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飞升之人暗恋后   作者: 已文芒   文案   据说,每任修士飞升前,都要剑斩魔王方能打开上界之门。   这个传统延续了数千年,却在洛肜这一届断了线。   因为某些人的贪欲将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逼入魔道且登临了魔族王座,而她掀起的复仇计划撕裂了数百年的正邪和平,让整个修真界血流成河元气大伤。   不过那都是重生之前的事了。   重生之后的魔王表示手里不想再沾血,只想好好守住师门,保护那个人。可身体里的蛊虫在告诉她,一笔勾销是妄想,对方已经动手,她能做的只有反杀——   洛肜一直以为复仇的路上只有自己,但在重生后发现,她身边一直跟着一道影子。   抛开仇恨的蒙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肜,白玉钦┃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极道魔尊死而复生了   立意:以直报怨,迎难而上。 第1章 重生第一   琮洲六月,位于天山之巅,集百名仙门优秀子弟的衍天宗发生了一件“振奋人心”的怪事连续两年几乎门门全优的长乐宗弟子洛肜,在期末考上交白卷了!   在衍天宗这里,只有考不好的学生没有不想考的差生。   这不,白卷一交,人就被负责监管事宜的子桑长老传去教书阁了。   “多半是要挨训。”   练武场上,三两少年围在一起互相切磋,身法繁忙也不影响他们聊八卦。   洛肜是谁?除去是修真界十二大仙宗里的长乐宗掌门亲传,还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年仅十六岁就结下金丹的天赋者!   把各家仙宗历史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什么“修真奇才”“仙门未来”“正道之光”,数不尽的夸赞褒奖让大家集体默认了她的前途无量。   谁让他们同窗两年发现,天赋比不上人家,实力打不过人家,就连勤奋都没有人家刻苦呢?   “我还是看不懂,洛师姐为什么要交白卷?难道是因为未婚夫请假回家了无心向学?”   “有可能,这两年多来天天看他们在学堂同进同出的,感情不是一般好!”   “唉,好羡慕傅少元,为什么他可以和洛师姐定亲?论天资、师门,师从衍天宗的白玉师兄比他强太多了!又或者洛师姐一人独美也不错啊!”   陈不念说完就看见对面的同伴在挤眉弄眼,他傻乎乎地转过身,看见三步之遥的白玉师兄:“……”   “师,师兄好!”陈不念倏地站直腰板,抬手和洛肜常年争第一的白玉师兄行礼,等白玉钦回礼走远后,才抹了把虚汗,小声跟同伴们说:“没事,白玉师兄一心修炼,比洛师姐还心无旁骛,不会听我们这些八卦的。”   “确实,白玉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冷清了,比洛师姐还话少。”   此时距离练武场百米外的教书阁内,接受长老训话的洛肜心里很是无辜。   任谁死了十几年后又回到少年时期都会脑袋发懵吧?何况她死前早已入魔,用的魔气,乍然被这么浓郁的灵气包围,感觉挺不适应的。所以在后面的答卷时间里,她都看着试卷发呆,仿佛在做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发现自己真的重生了,还回到了师门没有被灭的时候!   洛肜想起此时健在的师父师兄,突然打断子桑长老的长篇大论,毅然决然地弯身请求说:“老师,我想请假回师门一趟!”   衍天宗采取封闭式教学,从进门起学满三年方能下山。如有特殊情况,需有师门长辈前来说明接送,比如朝令宗的傅少元,就是家中有人来接才给予放行离山的。   因为没有衍天宗的令牌,谁也无法进出衍天天山。   子桑长老想起洛肜往日的刻苦,不由放缓了态度询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对洛肜的人品心性都十分看好,唯独不满意她跟傅少元的婚事。   在他眼中,傅少元哪里都比不上洛肜,也跟不上她的修为进度,这门亲事着实订的草率。   可这话他不能说,因为衍天宗只逢魔出手,向来不干预其他宗门的发展。   面对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师长,洛肜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请假理由,索性半真半假道:“最近几日接连梦见师门出事,弟子惊扰不安,很是挂念师父师兄他们。是以恳请老师准假十日,让弟子归山探望。”   从琮州衍天宗回郡南长乐宗,御剑出行至少需要三天两夜,期间灵力损耗巨大,也极其容易遇到其他危险。特别是洛肜这种被魔尊点了名要杀的,一出神山必会遭遇魔族埋伏。   所以子桑长老不可能因为几个噩梦就放洛肜下山。   念其一片孝心,子桑长老主动召出仙器水月宝镜,给洛肜观看此时长乐宗的外围情况。   干净整洁的长阶一眼望不到头,三两弟子在上面清扫落叶,宗内剑声争鸣,一片祥和之象。   洛肜顺着台阶往上,看见苍穹有劲的“长乐门”三个字,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这块牌匾曾在她眼前被人劈成两半。   师父、师兄、及千名同门弟子她一个都没有救下。   “恳请老师准假!”洛肜双膝跪地。   她这辈子只心甘情愿地跪过三个人,一是从小养大她的师父师娘,二是眼前悉心教导她的天宗长老。   她要回师门,现在、立刻、马上!   纵使时间上还没到灭门的点,她也已经等不下去了。   她不能再眼看着亲人一一死在自己眼前。   白玉钦走进教书阁的时候正好听见洛肜下跪的声音,他脚步一滞,想转身离开时已被子桑长老察觉。   “钦儿。”   白玉钦止步进屋,看了眼跪得笔直的洛肜背影,收回目光拱手朝师伯行礼:“老师。”   洛肜听见白玉钦的名字时背脊一僵,如果说上辈子大仇得报谁也不欠的话,那白玉钦要被排除在外。   子桑长老捏了捏鼻梁,没答应洛肜的请求,只说会联络长乐门商议,让她先回去抄写一百遍清心经等消息。   洛肜无法,起身看见站姿挺拔的白玉钦时目光不禁停留了几秒,直到对方看过来后才慢半拍的,有些生疏地朝他行同门礼。   白玉钦颔首目送她离开,不等他问,子桑长老便已经头疼地说明缘由道:“洛肜被噩梦惊扰无心向学,态度坚决地提出想回师门一趟。钦儿过几日下山除祟途径郡南,可愿和她一道?你们实力相仿,结伴出发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玉钦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她非要下山不可?”   “非下山不可。”孩子都下跪了,他当老师的没法置之不理。   子桑长老知道自家师侄不喜和女子走近,但为了两人的安危还是尽力劝了劝。   好在他没看错人,师侄面冷心热,挑明要害处就答应了下来。   白玉钦离开前询问:“师伯,可要我提前出发?”   “不用,你按照原计划下山就成,也别告诉她。这几日让洛肜抄抄经书静静心,免得她路上心急出事。”虽担忧师门是好事,但面对噩梦的处理方法着实欠当,到底是年纪小未经事,还需压着性子好好磨练一番才成。   白玉钦低头应是,带着些许心事离开教书阁。   “嘿!”   教书阁转角,等了一会的洛肜看见白玉钦出来,立刻从墙边站直身板。   白玉钦眸光有丝错愕,配合地停下脚步,想知道从未找过他的洛肜有什么事。   洛肜摸了摸鼻子,感觉挺尴尬的。因为前世他帮了她很多,而她死前还骗了他,失约于龙首道。   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很想跟他聊聊,等她回神时,自己已经喊住了对方。   “那个,”洛肜垂眼目光四转,看见他腰间的乌金岁华剑,想起它出鞘救人于水火的银光,突然脑抽地问:“你本命武器挺不错的,可以借我看看吗?”   我滴个乖乖!   洛肜说完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剑修的剑是能随便看的吗?这跟想摸别人老婆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唉?”   洛肜看着递到自己身前的岁华剑,懵懵地抬头去看岁华剑主。   “不是想看吗?”白玉钦完全没往挑衅的方向想,见她不接,还主动拔出了岁华。   乌金的剑身上布满不规则的裂纹,每一道裂纹里都浇筑了封魔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洛肜知道,岁华一剑破万法。   追杀她多年的魔尊仲燕绝就死在这把剑下。   用她的手,借他的剑,压住了魔界动荡。   忆起曾经,洛肜刚想抬手接触岁华就听见不远处弟子惊慌大喊:“白玉师兄你为何朝洛师姐拔剑!!”   “定是因为洛师姐故意交白卷让白玉师兄这次第一感受到了侮辱!”   “那也不能对同窗拔剑啊!”   “对啊!”   洛肜:“…………”看吧,动一个剑修的剑就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第2章 重生第三   洛肜解释了一通,不敢再给白玉钦惹麻烦,以抄清心经为由溜去了静室。   一百遍的清心经,足以让她认认真真地写上一天一夜。   衍天宗没有食堂,宗门里也没有修为低于筑基期的弟子,大家都是用辟谷丹来解决温饱的,用了辟谷丹后,一日三餐都可以用打坐打坐和打坐来替代。   但抄再多的清心经都无法平定洛肜想归家的心。   从白昼至深夜,洛肜最终还是破功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   她要怎么才能下山呢?没有老师的批准,衍天宗的令牌,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走不出天山地界。   哎,好烦。   洛肜扭头望向半开的窗台,发现夜半时分的衍天宗又悄悄下起了小雪。   和四季如春的郡南不同,琮洲天山一年到头都是霜雪,无论眺望哪座山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起身走出静室,撤去护身术法,感受着雪夜的寒冷。   虽然被冻得唇齿发颤,但这是还活着的证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犹记得为了不让那些人搜魂,她自己打散了自己的魂魄。   和师父一样,灰飞烟灭。   回来的好,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洛肜仰天吐出一口白气,转身时发现楼上书阁居然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   她将几名同窗从脑海里过了一圈,想到了某个人。   没跑了,只有衍天掌门的亲传弟子才能进出衍天宗的最高藏书阁。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在楼下吧?   想到昨天的误会,洛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不打扰了,等她解决了傅少元那头畜生再说。   她刚准备进屋,就看见楼上的灯光一灭,紧接着某道清风霁月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前,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庭院里的洛肜。   两人隔着朦胧月色对视,彼此都静默无声,好似怕惊扰了谁。   直到洛肜被冻到低头接连打了三个喷嚏,白玉钦抱书蹙眉捏了个护身术送到洛肜身上,这才沿着旋转木梯下来站在三米外问她:“为何撤去护身术法站在雪中挨冻?”   “我……”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她觉得能重生回来实在太高兴了?   白玉钦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想起师伯的话,微微垂眼提醒她说:“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天山的气候特殊,没有术法加持,哪怕金丹期的身体也会受损。”   “哦好,好的。”洛肜低头含糊应下,心想我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啊?小古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白玉钦赶在她抬首看过来前收回看她的目光,抬手拂去藏书上的雪花准备离开说:“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同窗两年,他们除了在秘境试炼中偶有几次出手相助,其他时候都是点头之交。是以今夜难得独处,也没有什么是他能聊的。   不过这是白玉钦单方面的感受。   对洛肜而言,他是她师门被灭投身魔道后的唯一友人,纵使道不同不相为谋,每逢佳节之日时,两人还是会乔装于人间聚首。   若非她去龙首道赴死前不小心中了媚毒强行对他做了过分的事,她也不至于现在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回想起来,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嘴巴又快大脑一步地将人叫住。   洛肜鼓起勇气试着拉近距离说:“那个我……我最近遇到了点难题,白玉师兄可以帮我解解惑吗?”   白玉钦抬首看了她三秒,点头应声说:“好。”   洛肜松了口气,嘴皮子一秃噜道:“大半夜站在外面说话好像怪怪的,不如我们进静室坐着聊吧?”   不是,大半夜的一男一女在静室更奇怪好吗!   她都想把自己舌头给扯下来了,怎么尽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呢!   好在白玉钦没想太多,可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抱书跟在洛肜身后就进了静室。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靠窗的案台上,那里洒了一地的宣纸。   不不不!   洛肜知道小古板最看不得脏乱了,赶紧跑过去收拾地上的纸张说:“抱歉,我方才出去忘记拿东西压住宣纸了,都是风吹的。”不是我动的手!   白玉钦嗯声赞同是风的原因,过去把藏书放下,蹲身帮忙捡起地上的宣纸。待看见上面笔迹潦草的清心经时,动作一顿,连抄写清心经都静不下来,说明抄咒之人心思极烦。   据他所知,长乐门并无大事发生,她为何这么不安?   “没事没事我来收拾,你坐着就好。”洛肜拿过他手里的宣纸整理好叠放在一起,看见上面敷衍的笔迹,不动声色地拿过白纸盖住,当做无事发生说:“你别站着,喝点茶吗?我去泡!”   白玉钦还未开口回答,洛肜就拎起瓷壶直奔外面去刨山尖尖上的那一搓净雪。   这就算了,待白玉钦看见洛肜用法力将水烧开后,徒手去拿泡在开水里的茶杯时,眉峰一抖,瞬间挡住她即将烫到的指尖说:“我来吧。”   他见识过她在长乐门的受宠程度,知道许多生活琐事都不需她管,但没想到在修炼上勤奋刻苦,练剑练到手生薄茧的她会连茶都不会泡。   幸好她已结下金丹不需这些生活常识,不然真不知道她离开师门后要怎么照顾自己。   洛肜看着坐姿端正,泡茶手法从容优雅的白玉钦,默默地跟着挺直身板。   真的太久没有用过灵力了,把控不准,差点在他面前露了馅。   两人静谧无声地相对而坐,等茶汤逐渐翠绿后,洛肜才找到话题说:“白玉师兄,你,你小时候是不是来过长乐门啊?”   白玉钦端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缓缓颔首承认说:“是,你想起来了?”   “嗯?”她想起什么?   洛肜望着他谪仙般的容颜,摇头道:“我没有印象,我师娘治病的时候不让我在场的。”   治病?   白玉钦放下茶杯说:“我不是去治病。”   “那是?”你不是说是为了报答我师娘的救命之恩才帮我的吗?!   白玉钦明白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屋外雪已停,白玉钦起身准备离开说:“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洛肜昂头看着他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我师娘对你没有救命之恩?”   “嗯。”白玉钦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他送她回师门那会,长乐掌门夫人已经仙逝了,何来救他一说?再者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向药王谷弟子求医?   洛肜神色越发茫然,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娘的救命之恩,你为什么会不留余力地帮我?   现在的白玉钦没有骗她的必要,那就是前世的白玉钦说谎了?   小古板居然会说谎?   洛肜恍恍惚惚地端起茶杯,甫一入口就被还冒着热气的茶汤烫到舌头。   “嘶!”   杯盏落地,白玉钦回首。 第3章 重生第三   洛肜张嘴哈气,看着被茶汤洒湿的宣纸,手忙脚乱地开始挽救,怎么说都是她抄了一天一夜的成果啊!   “别抹。”白玉钦夺走她手里湿透的宣纸试图分开,但还是晚了,纸上墨迹被她抹成一片彻底作废。   白玉钦:“……”唉。   洛肜睁大明亮清澈的杏眼,满是不可置信,片刻垂头磕在书案上无力道:“我可怜的九十九遍清心经,我还想着明天交给老师过目的!”   白玉钦沉默了会,把东西收拾到旁边的书案上说:“重新抄写罢。”   你是魔鬼吗我刚抄完九十九遍!   洛肜突然雄起“怒视”了白玉钦一秒,随后又萎了下来。   不抄也不行,虽然老师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宁心静气,但该交的稿纸还是要交的,这是态度问题。   如果不交,她短期内恐怕更加难回师门。   “对不起,白玉师兄你回去休息吧,过两个时辰还得上早课呢。”洛肜认命地准备重新抄写。   “不急。”白玉钦站了会,走到不远处的书案前坐下,铺好笔墨纸砚,点燃香炉,似乎也要用功。   洛肜瞄了他一眼,角度问题让她看不见他在写什么,但他主动留下来是事实。   她内心有些小窃喜,拿起狼毫笔沾了沾砚台说:“白玉师兄我们聊聊天吧,同窗两年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但不妨碍白玉钦从心回答说:“盖世之才,怀珠抱玉。”   洛肜笔尖一抖,又浪费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谬赞了,都不想想再回答的吗?   以她的修为,最多只是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放到整个修真界里根本就不够看。除了魔尊仲燕绝要扼杀她于摇篮,修真界里也不乏期待她陨落的修真者。   她哪是什么盖世之才啊,倒是差点成了灭世之才。   她团吧团吧,把废弃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白玉钦那边的竹篓里说:“这八个字应该送给你才对,白玉师兄,你说如果有人要挖我金丹毁我灵根,我应该怎么办?”   “谁?”   白玉钦停笔朝她看过去。   洛肜将幽暗藏在眼底,笑着说:“没有谁,我说的是如果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玉钦拧眉回答。   “好!”洛肜决定了,这就去找个更毒的东西种在傅少元体内!   她看向白玉钦的侧脸,眨了眨眼睛接着问:“万一对方人多势众我打不过呢?”   白玉钦:“叫人帮忙。”   “谁会帮我?”   “我。”白玉钦写完一页清心经拿到旁边放好,然后补了一句说:“同窗之谊,能帮则帮。”   啊?什么破同窗情谊能让你付出性命来帮忙?   洛肜问他:“只要是同窗你都愿意出手相帮吗?”   白玉钦迟疑了半晌,沉声应了声“嗯”。   好,真不愧是你,人间正道白玉钦!   于是洛肜趁机跟他要了通灵讯的口令。   所谓通灵讯是方便他们同窗之间互相联络的一种阵法。   阵法刻在玉符上,只需将玉符佩戴在身输入灵力,再配以对方口令就能联系上你要找的人。   如果不输入口令,消息就会发到拥有此阵法的玉符上。   俗称群聊。   洛肜鲜少使用通灵讯,拿到白玉钦的通讯口令后,便背对着白玉钦悄悄捣鼓。   不一会儿,白玉钦腰间的玉符接连亮起。   他疑惑了下,放下毛笔输入灵力,听见某人的声音无奈看向还在玩的洛肜说:“洛肜,专注。”   “哦。”洛肜放下手里的玉符,拿起狼毫笔继续抄写。   夜色浓重,从重生回来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洛肜,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慢慢地打起了哈欠。   许是身边有信任的人在,丑时刚过,她就趴在桌上眼皮耷拉耷拉地睡着了。   白玉钦偏头看了她一会,想起师伯说的噩梦惊扰,便施法隔绝外面的风声,多留意了几分。   洛肜入睡得很快,也睡的很不安。   她周围是数百名同门的尸体,师门残恒,血染断壁。   温润如玉的大师兄被一杆长|枪|刺|穿头颅钉在朱红的殿门之上,意气风发的二师兄被拖至阶前下跪斩首,师父自爆灵核尸骨无存,自己金丹被挖灵根尽毁,长乐门上下一千零九十九名弟子全部战死!   洛肜看着昔日仇人气血动荡,还没有冲过去开启仇杀就被人强行从梦中唤醒。   “洛肜,凝神!”   是白玉钦的声音。   入魔多年,每次快迷失本心的时候,它都会出现将自己从魔渊边缘拉回来。   这次也不例外。   洛肜脱离梦境后偏头吐出喉中淤血,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现在的她不像是个风光霁月的修真者,而像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血修罗。   “你到底怎么了?”白玉钦蹙眉担忧,隔着轻薄的衣袖握住洛肜手腕帮她平定经脉气血,什么噩梦会让一个人心性瞬变?   洛肜回神对上白玉钦的目光,杀意顿收,抬起另一只手,垂眼不甚在意地擦了擦染血的唇角说:“没什么,就是在梦里被人打了一顿。”   前世他不远万里来相救,不顾势单力薄的局面,只身杀进群魔里将奄奄一息的自己带回衍天宗。代价就是伤势过重倒在天山入口,后卧榻昏迷了整整半年,如果不是衍天宗长老察觉他魂灯有异来得及时,他真的会死在天山脚下。   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再把他牵扯进来。   她需要尽快赶回师门,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入一次魔!   虽然这是下下策。   现在她假装没事的话小古板也不会信。   洛肜心思百转,避开白玉钦的目光说:“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梦见傅少元身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他为了那个女人挖我金丹、抽我灵根、灭我师门,然后我宁死不从,把灵根毁了也不给他抽,最后成了一个废人。”   从天之骄子沦为身残体弱的废人,连普通的凡人都不如。   白玉钦蹙眉,“他没有那个本事。”   洛肜没反驳。   傅少元是没有,但他背后的朝令门有。   从她十六岁结丹开始,他们就在谋划了。   洛肜的沉默落在白玉钦眼里就是难过。   他知道她和傅少元的感情好,但没想到会深到动摇心性的地步。   当真就这么喜欢傅少元吗?   白玉钦确定洛肜气血畅通后,便放开了她的手腕。   屋外风雪又起,漆黑静谧无声。   洛肜看着他放开的手,有点想抓回来,但身份不对,她克制住了。   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说:“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白玉钦回到之前的案台上召出徽光长琴。   悠悠琴声带着安神之意在静室里回荡。   洛肜身心放松下来,心想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远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坐正身子看着写到一半的清心经,执笔继续写下去。 第4章 重生第四   卯时一刻,宗门早课的钟声敲响。   洛肜从书案上睁开眼,发现天亮了,她中途竟然又睡了过去。   此时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白玉钦所用的案台已经被收拾干净,而自己书案的左上角多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洛肜拿起来一看,正是她所需要的清心经。   什么啊?原来这时候的小古板就已经对自己这么好了吗?那为什么前两年一点表示都没有呢?难道要她主动才会有故事?   洛肜看着和自己笔迹一样的清心咒弯眉轻笑。   她主动就主动吧,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她拿上白玉钦帮忙抄写的清心咒找到子桑长老交差,正待提起回师门的事,就被子桑长老催来上课。   洛肜知道这是不放行的意思,心情极度郁闷地回到文渊楼,顺便翘掉了今天的早课。   期末文考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课程应该会转到秘境试炼。   秘境试炼一进去就是好几天,那样她就更加没有机会回师门了。   洛肜苦思冥想,终于在同窗早课回来时想起了一条通往山外的秘密通道!   只是那个位置吧……   “大师姐!!”一声朝气蓬勃的呼喊打断了洛肜思路,她抬头,看见从外面跑进来的少女微微一愣,随后舒展笑颜说:“敏儿!”   这是最黏她的同宗师妹金敏儿,天赋不错且修炼勤奋,先是从千名外门弟子中考进内门,又在三百名内门弟子里脱颖而出,拿到此次衍天宗的进学名额。   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她,又将她带进长乐门的缘故,敏儿即使没拜在她师父名下也格外地听她的话。这几年来她一直追随在她左右,是少数几个中没有被她害死的同门之一。   因为在师门发生变故前,敏儿为保一村老小独自力拦百名妖魔,苦撑到援兵出现才倒下,从此岁月定格,永远停在了最好的年华里。   金敏儿第一次听她师姐这么热情地喊自己,脚步不禁慢了一瞬,紧接着心情宛如百花绽放,跑到洛肜面前既开心又担忧地关切道:“师姐你没事吧?子桑长老罚你什么了?你有没有受伤?我听说白玉师兄朝你拔剑了!师姐,白玉师兄是不是想欺负你!”   呃……   洛肜看着背着重剑随时准备砍人的师妹,笑着拉她坐下来说:“没有,是我提出想看他的佩剑,他才拔剑给我欣赏的。”   金敏儿恍然大悟,看向洛肜腰间的点苍刀说:“师姐的本命武器也超好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好好好,都好。   在你眼中我就没有瑕疵的地方。   洛肜没看见另外一个同门师弟,便问金敏儿:“敏儿,师弟向光呢?”   此次来神宗门进学,他们长乐门一共来了三个人。   除了她俩还有一个性格沉稳的师弟。   金敏儿这才想起来说:“噢,他以为师姐你还没回来就去教书阁找你了,原本我也想去的,但是他说不用两个人去。师姐不用管他,他过会就回来啦!”   原来如此。   洛肜看着活力四射的同宗弟子,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金敏儿被迷得晕乎乎的,这可是他们宗门大师姐,也是整个修真界未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师姐我……”金敏儿正要跟她聊起秘境试炼的事,就被身后冒出来的两道声音截胡:“洛师姐/洛师姐。”   又、来、了!   金敏儿对以后要抢走他们宗门大师姐的朝令宗人没有一丝好感,要不是看在师姐喜欢傅师兄的份上,她一定天天找他们切磋,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洛师姐,我们的师兄请假未归,过两日的秘境试炼可否带我们一起?”虽然是询问,但问出口的朝令门弟子已经做好了被答应的准备。   这两年每次秘境试炼,长乐宗都和朝令宗组在一起,这次想来也不会例外。   洛肜抬眼看向自家师妹身后的两名朝令门弟子,没想到她还没找上门,“仇人”就自己凑上来了。   她入魔后杀过不少修真者,对眼前的这两名朝令宗弟子没什么印象,反正她带领魔族傀儡血洗朝令门时,一个活口都没有放过。   没一刀捅死你们师兄都算好了,还想让她带人?   洛肜微微一笑,带着慵懒的讽意说:“不行呢,还有半年就结业了,我想专门带带我的师妹师弟。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参加秘境试炼了,前四次我教了你们那么多东西,相信这次你们可以靠自己顺利通过的。”   朝令门一众弟子闻言神色生变,什么叫这次他们可以靠自己顺利通过?难道以前他们不是靠自己通过考核的吗?!   领头的朝令门弟子没想到洛肜会当着其他同窗的面这样说,这不是在下他们的面子,而是在下朝令宗的面子!   朝令宗的实力在十二仙宗里排名第二,出门在外,哪个宗门不对他们尊敬有加?区区一个排名最末的长乐宗,要不是出了个修真奇才洛肜攀上他们朝令宗联了姻,长乐宗这些年能站得起来?   小小洛肜天赋再怎么卓绝,也只是个金丹期,放到元婴、化神、练虚那些尊者面前什么都不是,他们杀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长乐门想拿洛肜当门面,也要看她能不能成长得起来,没看见她都被魔尊追杀到天山之巅躲着了吗?   这两年要不是有他们朝令宗出力庇护,别说洛肜了,就是长乐宗恐怕也早被魔族踏平,哪轮得上她高高在上地拒绝他们?!   饮尽炎凉的洛肜怎会看不出他们所想。   前世她为还朝令门的庇护之恩,就是这么给朝令宗打工的。他们只需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能得到她的各种帮助。   谁让她欠他们人情呢?但对方出手帮忙的背后目的是什么,就难说了。   洛肜忽然想起来,抬手把了把自己的脉搏,不知道此时身上有没有被种下迷情蛊。   感觉应该是还没有的,她尚未结业,没到被|操|控的时机。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想打架吗?”扬眉吐气的金敏儿把手放在背后的剑柄上,大有朝令门弟子敢应就直接开擂台迎战的意思。   她文化课不好,实战能力可是刚刚的!   虽然比不上师姐,但打这些朝令门弟子绰绰有余!   来呀!她早就想揍这些人一顿了!   朝令门弟子对金敏儿背上的金色重剑颇为忌惮,同窗两年,谁不知道谁的实力?   金敏儿就是一条疯狗,谁应战谁吃亏。   但碍于面子,他们硬着头皮不后退,硬是说完“不可理喻”“洛师姐我看错你了”等失望之语才拂袖离开。   “我呸!死懦夫,白眼狼!不敢跟我切磋就说我师姐坏话,我师姐可没有你们这么孬的儿子,没断奶就回家断奶去吧!求我师姐带你们就是这个态度?我师姐欠你们啊?臭不要脸!”   “你!”朝令门弟子回头怒目相视。   金敏儿丝毫不怕,用更凶的眼神瞪回去说:“我怎么样?我说的不对吗?”   “金敏儿!”长乐门弟子向光还没进文渊楼,就听见了同门怼人的声音。   他没有金敏儿那么天真,深知朝令门和长乐门的合作关系,知道自己不宜和朝令门结仇。   外人只见他师姐十六岁结金丹风光无限,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朝她下杀手。没有朝令门出面庇护,他师姐的安全会下降很多以及遇到更多的危险。   洛肜看见同门师弟到来,笑着跟他说:“师弟好啊。”   “师,师姐好。”向光将脸上的阴沉一收,身板站得笔直,不复之前训人的架势。   金敏儿挺怕这个心机深沉的师弟的,往洛肜身边躲了躲说:“我没有错,是他们先对我师姐不敬的,他们还在背后说我师姐坏话,他们活该被我骂!”   要是以前师姐不表态,她肯定憋着不说。   但师姐都表态了,她还怕什么?   周围吃瓜群众目睹朝令门和长乐门“分裂”,纷纷激动地站队道:   “想不到堂堂第二宗门弟子居然跟长舌妇一样在背后嚼人舌根!”   “对啊,不就是被洛师姐拒绝组队吗?瞧他们脸上的那个表情,诶呦呦真的好可怕哟!”   “洛师姐带带我吧!我相貌堂堂品行端正,既勇敢无畏又会感恩!选我选我!”   “这修为几斤几两啊也敢跟洛师姐摆脸色?”   ……   庄严肃穆的学堂气氛因为一人一句的阴阳话渐渐哄闹起来,直到夫子出现才有所收敛。   洛肜听着周围挤兑朝令门的声音微微勾唇,朝令门站得那么高,也不是没有敌人的。   这不,随便递根枝杈就长起来了。   十二宗门势力分成几股互相牵制,谁会甘心屈居谁的身后。   随意挑起事端的洛肜正想惬意地伸个懒腰,就见白玉钦从夫子身后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她心一乱,连忙放下手,坐得端端正正。 第5章 重生第五   愧疚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洛肜不怕别人说她性情大变,就怕白玉钦察觉到什么然后疏远她。   眼看他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邻桌落座,洛肜这才反应过来,他上学时竟然离她那么近?为什么她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夫子还在台上整理教材,洛肜看了会白玉钦,身体轻轻往他那边倾斜悄声说了句谢谢。   白玉钦指尖一顿,抬眼对上她带笑的眼睛,面色平静地微微颔首。   随着夫子出声,两人各自错开视线。   现在的课程对早已学过并运用自如的洛肜来说,无疑是枯燥的。   她趁着夫子不注意,转头打量学堂里的同窗面孔,然后挨个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没人发现她的分心,除了邻桌的白玉钦。   他眉峰蹙起,想让她认真听课又不方便提示,直到看见她腰间的玉符……灵力随心而动。   突然收到白玉钦消息的洛肜,杏眼圆睁,很是不敢置信小古板会在课上给她传玉符!   嗯……她是没认真听讲,但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以小古板的心性应该不会被她影响才对?   好吧,她这就乖乖上课。   洛肜拿起案上的毛笔开始画符熟悉灵力。   一天下来,她除了不听课什么都听,没有半分从前认真的模样,让白玉钦频繁分心,无从下手。   他不想跟洛肜走太近,但眼下他不管的话,没人知道她在消极进学。   长乐门的弟子一向以她为首,容不得旁人说她半点不是,她听课不听课在他们眼中都是对的。   至于旁的同窗子弟,碍于修为差距或身份有别,就算发现洛肜上课开小差也不会去管,甚至还会乐以见得。   待到放学钟声敲响,白玉钦欲联系洛肜告知她不日便会下山,让她不要这么“自甘堕落”。   就见一下课的洛肜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是急匆匆跑出去那种,而是一个瞬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玉钦对此:“???”   他感觉,她可能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为了下山。   “兄弟们走走走,趁早去冷泉做完晚课,抓紧时间踢两场蹴鞠啊!”热情开朗的陈不念招呼交好的同窗去上晚课,看见白玉钦仍端坐在书案前,同样招呼了一声。   白玉钦虽然话少,却从不高傲,所以人缘并不算差。   只是他不喜欢扎堆“泡澡”,一直都是等人少了才去完成晚课。   是以陈不念的邀请,不出意外地被白玉钦婉拒了。   陈不念习以为常,继续吆喝三五同窗,跑去终年云雾缭绕靠近三尺便冰寒刺骨的冷泉锻体。   冷泉之水来自天池瀑布,拥有疗伤解乏的奇效,不过过程会有些痛苦,坚持泡完才会舒服。   百名学子中有男有女,寝舍和冷泉自然是分开的。两边都有禁令,谁也不能乱入对方地界。   不巧,洛肜想起来的秘密通道就隐藏在男生的冷池底下。   她会知道这个是因为,白玉钦曾在她踏平朝令门身受重伤时,偷偷地带她回来照顾过,走的就是这条秘密通道。   那是他第四次出手救她,为了不给他惹麻烦,她在伤势缓过来后趁夜离开并摧毁了这条秘密通道,免得日后给衍天宗留下隐患。   当时的她真的很果断呢!   毕竟白玉钦是她亲离友散后唯一还愿意帮助她的人,是在悬崖上牢牢抓住她的那只手,亦是守住她本心不被魔灵淹没的光。   前世她满手脏血烂命一条早已救无可救,能做的只有离他远一点。   如今故地重游,真是感概良多。   洛肜看着不远处的冷泉入口整了整衣袖,顶着师弟的脸,穿着从师弟那里顺来的男子校服,怡然自得地走了进去。   男女泉池并无什么差别,洛肜没在池边看见男子的衣物,想来他们都已经泡完了。当即露出本性,直接穿着鞋子下水。   时间久远,她记不太清那个通道的方位了,只能潜进池底慢慢寻找。   好在虽然泉池面上水汽缭绕,底下池水却很清澈。   她下半身泡在水里被冻得哆嗦了下,深吸一口气消失在池面。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洛肜沿着池壁一点一点地摸索,由于泉水太冷她没有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对方来到池边脱去外袍下水后,洛肜才猛地一惊!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   他们不都在操练场上踢蹴鞠了吗?   洛肜靠在池壁上屏息不动,以金丹期的视力看着在水里走动的长腿。   糟糕了,别人来冷泉都是盘膝打坐锻体的,要是被人发现她潜入水底摸来摸去肯定会被当成变态!要是她自己脸还好,但这是她师弟的脸啊!   算了,算了,她还是等大家就寝后再来吧。   反正这口气也快憋到尽头了,现在要自自然然地从池底起来。   嗯,一定要自然!   洛肜刚要冒头,一道剑气就分开泉水直扑她面门。   喂不用这么警惕吧!   洛肜缩头躲回池底,捏决挡住来势汹汹的剑气。   白玉钦下水时就察觉池中有人,可池边没有衣靴,池面也没有人影。   躲在池底的人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人。   两者皆可教训。   两人在池下过了十几招,洛肜深吸的空气憋到头了,隐忍不住从池底冒出头说:“白玉钦!你打这么凶干什么啊!”   天山结界那么森严,还会有贼人潜进来不成?都是同门,非要揍到对方才甘心咩!   洛肜没有伪装音色,恰好变身符的时限也到了,导致她当着白玉钦的面“噗”地变回女身。   白玉钦先是神情呆滞,随后脑袋像炸了花。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人人都有灵力护体的缘故,大家身上的校服都不怎么厚。   