲魔又惊又怒,握着风火扇,望向裴惜惜的视线极冷,“很好,你竟逼我至此。”   欲魔本不打算用仙器,因为用仙器,代表了他的失败,代表着他认同自己实力不容人。   他可以不容旁人,但不敌裴惜惜,将是他永恒的耻辱。   谁能接受食物站到自己面前来,反吞吃自己?   他没法接受。   但他不得不接受。   没关系,杀了她便好了。   他捏紧风火扇,往里注入灵气。   他手一挥,一道异火攻向裴惜惜。异火速度很快,而借助了风势的异火速度更快,几乎是他心念间,那道异火便裹住了裴惜惜。   若非这是裴惜惜幻境,若非这是她的主场,她心念间便能幻境为她所用,她只怕毫无反抗之力,被这异火包围,之后这异火与她体内幻梦圣火以她身体为战场战斗,无论她是输是赢,她都会被异火废掉,失去战斗力。   若是她没有水木源气,若这儿不是她的幻境的话。   她在欲魔动作间,便外罩一层冰雕,异火裹上冰雕,瞬间将之消融,不过冰雕缓冲,给了裴惜惜更多时间,她体内幻梦圣火外溢体外,犹如一道火墙,将她护在其中。   欲魔再次激活风火扇,又是数道罡风裹挟着异火而来,而另有罡风肆意破坏,空中的梅树与霜雪被罡风摧毁成一片。   而那美人,更是身形淡了许多,好似随时会消失。 第88章 化神   裴惜惜没有慌,欲魔仗的,是兵器之利,在这点上,她确实比不上欲魔,但并非说她就输定了。   仙器有利也有弊,利处自然是威力大,与之相应的,操纵仙器需要耗费的灵气也大,欲魔操纵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她顶住了前期的强攻,后期便是她的主场。   她身形一动,留下幻梦圣火凝成人形,自己往雪地里一钻,消失在原处。   这是她的幻境,也是她的主场,在幻境内,她当为主。   她融于幻境中,催动着人形圣火蚕食风火扇异火。   无果,反倒是人形火苗在异火的催动碾压下,越来越小。   欲魔见状,灵气再次输入风火扇,又是罡风携裹着异火攻向幻梦圣火。而随着罡风肆意,周遭梅树与雪,被风刮得细碎,而欲魔身侧,空出一大片,并隐隐有溃散趋势。   裴惜惜眸光一动,加固雪中梅林幻境,却又在梅林外边,套上沙漠幻境。   与此同时,幻梦圣火一点点融于沙漠幻境中,仿若被异火一点点吞噬。   而在幻梦圣火消失瞬间,雪地梅林幻境也同时崩溃,露出外边的沙漠来。   欲魔见状,握着风火扇,眼底闪过讽意,“雕虫小技!”   他放出神识,寻找裴惜惜的身影。   但裴惜惜好似失踪了一般。   忽而,他手中风火扇蹿出一道火苗,挡住后边无声无息出现的扇尖,欲魔察觉到,见裴惜惜不知何时已经侵到他后边,若非风火扇护主,此时已被裴惜惜偷袭成功。   风火扇挥出的火苗顺着扇尖爬向裴惜惜,舔舐裴惜惜的脸面,裴惜惜闭眼,同时幻梦圣火凝成一层看不见的空气当做身前,她往后一动,再次潜入沙漠之中。   异火破开幻梦圣火墙,击向沙漠,扬起沙尘无数。   沙漠是裴惜惜的幻物,异火顺着沙漠与裴惜惜的联系,烧上了裴惜惜,裴惜惜若是立即断了与幻境的联系,异火便烧不到她这来,但她如何愿意断?   这沙漠幻境,是她对付欲魔的一大杀手锏,看欲魔此时神情,根本没反应过来沙漠的幻物。   她捂额强行顶住攻击,以幻梦圣火迎上异火,同时她体内木水源气调动,为她修复识海上的伤。   裴惜惜扛过异火攻击后,调动所有的幻梦圣火反击。   欲魔踩在沙漠上,持着风火扇警惕裴惜惜的偷袭,他踩在沙漠上,不紧不慢往前行走。   他刻意没有用灵气护体,感受沙漠特有的燥意,以及没有护主的风火扇,欲魔将之前的猜测压下。   这沙漠,很可能是真实的。   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幻修,说好对付也好对付,说不好对付,也极其不好对付。   裴惜惜一边吞噬异火,一边察觉到欲魔想要离开,忙神识一动,攻向欲魔识海。   她的神识经过修习神识蕴养功法,并不比化神期神识弱,她忽如其来一招,欲魔顿时识海一痛。   他手中风火扇往额心一拍,异火与罡风同时发出,似风龙与火龙般在识海内遨游逡巡,而攻击欲魔识海的裴惜惜神识,便落入风龙与火龙攻击之下,顿时裴惜惜神识被灼烧,被风刮,像是神魂都要被风龙火龙撕裂。   神识作用于神魂,而神魂敏-感度远甚于肉-身,同样的伤,肉-身能感知到的疼痛,百倍低于神魂,也是由此,风龙与火龙这般连连攻击,裴惜惜感觉自己好似神魂被反复撕裂,被用作燃烧物般一点点灼烧。   她强忍住惨叫的冲动,将攻击欲魔的神识收了回来。   水木源气冲刷她的神识与神魂,像是夏日泡在冰水里,整个人都清爽舒适起来。   裴惜惜抚额,缓解这一波痛楚。   她的身子不自觉蜷缩,双手成拳,眉头紧紧凝在一处。这时,她的身侧,颜今歌凭空出现。   他眉头凝起,眼底尽是深沉的担忧,他上前抱住裴惜惜,指尖顶上她的额心,为她缓解不适。   裴惜惜缓过一波一波的痛,慢慢直起身。   颜今歌慢条斯理地替她清洁身上的尘沙与汗渍,道:“要不要我出手?”   裴惜惜摇头,“不要。”   “那我将他手中仙器夺走?”颜今歌又道。   裴惜惜依旧摇头,“不要。”   她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颜今歌还欲再劝,裴惜惜起身推开颜今歌,道:“我要继续了,师父,你先离开。”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狠狠心,身形消失。   裴惜惜再次放出神识,攻击欲魔识海,欲魔又以风火扇点额心,风火双龙击向裴惜惜神识。   裴惜惜忍住神识撕裂之痛,又用另一道神识掀起沙尘暴。   顿时,漫天黄沙裹住欲魔,沙子从欲魔领头、衣袖里钻进去,层层法衣之内,沙子粘附着欲魔肌肤。   粘附着欲魔肌肤的沙粒上冒出幻梦圣火,幻梦圣火麻痹住欲魔感官,让他毫无所觉的,被幻梦圣火灼烧,血肉消融。   风火扇再次启动护主,异火似藤蔓般蜿蜒上欲魔身躯,裴惜惜又分出一道神识,缠上金源气,攻向欲魔识海。   当年裴惜惜还只筑基时,她便敢在木源气的帮助,与天狗争斗,此时有水木金源气在手,攻击更是勇猛。   她压下识海撕裂般的疼痛,冷静地望向欲魔。   她一边搅起风-尘暴,一边神识攻击,一边悄悄地潜行靠近欲魔。   金源气覆盖在折扇之上,她猛地从空中跃出,刺向欲魔后心。   风火扇一边应对神识攻击,一边发出异火应对幻梦圣火,而欲魔本身又被裴惜惜神识攻击而牵引住注意力,裴惜惜这一击过来,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风火扇中罡气涌出,在欲魔后心凝成罡风墙。   金源气是天下最锋利之气,虽然裴惜惜实力低,但借助金源气,竟也割开了罡风墙,继续往前刺去。   欲魔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连连后退。   欲魔身上有风火扇,平时喜欢兵器之力,且相较比斗更喜操纵人心,故而他对疼痛忍耐以及战斗直觉远不如裴惜惜,裴惜惜喜欢极限比斗,对各项要求都历练了出来,此时她面色沉着,任谁也看不出她遭受多大痛苦,好似她经历的不是神魂反复煅烧反复撕裂之痛,而是只是在身上开了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她见欲魔后退,揉身而上,折扇再次刺穿罡气墙,划过欲魔身子。   罡风凝成的墙割破裴惜惜肌肤,顺着伤口侵入她的筋脉,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但她仿若感受不到痛苦般,小臂与罡风墙中反复进出,又横扫竖劈,好似手腕上的伤痕与侵入经脉的罡风都是幻物,没有给她存在半分困扰。   欲魔以风火扇护体,手中长棍挡向裴惜惜的折扇,他望着被异火煅烧,被罡风割裂却面不改色的裴惜惜,心底生出些许寒意。   她不痛吗?   与他打斗的,是不是幻物?   对,肯定是幻物,不是幻物,怎么会有修士忍耐性这么强?   只有幻物才不会痛,不畏死。   欲魔心一定,望着裴惜惜再次嗤笑,这小心魔,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他手中长棍翻飞,横击、扫、劈、拨,劈、盖、压、云、揭,道道残影连成一片,好似潮涌之水铺天盖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裴惜惜,就是潮水上的一片叶子,只能被潮水淹没。   ‘一寸短一寸险’,裴惜惜手中折扇不足半米,面对长棍没法如长-枪般那般轻易架住,她用折扇扛击时,需废很大力气。   不过裴惜惜没有后退,更没有脱离长棍攻击圈,她金源气输入折扇之内,折扇格挡时,反反复复击打一处。   “咔嚓——”   长棍某处在经过反复敲击,终于不堪承受重击,再裴惜惜又一次大力击中此处时,瞬间从内到外起了裂痕,并瞬间断成两截。   本命法宝断裂,欲魔烙印在本命法宝上的神识猛地受创反噬,顿时欲魔神魂疼得好似万千针扎。   他又不如裴惜惜能忍痛,能瞬间冷静下来并压下疼痛,当场脑子空白了半秒。   而高手相斗,分秒必争,他迟钝的半秒间隙,裴惜惜一跃而起,似苍鹰博兔,俯冲而下,折扇刺向欲魔心脏。   悬于欲魔头顶的风火扇正欲再次护主,裴惜惜全部神识狠狠撞了过去。   仙器有灵,若是非完全认主,在受到攻击契约松动时,仙器会进行反抗。   裴惜惜赌的,便是这个可能。   索性她没赌错。   被裴惜惜所有神识攻击的仙器,与欲魔之间的契约出现了片刻割裂,也是由此,风火扇没有主动出击,而像是哑然了一般。   裴惜惜折扇轻而易举地贯穿欲魔心脏。   欲魔心脏一碎,他反应再次迟了一拍,他望着裴惜惜,想要聚集力量,却又因疼痛而难以集中注意力,他想要调动灵力,但心脏是灵气泵,所有运输灵气的筋脉都要流经心脏,心脏一碎,灵气没法外输。   他望着裴惜惜,又惊又怒,“你!”   话未说完,裴惜惜左手成爪,刺穿欲魔丹田,她手握上欲魔元婴,在欲魔狠厉欲眦裂的眼下,捏碎他的元婴。   元婴一碎,欲魔身上修为渐渐散去,往后倒在沙漠上,而随着欲魔修为尽失,风火扇恢复原本的面貌,跌落到欲魔身边。   裴惜惜这才跌坐在地,面上露出些许痛苦。   之前她将所有神识都攻向仙器,却被仙器尽数斩断煅烧,差点识海干涸,神魂震荡,只是被她以强大毅力压了下来,此时事情落定,欲魔没有再反抗之力,她心一松懈,所有反噬全起。   颜今歌再次来到裴惜惜身边,先喂给裴惜惜一颗蕴神丹,之后指尖落定她太阳穴上,灵气顺着太阳穴进入识海,缓解她的不适。   蕴神丹是八品丹,药效强大,它一入裴惜惜体内,药效似汩-汩清流,尽数流入裴惜惜识海,并修复裴惜惜神魂与识海上的道道裂痕。   裴惜惜闭眼,倒在颜今歌怀里,缓解一炷香。   之后,她睁开双眼,起身走向欲魔。   她蹲身,点向欲魔额心。   她苍白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当初你牵扯我魔灵核时,我便发誓,让你也经历一次。我实现我的誓言了。”   欲魔唇动了动,眼底尽是愤恨,他望着裴惜惜,仿若一个死人,“你最好放我走。”   裴惜惜嗤笑:“你在做什么美梦呢。”   她指尖一动,灵力进入没入欲魔识海。   欲魔望着裴惜惜,连连冷笑。   灵力牵引动欲魔核,欲魔额心忽而冒出一道黑色-魔光,这道魔光速度极快,以裴惜惜元婴期修为,却全然没有发现。   她低头,继续自己动作。   欲魔嘴角牵动,正欲露出个笑,这时,一道剑光凭空出现,不紧不慢地斩碎那道魔光。   剑气与魔光相碰撞的爆炸力散开,在即将落到欲魔身上,欲魔身上冒出一道神识,冲碎那道能量残威,没有给欲魔造成进一层伤害。   那道神识在空中凝出身形,一名与欲魔有几分相似的黑衣人出现在空中。   他视线没有落到伤害欲魔的裴惜惜身上,也没有落到濒死的欲魔身上,而是望向颜今歌。   “小斐,是你杀我儿?”这道神识虚影,正是魔族的王,喻珩。   不等颜今歌否认,他又道:“小凌撞到你手里,也是他命数,咱们战场上见。”   说着,那道神魂又缩回欲魔识海。   欲魔眼底的光消失。   他本以为自己父王神识出现,便会出现大逆转,谁知是这个结果。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子,想要看清楚自己父王忌惮的人的谁,只是这时裴惜惜加大灵力输入,疼得他全身弓虾,再无精力想七想八。   他额心冒汗,身子疼得一颤一颤,肉眼可见他痛苦。   裴惜惜面上露出愉悦之色。   之前那道魔光与剑光炸开时,她外边有剑气保护,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此时牵扯欲魔核,神情冷静,手也很稳。   她慢慢地、一点点的,将欲魔的欲魔核从识海深处拉出。   半个时辰后,欲魔核落到她掌心,而她身下,欲魔已经昏死了过去。   只是他身子依旧一抽一抽的,便算是昏迷,也依旧痛苦。   裴惜惜再次愉悦地勾起唇,视线落到掌心的欲魔核上。   欲魔核已被浊气污染,是浓重的乌黑,似化不开的墨。她还瞧见,这欲魔核里,有爱、厌、欲三本源之气。   欲魔已经吞噬了爱魔灵和厌魔灵。   虽然她没见过爱魔灵和厌魔灵,但裴惜惜依旧气愤,天地仅生七魔,他们七魔灵按理说应如人族亲兄妹、妖族族人一般,相亲相爱,互为依靠,但事实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竟是同为魔灵族的族人。   不得不说,这很讽刺。   裴惜惜慢慢握紧欲魔灵核,掌心不断用力。   她默念道,再见了欲魔。   希望下一任欲魔,不再做这么脑残的事。   欲魔核捏碎,一缕魔气从欲魔核中蹿出,颜今歌正欲拦住,之前缩入欲魔识海的喻珩出现,击向裴惜惜。   颜今歌只得护住裴惜惜,先对付喻珩。   因为喻珩只是一缕分神,颜今歌三道剑光,便将喻珩分神绞碎。   他走到裴惜惜身边,神识探向欲魔肉-身,确定没有危险了,才后退一步,将战场让给裴惜惜。   裴惜惜摊开手,欲魔核捏碎成粉,随着风吹动,渐渐撒入沙漠中。   裴惜惜收起幻境,视线落到彻底失去气息的欲魔身上,神情复杂。   像是松了一口,又像是更为凝重。   她扭头望向颜今歌,道:“师父,他最后是不是逃走了一缕神魂?”   颜今歌道:“是,也不是。”   “嗯?”裴惜惜不解。   “他的神魂不太对劲,像是杂糅。”颜今歌思及刚刚瞧到的一幕,道,“他应该是夺舍,吞噬原本欲魔灵的神魂,但又没有吞噬完全,只吞噬了天魂。”   天魂为胎光,主生命,吞噬了胎光,便算他神魂离开,这具肉-身也不会死,只会变成一个傻子。   也是由此,裴惜惜捏碎的,是天生欲魔的其他两魂七魄,这两魂七魄重归天地,逃走的,是夺舍者喻凌的天魂。   也难怪喻珩不要这个分魂,也要助天魂逃跑。   裴惜惜瞳孔扩大,问:“你是说,喻凌不是天生欲魔,他是夺舍的?”   颜今歌颔首。   裴惜惜身形一软,往旁倒去。   颜今歌扶住裴惜惜的腰,伸手一挥,坐回白云代驾上,他抱住裴惜惜,道:“别想那么多,先疗伤吧。”   裴惜惜靠着颜今歌,没有理会他的话。   她收起幻物,望着躺在沙漠上的欲魔身体,眼底闪过一抹悲悯。   欲魔比她还惨,魔族真是害人不浅。   她用沙漠覆盖住欲魔的身体,道:“我能杀他第一次,也能杀他第二次。”   她要杀了喻凌,为三名魔灵族报仇。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你可以的。”   裴惜惜坚定地点头。   她钻入颜今歌识海,在颜今歌识海内闭关疗伤。   在她闭关期间,颜今歌将风火扇和山海图交给明煦,而明煦以风火扇为诱饵,将已纳入大器门的莫家后辈,引入太渊宗——风火扇由莫家先祖留给后辈,上有血缘禁制,旁人虽也可使用,但有诸多限制,到底不如在莫家子弟手里威力大。   风火扇之前确实是大器门的,但落到太渊宗,太渊宗又怎么会还给大器门?太渊宗又不是做慈善的。   而仙器价格贵重,大器门未必乐意花大价钱替莫家将仙器买回来,莫家想重新拥有仙器,可以,拜入太渊宗,攒宗门贡献点,攒不起,可花贡献点租用仙器。   明煦算盘打得乒乓响。   至于山海图,明煦没有占有,而是与嵇家谈判,由嵇家花大价钱买回去——嵇家不是莫家,莫家还有可能为了仙器加入太渊宗,嵇家却不可能。   嵇家实力,不需要依附宗门。   嵇家此时镇守魔域的其中一名大乘长老已回家,不仅仅是仙器丢失,更因为嵇家族长贪恋生出,欲借助邪法进阶——欲魔从禁地拿走仙器,就此一事,嵇家族长便罪不容恕。   而嵇家原本镇守家族的长老压不住嵇家族长,魔域嵇家之人,不得不抽身回来。   镇守魔域的嵇家长老对嵇家族长很失望,他们在前线辛辛苦苦镇守,自家不争气的后辈差点酿成大祸,让他们与整个太玄界的高阶修士多年苦守之功化为乌有。   他干净利落地废了嵇家族长和嵇灵修为和灵根,又提拔嵇澜坐上族长之位,至于其他长老因失察之罪,也都该罚的罚。   雷厉风行地处理完这一系列家事后,打算寻裴惜惜解决识海内的浊气。   不过听说裴惜惜闭关,他可惜地叹了一声,又急忙忙地回到魔域。   这些事,都是裴惜惜疗伤出来后,颜今歌与路唯告诉她的。   裴惜惜记住嵇家这名长老的名字后,开始进阶。   裴惜惜早已能突破元婴,不过是因欲魔这事横插一脚,才暂时按住闭关。而与欲魔意战,她又多了更多领悟,突破水到渠成。   天道偏爱魔灵,给予的雷劫威力不大,但好处多多。   裴惜惜吸收完天降甘露,再次闭关稳定修为出关,她对颜今歌道:“师父,我要去魔域。”   裴惜惜这话以前也说过,但之前颜今歌不同意,说她修为太差,此时裴惜惜再次开口,颜今歌没法阻止。   他沉默片刻,问:“打定主意了?”   “嗯。”裴惜惜眼神坚定。   越往上修炼,她越觉得修士修的是心,而非功法。   功法或许贵重,但心一旦偏了,便彻底会入歧途。   她既然一直想为太玄界做些什么,此时便该遵从本心。   颜今歌叹了口气,没再相劝。   面对裴惜惜,他总是会退让的那一个。   他道:“在魔域上,以保全自己为要,未来有无限可能,能做出更多更大的事,犯不着为眼前那三两魔族而搭上自己性命,知道吗?”   裴惜惜连连点头。   颜今歌有很多话想说,但看裴惜惜斗志昂扬之态,又全都咽了下去。   也罢,不必那么紧张,有他当后盾,明珍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他摸摸裴惜惜的头,问:“什么时候出发?”   裴惜惜视线落到东域太渊宗,她想与朋友见面后再走,又觉得见面只会徒生伤感,不如就这样,发个讯息,各自安好。   她收回视线,道:“过两天,我和路师兄一起去魔域。”   路唯自杀死欲魔任务完成,识海内浊气被裴惜惜祛除干净,便又起了去魔域的心思。得知裴惜惜也准备一道去,便邀约好一起走。   “也行。”颜今歌开口,“我送你们去魔域。” 第89章 入魔渊   裴惜惜断然拒绝,“不行,魔域浊气对你影响太大了。”   “我进去找人,找到人后就离开。”颜今歌开口。   “你找谁?我替你搭话。”裴惜惜开口。   颜今歌揉揉裴惜惜的头,道:“魔域那么大,你碰不到的。”   见裴惜惜还想再说,颜今歌道:“我是你道侣,是你师父,别将我当瓷娃娃,嗯?我信任你,你也多信信我?”   裴惜惜嘴张了张,想起自己与欲魔决斗时,连连拒绝颜今歌帮助,只得妥协,“好吧。”   一行人乘坐域舟,在东域与魔渊最近的城市下舟,之后又从这座城市出发,前往魔渊。   到了魔渊,颜今歌、裴惜惜和路唯三人走进封魔阵法,进入魔域。   刚入魔域,浊气便从四面八方侵入,颜今歌和路唯以前曾在此生活过多年,裴惜惜也来过魔域,三人纵然不适,但还算能忍。   颜今歌平静地送裴惜惜和路唯前往太渊宗驻地,并让裴惜惜记住路线。   太渊宗驻地距离入口不远,不仅仅是太渊宗,其他宗门亦是如此,驻点出常有修士驻守,他们守在这儿,成为太玄界最后一道防线。   而魔域之中,则有更多修士,他们入战场,清扫魔族。   太玄界有十二大势力,十二大势力为大阵基,其他小势力为小阵基,形成十二天象大阵,镇守魔域与太玄界之间的通道。   也是因这十二天象大阵,魔族才没法冲出魔域,得借助仙器,另开临时入口。   ‘十二,天数也’。   十二天象大阵内大大小小的势力互为策应,可做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除非一次性将所有势力全都灭绝,不然十二天象大阵轮回不灭,息息不绝。   十二天象大阵的好处不仅于此,大小势力互相牵引,所落阵基不受浊气影响,修士可在驻点休养生息。   不过,他们驻地为阵基,再大也有限,没法做到整个阵内都摒除浊气。   太渊宗在正东方位,驻地占地方圆五里,勉强称得上是个小村落,里边住着太渊宗镇守弟子和长老。   留守太渊宗驻地的长老和弟子并不多,共四五十人,里边有认识路唯的,见他这么快就进来,面色微有动容。   听到裴惜惜的名字,那些镇守修士不太赞同。   其中一名师姐道:“你既有祛除浊气的本事,就该在外边呆着,魔渊里边,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裴惜惜的名声,在魔渊内已经流传了出去,谁都知道有这么一名妙手回春的医修在——是的,裴惜惜在这些魔渊的名声,是一名祛除浊气有堵门手法的医修,外出修养的,可寻她治疗浊气入魂、浊气缠身之症。   也是因此,这位师姐也听说过裴惜惜,为自己宗门有这么一位厉害后辈而感到骄傲。   此时见了人,她态度颇为和善。   同时她也确实觉得,裴惜惜待在在战后方,是最好的。   在魔渊,没有谁敢说自己不会死,他们早早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也是因此,裴惜惜若在魔渊,随时可能陷入生死危机之中,若她一旦不慎陨落,太玄界因她而起的优势,很可能不复存在,还不如在战后方保护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裴惜惜还不知道众人给她的定位是医修,她进魔渊,是要来杀魔兽的,祛除浊气,是顺手而为之事,因此,她听了这名师姐的话,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当即笑道:“诸位为太玄界而战,我为什么太玄界一名,又岂能在安宁之地苟且偷生?”   那师姐名唤花溪,是一名炼虚后期修士,她在魔渊已经镇守三十年,还将继续镇守十年。因她之前对战高阶魔族受伤,目前在驻点养伤,顺便清扫低阶魔兽。   她听了裴惜惜的话,唇动了动,倒没再多说什么。   裴惜惜有此担当,她还能泼冷水?   她道:“那行,你待在太渊宗驻地内,别乱跑。”   裴惜惜点头,道:“我不会乱跑的,对了师姐,这边杀魔族,是怎么个杀法?自己组队,还是老带新?”   花溪颇为惊异,“你要上战场?”   裴惜惜不解,道:“老魔域不上战场,不是给人添麻烦?”   花溪心道,那是旁的修士,像裴惜惜这样的医修,都是受保护的。   她不好打击新来弟子的积极性,含糊道:“老带新,会将新人编入小队,你倒是等通知便是。对了,我带你逛逛驻地。”   裴惜惜望向颜今歌,颜今歌朝她颔首,裴惜惜欢天喜地地去了。   将驻点逛了一圈后,裴惜惜寻个空闲之地搭个帐篷,日后,这便是她在魔域的落脚地。   