湿衣贴身,少女的曲线瞬间凸显出来。   偏偏洛肜还在气恼他下手不留情,非要逼她暴露,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洛肜你!!!”白玉钦红着耳根背过身,饶是猜到她会为了下山采取行动,也怎么都想不到遵规守礼的她会夜闯男子冷池!   这是一个女孩该来的地方吗?她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他呢?!   洛肜被他咬牙切齿的语气怵到,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生气了,悄咪咪地拉开距离准备开溜说:“哈哈,好巧哦,你也来冷泉锻体哈?那你慢慢泡,我先走走走啦!”   她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白玉钦急火攻心转过身,看见她要出池水,又猛地转回来,招来自己的外袍劈头盖脸地罩在她身上,真是又气又急又不好意思明说。   洛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贴身校服,脸颊微微发热,不过见多识广的极道魔尊是不会被一套衣服打败的!只是衣物贴身了点,又没有露什么怕什么!   “谢谢白玉师兄!”她裹紧白玉钦的外袍麻溜开溜。   白玉钦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神色懊恼,她为了下山竟然不惜毁去自己的名声,昨晚他就应该告诉她打算的。   往外跑的洛肜缓过池水的刺骨后,捏决烘干了身上的校服,然而还没有走远迎面而来一群少年郎。   日哦,符纸失效了变不了身,还进出无门,左右无路。   洛肜眼珠一转,掉头跑回冷泉丢开白玉钦的外袍“噗通”入水,游到白玉钦的身后躲着说:“白玉师兄帮帮忙,有人进来了我出不去哇!”   白玉钦闻见身后少女的熏香背脊一僵,随后太阳穴青筋微微鼓动。   他真是欠她的。 第6章 重生第六   “你乔装来这里想干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传出去你!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道尽头的樱花树后,将人掩护出来的白玉钦克制着心火,捏决将对方衣物烘干,顺便整理了下对方的仪容仪表。   洛肜只觉得一股暖流拂过面颊,随后整个人就清爽了。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人的存在,才小声跟他解释说:“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打搅你锻体的。我,我就是来找下山的路,听说你们冷泉底下有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山脚?”   白玉钦:“???”   “不可能,冷泉没有通往外界的路。谁告诉你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判断力呢?”   呃——   是你告诉我的啊,而且我还亲自走过,这还能有假吗?   洛肜抬首瞄了眼面容薄怒,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白玉钦。原来这个时候的他情绪可以这么直白啊,她还以为他天生的闷葫芦!   唔不愿意承认就不愿意承认吧,这条秘密通道的存在确实非同小可,以他们目前的交情,白玉钦否认很正常。   他要是深究一点,今夜过后说不定还会调查她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洛肜倒是不怕白玉钦怀疑她揭发她,只担心这人把这事闷在心里自己煎熬。   可是下山一事……她真的要尽快回去才行。   白玉钦见她好似认定冷泉池下有离山的通道,眸中愠色暗沉。   她不信他,即使这次被他逮到,也肯定还会有下次。   谁知道她下次会被谁撞见!   白玉钦握紧手中的岁华剑鞘,音色低沉地告诉她:“别乱来,再等几日,再等几日你便能下山。”   “嗯?”洛肜抬眼看他,“为何再过几日我便能下山?”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啊。   白玉钦垂眼看着她脚边的落花说:“我接了师门任务,任务途中会经过郡南,师伯……老师让我和你一道出发,路上好有个照应。”   “真的吗!!老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日两日她还是能等的!   山风自两人侧面吹来,樱花伴着细雪落下。   白玉钦抬眼看着置于花雪之中的洛肜,神色淡淡道:“你心性急躁,老师怕你路上出事。”   洛肜:!!!   好吧,她确实急了点。   谁让她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呢。   她想守住的东西太多了,等确认师门无事后,她肯定不会这么急切。   “那白玉师兄你,你什么时候下山执行任务啊?”   原定在七日后出发的白玉钦面对她期盼的眼神,喉结上下一滚,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气馁冷声说:“三日后!”这是最快的时间了,再快长老会起疑。   衍天宗忌浮躁冲动,向来都是准备齐全才准弟子离山。   “谢谢白玉师兄!”洛肜满心欢喜地看着白玉钦,她知道若没有他的同意,子桑长老是决计不会让她下山的。   只要三日她完全可以等!   此次下山后她便不打算回来了,能光明正大地拜师下山,自然要比偷偷摸摸地离开好。   洛肜在自己乾坤袋里翻啊翻,掏出一枚能抵御元婴后期一击的夏火戒,交到白玉钦的手心里说:“我目前没有更好的东西,这个先送你!”   白玉钦看着掌心的防御法器,隐忍地抿了抿唇。   为她的楚河汉界,也为她眼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地还了回去道:“我不需要。”   语毕转身就走。   诶?!   洛肜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一拍脑门:糟糕,他肯定是误会了。   “白玉师兄!”洛肜拿着戒指追上去轻轻拉住他的袖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一高兴就喜欢给朋友送东西!真的,绝对没有跟你划清界限,拿东西跟你交易的想法!我知道你是纯粹的帮我,不图外物,我知道的!”   袖口的那点力道轻如蜉蝣,却让白玉钦瞬间驻足。   朋友吗?   他眸光下垂扫向袖口的莹白指尖,两秒后收敛,抬手拉开两人的距离说:“嗯,回去吧,不要再做这些奇怪的事了。”   洛肜察觉到他的疏离,跟着退后一步。   小古板向来尊师重道,自己背着婚约且往日和傅少元“情投意合”,他肯定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这两日主动和自己交谈,多半是看在她遇到麻烦需要帮忙的份上。   没关系,婚约她会解,下山回师门的路也很长。   “好,谢谢白玉师兄~”洛肜站在百年樱花树下目送白玉钦走远,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后,才缓缓抬手接住飘零的雪花,片刻蓦然发笑。   怎么办,小古板修的可是太上忘情道。   虽然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但他不为情牵,不为情困,和衍天宗的道心一样,忘情而至公。对自己无情,对苍生大爱,得情忘情。   她就是有那心也没那本事吧?   洛肜兀自收紧掌心,将手中霜雪一点一点融化。   她踩着白玉钦的脚印回到岔路口,偏头看了眼男寝的方向,在师妹的玉符消息催促下,转身朝女寝走去。   “白玉师兄?”刚从练武场野回来的陈不念看见站在树旁的白玉钦,惊奇地上前询问道:“白玉师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他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但风雪渐大他认不出那是谁。   白玉钦收回目光说:“看落花飞雪。”   “我懂!陶冶情操嘛,奈何我没有这种高雅的悟性。”衍天宗绿色难寻,粉色倒是随处可见,因为山上长满了樱花树,东南西北风随便一吹就是一场烦人的樱花雨。   “那师兄你慢慢看,我先回寝舍啦!”   白玉钦“嗯”声,坐实看风景的说法,真就在原地站了一刻多钟,直到突然收到洛肜的玉符消息,他才捏紧玉符转身回寝。   次日进学。   因为答应了白玉钦不再乱来,所以洛肜在课上表现得十分安分。即便不听讲,也不再做那些小动作了。   两人和昨日一样邻桌而坐,表面互不相干,背地里消息却往来不断。   大多数消息都是洛肜发的,自从她昨晚给白玉钦发了条“白玉师兄我到寝舍了”后,她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一边是心急想快点下山,一边是想再了解白玉钦一点。   她感觉好多东西都跟他前世说的不一样!反正玉符消息只有双方知道,她发再多也没人讲闲话,只要小古板不说烦,她就看准时机发发发!   这不,夫子前脚刚走,和白玉钦只有一臂之遥的洛肜后脚就捏住玉符开始了。   不理会白玉钦的冷淡话风,开创新话题说:白玉师兄,白玉师兄,我们后天何时出发?   她发完就去看白玉钦。   被这么频繁热切地注视,白玉钦不用感应灵力都能察觉到她的用意。   他心里有些无奈,其实她发的每条消息他都有看,但不一定会回。   因为他知道洛肜是出于感激才对他这么热情的,他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跟她走太近,所以只挑不需要思考太久的问题回答。   比如洛肜刚才问他后天几点出发,他便回:卯时一刻。   卯时一刻好啊,越早越好!   洛肜捏着玉符正欲回复,同门师妹就从后排黏过来说:“师姐~秘境试炼马上就要开启了,我这次试炼哪个关卡好啊?”   “嗯?”洛肜思考了会说:“去血魔城吧。”血魔城妖魔种类繁多,有助于积攒实战经验。   “好的!”金敏儿拿她的话当圣旨,自然是无异议。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金敏儿立刻压低嗓音跟洛肜汇报说:“师姐,听说傅师兄回来了。”   洛肜正在回白玉钦的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傅师兄是谁,随口应了声。   金敏儿不知道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她瞅着她师姐的脸色询问:“那我们中午要去接他吗?”   “谁?”洛肜回完消息抬头,眸光疑惑。   师门没人会来吧?她后天就回去了,师兄那么忙想过来接也来不及啊。   金敏儿:“???”   “傅,傅师兄啊!”师姐你怎么了!   洛肜不止想了两秒,还有些迟疑地问:“……傅少元?”   “嗯嗯,嗯!”金敏儿狂点头。   哇喔!她大师姐居然直呼第二仙门少主之名,看来感情真的出问题了,她师姐从不这样喊朝令门少主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傅少元干得漂亮!   洛肜无语,“多大脸啊,我为什么要去接他?”凭一层未婚妻的身份?那也应该是他主动过来,正好让她检查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给她下蛊。   说曹操,曹操到。   随着朝令门弟子的激情呼喊,洛肜抬头便见一名青年从门外进来。   俊美面容温柔眼,交领校服嵌金边,玉石腰带佩宝剑,防御法器挂两边。   装扮简之,富之。   家业不大的弟子根本搞不来那些好东西。   麻烦了,这狗东西身上的防御叠这么满,以她目前的实力好像真打不死他。   不愧是朝令宗的宗主独子,什么都不怕就怕死。   “阿肜!”青年对上洛肜望过来的目光时,眸光骤亮,步伐匆匆加快,一副看见心上人的模样,任谁都能感受到了他的挂念和欢喜。   洛肜是唯一感受不到的,她打量着他腰间的防御法器,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在秘境里受罪又不让老师发现。   正所谓惠及家人,祸及家人。   前世傅少元虽然没有亲手挖她的金丹,却是她金丹的直接受益者。况且没有他冒充自己恩人身份给她下蛊的话,朝令门如何顺利完成这场阴谋。   他们对她多么物尽其用啊,挖金丹,抽灵根,就差炼制她血肉了。   或许是想的,只是白玉钦及时赶到阻止了那一切。   洛肜想起傅少元被她挖回金丹时,那痛到扭曲的脸和喊到喉咙嘶哑的哀嚎。   嗯……如果这世他做个人的话,她可以给他个痛快点的死法。   “阿肜,我回来了。”傅少元满目深情地望着洛肜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没注意脚下,在即将走到洛肜跟前的时候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洛肜面前。   “噗通”一下,跪声响亮。   傅少元神色剧变。   洛肜亦表示受到了惊吓,和周围同窗一样满脸惊讶至极:“傅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如此大礼使不得的,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快快起身!”   傅少元也想起来!可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他张口想说话,又发现自己竟无法发出声音!   白玉钦从诧异中回神,看着跪得笔直的傅少元,再看神情为难却坐着不动的洛肜,脑中缓缓冒出一个:? 第7章 重生第七   销假归来的第二仙门少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未婚妻下跪,还任由同门怎么拉拽都不肯起来,此等大瓜着实激发了同学们的探案之魂!   有人猜傅少元回师门做了对不起洛师姐的事,也有人猜他在为难洛师姐想求洛师姐帮忙,听得傅少元脸都绿了。   直到浩气凛然的三长老出现,他才得以解除身上束缚。   束缚消失的那一瞬间,傅少元迅速起身扫视周围,意图从中找到戏弄自己的元凶。   这绝不是意外。   现场同窗修为在他之上的只有洛肜和白玉钦,洛肜不可能会戏弄自己,那就只剩下……   洛肜见傅少元把目光放在白玉钦身上,清凌的杏眸不由微眯:这狗东西不会是怀疑小古板做的吧?猪脑子吗,正儿八经的小古板怎么可能会捉弄人!他就是敢质疑,也得想想有没有人会相信。   “傅师兄,三长老在看你。”洛肜开口打断傅少元的脑补。   虽然朝令门动摇不了衍天宗,但她不喜欢让白玉钦背黑锅,如果傅少元真误会的话,她可以马上让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邻桌的白玉钦听见洛肜喊傅少元“傅师兄”,翻页的手指立时停顿,接着察觉傅少元的不善,他淡漠抬首,无需开口多言,仅凭周身气度就堵得傅少元无话可说。   这波气势完美碾压,乐得洛肜低头勾唇,但没等她加深眸中笑意就被心口的异样激得神色一凛!   浓烈的情愫随着胸腔扩散到全身,让洛肜骤然捏紧书页对抗。   傅、少、元!   他居然这么早就给她下情蛊?很好,这是他自找的!   “阿肜不生气,我回来时特意绕远路去了趟郡南,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南仁糕。”还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傅少元,冷静过后面色如常,熟络地在洛肜身边坐下,仿佛从未发生过下跪之事,温柔地拿出自己给她带的礼物。   洛肜听到他去了郡南杀心更重,可眼下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扬唇笑看傅少元,两人对视,眼里眉梢皆是爱意,让周围同窗心生羡慕又泛酸。   还以为长乐宗和朝令宗真的决裂了呢,合着只是道侣间的小情趣。   没意思。   众人四下散开。   洛肜一边压着违反主观意愿的爱恋,一边吃下傅少元送来的糕点,期间留意了眼邻桌的白玉钦。   对方端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书籍,撩人的睫毛之下侧颜如玉,轮廓线条优美,看起来并未被身旁的人打扰。   果然,一有人在她身边他就不管她了。   洛肜机械式地嚼着口中的灵谷糕点,忆起前世白玉钦割灵脉帮她引蛊时的眼神,突然想与体内情蛊硬刚,重新获取他的注意力。   但这样不行,理智阻止了她。   她若想解蛊就不能打草惊蛇,傅少元种的蛊凭什么要用白玉钦的血来解?   想到接下来的解蛊方式,洛肜心情愉悦地尝起了久未见到的家乡糕点。   不用她做什么,负责秘境试炼的三长老走到台前宣布秘境试炼即将开启,而洛肜和白玉钦不参与此次试炼后,傅少元的心脏就被狠狠揪起。   他匆匆赶回衍天宗不止是为了参加不可错过的秘境试炼,还为了同门弟子秘传回来的洛肜态度。   天阶情蛊无法被人发现的弊端之一就是,男女双方必须要时常见面。   这次他离开了七日,可能时间太久了导致蛊灵之力下降,但没关系,他父亲已经找到了一劳永逸的方法。   “肜儿,你为何不参加秘境试炼?”去练武场的路上,傅少元陪在洛肜身边询问不停。   洛肜看着前方白玉钦的背影,指腹摩挲着手链上的小刀说:“因为有事情要去处理啊。”   “什么事?”傅少元追问,以为洛肜必定有问必答。   可洛肜并没有,而是卖了个关子说:“不是什么大事,等下学后我再慢慢跟你讲吧,老地方见哦。”   她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太乖了,每次傅少元看见她跟别人礼貌疏离,转身对自己亲昵信任的时候,都有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   晚上说也好,他确实需要私下跟她碰面。   相信今晚过后她就不会再对旁人感兴趣了。   傅少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听见前面同门喊自己,与她告别跟上,也就错过了洛肜被摸头时的眼中暴戾。   这狗东西,还真是不留余力地在找死呢。   洛肜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清洁术。   跟在他们身后的金敏儿看见傅少元离开,迅速蹿到洛肜身边霸占位置,要哭不哭地说:“师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哄!你可是我们宗门的大师姐啊!可恶的臭男人!   “嗯?师妹怎么啦?”洛肜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师妹,拿出傅少元带的家乡糕点哄她说:“和同门师兄弟分一分,两年多没回过师门了,应该都很想念家乡的味道吧。”   “我不要。”她才不吃朝令门的东西呢!显得他们很好收买一样!   洛肜已经尝过了,这些由灵级瓜果制成的糕点没有问题。她捏了捏小师妹的脸,把东西递给师弟向光让他分发下去。   只是吃他几包小糕点而已,就是饮傅少元的血肉,她都是有资格的。   傍晚来得很快。   洛肜被傅少元黏了半天,心情极度烦躁,好在放学的钟声解救了她。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行为无比“默契”,接连婉拒身边的同伴准备单独赴约。   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的老地方在哪里。   天山之大,禁地之多,总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   只要不犯禁,长老们基本不会管。   人群散去后,洛肜脚步轻快地踏着黄昏而来,看见已经等在枫树林的傅少元稍稍一挑眉,接着抬头看了眼天色。   距离逢魔时刻还有些时间,不急。   在她看天的时候,树下的傅少元已经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身了,迎着万丈霞光笑喊了声:“肜儿。”   儿你祖宗十八代。   天边夕阳如血,真是个好兆头。   洛肜迈步朝他走去,打碎他的好心情说:“傅师兄,我后日要和白玉师兄回师门一趟,就不参加秘境试炼了。”   傅少元脸上笑容消失:“为什么?”   “嗯?你是问我为什么回师门呢,还是问我为什么和白玉师兄一起啊?”   傅少元按捺着火气说:“我两个都想知道,而且阿肜你为什么突然喊我傅师兄?”不是一直喊我名字的吗?   洛肜懒得回答称呼的问题,越过他眺望对面宛如云层的断崖说:“因为我梦见我师门被灭了。”   就这?   傅少元笑她道:“梦都是反的,有朝令宗在谁敢灭你的师门?”   “我还梦见我金丹被挖,灵根被毁,从天之骄子沦为废人。而你修为突飞猛进,在朝令宗的銮金殿上当着全仙门的面诬陷我是魔物傀儡与我退婚。”洛肜说完仍不见傅少元露出任何破绽,她也不急,摩挲着银链上的点苍刀说:“傅师兄,你想要我的金丹吗?我的金丹光凝结时就历经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九千年来,每个飞升者凝丹时都会经历这样的雷劫,这是预定了飞升名额的意思。”   傅少元神色不变,牵了牵嘴角,“那是你的金丹,我怎么会想要呢?退一万步说,你就是给我,我也用不上啊。”   “怎么会呢,九渊魔界下有个鬼医分支,他们能挪灵根换灵元,将一个人的修为天赋生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傅少元扫了眼身上的防御法器,暗中戒备,脸上还是一脸闻所未闻的样子,摇头不信说:“假的,真有这种鬼医在,修真界还不乱套了?你从哪里看得这些消息?”   在演技方面,她还是佩服傅少元的。   洛肜转身去看傅少元的眼睛说:“洞天秘境快要开启了,你父亲会邀请我师父同去吧。”   这话题跳得……傅少元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只想早点把魂蛊种到洛肜身上完成最后一个阶段。   他点头笑着靠近她说:“当然,洞天秘境是大乘尊者的机缘,我父亲忘记谁都不会忘记长乐掌门。”   洛肜缓缓颔首,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所以你们计划把我师父困死在洞天秘境里,然后趁机掌控长乐门将我拿捏在手里吗?”   傅少元目光呆滞,惊吓感层层累积,被她说得心惊肉跳。   她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她傻了吗?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还这么无动于衷?   不对,她被他种了两年情蛊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如今情蛊未解,她最在意的人还是他!   仿佛在落实他的猜想,知道这些的洛肜,竟然还敢转身将弱点暴露给傅少元说:“你们计划得挺好的,就是错估了我师父的能力,我师父——”   “呃啊!”   洛肜话音未落,回头看着惨叫出声的傅少元:“…………”   “你这么着急干嘛呢?我话都还没说完。”   “你,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嗯?你说是这个吗?”洛肜反手从背后撕下一张使用后的符箓,想了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这个是由混沌彘气制成的小符箓啦,我今天上午才想出来的,没什么用处,只能反弹一些不入流的小东西。啊,傅师兄这是怎么了?”   被种下魂蛊的傅少元:“…………”他竟然看不出她此时是装的还是认真的!   洛肜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再抬头看了眼天色,自言自语说:“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傅少元忍痛从地上起来,虽然被魂蛊反噬,但那是来自他自己的攻击反弹,以洛肜的金丹实力想杀他还差得远。   然而洛肜的目的并不是杀他。   都不用洛肜回答,逢魔时刻的四周异象就告诉了他答案。   洛肜把玩着自己的手链说:“眼熟吗?这是你们朝令宗最出色的开辟空间之法,我运用得不太熟练,只能隐藏身形,让别人看不见我们,听不见我们。”   这还不够吗?!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衍天宗你别乱来!”等等,为什么他突然动不了?傅少元猛地反应过来:“上午在学堂是你搞的鬼!”   “对啊,这么快就被你知道啦!别紧张,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洛肜蹲身将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感应了会,召出点苍慢慢割开他的灵脉说:“你给我种蛊的时候,想过今天这个画面吗?”   灵脉一开,修为像开阀的江水四处溃散,身体卸除所有防御任人宰割,血肉像被针扎,骨头像被刀剐,痛得傅少元眼珠充血,恨不得咬舌自尽。   他开口求饶说:“我错了洛肜,洛肜我错了!我有别的方法解蛊!你现在割我灵脉,等会你也要开自己的灵脉,你修为比我高多了,何必受这苦呢?对不对?而且你还要下山回师门,魔尊仲燕绝肯定在暗处埋伏你,你伤了灵脉实力下降难以自保,得不偿失!你为了折磨我这样做真的很得不偿失!!”   “没关系,小古板会保护我的。而且,我很喜欢听你痛哭的声音。”傅少元的灵血流了一地,洛肜感受着体内蛊虫的躁动,割开自己的灵脉引它出来说:“你冒领他的身份,欺骗我的感情,谋害我师门上下一千零九十九口,想过怎么赔罪吗?”   “洛肜你疯了!你都不会痛的吗?”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他什么时候谋害长乐门一千零九十九口人了?!   洛肜看着血液从自己腕间流下,无所谓道:“这跟痛跟剖金丹、抽灵根、灰飞烟灭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托你们的福,我把世间八苦都尝尽了,现在耐痛的很。”   “倒是你,可要好好撑住啊,我并不想你死。”   傅少元:?   洛肜扫了眼血泊里的蛊灵,笑着给自己缝合灵脉说:“我得把情蛊提升一下,重新给你种回去呀。”   傅少元:?????   蛊咒解了,洛肜握着缝好的灵脉,虚弱地靠坐在树下平复灵力。   心想真好,这样小古板就不会再遭罪了。   她望着远处飞舞的萤火出神,听见傅少元的呻|吟|声才敛眉收回视线,吃力地走过去说:“傅师兄,你可曾听闻过噬心蛊?”   这一刻,洛肜在傅少元眼中成了彻头彻尾的魔鬼…… 第8章 下山行一   天山今夜无风,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万物静寂。   洛肜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回寝舍,好巧不巧,她竟然在回寝途中遇到了提灯巡逻的白玉钦。   洛肜看见白玉钦的那一刻瞬间挺直腰杆,脸上疲色尽褪,热情主动地跟他打招呼说:“白玉师兄晚上好啊!今日宗门又缺人手让你值夜啦?”   “……嗯。”白玉钦隔着蔼蔼夜色看了她一眼,看不真切,但听她声音活力应该是没出什么事的。   他从小道一侧走过说:“宵禁期间禁止活动,回你的寝舍去。”   “好的。”洛肜生怕他察觉什么,在他路过时主动退开,硬是从一米间距拉到三米开外,顾不上解释,洛肜压着喉间的咳嗽说:“白玉师兄辛苦了我这就回寝舍休息晚安再会!”   她像屁股着火一样匆匆离开,留下不曾走远的白玉钦皱眉回望。   她对他,果然是一时兴起。   傅少元回来了,她就注意距离了。   或许他应该答应三师兄的请求让他和自己一同下山,多个人在,她便不必像现在这样刻意避嫌。   洛肜不知道白玉钦打了三人行的主意,她为了控制傅少元累到脱力,回寝后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开灵脉引蛊本就伤身,她还强行炼制了两个时辰的蛊灵,这下不止伤身,连底子都有些亏损了,需要潜心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有同门弟子守着,洛肜这一觉睡到了翌日下午,若非小师妹过来喊她,她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师姐,白玉师兄说子桑长老有请,你快起床别睡啦!不能让老师久等的!”金敏儿熟练地帮她师姐整理发饰,又弄了块帕子打湿敷在她师姐的脸上。   帕子是温的,敷在脸上不止不刺激还有些舒服。   洛肜晕乎乎的任由小师妹把她捯饬完送出寝舍,待北风一吹,才勉强提了提神。   好累,身上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样过去会被老师发现。   洛肜抬起左手,无视被咬破的指尖,随手画了道符拍在自己身上,以遮掩灵力的流失。   “你在干什么?”早已等在两寝交界处的白玉钦,看见洛肜睡眼惺忪地出来抬手书写了一道什么打进体内,不禁出声询问。   他这一开口,把还昏昏欲睡的洛肜吓到瞌睡全飞!   小古板怎么会在这里!?   洛肜在他注视下缓缓低头,眼珠左右转动,很快就想到理由说:“我没干什么呀!我就是太困了,给自己赶赶瞌睡。”嗯,她用的不是正统符箓法,小古板应该查探不出来。   “是么?”白玉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暗中检查了下,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   “是的!”洛肜见遮掩过去底气十足,抬起头增加可信度说:“等会我要去老师那里,我若是做什么坏事不得被老师发现?”   金丹期跟同龄人的筑基期一比是很厉害,但在渡劫尊者面前就是个小婴儿,搞什么动作都没用。   咳,除了某些邪门歪道法。   这里不建议小古板接触。   洛肜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白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你看玉符。”白玉钦垂眼避开她的对视,意外发现她的左手食指上有个小伤口。   那是怎么弄的?为何不上药?   白玉钦蹙眉不解。   洛肜闻言拿起腰间的玉符打开。   好家伙,小古板竟然主动给她发了四条消息!   一条是早上发的,问她在哪里,他有事想跟她商量。   第二条是中午发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跟老师辞行。   第三条是两个时辰发的,让她不要忘了去跟老师辞行。   最后一条是半个时辰前发的,就简简单单洛肜两字然后打个问号。   洛肜:!!!!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洛肜真挚地解释道:“白玉师兄对不起,我睡着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白玉钦颔首,他已从她师妹口中得知她在休息。   明知不该过问,白玉钦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说:“你昨晚干什么了?”别说金丹期,就是筑基期也不会休息那么久,除非身受重伤连打坐都办不到。   洛肜:“………………”   “我昨晚,我昨晚跟傅少元切磋了!”为了不触发傅少元的防御法器,她花了很多精力去控制傅少元的身体,两方对抗,确实算得上是切磋呢!   白玉钦眸光错愕,又是一个始料未及的回答。   切……切磋吗?   洛肜揭了脸上的伪装,露出身体的疲惫说:“是啊,白玉师兄应该也知道他身上的防御法器有多强吧。我为了攻破他的防御跟他打了三百回合,终于打伤了他,但也不小心伤到了我自己,不信你探探我的灵海?”   洛肜改变策略,伸出手给白玉钦检查。   小古板要是知道她受伤了,肯定会更加用心地照顾她,这样一来,他就没法跟她保持远距离了!   加上明早下山危险重重,又只有两个人在,他定然会时刻看着她、关心她、寸步不离。   嘿嘿嘿。   洛肜拉起宽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上面隐约可见几根青色的血管。   在日光下惹眼又脆弱。   白玉钦不知道她伤到什么程度,说了句“冒犯”,抬手搭上她的脉搏。   曾经磅礴的灵海下降了近一半,暴露出来的灵璧上伤痕累累。   而她身上流动的灵力居然十不存一?   “这都是他伤的?!”白玉钦面若寒霜,肉眼可见的生气。   洛肜重重点头,“嗯,不过我也打伤他了。”他现在……呵。   伤成这样还很自豪?怪不得傅少元今日也一直未出房门。   白玉钦眉峰紧拧,从乾坤袋里拿出天宗掌门给他备的疗伤圣药递给她说:“你如今修为大跌不适合下山,不如我替你回师门一趟,你——”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回去!”洛肜是想卖惨,但不能把主要目的给惨没了,师门她是一定要回的。   白玉钦和她对视了两秒,把丹药放到她手里说:“那你先把这个吃了。”   “我吃了你就带我下山?”   “嗯。”她的受伤让白玉钦下定决心同意师兄的请求,有师兄在,她的安全会更有保障。   洛肜使了个障眼法,掉包丹药假意吞下,然后和白玉钦一同去教书阁与师长辞别。   从老师口中得知明日下山并非双人行,洛肜深感遗憾。但小古板的安全要紧,她现在修为下降,多个人多份保障。   她记得,小古板的三师兄好像是叫梅乾?   忘了对方现在是什么境界了,不过被天宗长老准许下山的弟子修为肯定都不会差。   白玉钦送她回男女寝舍的交界处,见她指尖伤口已经愈合,告知她说:“明日辰时一刻,我在山门等你。”   “好,嗯?不是卯时吗?”   白玉钦:“……师门有事耽搁,会晚一点。”   “这样啊,那白玉师兄明天见!”   “明天见。”注意休息。   洛肜转身回寝舍,想到明早可以下山,忍不住蹦跶起来。蹦完发现形象有毁,猛地回头去看白玉钦。   好在小古板背对着自己,应该是没看见的。   及时转身的白玉钦抬手抵唇,藏住上扬的嘴角,但很快又清醒过来。   他越界了。 第9章 下山行二   虽然白玉钦说了辰时一刻在山门前碰面,但归家心切的洛肜早在四更天,也就是寅时天还未亮时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寝舍。   幽蓝的夜色下,她提灯走在空无一人的峰道上,不专心照明,反而去碰路边的紫薇花树。   紫薇花有着轻抚枝干全树动的特性,又称痒痒树。所以洛肜走过的地方,凡是被她碰到的紫薇花树都在上下抖动,发出簌簌的落雪声,仿佛在恭送她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安静下来的紫薇花又被人触碰发抖。   身穿衍天宗的门服的青年男子从两寝交界处出来,戳着紫薇花树和身后提灯的师弟说:“这就是长老口中德才兼备能与你比肩的小洛肜吗?调皮哦,她跟众人口中的清雅绝尘不太沾边,修为也有点虚的样子。”   白玉钦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他戳紫薇树的手上,意思不言而喻。   梅乾妥协地收回手:“好好好,我慎言,我不该背后妄议他人。不过师弟你这次好像对师兄格外地不满哦?”平时都是点到即止,不会用这种谴责的眼神看着他的。   白玉钦不跟他掰扯,提灯沿着地上的花瓣前行。   他昨天想差了,她这么急着下山,即便他说辰时出发,她也休息不了多久,还不如早点出发。   梅乾见他不接话也不恼,笑着抬起双手枕在脑后,迎着早课的钟声悠哉悠哉地来到山门前,瞧见背对着他们面朝山外石阶的洛肜,看了眼身旁的师弟,故意提声说:“前面可是年仅十六岁就结下天雷金丹的长乐门弟子,洛肜洛小师妹?”   “师兄!”白玉钦拧眉不满他略带揶揄的语气,低声喝止。   哈,果然有问题。   梅乾笑着举手投降道:“师弟息怒,师兄错了,师兄这就闭嘴。”   前边的洛肜闻声转身,借着天边的鱼肚白光看清了梅乾的容貌。   久远的记忆依稀浮现,原来是他啊。   洛肜抬手朝梅乾行了一礼。   这人是衍天宗的“另类”,衍天宗的弟子大多都跟小古板那样雅致稳重,唯有这个三弟子恣意潇洒,前世他为了帮他师弟曾间接地帮过她不少。   洛肜这般礼遇,反倒让梅乾不自在了,他以为能一路戳紫薇花树的弟子肯定是个调皮捣蛋的,再不济也是外向活泼的,没想到这师妹和传言不差,都是他师弟这一挂,年纪轻轻就办事老成不苟言笑。   他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路程有多无趣了。   “梅师兄好。”洛肜正正经经地行完礼,目光立刻转到提灯的白玉钦身上扬起笑脸说:“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师门有事要耽搁一会辰时再出发吗?”   “师弟,我们师门有什么事?”梅乾跟着去看自家师弟。   师门有事他为何会不知道?虽然他没有师弟这么乖,但能力摆在那里,长老不可能越过他把事情交给师弟处理。还有这个小洛肜为何两副面孔?他师弟不是不和旁人亲近的吗?两人还挺熟?   被两双眼睛注视的白玉钦:“…………”哑口无言。   洛肜隐约猜到了什么,眼中笑意浓重,帮不知如何接话的白玉钦圆场说:“抱歉,我记错了,是我的师门有事,梅师兄我们快点下山吧?”   梅乾也不信自家循规蹈矩的师弟会撒谎,没怀疑洛肜的话召出佩剑说:“好,洛师妹可有飞行法器?”   长乐门弟子多是刀修,刀体笨重不适合当飞行载体,是以他们很少御刀出行,而用别的法器代替。   洛肜低头看向腕间的银链,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法器武器缩小版。   她从中挑了条红绫出来,还未回答就听白玉钦说:“她受伤了,我带她下山。”   岁华出鞘。   白玉钦站在剑上看着洛肜。   什么情况?   梅乾惊到瞳孔地震。   他的龟毛师弟居然愿意让人碰岁华?不止碰,还让人踩在岁华身上让岁华载人?!那可是他师弟的本命剑,他这个当师兄的都碰不得的宝贝啊。   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震惊过后,梅乾开始正视另外一个问题:“洛师妹受伤了?”洛肜的修真天赋他早有耳闻,包括魔尊追杀她一事,若是受伤下山可就危险了。   洛肜颔首说:“灵力有损,但问题不大。”   她说得坚定,气色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   梅乾信了,想着如果受伤严重的话长老也不可能放她下山,便以师兄的身份照顾她说:“那我带你下山吧。”他一个快化神的修为,灵力自然比这两个筑基后期和金丹中期的师弟师妹深厚。   洛肜看了眼面色无异的白玉钦,拒绝梅乾说:“不用了梅师兄,我有些事情想和白玉师兄讨论,我还是麻烦他吧,谢谢梅师兄。”   洛肜踏上岁华,不足半个脚掌宽的剑身让她下意识地揪了揪白玉钦的袖口。   哎哟糟了。   梅乾生怕自家师弟把人从剑上甩下去,刚想开口解救洛肜就见他的小师弟捏了个风盾护在周身,下一秒剑随心动,化作一道流光飞往山下。   嗯???   梅乾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拿起玉符给自家大师兄发消息说:“大师兄,小四用岁华载了个小姑娘走了,那个小姑娘还拽住了他的袖口。”   一息过后。   衍天宗大弟子回他:“白日喝酒,禁上加禁,回来抄一千遍宗规。”   梅乾:“…………”你爱信不信!   他催决跟上前面两个小家伙,免得离得远了出事。   彼时洛肜站在白玉钦的身后欣赏着脚下高低起伏的雪峰,余光瞧见白玉钦的红耳根,想起前世他喝醉时的模样,使坏地故意凑近去说:“白玉师兄,你说宗门有事是为了让我多休息而找的理由吗?”   拂过耳边的温热让白玉钦心跳骤然加速,他往前挪了一步,转身用剑鞘抵开洛肜的肩膀,让她站好站直,打死不承认说:“不是,别乱动。”   洛肜佯装失落地“哦”了声,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这样,白玉钦又后悔自己刚才语气太冲了。   洛肜垂眼偷笑,换了个话题让他放松说:“那白玉师兄方便告诉我要去哪里除祟吗?途径郡南的话,还挺远的,很棘手吧?”   “不棘手。”白玉钦想起任务内容,嗓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近日南海边界出现疑似魔种的东西,师尊命我前去调查,长乐宗离南海不远,你回去后要多加小心。”   “嗯。”洛肜嘴上应着,脑子努力回想起从前,可能时间隔得太久了,她想不起来有关南海魔种的事情。   应该是不严重的吧?   不过——“白玉师兄,南海魔种不棘手的话,梅乾师兄为什么会跟我们一起出发?”   白玉钦:“?”   梅乾御剑过来正好听见她问,便告诉她:“因为你白玉师兄极其痛恨魔物,师尊怕他出事就让我跟着来了。”   洛肜:“????”   “白玉师兄为什么极其痛恨魔物?”那我前世入魔他岂不是??   梅乾意外地看着洛肜:“你不知道?”与长乐之光齐名的玉山君就是他的师弟,而他师弟的身世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我,我不知道。”她应该知道什么?没人跟她说过啊! 第10章 下山行三   以前没人跟洛肜说过,现在也没人告诉她。   白玉钦只看了自家师兄一眼,梅乾就笑笑中断了这个话题。   一点师兄威信都没有,让洛肜恨不得把梅乾抓起来审问,哪有人说话说一半吊起别人胃口又不说的?   她在抓心挠肺中东猜西想,恍然间发现,她对白玉钦了解得太少了。亏她还自诩两人是朋友,这算是哪门子朋友?眼下随便来个人都比她了解白玉钦吧?   可无论洛肜怎么问,白玉钦都不肯说,问到最后她自己都生气了,心想: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   想当初她什么事都告诉他,结果他什么事都藏得那么严实,根本就没拿她当朋友看吧!就连所谓的还恩都是骗她的,世人口中的君子应如白玉钦,在她面前满口谎言,他到底有没有跟她说过真话?   可恶,她以前为什么会忽略他至此?   洛肜不说话了,也不遮掩自己的小情绪,让前边御剑的白玉钦有些心神不宁。   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他不想让她知道,纵使几乎人尽皆知,他也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作为旁观者的梅乾,控制着飞行速度跟在他们周边,一会看看自家目露担心的师弟,一会看看抱臂不语的洛肜,内心叹为观止。   什么天才,什么道君,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小屁孩。   难得他们小阿四有了自己的朋友,他这个当师兄还是不插手了。   梅乾兀自观戏,等着看这两个小朋友谁先低头。   彼时他们已经离开琮洲地界,饶是梅乾心有戒备也没想到魔族会如此猖狂,竟真的蹲守在琮洲境外埋伏洛肜。   要知道他们今早才下山,什么消息能如此灵通,传递得这么快?   突如其来的攻击改变了白玉钦的飞行方向,岁华灵性一转闪避了魔族暗箭,同时也把主人之外的客人甩出了剑身之外。   瞬间自由降落体的洛肜:“…………”垃圾岁华!   关键时刻,白玉钦以本能反应伸手抓住了下坠的洛肜,心神稍定,使力将她带回身前护好,“没事吧?”   被埋伏过千百次的洛肜,只在他急切抓住自己手腕时心跳快了一瞬,之后摇头打量底下的战况说:“我没事。”   埋伏他们的魔族只是一些小喽啰,在梅乾剑下一招死绝,没有丝毫挑战性,让刚热身的梅乾大失所望:“这是什么魔族?实力这么差还敢玩埋伏?”   “是翅魔,魔族傀儡的一种,奉命行事没什么威胁力,不足为惧。”洛肜收拾过太多这种东西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麻烦的还在后头。   “洛师妹很了解魔族啊?”梅乾转身问道。   洛肜礼貌笑说:“接触多了就了解了。”至于怎么接触的,有脑子的都猜得到。   白玉钦站在洛肜身侧,看着地上的尸体悄然握紧岁华剑柄说:“此地不宜久留,师兄走吧。”   他主动握住洛肜的手腕,隔着茭白的袖子,不敢再放松一丝警惕。   突如其来的掌温让洛肜讶异,她垂眼看着白玉钦的指节,莞尔一笑,蜷起指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专心看着梅乾师兄处理尸体。   待梅乾烧了尸体回头,看见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的少男少女目光停顿:这两个小朋友站得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危险上,无心留意着这些东西说:“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伪装一番再上路吧。”   啊?   洛肜默默举手提醒他们说:“那个,梅乾师兄对不起,我身上有魔印。”   “……你身上为何会有魔印??”魔印是魔族猎物的记号,只要出现就会引起魔族的注意,洗不掉遮不了,可以说走到哪被追杀到哪。   怪不得他们今早下山,一出琮洲地界就遭遇魔族攻击。他还以为山中有魔族的卧底,虽然这不太可能。   结果竟然是因为魔印!   洛肜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自己下山了,这下可好,又得连累别人。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四年前,我出门历练遇到魔尊仲燕绝,不小心遭了暗算所以……抱歉。”   四年前?   白玉钦神情怔愣,目光不禁落到洛肜的背上。   四年前,他途径秋水城撞见魔族围攻洛肜便拔剑相助,可那时他不足以对抗魔尊仲燕绝,只能将身受重伤的洛肜带走藏起来,自己独自引开魔族。   等他带着一身伤回去找她时,洛肜却已不在原处。   他担心她遇到旁的危险,在山谷里持续寻找了两日,后来体力不支昏迷过去被师门救回,他才听说魔尊点名追杀长乐洛肜的事,再过不久又听说朝令门少主和长乐洛肜订婚了。   白玉钦收回思绪,看着她背后蝴蝶骨的位置问:“是在秋水城那时被打下的魔印吗?”   “嗯,嗯?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去摸背后的蝴蝶骨,魔印就打在那里。   她师父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要么她死,要么下魔印的人死,不然这魔印就会一直在她身上。   白玉钦敛眉,他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说长乐门式微需要和朝令门联姻才能保住洛肜。   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何选择。   但为什么是朝令门呢?傅少元的天赋并没有多强,根本保不住她。   如果是宗门势力,那第一仙门……或者……   梅乾看了眼好似在纠结什么的师弟,帮他回答道:“你在秋水城遇袭的事整个修真界都有听说,为此第一仙宗还组建了一次剿魔行动,你忘记了?”   哦,好像是的?不重要了。   洛肜很抱歉道:“梅乾师兄对不起,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我下山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传出去就传出去,九州十二仙宗俱在,还怕那些魔族宵小不成?来的越多越好,还省得我们费劲去找他们的老巢。”梅乾只比洛肜白玉钦年长个三十来岁,在修真界里还属于青年行列,对于剿灭魔族一事说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洛肜看了梅乾师兄一眼,没有打击他的热情,也没告诉他魔族真正的大将随便一个拎出来都可以和宗门长老五五分,不是他们这一辈可以抗衡的。   只是六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双方损失惨重,才签订了“和平”条约,划分楚河汉界,规定两边老家伙不得插手小辈的事,否则就默认撕毁“和平”条约,主动挑起两界战争。   所以出来搞事的只有魔族小辈,也就是和他们差不多辈分的魔族。   仲燕绝头上的魔尊名号也不是魔界至尊的意思,而是等级实力的一种称号。算起来仲燕绝跟她大师兄的年纪差不多大,所以他可以凭本事潜入修真界刺杀修真界未来的栋梁之才,还放话说不服的就去魔域搞他。   结果这狗逼说得好听,背地里专门挑比他修为低的人杀。她当年结下金丹时,仲燕绝的修为已经相当于化神期了,一个化神期打一个金丹中期还耍各种阴谋诡计。   洛肜想想就觉得拳头硬了。   祈祷这次他会出现,她也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等级碾压。   三人再次启程,不知道是不是路线人烟稀少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遇过埋伏。   但梅乾和白玉钦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唯有洛肜神经大条地在剑上打坐修复灵海。   仲燕绝钟爱猫抓老鼠的游戏,喜欢时不时地给你一下让你提心吊胆,消磨你的耐力,等到你状态不好的时候再出手验收成果。   眼下有梅乾和小古板在,他就是赶过来也不会贸然动手,所以她不用操那个心,有时间不如多存蓄一些灵力。   三人从日出飞到日落,赶在夜幕降临前,找了个城镇落脚。   九州大地的城镇都有仙宗门派弟子镇守,比野外要安全的多。   梅乾在一家接待修真者的客栈入住,瞧见蓝旗上的红色图纹才发现,这里是朝令宗的地盘。   他看了眼洛肜,见她没有反应,便清了清嗓子说:“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坏了,你们两个想吃点什么?自己看看菜单?”   洛肜不差钱,从乾坤袋里拎出一袋极品灵石说:“梅乾师兄辛苦了,今晚我请客,你们随便点,别客气。”   我屮艸芔茻?   梅乾看见她随手拿出一袋极品灵石人都傻了,第一时间冲上去让她把灵石收起来小声说:“洛师妹,这种品级的客栈十块下品灵石就足够了!”   财不外露,一块极品灵石能换一万块下品灵石,你随手一袋极品灵石丢上去是想把整条街都买下来吗?瞧把人老板给吓的。   只在拍卖场买过材料武器,动辄扔掷千金的洛肜:“…………?”   白玉钦在她身后默默摇首,竟然好似习惯了,从乾坤袋里掏出十块下品灵石说:“三间上房。”   洛肜扭头看向白玉钦,再看两眼biubiu发光的梅乾,尴尬地把灵石袋收起来,“对不起啊梅乾师兄,我没有上品以下的灵石。”   闻言,极度贫穷的梅乾心口又被插上一刀,他抹了把脸问:“师妹,你们师门还收人吗?你看我资质怎么样?”   洛肜:“…………”   “师兄。”白玉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我便告诉师父。”   “别。”梅乾拿过掌柜递来的房号,伤心地带头上楼说:“我知道,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没有想到长乐门竟然这么富有。”瞧瞧这出手的大方劲,这得多有钱才能把门派弟子养得同皇城公主一样不识人间疾苦?她居然没有上品以下的灵石!   洛肜屈指碰了下鼻头,二师兄常说,剑修缝缝补补又三年,原来是真的吗?   可是小古板不穷啊,前世好多东西都是他买的单,他还给她弄了那么多仙草丹药,哪样不要钱?应该是梅乾师兄自己花钱花得太厉害了。   不等洛肜解释,旁边就有路人接话说:“长乐门以炼器为主,上至法器下至武器,各宗各派哪个离得开他们的供给啊,你竟然不知道长乐门富有?我告诉你,长乐门或许不是十二仙门里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十二仙门里最有钱的!”   “确实,长乐门弟子出门都住东边那地段,好家伙,那边一晚没有这个数根本住不来。”对方比了五十块中品灵石。   梅乾受教了,给白玉钦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带洛肜上去,自己则在楼下落座打探,转移大家注意力。   三间客房排在一起,白玉钦打开中间的房门往里扫视了一圈,确实没危险后,才让开给洛肜进去说:“你先休息,有事随时喊我。”   洛肜点头,兀自打量眼前摆设简单的客房。   前世入魔前,她的衣食住行皆由同门师妹安排,灵石在她手里就是拿来摆阵法的。入魔后她又用不到灵石,就连后面在人间游玩都有人负责买单,所以她对钱真的没什么概念。   洛肜回头去问白玉钦:“白玉师兄,你一个月能领多少灵石啊?”不乱花的话应该不会缝缝补补又三年吧。   白玉钦看了她一眼说:“十块上品灵石。”   洛肜:“????”多少??   “你有多少?”白玉钦觉得不该问,但他还是问了。   洛肜:“两百……两百上品灵石!”   其实是两百极品灵石但洛肜不敢说!天呐,衍天宗为什么这么穷?她每个月两百极品灵石只是零花,要买其他材料另算,实在不够就跟师兄要,逢年过节还会收到上百袋的极品灵石当红包。   而小古板一个月居然只有十块上品灵石!他前世是怎么靠这点灵石救活她的?   白玉钦以为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曾听她师妹说过,她寝舍的东西都是从师门里带来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这可能是她住过最简陋的地方吧,还是他带她来的。   他抿唇,站在门外说:“今天太晚了,明晚再换好点客栈。”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反正我们晚上都在打坐,不需要那么好的房间。”洛肜坚决反对铺张浪费!   她可不想小古板过得跟梅乾师兄那样囊中羞涩!   白玉钦颔首,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不介意才替她关上房门。   他在走廊粗略估算了下身上的灵石,发现他这些年做任务所得的所有报酬,都不及她方才随手拿出来的那一袋……   白玉钦蹙眉,决定跟三师兄要回之前的欠款,并且以后再也不外借了。   此时梅乾还不知道回师门后要面对什么,他正在楼下跟五湖四海的修真弟子胡吹乱侃。聊到一半,见一小厮从门外匆匆跑来跟掌柜附耳说了句什么,掌柜便带人立刻上楼。   梅乾敏锐地意识到那可能和洛肜有关,随即告别陪聊的修真弟子,拔腿跟了上去。   他上来时,正好看见掌柜恭恭敬敬地敲着洛肜的房门。   果然被认出来了,看来朝令宗还挺看重洛师妹这个未来少夫人的。   正准备修炼的洛肜打开门,看见弯腰行礼的掌柜,奇怪道:“您有事?”   掌柜赔笑说:“小人眼拙,不识洛仙君大驾,有失远迎。贱店简陋,城主担心小人招待不周,特地派人前来请您去府中小住。”   “你们城主?”洛肜上下看了眼掌柜,注意到他腰带上的红色图纹,了然道:“这里是朝令宗管辖的地界?”   “正是正是,此乃朝令宗管辖下的水门城。仙君远道而来辛苦了,我们城主正在府中备宴,马上就派人来接您。”   洛肜打了个哈欠说:“不去,我赶了一天路很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没时间赴宴。你替我谢谢你们城主,让他今晚注意戒备,因为魔尊仲燕绝可能会来。”   掌柜一听,心慌又心乱,早听闻未来少宗主夫人被魔尊仲燕绝追杀,她走到哪里,房子就拆到哪里。   只有天府客栈能挡住魔尊仲燕绝的脚步,但那里的住宿费极其昂贵,一晚就要十块极品灵石。   可可可未来少夫人不缺钱啊!她为何非要来他这种小店入住?   洛肜看了掌柜一眼,随手给出两块极品灵石说:“我不想暴露行踪,让你们的城主嘴巴严实点。”   一块极品灵石足以买下十家这样的店,何况还是两块!   掌柜捂着灵石无二话,随便洛肜怎么折腾,还特意清空了三楼的住客。   他走后,梅乾痛心疾首地走过来说:“洛师妹,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失礼了?若今晚仲燕绝真的出现,我们少不了要求助镇守城镇的朝令宗长老。”一间破客栈花了两块极品灵石,败家啊!!   “不会。”洛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白玉钦,说:“梅乾师兄放心,他们不敢让我在主城里出事,传出去朝令宗会没脸。你们御剑一天肯定累了,早点休息。”   梅乾想了想,觉得有理。   他转身进屋,突然发现不对,洛肜一介晚辈让一城之主闭嘴,这还没当上少宗主夫人就这么嚣张,好像不太好吧?!   他跑去跟自家师弟说,话没说完就被人赶了出来。   梅乾站在两扇紧闭的房门前,摇头叹气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两个都不对劲。”   子时过后,街上的热闹不减反增,吵杂声入耳,若有若无的目光从黑暗里频繁探来,让洛肜从打坐中睁开眼睛。   她终于知道十块下品灵石和十块极品灵石的最大区别在哪了。   在于防御。   这间客栈不具备防御功能,导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进来,扰人修炼。   她抬手揉了揉肩膀,看着从缝隙中蔓延进来的魔气啧声嫌弃,都告诉他们魔尊仲燕绝会来了还拦不住。   就这点实力还敢让她去城主府中小住,水门城怕是想换个新城主了。 第11章 下山行四   魔气如迷雾般从门窗的缝隙里渗入房间,洛肜不出手驱逐,反而勾勾手指把之引过来,自兀自地团圆它说:“用梦魔打前锋,看来仲燕绝怕了。”   话音刚落,笑声起。   一袭红衣的乌发青年刹那间穿过房门,洛肜早有准备提刀抵挡。   刀剑相撞,床架四分五裂,争鸣的利器拉近两人距离。   洛肜看着近在咫尺,前世死前都笑视自己的仲燕绝微微蹙眉。   魔族真的受天道眷顾,修为提升得永远比人族快。   “我的小阿肜,好久不见啊。”仲燕绝身形如魅,收势再攻,“两年过去才金丹后期?啧,你这样太让哥哥失望了。”   “我有没有说过,”洛肜抽取他身上的魔气化刀与他对抗,“别再我面前自称哥哥!”她在谁面前伪装都不需要在仲燕绝这个魔族面前伪装,因为修真界没人会信他的话。   仲燕绝见她居然能用魔气,调笑的神情有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应对自如说:“妙啊,你终于弃暗投明,知道魔道才是你的天赋所在吗?未满三年下天山,看来是偷偷修魔被发现了,别怕,哥哥罩着你。”   神经病。   洛肜以魔气挥出三道刀墙,薄如蝉翼的墙上生出条条咒律连成锁链从四面八方袭向仲燕绝。   “妹妹这招漂亮!”   仲燕绝化成一团黑雾躲避咒链,费了点功夫才破解刀墙的控制,下一秒新的攻击又来。   随着洛肜层出不穷的束缚术,仲燕绝渐渐笑不出来了。   这家伙……怎么那么熟悉他的功法弱点?!   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和他这个化神后期的人五五开?开什么玩笑?越阶也不是这么越的!   不对,她用的不是修真体系,不能用她修真修为来定义她此时的修为。   仲燕绝开始认真了。   两人胶战之际,洛肜忽然察觉白玉钦和梅乾已堪破梦境赶过来,若她还想走修仙路,就必然不能被人发现她能用魔气。   紧要关头,洛肜突然撤去魔气,召出点苍应敌,这一秒的间隙足以让仲燕绝刺中她的心脉,但她有把握能保住自己。   “洛师妹!”   房门被攻破,洛肜错身避开要害准备让仲燕绝刺伤肩膀。   谁料仲燕绝手一顿,剑尖跟着偏移,阴差阳错下,百里剑直接刺进了洛肜心脉。   艹?   两人对视,眼中都有着震惊。   洛肜是震惊自己差点玩脱,仲燕绝是震惊她突然收手。   那一眼诉说的东西太多了,两人都把自己会的脏话全部表达了一遍。   “仲燕绝!”梅乾大怒,和白玉钦一起出手隔开他和洛肜的距离,“你他妈的是狗吗?!整天偷袭修为比你低的修士,你要有种就跟我们同级的打!身为魔尊这么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也不怕给你们魔族丢脸!”   “你不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你怎么不去独闯魔域?但凡你们有点本事我确实早死了,奈何你们没有。”仲燕绝轻松回击,赶在麻烦到来前扫了眼被白玉钦扶着的洛肜,什么都没说,直接带人撤退。   他向来如此,能杀就杀,杀不了就退,不给敌人包围自己的机会。   洛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生疑惑,前世杀他时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那一剑他本该刺中的,不管是前世的生死决战还是刚才的阴差阳错。   “师弟,洛师妹情况怎么样?!”梅乾的关心打断了洛肜的沉思。   他虽恨仲燕绝,但理智在线,在追击和留下来保护师弟师妹之间,选择了留下来。   “梅乾师兄放心,我没事。”洛肜赶在白玉钦开口前回答。   仲燕绝的剑锋偏了毫厘没有刺中她的心脉,所以只是看着严重,并没伤到她根本,随便吃点疗伤药就能痊愈。   随着她的出声,白玉钦的目光落在洛肜毫无痛色的脸上。刚才他只挥了一剑就闪到洛肜身边将她带离打斗范围帮她止血,是目前最了解她伤势的人。   心脉被伤重则死亡轻则修为尽毁,这叫没事?   罕见的,白玉钦有些生气。   梅乾也不信她说的,赶紧通知迟来的守卫让他们帮忙叫个医师过来。   听闻未来少宗主夫人受伤,城门守卫军没人敢推脱,纷纷抢着去叫人。   洛肜房中的摆设已在打斗中悉数散架,此时连张成型的椅子都没有。为了防止她在走动中加重伤势,白玉钦在师兄的指挥下把人抱到自己房间安置。   直到年过半百的医师上门包扎又离开,他都没有开口跟洛肜说过一句话。   这太反常了。   重生回来的洛肜不太习惯他这样,趁着梅乾师兄下楼送医师,她主动搭话说:“白玉师兄?”   白玉钦扭头朝她看去,锋利的眉眼在一室烛光下显得有些冷漠,但很快就因为某人苍白的脸色褪去所有锐利,放下抱剑的胳膊问道:“怎么了?需要喝水吗?”   洛肜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白玉钦收剑去桌前倒水,察觉茶水不温,便用灵力加热端至床前。   洛肜伸手去接,伸到一半神情吃痛,好似拉扯到伤口,下一秒就被白玉钦扶住了肩膀低声喝止:“你别乱动!”   看,小古板还是关心她的!   洛肜暗中松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的清新竹香,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白玉师兄,你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白玉钦等她坐稳后收回手,把茶水递到她唇前说:“是我和师兄没有保护好你。”要气也是气他自己。   明明喂水是比较亲近的行为,在白玉钦的刻意保持下,无比疏远。   他这样,洛肜都为自己刚才的故意感到卑鄙了。   也许白玉钦前世只是可怜她,这一世也只是看在同窗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帮助?他本来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是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洛肜情绪骤然低落,喝了茶水躺下说:“我困了,白玉师兄也去休息吧,晚安。”   她躺下的动作很流畅,仿佛从未受伤,期间也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让刚喂完水的白玉钦有些……迷茫。   梅乾送完医师上来看见洛肜躺下,以为她受伤太累睡着了,悄声把站在床前的师弟叫出来说:“医师说洛师妹的伤势需要静养数日,你怎么看?是留在城中等洛师妹伤好了再赶路,还是你我轮流带她回师门?我担心一出水门城又遇到仲燕绝,但这水门城的防御力也实在太差劲了!”   如果只有他跟他师弟,是不怕遇见仲燕绝的,可带着个受伤还被打了魔印的洛肜就……他们没把握百分百地保证洛肜的安全。   白玉钦垂眼沉默了半晌:“等明天,看她伤势恢复得如何再定吧。”   “唉,也好。”梅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自责,医师说没有伤到心脉,养好伤就没事了。今夜我守着她,你御剑一天也累了,快去休息。”   白玉钦摇头:“师兄修为比我高,你去休息我来守夜,三个人中总要有一个状态好的。”   道理很对,但真的只是这样?   梅乾看了眼屋内,回想起两人出手攻击仲燕绝时自家师弟的目光所在,神情有些复杂:“师弟,你应该知道洛师妹和朝令门少宗主有婚约吧。”   白玉钦衣袖下的手指一蜷,抬头看向三师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梅乾继续说:“他们定亲两年,出双入对,感情很好。”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他相信他师弟会懂的。   插入他人感情非君子所为,无论男女,无论是谁主动,都该避就避。   “师兄想多了。”白玉钦目光平静地看着梅乾:“我只是欣赏她的天赋实力,魔族的目标是她,我必然是先保证同窗的安全。进攻魔族而不顾同窗,岂不本末倒置?”   一句同窗定义了两人的关系。   梅乾其实摸不准他师弟对洛肜的态度,有时候好像是普通朋友,有时候又好像过了界。不过听他这么说,他便放心了,“你们实力相当,确实会惺惺相惜,师兄懂这种感觉。”   谈话声散去,白玉钦抱剑立在廊道中间,任由影子伸进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没有喜欢洛肜。   等护送她回师门后他们就没关系了。 第12章 回师门一   水门城外,魔族据点。   仲燕绝坐在高位上,左手据膝,右手持颐,慢慢回想着洛肜使用魔气的过程。   底下魔将推杯换盏,仿佛目睹了洛肜的死亡,举杯祝贺仲燕绝说:“尊主大才!那天雷金丹者被百里魔剑刺中心脉,不死也废,没了飞升者作乱,我魔族又将兴盛万万年!”   “对!”其余魔族纷纷附和。   有史以来,每一个修仙者飞升都要屠魔证道。他们魔族得天道眷顾修炼快捷没错,但也受制天道难以飞升!历任魔王几乎都死在飞升者的手里!   两边积怨已久,只有杀了修真界的飞升之才,他们才能保住魔族的昌盛。   仲燕绝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并未刺中洛肜的心脉。   那小丫头上山两年,习得一身古怪,居然以修真之体驾驭魔气还那么熟悉他的修炼功法,像是入过魔一样,疑点重重。   在没摸清真相以前,他可舍不得她死。   “传令下去,旗下魔族日后不得对洛肜出手,我亲自来。”   一众魔将先是不解,后反应过来道:“遵命!”   他们尊主追杀天雷金丹者那么多年,如今她已废,还不得抓回来捏扁搓圆好好发泄一番?   因着这个缘故,洛肜一路上都没有再遇到魔族埋伏,三日后安全抵达蜀郡地界。   收到消息的长乐门弟子一大早就在山门前翘首企盼,远远看见洛肜的身影,立刻眼前一亮,呼啦呼啦地围了上去。   “师姐你终于回来啦!”   “师姐!”   “师姐你瘦了好多!衍天宗的饭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啊?”   长乐门内不可犯的宗规只有十条,门下弟子大多热闹随性,和远离尘嚣一举一动都讲究的衍天宗迥然不同。   梅乾暗自称奇,他还没见过这么受欢迎的门派弟子,即使是他师弟……他师弟,梅乾扭头看见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洛肜的白玉钦,眉峰一抖。   他顺着自家师弟的目光看过去,又看回来,正好对上白玉钦的目光。   梅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这一路上都很正常。   洛师妹是乘他的剑回来的,这两人除了必要交流外都没有说过别的话,怎么现在又开始了??   “梅山君,玉山君。”长乐门首徒慕容毓在摸了摸洛肜的头后,笑着朝梅乾和白玉钦抬手作揖,“二位一路辛苦了,若不嫌山门简陋,不妨进来稍作休息?”   洛肜所有的近乡情怯,都在师姐的拥抱和师兄的摸头中消散。   她听见大师兄的话转身跟着去看白玉钦,怄气跟怄气,她还是很想带他进长乐门看看的。   答应吧~答应吧!   “抱歉。”白玉钦一一和注视自己的眼睛对上,在看向洛肜的时候,时间和看别人没差。   他简单地说明了下自己还身负任务,慕容毓很理解地没有强留,就着山门长阶送了几步。   洛肜见岁华出鞘,终于忍不住出口问:“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白玉师兄。”   梅乾掩耳盗铃地咳嗽了声,原来他师弟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白玉钦转身抬手朝她行道别礼,连自己师兄都不等了,直接御剑飞往南海。   洛肜暗中磨了磨牙:可恶,他来真的!   她再看着欣然应邀的梅乾师兄:“…………”   “梅乾师兄?你不是下山来帮小,帮白玉师兄做任务的吗?”他都跑啦!你还不跟上去,万一小古板遇到危险怎么办?   梅乾顶着一张笑脸跟她说:“没事的,调查魔种这种任务,我师弟执行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他自己可以胜任,我就是来蹭个下山的令牌。”   洛肜:????   慕容毓认同地夸道:“玉山君能力卓绝,做事稳重,当年一人剑斩三千魔族摧毁魔池。如果我家师妹能有玉山君一半能干就好了。”   梅乾摆手说:“云乐君说笑了,这届同期中谁能比得过洛师妹的修为天赋?只是以前我总听别人说洛师妹性格清冷,这几日相处才发现洛师妹活泼极了,如果我家师弟能有洛师妹一半可爱,我也不必整日挨冻。”   最得意的师妹被夸,慕容毓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梅山君客气,我家师妹年纪尚小,稚气未脱,若非结丹以后碰到诸多麻烦,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压抑本性。清冷什么的装装样子还成,在熟人面前她就装不住了,希望这几日她没有吵到你。”   “当然没有,我师弟太闷了,一路上全靠洛师妹调节气氛。”   洛肜看着互相吹捧,还越捧越开心的两个师兄:“…………”   迈进长乐主峰的那一刻,洛肜昂首感受着头顶炙热的阳光,过了好一会,直到眼前出现淡淡的光圈,她才深呼吸了三下,看着远处熟悉的塔楼问道:“师兄,我们师父呢?”   “师父闭关还未出来。”慕容毓见她眼眶微红,知道她这是想家了,笑着告诉她说:“你去天宗进学后,师父便开始闭关,你二师兄也下山历练至今未归。宗内现在就剩下你师兄我和一众长老,你拧巴巴地跑回来,失望了吧?”   洛肜摇头:“只有大师兄一个人在也值得我回来,我想你们了。”很想很想。   慕容毓失笑,小师妹离家两年怎么还越来越孩子气了?不过他眼中的师妹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他没让她陪着待客说:“好了,难得回来,去看看你师弟师妹们吧。”   洛肜正有此意,抬手朝梅乾师兄告告辞,转身如鱼得水般畅快跑远。   长乐门并不大,即便是长乐宗的核心门派也没有占地多广,这十几座峰头都是她从小跑到大的,闭着眼睛她都能走。   洛肜先是看了她师父的庭院,因为是亲传弟子的缘故,她可以自由进出这里的结界。   不止她师父,她和两个师兄的院子也在这座峰上,皆相邻不远。但他们最常呆的还是师父的院子,这里充满了温暖的痕迹。   洛肜手指拂过刻满岁月的木桌,风来铃响,她幼时做的风铃还挂在师娘种的合欢树上。   真好,这里还没有被一把火烧尽,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少元既然给她下了情蛊,那说明他们的阴谋如前世一样正在进行。   还有一年的时间,眼下师父未出关,二师兄未归来,她不妨先搞臭傅少元的名声退婚,再用魔气杀光朝令宗人一劳永逸。   就是这魔气……不太好积攒,或许她应该进一趟魔域。 第13章 回师门二   有了这个打算,洛肜就更加不想回衍天宗了。   她跟傅少元的婚约什么时候解除都可以,当下之急应该先提升自己的实力。   重生之前已为万魔之主的洛肜自觉能做自己的主,结果送梅乾师兄离开时就被告知,过几日他们便来接她回天山?   洛肜:???   不,她不回。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慕容毓何其了解自己的师妹,看她眼神一变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直接下了个禁言术代她答应梅山君。   这就!?   洛肜在禁言结束后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家大师兄。她不能说自己已经学全了衍天宗的课程,以她师兄的脾性,她越这样“自大”,就越会被送回衍天宗学习。   衍天宗是九州大地十二仙门里最安全的地方,大宗门都巴不得把自己最爱护的弟子送进衍天宗去,不止安全得到保障,实力还会大大提升。如今师父闭关,她师兄肯定担心她的安危,不让她下山。   哎,两边都被管,想要“辍学”真的好难!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师父修为还稳固一天,朝令宗就不敢对她师门做出血洗的事。她可以趁机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洛肜装得很好,白天粘着慕容毓当乖乖师妹,入夜便下山捣毁蜀郡界内的魔族窝点。   她想着以魔气杀魔,就算被其他魔族发现也不会怀疑到长乐宗身上,正好省了一笔麻烦。然后这种“天真”的想法在她第二次下山杀进魔族最后一个窝点,看见斜坐在主位上屈膝擦剑的红衣青年时……破灭了。   如果说修真界没人会信仲燕绝的话,那魔界就是无人会怀疑仲燕绝的命令。只要仲燕绝说蜀郡魔族是她屠的,那么其余魔族都会认定她是凶手。   她自诩的伪装失去了意义。   蹲到人的仲燕绝心情十分愉悦,吹了吹明亮如镜的百里剑,抬手将剑尖对准她发带,闭上左眼测量洛肜的身高说:“上次碰面见的匆忙,今日才发现,哥哥的阿肜又长高了。这身装扮真不错,黑衣面具魔刀,有我魔族的风范,就是做工太粗糙了,配不上你的身份。”   洛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装。   如果让她回到初遇仲燕绝那天,她一定将受伤昏迷的仲燕绝捅死,而不是凭校服命牌将他认作同盟弟子,不止救他照顾他,还被他“渊博的学识”哄着喊了几天哥哥。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绝世大傻逼,所以他跟猫抓老鼠似的,隔三差五地堵她打她又放走她,周而复始。   对付这种戏多的疯狗很简单,只要不理他,他就自己消停了。   果然,仲燕绝得不到洛肜的反应后,觉得甚是无趣,摇头叹气道:“哥哥不该让你去衍天宗的,才上山两年就把自己学傻了。”   说话间,黑雾裹着雷霆直冲洛肜的面门。   洛肜无比熟悉他的套路,拔刀反手劈开暗藏在身后的剑势,反攻为守问:“你很闲吗?”身为一尊之主整日阴魂不散,她也当过魔尊,根本没他这么有空。   仲燕绝抵住她的刀锋,与她对视还击说:“当然不闲了,哥哥也不想这么快来找你的,毕竟你之前才差点被我杀死,我要给你养伤的时间。谁知道你这么不乖,一夜之间捣毁那么多魔族据点,让求助的魔将从我宫里排到宫外,你这样让哥哥很为难啊。”   “呵,你又知道是我?”洛肜前世入魔前最讨厌仲燕绝,入魔后反倒不怎么搭理他。   因为比起仲燕绝的戏弄,她更恨和魔族勾结灭她师门的朝令宗。所以她入魔后杀朝令宗的人,也杀魔族。   这一点,仲燕绝跟她差不多。   他当初为了让她喊他哥哥,居然手把手地教她斩魔族,那段时间死在他手里的魔族不计其数,只要路上遇到的都被他杀了,他是真的有病。   仲燕绝见洛肜越打越凶,跟着提升招架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来到这里后就看出来了。你弑魔的手法还是哥哥教的呢,实用吧?”   洛肜:“…………”艹。   魔族据点被刀气剑势震塌,两人从室内打到室外。   以往都是洛肜处于下风挨打,今天却是仲燕绝被压得频频后退。   洛肜察觉他在套自己的路数,立刻后跳拉开两人的距离。   真烦!   “嗯?怎么又不打了?继续啊,哥哥收回嘲笑你金丹后期的话,你比以前长进多了。”四下无人,洛肜收手后,仲燕绝也不再追击。   他今夜来并不是为了被捣毁的魔族窝点,而是想弄清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他已确定她修过魔族功法。   但什么时候修的,在哪里修的,为什么修了魔族功法还能保持修真之体,这些都是谜。   洛肜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杀死仲燕绝,但他也别想跟以前那样戏耍她就是了。   此时跟他交手毫无意义。   洛肜转身就走,在仲燕绝追上来时挥刀立起一道刀墙阻隔他的脚步说:“滚。”不想认真决一死战就别过来浪费她的时间。   哟?   仲燕绝还没见过她这么有脾气的时候,当即又跟了上去,和她前后保持着五米的距离,挽着剑花问:“妹妹是怎么知道这些据点位置的?还能这么使用魔气,是在天山捡的奇遇么?你若肯告诉我,哥哥就对你夜杀蜀郡魔族一事既往不咎,怎么样?”   若非魔印还在,他都要怀疑她被夺舍了。   她要是被夺舍的话,他就……彻底地杀了她。   洛肜察觉身后一闪而逝的杀意,回头冷笑道:“蜀郡乃我长乐宗地界,我没追究你们魔族潜入,你还敢跟我提既往不咎?”   “哦?有道理。”仲燕绝一脸惬意,身为魔尊竟完全不介意魔修被杀,跟在她身后笑说:“那你都把魔族杀完了,也算是追究完了。大家都是修魔的,不要这么冷漠嘛,只要你不飞升,我们还是好兄妹。”   去你妈的,谁跟你是兄妹?!   洛肜不想听他扯皮,索性捏决缩地成寸。   可修为堪比化神期的仲燕绝哪里有那么好甩。   她去哪,他就跟到哪。   有魔印在,什么术法、阵法、障眼法都对仲燕绝没用。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耗了大半夜,直到天翻鱼肚白,发现自己赶不回师门且完全不知跑到何地的洛肜,冷脸拔刀准备砍死仲燕绝。   仲燕绝笑死了,他就说这是他见过最傻的修真者。   他摆了摆手说:“跑累了,现在不想打。”   “我让你挑日子了?”洛肜攻上去,仲燕绝闪躲,余光发现远处弥漫的魔气,挡了下洛肜的攻击提醒她说:“瞧那边,南海好像出事了,你确定不过去看看?再晚点的话,人全死光咯。”   洛肜听见南海二字,不管信不信都扭头看了过去。   小古板还在那里,这么浓郁的魔气肯定不是调查魔种那么简单。梅乾师兄又不在,她记得他离开的方向跟南海完全相反!   可恶,保护小古板要紧。   洛肜顾不上砍仲燕绝,召出飞行法器朝南海飞去。   这么急?仲燕绝靠在崖边的歪脖子树上看着她飞远,想了想,换了身行头继续跟过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南海兴风作浪,他都还没搞事,竟敢越过他去。 第14章 沙海无域一   南海物产丰富,那一带不止有数十个百人村落,还有一个人口过万的小型城镇。而魔气正像瘟疫般,从海上逐渐向城镇方向蔓延。   异象引起了海边村民的注意,等他们看见黑雾里的红眼睛时,魔族入侵的钟声立刻响彻整个村落——   妇人慌忙丢下手中活计跑进屋里抱起熟睡的孩子,“快快!女人带着老人孩子先走!”男人们手持农具断后,紧张急促地催着妇孺离开。   附近听到警报的村子跟着敲响村口大钟,铛——铛——的沉响从一个村落传到下一个村落,求助的信号在初升的日色中化作一道道微光飞往各大修仙门派。   各村青壮年握着武器冲向海边,和抱着孩子撤退的妇人们形成两道对流。   洛肜赶到时,支援其他村落的村民还没有跑到临海位置。   她看着被魔气缠绕的临海村民,摘掉面具召出点苍,于百米外挥出三面百丈高的刀墙隔绝两边人马。   “是长乐的仙君!”   “长乐仙君来啦好快!!”   村民顺着落地的刀光看见了天上飞来的修仙者,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南海虽然不归长乐宗管,但它和蜀郡边界相邻,村民遇到危险求助长乐门的时候,长乐弟子都会过来除祟,是以南海村民很熟悉长乐门弟子的蓝色刀光。   洛肜穿过刀墙落地,看着双眼血红脾气狂躁的临海村民目光微冷,没想到真的有魔种面世,好在本源没出来,没到人传人的地步。   她扭头跟身后的村民说:“回去吧,临海魔族长乐接管了。”   “感谢神女仙君!”被刀墙阻隔的村民高声道谢,接着有序撤退,行动无比熟练。   仲燕绝身穿朝令宗的外门弟子校服混入前来支援的宗门子弟中,跟着领头人冲到最前排被洛肜的刀墙阻隔在结界外。   “这个……这好像是大师姐的刀风气墙,我们大师姐下山了吗?”有幸见过宗门大比的长乐弟子先是一脸的疑惑,接着看见血雾里的刀锋,瞬间激动起来说:“完了我看见点苍了快通知大师兄!!大师姐又偷偷跑下山了!希望疯狗魔尊没有在附近,所有人御气从空中过去支援师姐!务必保护大师姐的安全!”   “是!”长乐门弟子齐声应道,还真的御气过去支援了。   混在人群里的仲燕绝:“?”人间迷惑行为?   他不明白一群筑基期的菜鸟哪来的底气嚷着要保护金丹后期者,洛肜挥下刀墙的意义在于阻隔魔种的入侵,他们贸然进去只会给魔种送养料,给洛肜添麻烦。   不过,他最喜欢看小阿肜解决麻烦了。   仲燕绝蹭着别人的剑越过结界,借着周围的魔气动了动手脚,让原本还能维持半盏茶的刀墙从底部开始逐渐消失。   结界一散,群魔乱舞。   少年们立刻陷入苦战。   洛肜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弟子,来不及重建结界,抬手咬破指尖画咒将周围的魔种都招到自己身上,带着一团魔雾远离人群命令道:“别过来,去安置受伤的村民!”   真跟着少年一起除魔的仲燕绝,没错过洛肜徒手将村民体内魔息抽出来的动作。   简单、粗暴、见效,却不是一个修仙者该有的驱魔手段。   灵和魔气天生对冲,就是修真界的老家伙来了也未必能做到像她那样轻易、彻底。   唉,他这个“好妹妹”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呢?   仲燕绝见洛肜带着魔种往海上裂缝跑,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瞬间,立即脱离人群追了过去。   好在他来得及时,赶在洛肜跳进魔缝封锁缺口前成功挤入,笑看着她说:“好巧啊,肜肜。”   你妈……   洛肜看见他身上的朝令宗校服,在下落途中狠狠踹了他一脚。   刚才破坏她结界就算了还跟到这里来!   据她所知,这里并不是他管辖的范围,至少她前世接手他势力时,南海是另外一个魔尊的地盘。   仲燕绝还在思考这下面是哪里,猝不及防被踹中,闷哼一声,落地后夸张地捂着腹部倒退:“呃啊,阿肜肜又要谋杀亲哥了。”   ……你是真的有病。   洛肜懒得跟他废话,环顾四周戈壁滩,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地标线索。   啧,这就是长大的感觉吗?真不好玩。   仲燕绝放下手缓缓起身打量周围说:“这里应该是沙玄风的地盘,我劝你尽早离开。那个老变态最喜欢年轻貌美的修真者了,真要动起手来,哥哥也保不住你。”   “再恶心我,我现在就杀了你。”说得好像能保住就会保她一样,前世入魔前打她最多的就是这狗东西!   沙玄风的话,洛肜隐约还有点印象。   她前世以为长乐被灭导致南海失守才被魔族占领,现在看来,沙玄风早就在打这带的主意了。   糟糕!小古板不会误入魔域了吧?这时期的他哪里会是魔尊级别的对手!   沙海无域是没有灵气的,一打起来灵力用尽,连撤退都成问题。   别说小古板了,就是她也不能用灵力在这里放肆。   洛肜当着仲燕绝的面,把魔种塞进封魔符里再打在自己身上。接着点苍入鞘,化成半指长的小刀挂回主人腕间的银链中。   魔气从她手中聚合,混着地上的砂砾迅速凝成一把魔刀。   绝了。   仲燕绝看着灵魔两体自由切换的洛肜,用神兵百里的剑气敲了敲她的魔刀说:“你这玩意真能用?”   百里剑气一敲,刚还威风凛凛的魔刀瞬间散回沙子洒落。   “哈!”仲燕绝笑了,抬眼看见满脸阴沉的洛肜笑容一收,顷刻奔出八百米外解释说:“你冷静点,我是为了帮你测试魔刀的坚硬度!”   见鬼了,她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崽子的戾气竟然比他还重,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魔尊呢!   两道魔气相撞卷起千万尘土,把好好的戈壁滩搅得天翻地覆。   山岩断裂,地貌被改。   最后以仲燕绝丢出一把魔刀才结束这场打斗。   洛肜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往沙海主城飞去。   轻车熟路到让仲燕绝看不透,既然看不透就跟到看透为止。   仲燕绝换了身黑衣跟上,安静不下来说:“魔种都已经被你引回来了,你还去沙域古城干嘛?”难道是想斩草除根?这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洛肜适应着手里的黑魔刀,看也不看仲燕绝。   仲燕绝在她身后兀自笑出声,看来衍天宗也是沽名钓誉之派,才两年就把乖乖的人教成刺头。还说什么重君子之道,习君子之风,啧啧啧。   他看着洛肜纤细的背影说:“我们好歹当过几天的兄妹,既然你都修魔了,我们就没有对立的立场了。你可以继续认我当哥哥,有我保你,你在魔界的成就不会比修真界差。”   “那你可以认我当姑奶奶,弃魔修仙,我保你会过得比魔界有滋有味。”   大逆不道!   仲燕绝眉角一抽,又跟她打了起来。   沙尘暴随着他们一路席卷,直到靠近沙海主城听见里面的战鼓擂时,两人方才收手停下。   “哦?战乐都出来了,看来沙玄风今日城中有喜事。”不过魔种已经事败,沙玄风还高兴个什么劲?   激昂的鼓声振奋着人心,血雾在古城上空变幻无穷。   洛肜看着里面火热的气氛,不觉得白玉钦会孤身跑来这里。   他没那么冲动。   如果白玉钦不在的话,她就不进沙海古城了,现阶段的她对上沙玄风还挺棘手的,何况身边还有个仲燕绝。   这家伙做事全凭心情喜好,就算现在他不想杀她,被他作弄一下也够呛。   洛肜转身就走,留下仲燕绝站在原地,在进去凑热闹和跟着洛肜离开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他轻松跃上城墙屋顶,看见被魔将层层包围的男人时,眸光掠过些许诧异。   那个谁,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仲燕绝扫了眼周围,没看见其他修仙者。   活该了,之前他三番五次地坏他好事,他还没找他算账。   呵,还好小丫头走得快,不然被她知道定会多管闲事,他现在可舍不得她惹祸上身。   仲燕绝看着底下的热闹,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去加入捅他两刀,就见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杀气腾腾地越过城墙,挥刀在街上劈出一条百米长的裂缝!   刀风所到之处,人屋皆被掀飞。   艹?   仲燕绝气得直接从屋顶站起,沙玄风的实力真的在他之上!死丫头能跟他打平手是因为他没跟她动真格,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还没完,洛肜抓住白玉钦的手腕后,单手连挥三刀将繁华热闹的魔族街道摧毁得干干净净。   气死她了,区区一个沙魔竟然动她的人!!   仲燕绝:“…………”你们两个一起死吧。 第15章 沙海无域二   伤痕累累的白玉钦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的人是洛肜,但对方身上浓郁到看不到脸的魔气让他否认了自己的直觉。   洛肜不可能入魔,此时她应该在长乐宗内,长乐宗有护山法阵,她不会有事的。   思及此,白玉钦毫不客气地甩开洛肜的手,宁愿自己拄剑也不愿意她帮扶,对洛肜从天而降劈毁长街破他重围一事冷漠又警惕。   被用力甩开的洛肜错愕抬首去看白玉钦,她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被他甩脸色!还是在自己出手帮他的情况下?她以为以白玉钦的脾性,即便救他的人是魔族,也顶多保持距离而不会是仇视的态度。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重新抓住白玉钦的手腕说:“跟我走,这里没有灵气,你再呆下去会出事的!”   话音刚落,高楼之处魔压袭来,洛肜和白玉钦同时出手抵御,脚步退移间,没一会就被打出城外。   两人“嘭”声撞破城墙,让蹲在屋顶脊梁后的仲燕绝,无奈地扇了扇鼻前的灰尘。   说了打不过的,不到二十年的小崽子跟五百年的老东西打,这不是找死吗?   等他们死了,灵界未来挑大梁的人又少两个,沙玄风定然乐呼一声:妙哉!   送上门的人头,摘得轻而易举。   洛肜对疼痛比较迟钝,摔倒的下一秒就挺身而起,拇指一擦嘴边的鲜血,按在掌心两掌相合快速结印,方圆百里的魔气疯狂朝她涌来,筑成魔障挡在她和沙玄风之间。   “走!”   她趁机扶起白玉钦,往他身上贴了张不知道什么符箓,两人瞬间遁地千里。   但整个沙海无域都是沙玄风的地盘,洛肜能靠奇门异术逃走一时逃不开一世。这不,两人还没跑多久就被亲自来抓的沙玄风堵住了。   黄袍金发的沙海魔尊赤脚站在沙丘上,上下打量着浑身冒着魔气又没有魔元的洛肜,看出些许异样道:“你真是魔族?”哪个门下的魔族敢来他的沙海抢人,是他太久没杀人没威慑力了么?   “嗯,我是半魔。”半魔没有完整的魔元,这很说得过去。   洛肜站在白玉钦面前,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身后藏,个子不够魔气凑,萦绕她头顶的魔气足够她把白玉钦挡住。   “半魔?”沙玄风嗤笑,“你知道半魔血脉在纯正的魔族面前会怎么样么?”   洛肜为了拖延时间,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半魔血脉的人在您面前如何,但我知道您多年后为了一名人类女子自绝经脉死得好随便。   沙玄风盯了她片刻,骤然出手:“半魔血脉在本尊面前站都站不起来!你一介无名小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被魔气挡着的白玉钦蓦地推开洛肜,起手十方剑阵落下,化解了沙玄风一半伤害同时挡住了他的进攻,当然他也被重伤到吐血,全靠岁华支撑。   白玉钦咳出体内淤血,用眼神喝止洛肜的靠近。   “嗯?”剑阵外的沙玄风见状收手,扬眉有些意外道:“本尊还以为身为北海遗孤的你已经忘了白玉氏剑法,没想到你还记得?可惜,太稚嫩了,剑阵威力不足你祖父当年施展的五分之一。”   沙玄风欲摧毁这个许久未见,曾让全魔族心惊胆战的剑阵,刚起手就被一道刀锋迎面袭来,他挥袖打消,发现那只是一道假象,真正的攻击在刀锋之后。   这是?!   沙玄风躲开从刀风里|射|出来的黑色咒链,虽不知是什么术法,但上面布满了邪恶的气息,很像是——无尽之海的封禁之物?!   “你到底是谁?习魔族禁术者皆不得好死,上斩九族,下断魂魄!”   “什么禁术啊,你不会用就说人家是禁术,要不要脸!”洛肜在白玉钦的十方剑阵里,以不同的刀法接连挥出二十八道刀墙。   每一道刀墙里都附带了不同的咒律,术诀跟上刀法,直到日月星辰阵完成,她才喘着粗气径直躺下。   呵,老娘刚回来杀不死你,难道还不能困住你吗?   论“博学”,不管是五百年的仙道魁首,还是五百年的魔尊,都没有她会得多!   因为他们没有通过万层妖塔,也没有进过无尽之海,拿什么经验跟她比?就凭这几百年的小打小闹吗?   脑袋昏沉的白玉钦听见魔族女子的碎碎念,抬眼朝她看过去。   洛肜察觉他的目光,立刻满血复活原地坐起,朝他露齿一笑,笑完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唔还是别让小古板知道的好,让他知道他又该头疼了。   如今沙玄风被困在日月星辰阵里一时半会出不来,洛肜走过去扶起最重要的朋友说:“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玉钦再次拒绝她的搀扶,自己挺直了身板。   笼罩他们的十方剑阵摇摇欲坠,洛肜知道这是灵力枯竭的预兆,如果灵海耗尽,白玉钦会跟她下山前那样难受,她用不了灵力还可以用别的,小古板可不能。   为了不让他难受,洛肜转过身偷偷画昏睡符。   白玉钦见她竟敢背过身把弱点暴露给自己,心里划过诧异,但很快这股诧异就变成了厌恶。   他一把打掉洛肜袖里的黑符,对她的警惕上升了八个度。   魔修就是魔修!不管以什么方式接近人都抱着不良目的!   洛肜裂开了,你一定要这么警惕吗我以前给你贴符很容易的!次次都能得手好不好!   她见白玉钦后退,赶紧解释说:“等等等等,你别误会,我是看你灵力快没了才给你贴昏睡符的,想着让你少用点灵力,我来带你出去。”   “噗哧——”   这话听得躲在沙丘后面的仲燕绝笑出声,改天他抓她的时候他也说,我是为了让你少用点灵力,哦不对,是魔气。   洛肜拉下脸,扬刀劈飞了仲燕绝藏身的沙丘,用魔气在仲燕绝面前写了一个字:滚!   仲燕绝看着困住沙玄风把对方逼得上蹿下跳宛如猴戏的二十八道刀墙,识趣地换了个沙丘。   原来他没有跟她动真格的同时,她也没有跟他动真格。   此情甚好,他喜欢她的天赋,之前立场对立不方便,现在可以放心地把人带回魔域了。   被骗进沙海的白玉钦不相信任何魔族,即使这个魔族女人刚帮过他。   他收回剑阵,直接御剑离开。   洛肜想追又怕他误会,想了想,还是呆在这里看着沙玄风好了,沙玄风才是对小古板不利的人。   不过北海遗孤……白玉氏剑法……她竟然不知道白玉钦是北海道宗的遗孤!还有十方剑阵原来是白玉氏剑法而不是衍天宗教的?   为什么连个魔族都知道得比她多!   洛肜干站了一会,突然难堪地捂住双眼。   北海道宗曾是九州第一仙门,因苍生式微,后遭遇魔族报复被灭。   她前世被仇恨蒙蔽理智,骂阻止她进无尽之海的小古板什么都不懂,说他只会高高在上,执行条条框框,是个傀儡。   她甚至让他……先去体会一下师父师兄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再来阻止她……   听听,这是人话吗?她都对一心帮她的白玉钦说了什么啊!   不仅如此,她那次还用魔气重伤了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跳进他无法踏足,号称九死一生、有去无回,依旧有着千万魔赴往的无尽之海。   因为能从无尽之海出来的魔修,无一不成王。   她需要更强的力量去报复当时已是十二仙门之首的朝令宗。   白玉钦当时被她重伤在无尽之海的岸前,肯定受到了其他魔族的攻击。   他一个人在魔域,重伤无援……   洛肜回忆起过去唇色发白,察觉仲燕绝离开,反手一刀过去,压制着戾气说:“你想去哪,想去拦截他吗。”   确有此意的仲燕绝仓促闪躲,看着性情转变的洛肜,嘴角笑容逐渐消失,露出和洛肜相差无几的脸色,沉声问:“谁教你用这些的。” 第16章 沙海无域三   仲燕绝见洛肜心性生变才意识到,她用的真是魔族禁术。   古往今来,修习魔族禁术导致自身灭亡的案例数不胜数。从禁术诞生至今,没有一个修习者能逃过魔灵的吞噬。   先是肉身,后是灵魂,再接着为祸四方。   祖祖辈辈用血的教训封存了禁术,她一个修仙者是如何接触的?又是谁让她碰的禁术!   长乐宗?不太可能,她上山前还好好的,那就只有衍天宗……衍、天、宗!   “谁教我的跟你有关系么?我现在无心杀你,你最好别乱动。”洛肜持刀而立,杀势不比左右两边的魔尊低。   仲燕绝气笑了,他环顾四周源源不断汇向她的魔气,没忘记她之前在水门城是如何随意抽用他魔力的。   真要惹急了她,她可能会做出更严重的事情来,比如抽尽他们体内的魔气让他们变成干尸,但他必须阻止她练下去。   “洛肜收手。”仲燕绝面色难看地盯着她,首次以命令的语气跟她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你不止会被禁术反噬失去本心,你还会被全魔界追杀!”   洛肜好笑地反问道:“我之前没被全魔界追杀吗?你没追杀我?你手下没追杀我?”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嗯,你是手下留情了,为了让你的日子变得更有趣,你把我抓了放,放了抓。比其他一见面就对我下死手的魔族要稍微好一点?”   仲燕绝无话可说,直接拔剑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刻收手!不然别怪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点,洛肜不禁紧了紧手中刀柄。   她是修习魔族禁术了,也知道魔族对禁术的避讳,但前世他知道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决绝,最多也就是用一种好似憎恶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现在被他知道了,他会起跟她同归于尽的决心?他就不是为魔族未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再者跟他同归于尽肯定是她吃亏的。   洛肜权衡利弊后,烦躁地停止运功,不再吸取沙海领域的魔气冷声道:“我才不会被魔灵吞噬变成魔兽危害魔界,只有定力差的人才会被魔灵吞噬失去本心。”   “每个修习魔族禁术的人都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最后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连魂魄都捞不回来?”仲燕绝见她眉目清明,不像被禁术操控的样子,心里多少舒了一口气,接着厉声警告她:“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不想死就别再用魔族禁术,听到没有?!”   洛肜翻了个白眼,她前世确实死无葬身之地连魂魄都捞不回来,但她那是为了赎罪自绝,与禁术无关。   仲燕绝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搞得好像他很在乎她一样,又想骗谁呢!   洛肜只想拖住这两个人,故意恶心仲燕绝说:“你这么担心我变成魔兽危害魔界啊,那你怎么还教我杀那么多的魔族?看不出来你表面唯我独尊,心里还挺为魔族着想的,你好伟大啊!”   仲燕绝:????   魔界死活关他屁事?无非是换个地方住的问题。   他现在烦死了,瞪了她一眼说:“你少念这些有的没的,这次我先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用魔族禁术,我就拔掉你舌头砍断你四肢,把你变成一个废人囚禁起来!”   洛肜:“……然后?”   仲燕绝过分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说:“然后把你丢去魔窟喂蛇。”   洛肜:“……”魔窟里根本没有蛇,你骗人也要实际点好不好!   稳住仲燕绝后,洛肜抬头眺望白玉钦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他安全出去没有。过没一会察觉阵法动荡,洛肜倏地去看沙玄风。   淦!   日月星辰阵需要大量魔力模拟二十八星宿的变幻!它是困阵也是杀阵,没有魔力支撑,以沙玄风这种级别的“老”魔尊,单凭手里的神兵武器就可以暴力破解。就算破解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阵法也会自动消散。   小古板应该出去了吧?洛肜看了眼仲燕绝,二话不说,捏诀开溜。   仲燕绝不知道她突然跑什么,出于某种不祥的预感,他拔腿跟了上去。   两人前脚刚跑,沙玄风后脚就从日月星辰阵出来,面若寒霜地发布追捕令:“传本座口谕,立刻封锁所有出口,掘地三尺也要把捣乱的人给本座抓出来。”本座且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无处不在的魔气供给让洛肜没一会就追上了先走的白玉钦。   他不但没能离开沙海,还被十几个魔将围堵,情况不妙至极!   她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再布一次日月星辰阵的,只能硬闯了。   洛肜飞身过去刀锋抡圆,把围堵白玉钦的魔族杀个一干二净,再次帮白玉钦解围,抓住他的胳膊不给他反抗的时间说:“跟我来!”   紧随其后的仲燕绝看见地上死状惨烈的魔将尸体,眉眼越发冷冽。   魔族禁术一共有九大卷,他了解的不多,但死成干尸状是他所知道中为数不多的禁术之一。   都让她不要再用禁术了!   说不听非要打了才能听话是不是?   洛肜带着白玉钦一路刀斩魔兵,抱着死也要把他送出去的决心和魔族硬碰硬,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人送到两界交界处松手一推!将人推回灵界,独自转身面对数万魔兵魔将。   刀风气墙再现!犹如楚河汉界,将追兵隔在魔界里。   白玉钦只看见她被魔气包围的背影以及咒术层层浮现的刀墙,下一秒就回到了灵界。   “咦,玉山道君??”   “玉山道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群无法说服边界守卫兵的长乐弟子,看见从结界里出来的白玉钦就跟看见了希望一样,连忙询问:“玉山道君看见我们大师姐了吗?我们大师姐在海上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怎么办!大师兄为什么还不来呀!师姐都不见好久了!”   白玉钦带着满身的伤刹那间抬头:“洛肜,不在长乐宗?”   “不在啊!我们师姐昨晚偷偷跑下山了,看见南海有魔气就来救援,结果引着魔气到海上突然消失不见!”   白玉钦闻言直接转身返回魔界。   “玉山道君!!”   “玉山道君为什么会从魔界出来?”   “他好像受伤了身上都是血……哎呀!快让人通知衍天宗!”   长乐弟子乱轰轰地守着灵界通往魔界的大门,企图等到他们师姐出现。   而留在魔域里的洛肜,为了保证魔兵不会越界追杀白玉钦,在白玉钦离开后就引走了大部分魔兵。   她没想到白玉钦会回来,沙海魔兵也没有想到,所以一哄窝地只追着洛肜打。   谁知白玉钦去而复返,正好和千里之外赶来的沙玄风,和偷偷帮忙减少追兵的仲燕绝遇个正着。   三人碰面,没有比这更让空气沉默的事了。   “你有病啊你又跑回来?!”仲燕绝率先打破沉默,都是因为你洛肜才会被全沙海的魔族追杀!   他恼死这蠢货了,又不能亲手捅死对方。   因为这是死笨蛋拼命救回来的,他要是弄死他,洛肜知道绝对会暴走。   她如今修习禁术,谁赌得起后果,万一情绪一激动就被禁术控制了呢?!   已经走远的洛肜似有所觉,在主城那边大拆特拆。   沙玄风看了下这两人,认出仲燕绝的身份,气极反笑道:“身为魔界四尊之一伙同灵界的人大闹本座沙海?好,好得很!是本座太久没动手让你觉得本座的沙海该换主了是吗?区区一个后起之辈!”   眼看沙玄风要动手杀人,主城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物轰塌的震响。   “尊!尊驾!我们的魔宫被打塌了!!”受伤的魔兵从老远跑来开始呐喊。   仲燕绝闻言按了按胸口,感觉他的魔宫也要不保了。   他只是来看个热闹而已,为什么自家的房子也会塌??   都怪这家伙!   嗯?人呢??   仲燕绝方才全副心神都在提防沙玄风出手,等沙玄风一走他才发现,白玉钦也不见了。   而且洛肜那边——   仲燕绝一个头两个大,懒得去管白玉钦,直接化雾赶往主城。   他不能人财两失!   此时提前离开的白玉钦已经跑到沙海主城抓住了洛肜的手腕,他内心拒绝,不敢相信,紧张中带着一丝无措问:“洛……洛肜?”   是你吗? 第17章 沙海无域四   白玉钦在离魔宫不远的山岩上抓住了洛肜的手腕,他试图驱散魔气看清对方的脸,手指轻移间,没有摸到洛肜那条从不离身的银链,瞬间收回手。   不是她!   洛肜也被他吓得够呛,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要知道她从进来到现在用的都是魔气,就算刀法相似,使出来的效果也截然不同,加之她还变了嗓音。如果这都能被他认出来的话,就真的绝了!   好在白玉钦很快就变脸,洛肜趁机散去魔雾露出自己伪装过的容颜,打消他的怀疑说:“小仙君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出火坑结果你转身又跳进来,你这是要我的命呀!   “找人。”白玉钦难得愿意开口跟魔族交流。   我的小祖宗!“你想找谁?魔域里有你的谁?!”洛肜问完灵光一闪,结合他刚才喊的名字,他不会是进来找她的吧!!   哪个大嘴巴告诉他她在这里的!   不等白玉钦回答,身经百战的洛肜直接揽住他的腰身将他带离这块山岩。   碎石在他们身后炸开,爆破声刺耳。   洛肜提刀挡掉|射|来的石块,于半空中运力一点,带着白玉钦转了个方向,借着沙尘的遮掩,用替身术把白玉钦往山缝间一藏,轻而坚定地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修真者,快离开这里!”   洛肜揽着“白玉钦”继续向前逃,沙玄风身法极快地从山缝上掠过,并没有察觉底下藏了一个人,紧追在他后面的仲燕绝也没发现。   白玉钦怔愣在山缝间,看着“我追你,你追她”的魔族身影眉头微蹙,片刻甩走那丝奇怪的感觉,在相信魔族和相信长乐弟子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他不能拿洛肜的安全去赌对此心存侥幸。   万一她真如他这般掉进来,万一她正受困于某个角落,万一她落入魔族之手……太多的危险,太多的不确定性,他要找过才能安心。   白玉钦再次辜负魔族少女的好意,乔装前往去他最初掉下来的地方寻找洛肜。   负隅顽抗的洛肜都快把整个沙海跑遍了,身后的沙玄风还在紧追不舍。不仅如此,路上还来了好多重量级的魔将挡道。   要不是她会的术法众多且沙海无域的魔气充足,这会儿怕是早被沙玄风逮住了,但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沙玄风不累,她都要累了!   好,再撑久一点,等白玉钦离开后她就去传送阵那边离开沙海。   洛肜闪避着沙玄风的攻击,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为了吸住对方的注意力,她还一直揽着怀里的“白玉钦”不放,一路跑来,那叫一个情深义重。   然后情深义重的人就被八方围堵了——   洛肜看着方圆百米层层嵌起,又名插翅难逃的魔族壁垒阵:“?”抓一个人都动用这么大的仗势……你是不是玩不起!   阵法限制了她的飞行速度。   越来越高的壁垒吞噬着日光,就在洛肜头顶光束越来越小趋近消失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剑鸣出现。   仲燕绝费尽全力在壁垒外捅出一个缺口,抵御着沙海魔将的攻击大喊:“死丫头还不出来!!”亏死了,他本来不打算插手的,若不是已经被沙玄风认出来,他何必躺这趟浑水。   魔宫可以被砸,洛肜他必须要走!   仲燕绝见她出来怀里还抱着“白玉钦”,气到脸色发青,恨到牙痒痒道:“你还带着他干什么?给老子丢了!”抱着那么大个人也不嫌累!那个一动不动的死废物!   洛肜快速扫视四周,然后意外地看了仲燕绝一眼,她还以为救她的人是小古板……怎么会是他?   虽然被救,但多年的打打杀杀已经无法让洛肜跟仲燕绝就此和解,她脱口而出的是:“你完了,沙海无域即将跟你的点星宫开战。”这种时候谁帮她谁就是沙玄风的敌人,必定会拉到仇恨。   我用你说?小没良心的。   仲燕绝冷笑问之:“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洛肜罕见地沉默了下,随后抬手帮仲燕绝斩了欲偷袭他的魔将说:“好的,我还了。”   仲燕绝:“????”他不知道背后有攻击吗?   “懂了,这就是修真之人的做人之道。”在讨论这个之前,仲燕绝一把扯过她怀里的“白玉钦”,洛肜下意识地护住,两人顶着沙玄风的威胁,各抓着“白玉钦”的左右胳膊争执。   “你放开!”洛肜才不让他碰白玉钦,即使是傀儡也不行!   仲燕绝笑意不达眼底地用力将人拽过来,洛肜怕这废物死,自然也怕这废物痛,而他什么都不怕,拉到最后肯定是洛肜先松手。   所以他紧抓不放说:“这么担心他啊,你不是喜欢朝令宗的那个废废物吗?怎么又拿命护这个废物了?”   “关你屁事?”洛肜用了更大的力气把“人”拉过来。   仲燕绝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扯下去,手里的废物非死不可。   这笨蛋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既然她无所谓,那就把这废物弄死好了!   洛肜用力拉,仲燕绝就用力拽。   “白玉钦”像昏迷了般垂着头,身子随着两边的力气左右移动,精彩到让沙玄风都停下来看结果。   四方魔族都等着血腥的画面出现,洛肜和仲燕绝不负众望,在多次拉扯中,“白玉钦”化作一捧白沙从两人手中滑落。   仲燕绝:“?????”   洛肜见傀儡术被破掉头就跑,千里遁地符一拍,眨眼消失在他们面前。   不和你们玩了!   抱臂而立的沙玄风收起笑容慢慢放下手,死盯着白沙滑落的地面,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魔压逼得一众魔兵“噗通”下跪。   仲燕绝今天真的被洛肜坑惨了!   他脚底抹油顺着魔印追上去,决定抓到她就打断她的狗腿!!   沙玄风意识到自己被骗后,不再追着洛肜跑,直接冷声下令:“杀。”   沙海魔族顷刻间受令,整个地域的士兵包括魔民都行动起来。   乔装其中的白玉钦感受不到魔令不知道魔族在跑什么,只能闪进角落里躲避人流。   他刚打听到魔族地牢里关押着一名修真者,趁眼下魔兵离开,他——他看着突然包围过来的魔民:“……?”   撒腿开溜的洛肜就硬闯沙海的传送阵,只要让她进去,她就有办法通过别的魔域离开魔界。   然而好巧不巧,又或许是上天关照,她在逃跑途中居然看见了岁华的剑光!   白玉钦怎么还没走啊!!!   洛肜一个拐弯,被紧跟而来的仲燕绝逮个正着。   “你又想去哪?”仲燕绝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要么跟我离开这里,要么现在死在我手里,你选一个,反正整个沙海的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   洛肜凝眉正色道:“那样你也会死的。”   “跟你同归于尽我不亏。”仲燕绝态度随意,暗如深渊的眼神却不是这样说的。   洛肜被威胁吐了,自从他知道她修习魔族禁术之后张口闭口都是同归于尽,就这么为魔界着想,生怕她失控危害魔族吗?那刚才为什么还要救她,直接放任她被沙玄风杀死好了!   无法,洛肜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瞳孔说:“我要去救白玉钦。”   这件事没得商量,拒不退让!   仲燕绝神情阴郁地扫了眼剑光的方向,很想把洛肜倒提起来抖出她脑子里的水,说:“你救不了他的,他出去后又回来,纯属是在找死。”   洛肜反驳他道:“你才找死!他是因为我才回来,在没有找到我之前他不会离开这里。”   仲燕绝会信?   他冷笑一声,突然出手偷袭洛肜,被洛肜发现后化解。   洛肜担心白玉钦出事,心里也发了狠:“你确定要跟我在这里决一死战?”   “……哼,算了,你要死我不拦你!”仲燕绝脚尖一点继续飞往传送点。   洛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指尖一动,突然追上去叫住他道:“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帮我把白玉钦救出来,等沙玄风攻打你点星宫的时候我去支援你。”   搞笑!   仲燕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扭头看着洛肜的眼睛说:“你拿什么支援我?用你那该死的禁术吗?别了,我还不想上断魂台灰飞烟灭。”   “不是。”洛肜继续跟着他说:“我有不用禁术也能保住你领域的方法,沙玄风无非是活得久认出了无尽之海的东西,我不用那招就好了。”   “你为什么会有无尽之海的东西?”无尽之海非魔族不可入,她不可能会进得去,更不可能驾驭里面的东西!   洛肜频繁去看白玉钦的剑光,心里担心死了,懒得多说一把拽住仲燕绝的外袍问:“你帮不帮!”以你点星宫的魔力根本不足以抗衡沙玄风好吗!“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化成我现在这个样子,然后我恢复身份去带他出来。”   仲燕绝上下打量着洛肜,“你怎么保证他看到你就会跟着你出来?如果他不肯走,你和我都会交代在那里,我太亏了。”   洛肜抬手保证说:“他一定会走的,我用你的项链起誓。”   “你!”仲燕绝第一时间去摸领口,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顺走的,真正凶起来道:“洛肜我警告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把项链还给我!”   洛肜看着在日光下平平无奇的晶块,转手收入乾坤袋说:“你帮我把人救出来我就把项链还给你。放心,只要我不死,项链绝对无恙。”   她前世无意间得知这个项链的存在,狠狠敲了仲燕绝一笔。   那时候仲燕绝的表情跟现在差不多,都恨死她了。   仲燕绝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可以,但我要装成你带走他,你负责断后,出去后拿我的项链交换。”   洛肜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剑光,立刻答应道:“行!但你最好别动他,不然你的东西可能会掉在哪里捡不回来。”   仲燕绝眯眼回敬:“你也最好别动我的东西,不然你的人可能会长眠不起。”   两人放完狠话,开始换装。   仲燕绝变成洛肜的样子,身形容貌衣裳,甚至连腕间手链上的所有武器都一模一样,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洛肜摸了摸鼻子,不太服这王八蛋的易容术居然比她还高级。   不过他遮不了身上的魔气。   洛肜弄了道灵符拍到他身上遮掩,又从身上的伤口按出不少鲜血涂抹在他的衣服上,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带他过去说:“你假装受伤就好,别出手暴露自己。”   仲燕绝被她按压伤口的手法气笑了,他也不说,只横眉冷对之。直到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的手上,心头怒火才有所缓解。待洛肜一回头,他又恢复一脸阴鸷仇恨的样子。   洛肜拉紧他的胳膊说:“你别摆出这个表情!”   “那这样?”仲燕绝收起周身气势,转眼清冷如尘,拒人于千里之外,简直比长乐洛肜还长乐洛肜。   洛肜愣了一下,夸赞他说:“不愧是你,死变态,这么会装,太像以前的我了。”   仲燕绝无语凝噎,片刻继续冷笑。   “做好准备。”洛肜赶到小镇暴力入场,把重伤的“洛肜”往白玉钦身上一推说:“她受伤了,你们快离开这里!”   白玉钦看见熟悉的身影过来下意识接住,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洛肜”,目光扫过她的五官耳后,发现那枚小痣时瞬间揽紧对方,和魔族女子一起突围。   仲燕绝全程没出力,被白玉钦牢牢护着,冷漠地看着他们一个不要命地开路,一个不要命地下剑阵。   他怀疑他也被骗了,这两个人的实力跟之前展现出来的根本不是同一级别。   特别是这个小白脸,拿得居然是上古封魔剑,早这么打至于被沙玄风重伤吗?   封魔剑天克魔族。   再看死洛肜,在封魔剑的剑阵里用魔气杀魔,一个两个的,都他妈的绝了。   洛肜带着白玉钦来到传送点,两人转身当着沙玄风的面同时降下大招。   邪恶的刀墙咒链和封魔的十方剑阵前后排序,没有一个魔族敢过来,包括里面最强的沙玄风。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传送阵启动,金光一闪,人影消失。   洛肜在阵中动了下手脚,传到了灵界边缘。   仲燕绝出来发现周围不是魔域,立即抬手打晕白玉钦将人带离洛肜的身边,片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怀疑道:“就这?”这么简单就打晕了?他还准备跟他过两招的,拍洛肜袖里黑符的时候不是挺警惕的么?   洛肜见白玉钦倒下,猛地从地上站起,拿出项链威胁道:“别动他!把他给我,项链还你。”   “若我放了他,你反悔吞我项链怎么办?你先把项链给我,我再放了他。”仲燕绝朝她勾勾手指,一脸的胸有成竹,仿佛在说“太嫩了,妹妹。”   洛肜木然地看了他一会,片刻嘴角扬笑,指腹摩挲间,一股电流狠狠通过仲燕绝全身,将他击倒在地。   “我□□居然、你居然耍诈?!”这还是他认识的洛肜吗?   洛肜瞬身过去接住白玉钦,对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仲燕绝说:“太嫩了,哥哥。”   在这种情况下被喊哥哥,仲燕绝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咬人。   