魔域环境很艰辛,不能再像外边一样天天沐浴,吃灵食灵果,更没有舒舒服服的床被供人享受。到了这儿,天为铺盖地为床,有顶帐篷,便是全部住房条件。   因修士已辟谷无需进食,清洁自身也可掐除尘诀,修士对衣食住行的需求降到最低,有方寸之地可供打坐,便足以生活。   花溪见裴惜惜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也没有问东问西,就这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条件,对她印象更好。   想当年她刚来,还被这儿的艰苦条件吓了一跳,嚷着要回去呢。   有这样的觉悟,难怪敢来魔域,敢上战场。   帐篷安扎好后,裴惜惜道:“师姐,我替你祛除浊气吧。还有驻地那些师兄师姐和长老,也一道。”   “好。”花溪应道,“用宗门贡献点,换你治疗,可以吗?”   花溪说出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可是听说了,那些请裴惜惜出手的,都是用天材地宝付费用。   但是他们常年驻扎在魔域,没有外出历练,没有到处寻宝,身上的符箓啊灵石啊丹药什么的,全都在这些年用得干干净净,确实没法付天材地宝。   不过,若是宗门贡献点的话,她们驻守魔渊的,宗门一直都给计贡献点,她们斩杀魔族,也有计贡献点。   “当然可以。”裴惜惜对外物并不算看重,而且,这些镇守魔渊的都是英雄,她们愿意付费就付费,付不起费的也没关系。   花溪嚷了一声,附近好奇张望新弟子的太渊宗师兄师姐都跑了过来,他们望着裴惜惜,眼底满是好奇,但懂事地没有多嘴问什么。   见花溪坐在裴惜惜身前开始准备治疗,他们笑嘻嘻地问,“花溪师姐,治疗费用是我们出,还是宗门出?”   花溪闭眼,任裴惜惜灵气侵入自己体内,她嘴唇开启,骂道:“聒噪,你们用什么付治疗费用?”   “宗门真棒!”听到由宗门包圆治疗费用,这些修士纷纷乐道。   裴惜惜收回手,花溪起身让个位置,她笑骂道:“想免费得到治疗,想得美。等我汇报给韩长老,拿出个章程后,一个个的,都老实付贡献点。”   “行行行。”   一呼二,二呼五,很快太渊宗营地的弟子和长老都跑了过来。   裴惜惜花了一个月,将镇守营地的大大小小的弟子与长老都祛完浊气。晚上,她找上花溪,问自己被编到那个组?   她要去杀魔族。   花溪道:“你入我那小队。”   裴惜惜没有异议,问明汇合时间以及地点后,裴惜惜回到自己的帐篷,顺着契约来到颜今歌的识海。   颜今歌的心魔海本来颜色淡了许多的,因来到魔域,在浊气刺激下,开始快幅度增长,又有变浓的趋势。   裴惜惜盘腿,吸收这些心魔念。   她此时已经化神,吸收心魔念的速度以及需求,远非以前可比拟,这一个月颜今歌在魔域里增长的魔念,尽数被裴惜惜吸收个干净。   等她醒来,颜今歌神魂已经入她识海。   裴惜惜上前抱抱颜今歌,仰头问:“师父,你寻到人了?”   “寻到了。”颜今歌摸摸裴惜惜的头,又捏捏她的手指头,迟疑片刻,问,“你要在魔域一直待着?”   “对。”裴惜惜肯定地点头,“不破魔族终不还!”   颜今歌沉默片刻,无奈地一笑,“好,我会尽早解咒,过来寻你。”   “嗯。”裴惜惜重重点头,“快些解咒,我等你。”   这个情咒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炸开,早点解开早好。   两人说了些体己话,又抱在一起度过一晚,次日天一大早,裴惜惜便回到自己体内。   她从躺卧上一跃而起,前往小队聚集处。   到了小队,花溪已经等在那儿。   裴惜惜走过去,道了声“早”。   花溪应了声早,为裴惜惜介绍队员。   他们这队一共十二人,都是炼虚化神修士,路唯也在这一小队,四男八女。   人数到齐后,由花溪在前边带队,一行人走出营地。   刚出营地,浊气便像是无孔不入的虫,想要冲进修士体内,而这处的浊气浓度,远比入口要浓密得多。   花溪留意裴惜惜神色,见她神色还好,并没露出恶心呕吐等症状,笑道:“裴师妹不错。”   不少刚来魔域的修士,都会不适应这儿环境,而产生各种不适反应。   “我以前来过。”裴惜惜简单地将自己与太剑宗修士随金沙秘境一并被魔族挟持之事说出。   这事也不是秘密,后来颜今歌将金沙秘境夺了回来,让太渊宗长老净化,他们也是见证者,但他们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裴惜惜。   花溪感慨地开口:“裴师妹吃苦了。”   想也知道,当时有多惊险,但在这般情况下,裴惜惜都活了下来。   只此一事,便不容小觑。   之前她存着将裴惜惜护在中央的念头,此时也打消了。   或许裴师妹,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秀。   花溪他们这一小队,是清理附近的低阶魔兽,这些魔兽修为不会太高,大多是元婴化神,少数炼虚。   炼虚以上的魔兽,都被高等魔族征召,在魔渊战场与高阶修士缠斗去了。   裴惜惜他们这一小队,少的时候一天大概清理十来波,多的时候清理二十来波,距离营地远的时候,他们还会歇在野外,明日往更远处清理。   至于裴惜惜,一开始小队其他人员还想着帮忙看顾一下,不过见裴惜惜张开幻境,无声无息地将魔兽烧得尸骨不存,顿时歇了这个心思,这战斗力,用不着他们相帮。   既然不用看顾裴惜惜,他们注意力更是全力落到魔兽上,杀起来速度较之之前更快。   在往某一个方向走了将尽半个月时,花溪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往前走,便该深入高阶战场。   小队换个方向,来时往回走,边走边清理魔兽。   回到营地,已经过了一月,修士修整三天,又继续出任务。   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每天日常便是清理小怪,没有乐趣,没有新鲜感,若是换个没有耐心,追求刺激感的,早嚷着要进高阶战场杀高阶魔族了。   花溪也等着裴惜惜嚷出来她来镇压,但裴惜惜一直安安分分的跟在众人后边,听话不作妖。   花溪感慨,要是所有新人都和裴惜惜一样省事,该有多好。   就这么安安分分的清扫了三年的魔兽,期间又帮在高阶战场上战斗的修士祛除浊气,裴惜惜总算忍耐不住地问:“花师姐,魔域魔兽这么多吗?”   天天清理,月月清理,结果没个休息时候。   花溪开口:“太玄界修士营地附近,魔兽算是少的,高阶战场上,魔兽和蚂蚁一样多。”   而在高阶战场上,那些高等魔族操纵魔兽往前冲,自己躲在魔兽后边,任魔兽消耗修士的实力,若修士有落败倾向,他们会冲过来杀修士,若修士勇猛,他们在魔兽杀得差不多时,化作烟雾藏于浊气内离开,十分狡猾且难缠。   所以,太玄界修士大多时候都是在与魔兽厮杀,这也是太玄界修士感觉情势越来越严峻的原因,偏这事又不能告知外边那些营营苟且的低阶或者胆子小的高阶修士。   魔兽繁衍太快了,而魔兽间只需互相吞噬,修为就能腾腾腾地长,死了一大波不心疼。不像太玄界,修士都是辛辛苦苦花费多年才进阶到高阶,若陨落一个,损失太大了。   偏生,高阶魔族喜欢魔兽当头,以魔兽来换取修士性命。   得知这事后,裴惜惜问:“没有研究过让魔兽绝育的法子吗?比如让公魔兽不能发情,母魔兽怀孕?”   “如何能够?”花溪开口,“太玄界灵花灵草,或由灵花灵草炼制成的丹毒-药,很容易被浊气污染,失去效力。”   “而且,魔兽与太玄界妖兽不同,对妖兽起作用的,对魔兽未必起作用。”   他们手中的法宝也是,除了本命法宝与修士神魂相连,对浊气有一定抵御作用,其他法宝也容易受浊气侵蚀。   裴惜惜道:“魔域呢,有没有长什么药草?”   “有。”花溪点头,“但在魔域深处,常有高阶魔族镇守,若去盗取,花费的代价极大。而盗回来的魔草其实没多大作用,那些药草要魔族往里输入浊气和魔血才能长成,我们没有培育条件。”   没有培育条件,次次都靠大能修士去盗取,代价太大,没法实施。   “那那些药草都有哪些,研究出有什么用吗?”   “先辈盗了四种药草,这四种药草,只有一个作用,催情和助孕。”花溪开口,“我觉得,像清心寡欲、不孕不育之类的药草,魔域魔族应该都毁了。”   魔族需要魔兽多多繁衍,自然不会留那些药草。   裴惜惜将此事记在心底,没再多问。   “杀魔兽杀烦了?”花溪问。   裴惜惜微微羞赧。   花溪道:“你到了高阶战场,也是继续杀魔兽,魔域没什么好玩的。”   裴惜惜见花溪误会自己的意思,忙道:“我来魔域不是为了玩的。”   “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花溪拍拍她的肩膀。   花溪养好伤,与裴惜惜说一声,便离开营地,前往高阶战场,而高阶战场也退下一批人,回营地养伤。   裴惜惜没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入高阶战场,守在自己帐篷前,替这些退下来的修士祛除浊气。   二十年,裴惜惜进阶化神中期。   她除了助修士祛除浊气,便是随太渊宗弟子清扫附近魔兽,日子过得规律而平和。   营地附近没多大危险,只要修士不乱跑,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去高阶战场,在营地的日子,可以说过得不错。   这十年各大宗门也来了不少修士,这些修士有的因为自大而丢掉性命,有的因遇见兽潮自己同门惨死而生出心魔,不得不送出魔域,来来去去,能留在魔域的,都是心性坚韧之辈。   在第二个二十年,裴惜惜见到了文二雅、贺晏然、路亦平和狐九九,他们都已进阶化神。   瞧见旧友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而在魔域重逢,看见对方都长出值得钦佩的模样,更为彼此而开心。   裴惜惜取出灵植灵酒,为他们相逢而庆贺。   也便是在营地里,灵植灵酒才能设宴,若出营地,这些灵植灵酒,只怕会迅速污染,不能再吃再喝。   狐九九视线率先落到裴惜惜的头上,羡慕地开口:“你身上的火气,就全部吸收了?”   裴惜惜一头长而柔顺的秀发,瞧得狐九九眼红不已。   她体内火气并未完全收敛,此时头顶一片光秃秃的,若不知情,还当她是明心寺的。   裴惜惜摇头。   狐九九诧异,“那你头发?”   “幻物。”裴惜惜将假发扯下,露出个光溜溜澄亮澄亮的光头。   因幻梦圣火吸收风火扇异火,她体内火气不仅没有完全吸收,还增长了。   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背过身,耸肩笑。   他们瞧见狐玖玖时,已经笑过一次,此时瞧见裴惜惜,也没忍住笑意。   虽然知道不该,但真的好好笑啊。   狐玖玖心底不平衡彻底消失了。   真好,好朋友,就要一起光头。   她伸手拿过裴惜惜的假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爱不释手的,她道:“这是幻物?给我一顶吧。”   她略显郁闷地开口:“已经有不少同道喊我师太了,忒可恨!”   裴惜惜将假发带回头顶,道:“可以,但是高阶修士依旧可以看穿。”   她的这顶假发,她师父施了禁制,修为没颜今歌高就没法看穿,但她再凝出一顶假发,就没有这个功效了。   “没关系,就算他们看穿了,知道我不是明心寺的就足够了。”狐九九开口,“我不想再被人叫师太。”   “我家有个祖宗,和我一样火气没有吸收干净就往外跑,被人认作师太,一直寻不到修士生孩子,我不想这样。”   狐九九最后边这话一出,文二雅、贺晏然和路亦平满脸惊悚。   “你这就考虑生孩子的事了?”文二雅吃惊地开口。   狐玖玖道:“不生孩子,族群哪能延续?当然要生孩子。”   妖族想法和人族想法不一样,人族追求爱情,生孩子要与心爱之人生,妖族却不是,妖族只和优秀修士生,生个比自己优秀的后代。   路亦平紧张地握着剑柄,弱弱地开口:“我们不是还小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狐玖玖不赞同地瞧向路亦平,“已经不小了,人族凡人十五六岁生孩子,我们活了一百多年,可以生孩子了。”   路亦平:“……”   他真的是个孩子。   裴惜惜问:“你已经准备好生子花了?寻到愿意与你生孩子的修士了?”   “没有。”说到这个狐玖玖有些郁闷,“生子花太贵了。”   她喟然长叹道,“哎,这样也好,魔族未灭,何以孩为。”   至于愿意与她生孩子的修士,狐玖玖并没有放到心上,不是她说,谁不爱毛绒绒的小狐狸?而且,一个拒绝了,换一个就是。   她可是立誓拥有后宫三千的狐狸,将来肯定不缺男人。   狐玖玖这话一出,又显得有些孩子气,文二雅乐出声,道:“你急什么,等你修为高了,再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资质更好,你现在急匆匆的生孩子,对自己损害大,孩子可能也生得一般。”   狐玖玖一听,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对,还是魔族消灭后,我再筹备这事。”   狐玖玖这话一出,又惹得其他人大笑。 第90章 被抓   因为狐玖玖生孩子的口气并不绝对,众人也就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说说笑笑之后,裴惜惜便开始给文二雅他们讲解魔域风土人俗,以及规矩,当然也没多少可讲,她一直在营地附近活动,还没去过高阶战场。   现在文二雅他们过来,估计也是在营地附近活动。   近二十年,魔族那边安安分分的,还没与修士发生大规模的冲突,更没有魔族操纵魔兽成潮,裴惜惜猜测,一是因为太玄界这边本来镇守的高阶修士没再出魔域,且在外边修养的高阶修士听闻裴惜惜在魔域,也重回到魔域,被裴惜惜祛除浊气后,上了高阶战场,太玄界这边实力大增,二是因为欲魔的肉-身死了。   喻凌若是魔族,且夺舍欲魔肉-身,那么喻凌在魔族的地位不会太低,他只逃得天魂回去,魔族或许在全力救治他,助他提升实力。   猜得对不对裴惜惜也不知道,但裴惜惜能明显感受到修士这边气氛的轻松,不似她刚来时那般压抑。   故而,裴惜惜此时说起局势来,心情也还不错。   狐玖玖拍掌笑道:“这是好事,假以时日,我们迟早能将魔族赶走。”   文二雅压低声音,对其他四人道:“我听我家老祖宗说,那些阵道大师早已开始研究封印,准备加固魔域上边的封印大阵,若能修复并加固,太玄界又能安全几百年。”   裴惜惜托着下巴,并不乐观,“未必是好事,没有外患,便该产生内忧了。”   现在是魔域魔族虎视眈眈,迫使太玄界各大势力不得不携手,摒弃各种嫌隙,同心协力;若是外患没了,太玄界各势力便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与其他势力争,倒那时,白白内耗修士实力。   “只安稳几百年,不至于让这些修士膨胀至此吧。”文二雅开口,“镇守魔渊的那些修士,都还在呢。”   “难说,得考虑各种可能。”裴惜惜摇头,“最好的方式,还是要一劳永逸。若是魔域浊气能净化,种植灵花灵草,魔族缺乏生长种子,只能衰弱,该多好。”   文二雅按照裴惜惜的话幻想下这未来宏图,也觉得这样很好。   最终她摇摇头,道:“难,这儿浊气太浓太密,别说净化了,连活着都困难。任何灵草来到这儿,立马被浊气污染,成为魔植。”   “说得也是。”裴惜惜打消这个念头,举起酒杯,道,“来,先干一杯,庆我们相遇。”   “庆我们相遇。”其他四人举杯。   聚过之后,便是清扫魔兽日常,因为五人只文二雅和贺晏然在同一小队,外出时间不定,难以再同时聚拢,每每聚会,都缺上那么一人两人。   不过,比起众人都在,这点缺憾也不算什么了。   十年,裴惜惜进阶化神后期。   她刚出关,发现太渊宗营地内修士神情明显紧张,不仅仅是太渊宗族地,其他大小势力的修士也一样。   裴惜惜遇见花溪,喊了一声。   花溪停住,瞧见裴惜惜,面上露出一个笑:“裴师妹,恭喜。”   裴惜惜好奇地问;“花溪师姐,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花溪沉吟片刻,左右看了眼,传音道:“魔族那边要开战了。”   裴惜惜瞪大双眸,猛地望向花溪。   花溪点头,肯定裴惜惜没有听错。她道:“近几年,魔族那边不怎么放出魔兽,有前辈摸到高阶魔族地盘,发现高阶魔族那边戒严,在外镇守的都是大乘魔族。”   “前辈猜测,高阶魔族准备全面攻击,避免魔兽损耗。”   裴惜惜凝神正色,知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   她问:“是不是化神修士,也要上前线了?”   花溪沉默片刻,没给出确切回答,“要看上边的意思。”   裴惜惜闻言,却知这事八-九不离十。   若非如此,花溪会直接否认,而不是这般含含糊糊。   裴惜惜沉吟片刻,问:“外边有往里送战资吗?”   “有。”花溪开口,“各宗门和世家都往魔域送了物资。”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谁会有私心,太玄界修士是共同体,魔域这边修士败北,外边修士也讨不到好去,没有哪个掌门或者掌权人,会脑昏的克扣物资。   便算有掌门人短视想作妖,上边也有长老压着,翻不出大风浪。   闻言,裴惜惜松了口气,笑道:“大家都挺不错的,魔修有魔域战场之利,修士也有整个太玄界做后盾。”   花溪被裴惜惜一说,笑道:“对,太玄界修士,都是好样的。”   同时,她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没那么紧绷了。   之前魔族不是没阻止过进攻,但都被前辈打退了,以前能够击溃魔族军队,没道理现在击溃不了?   用不着忧心,干就是了。   她拍拍裴惜惜,与裴惜惜道别。   到了傍晚,太渊宗长辈将化神后期弟子也收编进队伍,因裴惜惜能祛浊气,属于特殊性人才,太渊宗高层倾向于将她留守更安全的营地。   裴惜惜虽然想上战场,但也知道太渊宗高层的考虑,对这一决定没有反抗。   她不再闭关或出营,就守在营地里,充当医师。   五年,营地越来越紧张,外边一波波化神以上的修士涌入,入战场,一波波重伤的修士被抬回来,以前留守修士之间还会开玩笑,此时各修士俱行色匆匆,面容冷峻。   裴惜惜也十分忙碌,随镇守在营地的医师替那些修士治疗,打下手,又三年,前线长老请医师上战场。   裴惜惜与那些医师收拾收拾东西,连夜随接他们的修士一道前往高阶战场。   高阶战场深入魔域之中,浊气较之通道附近,浓郁不知多少倍。眼前视野被黑雾遮挡,只能勉强瞧清轮廓,放出神识,立马会被浊气污染。   也便是说,在高阶战场,修士一直是以夜战打对方白站。   裴惜惜不由得心生悲呛,太玄界修士便是在这般险峻的环境下,击退魔族一波波攻击。   她闷不哼声地跟着修士后边,埋头赶路。   因为时间紧急,一路上领头修士没有停下休息过,而因为高阶战场没法休补充灵气,一行人要留足灵气,全凭肉-身行走。   医师一般没几人炼体,这般强度的赶路,让他们颇觉不适,但谁也没有抱怨或者脱后腿,全靠一腔毅力前行。   疾行一月后,一行人总算赶到了高阶战场修士停驻处。   高阶战场用阵法圈出来的无浊气区域较之营地范围更小,才方圆三公里,里边密密麻麻躺着亟需救治的伤重修士,而之前跟着上高阶战场的随战医师正在帮助治疗。   但人手远远不够。   更多的修士躺在地上,没有受到救治,人事不知。   仅这一角,便知战场之激烈。   瞧见这一幕,裴惜惜也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低阶医修也征召了过来,这场战场之惨烈,远超出修士的预料。   到达的医师顾不得休息,冲进驻地开始工作,医修替修士处理伤口,丹修取出对症丹药喂给修士,裴惜惜则替他们祛除浊气,并在某些修士的致命创口上覆盖木源气。   稳住伤势的修士从驻地出去,又有新的伤重修士从外边搬进来,医修丹修和药修忙得团团转,没有半刻停的时候。   裴惜惜也忙得团团转,给受伤修士祛除浊气,替丹修处理药材,替药师处理药材,在丹修和药师药材用光时,从自己随身药园贡献药草。   裴惜惜无比庆幸,之前为了喂养水源气,一直都有种灵草,自入魔域之后,更是有意识地培养各类灵草,除了某些天生天长实在难以培育的灵草,她这儿灵草种类最齐全,当然少不了丹修和药修贡献的种子。   也是由此,丹修和药修不必担心灵草问题。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十年,十年后,魔族终于带领魔兽撤退。   太玄界修士没有追出去,他们这边损失惨重,伤员众多,追上去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魔域到底是魔族地盘,谁知道魔族撤退过程中,又会布下什么陷阱?   目送魔族离去,太玄界高阶修士立于虚空,神情凝重。   确定魔族不会杀个回马枪,他们长吐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   然而他们心底并不见轻松多少,魔族发起的战争一场比一场强,而他们这边,高阶修士的数量却没有和魔族一样快速增长,继续下去,彼长此消,迟早修士挡不住魔族。   要是今歌仙尊在便好了。   有高阶修士思及今歌仙尊在魔域时的悍勇表现,忍不住想。   他们到现在还能挡住魔族,多亏今歌仙尊当初疯狂杀戮,将大乘合体魔族杀得七七八八,让修士这边压力大减。   若非今歌仙尊浊气承受至临界点,不得不离开魔域,魔族或许还能再安分几十年。   而若非巫族发疯,以情咒诅咒今歌仙尊,今歌仙尊又为何至于到现在都不得再入魔域,致使魔族愈见猖獗。   念及此,这些高阶修士同时升起对巫族的恨意,他们这边修士损失惨重,皆因巫族之过。巫族,真是令人恶心的虫子,整个太玄界罪人。   可惜了,剩余巫族躲得好,至今没有揪出来。   高阶修士转身,准备打道回府,这时,浊气雾中忽而有一人快速冲来,他身形似雷似电,瞬间便冲到修士这边。   高阶修士面色惊变,同时出手欲拦,却见他身形连连闪动,残影于几人攻击中穿过,他张开手,一只由浊气凝起的大手凭空出现,精准地拎住驻地里帮忙祛除浊气的裴惜惜。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这人连同大手抓住的裴惜惜,倏地消失。   而这时,高阶修士的攻击才击穿残影,落了个空。 第91章 魔族驻地   “裴小友/裴师侄——”   所有高阶修士,都不由得神情大变,太渊宗高层长老更是生出惊慌。   外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裴惜惜是今歌仙尊的亲传弟子?   亲传被魔族抓了,今歌仙尊还能在外安坐?   今歌仙尊堪称太玄界的定海神针,他还在,太玄界修士便有主心骨,哪怕他暂时不能出手,但太玄界有个渡劫修士,便感觉自己这边有一底牌,他们面对魔族无所畏惧。   