他看着时隔两年变化良多的洛肜说:“把我东西还来,不然上黄泉下碧落,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那我现在先杀了你岂不是一劳永逸?”洛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仲燕绝,让人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仲燕绝:“…………”   他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不过在那之前,修真界的救援队伍已经赶过来了。   艹。 第18章 沙海无域五   洛肜迅速驱除周身魔气,赶在其他宗门弟子抵达前给动弹不得的仲燕绝捏了个隐身诀,然后一脚将他踢进草丛里。再装做体力不支的样子,扶着白玉钦一起倒下。   只是昏迷前她突然想起,她体内的封魔符还没有取出来!   完了,要是被大师兄发现,他肯定会误会她被魔气入侵然后给她驱魔洗灵,再吃上一个月苦到怀疑人生的祛魔药……她真的不想吃那玩意!   洛肜在视野一片黑暗的情况下,努力抬起分外沉重的手指头,还没成功,耳边就多了四五声震惊的呼喊——“师姐!”   “阿肜!”清幽的松香扑鼻,洛肜被焦急的慕容毓从地上扶起,熟悉的怀抱让她卸下了最后一丝心防:算了,到时再想办法把药换掉吧。   “天呐玉山君也受了好重的伤!”   “快让让,衍天宗的师兄来了!”   ……   没两日,南海出现魔种,以及长乐神女和衍天玉山君重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修真界。   魔种的存在向来令人闻之色变,因为它不止让人丧失本性形同野兽,还会人传人且无法根治,是以每次魔种出现都会带来极大的伤亡。   还好这次有洛肜和白玉钦及时堵住缺口,各大宗门为表关爱,纷纷派了门下弟子前来长乐宗慰问两名功臣。   于是,睡了两天两夜的洛肜,醒来躺在床上收礼收到疲软。当然礼物是慕容毓带给她的,她是伤患,不可能去接待那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洛肜对这些礼物不感兴趣,她只想让她大师兄放她出去走走!   “师兄~~~”洛肜拉住自家师兄的宽袖轻轻晃动。   “不行。”慕容毓微笑拒绝洛肜的撒娇,一样一样地把礼物收回乾坤袋说:“我还没跟你算偷偷下山的事。三长老诊出你灵璧有损,心脉受创未愈,腹部、背部、手臂外伤均可见骨,体内还有魔气入侵,你不好好躺着养伤,是想修为就此止步吗?”   “不会的师兄,我体内魔气已经驱除干净了,不信你看我灵脉,纯澈地很!其他外伤不妨碍我走路啊,我想去看看玉山君,他为了救我受了好重的伤,我不能不闻不问的。师兄我求求你了~”   慕容毓把乾坤袋系好放到她床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温声说:“师妹放心,玉山君的伤势已无大碍,他有上古神剑岁华护体,魔气无法侵袭,情况比你好多了。”   总之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在伤好前出去。   洛肜萎了。   为了让她静养,慕容毓还限制了每日来看望她的时间和人数。   这样一来,洛肜就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养伤,实在无聊了就拆各宗各派送来的慰问品,结果发现送来的全是疗伤药。   长乐宗最不缺就是这些东西了。   洛肜把丹药进行分类整理,期间翻到朝令宗送来的三千年人参,看都不看,直接往窗外一丢。   小人的东西,用了短寿。   窗外临水,洛肜等着听“噗通”的声音,结果等了五秒都没有等到。   怎么回事?   她撩开裙摆下床,跑到窗边往下一看,正好看见想见的人拿着她丢的东西站在水榭前抬头。   两人对视的场景似曾相似,只不过上次是夜晚,白玉钦在楼上,她在楼下。   白玉钦垂头看着手上包装精美的礼盒,迟疑地举起来,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她丢的。   洛肜内心欢喜,点头招手示意他上来。   白玉钦的本意确实是来看她,但看着礼盒背面的朝令宗三个字,想起她和傅少元的关系,犹豫了下坚定摇首,过去院子把东西交给了门口的小童,转身离开。   洛肜被拒绝了……她站在窗边蹙眉不解,等白玉钦出来赶紧又丢了一个东西下去,准头极好,就丢在他脚前。   是颗指甲大的红药丸。   白玉钦弯身捡起,看了下,闻了闻,嗅出是祛魔丹。   这无疑是她正在服用的药。   毓林君(慕容毓)说,她身体被魔气入侵,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恢复。   这样丢药也太胡来了。   白玉钦回头看她,两人再次对视。   洛肜只一眼就看出他在不满,暗道糟糕,急于补救间脑中灵光闪过,她表情逼真地捂住胸口慢慢下滑,好似在承受什么痛苦。   果然不出片刻,房门就被推开,“洛肜?”   洛肜背对着他蹲在窗下,白玉钦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关切的目光刚落到她脸上就发现——她在偷笑?!   白玉钦:“…………”   他瞬间起身,收起脸上关切,太过分了,总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诶!”洛肜赶紧起身去拦他,认错认得特别流利,仿佛说过千百遍一样:“玉山君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上来看看我。我师兄都不让别人过来,我整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又暂时不能修炼,我太闷了。”   “太闷了就可以丢药丸吗?”白玉钦抬眼看她,如扇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根根分明。   洛肜的身高只到白玉钦的下巴左右,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皎洁如月的眼睛,真情实感地说:“那个药,太苦了,真的很苦,我不骗你。”   白玉钦下意识地皱眉,祛魔丹味道确实不算好,可他身上也没有甜的东西……只有上次下山摘得一点红灵果。   他迟疑着,犹豫再三,才将亲手摘的红灵果递给她说:“这个,吃了会有用吗?”   欸?她好久没吃过这些小东西了。虽然没能讨到糖,但只要是小古板给的她都要!   洛肜开心收下,当场拿出一个红果啃了口,酸酸甜甜的可太好吃了,她心满意足之余还贪心道:“谢谢白玉师兄,但我更想吃糖,白玉师兄肯定有糖吧?在你乾坤袋里。”   前世他牛乳糖不离身,这么喜欢吃甜的人身上怎么会没有备糖呢!   白玉钦思维停顿了下,缓缓摇头说:“我没有糖。”   洛肜:“?”   白玉钦见她不信,解释道:“我不吃甜的,所以身上没有备这个。”   洛肜:“????”   白玉钦被她疑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把手里的礼盒和药丸放到桌上说:“你想吃什么糖?山下小镇应该有卖。”   不是,你,我,你——“你真的不喜欢吃牛乳糖吗?”   洛肜再次询问,不喜欢你每次都带在身上?不喜欢你和我一起吃了那么多?   白玉钦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吃糖,如实告知说:“我从来不碰这些东西。”   洛肜看出他没撒谎:“……”为什么她了解的白玉钦和现在的白玉钦完全不一样?报恩是假的,喜好是假的,他除了人是真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两人面对面地沉默着,恰巧慕容毓和梅乾从门外进来,看见他们在,同时停下脚步。   梅乾说:“师弟,我跟你说了洛师妹没有大碍,你怎么就不信呢?你伤还没好乱走什么啊?平白打扰洛师妹养伤。”   “没事。”慕容毓不介意白玉钦会出现在这里,毕竟玉山君从醒来就每天过问洛肜的身体情况,是个很关爱同窗的少年。   阿肜也说了,他是因为救她才受的重伤。   自家师妹自己清楚,阿肜只是天赋卓绝,真要说成绩的话,玉山君的成就才斐然。   小小年纪就下山除魔卫道,救过不知多少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交好于阿肜没坏处,他乐于见得。   白玉钦见两位师兄进来,借口有事,拱手告辞。   洛肜还没跟他说多少话呢,见他要走又想去拦,可是师兄们还在这里……洛肜目光幽幽地啃着红果说:“大师兄,我也想出去走走。”   “不行,等你伤口痊愈了再说,你哪来的红灵果?”   洛肜:“玉山君给的,我扔药被他发现了,他说我不该这样。”   慕容毓闻言扶额,这是丢脸丢到自己家了啊。   同样是名扬四海的年轻一辈,看看人玉山君,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关爱同窗,风骨峭峻。再看他师妹,只会做些表面功夫,背地里吃喝玩乐样样喜欢,还怕药苦。   修道之人,金丹期者,竟然怕吃药,说出去谁会信啊!   慕容毓难得严肃起来说:“师妹,你再不乖乖吃药,我就把你吵着回家又偷偷下山贸然对上魔种的事告诉师父。等师父闭关出来,你就在无海崖面壁三十年吧。”   “别啊师兄!”无海崖上什么都没有,再说她也没那时间去面壁思过啊。   “那你就好好吃药,别让梅山君看了笑话。”慕容毓本来就不是严肃的人,从小带大的师妹一求饶他就松缓了神色,很没有威慑力。   梅乾看着桌上那红彤彤圆滚滚的灵果,笑得有些勉强说:“不会,祛魔药的味道确实难以言喻,不过为了彻底清除体内魔气,洛师妹还是先忍痛服药一段时间得好。”   小四真的——真的!   他以前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此时却拿得出红灵果,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但洛师妹她、她真的与人有婚约,这必然不可。   这也太为难他了。   洛肜看了眼梅乾师兄的笑容,早在梅乾带她回师门的时候她就察觉,梅乾师兄在不动声色地隔开她和小古板。   她知道她的改变带动了小古板的态度,梅乾师兄那么疼小古板,不亚于她师兄疼她,肯定能从中看出猫腻。   洛肜信得过梅乾,前世他为了帮小古板舍弃了太多东西,所以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在慕容毓招呼梅乾落座后开口说:“师兄,我要跟朝令宗少主退婚。”   慕容毓给梅乾倒茶的手一抖,茶水顺着桌面流到梅乾衣袍上,偏偏两人都没有察觉,沉浸在错愕里一眨不眨地看着洛肜。   “哦咦!”梅乾等茶水浸到内衫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拍打外袍。   “抱歉抱歉!”慕容毓赶紧放下茶壶帮忙清理,和梅乾不约而同地心想:他师妹/洛师妹体内的魔气果然还没清干净! 第19章 沙海无域六   “我体内魔气除干净了,你们不用这样看我。”洛肜拿起紫砂壶给两位师兄倒茶,问自家师兄说:“师兄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傅少元订亲吗?”   慕容毓见她不似说笑,跟着摆正神色道:“不是因为你们两情相悦?”他说出来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因为长乐宗实力在十二宗门里确实排在中下游,“如果不是你说喜欢傅少元,师父是不会跟朝令宗订亲的,你知道我们有别的办法和其他宗门结盟。”   梅乾作为吃瓜群众,低头默默地抿了口热茶。   如果洛肜真的因为喜欢朝令宗少主才和他订亲,那现在这行为……他更不放心师弟跟她接触了。   洛肜不慌不忙,接着问:“那师兄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傅少元吗?”   这个,慕容毓还真的又知道。   他看了眼在场唯一的外人,说:“因为他舍命救了你。”   噗——梅乾温茶入喉险些呛到,说书人诚不欺我,英雄救美的桥段无论多久都不会过时。   洛肜颔首承认道:“对,但这不是我喜欢他的理由,我会喜欢他是因为他给我下了蛊,而且当初救我的人也不是他,是我眼瞎被骗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温润如玉的慕容毓都要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   洛肜一脸淡定地继续编下去说:“前段时间,傅少元告假回了师门,可能他离开的时间有些久,我那天打坐结束后突然恢复了点自我意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更古怪的是,每当听见他名字时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雀跃,过后又什么感觉都没有。经过我反复试探,我确定有东西在干扰我的心智。”   闻言,慕容毓和梅乾跟着提心起来。   洛肜接着说:“但我怎么找都找不出它是什么,它在哪。出于不安,我向师长告假回长乐,直到我下山前夕碰到傅少元归来……他的出现让我爱意汹涌,我竭力保住灵台的一丝清明,却无法拒绝他的邀请,到了时间点就去所谓的老地方赴约。那时我已对他有所警惕,所以他在背后给我下魂蛊时被我挡了回去。他误中魂蛊惊慌失措,口误说出来情蛊的事,未免夜长梦多,我回寝舍布了个阵,亲手割开灵脉将吞噬我心智的情蛊逼了出来。”   割、割灵脉?!!   梅乾惊得没拿稳茶杯“咯噔”掉在桌上,慕容毓更是顷刻起身查探她的身体,片刻怒容满面!良好的修养让他骂不出有辱斯文的话,只能走到圆柱边握拳一锤!   “无耻小人!他竟敢如此对你!他想干什么?!”慕容毓骂完傅少元又转身后怕道:“阿肜你也是!你胆子太大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师父师兄?竟敢一个人开灵脉,你!你真是!”   慕容毓又气又心疼。   割开灵脉得有多痛?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竟敢割灵脉!万一中途出了点什么意外——慕容毓不敢想下去。   洛肜赶紧过去安抚以温雅出名,此时却因为自己急得团团转的大师兄。   她实在太乱来了!慕容毓简直想打洛肜一顿,可抬起的手又舍不得落下,最后只能轻轻拍了下她脑门,以示惩戒,说:“当时都有谁在?敏儿他们在你身边帮你护法吗?割灵脉那么痛,你肯定又偷偷哭了很久吧。”慕容毓拍完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洛肜眨了眨眼说:“我没有哭啊,开灵脉没师兄想得那么痛。”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忍不了痛的废物了。   “梅乾师兄要诊断看看吗?”洛肜主动伸出手,知道怎么让梅乾相信自己。   梅乾迟疑片刻说了句“冒犯”,小心翼翼地把上洛肜的灵脉,上面真的有道近期割裂的口子。   灵脉是一个修仙者的根本,牵一动全身,没有人会对自己的灵脉下手。   怪不得她下山时说自己受伤了,灵脉开了个口子可不重伤吗?还假装没事,可真能忍。   梅乾正经起来,收回手帮着分析说:“情蛊是五毒宗的禁术之一,蛊师会将两个至亲至爱之人炼制成魂种加以培炼。所以被种下情蛊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喜欢对方,直到一方情根深种,至死不渝。难为洛师妹能自己察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蛊虫在人体内悄无声息,既不破坏宿主修为,也不损害宿主身体。它只会让宿主爱上指定的人,爱到渐渐没有自我。所以修为再好的人也无从察觉,直到最后沦为对方的傀儡。   洛肜低头笑了笑,没有解释。   前世她哪里有察觉啊,在师门被灭后还像个傻逼一样将希望寄托于傅少元。   那时她金丹没了,灵根也毁了,小古板拼了半条命将她救回天山,她却在朝令宗派傅少元过来接的时候跟着傅少元离开。只因他承诺她,会屠戮掉整个魔族给她师门报仇,而她居然信了,不怪她后来在数百宗门聚首之日被朝令宗当面退婚。   嘁。   洛肜抬头看见自家师兄已经从动怒过度到懊悔,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转移他的注意力说:“师兄,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还发现朝令宗跟魔族有勾结。”   朝令宗跟魔族?!   梅乾凝神问她说:“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朝令宗跟魔族有勾结吗?”宗门有训,衍天宗弟子非魔族闹事不得干预其他宗门发展,所以洛肜被傅少元下情蛊一事他是不能插手的,但如果朝令宗跟魔族有勾结,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证据?洛肜没有,但可以捏造。   她当初不就是被朝令宗捏造成魔物么?   简单的很。   梅乾要证据,慕容毓可不要,他十二万分相信自己的师妹。   堂堂朝令宗少主都敢给他师妹下蛊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小人做派,心黑根坏!   可恨师父闭关未出,以他代掌门的身份并不能调遣长乐所有弟子,最多只能动用一部分。   而那两三百人对上数万人的朝令宗,有跟没有一样,不能帮他师妹出气!   洛肜拉着慕容毓回桌前坐下说:“师兄别急,我身上情蛊已解,以傅少元的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宗门的内部清理,我怀疑朝令宗收买了我们一部分弟子。还有师兄!若朝令宗那边过来请师父去洞天秘境,你一定要阻止师父过去,他们有阴谋。”至于护山法阵那边,师父还未出关,谅朝令宗也不敢动。   梅乾这会比慕容毓还上心,追问道:“难道朝令宗还敢对大乘后期的长乐宗主动手?”   洛肜郑重点头。   不是吧,不会吧!   梅乾习惯性地又问她:“有证据吗?”   洛肜当然还是回答说没有,但此事跟衍天宗无关,她师兄信她就好了。   果然,慕容毓同样郑重应下,让梅乾有些……   不过他想了想,长乐门警惕点也没坏处,毕竟朝令宗都给洛肜下蛊了,此等小人行径,着实让他反感。   梅乾师兄吃完惊世大瓜,恍恍惚惚地先行告辞了。   怪不得师父不让他们插手山下宗门的发展,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们以为两宗联姻是为了保洛肜成长,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拿洛肜当人,只想控制她?   当然,他也不能只听洛师妹的一面之词,他决定送完师弟回师门就深入调查这件事!   慕容毓和洛肜并肩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梅乾离开。   洛肜伸了个大懒腰,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之后松心不少,连声音都懒洋洋的,扭头看着慕容毓说:“师兄,师门这里就靠你啦。傅少元那边交给我,他不敢告诉衍天宗的,我得好好陪他玩玩。”   她给他的好东西应该生效了吧?不知道他那么软弱的人能不能挺过每夜子时的蛊虫蚕食。反正也不严重,只是心脏灵脉被啃咬一圈而已,死不了的。   慕容毓了解她的性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傅少元不在朝令宗内确实比较好下手。   不过他有些不放心,仔细地叮嘱她说:“小心行事,千万不要伤到自己,也别怕,还有师父师兄在呢。”   一句“还有师父师兄在”戳疼了洛肜的眼眶:是了,师父师兄还在,她可不能为了那群渣宰赔上自己。   慕容毓抬手想揉揉小师妹的头发,余光发现她伤口流血,手指换了个方向抬起她的胳膊说:“你看,因为你乱动伤口又流血了,这样下去伤势何时才能好?快跟我回去换药。”   洛肜抬起头,被慕容毓瞧见她泛红的眼眶,顿时心疼又好笑地点了点她额头说:“知道痛了吧?这点痛就哭,割灵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洛肜吸了吸鼻子,板起小脸说:“我不痛。”   慕容毓:“你不痛?你不痛你掉眼泪啊?”   洛肜被慕容毓带回房间包扎,期间还一直在说“我不痛”,听得慕容毓都妥协了:“好好好,你不痛,乖乖坐着别动,伤口裂开了,要重新上药。”   “嗯。”洛肜扭头扫了眼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淡漠的好似伤口长在别人身上痛的不是她一样。她视线上移,看着同门嫡亲师兄的俊脸说:“师兄,排查的时候记得宁杀错别放过。”   慕容毓给她包扎伤口的手指略微停顿,抬头去看洛肜,见她目光净如高山雪顶,又冷如两极冰川。   强势,冷酷,宛如一方霸主。   然后洛肜哼了声,什么气势都没了,又变回了可可爱爱的小师妹。   “师兄我讨厌朝令宗,你一定要把人把我赶出去!”   慕容毓这才回神,应了声“好”,掏出十瓶祛魔丹交到她手里说:“师兄保证会揪出朝令宗的奸细,师妹别忘了吃药。”   洛肜:“……”答应归答应,别送祛魔丹,她体内真没魔气,魔气都封在符里呢! 第20章 沙海无域七   十天后,洛肜外伤痊愈启程返回衍天宗。   慕容毓亲自送他们离开,在山门前给了洛肜一个装满糖糕灵果的乾坤袋,叮嘱她要注意安全,随后又厚着脸拜托玉山君多看顾自家师妹一二。   洛肜瞄了眼拱手应下来的白玉钦,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他这几天躲她躲得很勤快啊!   光送糖不见人影!   难道梅乾师兄没告诉他她之前说的话吗?怎么能知道她要退婚后反而开始躲她了呢?   慕容毓听见自家师妹的轻哼,转身看她,也不知这两个小青年在闹什么别扭,只得轻轻地拍了拍洛肜的肩膀说:“阿肜,路上多听梅山君的话,不要调皮,等你年底结业了,师兄就去接你回来。乖乖的,认真修行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洛肜收起乾坤袋站好。   梅乾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慕容毓从袖子里挨个掏出乾坤袋说:“这是你二师兄去年寄回来给你的包裹,他如今还在四海秘境里收不到消息,等他回来怕是要生我气了。这是你师姐们给你备的,这是你其他师兄的,这是三峰峰主的,还有……”   好家伙,这些东西加起来都能建个门派了吧!   梅乾看着一个个灵气满到快要溢出的乾坤袋,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洛肜在长乐宗的地位。与此同时他也隐约有点明白,傅少元为什么要给洛肜下蛊了,因为绑住她约等于绑住了整个长乐宗啊!   洛师妹既为长乐掌门的亲传弟子,自身天赋出众;又有温柔体贴的同门大师兄宠爱以及全宗长辈的看重;身份、地位、实力,样样不差。   这样的天之骄女谁见了不喜欢?   梅乾默默看了眼自家师弟。   少年爱慕,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落后他们一段的慕容毓已经叮嘱完了所有事宜,他摸了摸洛肜的头,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阿肜要守住本心,对我们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多想,好吗?”   洛肜倏然抬头对上慕容毓包容的目光:“师——!”   慕容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不需她解释什么,走到梅乾面前和他们作揖道别。   洛肜伤势已好,能自行御剑。   离开时,她回头去看仍立在长阶前目送自己的大师兄。   师兄果然看出她和以前不同了吧,即使她再怎么伪装也逃不过师兄的眼睛,也逃不过师父的,二师兄的。   “洛师妹?”梅乾发现洛肜没跟上提醒了一声。   洛肜回神,朝大师兄挥了挥手,再看了眼坐落在山中的长乐门,御剑跟上梅乾和白玉钦的速度。   她会守住本心的,御魔而不入魔。   -   疾驰的飞剑宛如一道流光在空中划过,一路都无事发生。   入夜后,三人在城中落脚。   洛肜坐在饭桌前,奇怪地摸了摸仲燕绝的项链。   不正常。   以仲燕绝对项链的在意程度,他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之前她呆在长乐宗,有护山阵法他进不来尚且说得过去,如今她都下山了,他为何还不动手?   洛肜周围的食客装扮各异,不难看出来自不同的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家都是修仙者。   不管是散修还是门派弟子,此时都津津乐道地讨论着洛肜所不知道的事。   -你们说,沙海魔尊真会荡平血衣魔尊的地盘吗?   -快了吧,他们都打了好几天了,据探子回信说,点星宫伤亡过半了咧!   -嗨,他们打的越惨越好,狗咬狗,省事了。   嚯,原来如此。   洛肜暗中听着抿了口茶,品出浓重的涩味,便顺手剥了颗牛乳糖塞嘴里,还抓出一把问梅乾和小古板要不要。   两人自然是不吃这些的。   加上梅乾看她吃糖不像在吃糖,而是在吃灵石。   修者炼气入门后就不太适合吃凡间五谷了,但化神期以下的修者不能完全辟谷,所以就出现了灵米灵肉灵茶等食物。   这些食材原料购买就不便宜,更别提洛师妹这种加工过的小食。   两颗牛乳糖就要一块下品灵石!她今天“chua”“chua”就吃了小十颗,让梅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贫瘠的乾坤袋。   可怜见的,他全部身家都不够洛师妹一天的零嘴钱!   白玉钦见她坐下来不到一刻钟就吃了两颗糖,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提醒她道:“慕容师兄叮嘱过你一天内别吃太多的糖。”   哦?他终于舍得主动跟她说话啦?   洛肜手肘撑在桌上托腮说:“没事啊,我吃完我师兄给的,还有你给的,能吃好久呢。”   “这不是吃多久的问题。”   “什么?”梅乾猛地扭头去看白玉钦,打断他的话说:“师弟你什么时候给洛师妹买糖了?”   白玉钦:“……”   洛肜替他算了算日子说:“昨天,还有大前天、大大大大前天吧~”   白玉钦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滚动了下喉结说:“她怕苦丢药,这样不好。”   梅乾:“…………”人家丢药自有同门师兄哄,你一个同窗跟着掺什么热闹。   唉,弟大不由兄啊。   梅乾以茶代酒,灌了自己一大口。   洛肜眯眼一笑,拿出仲燕绝的项链查看,前世太忙,都没时间好好研究这个项链的秘密。   梅乾抬头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目光一顿,问她道:“洛师妹怎么会有魔族的留影石?”   “魔族的留影石?”居然是留影石吗?她还以为是谁送给仲燕绝的礼物来着,这跟修真界的留影石差别太大了吧?   “你不知道?”梅乾看了眼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的六边钻石,只当小姑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说:“这是魔族的留影石,要魔气才能打开禁制查看里面记录的东西。我们灵界也有好石头,你这种还保存完整的留影石一般都是人家还需要的,如果不需要他们会直接毁掉,你在哪捡到的?”   洛肜将留影石收进掌心说:“梅乾师兄怎么知道我是捡的呢?”   梅乾笑她:“不是捡的难道还是偷的抢的?”一个毫无灵气的小石头,就是丢在地上也没有人要。   洛肜心想,我还真是偷的抢的。   仲燕绝老是找她麻烦,她还是暂且留着这玩意当约束他的把柄吧。   白玉钦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片刻移开。   洛肜随便他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都下山了,她肯定不吃辟谷丹。   三个用了晚饭,各自回房。   洛肜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不远处半开的窗户沉思,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骨,接着起身捏诀弄了个替身,再布下阵法禁止外人入内,自己真身果断离开。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魔修打扮的洛肜出现在仲燕绝的血衣魔鬼城里。   城中硝烟四起,房屋倒塌无数,燃烧的火光中掺杂着伤患的|呻|吟,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破败。   洛肜看了眼角落里的幸存者,知道两域斗殴不杀妇孺的规矩。   前方鼓声震震,洛肜抬头望向坐落于最高阶梯的点星宫,捏诀一步千里,转眼来到点星宫的外围。   殿前红黄两军干架,打得热火朝天。   沙玄风没有在现场,但派来的将军修为不比仲燕绝差。   仲燕绝明显处于下风,又咬牙死不退步,这样拖下去,他必然落败。而失去主人和主力军队的魔域会被其他魔尊吞并,想再拿回来就难了。   虽然如今这局面都是仲燕绝自找的,前世她没下天山根本没有这一出,但他帮了她也是事实。   洛肜动了动手指,刚要一招解决沙海的士兵完成她跟仲燕绝之间的交易,又想起魔族对禁术的排斥。   她要是用了魔族禁术,别说仲燕绝了,整个血衣魔鬼城的人都得被魔王下令杀绝。   啧,麻烦!   洛肜戴上兜帽,提刀从沙海魔兵背后入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沙海魔兵的呐喊声中,她从后排杀到前排,搅乱他们的阵法,接过仲燕绝的交手目标旋身一脚,把不知撑了多久的仲燕绝踹回血衣魔兵里。   碍事儿!   仲燕绝被下属接住抬首,看见熟悉的刀法,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她还真的过来了?   怎么过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的点星宫。   仲燕绝看着遍地尸体,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宫殿,以及山下破败严重的房屋,脸色逐渐阴沉。   她什么时候不来,非要这时候来!   洛肜自然不知仲燕绝在想什么,她提刀将沙海将领打得节节败退,每一次武器碰撞都激动着血衣魔兵的心。   但好景不长,洛肜手里的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打到一半竟不堪重负碎了!   洛肜回头狠狠瞪了眼仲燕绝,都什么破刀!连她点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她不能用她的点苍,太招摇了。   洛肜一个鹞子翻身后退拉开距离,期间双手快速结印就地一按,无数黑柱体从地面凸起将沙海士兵悉数顶飞。   黑柱体乃魔气所化,击退敌人过后又回到了洛肜的手里。   魔鬼城的士兵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窈窕背影,恕他们孤陋寡闻,这退敌方式也太酷了!能一口气调动如此魔气的人肯定是个大能!   但架还没打完,他们没空欢呼。   仲燕绝在洛肜过来时,将手中的百里剑丢给她说:“妹妹真厉害,说话这么算数,哥哥心里甚是欣慰,那接下来交给你了,加油啊!”   洛肜不爽极了,接住百里剑抬手朝他劈去。   骇人的剑气直指仲燕绝的命门,然后在快重伤仲燕绝的时候,化作一圈绕指柔。   洛肜:“…………”   仲燕绝勾唇嘲笑,脸上还沾着凝固的鲜血说:“百里剑斩万物,唯独不斩主人。妹妹太心急了,都不想想哥哥为什么敢把本命剑给你,哥哥还是很惜命的。”   洛肜冷眼看着他笑,反手从衣领下拉出留影石,晃了晃问:“你再笑一声试试?”   仲燕绝瞬间变脸,洛肜这才把留影石塞回脖子下。   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也别想开心。 第21章 沙海无域八   洛肜因着仲燕绝捅破魔族壁垒的那一剑,力退三千沙海魔将,还没喘口气背后的魔印就倏地发热起来,紧接着百里魔剑脱手,数千血衣魔将对她刀尖相向。   这恩将仇报的事洛肜没少经历,当下也不觉得寒心,反正她也不是奔着拯救魔族来的,只是还仲燕绝的那一剑,方便日后取他狗命。   洛肜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中,拍了拍掌心,将仲燕绝之前的话还给他说:“这么心急?我很惜命的。”没有离开的把握我根本不会来。   仲燕绝垂眼勾唇,握着还残留洛肜掌温的百里剑轻轻摩挲说:“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吧。所有血衣魔将听令——杀。”   魔印生效,洛肜一掌击退围攻自己的魔兵,转头用拇指挑起颈间的留影石警告仲燕绝。   然而仲燕绝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不会动他的项链,顶着两名心腹欲言又止的目光,硬是对洛肜出手。   “仲燕绝你不要你的留影石了?!”洛肜被打出几分血性,合掌就要动用大规模的禁术反击,可底下传来的稚童哭喊让她手指一顿。   就是这个停顿,让她险些丧命。   前方的仲燕绝看出她想用禁术,立刻飞剑远攻,贴身近战干扰。   如果不是她反应得快,身上两个手臂都要被削!   真烦人!   洛肜看了眼废墟里的幼崽,放弃杀招,随手拿了把地上的刀剑应敌。   可她手下留情换来的是仲燕绝的步步紧逼,最后还被百里魔剑震出血衣城外。   再不动用禁术的情况下,她伤害压不过化神期的仲燕绝。最主要的是两人兵器差距过大,眼前除了她的点苍,什么刀都不能在百里剑下撑过一招,但她又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召出点苍当做魔刀用,因为那样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即使现在没暴露也会就此留下线索。   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滚。”仲燕绝长身立于城墙之上,剑指洛肜,身后悬着数十柄泛着寒光的飞剑威胁洛肜的生命,语气嫌恶地说:“别在我地盘用你肮脏的术法,看在你刚才帮忙的份上,我这次放过你。”   “我又没有用禁术你是不是有病?!”洛肜气了一秒又冷静下来说:“想过河拆桥找什么借口,反正我已完成我的承诺,你大可飞剑下来试试。”你敢下杀招我就毁了你的留影石。   “你以为我不敢?”仲燕绝心神一动,发动攻击,决意要给她一个教训。   别以为他没看出她刚才想干什么,但凡遇到一点麻烦就想动用禁术。禁术是捷径,在修炼上走捷径的人能有几个好下场?   洛肜迎着对方“憎恶”的眼神,指尖用力,捏下传送符,赶在剑锋抵达前拉出脖子上的留影石直接捏碎说:“我是赌你不敢。”   正统魔族了不起吗?   我就是用你的魔气,就是用你魔族的禁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   留影石碎掉的那一刻,仲燕绝的心跳仿佛静止。他张口无声,目光凝滞地看着洛肜脚下的碎晶石,很是不敢置信。   直到洛肜通过传送阵消失,他才上前捡起地上已经失去光泽的晶石。   爹娘唯一留下的影像就这么碎了。   仲燕绝慢慢握紧手中的晶石,任由碎片嵌入掌心,鲜血“滴答”“滴答”地流落在地。   洛、肜、啊、   仲燕绝放开染血的留影石,提剑一步跨到灵界。   此时洛肜刚回到客栈,察觉背后魔印在发烫,二话不说从窗户跳了出去远离城镇中心。   下一秒魔气冲天的仲燕绝出现在客栈屋顶,看也不看心惶惶的其他修仙者一眼,循着魔印的动向,身形化雾紧追上去。   洛肜跑到城外,还没启动符咒就被百里魔剑削断了去路,几缕发丝从她颈边贴落,洛肜抬手摸到了一丝鲜血。   好在她躲得快,仲燕绝这次动真格了,他真的生气了!   但不太妙的是,修真界没有充足的魔气给她驱使,换回灵气跟他打又肯定打不过。那就只能用他的魔气了,大不了两败俱伤。   动起真格的仲燕绝没有一句废话,剑势逼人,招招致命,恨不得把洛肜戳成筛子。   “洛肜你竟然敢,你怎么敢?!”   “是你先动手的,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她当时不能用点苍,空手怎么跟百里魔剑对打?是他非要逼她入绝境的,而她绝不可能让自己陷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死也不要!   仲燕绝双瞳赤红地问道:“我是动手了,可我是捅你心还是挖你肝了?你为什么非要破坏它?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你还敢动,你难道不知道别人留着那个东西代表什么吗!”   洛肜艰难抵御着他的剑招,怒而还口说:“我才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你以为我是你啊,拿到谁的东西都会看?”   仲燕绝攻势停了一瞬。   洛肜趁机拉开距离说:“你太自大了,自以为运筹帷幄怪谁呢?”   她之前才击退三千沙海魔将,现在跟仲燕绝对打太吃亏,能逃她肯定要逃的。   洛肜捏决开溜,察觉身后冲来的危机,想也不想地召出点苍。   刀光剑气碰撞冲倒了方圆百米的树林,洛肜余光扫到仲燕绝剑气所去的方向,心神一凛,抵开仲燕绝的剑,缩地千里去拦截。   那是个张灯结彩的镇子!   仲燕绝身法不比她慢,在她拦截剑气的时候眨眼出现在她背后,两人再次近战,百来个回合后,洛肜体力不支被踹中倒地,还没起身就被瞬身过来的仲燕绝压倒。   只是他的剑刺在了她颈侧的土地上,而她的刀锋没入了他的腹部。   皎洁的月光让她看清了仲燕绝嘴角流动的血迹。   又来了。   每次一动真格就收手了,他到底想干嘛!!   仲燕绝破开她的伪装术,幽深的目光扫过她明艳的五官,最后久久停留在她露着些许讶异的眼睛上,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仲燕绝带着腹部的伤口拖剑离开,完全不管洛肜会不会在背后给他补刀。   洛肜独自仰躺在地上,良久才捂着断掉的肋骨慢慢坐起来。   她迟疑地从乾坤袋里拿出真正的留影石,晶莹的六边钻在月色下折射出更闪耀的光芒。   他的怪异源于这个,他以为她看过了,也就是说,她可以看的意思? 第22章 沙海无域九   洛肜刚想输入魔气试试,设在房里的结界就被人触动了,找她的人不是小古板就是梅乾,她不能不出现。   所以她顾不上手中的留影石,将其收回乾坤袋里,捏决赶回城内。在赶路的途中,魔气迅速从她身上消散,面容服饰也开始变回原来的样子。   等进城后,她又是一名合格的修仙者。   洛肜悄无声息地从客栈窗户翻进去,理了理外衣后才“吱呀”一声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的梅乾师兄,神情疑惑道:“梅乾师兄,怎么了?”   梅乾见她安然无恙,神情放松下来说:“没怎么,刚才有魔族路过好像在斗法,我担心你这边出事就过来看看。”   洛肜颔首谢过梅乾师兄的关心,看了眼他身后问道:“梅乾师兄,白玉师兄呢?”   “他……”对了,他师弟跑哪去了?这时候最先出现在这里的不应该是他师弟吗?梅乾往前走了两步,推开白玉钦的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想了想说:“他应该是追刚才的魔族了。”   洛肜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他应该不会跟着仲燕绝追上来看见她了吧?!   两人对视间,白玉钦从廊道拐角走来。   “喏,他回来了。”梅乾指了指他来的方向,上前问道:“师弟你去哪了?”   “寻着刚才的魔气出去看了下。”白玉钦说完目光转向洛肜,把洛肜看得心肝颤颤的。   不不不,不太可能,他应该是追不上来的!就算是追上来也不可能回来得这么快,除非他也学了她的这些旁门左道。   梅乾毫不意外他去追魔族,问道:“那你看见什么了吗?刚才来的是哪个?”   “不知。”白玉钦看着自家师兄说:“对方离开得太快,我担心他们在用调虎离山计,没追。”   “确实不应该追。”梅乾猜测说:“应该是两个魔族的人在斗法。保护洛师妹要紧,既然没事就都回去休息吧,保持警惕。”   白玉钦颔首,从自家师兄身边经过进了自己的房间。   洛肜一直看着他,在他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怡人的冷香,上面带着露水的湿气,想来他还是去追了一段路的。   没发现就好。   她朝梅乾师兄点了点头,关门回床榻,打开丹药包找了枚接骨丹服下。   -   接下来的几天里,洛肜都没有再见过仲燕绝,倒是从歇脚客栈的食客口中听到了几个关于血衣魔鬼城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马上就进入琮洲地界了,洛肜赶在上山前用魔气打开了仲燕绝的留影石。   她以为会看见什么血腥的东西,结果却是很温馨的——一家四口?   高大的父亲、温婉的母亲、活泼的少年、可爱的妹妹,从长相上看确实是一家人。   但这一家人好像跟仲燕绝没什么关系?   洛肜只能从少年的眼型上看出和仲燕绝有几分相似,其他脸型、鼻子、嘴巴什么的根本不像,完全就是两个人。   奇怪了,如果没关系的话,仲燕绝不可能这么在乎这个留影石。所以那个少年应该就是仲燕绝,他长着长着居然长残了?   还有他娘亲怎么……怎么好像是个修仙者?   没错了,确实是个修仙者,洛肜认出修真界的灵心剑阵。   嘶,她第一次见修仙者和魔族在一起的,那生出来的仲燕绝岂不是半魔?   也不对,半魔没有完整的魔元,没有完整的魔元怎么修炼?他还是四大魔尊之一,没有实力的话谁给他坐这个位置?   乱乱乱乱乱好乱!   想不通!   洛肜不知不觉看完了一家四口的日常,刚开始看得还挺开心的,毕竟幸福快乐的生活很能感染外人的情绪。但最后爹娘离开,妹妹看到的那个红光——那个红光是献祭的禁术之一,换而言之,仲燕绝的妹妹已经去世了!   洛肜看着留影石最后定格的画面,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掏出一把镜子左右瞧了瞧。   通过对比,她发现自己跟小女孩长得大概有四五分相似,其中眼睛是最相像的,她们都是圆溜溜的杏眼,和小女孩的娘亲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仲燕绝每次出现都盯着她的眼睛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因为她长得像他妹妹所以他的剑锋才永远偏离要害?   这——   洛肜捏了捏鼻梁,决定把留影石还给仲燕绝。   她早知仲燕绝父母双亡,但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还疼爱到这个程度,在魔族里真的罕见又戳心。   可惜她没兴趣扮演别人的妹妹,她有自己的同门师哥,还有数以百计的宗门师兄。   洛肜说还就还,因为上了天山想还都还不了了。   她故技重施,趁夜弄了个替身傀儡,再布下结界换装前往血衣魔鬼城。   前世她入魔后统领了这个地方将近十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很快就潜进了点星宫内。   洛肜隐身贴着宫墙走,想起仲燕绝的妹妹叫星星,而他的魔宫就叫点星宫,不由对仲燕绝升起一丝丝的同情。   他妹妹那么小,没有修为,又被献祭收割,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的了。她知道思念一个离开的人有多痛苦。   仲燕绝把他妹妹的存在藏起来是对的,不然他可能会跟她前世一样,遇见无数个顶着她师兄的脸前来刺杀她的敌人。   只是她和仲燕绝性格不同,她讨厌那些赝品,所以每次见到顶着她师兄的脸接近她的人时都会——直接斩杀。   洛肜在去主殿的途中看见宫中部署了其他势力的魔兵,内心顿时疑窦重重。   血衣和沙海不是已经停战了吗?   洛肜跟在端着酒水佳肴的宫女身后来到后花园夜宴现场,还没打量完座上宾都有谁,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跪在主座下方。   洛肜盯了快十秒才确定对方的身份。   客人都在用餐,宫殿的主人却在跪着,极其离谱!   她抬头看向高坐在主位的人,依稀记得是魔王的左右使之一。   所以这是在问罪吗?   不用洛肜多猜,她旁边的那桌魔将已经开始逼逼起来道:   ——半魔就是半魔,能办得了什么大事?让他杀个人,杀了几年都没有成功,说出来我都替他丢人。   ——谁让吾王喜欢他呢,高了两个境界都杀不了那个小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好好完成任务跑去沙尊那里闹事,听说还带了个修习禁术的小杂种,他这不找死呢吗?   ——他要是老实点把人交出来还能死得痛快点,再不交,哼哼!   ——咳tui!一个杂种半魔,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   洛肜眼神冰冷地盯着说话之人,指尖相碰,一缕魔气打在了他们身上,助他们今夜早登极乐世界。   她皱眉看向宴会上的背影,前世仲燕绝能弑魔王上位,没理由现在会混得这么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日后还有何威严?   不过以他目前的实力修为确实没法跟前世比,她前世下天山再遇到他时已经是入魔后了。她对他的成王经历一无所知,但前世应该是没有这一出的,因为仲燕绝不修习禁术。   思来想去,竟然还是她惹得祸?   所以说他当时就不该出手暴露自己,一个魔族壁垒,她咬咬牙还是能出来的。   现在怎么办。   她就是把这些人打出去,或者现身截走仲燕绝也不能解决问题了。   以魔族对禁术的容忍度,点星宫很大可能是要换主。   至于仲燕绝—— 第23章 沙海无域十   洛肜还是第一次见仲燕绝这么狼狈,一个曾长期碾压自己的人突然向一个魔王的使徒下跪,说实话,她心里挺不能接受的。   但她又不能冲动行事,因为魔族的人离开魔界修炼会止步,再说仲燕绝不一定需要她的帮忙。   就这样,洛肜站在夜宴外围看着仲燕绝跪了一整晚,直到夜尽天明也没有看到他从地上起来,自然也就没有机会把留影石还给他。   她正打算离开,忽然见魔使在宴席散去后亲自扶仲燕绝起身。   嗯?这??   洛肜转身的脚步一顿,在天泛鱼肚白的静谧下,听见魔使对仲燕绝说:“尊上看重你,压下处决血衣城的呼声给你最后三天的时间把人抓回来。如果再失败,你只能去无尽之海了,也算是给全魔族一个交代。燕绝,有些东西不能碰的就是不能碰,你没忘记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吧?别让他们死不瞑目。”   魔使说完拍了拍仲燕绝的肩膀,大步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洛肜的存在。   洛肜皱眉,他爹娘也死在了禁术之下吗?去无尽之海等同于永世流放的意思。   这个处罚比直接处死狠多了,虽然进无尽之海有出来的机会,但概率只有千万之一。   不过前世成王仲燕绝好像也是从无尽之海出来的。   她当年夺位那会听过不少魔族的窃窃私语,说无尽之海百年之内连出两名魔王,魔族恐将大乱。   事实证明那些老东西猜得对,仲燕绝在位两年死在她的手里,她在位十年填葬魔渊,魔族频繁换主被搅得天翻地覆,乱成一团。   洛肜看着几乎和夜宴装饰融为一体的红衣青年,刚想捏个变身术把留影石还回去,就察觉设了阵法的房间门被人敲响。   天亮了!   洛肜只能暂时放弃归留影石,优先赶回客栈。   她满怀心事地翻墙回来,开门的时候还想着前世仲燕绝因为什么进了无尽之海。   前世的这时候,她没有下山又没有入魔,所以不可能是她用禁术连累了仲燕绝,那会是因为仲燕绝迟迟没有动手杀她的原因吗?   啧,怎么搞得她好像欠他人情一样!   “梅乾师兄早。”洛肜一心二用地抬头跟梅乾打招呼,发现白玉钦又不在,例行纳闷道:“梅乾师兄,您师弟呢?”   小古板这一路真的把距离拉得死死的,连有魔族出现都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看她了!   梅乾:“……”每天都被这么问,他真的有些麻木了,而且洛师妹今天连白玉师兄都不叫,难搞啰。   他照例回答说:“师弟……可能在楼下吧。”   话音刚落,衣冠楚楚的白玉钦从楼梯口出现。   洛肜扭头将视线落到他身上,但可能是昨晚“做贼心虚”,又或者白玉钦的眼神太过剔透的缘故,她跟他对视时竟莫名有些忐忑,所以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梅乾无心留意这两人的别扭,朝自家小师弟招了招手说:“师弟,我接到紧急任务要提前离开,你带洛师妹吃过早饭尽快出发赶回宗门,若路上遇到危险就发送师门信号,切莫逞强挺身涉险,师妹安全要紧,知道吗?”   脚下已是衍天宗管辖的琮州地界,梅乾并不担心两人会遇到什么危险。简单交代过后,就只身离开了客栈,徒留白玉钦和洛肜在廊道上面面相视。   “下来吃早点。”白玉钦转身带头下楼。   洛肜转身看了眼屋里,没发现遗落的东西才快步跟上白玉钦,刚想主动挑起话题,就发现白玉钦的发带因为被打湿而颜色变深。   这不对劲!   说起来他好像每天早上都从楼下上来的,也就说他每晚都出去了?   他出去干什么?!   洛肜悄然靠近,想闻闻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味道。谁知那么不凑巧,楼梯口有人抱着小孩上来,白玉钦停步避让,让偷偷靠近他的洛肜一头撞进他颈窝里。   温暖的额头贴着微凉的耳垂,白玉钦瞬间后退数尺,站在楼下蹙眉看着洛肜。   洛肜:“???”不是,我都还没说什么你警惕什么?!   洛肜抬手揉了揉额头,看了眼避她如蛇蝎的白玉钦,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等一家三口上去后才继续下楼。   琮洲不受天山的风雪影响,这会儿和外界一样同处于炎热的夏季。   洛肜没有胃口吃早点,坐下后顺口剥了颗牛乳糖塞嘴里,察觉白玉钦又在看她,不嫌累地拿出糖问他说:“你要吃吗?”   白玉钦一改往日的躲闪,面对面地跟她对视,片刻摇首拿出祛魔丹说:“你该吃药了。”   洛肜:“…………”这几天里要说有什么是白玉钦最坚持的,莫过于天天给她喂药了。   真的一天三次,餐餐不落!   洛肜服了,伸出手给他诊脉道:“我体内真没魔气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白玉钦伸手诊探,知道她体内确实没有魔气,然后打开药瓶给她倒了三粒丹药,一个字:“吃。”   洛肜发誓,眼前的人要不是白玉钦,她一定套麻袋打得他师兄都认不出来。   她恶狠狠地从他掌心拿起丹药塞嘴里,然后灌了一杯温茶咽下去说:“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吃这顿药的!”   白玉钦对此“嗯”了声,没有别的反应,他只想尽快把她带回天山,然后去藏书阁查阅书籍。   两人吃过早点后结账出门。   白玉钦刚要御剑,就被洛肜拽住袖口说:“白玉师兄别急嘛,两年多没有逛过街了,我们不如去街上走走再上山?”   白玉钦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尴尬的气息喷了洛肜一脸。   她慢慢松开他的衣袖。   算了,她算是明白了,白玉钦对她真的只有同窗之情。   哼!   她吸了吸鼻子,本意是想呼吸最后一口人气,结果却从浑浊的气息里闻到了魔族的味道。   三天之期……无尽之海……而她马上就要上天山……   洛肜瞳孔猛缩,赶在千里之外的魔族到来前,一把拽住白玉钦御剑飞往天山。   这一战可能避无可避,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打!   仲燕绝会在最后的通碟里对她下杀手吗?会的吧?毕竟她前几天才把他最珍贵的留影石捏碎了!   再说他这次不抓她回去的话很难收场,拥有千万魔赴往的无尽之海里不包括前途光明的魔族。也就是说,不是走投无路自愿进入,或被处刑流放的魔族罪犯,是没人愿意闯无尽之海的。   一旦杀不出来就会被永世禁锢的地方谁会愿意进去啊!里面的凶险程度无人能敌。   如果没看过留影石里的内容,洛肜一定坚定不移地拔刀应战。可是看过以后,被仲燕绝在沙海帮过以后,顺着那点蛛丝马迹,她又想起了夺位决战时他偏移的那方寸剑锋……   可恶!   这一定是仲燕绝的计谋,他最喜欢用这些东西来玩弄人心了,她不能上当不能上当不能上当!!   “洛肜。”   两道男声重叠,洛肜拉紧白玉钦的手腕疾退一大步,看着周遭变幻的环境懊恼抬首。 第24章 乌鬼渊一   《六域》法器和鎏金鬼面都戴出来了,看来仲燕绝这次真的势在必行。   白玉钦凝神戒备,看着周围的森罗鬼气,有些不太确定道:“幻境?”   “不是幻境,是我们被传出琮州了,这里应该是——魔界鬼域。”洛肜和仲燕绝交手无数次,很熟悉他的各类法宝。   她看着五官藏在鎏金面具下,提剑挡住他们去路的仲燕绝,下意识地把手放在点苍刀柄上,不是很有把握地问:“白玉师兄,你的师门信号还能用吗?”   白玉钦低头扫了眼腰间毫无反应的符箓,摇头说:“不能,太远了,联系不上。”   好吧,她猜到了。   不然以仲燕绝现在的魔气,不用发送师门求援信号都会有衍天宗的弟子赶过来。   她以为没有魔族敢进天山包括山脚下的琮洲地界,但这个“没有”里显然不包括仲燕绝。   不过他也算是被逼到绝路了,要么抓她回去,要么放弃整个血衣城的魔民且被流放到无尽之海,傻子都会选择前者。   仲燕绝隔着鎏金鬼面看着数日不见的洛肜,抬手剑起,直接降下杀招。   万千魔剑袭来,洛肜和白玉钦抬手抵御被最快的那道剑气击退十尺,随后分开在层出不穷的剑雨中接连闪避。   密密麻麻的飞剑阻碍了他们的视野,叮叮当当的冷兵器干扰了他们的听觉。   白玉钦余光发现身影骤然消失的仲燕绝,想也不想地抬剑闪到洛肜面前,出人意料地挡下百里魔剑的剑锋。   两剑“铮”鸣。   仲燕绝从剑前的黑雾里现身,让白玉钦再次看见了厌恶的血瞳。   他神情冰冷,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憎意。   仲燕绝却不在意他,抬眸盯着白玉钦身后的洛肜,目标明确,继续出手。   洛肜刚截下绕后偷袭的魔气,看见目光紧锁自己的仲燕绝,凝神应战。   她能说什么呢,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背水一战!   哪怕暴露自己,她又要保下白玉钦!   仲燕绝的修为远在洛肜和白玉钦之上,几百个回合下来,连洛肜都不确定她前世跟仲燕绝打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用尽全力。   她灵气用得差不多了,想必白玉钦也一样。   “白玉师兄你还好吗?”洛肜站在十方剑阵里与白玉钦背靠背,蓝色刀墙上的咒链在空中循环交叉,她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可能要动用这里的鬼气。   妖、魔、鬼,只要是邪恶、不详、晦暗的气体她都能召之来用。但这样一来,底牌就会彻底暴露,她不确定年少还未陪她走过人生低谷的白玉钦会怎么看她。   毕竟仲燕绝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禁术改变了他的未来,提前将他逼进了绝境。   而白玉钦身为北海遗孤,从骨子里就痛恨魔族,她若是在他面前动用魔气他会——绝交都算小事了,就怕他对她挥剑相向。   她知道的,现在的白玉钦不是前世的白玉钦,他没有前世对她的包容,友情也没有前世来得深。   她不敢赌。   白玉钦盯着如恶鬼般包围他们的魔气,偏头看见洛肜的肩膀:“我还好,你怎么样?”   “不太好。”洛肜将目光落在左前方的悬崖上,如果她掉去那里再变装回来的话……小古板会发现吗?   姑且一试吧!仲燕绝不会再跟以前那样手下留情了,不想办法离开的话白玉钦会陨落在这里的。   刀墙剑阵退散,洛肜看准时机对上仲燕绝的剑锋,交手两下假装力竭顺着百里剑气身体一甩,笔直地坠入悬崖。   她想着只要一脱离他们的视野她就换装回来!   洛肜计划得很好,奈何另外两人一点都不配合!   白玉钦看见她被甩出去的瞬间就冲了出去,不顾悬崖下的危险,坚定不移去救她。这就算了,没想到仲燕绝比白玉钦更快地接到了洛肜。   熟悉的血腥味扑鼻,中断了洛肜看见白玉钦奋不顾身飞过来的心动,被迫埋在仲燕绝怀里满头问号。   他在干什么?这是要抓活的意思吗?   等等!   洛肜抬手腕间银链一甩,红绫出袖卷住了下落的白玉钦。卷住的那一瞬间,她被巨大的拉力拉着往下拽,若不是仲燕绝抱得紧,她可能要跟着掉下去了。   艹!下面有东西。   仲燕绝把她传到了什么鬼地方?   “收手!”仲燕绝看着悬在半空中寸寸下移的白玉钦,召剑斩红绫。   洛肜怎么可能放开,抬掌将他击退,反手将三尺长的点苍刀身没入崖壁。   可这并不能缓解她的下落速度,“滋呲”的摩擦声带着她不断滑落,仲燕绝瞬身过来拽住她,堪堪缓解下落速度恼怒道:“你想死吗?下面是乌鬼渊!”   被乌鬼渊拉住的猎物不可能逃得出来。   洛肜前世入魔心性大变,一急起来哪还管得了什么正道宗门形象,气得大骂道:“都怪你有病!你要抓我不传魔域传鬼蜮!传鬼蜮哪里不好传乌鬼渊!我不管,你把他给我拉回来,不然我死也不会被你抓回去!”   仲燕绝冷笑道:“你没病?你跟我一个魔族讲条件?我给你三秒放手,不放我直接砍了你的手!”   “你砍,你有本事现在就来砍!砍完我们三个同归于尽!”敢进乌鬼渊救我,你才是真的没救了,你入戏太深没救了!   “洛、肜、”仲燕绝恨声,盯着死也不放手的女孩,扫了眼被层层束缚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玉钦,说:“你不想让他发现你的秘密吧?你不想飞升了么?”   “我是想飞升,但我的修仙路上不能少了他。”洛肜左手抓紧红绫,掌心鲜血落到渊下激起更多的恶鬼咆哮。   仲燕绝对此目不转睛地凝视了洛肜半晌,等位置又下移了三尺后才问:“就那么喜欢他吗?不喜欢朝令宗的废物了?”   “朝令宗的废物我就没喜欢过,我喜欢一条狗都不会喜欢他!这关你屁事?”   “呵。”仲燕绝不屑地将目光转到白玉钦身上,这个小白脸确实比朝令宗的废物好一点点,但如果他识相的话,他应该割断红绫,避免他们被拉下去。   即使身体被束缚……不是还有灵海么?   爆个灵海的话能斩断这条红绫法器,反正他被拉下去后也活不了了。   白玉钦的眼睛一直看着洛肜,他不明白仲燕绝为什么会救洛肜,但总比被拉到这里好。还未落到渊底他的身体就被怨气冲伤了,这还是有岁华帮忙抵御的情况下。   若是洛肜被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洛肜看出他想做什么,急忙阻止道:“别!小古板你别怕,我能救你,我能救你上来!你要是敢动灵海我就给你陪葬!”   白玉钦:“?”小古板是指?他吗?   洛肜空不出手结印,又无法凝心念诀,仲燕绝见她又想用禁术,突然说了声:“算了,我真是败给你了。”   百里魔剑从上方盘旋的魔气中俯冲而下,直击白玉钦身后的怨气。   洛肜扭头看着仲燕绝,突然想起来,用意念取出留影石还给他说:“谢谢!其实我没动你的留影石,这个才是真的。”   仲燕绝神情怔愣,接过留影石摩挲两下打开看见熟悉的小屋,片刻笑着收好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有脾气了,还会算计人了。   挺好。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仲燕绝握住洛肜的红绫凝气一提,借着百里魔剑的压制猛地将白玉钦拉起,而后松开洛肜转身将他们送上悬崖。   “喂——”洛肜看着被鬼手抓下去的仲燕绝,想也不想地甩出红绫卷住他,然后整个人被“唰”“唰”拖着走,她已经用尽全力了却还是抵抗不了下面的拉力。   不行,仲燕绝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明白!   他还不能死!   鬼气入体的白玉钦顾不上调息,从身后抱住洛肜帮她拽住红绫,然后转头咳出一口黑血。   洛肜灰头土脸地看着他,大脑怒气“pia”地上涨百分之六十,她用肩膀拱他说:“你受伤了,快点放手。”   白玉钦咬牙说:“你放我就放。”   洛肜欲言又止,像似决定了什么,扭头朝渊底大喊道:“小苍你还要土里插到什么时候?再不死出来我拿你砍肉了!”   话音刚落,点苍刀自崖壁挥甩而上。   洛肜又说它:“你上来干嘛你下去砍鬼手啊!”   点苍这才下去跟鬼气对战。   可它是斩灵的,斩鬼气对它来说太难了。 第25章 乌鬼渊二   仲燕绝仰天看着和鬼手拉锯的红绫, 没想到洛肜会出手救自己,转念一想,他当初不就是靠受伤骗取她信任的吗。   结果教了那么多年, 还是这么傻, 记不住教训。   “洛肜。”仲燕绝断掉鬼手的一指拿出留影石,看着回答“干嘛”从悬崖边探出头的少女, 扬手一掷。   质地晶莹的留影石在鬼气森浓的黑渊上高高抛起, 洛肜下意识地扬手接住,导致红绫又往下滑了一寸, 惊得她赶紧往后拉。   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借你保管,别弄丢了。”仲燕绝笑看着洛肜, 随后以指御剑,断了红绫, 眨眼间被万千鬼手抓入深渊。   百里魔剑铮铮长鸣,带着铺天盖地的魔气追随主人俯冲直下。   一阵鬼哮过后,世界恢复宁静。   洛肜被骤然断开的红绫弹倒在地,脑袋发懵地看着手里的灵器。   仲燕绝斩断红绫时的微笑,和前世她刺穿他胸膛时的微笑来回闪现。   这是干什么啊?仲燕绝在干什么?他不是要抓她回去的吗?他不要血衣城了?!   乌鬼渊又不是无尽之海, 他要是掉进后者,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去乌鬼渊呢?一个魔族去乌鬼渊干什么!!   洛肜爬到崖边往下看, 乌鬼渊已经恢复了平静,别说仲燕绝了,连一丝魔气都不尚存。   他死了,因为救她。   这不可能,这比前世的决战还离谱。   仲燕绝到底想做什么!   山风吹过, 发丝乱舞, 洛肜茫然地擦了擦眼角的伤口, 听见身后细微的咳血声她才恍然回神,爬起来去扶鬼气入体的白玉钦,拿出他下山前给她的疗伤圣药准备喂他。   白玉钦及时攥住她的手腕,看见她指间熟悉的疗伤圣药,眉头蹙起,接着对上她的眼睛,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洛肜张口,脑子转得很慢,蹲在他身边慢吞吞地说:“我……对不起,这丹药的品级太高了,我当时伤得不严重,又怕我不吃你不让我下山,就藏了起来。”   灵璧受伤叫伤得不严重?!   白玉钦目光转到她脸颊的伤口,再到她流血的手臂,以及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洛肜猜到他想说什么,趁他开口直接把丹药塞到他嘴里捂住,自己随手磕了两枚止血丹说:“我没事,我身上都是皮外伤,你快把体内鬼气逼出来,我帮你护法。”   “洛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白玉低声发问,问得洛肜有些措手不及,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变成什么样了?”   “你以前很怕痛的。”还很爱哭。   洛肜无从得知白玉钦是怎么知道她怕痛的,下意识地解释说:“那是因为我以前不懂事,受点小伤就喜欢让全师门都知道,现在长大了自然就不会那样做了。而且我的伤跟你的伤一比,真的不算什么,如果我痛我肯定会说的!”   是么,可你以前明明说自己痛感高于常人才无法忍住眼泪。   “那个仲燕绝跟你,是怎么回事?”白玉钦扯下一块干净的中衣撕成条,罕见地强势,没有询问洛肜意见就给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洛肜看着自身伤痕累累也要优先照顾她的白玉钦,隐约看见了他前世的影子。   至于仲燕绝……   她低头看着手里被血染红的留影石,喃声说:“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把我当成他早逝的妹妹了。”   白玉钦包扎伤口的手指一顿,抬头看着自我迷茫的洛肜,接着问:“你看过留影石里的东西了?”   “看,没、没看过!”洛肜及时收声,她一个修真者怎么可能打开魔族的留影石!   洛肜抬头瞄了眼从容不迫的白玉钦,见他没起疑,纠结地抿了抿唇,然后就听白玉钦灵魂第三问:“那你怎么知道你长得像他妹妹?”   洛肜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小古板会问什么,半真半假地回答说:“因为仲燕绝以前提过那么几次,不然以他的修为怎么会三番两次地放过我,你知道他一个化神期认真起来,打我一个金丹期有多容易吧?”   “嗯。”白玉钦颔首,其实他还想问她是怎么拿到仲燕绝的留影石,不过问下去也不会是真话,索性不问了。   白玉钦奢侈地用灵气去治愈她脸上的小伤口,也就只能治治这些小擦伤了,其他伤没有药,再多的灵气也治不好。   幸好离开长乐宗时带足了伤药。   “你很难过吗?”白玉钦包扎完洛肜的伤口,抬眼见她闷闷不乐,顺手掏出方帕想帮她擦擦脸,结果洛肜突然抬头,他指节一僵,把帕子交到了她手里。   洛肜皱眉接过方帕,看着纯白帕面上的血手印说:“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后悔。”如果早知道仲燕绝会这么果断,她应该早点出手的。   可他们之前一直是敌人的立场,她没法像他那样,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以命相护。那也太奇怪,她办不到,也反应不过来。   白玉钦看着她后悔又难过的脸,跟着沉默不语。   他能理解洛肜因为别人救自己而死心生内疚,不太能理解她对仲燕绝的过度在意。   他们落崖时的行为,明显脱离了敌人的关系,就连吵架内容都过分在意对方,仲燕绝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去救洛肜。   而洛肜也……愿意去救仲燕绝。   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很淡又无法忽视的羁绊。   白玉钦主动打破沉默,试图从洛肜眼睛里看出点什么说:“你跟仲燕绝长得一点都不像,应该不是兄妹。”   洛肜毫无察觉,嘟囔着说:“我当然跟他不像了,我只跟他妹妹长得像,所以就很奇怪。你想,如果你是他,你会舍命救一个长得像我的人吗?”   “会吧。”白玉钦见她看过来,端正坐姿说:“救人不分相貌性别贫富贵贱。”   洛肜:“…………”不愧是修太上忘情道的,正义爆棚,看谁都一视同仁。她竟然觉得这样的小古板有些讨厌!   “可我说的是,如果你是魔族——唉算了,你不可能入魔,换位思考,你会救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魔族吗?”   白玉钦看着洛肜的脸,莫名地想起沙海里的那个女人,一时忘了回答。   洛肜叹气说:“你看,你都犹豫了,更别提我长得像他亲妹妹了。白玉师兄,如果我入魔的话,你会不会动手杀我?”   白玉钦暗自抓紧衣袖,久到洛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说:“你为什么要入魔?”   “啊?不是啊,我没有入魔,我就是打了个比喻。”洛肜前世入魔已经入得够够的了,难得有机会重来,她肯定不愿意重蹈覆辙。   白玉钦松开袖口说:“我可能下不去手,但我不会阻止别人杀你。”如果你害人的话。   呃,可你前世不但阻拦别人抓我,你还为此叛出了师门。   不过这个话题并不好聊,洛肜退开了几尺说:“没事,我不会入魔的,你先调息吧,我帮你护法。”   “嗯,多谢。”白玉钦闭眼调息,他伤得不轻,不能给洛肜添麻烦。   不客气,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凉风习习,洛肜将点苍插在调息疗伤的白玉钦跟前,与封魔的岁华组成双层结界给白玉钦护法。而她自己则走到悬崖上凝视深不见底的乌鬼渊。   她前世没闯过乌鬼渊,不清楚底下是何物,有人说它通十八层地狱,也有人说它没有尽头。   洛肜垂眼看着指间的留影石,沉默半晌,学着仲燕绝的样子把它戴到脖子上,藏在衣领下。   她悄悄看了眼沉心疗伤的小古板,动手在他周围布下隔音结界,然后十指快速结印召来鬼气,再操纵鬼影下去查探。   谁知刚下到一半,鬼影就被吞噬无踪了。   嗯?这什么情况?   洛肜满头雾水,又召唤鬼气试了一次,结果还是失败了。   她脾气上来,从武器链上召出一条印满经文光的法棍,捏决将之拉长,刚要往下捅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呐喊:“阿尼陀佛施主住手!”   洛肜警惕回眸,看见从左侧山峰飞来的袈裟和尚,立刻借着对方的视野盲区给树下疗伤的白玉钦施了个隐身术。   这里怎么会有佛门的人?他们不都在寺庙里修行吗?   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瘦高和尚缩地成寸赶来,看见洛肜神情讶异,在十尺外合掌行礼说:“原来是洛施主,洛施主怎会在此地?贫僧是驻守乌鬼渊的苦行僧,方才听见结界动荡,特来查看。”   “您认识我?”   “有幸在仙门大比中见过洛施主两次,洛施主刀法卓绝,贫僧印象深刻。”   洛肜没印象了,仙门大比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   她收回金光灿灿的法棍,说明缘由说:“原来如此,我被魔族传到此地,躲避追杀时,同伴被不明鬼手拉下深渊,大师能帮我把他救上来吗?”   “这……”瘦高和尚合上说了句阿尼陀佛,“洛施主,乌鬼渊下封印着无数恶灵,阴气浓重,即便大乘尊者过来也抵御不了,您的同伴怕是……还请节哀。”   “哦,那我随便找找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洛肜再次召出法棍,她要探探里面恶灵有多凶。   是凶得过千年魔物,还是凶得过万年妖塔。   瘦高和尚连忙阻止:“施主不可!你若用佛门法器搅醒千年恶鬼,届时封印解除,两界定将生灵涂炭!”   众人皆说长乐之光清雅出尘,为何他看见的只有冲动暴力?!   洛肜和瘦高和尚对峙,还没对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一道浑厚的嗓音说:“肜儿。”   熟悉的嗓门让洛肜手中法器“啪哒”落地。   师,师父?!   不,不太可能,她离开长乐前师父还在闭关。就算出关也没那么快接到她出事的消息,更没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不愧是擅长扰乱人心的鬼域,洛肜背手捏诀,准备给过来的人一个大惊喜。 第26章 乌鬼渊三   万里迢迢赶来的长乐宗宗主洛长风, 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会在重逢时刻送他这么一份“大礼”。   听那声声情并茂的“师父”,瞧那双激动信赖的眼神, 洛长风满怀欣慰地落到洛肜面前。   他自然地抬起手, 准备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小徒弟的头,然后关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了一套定身、封灵、加捆仙索的组合术。   洛长风:“?”   一旁等着看父慈子孝的瘦高和尚:“???”   洛肜暗藏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洛长风, 这扮得也太逼真了, 如果是变身术的话,封灵之后应该会失效, 难道是易容术?   洛肜上手捏了捏洛长风的脸,想从贴合的边缘找出|人|皮|面|具, 嘴上还给他施压道:“别装了,我师父还在闭关, 想不到吧?你就是装个我师兄都比装我师父好。”   洛长风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于是任由小徒弟在他脸上放肆,他倒要看看她能捏出个什么东西来。   奇怪,洛肜怎么找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余光瞧见对方腰间的“同悲”刀, 冷哼了声,一把夺过来说:“细节不错, 连我师父的同悲都能变得这么像。”   洛长风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它不止变得像,威力也跟你师父的同悲不相上下。”   “哈,那如果没有的话,你表演个人头落地怎么样?”洛肜一把|拔|出刀身,心道果然是赝品, 她师父的刀魂有灵, 怎么可能会让她这么轻易地|拔|出来。   她随手劈向对面山峰, 静置两秒后,高山一分为二轰然倒塌化作尘土。   洛肜:“……………………”完蛋。   洛长风无奈摇首,收好身上的捆仙索,朝瘦高和尚拱手道:“抱歉,小徒顽劣,让一尘大师见笑了。”   “阿尼陀佛,洛施主出门在外时常遇险,理应如此警惕。”一尘大师反应过来也觉得甚是有趣,虽说长乐之光的风度传言有误,但洛宗主宠爱关门弟子的传言十分属实。   宗门重规,即便是亲生父女,也鲜少有容忍子女挑衅掌门威严的。洛小施主对洛宗主动手,洛宗主不止不怒还配合她,着实是让他意外。   “师父!!!”回过神来的洛肜简直不敢相信,她师父怎么会在她结业前就出关了呢?毫无征兆,毫无预警!   仲燕绝姑且是被她连累的,难道师父也是?可师父之前尚在闭关,不可能知道她下山了,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不管了,总之眼前的师父是真的师父!!   洛长风长臂一伸,掌心抵着洛肜的额头,任由她怎么扑腾也不给她近身。自兀自地跟一尘大师谈论乌鬼渊的情况,得知有人被抓下去,露出几分凝重和惋惜之情。   他让一尘大师安心道:“辛苦大师这些年看守封印,我不会让阿肜乱来的,这就带她回去。”   一尘大师:“阿弥陀佛,分内之事,何来辛苦。”   洛肜听见她师父这么说,激动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看来仲燕绝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如果能救,她师父是不会放弃不管的。   他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一定很后悔。   洛长风等到小徒弟不扑腾了才收手,由她抓着自己的胳膊,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为师什么时候教你这样用佛门法器了?日后再胡来,就罚你去无海崖面壁,还不跟一尘大师道歉?”   “大师对不起,我不该试图扰乱封印。”洛肜作为晚辈恭敬鞠躬,得到一尘大师的谅解后,洛长风从小徒儿手中接回同悲刀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为师送你回天山。”   洛肜拽着自家师父的袖子不放,开玩笑,她师父都出关了她还去什么衍天宗?打什么傅少元?谁都没有她师父师兄师门重要!   “师父等等,我有事要跟你说,我——”   “辍学免谈。”洛长风仙风道骨地摆了摆手,这事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天山洁净,只有那里才能彻底断绝魔气的入侵。   洛肜:“……”我都还没说出口呢!   “师父你不要这样子,我真得有合理的原因退学。”   洛长风大手盖在小徒弟的头顶上,揉了揉后往下按了按说:“为师也有合理的原因让你接着学,肜儿,听师父的话,师父不会害你的。”   她当然知道师父不会害她。   可——   “好了,快跟为师离开这里。”   掌门|独|裁,徒弟反对无效。   洛肜最后看了眼吞噬仲燕绝的乌鬼渊,跑到树下解除结界说:“师父,小,咳,玉山君受伤了!”   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白玉钦存在的洛长风:“?”   站了更久也没有发现白玉钦的一尘大师:“???”   半晌,他合掌垂眼夸道:“阿尼陀佛,洛小施主不止刀法卓绝,术法亦如此出色,当真少年可畏,未来可期。”   洛长风听了心情舒畅至极,当师父的哪个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徒弟,虽然他也不知肜儿是怎么隐蔽到这种程度的。   他含笑谦虚了两句,捎上白玉钦带着洛肜回琮洲。   万里晴空的蓝天下,一艘简朴的帆船航行在其中。   洛肜坐在师父的船坞上伸手搅散周边的云彩,留意着船中的白玉钦说:“师父,朝令宗给我下蛊的事,你听大师兄说了吗?”   “听说了,你待如何?”洛长风已过了最初的震怒,心里渐有成算,所以只立在一旁听洛肜想怎么处理。   洛肜说:“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十倍奉还!   “那好,山上的傅少元交给你处理,山下的事交给为师。衍天宗内没有朝令宗的长老,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洛长风沉思:“衍天宗禁止弟子斗殴,你能怎么做?”   “简单,回去就要秘境试炼了,秘境里那么危险,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呢?再说我又不要他的命,只是想教训他而已。”   这,洛长风不太满意,又无从指摘。   他其实想的是直接把傅少元斩了,伙同他爹同流合污的不是什么好种。但他又担心放纵洛肜杀人会发生什么意外。   罢了,还是留着他亲自解决吧。   一个时辰后,帆船停在了天山脚下,再往前就是天山结界了。饶是身为大乘尊者的洛长风,没有令牌也不得入内。   洛长风查探洛肜的灵力,确定底子没有受到亏损才放心下来,离开前还运力助白玉钦拔除鬼气,全权将傅少元交给洛肜处理。   自己言传身教养大的弟子,这点能力还是要相信的。   区区一个双灵根的傅少元,当初要不是看他徒儿喜欢,谁稀罕跟他扯上关系?靠丹药堆出来的修为连他小徒儿的脚趾头都比不上,拎出来都丢人现眼。   洛肜目送自家师父离开,比起总担心自己受伤的大师兄,和对自己盲目自信的二师兄,师父才是真的当机立断,毅然决然。   她果然比较像师父多一点!   