但若是今歌仙尊来魔域,极有可能在魔域陨落,魔族的王,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他们第一想法,是瞒着颜今歌,他们这些人去寻找裴惜惜,但他们心底却没法安定,这事真的能瞒过去?   其他修士虽然不知裴惜惜身份,但只裴惜惜能祛除浊气,便可知她对修士的重要性。   “必须找到裴小友。”太剑宗大乘长老斩钉截铁地开口。   其他大乘修士没有反对,他们心底,也是这般想的。   有修士提出疑问与不解,“魔族是怎么在战场上,发现裴小友的特殊性,并越过我们的防线,将她个抓走?”   便算来抓人的,是魔族的王,也只能证明他有这个抓人的实力,证明不了他知道裴惜惜的特殊性。   “人族有奸细?”   “或许,回去得排查,若镇邮局奸细,决不轻饶。”   奸细,比魔族更可恶。   这时,太渊宗一名长老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坏了,是冲着今歌仙尊来的。”   在这个时候,他没再隐瞒裴惜惜和颜今歌之间的师徒关系。   其他修士闻言,顿上一顿。   最终,大器门一大乘长老道:“先瞒着。”   “只能这样了。”其他大乘长老颔首。   裴惜惜虽然重要,但重要不过渡劫仙尊,而且他们已经失去了裴惜惜,不能再失去渡劫仙尊。   不过,也因这一插曲,这些大乘修士战败后没有随其他修士离开,而是继续待在魔域,准备潜入魔族地盘,看能不能将裴惜惜救出来。   相较这些修士的焦急紧张,裴惜惜倒还好。   主要是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上一秒她还在替修士祛除浊气,下一秒便天旋地转,被一只大手抓着穿越空间通道,因为速度太快又没防护,在被带着穿越时晕迷了过去。   等她醒来,便躺在一处冰凉的黑色地板上。   地板由一大块黑石铺成,黑石浓黑若墨,不见半点光线,犹如几万里下的海底。黑石寒凉,这种寒凉,不是寒玉、冰霜带给人的刺骨,而是一种侵蚀到精神的冷意,仿若无穷无尽的恶凝聚在这黑石上,让她时刻感受到这种恶意。   是无从抵挡的凉,从心底,从精神,从骨子里发出,让人倦怠,让人憎恶,让人绝望。   这是浊气固化成石。   裴惜惜坐直身体,打量四周,四周墙壁与装饰,全是这种黑色石头雕成,恶意与寒凉迫面而来,无论是视觉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很大的压迫,极为不适。   上边高台上,一人背对着他而站。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长袍逶迤拖地,与地面融为一体。他一头墨发,墨发似瀑,也是浊气固化成丝,从他身上,散发着无穷的恶意。   他像是天底下恶的化身,呼吸、血液、毛发、衣裳,都散发着恶意。   他光是站在那儿,就能让看的人,压抑到没法呼吸。   裴惜惜只瞧了一眼,就感觉喘不过气,不得不移开视线。   那人终于转回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裴惜惜,笑道:“你与你师父一样,对恶意敏-感。”   他浑身裹在恶意里,肆意散发着让人不适的恶意,但他说话的声音竟显得温润好听,有种谦谦君子的味道。   裴惜惜抬眸。   那人收敛了周身的恶与气,整个人气息内敛,看着仿若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凡人。   这是返璞归真,高阶修士凡达到天人之境,便能做到。   他剑眉桃花眼,粉敷芙蓉面,容貌竟也不差,细究审看,与喻凌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很轻易地让人猜到两人之间拥有血缘关系。   他见裴惜惜抬眸,又是露出一笑,这个笑容温煦和善,十分友好,“惜惜是吧,你好,我是你师父的朋友,喻珩。”   裴惜惜谨慎地望着他,没有应嘴。   他说是她师父的朋友,裴惜惜不太信,便算一开始受他此时容貌蒙蔽与他做了朋友,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也一定会决裂。   谁会与魔族做朋友?   裴惜惜没忘记,刚见到他背影时所感觉到的恶与浊,除了魔族,谁能拥有这样浓得化不开几乎融为一体的恶意与浊气?   连邪修也不能。   他就是恶意与浊气的化身,他由恶意与浊气构成肉-身。   见裴惜惜无动于衷,喻珩挑眉,诧异:“你师父没与你提过我?”   裴惜惜依旧不答。   喻珩没有计较,继续笑道:“他还是那般,似锯嘴的葫芦,不喜与旁人说人说事。”   他说话间不乏熟稔,语气带着深深的怀念,像是他与颜今歌,真的是什么过命之交的挚友。   裴惜惜终于开口,“魔族乃修士一生大敌,纵然你之前欺骗了我师父,与我师父成为挚友,但你身份暴露,我师父只会与你成为敌人。既是仇敌,何必以故人自居?”   喻珩眉眼含笑,望着裴惜惜颇为不赞同,“种族仇恨是一件很无可奈何之事。我们魔族,只是想要生存,你们修士,要挤压我们的生存,不愿让出地盘供我们魔族居住,这是利益之争,是种族之争。”   “种族之争,并不影响我与你师父相交。”   喻珩坐回正中的石椅上,道:“这般说吧,你们人修与妖修因为抢夺地盘与修炼资源而互相仇恨厮杀,你能确保,你们人族没有半个人修与妖族相交吗?若有,那相交的那个人修和妖修,会因为这事而反目吗?若他们历经生死,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且因为顾念兄弟之情而同时做出放弃这段感情的决定,他们一起夜空中喝过酒,悬崖上谈过心,他们共同御过敌,也为对方寻来过对方最需要的天材地宝,这样的感情,你觉得因为区区种族之争,而一并断了,合适吗?合理吗?”   裴惜惜听出喻珩所言的人修与妖修,在内涵他与她师父。   听到那个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裴惜惜心不由得揪起。   怎么可能?是这样吗?   她师父以前喜欢过其他女人?   裴惜惜强迫自己压下听到这话的不适,将注意力全落到喻珩身上来。   听完他的话,裴惜惜开口:“你错了,修士与魔族,不是种族之分,而是不可调解、不可共存的生死之敌。”   “太玄界若后退一步,真信了你们魔族鬼话,让出一部分地盘给你们魔族居住,太玄界只怕会成为第二个魔域,而太玄界所有修士、灵花灵草与妖兽,都将死于这浩劫之中。”   “到时候,太玄界只会有魔族,没有修士。”   “这不是利益之争,这是生死之战。”   “你这话,与你师父一样,真不讨喜。”喻珩换了个坐的姿势,略带抱怨的开口,“你们人修便是这样,‘非我族内,其心必异’,都不给异族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们人修能容忍邪修在太玄界生活,为何不能容忍魔族?魔族与邪修修炼所需能量,不是一样?”   裴惜惜懒得与他分说,只听他这三言两语,便知他是个听不见旁人的话,只陷入自己逻辑里的人。   邪修能存在,是因为邪修没法快速繁殖,更不能污染太玄界灵气,不似魔族,堪称病毒,一旦放入,整个太玄界都得被浊气传染。   魔族这般恐怖,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都知道如何应对。   她道:“容我打断一下,我是魔灵族,非人族。你说的这些,我并没有什么体会。”   喻珩挑眉,果然道歉,“抱歉,你是小斐的弟子,我本能将你与小斐归为一族了。”   听到那声小斐,裴惜惜眉头凝起,心底再次产生不适。   这人比欲魔还讨厌,自顾自说话,自顾自表达亲近。   裴惜惜继续沉默。   喻珩居高临下望着裴惜惜,脸上依旧带着和煦地笑,“我和小斐很多年没见了,因为这些误会,小斐对我当方面的误解,他一直不愿见我,我想与小斐和解,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请你过来。”   “你是小斐唯一弟子,你的婚礼,小斐一定会来参加的,你说对吧?日后我与小斐成为亲家,便不用担心小斐再对我有误会了。”   裴惜惜听出他话里意思,瞳孔微震。   她没有说话,垂眸保持沉默。   喻珩也不在意裴惜惜的沉默,自顾自的开口:“我儿喻凌一表人才,资质绝伦,与你正好匹配,最巧的是,他与你也是旧识。知根知底的两人结为道侣,日后才能长长久久,你说对不对,惜惜?”   裴惜惜暗自冷笑,亲手杀掉的旧识吗?   她没有回话。   喻珩这般自说自话,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自我。   她不再他眼底,所以她的话也听不到他耳里。   她只是个道具,她的想法,她的抗拒,他都不在意。   他与她说话,不过是营造出一种他很亲和,很讲理的假象。   果然,见裴惜惜不答话,他也没有反应,他自顾自地拍拍手,让左右请喻凌过来。   半柱香后,喻凌踏入大殿。   他与喻珩一样,着一身黑袍,没有欲魔肉-身对浊气的禁锢,他此时没有那种魅惑人心的风-流感,也没有那种谦谦君子的温和,反而气质邪肆,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虽然容貌还是一样,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若他在欲魔肉-身时,是风-流肆意复有魅力的世家公子,那么此时由浊气凝成肉-身的他,凶神恶煞扑面而来,那双本来多情妩媚的桃花眼,此时也变得阴鸷戾气十足。   十足十的魔族。   到底还是他此时修为太低,对浊气没法尽数内敛,如喻珩那般君子如玉。   他经过裴惜惜身边,身上杀意凛然,他朝喻珩行了一礼,道:“父王。”   喻珩笑眯眯地望着喻凌,上下打量一下,夸道:“我儿好俊面。”   喻凌眨眨眼,不明所以,“谢父王夸奖。”   他望向裴惜惜,慈善地开口,“惜惜,这便是我那佳儿,神灵而慧,称得上是良配,你看如何?”   不等裴惜惜开口,他视线又落到喻凌身上,笑道:“吾儿,这是我挚友之徒惜惜,为父替你寻来的道侣,你觉得如何?”   喻凌面露喜色,“儿臣多谢父王。”   “你喜欢便好。”喻珩望望裴惜惜,又望望喻凌,笑道,“男俊女俏,天生一对佳偶。好生招待你未来道侣,等一个良辰时日,咱们请我那老友,过来参加婚礼。”   “好。”喻凌望向裴惜惜,冷冷一笑,“我会好好招待的。”   他在好好招待四字上读重音。   喻珩仿若没听出他话里的阴毒,继续乐呵呵地笑,“好,好,好,那带你未来道侣去休息。”   “是。”喻凌上前,看似扶住,其实托着裴惜惜往外走。   裴惜惜体内灵气被封,没法反抗,只能调整自己,跟上喻凌脚步。   出了大殿,喻凌用力一推裴惜惜,将裴惜惜推撞到殿外的大黑柱上。喻凌没有留余力,裴惜惜肉后背被撞得一片细密疼。   她站直身体,没有开口。   喻凌整理袖口,冷笑道:“落到我手里了吧,小心魔。”   裴惜惜嗤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裴惜惜画未说尽,但喻凌却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杀他时,她长辈没有参与,但他若杀她,靠的是魔王。   喻凌伸手握住裴惜惜手腕,浊气顺着手腕侵入裴惜惜体内,他冷笑,“别惹怒我,我父王可不管你活得怎样,只要你不死,能出现在婚礼上,他便不会管。”   浊气入体,侵蚀着筋脉身体,而筋脉肉-身充斥着灵气,灵气与浊气相对抗,瞬间在裴惜惜体内打架。   而裴惜惜被禁锢了修为,灵气一败涂地,浊气肆意破坏她的筋脉根骨,横冲直撞,反复撕裂肉-身。   裴惜惜面无多少异色,她契约幻梦圣火时的疼痛,远比此时痛得多,她只望着喻凌,骂了句“懦夫,有本事解开我的禁锢,咱俩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若我败了,任你处理,我绝无二话。”   喻凌冷笑,觉得裴惜惜想得挺美。   不过,见裴惜惜面无痛苦之色,觉得意趣索然。   他收回手,浊气化作绳索捆住裴惜惜,之后如牵羊般在前边牵行。   裴惜惜迈开双脚,跟了上去。   到了喻凌院内,喻凌越想越气,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裴惜惜,他花费多年时间,才成功夺舍欲魔身体,又在他父王的帮助下,夺得爱欲魔灵魔核,他的坦途还没开始,便被裴惜惜给斩断,他如何甘心?   他浊气凝成长鞭,反手便抽向裴惜惜。   裴惜惜对炼体没有过放松,此时便算没法使用灵气,光凭肉-身,也能与化神修士一较上下。   她敏捷地往旁一躲,避过喻凌这一鞭。   见状,喻凌愈发生气。   他手中凝成的长鞭连连甩出,似柔软而灵动的长蛇般,藏在浊气之内窥视裴惜惜,好似随时都会蹿出咬裴惜惜一口。   裴惜惜脚步腾挪移转,像是随意走动般,却总是精准地避过击过来的鞭尖。   喻凌与裴惜惜僵持半日,拿裴惜惜无法,气得他一甩鞭子,操纵浊气,怒气冲冲地走出自己宫殿。   自入魔域,喻凌无需伪装,压抑的坏脾气全露了出来,彻底没了之前的装模作样,显得暴戾而浅薄。   裴惜惜耸耸肩,没去管喻凌要做什么。   她走到院内凉亭里坐下,开始琢磨如何脱身。   魔域内这魔族地盘的建筑全由黑石建成,粗看粗犷,但若细看,发现还挺精细,黑石建筑浑然一体,仿若一块整石雕刻而成,看不出半点镶嵌痕迹,里边除了建筑,并无假山流水,天地俱为一色,毫无美感可言,但站在其中,却又能感到独属于魔族的景色特点。   魔族有文明,这也是一个智慧种族。   可惜,这个智慧种族不干人事。   她被封印了识海,没法顺着契约联系颜今歌,但若她师父有心,还是能顺着契约感应她的位置,希望她师父别过来。   咒未解,魔域于她师父,便是最毒的毒-药。   她静坐片刻,院外忽然闯进十只化神期魔兽,化神期魔兽后边,喻凌抱臂靠着门口。   他望着裴惜惜,冷冷一笑。   他昂起下巴,那十只化神期魔兽似发疯的野猪般,冲向裴惜惜。   裴惜惜掌心一拍凉亭下边的栏杆,身子一跃而起,她踩在栏杆上借力,手攀上凉亭上边,跃到凉亭上边,见状,这些魔兽入鱼鳞附体的光滑脊背上,鳞片之间的缝隙内长出两只翅膀,它们挥舞着翅膀,张开大嘴,咬向裴惜惜。   裴惜惜一跃而起,跳上其中一只长颈魔兽的背上,手勒住魔兽脖颈,用力,魔兽脖颈折断成两半,这只魔兽从空中跌落下去,也让裴惜惜避过其他飞行魔兽的攻击。   不等裴惜惜落地,又有一只鼠面虎神蛇皮的魔兽张开大嘴,两颗大门牙朝裴惜惜手臂咬来。   裴惜惜身子一个后仰,避过魔兽一咬,同时翻身而下,从这只魔兽腹部快速穿过,在穿出身子瞬间,她手拉住那魔兽尾巴,以魔兽尾巴尖为固点,魔兽为秤砣,当流星锤甩了出去。   她左挥右击,撞开那些魔兽。   喻凌见状,操纵剩余九只魔兽结成阵法,让它们脚踏阵法攻击裴惜惜。   魔兽成阵,威力大增,裴惜惜便算击中那些魔兽,也不能将它们击退,反而自己因躲避不及时,被魔兽划伤。   浊气顺着伤口进入体内,疼痛从伤口开始,似毒般蔓延,遍地疼痛。   裴惜惜改了打法,杀了手中那只魔兽往旁一丢,在又有魔兽攻过来时不躲,以伤换魔兽死亡。   如是,魔兽击杀干净时,裴惜惜也遍体鳞伤。   喻凌欣赏的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上伤口,以及被污染流出的黑血上,心底郁气稍缓。   他抱臂冷笑,道:“你实力真不错,既如此,我便发挥东道主之用,每天召唤小可爱陪你陪练吧,也免得你们修士,说我们魔族野蛮,不懂礼仪。”   说着,他看也不看院中魔兽半眼,往房间方向走。   然而,随着他的行走,地上魔兽化作一道黑雾融于喻凌体内,肉眼可见的,喻凌实力有所增长。   裴惜惜心底起了一阵寒意。   难怪魔族难以灭杀,只要魔兽在,魔族实力便能能源源不断增长,高阶魔族斩杀干净,立马可以用魔兽催熟一批高阶魔族。   高阶修为的魔族可以随便死,但修士不能,若是高阶修士的魔族以命换人族修士,人族修士完全不会是魔族对手。   也幸好高等魔族也是智慧生物,而于智慧生物来说,怕死是本能,他们都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全族的想法,不然太玄界修士能不能挡住,还很难说。   她费力站立,重新回到凉亭内靠着柱子坐着休息。   裴惜惜的魔灵族,魔灵族能以天下之气修炼,浊气亦为天下之气之一,故而浊气没法给裴惜惜带来毁灭性伤害,只能让她感到难受。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伤口结痂,自我痊愈。   次日,喻凌贯彻自己放下的狠话,又带来十二只化神期魔兽入院。   裴惜惜艰难绞杀魔兽后,魔兽成为喻凌的养分。   喻凌站在裴惜惜面前,脸上一片冷峻,“还真是小看你了,看你能坚持多久,等着瞧。”   裴惜惜没有理会喻凌,慢慢地走到凉亭内坐下。   她伤势重,但脊椎直。   喻凌瞧了片刻,心头火气愈炽。   他最讨厌的,便是修士这种铮铮铁骨,好似生死无所畏惧。   若非修士身秉傲骨,魔族又何至于蜗居于魔域?他们早侵入太玄界,转道仙界了。   他气得转身,回到房间。   裴惜惜靠着柱子休息,冥神修养声息,忽而她耳边有人在呼唤她,“往左走,来这儿。” 第92章 时魔   裴惜惜坐直身子,没动。   “快过来,我是时魔。”那道声音又开口。   听到是时魔,裴惜惜睁大双眼。   她快速回忆原著,原著里就她所看的那部分,没有提到过时魔,不过,若时魔出现在魔域,原著没提过也有可能。   但她依旧谨慎,嘴唇动了动,几乎只发出气音,她问:“你怎么证明?”   “太玄界将灭亡,你是变数。”   裴惜惜迟疑片刻,顺着指示走了过去。   喻凌在门内瞧见,嗤笑,伤了也不安分。   他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不在意裴惜惜要做什么,因为无论裴惜惜做什么,都逃不了魔城。   裴惜惜走到最左边某个偏僻角落站定,嘴唇再次蠕动,无声地开口:“我到了,接下来呢?”   “等。”   那道声音刚落定,忽而,裴惜惜脚下闪过一个黑色旋涡。   黑色旋涡出现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出现瞬间便将裴惜惜吞没。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喻凌没有丝毫察觉。   下一秒,喻珩凭空出现在喻凌院内,站到旋涡出现的地方。   这个地方旋涡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若非出现的那片刻波动被喻珩感知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盘,不知何时被人设了一个传送阵。   他挥手动了动,试图抓住残余波动,但那传送阵湮灭地太过彻底,他什么都没感应到。   太玄界,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渡劫修士?   喻凌头探出窗,正欲看下裴惜惜在做什么,没看到裴惜惜,先瞧见喻珩,吓了一跳。   他敛神正色地从房间内走出,在喻珩身边站定,恭敬地喊道:“父王。”   “废物,让你去太玄界离间修士,结果魔灵族肉-身被人杀了,让你看个人,连人都能看走,你还能做什么?”   喻凌望向喻珩,那张温润的脸布满寒霜,他的声音依旧那般温润好听,但听在喻凌耳中,仿若如惊雷过身,万年寒霜入体,却吓得喻凌立即跪下,心底尽是寒意。   他从不敢因为自己是喻珩唯一的儿子而恃宠而骄,魔族,父子亲情远比修士淡漠,很多时候,子女是父母的储备粮。   他能被魔族称为小殿下,不过是喻珩在人间走一遭,觉得太玄界这种父子传承很有意思,遂抽出一部分本源,生下他为继承人。   他在喻珩心底有几斤几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对喻珩,也没有多少感情。   若非他实力比不上喻珩,他第一件事,便是将喻珩吞吃进腹,为自己彻底排除这个安全隐患。   他低头认错,没有辩解。   他知道,喻珩不喜欢听理由,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改变不了事实。   喻珩一甩袖子,睨眼望着他,幽幽地开口,“你若不喜这个继承人位置,我可以给你生个弟弟。”   喻凌忙道:“父王,我会找到裴惜惜的。”   喻珩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生子需耗费大量修为,若非必要,他不会再生,所以,在目前喻凌没犯大错的情况下,他不想再换继承人。   但喻凌实在是不堪大任,吞了他,再生一个,也未尝不可。   喻凌目送喻珩离开,抹抹额心沁出的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院内何时被人设了传送阵,但他不想自己被换掉,只能积极调查。   而被他们挂念着的裴惜惜,此时已经传送到了一处狭窄的小空间。   这种小空间裴惜惜熟得很,之前无论是碰见木源气、水源气、金源气还是火源气,都遇见了这种密闭的小空间。   这个小空间内,褐色土源气在空中似龙游蛇形,漫无边际地舒展迆行。   小空间内,除了土源气,还盘坐着一个头戴莲花观、身着银色道袍的男修,他的道袍袖口与下摆绣着天地宇宙、日月星辰图纹,神秘奥妙,似是将天地装入道袍之中。   他瞧见裴惜惜,面上露出喜意。   他朝裴惜惜招招手,又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小心魔,过来坐。”   时魔没有收敛身上气息,如出一辙的同源气息让她心生亲近。   只是忽然出现的同族,让她想起欲魔,又不由得生出警惕。   虽说喻凌很有可能是因为被魔族夺舍,才会吞噬其他魔灵族,但难免没被夺舍的魔灵族,也生出贪意呢。   她犹豫片刻,踌躇没动。   时魔见状,起身走到裴惜惜身边,再次盘腿坐下。   他望着裴惜惜很是慈爱,像是和善的长辈。   他道:“别怕孩子,我是时魔,我不会伤害你。”   裴惜惜沉默片刻,坐到时魔对面。   她望着时魔,问:“你怎么在这?”   “这个呢,说来话长。”时魔开口道,“你知道,时魔拥有逆转时空的能力,能穿回过去吗?”   裴惜惜点头,道:“魔灵传承里都有写。”   “其实呢,这个并不准确。”时魔开口,“时魔确实能穿回过去,但这并非没有限制。时魔只能穿到过去某点,改变其中一间事。”   通过改变关键事件,来扭转未来。   但穿到过去扭转未来,未来时时刻刻发生的变化,都是加诸于时魔身上的因果,等时间线前行到时魔穿到过去的那个时间点上,时魔便会死去。   换句话说,回到过去扭转未来,是时魔以自己的道途与性命为代价换来的,而改变那个关键点后,时魔拨动过去的能力消失,之后,天予禁言,不得再泄露未来天机;而时魔再插手过去之事,会遭到反噬。   所以,时魔若是想在死前活得好一点,都会尽量减少与人世产生的因果。   本来未来改变的因果便重到几乎没有修士能承受,若时魔再插手节点之后的事,新加的因果将成倍落到时魔身上。   因果缠身的滋味,并不好受。   时魔这天赋纵然逆天,付出代价也十分大。   当然,这些时魔都没与裴惜惜说,他不说,裴惜惜也能猜到。   天主平衡,威力越厉害,付出的代价越大。   她问:“你是从未来来的。”   时魔点头。   “我那个未来啊,情况不是很好。”时魔想起自己那个未来,眼底恨意与悲意止不住。   欲魔飞升,时魔为魔灵族又有新族人飞升而高兴,与欲魔相认后,便尽心尽意教导,带在身边,当继承人看待。   他彼时在仙界是镇守一方的大势力首领,有他提携,欲魔很快在仙界站稳跟脚。而欲魔本身根骨出众,修炼速度快,很快在仙界声名鹊起。   时魔为自己同族而感到高兴。   天地只生七魔,他们魔灵一族,便算人数最齐的时候也只有七名,相较人族、妖族、异族等动不动以万起底的种族,他们魔灵族真的太少了。   族人少,更应该珍惜扶持。   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却不知道,自己养出一条白眼狼,也养出仙界的祸根。   “未来仙界,被浊气侵蚀,仙人大多被浊气污染,生病死去,成为第二个太玄界。”   “繁花异草,一朝枯萎;万里森林,成为枯地;山川河流,生机不再;天云地泽,满目疮痍。仙人能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少,继续下去,只会灭世。”   “经过调查,我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欲魔带来的。”时魔面容微微扭曲,眼底闪烁着泪花,眼底的痛心他忍了几次都没忍住。   最终他低头,缓了缓才继续道,“欲魔将魔族这种侵略物种带入仙界,仙界危在旦夕。”   裴惜惜虽然没经历过,但能想象到。   肯定是魔域第二。   仙界都那般了,太玄界会如何,还用说吗?   裴惜惜面无表情地想,《魔祖》这本书,还真是恶心,全从欲魔角度出发,将魔族存在隐匿,将太玄界的未来隐匿。   太玄界四大域,那么多修士凡人,无数妖兽灵花灵草,山川河流,因欲魔而变成死地。   她道:“你见到的欲魔,并不是我们的同族,而是一个魔族,夺舍了欲魔身体。”   时魔睁眼,眼神有片刻空白,之后他急切地问,“是这样吗?”   他望着裴惜惜,眼底有自己不自知的脆弱,裴惜惜有种感觉,若她答以否定,他眼底的光会消失。   她肯定地开口,“是。我捏碎了欲魔魔灵核,发现了这件事。这种夺舍手法非常高明,不亲手杀了他,发现不了。”   “原来是这样。”时魔长舒一口气,“我就说,我们魔灵一族,得天地所钟,便算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他喃喃自语,“一切都是魔族诡计,有心算无心,输一筹并不可耻。我们还没输得彻底。”   他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同族居然有这么恶心之辈,恶心到他以身为魔灵族为耻,现在得知喻凌不是他们同族,那种对自己身份的自厌减轻了不少。   他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他这些年一直背负着魔灵族灭世的愧疚与罪孽,现在得知这一切不是魔灵族干的,他一层层积压在心底的愧疚减轻了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   纵然是魔族算计,但他没有识破,并在喻凌侵略仙界的过程中推了一手,他依旧有罪。   他不是刽子手,但他在无知无觉中,成为抹杀仙界生灵的一个推手。   他也是凶手。   仙界灭世,他有不容推辞的责任。   他坐直身子,望向裴惜惜,双目灼灼,“我们没有输得彻底,我回到过去,我见到了你,小心魔。”   “在上一世,你刚出生便被欲魔吞噬,但这一世,你活到了现在,你是变数,是天道为自救而孕育出的奇迹。”时魔开口,“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给你说明真相,并告诉你彻底驱逐魔族的方法。”   “天道?”   “是,天道。”时魔开口,“在我回到过去时,惊动了天道。事实上,时魔回到过去,都会惊动天道,天道会判断时魔回到过去,是更好的未来,还是会导致衰弱,进行判断后,才会允许时魔操作。”   回到过去因果天大,天道也不任时魔想回去就回去。   而这次,若时魔不主动回到过去,天道估计也会用最后的力量,来重启一次。   重启后,天道没有力量再维持世界,一切只能靠修士自己进行救世,救世失败,修真界和仙界彻底消失,便算救世成功,这方世界也会灵气衰退进入末法时代。   但若是时魔回到过去便不一样,天道依旧有力量,牺牲的只是时魔一人。   对此,时魔并无怨怼。   享受了天道的偏爱,本就该为天道尽义务,更合理,世界变成现在这般,他有不容推辞的责任。   “天道不断推测节点,不断寻找生机,终于找到了你,小心魔。”时魔双目灼灼地望向裴惜惜,亮得好似要发光,“它将你神魂投入异世,又在你心智成熟后召唤回来,这是天道予你的偏爱,让你一出生,不至于如上一世般懵懵懂懂地被欲魔吞噬掉。”   “你长大了,你长成如此优秀的模样。”时魔笑得开怀,笑得畅快,“我真高兴啊,你长大了,说明我与天道当初合谋的推测,成功了,你果然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真好,灭世的不是我魔灵族,救世的却是我魔灵族。”时魔说到这儿,又有些哽咽。   但他再开口,语调又变得轻松,仿若之前的那是哭腔,是裴惜惜的错觉。   他笑道:“真好啊。你之前说,你捏碎了欲魔魔灵核?”   “对。”裴惜惜颔首。   她望着时魔,眼含怜惜,心生钦佩。   时魔饱受这么多年的自厌自愧,还能保持这般理智,让人佩服。   “真好。”时魔像是自己也手刃了仇人一般,长舒一口气。   他安静地待了片刻,恍惚间回神,想起正事。   他望向裴惜惜,问;“位于太玄界的,金木水火四源气,你拿到了没有?”   “拿到了三道源气。”裴惜惜开口。   “哪道没有拿?”时魔问。   “火源气。”裴惜惜简单地将自己没拿火源气的原因说了一下。   时魔抬眸,望向裴惜惜神色微有动容,他低头浅笑,道:“我魔灵族,自有一番傲骨。”   他道:“其实你取了,无需有心理负担,这儿源气空间,只有我魔灵族才能进入,是天道特意为你放的。”   “那些秘境,因为存放了源气,反而受了益处。你取走源气,这些秘境,也会比两百年前好上太多。那些修士享受了两百年秘境拥有源气的好处,不能再贪心了。”   裴惜惜点头。   “将魔族赶出太玄界的方法,便是用五行源气,将魔域与太玄界界膜上开的那道口子补上。这个魔域,也是一个小世界,它拥有完整的法则,能侵蚀、吞噬其他世界。”   “一万多年前,魔族侵略太玄界,操纵魔域在太玄界界膜上侵蚀出一道口子,并准备慢慢蚕食整个太玄界。但太玄界渡劫修士及时发现了魔族的入侵,他们齐心协力,试图修复太玄界界膜,但无果,太玄界界膜没法修复如初。无法,太玄界只得边寻找修复之法,边对抗魔族。”   裴惜惜边听边点头,这些都是她耳熟能详的太玄界先辈抗魔史,但她以前知道的,都不如时魔来得清楚。   “六千多年前,太玄界修士发现了一法,那便是设禁阵封印魔域与太玄界界膜通道。这个禁阵,确实有效,将魔族挡在了太玄界外边,也阻拦了魔域继续侵蚀太玄界界膜的脚步,但这法子只治标不能治本,禁阵迟早有失效那天,而魔族能卷土重来,倒那时,高阶修士断层了的太玄界,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   “事实上,没等到禁阵失效,太玄界便全部沦落了。”   裴惜惜问:“怎么修补?”   “将五行源气和盛五行源气的法则石放入禁阵,往里输入魔灵元气,以魔灵元气为引,助太玄界界膜吸收五行源气和法则石自我修复。”   听起来不难。   裴惜惜点头。   她心情十分兴奋。   没想到这么简单轻易的,就获得了彻底镇压魔域的方法。   但她还是有些可惜,这种方法只能驱除魔族,不能彻底杀死魔族。   若是能将魔域改造成修真界,没了适合魔族生存的幻境,魔族自然没法再存在。   闻言,时魔倒是摇头一笑,道:“我又何妨不想如此,天道不想如此?魔族存在一日,便有一日隐患,但魔族没法消灭。”   “天地有清便有浊,有善便有恶,有光便有暗,相生相成,相依相存,不可能摒弃对方独立存在。”   “天地生灵生暗念,行恶事,生浊气,这些浊气流入魔域,滋生魔族。魔域是人心鬼魅,是负面滋生出来的气,这些气,少数留在修真界,或为邪修所利用,或被清气冲涤净化,大部分则流入魔域。”   “而只要有开智生灵,只要开智生灵有怨气、仇恨、嫉妒等负面之气,只要有开智生灵为一己之私而行不轨之事,浊气便会源源不断滋生。”   “生灵不消,魔族不灭。”   裴惜惜凝眉,道:“这不对,按你的说法,修士与魔族是相依相存没法独立存在的存在,那等魔族占据仙界和太玄界,将之变为魔域,世界除了魔族再无其他生灵后,魔族岂非也会迎来死亡?”   “是。”时魔开口,“清浊失控,世界崩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魔族自然也会随世界毁灭而一道毁灭。”   原来如此,难怪天道要自救。   裴惜惜道:“你能将我身上禁制解开吗?”   时魔摇头,“不行,一旦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便会被魔王发现。你先收土源气,等收完土源气后我再解开你身上禁制,送你走,不然,我没时间送走你。”   裴惜惜犹豫片刻,没有立即执行。   之前欲魔身上发出的也是欲魔气息,但事实上,欲魔被人夺舍了。   现在这个时魔,虽然他说的像模像样的,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偏她手中的水晶球。   天地源气,是直指本源的存在,便算是仙人,也很难不心动。   时魔瞧出裴惜惜的犹豫,禁不住苦笑,“你也是被欲魔坑怕了,连同族都不敢信了?”   他也是。   他走远一些,道:“这样,你安全感有没有足一点。”   裴惜惜视线在时魔身上扫过,走到土源气前。   她视线扫过时魔,取出水晶球。   还在空中龙飞蛇形的土源气仿若被磁石吸引的磁粉,嗖地一下钻入水晶球内。   期间,时魔都背对着裴惜惜,没有转身。   裴惜惜将水晶球塞回丹田,道:“前辈,可以了。”   时魔这才转身。   他走向裴惜惜,道:“我替你解开禁制,之后打开通道,送你离开此处。”   因为这儿有时魔在,小空间并没有因为土源气消失而碎裂,但也相应的,失去了土源气的小空间,不再拥有隐匿作用,会被魔王感应到。   时魔拍向裴惜惜,仙灵气打入裴惜惜体内,瞬间,禁锢裴惜惜识海、元婴、筋脉的禁制,顿时崩裂,消失。   随即,裴惜惜脚下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旋涡。   时魔开口:“一定要拿到土源气,修复太玄界界膜。”   仙界界膜相较太玄界更牢固,魔域没法侵蚀,魔族想要入仙界,只能以太玄界为跳板,通过仙门进入仙界。   所以,拯救太玄界,相应的,也是拯救仙界。   裴惜惜郑重点头。   旋涡传送走裴惜惜,时魔站在小空间内,等着魔王过来。   在裴惜惜被传送出魔域时,颜今歌此时已经杀入了魔域魔族地盘,他没有说话,直接从外边杀进里边,之前试图营救裴惜惜的大乘修士,尾随在颜今歌后边,跟着杀了进去。   颜今歌一剑一名大乘魔族,识海内浊气成倍翻涌,但他不管不顾,眼底尽是杀意。   他一路杀到最里边,魔王从殿内冲出,挡住颜今歌。   颜今歌一剑击了过去,“将明珍交出来。”   魔王身形一动,躲开这一剑。   他温润一笑,开口道:“小斐,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惜惜这孩子我很喜欢,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正好配成一对。”   颜今歌识海内的浊气越发翻涌,眸子愈发暗沉似墨。   魔王见状,眸光闪烁片刻,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女修啊,遇见心爱的人,就不管不顾了,什么种族啊、世仇啊,都不在她眼底。你不是最有心得体会?”   “当年巫族巫月不就是如此?为了我,你这个恩人都能背叛,之后,更是为了我魔族大业甘愿牺牲。”   “而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我记住她。”   喻珩说的,正是当初颜今歌受巫族诅咒的前因。 第93章 大结局(上)   并非如世人传说的那样,巫族巫月喜欢上颜今歌,被颜今歌拒绝而怀恨在心,之后使巫咒想要迫使颜今歌同意却被颜今歌反杀,而是因为巫族巫月喜欢上了喻珩。   当年颜今歌识海内浊气到达临界点,不得不离开魔域,与此同时,喻珩为了对付颜今歌,隐瞒身份,偷渡进太玄界。   他故意展露出各种美好品性,处心积虑与颜今歌结交,结交之后,便邀约颜今歌闯仙人秘境。   在仙人秘境内,两人历经生死,成为生死莫逆之交。   既已得到颜今歌信任,喻珩便开始算计颜今歌。   他故意派遣人追杀巫月,又与颜今歌救下巫月,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引诱巫月,待巫月对他情根深种,他在巫月面前微微泄露身份,将巫月拉到自己这边。   魔族虽然没魔灵族那般善于操纵人心的,但诱人堕-落的本事并不差,更何况是引诱一个爱慕他的女修。   只要他言语稍微透露些痛苦,说下对自己身份的不堪,并言明配不上对方,那女修便会自以为是救世主般,站在他身边,并自以为能将他拉入正道。   这时,他在诱哄对方,哄得对方感情正深时,在颜今歌面前泄露身份。   颜今歌自然不会如巫月一般感情用事,他在接近颜今歌之初,便知他心性冷硬,所以,颜今歌得知他身份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剑,且下手毫不留情。   这一幕,自然要让巫月那傻女修看到。   而那傻女修沉浸在他给她编织的未来中,自然会维护他。   而巫月这一举动,在颜今歌眼底,便是背叛,该杀!   之后,便是世俗知道的,巫族女子因爱生恨,欲算计颜今歌,反被颜今歌所杀,而巫族因族人被杀,与颜今歌对上,被颜今歌杀进族里,最后巫族族长以命为咒。   所有修士都恨巫族没有大局观,但谁也不知道,最初的开始,本就是魔族的一场阴谋。   而巫族隐居久了,又骄傲自大,得知自己族人死去,不分前因后果,就要为自己族人报仇。   也正是因为巫族这一特性,当初喻珩,才会选上巫族来背刺颜今歌。   现在一切都如他所愿,颜今歌受巫族咒诅,只要想活,便再也不能上魔域战斗,人族损失一名大将,便是魔族的胜利。   他深知颜今歌饱受巫咒反噬之苦,也知如何挑动他的心绪,加快浊气入侵。   然他不知,颜今歌早不是当年那个颜今歌,若是当年,颜今歌必然还会自恨他认错人,而动怒不已,但此时他对这一切已不在乎。   无论喻珩明示暗示当初的颜今歌有多天真,巫月有多愚蠢,都引不起他的心绪波动。   他身形似烟雾般穿行,剑光更是冲斥在重重浊气之内,仿若引明灯,将黑压压的浊气展开,露出清晰视野来。   剑光所过之处,似闪电般,摧枯拉朽地将一切都给湮灭,无论浊气,无论浊石。   魔王连连躲避。   颜今歌打起架来有多疯喻珩早已体会过,当颜今歌不管不顾时,他不会是对手。   正常人,是打不过疯子的。   一个有所顾忌,一个无所顾忌。   魔王躲了片刻,见颜今歌剑光越来越利,越来越快,他也被打出一身火气。   颜今歌身受浊气之扰,他还不能拖到颜今歌被浊气侵蚀,失去神志的时候吗?同为渡劫,谁怕谁?   一人一魔越打越激烈,他俩周围,没有其他魔族和修士,而魔族地盘上的浊石,也在两人的激烈冲突下,化作灰飞烟灭。   趁颜今歌拖住魔王,太玄界大乘修士开始搜寻魔族宫殿,寻找裴惜惜的踪影。   待得知裴惜惜被传送走,魔族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后,他们愈发面口发苦,这让他们怎么对今歌仙尊交代?   大乘修士的还没想到怎么与颜今歌说,那边与颜今歌打斗的魔王忽而察觉到自己下在裴惜惜身上的禁制被触动。   他从与颜今歌的比斗中抽身而出,身形一动,前往那处小空间。   颜今歌追了过去,追到一半,他顺着契约察觉到裴惜惜距离他又有很远,这一发现,让他从杀意中清醒过来。   他瞧了魔王背影一眼,转身离开。   离开前,也没忘了那些试图营救裴惜惜的大乘修士,道:“明珍脱险了,走。”   说着,也不等这些人,快速赶向裴惜惜方向。   那些大乘修士经常在魔族地盘外边打转,最是警觉不过,见颜今歌要离开,立马跟上。瞬间,太玄界修士呼拉拉地离开,留下魔族地盘一片狼藉。   喻凌从躲体后边出来,环顾周围,满面寒霜,“修士欺魔太甚!”   他望向其他大乘魔族,心下不满,同为大乘之境,这些魔数量还远比修士要多,在这般明显的优势下,既没拦住大乘修士冲进来,也没拦住大乘修士撤退,真是废物。   也难怪他父王一直没发起全面进攻,而是让他进入太玄界,内部分化外边修士。   这群废物,真是什么都靠不住。   不过,他想起自己失败的任务,面色愈发难看。   这些人是废物,那被心魔杀掉肉-身的自己,岂不是也是废物?   喻凌的怒火无人知道,太玄界修士都已离开了魔界地盘,全力往自己营地赶。而颜今歌更是不顾识海翻涌,追向裴惜惜。   他隔着层层白雾,瞧见往营地方向走的裴惜惜,眼眶微热,同时拎着数天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仿若有所觉,裴惜惜偏头往后边瞧去,不等她瞧清什么,她就被一道温暖的怀抱抱住。   嗅着那熟悉的冷香,以及熟悉到骨子里的怀抱,裴惜惜整个身子彻底放松了下来,“师父。”   “是我。”颜今歌低声开口,他稳稳裴惜惜的发顶,又稳稳她的额心,道,“你受苦了。”   裴惜惜觉得自己还好,并没有受苦。   而且得知了驱逐魔族的方法,她此时心情很不错,连带着都不计较颜今歌冲进魔域了。   她拉着颜今歌往魔域和太玄界的通道入口赶,开心地道:“师父,魔族能彻底解决了。”   她将自己遇见时魔之事,顺着契约告诉了颜今歌,道:“只要取走火焰山内那道火源气,就可以开始。”   颜今歌闻言,也露出个笑,夸道:“明珍,你真棒,你是整个太玄界的英雄。”   裴惜惜常说镇守魔域的修士是英雄,听起来对英雄极为崇拜,颜今歌便夸她也是英雄。   裴惜惜抿抿唇,小小地翘了下唇。   到了营地,裴惜惜找到绯衣长老。   她没有说火源气是天道放入之事,而是说火源气能彻底封印通道,问绯衣可以不可以与掌管火焰的那几族商议,献出火源气封印魔族。   虽然火源气是天道放入,与绯衣他们无关,但到底是用她们掌管的火焰山存藏,不问自取说不过去。   至于他们做出的贡献,可以再议。   绯衣听到火焰山底有火源气先是一喜,再听闻火源气是封印通道的必需品,笑不出来。   她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与其他几族商议。”   虽然很大可能会捐献出来,但她没将话说死。   她望着裴惜惜,不由得心生感慨,不愧是仙尊的徒弟,与仙尊一般高风亮节。   她本可以在火焰山时发现火源气默不作声地取走,毕竟他们谁也没发现过火源气,她取走也无人知道,但她没有。   现在,她还是可以默不作声地取走,但她依旧没有。   ‘君子不欺暗室’,便是如此吧。   裴惜惜理解地点头,并道:“这事越快越好。”   绯衣点头,道:“你随我一道去狐族。”   事关彻底封印魔族,裴惜惜和绯衣没多停留,便出了魔域。   颜今歌没有跟上去。   出现这事,颜今歌不放心魔王,要守在入口,避免魔王又偷溜出魔域,继续对付裴惜惜。   他的存在,就是定海神针,便算他守在营地没有外出杀魔族,对镇守魔域的修士来说,也是一针定心剂,让他们更有底气。   然而魔族那边不知为何,龟缩在魔域地盘,没再迎战。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魔王被时魔拖住了。   时魔能改变的节点,便是守在小空间内将事情真相告知裴惜惜,为了将他回到过去一事达成利益最大化,他尽可能地拖住魔王,为裴惜惜争取更多时间。   而魔王瞧见时魔,愈发笃定太玄界又新出了一名渡劫。   他眯眯眼,眼底闪过意外。   这些年他自认太玄界在他掌握之中,只等颜今歌一死,魔族便全面进攻,若是太玄界又出一名魔族,计划又得变缓。   这让他颇为不悦,同时有些烦躁。   他思及喻凌,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废物。   若他没这么废,他又何至于这般被动。   当年喻珩应对太玄界调整了两套方案,一是喻凌前往太玄界谋夺仙器,二是等颜今歌死去,全面进攻,可二选一,可双管齐下。   然而到了此刻,无论是计划一还是计划二,都一并夭折。   便算颜今歌死了,太玄界又有名渡劫,全力进攻,没法确保魔族大胜。   他禁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天道偏心,天命不在?   他越打越没意思,更何况裴惜惜不再此处,他抽身离开。   魔族地盘内,喻凌已经带着魔族将被颜今歌和喻珩打得粉碎的宫殿重建,看不出之前的战斗痕迹,喻珩望着这一幕,怔愣片刻。   他忽而想起一事,又重回到那小空间。   见时魔依旧待在小空间内,没有离开,他眸光微微眯起。   他没有与时魔缠斗,而是瞬间离开,他招来魔族,道:“去太玄界修士那边查探查探,不管什么消息,都打听打听。”   将各类消息一一剥丝抽茧,见太玄界修士无半人提起小空间内的时魔,仿若太玄界没有这人之后,喻珩再次眯眯眼。   他重新回到小空间内,见时魔依旧守在那儿,温煦一笑,“道友是这方秘境的灵?”   时魔听出喻珩话里意思,挑眉,“你猜。”   喻珩不猜,并赶在时魔动手前,退出小空间。   他立于魔域空间,眺望太玄界方向,道:“传令下去,魔族全面进攻太玄界。”   不能再等了,再等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魔族一动,斥候早早发现,守在营地的修士往外传送消息,并严阵以待。   各方势力受到消息,开始调兵遣将,送化神以上修士输送至前线。   而这时,裴惜惜在狐族,等着绯衣与其他几族最终结果,见狐族内部紧张,又从他们嘴中得知前线已经全面开战,裴惜惜坐不住了。   不等再等了。   她寻到绯衣,问:“有谁不同意?”   绯衣默然片刻,道:“没谁不同意。”   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只是都私心。   “那怎么还没结果?”裴惜惜逼问。   绯衣苦笑,道:“等着寻到火源气,你家薅点火源气,我家薅点火源气,都薅上一点,再上交呢。”   