自觉要做事果断的洛肜不顾地上积雪,盘腿坐在白玉钦跟前等着他醒来。   前世的走向已经被她改了,小古板以后还会跟前世那样跟她做朋友吗?   之前她觉得他跟自己保持距离是因为她头上挂着别人的未婚妻,有道德阻碍,谁知他知道自己要退婚以后更加疏远自己,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白玉钦伤势稳定后,睁眼就看见洛肜坐在自己跟前,两人膝盖相抵,挨得很近。   她还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双瞳剪水,澄净到让白玉钦心里一“咚”,像被什么轻轻触了一下。   随着她蹙眉担心,白玉钦赶紧偏头咳嗽,借此避开她的目光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身处天山,不免又抬头去看洛肜:“你?”   洛肜顷刻间笑开,举起双手说:“意外吧!我师父出关赶来鬼域把我们送回天山了,他离开前还帮你推了下背,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很难受吗?”   洛宗主竟然来过了?而他一无所知,甚至还让洛肜帮他护法。   白玉钦蹙了下眉,起身摇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他习惯性地拍拍袖口,看见还坐在雪地上昂首看着自己的洛肜,迟疑了下,朝她伸手说:“不起来吗?”他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开开心心星眸闪亮的洛肜了。   洛肜欣然搭手,借着白玉钦的力气从地上站起,然后在白玉钦松手的时候猛地抓住说:“白玉师兄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白玉钦:“?”   洛肜两手包住白玉钦的手指说:“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你受伤失血过多的缘故!”   “不——”   “别说话,这都是我害的,我给你暖暖!”   白玉钦没有抽回手,但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严肃,随后左手画了一道驱邪咒定在她眉心上,就差大喊一声:妖孽现身吧!   被认为中了邪的洛肜:“…………”   她深呼吸一下,再深呼吸一下,终于平静下来说:“白玉师兄你真棒。”   白玉钦低头自己的手,不明所以。   石阶蜿蜒,山路陡峭。   两人受伤不便御剑,愣是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宗门。   他们负伤归来,衍天宗自然不会无情地催他们进秘境试炼,然而洛肜很积极,都不休息一下就主动要求进秘境。   “老师,这次下山我遭遇魔族埋伏,运用您教我的昆仑刀法后有所顿悟,我想在这个节点上进秘境试炼加深巩固,争取悟到刀意!”   听听,多么正当的理由!   “不可。”白玉钦看了她一眼,阻止她说:“老师,她受伤未愈,理应多加休息,以防伤了底子。”   洛肜看向他:“老师,我未曾受到内伤,您可叫五长老前来诊脉。”   白玉钦拧眉:“你受伤了。”   洛肜:“白玉师兄你记错了!”   白玉钦板着脸看她,每次外出遇到危险他都跟她在一起,根本没看她用到昆仑刀法。   洛肜与之对视:有本事你在师长面前拆穿我啊?   子桑长老坐在案前,一时看着洛肜,一时看看白玉钦,等他们自己争出个结果。   谁知白玉钦收回视线后,突然拱手请示说:“老师,我也需进秘境巩固境界。”   “不行!”你不要命了?洛肜抬手跟子桑长老告状说:“师长,他鬼气入体伤及肺腑,不能参加秘境试炼!”   白玉钦淡然回击:“若我不能进秘境,同理,你也不能进秘境。”   洛肜:“你!好,你还挺会拿捏我弱点的,行吧,我等下一轮秘境开启再进去。”   白玉钦:“?”他拿捏住她什么弱点了?   他看向子桑长老,子桑长老以为他还有要事汇报,忙放下茶杯正色说:“事关魔族?”   白玉钦:“…………”不是。 第27章 夜无昼一   没有学子走动的紫机峰上只剩下窸窣的风雪声。   洛肜途经紫薇花道, 如离开时那般去戳紫薇树的痒痒,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侧目故意放慢了步伐。   可再往前就是女子寝舍了, 洛肜走了一路都没有等到白玉钦跟自己搭话, 不禁转身去看。   很好,身后空无一人, 躲得够快的。   她磨了磨牙, 对着清幽径直的花道说:“天山安全的很,就不劳烦玉山君护送了!”胆小鬼!   白玉钦站在树后没回答, 等她安全回到寝舍才转身去了藏书阁。   三日后,第二轮秘境开启。   洛肜在路上感知到白玉钦的存在, 赶紧提速跑到秘境试炼塔,询问看守秘境入口的老者傅少元在哪个秘境里。   往年他们两个总是在一起, 是以老者没有设防地告诉她:“小洛肜啊,傅学子今年进了夜无昼。”   “多谢老先生!”洛肜毫不犹豫地选中此境。   晚来一步的白玉钦只能在百尺外看着洛肜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里,他加快脚步赶过来,想跟上去又不知她去了何处。   白玉钦将目光投向秘境老者,别人不知道, 秘境接引者一定知道。   老者也在看着他,想着好歹是自家宗门的孩子, 便指点一二说:“以你的修为,你应该去百年生死境。”   “先生,弟子想知刚才那位同窗去了哪里。”白玉钦低头行礼,对老者很是尊敬。   片刻,传送阵亮了又暗。   老者看着白玉钦选择的秘境, 纳闷到捋须:“今年的后生都怎么了?还没经事就想着破心魔, 一个两个都跑进去, 接下来可有的受咯。”   ~   洛肜刚进到秘境,就被铺天盖地的日光刺到眼睛生疼。她光顾着甩掉白玉钦,忘记夜无昼境对她的坏处了!   她不喜欢光照太强的环境,这会让她很不舒服。   洛肜熟练地取出黑布条蒙住双目。   真是小看傅少元了,居然想用衍天宗的秘境试炼破她给的心魔,还选了她最不可能进的夜无昼。   可惜他身上有她的噬心蛊,只要她出现,他注定会失败。   呼啸的妖风中带来兽族的窃窃私语。   洛肜屏息凝神,感知到杀意,拔刀一闪斩下扑面而来的野狼。   腥热的血气在弯长的峡谷中蔓延,很快就引起了更多的躁动。   洛肜看不见聚集在峡谷两岸的无数妖兽,也不清楚自己被传到了哪里,但她能感知到浓郁的妖气正在朝自己靠近,索性挥刀放了个十字斩,将方圆百米的障碍物全部清空。   刀光乍现,敏锐性不高的妖兽悉数死在点苍的刀气之下。   洛肜踩着兽血走出峡谷,听见侧前方有人呼喊,脚尖一点,眨眼出现在百尺开外,一刀砍断倒吊着人蛹的蜘蛛丝。   “唔唔唔!呜呜!”   洛肜听不出被困的人是谁,接连救下三人就和三百年的蜘蛛精缠斗在一起。   “大师兄!”撕蛹而出的朝令宗弟子赶紧去救他们的少宗主,扶着傅少元起来说:“大师兄,洛师姐来了!我们有救了!”   傅少元这些天被噬心蛊折磨的提心吊胆,听见“洛肜”两字,想起割灵脉的痛楚,身体本能地颤了颤又难以自控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洛肜跟蜘蛛精搏斗时留心听见他们的声音,明白过来自己救的是谁,顿时轻“啧”了声表示不满。   早知道是他们,她就不急着砍断蜘蛛丝了,怎么着也得让他们体验一下蜘蛛精的毒液再救。   她提刀刺进蜘蛛精的复眼,手腕一转,刀气迸开了蜘蛛精的妖体。   三百年的蜘蛛精不过如此。   她正准备收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呐喊,紧接着是利器入体的闷响。   “大师兄!”   “大师兄!”   朝令宗弟子嘶声大喊,目眦欲裂地瞪向洛肜。   白玉钦沿着峡谷血路追寻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傅少元奋不顾身地上前替洛肜挡下危险,而洛肜反手一把短剑刺进了傅少元的胸膛。   白玉钦愣了下,随即赶紧上前救人,“你有没有受伤?”他率先拉住洛肜的小臂询问。   朝令宗的弟子看见白玉钦出现先是惊喜!然后难以置信,抛开礼仪提醒:“白玉师兄,受伤的明明是我们大师兄,她能有什么事啊!!”   白玉钦凌厉地扫了他们一眼,压得他们支支吾吾不敢再讲。   “我没有受伤,你怎么又跟上来了?”洛肜暗自叹气,她还想跟傅少元玩玩的,有小古板在身边就不好下手了。   白玉钦沉默了瞬,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行动。   好在洛肜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转过头明知故问道:“刚才偷袭我的人是谁?”   “偷袭?”她居然说他们大师兄偷袭!朝令宗弟子炸了,又有勇气出声道:“洛师姐,我们大师兄明明是在救你!你、你敌我不分,你害了我们大师兄!”   “住口。”白玉钦眉眼清冽,禁止他们给洛肜乱安罪名,蹲身检查傅少元的伤势,拿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保住他的性命说:“未伤及性命,不可妄言。”   朝令宗弟子连连应声,但还是有些不服道:“白玉师兄,我们大师兄拼死救洛师姐被蜘蛛精刺伤左肩,结果洛师姐反手就捅穿我们大师兄的胸膛,她有错!”   洛肜背对着白玉钦拿刀戳蜘蛛精的尸体,听见他们的话转过身说:“是啊,我最大的错就是出手救你们,我应该让你们被蜘蛛精的毒液融化,然后看着你们被它吸进肚子里成为它的养料。”   朝令宗弟子集体沉默,刚想到别的理由准备还口,又听白玉钦沉声说:“她眼睛受伤看不见,又正和妖兽打斗,不知你们大师兄冲上来,误伤他只是意外。”   洛肜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提刀往前走。   刚才就算被小古板看见她也不心虚,因为那完全是本能反应。只能说傅少元活该,她被情蛊控制的时候可没少救他,现在该他还了。   白玉钦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她被蜘蛛肢体绊倒脑袋往前栽,惊得瞬移过去将她拉起来,没压住情绪厉声道:“周围很危险你别乱走!”   明知自己眼睛受不了强光还进夜无昼境,他真的拿她没办法。   放任不管不行,插足他们之间也不行。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爱自己比爱傅少元多一点?   朝令宗弟子被白玉钦严厉的语气吓得不敢吱声,心想:白玉师兄果然很看不惯洛肜呢!   静寂中,唯有洛肜不见慌色,站正了身板说:“好嘛,我不乱走就是了。”   白玉钦都做好她甩手远离自己的反应了,没想到她竟然不生气,顿时有些不自在“嗯”了声,转身让朝令宗的弟子带上傅少元,他来开路带他们离开这里。   每个秘境试炼都是有任务的,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出去就代表试炼失败。试炼失败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对应的实力也会停滞不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放弃试炼的机会。   洛肜的任务是【阻止狐族祸乱妖界】,除此之外毫无线索,但大家的任务应该都是有关联的。   白玉钦主动去拉洛肜的袖口,带她离开蜘蛛巢穴,时不时地冒出“上台阶”、“有石头”、“跨过去”的提醒。说细心是真的细心,但平平淡淡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出温情,是以朝令宗的弟子都没有多想。   离开露天祭坛后,四周参天古木带来的荫意让洛肜舒服了不少。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古板居然没问她眼睛怎么了。这很奇怪,他担心她摔倒却不担心她的眼睛?   洛肜顺着袖口的力道反手拉住白玉钦的衣袖。   “怎么了?眼睛还是很难受吗?”白玉钦有些担心,看着蒙在她眼上的薄薄一块布条,皱眉从乾坤袋里取出黑布,撕开抬手帮她绑上。   刺眼的光线又暗了不少,洛肜指尖摸到熟悉的布料,愈加奇怪问道:“白玉师兄知道我眼睛是怎么回事?”除了亲近的人,没人知道她眼睛怕强光才对。   白玉钦嗯声:“这是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在这样的昼境里,近乎盲人。   “哇,谁告诉你的啊?”她师父师兄不可能把这样的秘密往外说,她平时也很注意光线,不会在大太阳的时候抬头看或者去看很刺眼的东西。别说衍天宗的同窗了,就是跟她那么久的师弟师妹也不知道。   “我,自己发现的。”白玉钦仗着她暂时失明,放纵本心地用眼睛描摹她的脸。   “你自己发现的?”这不可能,但也变相地说明——洛肜蓦地一笑,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说:“原来玉山君平日里那么关注我啊?”   这得观察的多仔细,才会连她小幅度的畏光行为都知悉。   白玉钦没想到她关注的问题角度如此清奇,一时被问住,想否认又否认不了。   幸好傅少元及时醒来,呻|吟|声解救了白玉钦的这一窘境。   他一步退开,转身去检查傅少元的伤势,拿出伤药给朝令宗的弟子让他们帮忙处理。   洛肜在他身后得意地笑,看来小古板的秘密也不少,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   洛肜用点苍探路,抬脚朝白玉钦走去,期间刀尖好像戳到了什么,肉肉的,有些软,她提刀再次戳下去。   “啊——”傅少元骤然惨叫。   白玉钦和两名朝令宗的弟子回头,先是看见插在傅少元腿上的刀锋,再顺着刀锋往上看见一脸无辜的洛肜。   白玉钦:“…………”唉。   “大师兄!!”朝令宗的弟子痛心大喊,“洛师姐瞎了,她想杀你!”   洛肜:“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这是能当着小古板的面说出来的吗! 第28章 夜无昼二   刀尖抽离傅少元的小腿, 让他身上又多了个需要包扎的伤口。贵为第二宗门少主,傅少元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些苦痛。   他的劫难都是从那棵樱花树下开始的, 可即便如此, 他也无法阻止自己喜欢洛肜。   苦心经营两年的情蛊一朝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若不是有母族的护心蛊在身, 他现在已经是洛肜的一条狗了。   天阶情蛊的反噬力太强, 他必须要进到秘境试炼里,通过秘境试炼破而后立, 守住灵台方寸清明,撑到母族给他解蛊为止!   洛肜的出现确实让他心慌意乱, 但仔细想想,并非全是坏处。如今他们同在一个秘境里, 洛肜肯定也有必须完成的试炼任务,他们的任务目标应该是一致的,是以洛肜完成等同于他完成。   傅少元面色苍白地看着乖乖跟着白玉钦走的窈窕身影,内心五味陈杂,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还知道了破解情蛊的方法。   她是个刀宗弟子, 从小在长乐宗长大,根本接触不到五毒门, 更别提是禁术。就算是他离开太久导致情蛊松散,她也不可能从中懂得那么多,除非衍天宗内部有人帮她。   可那个人会是谁?为何对方知道后又不上报长老?   傅少元的目光不禁落在与他们气场格格不入的白玉钦身上。   扶着洛肜的白玉钦在附近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带她过去休息说:“你先在这里稍坐一会,不要乱走。”   “你要去哪里?”洛肜凭感觉揪住他的衣角, 望着隐隐约约的虚影不让他离开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看到没有, 修过恣心所欲道的人就是这么能刚能柔。   小古板吃软不吃硬, 那她就软给他看!   朝令宗弟子:“…………”刚才是谁宛如杀神从天而降的,蜘蛛精都没说害怕!白玉师兄快用你的冷酷无情击碎她!   谁知被拽住衣角的白玉钦面色如常地留了下来,连衣角都没有抽回任她攥着说:“我不去哪里。”   放轻的嗓音仿若三月春风,带着安抚之意平和得让两名朝令宗弟子张开下巴。   衍天宗的玉山道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是说,不近女色的吗?   嘿,她就知道示弱有用!   洛肜顺着衣角往上拽住他的袖口,悄声问:“白玉师兄,我的秘境任务是【阻止狐族祸乱妖界】,你的秘境任务是什么?”   白玉钦这时才想起身上还有任务,从怀里掏出任务卷轴查看——【获取狐族公主的芳心】   洛肜:“??????”你再说一遍?!   白玉钦也在皱眉,望向不远处的朝令宗弟子询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傅少元及两名朝令宗弟子:【守护妖界和平】   洛肜:“…………”这分明是小古板应该完成的任务!   洛肜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怀里掏出任务卷轴塞给小古板说:“白玉师兄,我们交换任务吧?我这个任务比较适合你!”垃圾秘境竟然想让小古板去勾搭女人?不可能!   等等,秘境任务内容往往反映着试炼者的本心,小古板居然在——心动谁或者对谁心动过?!   白玉钦垂首看着怀里的卷轴,没留意到洛肜宛如雷劈的表情。秘境任务是根据试炼者发布的,不是交换任务卷轴就可以交换任务内容。但应该可以互相帮忙,让结果符合预定的走向。   他拿起洛肜的任务卷轴想给她收好,谁知洛肜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到把他手里的任务卷轴抖落。白玉钦弯身捡起,却看见展开的卷轴上,浮现的任务内容不止一个——   洛肜看不见卷轴,只在意自己在意的问题道:“白玉师兄你在喜欢谁?或者你之前喜欢过谁?”   突如其来的诘问让白玉钦思维停顿,旋即很快就想到夜无昼境的特殊性,没有正面回答说:“这是,秘境自动分发的任务。”   “不对,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以你的品性,回避等同于默认,你默认了?”   白玉钦无话可说。   咦啊!可恶!   洛肜气得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   她半个月前才主动开始跟他搭话的,没有历经前世的坎坷,交情那么淡,他喜欢的人肯定不是她。   白玉钦在她扯下眼布的那一瞬间反应极快地抬手捂住她的双眼,捂得太急怕伤到她,另一只手还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心情着急语气难免带上几分严厉道:“你做甚?想以后都看不见吗?”   “不想,但你有喜欢的人我不开心!”洛肜被透过掌心的红光刺到眼睛涩痛,不由抬手覆在白玉钦的手背上试图挡掉更多的光源。   她形容不出此时的心里感受,很复杂。   有自己东西被觊觎的暴躁,也有很堵心的委屈感,反正就是很闷,很闷。   小古板为什么会有喜欢的人?前世她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白玉钦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纤葱玉指,垂眼拿过她指间的黑布,帮她把眼睛重新蒙上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她说得很真挚,几乎不过思考。   最重要的朋友吗?   不过几天相处,就从点头之交变成重要的朋友了。   白玉钦看不见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也就没太遮掩自己的情绪道:“我不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哎呀——”   白玉钦绑第二条黑布的时候系得微紧,让洛肜咬了咬唇。   少年时期的小古板很情绪化呢,和弱冠以后的他不太像,但以为这样她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洛肜松开他衣袖低落道:“我知道,我去到哪都有灾难,白玉师兄不跟我做朋友是对的。”   白玉钦:“?”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洛肜接着叹气:“是我不配。”   她还没开始正式卖惨呢,包扎好伤口的傅少元就捂着胸口走过来插嘴说:“阿肜……”   洛肜心烦极了,抬头堵住他的话说:“你爹死了吗?”   这话一出,别说朝令宗弟子了,就是白玉钦也被砸懵了下。   她怎么——   傅少元的爹是第二宗门的宗主傅睿慈,也是十二宗门里数一数二的渡劫尊者,因五百年前参与两界大战声名远噪,地位仅次于第一宗门的宗主,近些年甚至有远超第一宗的势头。   这样一个受人敬重的“英雄”成了洛肜嘴里问候语,想不激起民愤都难。   “我草洛肜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找——”朝令宗弟子率先回敬。   洛肜转动点苍,锋利的刀光折射在说脏话的弟子眼睛上,让他止声吃痛地捂住双眼。   她对这些小喽啰没什么兴趣,风轻云淡地说:“就字面上的意思啊,问下傅睿慈死了没。没死的话我送他一程,很难理解吗?哦,看来你们大师兄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真可怜,好好的修仙苗子弄得跟书童一样围着你们师兄这个废物转。”   傅少元急于打断她说:“阿肜,那件事是误会,我真的不是!”话音未落,点苍的刀光就转到了他的眼睛里,灼热的感觉犹如火烧,他本能地抬手遮挡。   “闭嘴。”洛肜没将他这枚棋子放在眼里,“我没让你开口之前,你就给我收声站着,万一我失手把你打死,你岂不是等不到你母族的人救你?”   傅少元听到母族二字,内心再次震荡。   她竟然连他母族都知道!是了,会解情蛊等于知道了来源,她知道他母族也就不奇怪,可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钦抬头看了眼傅少元的神色,皱眉,扭头继续望着洛肜。   洛肜自顾自道:“从你敢给我下情蛊开始,你这条狗命就没了,我现在不杀你是看在衍天宗的面上,所以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别惹怒我,懂吗?”   “情蛊?什么情蛊?!”朝令宗弟子惊疑不定,都看向自家大师兄等着傅少元反驳。   可傅少元哪里敢当着洛肜的面反驳,她连自开灵脉的事都做得出来,换而言之,她都不怕死,他拿什么去威胁她?   洛肜无所谓地扛起刀说:“好了,傅狗,你现在可以跟他们说你是怎么给我下蛊的了。噢还有,我跟你们朝令宗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以后说话都放尊重点,不要乱攀关系,不然我可能会因为眼盲误伤点什么的,对你们来说很痛苦。”   朝令宗弟子疯狂扯傅少元的衣袖:“师兄你说句话啊!师兄!”   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少元任由两名师弟怎么询问也闭口不言。   洛肜等不到他开口就很不开心,点苍刚拎起来就被熟悉的掌温握住手腕:“你刚才说的,都是怎么回事?”   白玉钦的嗓音有些轻颤,那是努力压制过的结果。   “嗯?”洛肜偏头不可思议道:“难道梅乾师兄没跟你说吗?!”   “没有,他应该跟我说什么?”白玉钦胸口很胀,花了所有精力去控制指间的力度,脑子不断重复着洛肜的话,重复到让他怀疑他早就进了幻境,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   可手里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她说得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她被下蛊了。   解蛊应该去找五毒宗,五毒宗离衍天宗很远,要完成秘境试炼才能离开秘境去找五毒宗!   洛肜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抬手一摸,指腹摸到他的唇,赶紧缩回手说了声“抱歉”,再接着往下摸拍了拍他锁骨的位置说:“别担心啦,我的蛊已经解了,我现在不会受他控制,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跟你下山的?没事没事。” 第29章 夜无昼三   她当初留下梅乾师兄的目的之一是想让他转告小古板她和傅少元没关系了, 结果梅乾师兄听完就跑,什么都没跟小古板说!难道是因为她师兄提了一句“暂时保密”?可保密范围应该不包含小古板才对啊,他是自己人。   脑子被冲击的白玉钦一把抓住抚拍自己的掌心, 正欲细问, 脚下的土地突然崩塌,整个天地为之旋转。   朝令宗弟子惊叫出声:“怎么回事?”   白玉钦在变故发生时紧紧抓住洛肜的手, 一把将她拽进怀中转身护住。   两人随着秘境废墟不停下坠, 无数过往自洛肜身后如萤火般飞出,形成一幅幅画面悬浮在废墟上空。从小到大的喜怒哀乐, 刻苦铭心的悲欢离合,在短暂展现后又化作一道道微光追回洛肜体内。   画面太多, 消失得太快。   白玉钦仅仅只看见了跪在血泊里悲泣绝望的洛肜、被锁在地牢里不成人形的洛肜、还有双瞳血红魔气缠身的洛肜……单一的三个场面足以让白玉钦瞳孔放大,护着洛肜的手臂猛地收紧。   不可能!   “白玉师兄?”洛肜被他抱得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急忙拍了拍他的背关心道:“你怎么了?”   白玉钦喉咙发紧,将掌心按在她的背上,再抬头也没有看见刚才的东西。   难道是幻境?   他蹙眉,还没有凝心静气就听见秘境“tui”的一声,天光乍破, 他抱着洛肜从高处砸进一片湖里。   冰冷的湖水没过他们,白玉钦睁眼看着发丝散开如水草飘荡的洛肜, 待冲力散去后才带着她往上游去。   “哗啦”一声,两人从数米深的湖里冒出头,白玉钦揽起洛肜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打量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潜伏后才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青草茵茵, 烈阳高照。   白玉钦把浑身湿透的洛肜扶到岩石上坐下, 刚要捏决给她烘干衣物就发现体内灵力断断续续的, 而这里也不像是什么狐族的试炼之地。   怎么回事?   他皱眉看着自己的指尖。   洛肜似有所觉,抬手朝前摸,搭到白玉钦的手指,奇怪地捏了捏问:“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没有不理你。”白玉钦见她鬓发湿湿贴着脸颊的样子伸手就想帮她撩开,可即将触碰到她时又觉得不妥,退而求其次,拿着她的手指帮她整理了下湿发说:“我灵力断了,不能帮你功烘干衣裳,你灵力还在吗?”   洛肜捏决试了下,显然这个影响是共同的。   她摇了摇头:“好像被什么封住了一样,但没有封死,过一会应该能恢复。”   “嗯。”白玉钦抬头看向河岸上的树林说:“我去捡些柴禾回来烤火,你在这里坐着别动,有事就大喊我的名字。”   “不好。”洛肜灵力没被封的时候,还能靠灵识获悉周围环境,所以之前的秘境里她能隐约看见一些虚影,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小古板进树林遇到什么危险,她没法立刻赶到他身边让他受伤了怎么办?但一直穿着湿衣服也不是事,没有灵力护体,他们很有可能会感染风寒。   “我要跟你一起去。”洛肜话音未落就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态度十分坚决,“我跟你去还能帮忙拿点柴禾呢。”   洛肜现在看不见,白玉钦确实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呆在河边。   他用岁华的剑鞘当导盲棍说:“那你小心跟着我。”   洛肜放开刻着复古纹路的剑鞘说:“你就不能牵着我的手吗?拿着剑鞘我没有安全感。”   白玉钦:“…………”   洛肜伸出手说:“隔着衣服你怕什么啊?规矩比我的安全重要吗?你是不是嫌弃我眼盲?”   三个问题把白玉钦拿捏得死死的,他只能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才伸手牵住洛肜的手腕。   洛肜嘴角偷偷上扬,偏头捕获风里的信息,皱了皱眉,听着他捡树枝的动静说:“白玉师兄,我们掉进湖里之前你有没有听见tui的一声?”就像是被什么嫌弃了吐出来一样。   “听到了。”白玉钦颔首之后才反应过来洛肜如今看不见,他回头看着洛肜眼睛上的黑布,抬头看了下日光说:“你的眼睛还难受吗?现在的日光不太强,要不要把湿布摘下来?”   洛肜抬手摸了摸眼睛摇头道:“现在还不能摘,要等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没有深入了解过洛肜眼伤的白玉钦对此没有勉强,他捡了干柴,点上火,又用岁华砍了几根竹子用来晾外衣。   做完这些,白玉钦才看向盘腿坐在火堆旁的洛肜,思索了下问:“我帮你换上干的黑布?”   这个可以,洛肜期待地点了点头。   湿布绑在眼睛上确实很不舒服。   白玉钦看出来了,用仅有的灵力打开乾坤袋拿出黑布和一些灵果方糖。   先是把灵果和方糖放到她手里,再撕开黑布,蹲在她身前替她更换干的布条。   淡淡的松香钻入洛肜的鼻尖,她用指腹摸索着白玉钦给她的东西,心情很好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湿漉漉的布条被摘下,浅浅日光照到眼皮上,让洛肜不适地闭紧了眼睛,密长的睫毛为此微微抖动,看得白玉钦心里一紧。   “忍一忍,我给你上点药再蒙上布条。”   洛肜乖乖地“嗯”了声,连什么药都没问,任由白玉钦涂抹。   即使她知道天阶的灵药都不会对她的眼伤有效,也不妨碍她享受白玉钦的关心。在师门被灭的那十几年里,除了仇恨,她就剩下他的关心了。   “你的眼睛,为何物所伤?”白玉钦以前没机会问她,如果知道被什么所伤的话,或许他可以找到治愈的药草。   可惜洛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是怎么伤的,她只知道是师父师娘让她重见了光明。   “我不知道,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不过我很想知道白玉师兄是怎么知道我有眼伤,还备了伤药的?”   白玉钦:“……凑巧。”   “哦,墨绫布也是凑巧存的吗?”洛肜感受着贴上来的布条说:“白玉师兄原本拿这个布条干嘛用的?我是因为眼睛畏光才备来护眼的。”除此之外,这墨绫布再无他用。   白玉钦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看着嘴里含糖,话不饶人的洛肜,起身绕到她身后,准备给她系结说:“给曾经好友所备,她也有眼疾,见不得光。”   谁?!   白玉钦一起身,洛肜跟着抬头,墨绫布从她眼角滑落,而洛肜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血红的瞳孔正对着白玉钦,让原本准备绕到她身后的白玉钦,心神一凛,手脚僵冷。   洛肜眨了眨眼睛,虽然还是看不见,但已经感觉不那么刺眼了。   她抬手摸了摸已经被吸收殆尽的药膏,说:“白玉师兄,你这个药膏还挺好用的,比我师父给我的药膏还好用。”   “白玉师兄?”洛肜揉了揉眼,等不到白玉钦的回答就伸手去抓白玉钦的衣裳。   白玉钦本能地退后一步,灭族的魔眼和眼前的血瞳来回交替。   你到底是谁?   “白玉师兄??”洛肜歪头不解,她能感觉得到白玉钦就在自己身边,所以并不慌地说:“你为什么又不理我?奇奇怪怪的。”不会又觉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吧? 第30章 夜无昼四   白玉钦看着她那双没有焦距的血瞳, 抬手尝试着想确认真假,但还没碰到,就被百米外的数十道呼喊声打断。   他本能地将洛肜护到身后, 绷紧心神警惕四方。   所有退路都有人赶来, 他们被包了。   洛肜率先察觉到逐渐靠近的妖气,松开白玉钦的衣角准备拔刀应战。   没想到, 他们竟然被传送到了妖界?   然而她刚松开两根手指就被白玉钦发现并牢牢握住, 没有衣裳相隔,十指紧扣的触感让她罕见地有些分神。   “来者人数众多, 似敌非友,你跟紧我, 我们别分散了。”   “哦……”洛肜嘴角微扬,大着胆子轻轻握回去。   只要来的人不是妖皇, 她就有把握保证小古板的安全。当然如果能不暴露实力还是不暴露的好,不然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且小古板未必会相信。   思绪百转,不过几息之间,呼喊的妖众就找到了他们。和意料中的恶意不同, 这些妖众似乎不是来抓他们的。   直到被请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鼻尖闻着清香怡人的花茶时, 洛肜才反应过来,这应该还在幻境中。   因为现实里的妖族绝对不会将她当成座上宾。   得,她还没见过这么让人清醒的幻境,这试炼秘境是不是给他们放水了?   洛肜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还没将茶水喝进嘴里, 周遭景物便再次破碎。   显然, 有东西不高兴了。   白玉钦看着逐渐套在自己身上的女仆服饰, 伸出的手没能抓住洛肜,甚至来不及告诉洛肜自己身上变化就与她分开。   幻境崩塌第二次重组。   混乱间,洛肜脑中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等稍作梳理后,她才想起来她是狐族三公主,因为受狐族宠爱而被叛徒掳到了敌人阵营里。   眼下这群敌人正商量着怎么放她的血,挖她的妖丹。   呵,她能说她这种困境她早就经历过了吗?   什么狐族三公主,她是长乐门弟子洛肜。   洛肜操纵妖气,眨眼间将关押自己的敌人杀光殆尽。   无需等她脱困后做选择,第二个幻境,不攻自破。   周遭事物再度崩塌,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试炼者们,被迫跟着洛肜转换场景,手上的任务也随着场景的转换而不断变更。   一次、两次、三次……接连塑造七个世界都没能迷惑洛肜心智的秘境之灵彻底不干了!主动开启秘境出口,将洛肜等试炼者全部吐了出去。   滚犊子的!莫挨老子!   洛肜脚步踉跄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视力已然恢复。   而同样被送出来的傅少元一众,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但痛感是真实存在过的。   洛肜看着气急败坏的傅少元,提刀抱臂说:“真可怜,想用秘境破心魔都没门。”   “阿肜……你真的想要我死吗?”傅少元眸光痛楚,任谁看了都觉得洛肜无情无义。   可惜秘境门前观众太少,洛肜毫不在意地承认道:“哪里,我明明是想要你生不如死。好好祈祷时间走慢点吧,结业离山之日,便是你的死期。我现在不杀你,是看在衍天宗的面子上。”   她说完轻飘飘地扫了满脸肾虚的傅少元,看见从拐弯处出来的白玉钦,立刻放下抱臂的手乖巧道:“白玉师兄。”   傅少元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发青。   “白玉师兄。”洛肜待小古板走近再度喊了他一下,然后当着他的面拿出她和傅少元的订亲信物,命傅少元交换说:“我们两家的交易已作废,将我的信物还来。你违约的赔偿,我师父自会找你父亲讨要。”   “你!你师父出关了?”不可能!   傅少元了解长乐门的动向,长乐掌门此时应该还在闭关才对。   只要长乐掌门不知情,他还是有机会挽救的!   洛肜轻蔑一笑,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不会以为我师门是白回的吧?”   傅少元幡然醒悟,如遭雷击,神情恍惚地取下脖子上的玉佩,交还给洛肜。   洛肜抬手接过,当着他们的面,运劲将订亲信物捏成齑粉,昭示两人再无可能,彻底了断此事。   和风吹散她手心的粉末,洛肜舒服地拍了拍掌心,看向傅少元说:“祝你长命百岁哦。”   傅少元被气得当场吐了一口血,一句话不曾说,被朝令宗的弟子火急火燎地送去就医。   啧。   洛肜不屑一顾,扭头对上一直看着她的小古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你……这样看我干嘛啊?”该不会是觉得她凶吧!!   白玉钦不想泄露自身情绪,在洛肜看过来的时候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退婚了。   但她受的伤,傅少元还没还。   时辰尚早,白玉钦和洛肜相约前往藏书阁。   在半道上,白玉钦忽然问她说:“我,可以将傅少元给你下蛊的事告诉长老么?以衍天宗的戒律,他会被退学,老师不教德行有亏的学生。”   洛肜是挺想让傅少元退学滚回朝令宗的,这样一来,朝令宗绝对会颜面扫地一段时间。可问题是,她也动手了,用的方法还比傅少元的情蛊更复杂、更狠毒。   这要是被查出来,她很难解释。   蛊术在名门世家的眼里不亚于巫术,没几个看得起它,包括她的师父师兄们。   洛肜抓住白玉钦的宽袖阻止道:“别啊,我还想慢慢地折磨他。你若告诉长老们,大长老是会惩罚他但不会要他的命,而且他还能在我下山之前回到朝令宗躲着。你若不告诉长老们,我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就能把他吓个半死,我要让他天天活在恐惧中。”   玩够了,再把他丢到魔都祭坛里,让数万恶鬼活剥生撕了他。   想想都有趣!   洛肜眼中的火光欲燃,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重活一世,她不能再入魔,说了要走修仙道的,不能吓到小古板和师父他们。   然而白玉钦是何等细心之人,洛肜的眼神变化纵使只有一瞬间,他也捕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结合这段日子以来的诡异,他敢肯定,除了中蛊外,洛肜身上绝对还发生了别的事。   只是她明显不愿意说,他亦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再往前走便是禁止喧哗的藏书阁了,白玉钦看着洛肜的侧脸,抿唇告诉她:“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叫我帮忙。”   周围风声仿若静止,洛肜眸光闪亮地看着白玉钦,没等她开口,白玉钦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我答应过慕容师兄,要好生照看你。”   洛肜雀跃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她就知道小古板没那么容易主动。除了她受伤的时候能让他抛下固有的礼节靠近,其他时候想都别想!   