裴惜惜哑然。   她想到了有修士私心过重不同意,没想到居然是打着这个主意,拖延时间,私下寻找火源气,能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裴惜惜忍不住吐槽,“前线已经开战,不能再拖延了。”   绯衣点头,“对,今早达成一致,允许你去取火源气了。”   私心再重,重不过生死存亡。   “便算你不来问我,我也要去找你。”   裴惜惜往火焰山方向走,道:“我之前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火源气所在的位置,只有我魔灵一族能进?”   之前不说,是怕这话让那几族多心,但现在他们都这般做了,她不说,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私下苦心?   绯衣彻底哑然。   她不由得哭笑不得,所以他们这几族,算计来算计去,都算计了个寂寞?   很快她便释然。   ‘命里无时莫强求’,火源气与她几族,本就没有缘。   取走火源气,裴惜惜没有停驻,又前往魔域。   这次魔域大战战场没有深入魔域,而是就位于通道口。   各势力镇守十二天象大阵,没有外冲,而是以守为主。   这是颜今歌调度的,为配合裴惜惜。   等裴惜惜开始修复结界,这些修士也好分批撤走,不至于结界修好,他们来不及撤退,而被界膜拦在外边。   颜今歌立于虚空,与魔王相对而立。   魔王喻珩视线扫过太玄界修士,见时魔不在,心道果然。   那渡劫修士没法离开小空间。   他立即发动战争是对的。   太玄界又出一名渡劫,虽然目前不知为何困在小空间,但难免会有脱困之时,迟则生变,不能再拖。   至于颜今歌,他能瞧出他识海内浊气反噬,坚持不了多久。   他绰枪而出,直指颜今歌。   一人一魔离开大部队,飞向虚空战斗,喻珩想拖时间,颜今歌欲速战速决,彼此都存着解决对方的心思,厮杀酷烈。   大道无形,大音希声,两人同为渡劫,枪与剑间带出法则,越是招式普通,越是威力浩大,稍有不慎,便是伤之骨髓。   上边战斗激烈,招招皆是生死,下边也不例外。   高阶魔族与无数魔兽同出,稍有不慎,便被魔兽咬死,被魔族杀死。   生命在这战场之上,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分分秒秒间,便有修士性命死去。   那么脆弱,却又那么伟大。   裴惜惜只瞧了一眼,便取出水晶球,注入魔灵元气,刹那间水晶球和五色源气在魔灵元气的炼化下,融化成五色胶状液体。   五色胶状液体飞向通道口,似网般张开,覆盖在不规则的通道口沿上,随着裴惜惜往里输入魔灵元气,无色胶状液体往中间蔓延,一点点缩小口子。   裴惜惜修复通道,颜今歌与魔王一决生死,无数修士与魔族生死厮杀,天地浩劫尽归于此。   魔族毕其功于一役,太玄界为自卫拼死反抗。   长-枪、灵剑、光箭、锏、钺齐出,更有乐修拨弄管弦,指尖出血仿若无所察觉,丹修与医修游走于十二天象大阵内,为伤员治疗。   伤员伤情得到缓解,再次冲进战场,不畏生死,多诛几名魔兽。   太玄界修士万众一心,斗志高涨。   裴惜惜视线没有扫向下边修士,战场如何她亲历过,自知惨烈,她全心全意往里输入魔灵元气,专注修复。   太玄界界膜的缺口自六千多年前用禁阵面前修补,但这并没有阻止魔域侵蚀界膜的速度,只是随着界膜口子拉大,禁阵也跟着拉大,从而使得禁阵对魔族的镇压力度减弱。   便算没有喻凌取走太玄界九仙器破开禁阵,这禁制也会在未来某一天不堪太玄界膜口子往外撕扯,而瞬间崩毁。   所以,修复才是彻底解决之法。   然而界膜口子太大,裴惜惜修复得极为吃力,不过半个时辰,她面色便已见汗。   无人能与她换班,她只能死死咬牙撑住。   她视线落到法则石内收速度,计算自己还需坚持多久。   忽而,她感应到道侣契约那边神志混乱无序,无数恶念顺着契约侵入她识海,让她心底生出无穷戾气,驭使着她去发泄,去破坏,连眼前那慢吞吞蔓延的法则石,也让她心烦,一股恶念让她收手,不断撺掇她反正她在魔域也能生活,何必这么辛苦,何必当太玄界的英雄?   魔灵族得天地所钟,天生就该比其他生灵活得轻松,她这么自找辛苦是为何?放弃吧,放弃吧,太玄界与你无关……   裴惜惜咬碎舌尖,疼痛让她从恶念中清醒。   她望向虚空,眼含泪意。   师父失控了。   她想起原著,颜今歌为了不让自己失控后伤害太玄界,自祭以镇魔渊。   她想前往虚空,去她师父身边,理顺她师父识海内的浊气,但她不能。   她的身前,是无数浴血奋战的太玄界修士,她的身后,有更多没法修炼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她不能动。   她狠狠心,继续往法则石内输入魔灵源气。   与此同时,她借助契约,将涌入颜今歌识海内的浊气纳入自己识海。   没了水源气,她没法再净化浊气,只能自己消化吸收。   她忍着恶心一点点吞噬浊气,心底不断默念,师父坚持。   虚空之中,颜今歌情况确实不太好,魔域内浊气无孔不入,而侵入的浊气能让他心魔海内的心魔念,成倍增长。   他之前又是找裴惜惜,又是不顾后果的动手,心魔念早已由浅灰又变为深黑。不等他控制心魔念,魔族又全面压边,他身为太玄界唯一能与喻珩抗衡的渡劫修士,他只能继续迎战。   他眼底黑黑红红,神志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然他战斗本能仍在,每一剑挥舞得极为稳健,光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他即将失控。   颜今歌愈发沉着,感觉到裴惜惜那边在与他分担,他犹豫片刻,没有阻止。   生死之际,唯有携手才能继续走远。   他抬眸望向喻珩,眉眼一厉,攻击愈发凌厉。   有裴惜惜分担,颜今歌神智昏沉的进度减缓,但并没有阻止,颜今歌不可避免地,神智再次昏沉。   他眉眼一厉。   便算陨落,他也要取走喻珩性命,只是要辛苦明珍,为复活他而奔忙了。   他眼底闪过涩意,更多的还是坚定。   他手中剑动,双眼黑黑红红,红多黑少。   喻珩见状,心下一喜,妥了。   总算熬到颜今歌情咒反噬。   他的攻击愈发谨慎,全力自保为主。   待颜今歌眼底全然殷红,再也不见过往神光,喻珩眼底精光连闪。他收枪,从战斗中抽身而出,将身一纵,前往太玄宗十二天象大阵。   颜今歌红着双眼,紧随其后,他手中剑光不减,直击喻珩。   颜今歌的剑,如昊天之日,遥遥劈开天际,为天地众生所见,他追喻珩而来,分神留意到的先是一喜,今歌仙尊胜了?   随即便是一惊,今歌仙尊那道剑势直击十二天象大阵,且没留情。   裴惜惜仰头瞧见这一幕,心下大恸,若是这一击没有造成太玄界伤亡,还不至于如何,若太玄界修士因他这一剑而损失惨重,待他日后清醒,又该如何自处? 第94章 大结局下   这时,时魔出现在裴惜惜身后,他接过裴惜惜的班,往禁阵内输入魔灵源气,他道:“你先休息。”   裴惜惜见状,先是一喜,随即忧道:“已经过了那个节点,你再插手,因果反噬,还是我来吧。”   时魔道:“没事,我求下天道,让祂看在我救世份上,让我舒服点。”   裴惜惜不知时魔所说真假,但见那道剑光即将落到十二天象大阵内,她只得道:“多谢。”   她将身一纵,拦住那道剑光。   裴惜惜实力自然不足以应对那道剑光,不过她与颜今歌签订天级道侣契约,道侣契约的保护之下,那道剑光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喻珩瞧见这一幕,望着裴惜惜的目光极冷。   为何总有人跳出来坏他好事?   裴惜惜再次拦住几道剑光,而其他太玄界修士也意识到不对劲,他们是知道颜今歌饱受情咒之苦,在魔域内极有可能心魔反噬,神智全无,但没想到,会在此时,在此关键之时。   他们呼唤颜今歌,明心寺的佛秀更是念起清心咒,试图拉回颜今歌的神智,然无果。   天降道道剑光,下边裴惜惜以己为盾暂时消弭这杀招,魔域暂时又微妙平衡。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若颜今歌神智还在,他自然会避开太玄界修士这边战场,但此时他神智全无,在喻珩的算计下,道道剑光冲向十二天象大阵,若哪次颜今歌连击两道,而裴惜惜速度又不够快,那太玄界这边,不知要死多少修士。   焦急间,通道口冲入一人身鱼尾修士,他通体幽蓝,手持三戟叉,冲入十二天象大阵太玄宗注定。   见天上颜今歌已失去神志,然太玄界这边还没因此伤亡,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这人是,渔人族族长。   他终于进阶渡劫,前来给颜仙尊解咒。   他尾巴一甩,来到颜今歌附近,他不敢靠近颜今歌,怕颜今歌误伤,索性,颜今歌的剑只追喻珩,并不理会他,而这,给了他极大便利。   他低眉垂首,右手握拳抚上胸口,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小调。   这小调听不懂歌词,但能听出其中的清正与美好,随着他的歌唱,乳白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发出,尽数落到颜今歌身上。   喻珩瞧见渔人族族长时,便生出不妙之感,又一渡劫。   不过看他身上未尽的天雷之气,应是刚过渡劫,如此,其实力不足为虑。   然他没想到,这名渡劫不是主攻手,而是辅助,他的目的不是与他交手,而是为颜今歌解咒。   他自是要打断这种行为,他身形一动,引走颜今歌。   渔人族族长见状尾巴一甩,紧随而去,他高亢而歌,歌声声震云霄,仿若天地初开,对世界抱有最美好的感情与期待。   裴惜惜忙追了过去。   渔人族族长曾说过,她师父身上的祝福太难对付,他给予祝福之后,将元气大伤,没多少反抗之力。   渔人族族长是为她师父解咒,她不能弃他不管。   眨眼间,喻珩、颜今歌、渔人族族长消失于十二天象战场。   大乘修士一抹脸,对下边修士道:“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胜利了。”   太玄界拥有两名渡劫,满打满算,都该胜利!   天命在他们。   绯衣与其他掌火之族是紧随裴惜惜之后赶到魔域战场的,瞧见战场上修士鏖战,而裴惜惜苦撑,他们已心生后悔。   若他们不磨叽,是不是结果不会如此惨烈?   贪欲蒙蔽心智,若因此而太玄界修士损失惨重,他们只会徒生心魔。   修道途中果真处处历练,不能踏错半步。   他们悔悟,身先士卒,全力击杀魔族,并尽可能庇佑身边修士。   绯衣听到那大乘修士的话,仰头望了他一眼。   她已从裴惜惜那儿得知,此战之后,能彻底驱除魔族,也知这消息该放出来,为所有修士注入定心剂,她扬声道:“诸位,此战之后,世上将再无魔族,道友们,坚持住!”   听到绯衣的话,修士同时振奋,他们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绯衣说的未来,让他们有无穷拼劲。   世上再无魔族啊,多好。   他们后辈,无需再如他们这般枕戈待旦,时刻警惕魔族,他们后辈,将不必再受魔族威胁,他们不必再担心,太玄界成为第二个魔域。   太玄界修士犹如打了鸡血,斗志无穷。   ‘夫战,勇气也’,太玄界修士各个斗志昂扬,勇猛精进,击得魔族节节溃散。   高等魔族不由得纳罕,太玄界修士吃激血丹了,这么冒进?   这边魔族战场,修士占据上风,那边随着渔人族族长的吟唱与祝福,颜今歌神智渐渐恢复。   他偏头望向渔人族族长和裴惜惜,道:“辛苦了。”   那边喻珩想跑,颜今歌长剑一横,拦住,与喻珩继续战成一团,不过他此时有了神智,有意隔开裴惜惜和渔人族族长。   渔人族族长没有应颜今歌,继续吟唱,漫长的祝福之歌唱完,渔人族族长指尖点向颜今歌,道:“祝福你,汝道侣将全心全意爱你。”   情咒无解,但可以祝福,将情咒扭转成另一个条件。   他此时,便将情咒扭转成,虽有情咒,但只要他道侣全心全意爱他,情咒即应咒而解。   而裴惜惜与颜今歌之间已经签订了天级契约,这个十分苛刻的祝福,反而变得格外简单。   这是渔人族族长精挑细选后,特意选定的祝福之语。   一道白光从渔人族族长落到颜今歌身上,白光消失的瞬间,颜今歌识海内所有的心魔念与浊气尽数消失。   而渔人族族长此时也精疲力竭,稳不住身形。   裴惜惜飞过去,扶起渔人族族长。   颜今歌道:“明珍,你带游道友先离开。”   裴惜惜应了声“好。”   不过离开前,裴惜惜给颜今歌传音,“师父,待通道将合,你便回来,不必与他纠缠。”   “好。”颜今歌朝裴惜惜颔首。   裴惜惜拉着渔人族族长一路往回赶,遇见有魔族过来捉人,裴惜惜借助魔灵族特有的遁术,化作一道黑雾拉着渔人族族长走空间通道。   如是几次,裴惜惜回到十二天象大阵。   大阵内,太玄界修士悍勇,杀得魔族连连后退,他们秉着一口气,咬牙坚持,不死不休。   裴惜惜瞧了一眼,将渔人族族长放下,她取出玄仙芝递给渔人族族长。   这是当初说好的报酬。   渔人族族长没有推辞,当场吞了。   玄仙芝不愧是以仙冠名的九品灵芝,渔人族族长炼化后,恢复了三层实力。   他奔入战场,手持三叉戟,尾甩海水成冰,幽蓝色的重水过处,魔兽被冻成冰雕,之后化作齑粉。   有渔人族族长加入,太玄界这边更是如虎添翼,裴惜惜瞧了一眼,飞到时魔身侧。   她望着面色发白的时魔,道:“我来吧。”   此时,法则石已经修复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个十米见方的洞口,胜利就在眼前,裴惜惜也忍不住开心。   时魔没有苦守,让出身位。   他确实不好受,不仅仅是魔灵元气的流失,更因为因果反噬。   裴惜惜接过时魔位置,往里继续输入魔灵元气。   算计下时间,她给绯衣发信息,让她开始组织低阶修士彻底。   魔域有无数伤员,还有诸多化神、炼虚修士,撤离起来需要时间,此时,也该到撤离之时。   绯衣闻言,面露喜色。   这代表着,太玄界界膜,即将修复成功。   她将此事与其他大乘修士一说,准备以大乘修士和渔人族这渡劫为防线,为下边修士断后。   正在奋勇杀敌的化神、炼虚、合体修士听到撤离命令,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   化神期和伤员先撤离,之后以此炼虚、合体修士,一波波慢慢撤离。   那边,颜今歌听得裴惜惜的提醒,眸光微闪。   他没有听话地回去,反而不要命似地攻向喻珩。   他望着喻珩,眸光极冷。   喻珩这人,不杀之将成后患。   与颜今歌一道想的,还有渔人族族长,他瞧见藏在魔族后边的喻凌,对这张面孔有很深的印象,毕竟这可是太渊宗一再强调需要诛杀的人物。   他不知道,太渊宗强调诛杀的,是喻凌的欲魔肉-身,且那句肉-身已经被裴惜惜杀了,他只知道,喻凌必死。   他尾巴一甩,跃进魔族之间,三叉戟往前一扔。   三叉戟穿过一魔族身体,又继续前冲,直冲穿喻凌身体,他一挥手,三叉戟回到他掌心,他尾巴一甩,重回到十二天象大阵内。   而那边,被三叉戟穿过的魔族和喻凌,先冻成一座冰雕,随即碎成沙冰簌簌而落,落到地上,融于浊土之中,消失不见。   而当喻凌身死的瞬间,喻珩有所感应。   本源的一部分消失,喻珩不由得微微怔愣一瞬,而这一瞬,于颜今歌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他手中绝光仿若天地间最美的一道光,犹如惊天白练,裹挟着天地之威日月之正,以不可匹敌之势划向喻珩。   喻珩双眼微微失焦,还没从那一瞬的怔愣中回神,却身形劈成两半,连带着丹田魔婴,随着这道绝美的剑光一道,与天地融为一体。   颜今歌吐出一口鲜血。   这道剑光聚集他全部精气神,他也只能发出这一剑。   他抹去嘴角的血,全力往入口方向赶。   入口方向,魔族见自家少主被杀,顿时愤怒,冲向修士。   大乘修士抛去所有过往芥蒂,联手对抗,渔人族族长此时已回到驻地,他尾巴一甩,又是滔天水浪从他尾尖冲出,这时,一道高悬若明月的镜子飘了出去,犹如皓月当空,将此方空间照耀濯濯。   霜白色的皓光落到魔族身上,魔族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似处于在安全的窝里,忍不住生出慵懒倦怠。   他们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缓,连带着斗志也一并消弭。   恰这时,绯衣等掌火之妖同时祭出异火,高等级的异火冲入耀光之中,配合着耀光狠狠收割魔族性命。   太玄界这一波将魔族吓到,修士与魔族之间空出几十米宽的空道,魔族望着好似山岳围墙般拦在前头的大乘修士,不由得生出骇意。   不过很快,他们想到少主已死,若他们不死战,等王回来,他们也难逃一死,意识到这边,魔族再次往前冲去。   诪张城城主抱着仙器幻灵镜,面色一片苍白。   仙器不好操纵,更何况之前她施展了威力那么大的幻术。   不过魔族再次前冲,诪张城城主再次往仙器里输入灵气,幽幽的银色光芒子再次笼罩在旷野上的魔族身上,其他修士见状,趁机祭出自己最大一招,肆意收割魔族性命,呼吸间,魔族灰飞烟灭。   魔族受此重创依旧没有后退,悍不畏死地源源不断地往前冲,太玄界这边大乘修士开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魔族太多了。   而且,他们也未免太不怕死。   士气旺,便有勇,勇在,往往能诞生奇迹。   目前来看他们修士占据上风,但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修士没有多少战意,他们站在此处,目的是庇佑后边修士撤离,等其他低阶修士全都撤离干净,他们也会离开。   也便是说,他们此刻不是战士。   大器门有大乘修士往前丢法宝,并操纵法宝爆炸,道:“别想着撤退不撤退,先杀一波,干他丫的。魔族杀了我们太玄界这么久,你们就不想反杀回去?”   大器门这修士不得不说到这些修士心坎上去了,过往与魔族交战,太玄界修士打得很憋屈,没有天时地利,唯一一点好的算是人和,修士间内部虽然有些小矛盾,但面对魔族都称得上同仇敌忾,不会后边搞小动作。   有大乘修士应声道:“对,先杀一波不亏!”   说着,往前冲去。   渔人族族长哈哈笑道,尾巴一甩,也冲入前线,他扬声道:“我受诸位庇佑多年,今我进阶渡劫,可报诸位庇佑之恩。我可断后,诸位无需有后顾之忧。”   那些还有迟疑的大乘修士歇了后退心思,笑道:“吾辈修士,激进锐取,哪有被压着打而不回报之礼?”   “最后一战,此时不杀痛快,还待何时?”   大乘修士纷纷反而定了心,斗志更是昂扬。   裴惜惜站在通道口瞧见这一幕,眼眶微微泛热。   也不怪她喜欢修士多过魔族,实在是这群修士太过可爱。   魔灵族虽然什么环境都能生活,但能生活在好环境里,谁愿意住臭水沟?   她再次望向通道口,通道口在法则石与五行源气的修补下,开口已经只有三米见方,留给这群修士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她没有催促,而是联系颜今歌,问:“师父,你在哪儿?”   颜今歌应道:“我回来了,快到了。”   说话间,一道亮若闪电的剑光从天际而来,刺破重重浊气带来的黑暗,整个魔域之人都能瞧见那道亮光。   瞧见那道亮光,魔族视线落到颜今歌身后,却发现没有见到自己的王。   魔族高层禁不住魔心浮动,“王呢?”   颜今歌回来了,王怎么没回来?   王没有阻止他吗?   所有高等魔族都生出一丝不妙之感,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王的强大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他们不敢,也不愿说出那个猜测。   而且,万一王没事,却听到他们诅咒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由此,他们的嘴似深海的蚌,一个比一个闭得紧。   不过在瞧见那道剑光靠近时,纷纷后退,往出一条道。   颜今歌的剑法,他们之前也有所领教,挨之即死,碰之即伤,谁也不敢掠其锋芒。   倒是太玄界修士瞧见颜今歌的剑光,纷纷高兴起来,“是今歌仙尊。”   不过很快,又担心颜今歌剑法敌我不分,不过从渔人族族长嘴里知道颜今歌情咒已解,再次扬声欢呼,同时斗志愈发昂扬,似那下山猛虎,冲入魔族之中几进几出。   颜今歌回到驻地上空,一剑朝魔族挥了回去,他淡淡地开口道:“界膜将合,准备撤退。”   大乘修士杀得正兴起,听到撤退还有些不太愿意,他们此刻早将之前的后退之心给抛到脑后,只想大杀特杀,杀个痛快。   更何况此时魔族志气一泄千里,正是打落水狗、丧家犬之时。   不过,不愿归不愿,在感应到禁阵入口越来越小,都找回了理智。他们意犹未尽的收起本命法宝,一一撤离。   魔族想拦,但颜今歌一人扛起一条可靠的防御线,将所有魔族挡在剑气之外。   待渔人族族长也撤离,颜今歌才不紧不慢地收剑,化作一道流光从界膜小洞穿入。   魔域内,魔族互相看看,试探地问:“追上去吗?”   没谁回答,良久,才有一魔族骂道:“追什么追,是嫌自己命太长?”   不过很快,他们便顾不得追不追的问题,他们望着自己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魔域,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好像,魔域在往外移。”   魔域外移,按理来说上边的魔族是发现不了的,但主要是魔域外移的速度太快,波及到了他们,这些魔族一个个的好似忽然失去所有稳定与魔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他们趴在地上,等地面平稳后,他们望着太玄界修士撤离的地方,忽然道:“你们瞧,那道出口没有了。”   之前太玄界便算有禁阵隔开魔域与太玄界,但是通往太玄界的通道就在那儿,魔族都看得到,他们只需考虑冲过去,现在,那个通道不见了。   通关彻底关闭,魔域魔族感想如何太玄界修士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只觉得开心,同时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多杀几只魔族。   以后可就杀不到了。   这鬼东西虎视眈眈试图侵略太玄界这么久,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他们,不太解气。   不太解气归不太解气,但一想起日后再不必担忧魔族攻打过来,可以安稳睡觉后,又觉得舒畅。   为了庆贺这事,太玄界四大洲十二大势力,同时开展庆典,并决定将这一日纪念为“净魔日”,并持续一整月。   虽然他们没有将魔族全都杀死,但将魔族驱除走了,同时,为了不让先辈牺牲埋没,也将魔族之事都揭露了出来。   要让后辈知道,他们的安宁,是前辈辛苦抗魔换来的。   也是因为各大势力同时披露这事,太玄界低阶修士与凡人才知道,之前他们看似繁荣的世界那般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踏入阿鼻地狱。   这让那些抱怨大世家大宗门霸道占据资源的散修默默闭嘴,那些世家与宗门霸道占据资源供养门下弟子,但他们门下弟子上战场的也多啊。   魔族他们没有见过,但只从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便可知道,魔族是多么恐怖的一个种族。   随后那些大世家大宗门将自己掌控的秘境与地盘渐渐往外放开名额,那些散修彻底没了话。   整个修真界没了魔族这罩在头顶的达摩利剑,过往阴霾一扫而空,往日全心修炼以应对魔族的暗族弟子,开始放缓修行动作,将之前没有夯实的基础慢慢夯实,一切都往希求的方向发展。   太渊宗。   太渊宗弟子不管是知道魔域的还是不知魔域的,都在为净魔节欢贺,还排练出修士大战魔族,魔族溃不成军的戏。   他们还发现宗门内多出不少浑身充满煞气的生面孔,虽然不认识,但都猜到了这些是刚从前线回来的英雄。   胆小的只敢远远地瞧瞧,胆大的将花环送给这些修士。   欢祝庆贺,载歌载舞。   裴惜惜和颜今歌相携着立于人群,望着这一幕,裴惜惜面上露出欣慰之色,“现在这样真好。”   上一世,她刚出生就被懵懵懂懂地被喻凌吞噬掉,什么都来不及感受,但从时魔寥寥描述以及看过的原著,也能知道太玄界有多惨烈。   而现在,原著与时魔嘴中的未来都不会发生。   或许某一天太玄界依旧会走向灭亡,但那与魔族无关,而是世界的自然发展。   当然,这些于她来说太遥远,目前最重要的也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师父此时就在身边,永远也不会落到原著那个下场。   裴惜惜望向颜今歌,一切情谊自在不言之中。   颜今歌低头,与裴惜惜对视。   他轻笑一声,道:“对,现在这样真好。”   他以为自己一生都将寻不到归处,也不会有挂念,但此时他寻到了,也有了牵挂。   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十分沉迷,上天对他终究不薄。   两人身后,繁花一地,生机盎然,仿若在为天地庆祝,为两人欢呼。 第95章 番外一   裴惜惜一直对她师父当初对她那么严厉耿耿于怀,她读高三时,都没在太渊宗打基础时那般累,至少高三时,她只需要学习,不需要炼体。   所以,在构架幻境时,她半是藏着私心半是一本正经地,以她师父幼时记忆为背景。   她前往森林,将幼时的颜今歌收做弟子。   嗯,幼时的颜今歌虽然幼小,但警惕性足够强,哪怕对裴惜惜感觉很亲近,在听到裴惜惜说要带他走时,依旧生出戒备,并拒绝了,是裴惜惜不顾他的反对,强行抱走的。   若不是在幻境,裴惜惜不会这么做,但是在幻境里,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啦。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满脸带笑,心花怒放,喜意压都压不住。   而裴惜惜这幅模样,让颜今歌更觉得她是人贩子,不怀好意。   他挣扎之后发现没用,暂时乖乖地歇了反抗,他心下忐忑,不知道这个人贩子要怎么对付他。   他微微出神,会比他娘亲打得更狠吗?   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裴惜惜放下颜今歌。   隔着一条大河,能看到对面三段飞瀑流下,水汽交织如烟似雾,迸溅落地似珍珠涌下,扬起千堆细雪,似乱玉琼溅。   她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日辉花,日辉花不高,仅没小腿,一大片连绵而去,似铺了一层绿色绒毯,绿色绒毯上边,日辉花怒放着。日辉花重瓣,不过花瓣似针,重重叠叠的,好似白色绣球,到了晚上,日辉花绽放银霜色的光辉,好似星河从天上拉下,落到眼前。   除了日辉花,山腰处和山脚处还有一大片的桃花梨花杏花梅花等树林,花开不谢,四季不败,一眼瞧去,浓艳柔软似云。   风吹过,花瓣如雨,又是一场视觉盛景。   这是裴惜惜精心幻化出的隐居之处,山景水秀景美,肯定能弥补她师父之前受创的童年。   她将颜今歌放下,道:“你在这附近先玩着,我去建房子。”   颜今歌没有应答。   他谨慎地望着裴惜惜,视线追随着她。   见她变出一块块木材,打地基,做起事来好似专心致志,他缩手缩脚,一点点往外走。   裴惜惜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觉得她师父小时候真特么的可爱,像只小老鼠一样。   裴惜惜一下子体会到了养崽的乐趣,看小崽子自以为聪明地在大人面前做各种小动作,并洋洋得意,不是很有趣?   以前她师父瞧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裴惜惜回忆过去的自己有没有在颜今歌面前自作聪明,悲哀地发现,还真有。   从初遇开始,从她谋划进食她师父的心魔海开始,她的各种无关大雅的小算计,是不是都被她师父瞧在眼底?   当时她师父是什么心情,是不是和她现在这样,好气又好笑?   像看蠢蠢可爱的萌物一样?   裴惜惜揉揉脸,决定将这一切都给忘掉。   她才不是蠢萌小可爱。   颜斐往旁边退时,注意力一直没有从裴惜惜身上移开,待挪移到山顶边上的小道,见裴惜惜状似没有留意到自己,猛地转身,迈开双-腿往山下跑。   风在耳边呼啸,两边景色不断后退,颜今歌越跑越轻松。   他扭头往后瞧,见没有裴惜惜的身影,忍不住露出个开心的笑。   但这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他看到裴惜惜站在前头对他笑。   颜斐禁不住愕然。   前冲惯性止步不及,颜斐冲了过去,被裴惜惜当臂一横捞起。   颜斐面若死灰,满脸倔强,面无表情。   他想,要被揍了,希望比他娘亲揍得轻。   但他没有挨揍。   裴惜惜抱起他,用汗巾替他吸汗。   颜斐抿唇,望着裴惜惜的戒备依旧在,但敌意没了。   裴惜惜饶有兴致地望着颜斐这一系列心理变化,很有耐心地他变化完。   小时候她师父真是太可爱了,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跟张白纸似的。   等颜斐小朋友一张脸最终定格在三分戒备七分无谓时,裴惜惜才笑着开口:“看来你很喜欢锻炼了,那以后你沿着这座山,每天上山下山跑两趟,好不好?”   颜斐小朋友眸光微微瞪大,这是惩罚吗?   他望着裴惜惜,眼底闪过迷惘。   他逃跑了,人贩子不打他?   不过很快,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变得坚定,这肯定是人贩子的策略,先怀柔,等取得他信任后,再将他卖掉。   现在不卖他,肯定是怕他捣乱。   他要继续观察。   颜斐小朋友很审视夺度,知道自己打不过裴惜惜,也没法从裴惜惜手里逃走后,暂时安分了下来。   他坐在低矮宽敞的大石头上,一边捡大拇指指节大小的石头慢慢磨去棱角,一边观察裴惜惜。   裴惜惜此时已经将房子盖好,正在上色。   新房子二层,红柱红墙黄瓦,正脊两侧端坐小鸱吻,鸱吻金黄,小巧可爱,憨态可掬,垂脊线条似流畅,尾脊似飞,似蝎子倒尾,弋弋欲飞。   房子走廊前边有台基,台基也是木质的,两侧栽种了些灵花,花红璀璨怒放,为这新房子多添几分盎然生机。   房子前边是小院,用竹制成的篱笆围着,篱笆上还攀着朝阳花,紫色的、红色的、蓝色的朝阳花穿插在篱笆之间,形成四面花墙。   院子里边有用碎石子圈出来的花园,花园里边种着灌木丛、小竹子和大重瓣鲜花,花园外边用碎石子铺成小路,小路旁边建有一座八角亭,八角亭内旁,用大石头围出一个池子,池子里设有假山喷泉,还养了各色莲花和锦鲤。   池子旁边,还有一丛丛小竹子,小竹子不算多,一丛丛的,看着清雅。   当然,颜斐不懂什么叫清雅,但他觉得这个院子怪好看的,比他之前住的那个小木房子好看多了。   他微微瞪大眸子,头一次意识到,房子还能这样漂亮。   他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咪-咪地走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裴惜惜,一旦裴惜惜呵斥他,他就跑出去。但等他走进院子,裴惜惜都没有呵斥他,瞧见他进来了,还问他好不好看,喜不喜欢,颜斐抿唇,在心底答道,喜欢。   但他嘴上不说。   他假装淡定地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他不着痕迹得走到墙边,视线落到里边的锦鲤上,锦鲤尾巴游来游去,彩色斑斓的身体与各色莲花交映成辉,红红的灿灿的,说不出好看。   颜斐望着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锦鲤,眼底闪过一抹羡慕。   他扭头,望向裴惜惜,见裴惜惜没留意他,他蹲下来,伸出食指,去戳戳锦鲤身子。   锦鲤一甩尾,扬起水花洒到颜斐手上身上脸上。   颜斐眨眨眼,没有擦脸上的水花,他好奇地望着锦鲤,继续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继续去戳锦鲤身子。   锦鲤不耐烦地游开,水花又溅了他一脸。   颜斐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   这一笑,才有几分孩子的样子。   裴惜惜本来乐呵呵地望着她师父自以为淡定不引人注意的做小动作,但此刻,忽而生出一股心酸。   无论她多少次构架他师父幼年,她总会心疼幼时的颜斐。   离群索居,没有正常童年,对世界没有正确认知,连小小的锦鲤都能引起他的好奇,遇见陌生人,来到陌生地方,他的反应也和小孩子不一样,不会吵闹,不会开心地接受新事物,更不会轻易被转移注意力,而是像大人一样思索行事。   他过早地失去童年。   此时他各种反应让人感到好笑的同时,却又觉得万分心酸。   她假装没看到她师父伸出两根触角,小心翼翼接触外边世界的举动,继续完善这间庭院。   她在八角亭旁,种了一株红梅。   红梅虽然成林才好看,但偶有一株,也别有意趣。   那边颜斐看完小池子和锦鲤,见裴惜惜没有留意他,他又顺着台阶走进房间。   刚进房间,他有些震撼。   房间还能是这样的?   不是低矮潮湿,不是阴冷暗淡,不会里边长出小草,还有老鼠、蜈蚣、毒蛇乱窜,不会各种发霉的家具堆积在狭窄的房间里,不逼仄,转身都困难。   这间大房子干净整洁,鲜艳漂亮,阳光和风从窗边闯进来,风带着花香,沁人心脾,阳光洒在地上形成光斑,照耀一室光亮。   家具只有塌、博物柜、茶几等,没有床、衣柜等,视野宽敞而舒适,可以在里边跑动。   房间后边有楼梯上二楼,颜斐往楼梯上边看了看,没有上去。   他伸手摸摸桌椅,又走到窗边,望着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裴惜惜,眼底闪过疑惑。   这人贩子想要做什么?   这么漂亮的房子,他也能住吗?   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寻找地下室。   若是那人贩子想折磨他,地下室是最好的地方,因暗潮湿,比他之前住的还不如。   他将房间里里外外都寻了一边,没寻到地下室,他愈发困惑。   人贩子有那么好心?   书上不是说,人贩子会打骂小孩,不给饭吃,会用针扎小孩,会用鞭子蘸盐水抽小孩?   他细细思索一翻,明白了。   肯定是人贩子现在还没忙完,等她忙完了,就会打他了。   得出这个结论,颜今歌彻底放松了。   他在他娘亲那儿也是经常被打,且住得还差,若是能住在这儿,打就打了。   颜斐这些心理活动裴惜惜并不知道,但也能猜出几分,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再怎么早熟,也会担惊受怕,但这种心理,裴惜惜也没办法消除,她师父又不是她说两句就会信的人。   只能让他自己发现,自己习惯,等他住久了寻到安全感了,就会慢慢放下警惕心了。   她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喊道:“小斐,过来吃饭。”   颜斐听到裴惜惜喊他,先是一惊,左右看了看,躲到门后边,他偷偷地探出个头,见裴惜惜端出碗筷,他犹豫片刻,小跑出去,站到左边,问:“这是给我吃的?”   “对。”裴惜惜一指那边用竹子做的水龙头,道:“拔开塞子洗手,洗完手就过来吃饭。”   颜斐听话地走到水缸边上,拔开上边竹竿前的塞子,一股清凉干净的山泉水从竹筒里流出,颜斐伸手开始洗。   他边洗边琢磨,不明白裴惜惜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人贩子不是怕小孩逃,会故意饿着小孩吗?   他琢磨半晌,想明白了,这是断头饭,人贩子先让他吃一顿好的,之后便取走他性命。   听说有些坏人为了保持青春,会吃小孩心肝血。   颜斐关上竹塞,心思重重地走到裴惜惜身边。   裴惜惜一指对面,道:“坐。”   颜斐听话地跳到石椅上坐下,他只坐了半边,双手搁在双-腿上,乖巧。   “吃啊。”裴惜惜招呼他,给他夹了一块肉。   颜斐拿起筷子,却没吃,见裴惜惜先动了筷,他跟在裴惜惜后边才跟着落筷。   裴惜惜不由得失笑,她师父小时候也太警惕了。   这是怕她下药,要她先尝尝,没问题后才敢吃。   意识到这点,裴惜惜每道菜都随即夹。   颜斐没察觉到规律,意识到这菜里没动手脚后,拎起的心放下了。   一放下心,他便有心思放到菜上,他发现,这些菜好好吃,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原来菜还能这么做吗?   他暗暗记下这些菜的味道。   吃完饭,裴惜惜将碗筷放入厨房,当然,她没有亲手洗,反正是幻境,心念一动碗筷就会自动清洁。   她走出厨房,取出课本,问:“小斐,你识字吗?”   颜斐点头。   他望着裴惜惜,暗自警惕,她要做什么,吃饱喝足,要开始打他了?   “很好。”裴惜惜继续问,“会写字吗?”   颜斐继续点头。   裴惜惜吃了一惊,她师父真是天纵奇才,自学成才啊。   她笑道:“不错不错,那你写一个字给我看看。”   颜斐拿起桌上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个“一”字,即一横。   一横看不出深浅,裴惜惜道:“换个字。”   颜斐在下边又天上一横。   裴惜惜:“……”   她疑心她师父在耍她。   她触及颜斐视线,颜斐双眼惴惴,很是不安,不像。   她道:“你写自己的名字。”   颜斐再次提笔,写下颜斐二字。   不过他心底有些高兴,看来这人贩子脾气没那么差,可能他不会遭到一场打?   他没在裴惜惜身上察觉到恶意,但他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才一再谨慎。   但他忍不住又生出幻想,万一呢?   万一这人是真的听见他的祈求,特意寻过来救他的呢?   他的心反反复复纠结,也忍不住一再试探她的底线。   裴惜惜视线落到宣纸上,忍不住开心。   哈哈。   她师父也有写得这么差的时候。   两个字,被他写成四个字,颜和斐,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离得老远。   裴惜惜面容一肃。   颜斐也禁不住紧张。   他握紧拳头,咽了咽口水。   她是惩罚他了吗?   裴惜惜取过毛笔,炫技一般在宣纸上写下颜斐的名字,道:“练字,练到这个程度,什么时候练成了,什么时候可以吃晚饭。”   颜斐戒备的面容又片刻呆滞。   这是惩罚?   他偷偷地瞧向裴惜惜,见她面色不似作假,他低头抿唇,偷偷地勾起唇角笑。   若是这样的惩罚,他喜欢。   他拿起毛笔,开始练习。   他握笔姿势不对,裴惜惜在旁指指点点,纠正他的握笔方式,颜斐一开始被裴惜惜点出错误时,霎时心高高拎起,然而在没受到惩罚后又放下,如是几次,他明白了,他可以犯错,这个人贩子真的不会像他娘一样打他。   他为了试探,故意在她提点后又反复犯错。   裴惜惜眉头一凝,她师父小时候小时候有那么笨,一个错误反复犯?   见裴惜惜凝眉,颜斐的心沉了下去。   他放下毛笔,低眉顺眼。   裴惜惜走到颜斐伸手,手握上他的小手,带着他行笔,道:“是这样写的,这个角度,这个力道,记住了吗?”   裴惜惜松开颜斐的手,低头问他。   颜斐脸颊耳廓通红,他忙不迭地点头。   他没想到裴惜惜会这么做,好像他只想求舔一舔糖的味道,对方却送给他一罐糖果,惊喜止都止不住。   他确定了,这个姐姐脾气好,不会惩罚他。   只是小小的他心底有个大大的疑惑,既然姐姐抓他不是为了打他,为什么要拐走他呢?   颜斐确定这个事实后,加快写自己名字的进程,他将最后几乎与裴惜惜字迹一模一样的两个字递给裴惜惜。   他饿着不要紧,不要饿着姐姐了。   裴惜惜夸道:“写得不错。”   夸完后又觉得这样不行,当初她可是三更睡,五更起,不能让她师父太悠闲。   裴惜惜于是递给颜今歌一本《呼吸经》,道:“抄一百遍。”   布置完任务后,裴惜惜暗自点头,这才对。   到了晚上,裴惜惜又幻了其他菜端上桌,喊颜斐过来吃饭。   颜斐写了一下午毛笔字,手有些颤抖,拿不稳筷子。   裴惜惜给他输入灵气缓解,边输入边安慰自己,她才不是心疼,而是投桃报李。   当年她师父也是这般对她的,她这般回报回去。   她心安理得地替颜斐缓解了肌肉酸痛,收回手,淡淡道:“吃吧。”   颜斐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有些呆。   他又仰头望向裴惜惜,之后收回视线,开始吃饭。   他想,这个姐姐真奇怪,拐走了他,又不打他骂他让他做事,还教他写字,真奇怪。   吃完饭,裴惜惜又觉得自己该心硬起来,她示意颜斐跟上她,带他走到旁边澡房,指着木桶里的褐色药水对颜斐道:“炼体,会有点疼,扛过去。”   对,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颜斐迟疑着没动。   裴惜惜挑眉,高兴了。   原来她师父小时候也怕痛啊。   怕痛就对了。   她问:“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也不能逃避。   颜斐低声道:“男女有别,你能出去吗?”   裴惜惜板着的脸垮了。   白期待一场。   她嘀咕道:“小屁孩,人不大,讲究倒多。”   但她没坚持站在澡房里,而是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她没听到澡房里有疼痛声,不禁凝眉,她师父阳奉阴违?   她绕到一侧窗户往里瞧去,却见小小的颜斐坐在浴桶里,皱眉咬唇,默默忍受炼体之痛。   裴惜惜见状,又舍不得了,她一叩指尖,将颜斐疼痛给屏蔽掉。   屏蔽完后,裴惜惜走到一边,恨恨地拍自己的手。   她这爪子怎么就那么欠,她这心啊,怎么就这么软。   等颜斐药浴完,裴惜惜给颜斐一张学习表,早五点开始修炼,早六点跑圈,早八点到十二点上课;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继续上课,晚上继续上课,晚十点睡觉。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这次,她不会心软。   然裴惜惜自以为的报复,颜斐却乐在其中。   不仅如此,他在习惯了这般生活,确定裴惜惜不会将他发卖,不会打骂后,在有限的休息时间内还包圆了做饭,打扫房间,收拾院落等家务活,且看他样子,做得很快乐,裴惜惜几次说让他不用做,他也不听。   嗯,确定裴惜惜不会发卖他也不会打骂他后,颜斐的胆子彻底大了起来,不仅主动,还敢辩驳了。   在幻境里,颜斐一天天忙碌充实,精神焕发,反倒是裴惜惜,因为无事可做,百无聊赖,精神萎靡。   裴惜惜坐在摇摇椅上,望着忙碌乐呵的颜斐,不仅怀疑,这到底是在报复她师父,还是在报复她?   裴惜惜在无聊中,结束了幻境。   小颜斐顿时身形拉长,长身玉立,变成颜今歌。   他思及幻境,对裴惜惜的打算一清二楚。   他明知故问道:“郁气发泄完了?”   裴惜惜:“……”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差异吗?   她觉得痛苦不已的经历,她师父却乐在其中,学霸和学渣,对待学习的态度,就这么明显?   裴惜惜哀嚎一声,决定不再收徒。   她不想再收个学霸徒弟,来闹自己的心。   对此,颜今歌极为赞同。   他与明珍之间,有彼此便够了,无需再多个徒弟来分散明珍的心神。 第96章 番外二   裴惜惜和颜今歌的道侣大典,时隔多年之后,修真界都还在津津乐道。   朱雀称凰,引领百鸟翥详,四爪蛟龙天外飞来,与百鸟朱雀各占半边天际,更有渔人族齐齐歌唱,赋予宾客祝福,更别说宴席上奇珍异果、灵水佳器,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那些没有资格参与宴席,只能在太渊镇看热闹庆欢度的修士,也在那一天收到红色锦囊,锦囊里边或装着高阶灵果,或留有一颗丹药,或是珍奇器材等等,让所有修士都沾有喜气。   一个锦囊的物资可能价值不是特别珍贵,但成万上百万的洒出,就破见豪横了。   也就太渊宗财大气粗,颜今歌多年积累,才能抵得住这个消耗。   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太渊宗的道侣大典水平。   当然,颜今歌是多年渡劫大能,他的道侣大典再如何出众,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不过,他的道侣大典,也给修真界其他修士一些灵感,做不到原版,还不能做个高仿?   于是,裴惜惜和颜今歌在南域某座花城游玩的时候,便有一天降红包落到裴惜惜怀里。   旁边有修士望着裴惜惜满脸羡慕,有胆大的撺掇裴惜惜,“快看看,快看看。”   城里处处鲜花盛开,周围凡人和修士一片笑脸,各处都是一片喜庆与生机,在这气氛渲染下,裴惜惜也禁不住露出个笑,打开手中的锦囊。   四处飘红,锦囊似星子坠地,旁边有小孩举着风车,仰头望锦囊如流星,发出“哇”地一声惊叹。   在欢声笑语和旁人的期待中,裴惜惜取出锦囊里的玉片,“合-欢花。”   旁边有大娘拍手称赞,夸道:“小妹子运气不错咧,喜气落到你手里,你和你身边的小伙子,合该长长久久,天地合-欢。”   道侣大典最重要的是定契,契成后道侣双方互为盟誓,约为道侣。   天契天地证,地契合心证,人契青爵证,无论是什么契约,盟证之物的案几上都会摆放一束合-欢,合-欢花距离新婚道侣定契之物最近,据说饱沾新婚道侣的喜气与祝福,反收合-欢者,都会寻到一个合心合意的道侣,并携手共走道途。   裴惜惜望着手中合-欢,微微一笑。   她见旁边有一年轻男修和女修望着她手里的玉片满脸羡慕,将这玉片和锦囊递给那女修,道:“祝你俩万年好合,长长久久。”   女修捧着玉片,惊喜地问:“真的给我吗?”   旁边男修也满是喜意,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情谊不出,心在一处。   裴惜惜含笑点头。   女修先是欢喜,随意将玉片还给裴惜惜,期期艾艾地开口:“还是道友你和你情郎用的。”   说着,她瞧了颜今歌一眼。   裴惜惜笑道:“我俩已经办了道侣大典,用不上这个。”   她望向颜今歌,颜今歌回视她,两人之间没有多余动作,但那脉脉情意萦绕在两人之间,无人能插进去,只要长眼,便能瞧见。   女修听到两人已经举办了道侣大典,眼底闪过羡慕,她将玉片重新捧在怀里,夸道道:“谢谢,两位郎俊女俏,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旁边男修瞧见女修的神态,低声道:“你若是愿意,咱俩随时也可以举办道侣大典。”   那女修脸颊云霞快速遍布脸上,她横了男修一眼,嗔道:“想得美,我爹还没承认你呢。”   男修道:“谁说没有?岳丈大人在我上次舍身相救后,虽然嘴上不说,但行为上不是不阻止了吗?我说过要与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我就不会食言。”   两人嗔嗔笑笑离开。   裴惜惜望着这一对,对颜今歌道:“年轻真好。”   颜今歌沉默片刻,道:“其实,那个男修和那个女修,都比你大一百岁。”   裴惜惜:“……”   她强辩道:“不能这么算的,要看心智,我心智比他们成熟,他们在眼底,就是年轻小儿女。”   颜今歌轻笑,“对。”   他想了想,又道:“我心智成长得比较缓慢,现在才一百五十六岁。”   一百五十六岁,裴惜惜此时的年龄。   裴惜惜捂脸,感觉牙齿有点甜到发酸,她捏捏颜今歌的脸,嗔道:“我摸摸你的脸,是不是有两层厚?老不羞。”   骂归骂,裴惜惜却很高兴,她师父这话是说,他与她很相配,各个方面。   颜今歌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旁边有修士瞧见,并不见外的笑了笑,花城因为城内一年四季都是各色鲜花,且花城修士生性烂漫,常有小情侣或者道侣过来游玩,花城本地修士更是毫无顾忌的秀恩爱,这一幕在花城十分常见。   或者可以说,裴惜惜和颜今歌的举止,相较其他小情侣或者道侣,堪称克制与内敛。   不过明明裴惜惜和颜今歌情绪表达得这般内敛,旁人视线却没法从两人身上移开,或许是两人之间有股独特的气场,吸引着向往美好的人。   闻言,颜今歌改亲为咬,轻咬了裴惜惜掌心肉一口,他斜睨裴惜惜,笑问:“我还老不老?”   这一口不似咬,更像是含着,带着酥,带着养,裴惜惜忍不住躲着笑,“就老就老。”   颜今歌指尖轻叩裴惜惜额心,笑骂道:“调皮。”   裴惜惜跳起,跟着弹了回去,“就调皮。”   这一互动,冲淡了颜今歌身上的稳重与威严,露出几分与裴惜惜相应的年轻与活力。   他的年纪其实也不算是特别大,不到八百岁,在合体修士里,也算是年轻的,更何况他已经渡劫,相较渡劫能活的年头,他此时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年轻。   他的容貌也相当年轻,约莫二十上下,不过因他平时不常笑,又常外泄些许威压,看起来严厉不近人情,让人以为他是个古板老旧威严的老头,满满的都是恭敬,也就裴惜惜,能让他露出各种表情,补足他的各种情绪。   两人和其他情侣一般,手牵手在城内行走。   裴惜惜靠在颜今歌身边,问:“师父,下一站,去哪里?”   她正在践行她之前在心底想过的诺言——陪她师父一起去看这世间风景。   颜今歌道:“你想去哪?”   “去海之崖,看天堑瀑布吧。”裴惜惜开口,“我在你记忆里看过大概,但我想现场去看,肯定更震撼。”   “好。”颜今歌纵容地望着她,与她一道慢悠悠地走。   香风摇曳,花红似霞,无边浪漫在两人之后慢慢模糊成背景。   岁月,还很悠长。 第97章 番外三   在裴惜惜终于进阶大乘,两人之间可以进行灵与肉的完美结合后,两人便开始过上欲生欲死的快活日子。   现实生活犹不满足,又想起幻境剧情play。   说干就干,裴惜惜构架出一个幻境,贼兮兮的邀请颜今歌入内。   颜今歌瞧出裴惜惜不怀好意,但他无所畏惧,任裴惜惜拉他神魂进入幻境。   幻境内,裴惜惜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三米宽的雕花玉床-上,床边垂挂着轻软细致、如烟似雾的帷幕,层层叠叠的,似云霞轻卷轻舒。   床顶上,悬挂着四象天穹图,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居四方,正中间明珠如形成遍布,星子之侧,有瑰丽的星云萦绕。   裴惜惜望着这逼真的夜空,还以为自己躺在野外,仰望夜空。   她的识海内,系统机械地声音响起:“欢迎进入《落跑甜心:邪魅城主狠狠爱》世界。”   裴惜惜:“……”   大人,时代过去了,她穿越之前,这个题材已经过时了。   “我是落跑甜心?”   裴惜惜低头望向自己,一身霜白色齐胸襦裙,上边绣着大片大片的相思子。红的红,白的白,视觉冲突极大,一眼望去,让人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殷红的红豆上,好似点点血花溅上白雪,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像是裴惜惜刚杀了人,雪白的袍子还残留着她敌人滚汤的鲜血。   煞气扑面而来。   不像是落跑甜心,像是这个杀手有点冷,或者特工王妃。   “当然不是,顾客是上帝,您当然是邪魅城主。”系统回答。   这还差不多。   她起身,立马有丫鬟上前替她穿衣,又有丫鬟捧着金盆和干净的帕子候在一旁。   裴惜惜伸开双手,一边任丫鬟伺-候,一边感慨,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顾客果然是上帝。   她任丫鬟给她系好腰带,又悬上玉佩,问:“我的落跑甜心呢?”   系统开口:“宿主请接受剧情——” 第一卷 ·虐爱   元宵佳节,花灯河会,在众人阑珊、桥上凭栏处,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一-夜,她不顾他的抵抗,将他掳到城主府,狠狠爱怜一-夜;那一-夜,他痛苦哀啼,她邪魅肆意;那一-夜,她对他食髓知味,决定赋予他尊荣,将他养在身边,她对他说,“男人,你滋味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吧。”   他感觉自己尊严被踩在地上,又怎甘心屈身于这个不顾他意愿强迫他的禽-兽?他痛苦难当,忍辱负重,终于逃出城主府。   他逃,她追,他逃了九十九次,终于知道他逃不出的手掌心,就此认命,成为她的后院一名。   接收完剧情的裴惜惜:“……”   她痛苦面具,“你这系统怎么回事?法制咖女主?纵容文明人犯罪?”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道:“这不是现实世界,没有人权法律,一切为宿主服务。”   “我要改剧情。”裴惜惜开口。   系统拒绝,“主剧情不可改。”   也便是说,她一见钟情强制爱必做无疑?   裴惜惜佛了。   她问:“我的落跑甜心在哪里?”   系统没有回答,直接虚拟出个大大的箭头,告诉裴惜惜前进的防线。   门外就是城主府,长庑回廊曼妙廊回,湖波浪荡碧水连横,一座水榭悬于湖中,弋弋如飞,更有奇花异草遍布,琼枝乱玉随意堆砌,三步一楼,五步一景,比裴惜惜曾见过的园林更好看。   裴惜惜边顺着箭头往外走,边在心底夸赞这园林之景,不愧是能充当豪横背景的城主府,果然有本钱。   城主府外是元宵佳节,大大小小各型各状的花灯早早挂在树上,花灯齐亮之极,似满天星辰聚合成海,将城主街点亮。   似那汉河,无边璀璨。   灯影朦胧中,街上人来人往,昏暗暗淡的光线下,这些人一个个男俊女秀,男修临风玉立,气质翩然卓绝,女修衣袂飘飘,仙气袅袅。   都说灯下看人,越看越美,此时便是如此。   裴惜惜眼底闪过惊奇,在城主府时还是大白日,她刚从床-上起身,出了城主府就是大晚上,花灯夜放,还真只讲究推动剧情,不讲逻辑。   街角尽头,有一大河,大河之侧,城民都拎着莲花状的河灯站在河边,有男修女修点燃河灯,将自己愿望写上去,向河灯许愿,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而下,星星点点,似萤火成群,星河相聚。   大河之侧,是两条岔道小河,其中一条小河上横贯一座古旧的石板桥,石板桥藏在高大的柳树后边,因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那边相对僻静,荒芜。   此时,那座小桥上,有一男修倚栏杆而站,正往河灯方向漠然而视。   那边光线不多,稀薄的光线落到那男修身上,树影婆娑稀稀疏疏落到他身上,在他身上洒下阴影层层叠叠,但这不仅不显得他诡谲阴森,反而别有一番气质。   似山神,似林仙,正俯身望着世间。   虽然瞧不清他的容貌,但光凭这气质,便知差不了。   裴惜惜瞠目结舌,“这就是我那落跑甜心?”   就这气质容貌,难怪城主把握不住,她也把握不住啊。   “对啊对啊。”系统的大箭头指向那瞧上这男修,生怕裴惜惜假装看不见般,系统在那男修身侧三百六十度都显示了小箭头,每个箭头都指向那男修,看特效成品,好似下一秒那男修要被万箭攒心。   被裴惜惜夸赞的颜今歌识海内也有一个系统,系统也已将剧情通发给他,并让他严格走剧情后,下线了。   他沉眸,没有反对系统开口,不过他打算等那个狗屁城主出现,他便将她杀了。   他漫不经心地望着城内河灯,视线扫过人群之内,猜测谁才是城主。   这时,有一名白衣女子走了过来,裙摆上的相思子似是映雪红梅,在这暗淡光线之下,也耀目夺神。   她长着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五官恰当好处,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脆,杏眼卧蚕,称得她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还眸光深邃,像是万千灯火尽数落入她眼中,而她那双眼,便是承载着花灯的粼粼河波。   颜今歌伸手抚膺,感受心口传来的悸动,眸色变深。   若是城主是她,其实也不是不能从。   不过,思及剧情里的城主人设,颜今歌眼底又闪过一抹杀意,若是她真成了他的人,那她后院那些侍君,便不能再存在了。   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去,但她未来,只能有他一个道侣。   他望着裴惜惜,目光沉静。   裴惜惜对上他的视线,心慌慌的,“他是不是在看我,系统?”   系统这时开口:“新收引导已经完成,系统即将进入休眠,之后游戏,请宿主自力更生。另,请宿主走剧情。三二一,系统休眠中。”   裴惜惜:“……”   她站在桥下一颗大柳树边上,仰头望着瞧上的颜今歌,犹豫。   她真要将他掳回去这样那样?   裴惜惜略微害羞,她还没摸过男人的手呢,一下子这么大尺度,会不会不太好?   隔着小桥,一人俯视一人仰视,说不清缘由,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   越看裴惜惜越觉得对方长着她审美点上,同时她也十分明白,为何城主要做法制咖,实在是对方太美了,谁忍得住?   裴惜惜心底好似有道声音告诉她,她可以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为所欲为,对方不会拒绝她。   裴惜惜咬牙,冲了。   难得一见钟情遇上喜欢的人,不冲不是女人。   爱情是奢侈品,遇见爱情,就要勇敢的上。   裴惜惜哒哒哒地跑到桥顶,来到美人身边,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她露出个亲切的笑,“我是裴惜惜,可以认识你吗?”   颜今歌视线一直锁在裴惜惜身上,闻言道:“我是颜今歌。”   “好名字。”裴惜惜夸道,她视线不离颜今歌,不过没好意思与对方对视,只落到颜今歌胸-前,她略显含羞地问,“你一个人在这,怎么不去放花灯?”   颜今歌有些惊奇地望着她。   按照人设,他本以为她的色中饿鬼,谁知是个羞涩的小姑娘。   她其他侍君,便是她利用这副伪装勾-引到的吗?   颜今歌略显恶劣地开口:“因为要等一个小色-魔。”   “谁?”裴惜惜吃惊地抬头,对上颜今歌视线,怒道,“谁要对你不利?”   颜今歌感觉好笑,这小色-鬼,装得还挺像。   裴惜惜见他没开口,只面上好似带着忧伤,忙安慰道:“你别怕,我是这座城的城主,在我城内,没谁敢拿你怎样?”   颜今歌之前还有些许疑虑,听到裴惜惜自认她是城主,这点疑虑没有了。   他睨着裴惜惜,道:“这个小色-魔,我等到了。”   “在哪?”裴惜惜扭头,望向桥下,又望望河面。   颜今歌定定地望着裴惜惜。   裴惜惜左右张望片刻,没察觉到第二个人,又见颜今歌意味莫名地望着她,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小色-魔,指得是她。   她刚想辩驳,自己成年后,男孩子手都没拉过,但很快想起,她在这个世界,就是个小色-魔城主。   裴惜惜:“……”   她讪讪地开口:“我不是小色-魔。”   颜今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左眼右眼都写着不信。   不是小色-魔,过来搭讪?   裴惜惜胆向色生,上前拉住颜今歌的手。   颜今歌手动了动,没有躲避,他望望裴惜惜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视线又落到裴惜惜身上,眼含揶揄,好似在说,还说不是小色-魔,那这,是怎么回事?   裴惜惜面色又是一红,她粗着声音道;“对,我就是小色-魔,我要将你抓回府。”   她壮着胆子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府?”   她会对他好的,不会像剧情一样虐待他。   颜今歌视线在她沁出浅红的脸上扫过,道:“要我入府可以。”   裴惜惜仰头,惊讶地望着颜今歌,随即便是狂喜。   美人这是对她也有意思,对吧?   不然他不会说出这番话。   她道:“你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   颜今歌道:“你后院那群侍君,得立即解散,日后只有我一人。”   “好。”裴惜惜喜不自胜,这算是什么要求,她本就打算解散后院。   她又不是原城主。   裴惜惜美滋滋地拉着颜今歌回府,城主府众人,很符合剧情逻辑的,一个都不在,她想找管事的,都找不到。   裴惜惜拉着颜今歌在城内找了一圈,没找到管事的之后,拉着颜今歌回到自己院子。   按照剧情,她和颜今歌将度过难忘的一-夜,并爱上他的滋味。   裴惜惜拉着颜今歌坐下,将桌上的点心水果和茶水移到颜今歌面前,道:“你随便吃。”   她琢磨着,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夜难忘,且让她恋恋不舍。   颜今歌将点心推到一旁,凑近裴惜惜,低声道:“良辰美景,何必浪费时间?春宵苦短,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裴惜惜下意识地头往后仰,被颜今歌用手扣住。   宽大而温润的手落到裴惜惜脑后勺,十分富有存在感,更有存在感的,是慢慢凑近变大的颜今歌的脸。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那张毫无瑕疵,哪怕这么近距离看依旧往日心动不已的脸,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像有一万只麻雀在里边叽叽喳喳,不断催促她,冲啊,上啊,你是邪魅城主,他是你的小娇夫。   裴惜惜疯狂心动。   而在她心动与克制间反复横跳时,颜今歌已经贴近了她,几乎脸对脸,嘴对嘴,他说话吐出的气息全喷到裴惜惜嘴唇。   裴惜惜:“!!!”   冲冲冲,不冲不是人。   小娇夫都这么邀请她了,她还当什么柳下惠?   她仰头,亲上那张她念念想想一晚的唇。   温而软的唇与她唇-瓣相贴,明明不过是肌肤与肌肤的贴合,却瞬间带出无数没法形容的化学反应,生出毒,生出电,让她浑身发烫,身体酥软,像喝了假酒一般熏陶陶。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亲到了。   偷香窃玉这个词,在这一瞬间,让裴惜惜有了最直观的感受,鼻尖闻到的冷香,唇-瓣仿若温玉,其滋味,真是销魂,让人回味无穷。   她晕乎乎的想,难怪古人要偷香窃玉,这种滋味,真是该死的美好。   她忽然生起这个世界城主的气,有如此美人,居然不好好对待,真是该死!   这样的美人,就该金屋筑之,掌心捧之,天下珍宝供之。   红烛摇影,夜静悠长,裴惜惜恋恋不舍的追逐着颜今歌唇与舌,最后相拥着睡去。   一觉神清气爽,裴惜惜咂摸着昨晚的滋味,忽然有些理解原城主为何会舍不得放开他,实在是美人色香,让人爱不释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与他是情与欲、心与心的结合,而不是机械的肉-身磨合。   她无比确定,美人对她的心,和她对美人的心,是一样的。   她含情脉脉地往身侧瞧去,身侧颜今歌已经醒来,正以手托头,含笑望着她。   裴惜惜觉得颜今歌这个动作,无比帅气,也无比魅惑,真是该死的诱人。   她凑过去,又去亲吻颜今歌。   颜今歌没有拒绝。   两人交换了一个热辣辣的早安吻,才起身下床。   外边侍女应景地进屋,伺-候两人穿衣。   之后,寻管家。   还不等管家过来,先有一名穿着大红袍的男修从院外踏入,他鬓角插着一朵牡丹花,不仅不显得怪异,反而别有一番风-流意味。   他踏着皂靴走进房间,视线落到裴惜惜身侧的颜今歌身上,笑道:“城主,这是府内新来的弟弟?”   裴惜惜:“!!!”   她有些不敢去看颜今歌的脸色。   昨晚她才答应日后府中只有他一个,结果今早就被院内的侍君寻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好冤啊,这该死的不要逻辑的世界。   她假装不知对方是城主之前收的侍君,强撑淡定地开口:“不是,这是城主主君,你要称他主君。你是哪院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进我院子,连招呼都不打?”   不等人回答,她继续开口:“算了,你去寻管家,结算工钱,离开城主府吧。”   那男修没动。   他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勾人的磁性,他可以压低声音,笑道:“城主还真是薄情啊,之前宠爱人家时,给人家进主院无需通报的权利,结果有了新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城主忘了么,昨天您才许我正君之位,说我就是牡丹,是花中之王。”   颜今歌望向裴惜惜,道:“正君?”   裴惜惜一个激灵,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有你一个正君。”   她望向那男修,道:“既然你来了,就顺便通知那些修士一声,你们离开城主府吧,若有困难,可以去找管家。”   那男修见裴惜惜这话不似作假,视线不由得落向颜今歌,“城主要为了他,解散后院?”   裴惜惜有些尴尬地开口:“别乱说,我没有后院,你们只是我请来的客人。”   她偷溜溜地望向颜今歌,眼巴巴地盯着。   信我啊,他们真的和我没关系。   颜今歌视线一直锁着裴惜惜,裴惜惜扭头时,正好对上颜今歌的视线。   他本来冷峻地望着裴惜惜,见裴惜惜瞧过来,忽而温良一笑,“我并不计较城主后院,城主何必否认。”   颜今歌虽然在笑,但裴惜惜能瞧出她眼底殊无笑意,她咬牙,“我真没后院,那些都是管家请来城主府做客的客人。”   那男修见裴惜惜态度坚决,又眼巴巴地望着颜今歌,生怕他生气的模样,耸耸肩,道:“好的,城主,我这就同其他客人离开。”   那男修之后,便是管家,裴惜惜将要求又跟管家说了一遍。   管家听到那声客人,先是一愣,又瞥见坐在裴惜惜身边的颜今歌,恍然大悟,“是,是。”   解决掉了设定里的后院,裴惜惜暗自松了口气。   她望向颜今歌,偷偷挺直腰杆。   颜今歌眯眯眼,靠近裴惜惜,笑道:“那咱们去送送那些客人?”   裴惜惜意外,“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颜今歌拉着裴惜惜起身,意味深长地开口,“好歹在城主府住了这么久,你这当主人的,是要去送一送的。”   原主性情暴戾,爱好美色,却对美色不怎么上心,那些被她收集来的侍君都住在一间大院子,之后她前往大院子,随机进房间。   堪称渣渣机中的渣渣机。   颜今歌拉着裴惜惜前往后院,裴惜惜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后院的位置,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和颜今歌站在后院外边的假山之侧了。   后院门口,原主那些侍君打包行李,相熟之人三三俩俩聚集着往外走。   裴惜惜好奇地望过去,问:“我们就在这送?”   颜今歌将裴惜惜推到假山上,贴着裴惜惜说话,他说话的气息吐在裴惜惜唇上,像是醉人的春风,“你还想怎么送?”   他又往前一送,吻上裴惜惜的唇。   侍君离府喧嚣吵闹,附近时有侍女侍卫行走,风声、脚步声、呼吸声、说话声,声声入耳,好似随时都有人能在旁经过,看见两人亲吻。   裴惜惜何时经历过这等刺激的亲吻?她刚踏入成人世界,在外边矜持羞涩,觉得亲吻敦伦等夫妻之事,只能在房间里做。   光天野外,人来人往的,太刺激。   那边侍君每说一句话,裴惜惜心就高高拎起,旁边有脚步声她便禁不住紧张,身子便因害羞而紧绷。   颜今歌恶劣地笑了笑,道:“城主不行啊,这就受不住了?”   他俯身,顺着脖颈往下亲。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亲吻出绽开,裴惜惜感觉自己像是白雪遇上了太阳,好似下一秒就会化掉。她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   听到自己发出的让人羞耻的声音,裴惜惜顿时咬住唇,将颜今歌往外推。   她羞恼地横向颜今歌,道:“你大胆!”   不过是个落跑甜心,居然敢这么对待她这个邪魅城主。   裴惜惜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听到颜今歌又低低笑出声。   他抚上裴惜惜的侧脸,道:“我大胆,也是你纵容的。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颜今歌也没有在众人面前亲热的习惯,他挑选的这个地方,除非旁人刻意接近,没法察觉到他俩。   当然,大声不行,若是动静大些,会被人发现。   他低低地亲吻裴惜惜额心,道:“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   算裴惜惜没有违背诺言,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甜甜美美生活了一段时间,裴惜惜自信将虐文扭转成甜文,并乐不思蜀之时,在一个极其寻常的早上,颜今歌不见了。   而这时,她那个休眠的系统上了线,道:“甜心第一次落跑,请宿主将落跑甜心抓回来。”   一个大大的绿箭头指向门外。   裴惜惜:“???”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着她头戴绿帽?   她可没忘记,设定里,大美人是有个青梅竹马邻家姐姐的。   裴惜惜想也想地,顺着绿箭头,追了过去。 第98章 番外四   顺着绿箭头,裴惜惜成功的在开满杏花的小巷找到颜今歌。   杏花微雨,残香若有若无,一片似云如雾的杏花深处,两个人正站在微雨中说话。   站在门口的是个女修,手中拎着个竹篮,竹篮里豆腐脑还冒着热气,撒着葱花,青落到白上,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站在门口的,是她那落跑小甜心。   落跑小甜心姿容绝美,长身玉立,就这么站在那儿,好似仙神踏云而下,不染凡尘。   女修背影窈窕,朦胧雨雾中更添一分婉约绰绰,男修风姿卓然,好似氤氲天地的一抹浓色,这般对视时,美得犹如一副画。   裴惜惜顿时心梗。   她自穿越以来,将他时时捧到掌心,生怕他冷了饿了化了摔了痛了,结果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一言不合就落跑,与青梅姐姐亲亲热热说话?   果然啊,男人日子一好就作妖,裴惜惜冷酷无情的想,她要学原城主,冷酷无情地对待美人,凌虐他,小黑屋他,限制他的人生自由,让他只能看到她。   邪魅城主没有心!   裴惜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颜今歌抬眸,对上裴惜惜的视线,他眉眼柔和半分。   察觉到颜今歌的动作与心情变化,邻家姐姐顺着颜今歌的视线,跟着望向裴惜惜。   瞧见裴惜惜,邻家姐姐吃了一惊,忙将颜今歌往房间里一推,没推动,她转身,拦在颜今歌身前。   她握紧竹篮柄,面色发白。   城内谁不知道,城主爱好男色,遇见个稍微出众的,就会掳回府里,邻家弟弟长成这般姿容,若被城主看到,必然难逃魔掌。   所以,哪怕她心底害怕,她也勇敢地对上裴惜惜。   她壮着胆子开口,“城,城主,您怎么来这儿了?”   裴惜惜没有望她,而是视线紧缩颜今歌,道:“我来接我逃家的主君。”   颜今歌望着裴惜惜微微笑了起来,他靠着门口,笑道:“这么舍不得我?我不过回家一趟,就眼巴巴地追了过来?”   邻家姐姐听到颜今歌说话,先是惊恐,想以手封住他的唇,让他别开口引起城主注意。邻家弟弟真是太天真,遇见城主不赶紧躲,还敢说话,不过听清他话中意思,她吓得圆目微睁。   邻家弟弟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不懂?   她是不是听错了?邻家弟弟多纯良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可能和城主有交际呢?   但裴惜惜的话,打破了她的希冀,“是啊,我半刻都离不开你,你怎么忍心不辞而别?”   邻家姐姐忽然回想起一事,据说城主爱上一个美人,为了这个美人将后院解散,为其收心,不再祸害其他男修。   当时她还感慨,这个美人真是舍身伺虎,牺牲他一人,幸福千万家,真伟大。   谁知,这个伟大的男修,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弟弟?   她心态有些崩,又见城主和邻家弟弟含情脉脉对视,两人之间气场完美融洽在一起,而位于两人之间的她有多么多余,心态再次崩了。   她拎着竹篮,麻溜地回到自己家。   颜今歌就这么倚靠着门,漫不经心地望着裴惜惜,邻家姐姐的离去没有分走他半丝注意力。   他含笑望着裴惜惜,对她这占有欲极强的话表示享受,享受片刻,他道:“我给你留了言,你没看到?”   裴惜惜仔细回忆一翻,自然毫无头绪。   她醒来发现床边没人,系统又上线说甜心落跑,裴惜惜自然跟着绿箭头跑了出来,对其他一切都忽视了。   但她不能承认。   承认了,她还怎么理直气壮地将颜今歌关小黑屋。   裴惜惜粗声道:“没看到。”   她上前拉住颜今歌,道:“走,回府,你别想离开我。”   颜今歌顺从地跟上裴惜惜,道:“我将门关一下。”   裴惜惜一甩衣袖,将颜今歌家门给关上,她大步在前边走,满脸冷酷。   飘摇回风舞的杏花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有几瓣调皮地落到裴惜惜发顶肩头。   颜今歌伸手,拈住裴惜惜发顶的杏花花瓣,斜着眼望着裴惜惜,笑道:“这么生气?”   裴惜惜不答。   颜今歌又继续将她肩膀上的杏花扫落,“那你日后的生气,还会有不少。”   裴惜惜扭头,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她才不走落跑九十九次小甜心剧情呢,好端端的,折腾什么。   颜今歌笑眯眯地望着她,“我好期待啊。”   裴惜惜听他这玩笑的口吻,心头一窒,暗自冷哼一声,昂起下巴。   别不信,等回去就给你好看。   回到城主府,裴惜惜径直拉着颜今歌进入后院。   颜今歌瞧见这熟悉的院子,眸光微寒。   他望着裴惜惜,眼底的调笑收了起来。   他问:“你要让我住这儿?”   裴惜惜虽然没在颜今歌面上瞧见害怕或者担忧失宠等情绪,当见他生气,也觉得这一趟值了。   她道:“当然不是,你是我城主府的主君,怎么能屈尊住在这小小的院落?”   裴惜惜纵然生颜今歌的气,也没想将他送到这里边侮辱他,毕竟这间小院是原主寻-欢用的,其含义不太好,怕颜今歌多想,也担心城内下人怠慢他。   她跟原主那人渣可不一样。   她恐吓道:“若你继续外跑,我就默认你不愿当我城主府主君,再抓到,就将你送到这儿反省。”   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听完裴惜惜的话,颜今歌眉目间怒意散去,他笑道:“这惩罚好可怕,我好害怕哦。”   裴惜惜听出颜今歌这语气不对,不太像是害怕的样子,但她懒得深想,就明面上听,“怕就对了,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穿过一道曼妙长廊,云母屏风,裴惜惜拉着颜今歌来到一间由金精建筑而成的宫殿,大宫殿整体明黄,金灿灿的像小太阳,光是瞧着,就感觉刺眼。   颜今歌道:“这是什么?”   “金屋啊。”裴惜惜拉着颜今歌走进金屋,拾阶踏到大门前,“金屋藏娇的那个金屋,喜欢吗?这就是你之后的住处。”   修真界历史上没有金屋藏娇这个成语,颜今歌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只字面意思,便不难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一声,道:“娇,我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娇呢。   他望向那金光闪闪的金屋,满眼都是喜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定制的专属于他的礼物。   裴惜惜推开房门,道:“当然了。”   房门打开,露出里边空荡荡的空间,空荡荡的空间内,有一硕大的金色鸟笼。金色鸟笼建成房屋形状,有客厅有阳台有花架有二楼,二楼是花房,一楼是卧室。   床和地板也是纯金打造的,金灿灿的,耀目极了,看得颜今歌眼睛疼。   不过,幸好床-上-床被、卧单,床边博古架、书架等不是金色,上边花房里的花也不是金色,不然里边布局完全没法看。   “这是我为你打造的金屋,怎么样,喜不喜欢?”裴惜惜推着颜今歌进入金笼子,心下心满意足。   她算是明白,小说里那些霸总为何将贴心小情-人比喻成金丝雀了,实在是小情-人像金丝雀一样被霸总关在笼子里,会让霸总产生一种格外舒适的满足感。   她站在金丝笼外,望着颜今歌站在金丝笼内,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将天上白云全塞进去,满满当当的。   颜今歌站在笼子里,感觉有些怪。   他伸手拨弄下门,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这门不是能自由开合?应该不是关押他的监狱。   他视线落到博古架上,玉瓶盛着梅花摆放到棕色博古架上,典雅气息扑面而来,与周围金灿灿的俗气颜色形成鲜明对比,明明是如此不协调的气质,却又完美契合在一起。   欣赏片刻,他又上楼,二楼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有牡丹有月季有海棠有水仙有玫瑰等等,一丛丛簇簇拥拥的,像明媚的画。   香风扑鼻,沁人心脾。   颜今歌从二楼跳下,想要走出金笼,被裴惜惜伸手推了进去。   她也跟着进去,问:“喜欢吗?”   “喜欢。”颜今歌颔首。   虽然不合他审美,但看在是她送的,他勉为其难的喜欢上吧。   “喜欢就好。”裴惜惜伸手继续推颜今歌,颜今歌顺着她的掌心力道往后退,“不枉我斥巨资打造这么大一座金屋,在你没意识到自己错了之前,就住在这儿。”   颜今歌顺着裴惜惜手心力量躺倒在床-上,他坦然躺着,抬眸望向裴惜惜,笑道:“我错了。”   “嬉皮笑脸,不诚心。”裴惜惜心念一动,床头床尾冒出四根带子,分别捆向颜今歌四肢。   颜今歌没有躲避,任带子将他手脚成大字展开,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裴惜惜,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说着,动了动被束缚的双手。   裴惜惜恶声恶气地开口:“等会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她伸手,摸向颜今歌的脸。   颜今歌耐心等待,望着裴惜惜的视线充满纵容。   在这视线下,裴惜惜感觉自己欺负颜今歌,有些过分。   但想起落跑九十九次,裴惜惜狠狠心,伸手遮住颜今歌的双眼,俯身压了下去。   她要让他知道,落跑是不对的,小甜文才是永远的神。   她亲上颜今歌的唇,慢慢舔舐,不亲不重的,在颜今歌想亲回来时抽身离开。   她掌控着节奏,不紧不慢研磨,因为存着给颜今歌一个教训,她亲得克制且撩拨,颜今歌一开始纵容裴惜惜这种小情趣听话躺平,在几次想回应时,裴惜惜不给他回应,他撩拨得后来受不住,干脆挣脱床头束缚反客为主。   天旋地转,裴惜惜被颜今歌以一种巧劲扔到床-上,一下子从主动位置调转为被控制位置。   裴惜惜瞳孔睁大,吃了一惊,“我特意定做的法器,你怎么能挣脱?”   颜今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低阶小娇夫,怎么一下子换人设,变成高阶大力士?   原著里小娇夫要是有这实力,怎么可能遭遇邪魅城主毒手,又被后院那些侍君陷害欺负没法反抗?   这还是原本小虐文?   不过很快,裴惜惜没有心思再细想这些事。   曲终事罢,裴惜惜躺在金床-上,怀疑人生。   到底哪里崩坏了?   明明该是她为邪魅城主,颜今歌为城主巧取豪夺的小娇夫,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脚软城主霸王夫?   系统是不是虚假宣传了?   她呼唤系统,但系统说下线就下线,任她如何呼唤,都不上线。   除非走剧情,小娇夫落跑时,它会从诈死中冒出绿箭头。   千呼万唤,系统依旧不出来,裴惜惜只得作罢,接受这个变异版的小娇夫。   倒是颜今歌满面红光,满脸意犹未尽。   他咂摸下滋味,觉得这花样可以多来几次。   不过想起这花样可能是裴惜惜从其他男修身上学来的,他心头火起,略带醋意地开口:“惜惜,你修为不高,玩得倒花。”   裴惜惜:“???”   她辩驳道:“别乱说,我玩得才不花。”   她和颜今歌在一起时,还是个童女子呢。   “那你说说,这花样,你是从哪学来的?”颜今歌以肘撑头,将裴惜惜的脸对上自己。   他手摩挲着裴惜惜的脖颈,裴惜惜脖颈处的脉搏在他指尖强而有力的跃动,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她的性命掌控在他手里,而她也乐意让他掌控她的性命。   这种感觉,让他沉迷,也让感到满足。   由此,之前的醋意又散了。   那些男修教会了她玩花样又如何,能得到她生死相托,与她日日相伴的,只有他。   裴惜惜不屑道:“这还用学?”   金屋藏娇,人家汉武帝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她都这么大了,还能比汉武帝差?   她视线扫过被颜今歌崩断的白缎,将白缎pass掉,完全没起到作用。   她觉得,可以用红绳。   颜今歌身体皮肤白,若用红绳——   裴惜惜光是幻想下这画面,就感觉自己鼻尖一痒,有鼻血想要涌出,裴惜惜忙默念清心咒,下床穿好衣服,道:“你先呆在这儿反省,我明日再来看你。”   裴惜惜冷酷无情地离开金笼,将颜今歌关在金笼子里。   颜今歌眸光一沉,之前他的判断没有错。   他望着裴惜惜离开的背影玩味一笑,没想到裴惜惜胆子这般大,还真敢将他关起来。   他正欲震断金色栏杆,忽而一顿,将怒气压下。   他重新躺回床-上,决定看裴惜惜之后的态度,再决定如何对她。   他视线扫过金屋,心道,要是裴惜惜不合她心意,他就学她的,将她也关在金屋,日后只能看到他。   想到这个决定,他蓦地激动且期待,他此时反而不太希望裴惜惜做得太好,只要裴惜惜有一点不合他心意,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将她关起。   他披了件外袍,躺回二楼躺椅上,手敲击着躺椅扶手,心情愉悦地静待时间流逝。   日暮,裴惜惜推开金屋大门,进入金笼。   颜今歌从躺椅上以上,靠在二楼栏杆上居高临下望向裴惜惜,眼含遗憾。   真可惜,不能将惜惜关起来。   晚上,裴惜惜取出红绳,为颜今歌穿上一件渔网红绳衣,鲜艳的红与瓷器的白相映成辉,好似雪地红梅束束。   裴惜惜眼有些直,没忍住扑了过去。   颜今歌任她施为,不过等裴惜惜尽兴,他将裴惜惜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又一一回报回去。   裴惜惜:“……”   她咬着床单,大恨。   这小金屋、金笼子到底是关的小娇夫,还是她?   裴惜惜举手投降,请小娇夫回主院,但小娇夫爱上了进金笼子,裴惜惜怎么劝说都不出去,最后真应了那句话,‘修为不高玩得花’,修为不高是她,玩得花是颜今歌。   颜今歌无师自通学会了不少花样,让裴惜惜这个阅遍群书的小黄人自愧不如。   两人过了一段快快活活欲生欲死的日子,落跑小甜心剧情完全崩毁,系统干脆自杀,将裴惜惜弹出这个游戏。   哼,不走剧情还想甜蜜,想得美。   裴惜惜被弹出游戏世界时,满心焦急,满脑子都是将小娇夫数据从游戏里转移出来的法子,不过真等她移出游戏,所有记忆回笼,她瞬间淡定了。   什么游戏世界,全是幻境。   她望向身侧的颜今歌,对他恐怖的学习能力心有余悸。   她决定最近吃一段时间的素,清心寡欲。   颜今歌斜眼望着裴惜惜,伸手将她拢在身下,漫不经心笑道:“小明珍,幻境挺有趣的,咱们再重温一下。”   裴惜惜:救命! 第99章 番外完   时魔重回太玄界时,魔域早已与太玄界剥离,魔族也已经成为传说。   他站在太渊镇一家酒楼上,望着镇外山川灵花盛开,灵草如茵,灵树似海,面上露出欣然之笑。   他的身侧,站着裴惜惜和颜今歌。   他是过来与裴惜惜道别的。   时魔虽然回到过去,且改变了过去和未来,但他原本寿元,不会有所改变。   当年欲魔举魔域和太玄界两界之力,短短两百年飞升,千年污染仙界,对付时魔,而时魔由此扭转时空,回到过去。   也便是说,自当年裴惜惜补全太玄界界膜,时魔也不过只有千余年可活。   此时千年过去,他剩余时间不太多。   所以,他在回到仙界与老友相会告别后,又重回太玄界,与裴惜惜道别。   裴惜惜也知道这点,更知此次相聚,便是彻底离别。   她不由得心怀感伤。   时魔倒是豁达,他早该死在千年以前,这一世多活的千年,本就是赚来的。   他望着太玄界壮丽河山,不由得再次发出他已经说过的无数次感慨:“景色真美。”   天地一片生机勃勃,无论是灵花灵草,还是妖禽妖兽,亦或天上白云大地流水山川,都是活着的。   它们没有被浊气污染成一片死寂。   裴惜惜望着时魔,轻声道:“这一切,多亏了你。”   时魔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敢居功。”   他确实不敢多居功,他逆转时空后,选择的节点是将真相告诉裴惜惜,他所做的,极其有限。   “拯救世界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   是太玄界修士顽强不屈地抗击魔族,是太玄界灵草妖兽为太玄界修士提供修炼物资,是整界上下,众志成城的道心。   “说来惭愧,按理说,实力越强责任越大,仙界之人实力远甚你们修士,抵抗魔族仙他们该身先士卒,但实际上重压却由你们这些修士承担,仙界之人享受着最终成果。”   时魔是真的惭愧,明明修为更高,却躲在修士后边,没有出半分力。   裴惜惜倒是理解,“魔域先侵略的太玄界,你们仙人又受规则限制,不能下下界嘛。若魔域先侵略的仙界,那便是仙人担当重任了。仙人是不能,而非不为。”   时魔听了裴惜惜这话,暗暗摇头,“总归是仙界什么都没付出享受了好处。”   他又道:“所以,仙界中仙得知这事后,决定凡太玄界飞升上界的修士,皆拥有十万原始功勋。”   功勋可当仙石使用,但比仙石更难得。   凡持功勋者,可享有优先权,可抵仙石,总之好处多多。   裴惜惜明白了,这是时魔之前回仙界,说是去看好朋友,其实也为他们太玄界修士争取好处。   他告诉她,仙界不会忘了太玄界修士的牺牲,也不会忘了太玄界修士的功劳。   裴惜惜听到这个消息,挺开心的,虽然她没想着仙界如何,但仙界有表示,太玄界修士这些年的牺牲与功劳,更有价值了。   她朝时魔郑重行了一礼,“我替太玄界修士,向你道谢。”   若非时魔,也不会有这些好处,毕竟逆转时空,那些仙人没有记忆。   时魔摆摆手,“这是你们太玄界修士应得的。”   他视线扫过太玄界大好河山,目光悠远,道:“我接下来,会去太玄界各处走走。”   裴惜惜点头,没有挽留。   时魔又道:“仙界有厌魔灵和空魔灵,你俩若是飞升,可上去寻他俩认认亲,我走了,勿念。”   时魔说走便走,声音落下时,身形只剩下一抹黑影,再一定睛,连黑影也消失不见。   裴惜惜目送时魔消失方向,身子探向窗外,见确实寻不到时魔身影,才懒懒地靠在窗边,对颜今歌道:“时魔也真是,说走就走,也不给咱俩尽下地主之谊的机会。”   颜今歌握住他的手,道:“时魔可能是怕离别感伤吧。”   所以还不如就这样,说走就走,潇洒洒脱。   裴惜惜颔首。   窗外街头传来一声锣响,这声锣响好似一个标志,自它之后,又有玉笛、扬琴、唢呐、大鼓、琵琶等乐器声纷纷响起,曲声热闹,节奏豪迈,好似雄赳赳气昂昂,敌人歼伏,英雄归家。   裴惜惜闻声瞧见,只见太渊镇,热热闹闹,各类鲜艳明媚的繁花装点小镇街头巷尾,孩童、老妪、年轻男女纷纷从各家各户走出,手拎着精美的篮子,或与旁人交换糖果,或交换圆滚滚的糕点儿,或互相洒几滴净水,祝福对方。   他们互称恭喜,说些吉祥话。   锣鼓喧天中,八人抬着一个戏台子从街尾走出,家家户户男男女女停在路旁,在戏台经过时,手抓向精美篮子,从里边抓出花瓣洒向中央的戏台。   花瓣如雨,纷纷扬扬,唯美又喜庆。   而戏台上,正演着《修士伏魔》大戏。   有容貌姣好的凡人着各色法袍,手持刀剑镜等武器扮修士,他们男的玉面女的似貌似芙蓉,这般穿戴正气凛然,确实有几分修士的仙风道骨,而被他们攻击的魔族,则是由着赤橙黄绿等七色褴褛麻袍的凡人装扮,这些‘魔族’脸上带着同色面上,头顶矗着同色穿山甲刺似的假发,正躬身翻滚,做出躲避、伏诛之态。   旁边众凡人纷纷扬起花瓣,见魔族狼狈躲闪,大声喊“好。”   听得旁观之人叫号,‘仙人’攻击的招式愈发花俏好看,而‘魔族’更见狼狈不堪。   裴惜惜忍不住感慨,“凡人比修士,更念长久。”   下边热闹,是净魔节庆典。   修士对时间不敏锐,除前十年修士每年都热热闹闹地欢庆净魔节,之后修士便觉得,每年一举行,太频繁了,修士常常一闭关就数年过去,总不可能为净魔节,不闭关,不修炼,一年年的,尽耗在净魔节上。   于是,修真界决定每十年举行一次。   倒是凡人,因寿元有限,每年都不愿浪费,净魔节风俗一年年的延续下来,并衍生出各种庆贺节目。   颜今歌道:“修士也不会忘记的。”   虽然太玄界界膜补全,魔域与太玄界再次分离,但难保数万年后,魔族不会卷土重来。   只要魔域不消,便有可能再次侵略界膜,不过,这责任就得有那时的太玄界修士承担了。   裴惜惜颔首。   她望着生机勃勃的太渊镇及居民,生机勃勃的太玄界万物,也跟着感慨道:“世间真美。”   她望向颜今歌,道:“师父,我们飞升吧,去仙界,看更广阔的世界,以及更多不曾见过的风景。”   太玄界她与颜今歌已经走遍,修为也到了飞升的时候,是时候开启另一段新的路程了。   颜今歌上前拥住裴惜惜,道:“好。”   无论是太玄界还是仙界,只要两人在一起,处处皆可为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