不过眼下这关系比她刚重生那会好多了,甚至可以说是进展迅速。   慢慢来吧。   洛肜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松子糖,熟练拆开包装纸丢嘴里,百步内连吃五颗说:“那日后就靠白玉师兄多照顾啦!”   “不客气。”白玉钦留意着她的吃糖速度,眼看一把松子糖已经见底,而她还有继续吃的架势,下定决心道了声“失礼”,随后将她腰间的零食袋夺过来,放在身后退开两步道:“慕容师兄曾多次叮嘱你,吃糖的时候要节制。”   洛肜:“!!!”   “我是金丹期的修士,吃再多的糖也不会蛀牙,为何要节制?”又不是买不起。   白玉钦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侧身继续后退说:“糖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别闹,我身体好着呢。”   两人在藏书阁的广场上随意过了两招,期间激起了洛肜的好胜心,索性以乾坤袋为目标,和白玉钦切磋起来。   再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洛肜以体术压近白玉钦。   拳风袭来,白玉钦以掌心格挡,并侧身闪避她的回旋踢,接着后跃三米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   “一直躲着多没意思啊。”洛肜说完再次贴身进攻。   白玉钦见她兴致高昂,便将手里的乾坤袋往上一抛,以乾坤袋下落的时间为时限,两人在宽敞的广场上正式交手。   进攻,防守。   化势,破防。   节奏紧凑的拳掌声声声入耳,吸引不少学子前来观看。   洛肜的路数不正,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在乾坤袋落下时自然收手说:“算了,给你保管就给你保管,记住一天给我的不能少于十颗!”   白玉钦心想,十颗糖还是有点多,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将乾坤袋收好,在洛肜之后也进了藏书阁。   只留下围观学子站在原地久久回味。   ——听说了吗?白玉师兄跟洛肜师姐切磋输了,日后每天都要给洛肜师姐十颗上品灵石!   ——好狠,不摆擂台的切磋代价都如此昂贵,洛肜师姐果然很讨厌白玉师兄呢!   ——不愧是天之骄子,切磋体术都能打的这么精彩!   流言传得很快,洛肜刚出藏书阁,就被等在外面的师妹告知了。   洛肜听完笑而置之,抬头看了眼时辰,关注起傅少元说:“朝令宗的弟子都在做甚?”   子时就快到了,不知道傅少元能熬过几晚,可别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啊。   金敏儿噘嘴不是很开心地说:“他们下午都躲在寝舍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甚,据说他们的大师兄在秘境里受伤了!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洛肜猜中了,傅少元不敢找衍天宗的医修看伤。   此番甚好。   省了她的麻烦。   夜还长,洛肜当着师妹的面懒洋洋地伸展腰身,余光注意到楼上窗台的身影,笑着回头,又在师妹想跟着往上看的时候,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带转过身说 :“很晚啦,走了走了。”   “可是 ,楼上好像还有人在?”   白玉钦默默注视着洛肜的背影,在金敏儿再次回首的时候,毫不避让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金敏儿:“!!!!”   “师姐!白玉师兄不会对下午的切磋感到不满从今以后盯上你了吧!”   洛肜:“…………”   “我倒是想让他从此以后盯上我。”   “啊?师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洛肜轻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今天的秘境试炼有什么收获吗?”   金敏儿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自己在秘境里差点被魔兽撂倒的事。 第31章 迷雾城一   每夜子时, 傅少元都要忍受锥心刺骨之痛,噬心蛊会顺着血液寸寸啃噬他的经脉,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待到天亮后, 表面的生机又会慢慢回到他身体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 他不太巩固的修为已经如过滤的筛子, 十之去九。   不仅如此,他每天还要看着洛肜的脸色行事, 生怕她又弄出什么招数来折磨他!   才短短半个月,他就“移情别恋”又“荤素不忌”, 将过去的好名声败个彻底。连长老都没眼看他,多次在人前点名批评, 让他在同窗面前丢尽颜面。   虽然父亲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他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再不回朝令宗,他的灵根都要被废了!   没有灵根的修真者跟蝼蚁有何区别?   “甄远,我爹他到哪了?”都已经快五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到!   在旁候命的朝令宗弟子赶紧躬身回复说:“少主, 宗主昨日已抵达关内,若无意外, 今日便可到达天山。”   “好!”他倒要看看洛肜怎么在他父亲面前叫嚣!   洛肜确实不知朝令宗宗主已到达天山,彼时她正在课堂上开小差,给师弟师妹制定修炼计划。   忽闻夫子静声,便习惯性地抬起头来假装听课。   谁知一抬眼就看见了最恨之人——傅睿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洛肜没收住指劲, 不小心将上好的狼毛笔折成了两段。   墨水脏了纯白的衣领, 细微的碎响引来了白玉钦的注意。   他蹙眉看了眼台上的前辈, 趁着大家都在瞻仰朝令宗宗主的时候,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洛肜。   示意她不要冲动。   洛肜扭头望进白玉钦的眼里,恨意稍缓,垂眼接过方帕狠狠擦拭指尖。   她确实该冷静,以她目前的修为还不能拿这个老畜生怎么样。   她倒是忘了,重生前傅少元那个废物能瞒天过海地下完一整套蛊,期间少不了傅睿慈的远程教导。   衍天宗不容许山上学子向外通讯,他们父子间定然有秘密方式联系,不然傅睿慈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天山。   洛肜将擦脏的方帕叠进里层,然后收进袖口,暂时没有还给白玉钦的打算。   按捺已久的傅少元甫一被夫子点名,立刻起身激动地走向自家父亲,然后同他父亲一起看向台下规矩坐在案前的洛肜,一改往日的自卑避让,挺直了腰杆,就差说一句“洛肜你完了”!   洛肜有被他的狐假虎威笑到,转着断笔光明正大地与他们对视。面对年长她两百岁的朝令宗宗主,眸中没有一丝的惧怕与敬意。   救走吧,救走了,才能让她玩得久一点。   噬心蛊并非不可解,但想要解此蛊,少不了要伤筋动骨。   小古板当年为救她开脉放血,导致境界下跌,傅少元怎么着也要双倍奉还。   多开几次灵脉就好了,只是多开几次灵脉,再想飞升就难咯。   当然,傅少元这等资质从始至终都没有飞升的可能,但不妨碍她一点点地碾碎他的希望。   久坐高位的傅睿慈已经许久未见过洛肜这等狂妄无礼之徒,恼怒之下,觉得自己过去竟然看走了眼。   他曾以为洛肜是个审时度势的好苗子,结果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傅睿慈没有错过洛肜之前接受白玉钦帕子的行为,在门口给送他们离开的夫子上眼药说:“我观玉山君与小阿肜交情甚笃,衍天宗和长乐门怕是好事将近?傅某在此,提前祝贺衍天宗了。”   夫子:“?”   满堂的学子:“???”   霎时间,一屋子的人都整整齐齐地看向洛肜和白玉钦。   交情甚笃?好事将近?啥好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洛肜嗤笑,抬头直视傅睿慈说:“承蒙傅宗主关爱,我上有师父下有师伯,还轮不到您来替我安排婚姻大事。您与其在这里点鸳鸯谱,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教导令郎,像令郎这种品行不端、德行有亏之士,日后肯定难当一宗之主,娶了谁家女儿谁家倒霉。您身为他的父亲,把孩子养成这样,难道就不觉得惭愧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与玉山君真有什么,也轮不到您插手。我们两家的退婚流程,可是早就走完了的,您现在跟我,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傅睿慈也是个能忍的,被洛肜一介小辈当面挤兑也没当场翻脸,还能态度包容地道歉说:“那许是本尊误会了,本尊见你毫不推脱地收下玉山君的帕子,还以为……呵呵。”傅睿慈说到一半停顿,将后面的话留给他人脑补。   他说这些只是给在场之人的心里埋个种子,并不指望这些人现在就信他的。   洛肜乃是他计划中的关键棋子,他得不到,别宗门派也别想得到。   包括衍天宗。   -   傅少元就这么退学了,洛肜的笑容少了许多。   本来就无心听课,唯一的乐子还跑了,更主要的是,她担心撕破脸皮的傅睿慈会对长乐门下手。   虽然师父已经出关,但傅睿慈的狠毒程度会超出他的想象!   唉,她要是也能下山就好了。   洛肜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背观望窗外的雪景,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来,她立刻拿笔做出一副用功的样子。   白玉钦看了眼她纹丝不动的课业,轻咳了声,将任务卷递给她说:“要看看吗?”   “嗯?这什么呀?”洛肜的目光落在白玉钦的手上,等欣赏够了才接过卷轴打开。   而在此期间,白玉钦真就这么递着,直到她接了才走到她对面坐下说:“是衍天宗的门派任务。”   “衍天宗的门派任务……是我可以看的吗?”话这么问的时候,卷轴上的任务内容已经被她看完了。   大致内容如下:   自今年五月初开始,不明迷雾夜袭北江郦城,查探子弟皆有去无返。   历时三月,失踪人口高达五十余人,涉及五个仙宗子弟,其中还有南山门,也就是陈不念的大师兄。   嚯,怪不得会转到衍天宗处理。   一直派人一直失踪,估摸着是怕了吧。   “白玉师兄,你要跟谁去完成这个任务?”洛肜把卷轴交还给白玉钦问道。   原来他以前隔山差五地请假,就是为了做门派任务啊。可这个郦城三个月失踪了五十几个仙门子弟,感觉颇为凶险。   白玉钦把卷轴打开再次查阅说:“我自己。”   你自己?!   洛肜看看卷轴,瞅瞅仙男,来回两次后,主动给白玉钦斟茶说:“白玉师兄,你是一个人下山调查此事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   洛肜立刻道:“你一个人多危险啊!你带上我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还想借着卷轴上的线索夸大这个任务的复杂程度,就听对面的人风轻云淡地说了句:“好。”   呃……好?!   洛肜瞅着白玉钦的俊颜,默默地闭上了刚张开嘴唇。   直到下来天山,她都没有想明白,白玉钦是通过什么理由说服长老放她离山的。   仲燕绝是消失了,但不是还有其他魔族吗?   虽然那些魔族都不太顶事。   两人乘坐飞行法器,不到一个日夜就来到了北江·郦城。   洛肜站在士兵把守的城门前,抬头打量城匾上的郦字。   透过敞开的城门可见里头街道的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丝毫没有被袭击过的现象。   不应该啊,就算怪物只在晚上出现,白天也不应该这么放松吧?   白玉钦站在洛肜身侧大概看了下城里的情况,拿出过路费跟身边的洛肜说:“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再跟城里的百姓打听情况。”   “好的。”   洛肜弄了把古刀背在身上,活像个江湖中人,万事听安排地跟着白玉钦走进客栈。   仔细环顾一圈,发现街道上行人正常,客栈里的客人也没异样。   喝酒吹牛的,笑语相谈的,哪里有惊慌后怕的影子。   这里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祸害已经清除了吧?   肩搭抹布的跑堂麻溜地提着热茶过来招待,洛肜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脸,食指点了点四方木桌说:“小二哥,我想问你个事。”   “诶!您问,您问!”   “你们这里不是说有迷雾吃人吗?怎么我看你们都挺开心的,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店小二被问糊涂了,说:“客官你从哪听来的谣言啊?我们郦城好着呢,您大胆放心地住下哈!我们上头有南山宗主罩着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南山门宗主,陈恒。   这里确实是南山门的管辖地带,可不就是赔了个大弟子南山门才请求其他宗派支援,然后把其他宗派弟子也搭进来了吗?   洛肜和白玉钦对视了眼,默契地没有再问关于迷雾的事。   从进来到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   洛肜自小被长乐门精心细养,口味有些刁,不太吃得下寻常饭菜。而白玉钦是个没有口腹之欲的人,是以,两人随便喝了点茶就起身上楼了。   谁知路过账台的时候,账房先生突然笑眯眯地提醒说:“两位客官,我们郦城内有宵禁,入夜后,可千万别出来走动哦。”   有点意思。   洛肜状似好奇地问:“如果出来走动了,会怎么样?”   “会死人的。”   账房先生说完收起瘆人的微笑,低头继续算账。   洛肜扫了眼账房先生的耳朵,一脸不信地上楼,嘴里嘀咕着“故弄玄虚”。   白玉钦慢步跟在她身后,好似没注意到楼下的一道道注视。 第32章 迷雾城二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白玉师兄,我们这次可能真的需要请求支援了。”   这次?   白玉钦泡茶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半边身子探出窗外的洛肜, 收回心神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啊, 我只知道单凭我们两个救不了整座城的人。”这复杂错综的丝线,看到就倒胃口。   洛肜欣赏够了长街的热闹, 转身坐回白玉钦旁边。   白玉钦给她倒茶说:“不急, 初来乍到,过了今晚再看是什么情况。”   “好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归不会是传说中的迷雾鬼城, 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着日落西山,街上热闹逐渐散尽, 待到入夜之时,偌大的郦城迥然变成一座死城。家家静谧无声,城内无星光烛火,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   洛肜见白玉钦点不亮灯笼,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两颗夜明珠充当照明, 还顺手塞了一个给白玉钦说:“白玉师兄别浪费灵力,用这个也可以看见。”   白玉钦轻声道谢, 拿着夜明珠打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阴冷冻了洛肜一下,她搓了搓胳膊心想:不会真被她说中了吧?她只在迷雾鬼城里见过这么逼仄的阴气。   “小心点,别离我太远。”白玉钦给洛肜捏了个三阳决,驱散她周身的阴气,随后带头走出房间, 沿着廊道找到楼梯。   客栈里静悄悄的, 洛肜没理会窗外一闪而过的鬼影, 专心地跟在白玉钦身后。   谁知一阵冷风刮过,带走了夜明珠的光芒。   下一秒,看不见的袭击如倾盆大雨般落下,洛肜反应迅捷地左右闪避,仗着没有光线暴露,手法利落地扼住袭击者脖子,直接扭断。   “咔嚓”的骨折声在这个静默夜里格外响亮。   攻击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洛肜一个横踢踹飞扑过来的人,提起手里的死者,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摸,果然在他们的耳朵里扯出了“丝无”。   呵,真是不出她所料。   洛肜丢开手中的尸体,扯着“丝无”看了眼尚能应付的白玉钦,借着暗色掩护,悄无声息地跳窗离开。   要想终止这永无止境的攻击,就必须找到背后操纵之人。   “洛肜?”   被堵出客栈外的白玉钦突然察觉不到洛肜的位置,心急之下动用灵术照明,震开周围碍事的人群冲回客栈里。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大堂上,唯独洛肜不见踪影。   他看向附近半开的窗台,疾步过去试图找到线索,但刚靠近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了。   整座城的人都被黑暗所驱策。   洛肜寻着手里的“丝无”飞檐走壁,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才找到敌人的窝点。   甫一落地,守门的傀儡大军就举起手里的镰刀朝她砍来。   无趣。   她用刀背打晕这些受操控的百姓,脚尖一点就落到了地宫入口。   “烈焰刀墙,你是长乐门的弟子?”空灵的嗓音出现在野外,语气带着些许的疑惑,大概是没有想到离这十万八千里的长乐门也会牵扯进来。   洛肜提刀往前走说:“是又怎么样?想提前给老娘跪地求饶吗?”   少年人的狂妄逗笑了暗处的操纵者,这样的小丫头他见得多了,死在他手里的也不少。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来日你师门上门替你收尸骸的时候,我也好告诉他们,你的死法。”   洛肜嗤笑:“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讳?”   话音刚落,她脚底不慎踩到机关,还没反应过来就“唰”的掉进陷阱里。   好一出打脸的戏码,看得暗处之人感概良多。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永远都沉不住气。   洛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地牢里,体内灵气凝滞,让她挣脱不开身上的枷锁。   “姑娘,那是玄铁。靠蛮力,是打不开的。仔细,别伤了自己。”虚弱不堪的老朽声从对门断续传来。   洛肜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个瘦到脱相的男青年。   幽暗的烛火照不亮对面的长相,但对方身上的门派校服她还是有印象的。   这是南山门的弟子。   估摸着是最早一批失踪的人,居然还活着?   “请问,你是?”洛肜往他旁边的牢房张望,想知道那些牢房里是不是也关着其他人。   对方很好说话道:“我是,南山门,掌门弟子,陈桦熠。”   哦,就是陈不念的大师兄。   “你是最早一批被关进来的吧?其他人呢?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们每隔三日,就会来取一次血。”   取血?   洛肜低头思索,想不通金昊师要这些人的血做什么。   “姑娘,你也是,仙门,子弟吗?”陈桦熠努力询问道。   语气弱的,让洛肜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断气。   她叹气说:“是啊,我是长乐门弟子——洛肜。”   “洛师妹?”陈桦熠受惊抬头,看着对面五官模糊的少女说:“你,不是应该在天山进学吗?怎么被抓到这里?我师弟陈不念也被抓来这里了吗?!”   “呃,没有,我是领了衍天宗任务才来到这里调查迷雾真相的。只是经验尚浅,着了对方的道。你别担心,小——嗯白玉师兄还在外面,他会来救我们的。”   在那之前,她得找金昊师聊聊。   陈桦熠很虚弱,没说一会话就再次昏过去了。   洛肜按捺住躁动不已的点苍,召来鬼气捏了个替身,自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地牢里。   地牢只是地宫的一小部分,洛肜一路走来全靠摸瞎,得亏她的隐匿术登峰造极,才没有被无处不在的魔族士兵发现。   难以相信,南山门的眼底居然藏了这么个魔族窝点。   郦城阴气那么重,亏她还以为是鬼族在作乱,原来都是障眼法。   她摸了摸腰间,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仲燕绝的鎏金面具。   这是当初仲燕绝抛留影石给她的时候,顺带抛上来的。除了这个面具还有其他几个小玩具,估计是他家人的遗物。   玩具就不动了,面具可以借用一下。   洛肜变幻过身形后,戴着鎏金面具出现在大殿门口。   黑衣金刀高马尾,往前一踏,身子就穿过了厚实的宫殿大门。   “来者何人?”   不畏刀剑的万千“丝无”从四面八方射向洛肜。   洛肜身法诡异地从“丝无”面前消失,下一瞬就站在了金昊师的背后。金昊师没来得及闪身,脑袋就被重重按在了华丽的大理石上,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   “金昊师,你要那些仙门子弟的血液做什么?你们式族又不能靠吸血来提升修为。”   “关你何事?”   哟,脾气还挺好。   洛肜松开他的命门,身形一闪,就坐在了金昊师对面,反客为主说:“堂堂魔族,跟死敌仙门合作,也不怕被全魔族唾弃。”   直到这时,金昊师才看见洛肜脸上的鎏金面具。   血衣恶鬼仲燕绝?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流放了么?”   恶鬼,是魔族对低等魔物的侮辱词汇。   全魔族都知道血衣魔鬼城的城主是个低贱的半魔,偏偏入了魔王的法眼,被提为了一方城主。   恶鬼的名声有多难听,他杀人的手法就有多毒辣。   洛肜吊儿郎当地支手托腮,她不但能变成仲燕绝的样子,还能模仿仲燕绝的声音,姿态又那么浑然天成,所以往千机魔主金昊师面前那么一坐,就打消了金昊师的怀疑。   金昊师与仲燕绝交过手,对他能逃脱魔王的追捕并不感到讶异。只是很不满他这般嚣张,甩了甩袖口说:“找我何事。”   洛肜脑子里还琢磨着逃避流放的方法,没想到这问题居然就这么翻篇了。   听这金昊师的语气,好像跟仲燕绝是旧识?   她拿起桌上的翡翠茶杯把玩说:“没什么事啊,就是看见满城的魂线,觉得好奇,过来看看。”   别装了。   金昊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真是够执着的。”   这话洛肜没听懂。   得亏金昊师接着往下说:“这回可不是我先动的她,是那小丫头自己找死主动撞到我手里的。”   小丫头?   洛肜没有轻易表态,只是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打量对方,手指在石桌上一点一点的,颇有压迫感。   金昊师板起脸问:“你确定要跟我撕破脸面?”   “莫激动,我现在的仇家多如过江之鲫,暂时还不想与你撕破脸皮,反而是有事想跟你合作。”洛肜说着,没忍住好奇心,提出条件道:“但你得把那丫头还给我。”   果然如此。   “仲燕绝啊仲燕绝,你迟早得死在这丫头的手里。人可以给你,反正她也不是我的目标,合作就免了,我没工夫陪你发疯。”   洛肜笑而不语,跟在金昊师的身侧去见那个所谓的小丫头。   她看着墙上的火光心想:仲燕绝这人脉够广的,她上辈子跟金昊师打过那么多交道,都没从他嘴里听过仲燕绝三个字。   她还是尽量少说话,免得穿帮。   两人来到熟悉的地牢,眼看着金昊师进去,洛肜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   金昊师口中的小丫头不会是指她吧?   不一定,不一定。   洛肜披着魔族的外衣路过一间间牢房,直到来到她之前出来的地方。   她站在森冷的廊道上,左边是陈桦熠,右边是她自己的替身。   内心只剩下:“…………”   还真是她自己!   金昊师转身跟他说:“带走吧。”   洛肜:“…………”好的,我救我自己。 第33章 迷雾城三   计划被打乱了, 她要是真想出去的话,何必故意踩陷阱掉进来又变装找到金昊师。   洛肜看了自己替身半晌,扭头问金昊师道:“你不想将她交到魔域?”再怎么说, 她头上都顶着天雷金丹者的名号, 是魔王最厌恶的存在。金昊师若把她交到魔王手里,怎么着都能换到一些利益。   金昊师颇为不屑地看了“仲燕绝”一眼, 撩开贴在脸颊左侧的鬓发说:“我何时管过这等琐事, 怎么?若我说打算交出去,你又想跟我动手?”   又?   难道以前就因为她动过手了?   洛肜垂眼, 仲燕绝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也不能说瞒吧,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对立的立场。   金昊师以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的语气, 道:“你以罪犯之身冒险潜入我的地盘不就是想救她?人就在这里,你爱要不要, 反正我也不稀罕。”   洛肜见他转身就走,回头看着牢里的替身,心绪难免有些烦乱。   重生前的那场生死决战,客栈里的偏寸剑锋,乌鬼渊上的舍身相救……抛开仇恨的蒙蔽, 种种迹象都表明仲燕绝并非真的要杀她。   再想想这些年,他每次都会蹲到她的行踪将她打得遍体鳞伤。但, 好像一次都没有伤及她的根底。   就像他之前嘲讽她的那样,她斩魔的手法还是他教的,不管是年少刚下山时的欺骗,还是后面的频繁交手,她都无法否认, 她在仲燕绝身上明悟了很多招式。   但是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她和留影石里的小女孩长得有几分相像?   可世上外貌相似之人何其多, 单她是人, 仲燕绝是魔,就断绝了所有亲缘的可能。   魔是不可能生出纯种人族的,就算仲燕绝的娘亲是修真子弟,也只会生出像仲燕绝那样的半边血统的存在。   洛肜内心重新坚定起来,看着金昊师的背影,毫不犹豫地破除牢房的锁链,然后——“金、昊、师!”   身后咬牙切齿的语气促使金昊师回头,待看见“仲燕绝”手里的替身时,眉头不禁皱起。   怎么可能?不过是金丹期的小丫头,不可能挣脱得掉他的玄铁?   “仲燕绝”先发制人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痛快的放人,她呢?别让我问第二次。”   “我没动她,许是她自己跑了。”金昊师说完,当着“仲燕绝”的面发动搜查令,然后跟“仲燕绝”说:“放心吧,她逃不出这座宫殿。”   洛肜:“……”得了吧,就你破宫殿,我能自由进出无数次。   在等待搜索结果的过程中,洛肜摸清了地牢里的人。   五十三个仙门弟子,一个不差,全被关得面黄肌瘦。   “金昊师,与畜生合谋,我劝你当心着点。”洛肜回到之前的殿堂里,接着把玩桌上的翡翠茶杯。   “你什么意思?”金昊师盯着他的鎏金面具说:“我不插手你的事,你最好也别插手我的事。”   洛肜寻思着,她目前手里也没有能证明傅睿慈是骗子的证据,便放下茶杯道:“不过是一句提醒,看在你没动她性命的份上。”也不知道“她”这个理由好不好用。   结果确实好用。   金昊师听了之后,神色缓和不少,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洛肜看了眼金昊师,垂眼笑说:“朝令宗,我是一定要灭的。”   金昊师看着对方嘴角凉薄的笑意,想到自己跟朝令宗的合作,蹙眉道:“你要灭朝令宗,也得等到我的事情结束以后,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转念一想,“以你的实力,想灭那老家伙还言之尚早。”   洛肜没否认,她要的不只是杀傅睿慈那么简单,她要让他丧妻、丧子、身败名裂。   “我没时间了,你把人给我找到放走,剩下的随便你怎么处理。不过,金昊师,你若想要涪陵草,还不如跟我合作。你连我都打不过,在傅睿慈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人家不过给你一点微末的希望,你就巴巴地给人当牛做马,丢人!”   洛肜说完,在金昊师面前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徒留金昊师脸色难看地握碎了杯子。   “你我不过半斤八两,何来的脸面说教!”可这家伙居然知道他跟傅睿慈的交易,难道他真的有涪陵草的消息?   金昊师怒意未消,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晃动,将房梁震得簌簌落灰。   “怎么回事?”   他立刻操纵丝无去查探。   而刚准备离开地宫的洛肜,差点没被扑面而来的磅礴剑气劈成两半!   紫霜剑法!   衍天宗宗主的剑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糟糕,那位要是来了,她出去就暴露了。   洛肜当机立断潜回地牢,回到半道又觉得不对。   衍天宗宗主……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十一界天了。   多半是小古板!   洛肜再度返身,和暴力劈开地宫入口的白玉钦遥遥相对。   我的天。   洛肜在暗处默默扶额,她才离开两个时辰,他就找到这里了,还单枪匹马地闯进来!   不要命啦?   洛肜赶紧撤下魔气恢复原样,脚步迈出去的同时还不忘抓乱自己的发型割断自己的袖口,营造出一种奋战逃命的假象。   “白玉师兄!”洛肜从拐弯处现身,看见提剑而来的小古板,脚尖一点就朝他飞去。   得亏方才没跟金昊师瞎扯太久,不然她该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分饰两角?   白玉钦第一时间握住洛肜的手腕,确认她性命无忧后,就打算先离开这里。   谁能没想到,南山门的地盘上竟然藏着这么一群魔族!   有洛肜在,他不能涉险深入。   可进来容易,离开难。   金昊师的身影倏地出现在入口处,抬手理开鬓角的白发时,指背上的银戒在火光下微微泛着光,他上下打量着白玉钦说:“好一招惊天憾地剑法,可惜使出这招的人不是衍天宗宗主卫温鸿。”   洛肜:“…………”卫宗主要是过来,你这狗头还能保住?   白玉钦听见对方直呼自己师尊的名讳,心下不满,连带着手里岁华的剑锋也愈发凌厉,他将洛肜拉到身后,提神警惕千机魔主。   金昊师这才注意到仲燕绝的小丫头,怪不得仲燕绝之前数次失手,除了故意放水,怕是这丫头自身也有几分本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牢里逃出来。   可惜仲燕绝此时身不由己不能久待,不然等多片刻,便能亲自带走她,免得等会出了事,赖到他身上。   小丫头惹不得,衍天宗的弟子也没必要动,这样想着,金昊师心情就不美了。   他不招惹对方,对方却主动找上门,打上门就算了,还各自有后台不能动。   这是何等的憋屈?   洛肜在白玉钦身后冒头说:“白玉师兄,失踪的弟子都在地牢里,他们这些魔族故意吊着他们的生机,就为了每隔三日取他们的精血!”   秘密就这么被泄露,金昊师目光不善地盯着洛肜。   她才进来多久就打听到了这些消息,还往外传,若不是看在仲疯子的面上,他一定将她处理干净,免得坏了他的事。   洛肜连傅睿慈都不怕,怎么会怕他那点恶意。   是以,她底气十足地告状说:“白玉师兄,你看他还瞪我,谁让你在入口弄个陷阱阴我的?这就是抓我的代价。”   “小丫头,可别仗着有人护你就无法无天。”金昊师沉声警告道。   洛肜抬头跟金昊师对视,知道他说的不是小古板。   仲燕绝护她,在金昊师这里不是什么秘密,但他绝对想不到,这次是她在自导自演。   “少说废话。”白玉钦挥剑而起,炽热的剑光像净化污浊的天池之水,将没能闪避剑锋的魔族宵小尽数屠尽。   洛肜眼中划过欣赏之色,拔刀跟着挥下一道带着火光的刀墙,将冲上来的魔兵挡在墙外。和沙海无域那会比,她的刀势轻了很多,很符合她金丹期的实力。   ”对,别跟他废话。”洛肜从腰间取出一个拇指长的小圆筒,塞子一拔,数不尽的灵光化蝶向外飞去,还自行解释道:“十二仙门收到此蝶,不日便会赶来,我看你届时能躲到哪里去!”   金昊师怎会将这种小把戏放在眼里,不过袖手一挥,就将在夜里闪闪发亮的灵蝶吞噬干净。转而出手,决定给洛肜一个教训,免得她继续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小心!   白玉钦闪身替洛肜挡下金昊师的丝线,而洛肜从他身后高高跃起,点苍下劈,三尺深的地缝以迅雷之势冲向金昊师。   金昊师侧身跳开,甫一转身,五星刀阵袭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接连后退闪避。而洛肜趁机拉着白玉钦逃之夭夭,等金昊师回过神时,人早没影了。   哼,又是这些小把戏。   金昊师不急不躁地看着夜幕,手指晃动间,上万城民倾巢而出。   他是答应过仲燕绝不杀洛肜,但不代表他要放任他们坏事。   在事情没结束之前,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第34章 迷雾城四   “跟我来。”   洛肜轻车熟路地带着白玉钦躲进宫殿。   金昊师那个傻货肯定以为他们都往外跑了, 所以派人去外面追他们。也不想想,他手里掌控着数万城民的生死,牢里还关着那么多的仙门子弟, 他们怎么可能会一走了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与其出去,还不如躲在这里就近观察。   白玉钦站在柱子的纱帘后面, 身前是动作鬼祟的洛肜。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有人过来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问:“阿肜,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洛肜“嘘”了声,因为撒谎而背对着小古板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是打着打着遇到个劲敌,被他引到了这里, 然后刚落地就中了陷阱掉下地牢了。哦对了,白玉师兄,我还在地牢里遇到了南山门的大弟子陈桦熠,他们状态很差,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得尽快救出他们才行。”   说完,她不给白玉钦思考的时间, 又接着问:“白玉师兄也是被人引到这里的吗?你没受伤吧?”   白玉钦握着岁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受伤,但对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没有解释。   洛肜自己心里都有鬼,自然不敢刨根问底, 很快就转移话题说:“我记得地宫的大概路线, 白玉师兄想想办法, 看怎么把那些师兄弟带出去吧。”   “此地受困弟子良多,我们只能等几大师门的队伍过来里外应和,或者——用传送阵。但那必定会损耗你我大量灵力,且不一定能在城内保住他们。”   洛肜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说:“我观陈桦熠师兄的状态颇为危急,师门的人就算来到郦城,想要找到这里也会费上一番功夫。未免发生意外,我们还是先用传送阵送他们离开吧?虽然以我们两个的灵力传送五十几个人出去有些勉强,但咬咬牙还是可以的,这里有阵法压制灵气,呆的时间越久状态会越差。”   总而言之,拖不得。   白玉钦抬眼看着洛肜:“我掩护你离开,你在外面找时机开阵接应。 ”天马上就亮了,师门收到传讯很快就会赶到,届时外面会比这里安全。   洛肜想到自己还没干成的事,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不用白玉钦掩护,她当着白玉钦的面捏了个幻形诀变成魔族小兵的模样,然后抬臂、转圈,给白玉钦前后检查,确定毫无纰漏了才被允许出去。   洛肜蹑手蹑脚地打开殿门,神识迅速扫视四周,接着侧身钻出殿门回头看了白玉钦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   白玉钦在她关门的那一刻,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动。   明知道她修为不差,实战经验丰富,却莫名得放心不下来。   而离开白玉钦视线的洛肜每走一步,身上的魔气就浓重三分,等遇到其他魔族的时候,已经被当做同类了。   她不过施了点隐匿术,就再度回到了金昊师的面前。   金昊师:“…………”   -   翌日午时,郦城长街的客栈里。   洛肜看着楼下正常活动的城民,抬手慢慢地擦掉了嘴角的鲜血。   她身后是一个直径两米宽的传送阵,阵法已经完成却迟迟没有被启动,直到晴朗的天空上骤然绽放出一朵蓝色的小花后,洛肜才勾唇启动了阵法。   与此同时,囚禁众多仙门弟子的牢门玄铁悉数被白玉钦破坏,随着传送阵亮起,奄奄一息的伤员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洛肜面前。   每传送一个,洛肜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白玉师兄,到你了!”已经透空灵力的洛肜以意志支撑着阵法,等到白玉钦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内,方才颤抖着松开结印的指尖。   完了,好像有些,玩大了。   洛肜感受着眼前的黑暗,连带着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旋转,让她无法站稳地向后倒去。   别,她本能地抬手去抓旁边的摆设架,却意外地抓到一个温暖的掌心。   白玉钦牢牢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身扶起她,两指探在她的手腕上,没管地上或坐或躺的一群人,小心地扶着洛肜坐到床上说:“你灵海空了,近段时间都不可再使用灵力。”   洛肜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用力地抓住手里的布料。   白玉钦低头看了眼被洛肜紧紧抓住的袖口,没有选择掰开她的手,而是撩开外袍坐到她身后帮她调息。   和煦的灵力如涓流的溪水缓缓流进她的经脉,洛肜认出是白玉钦的灵力,转身拒绝他的帮忙,松开他的袖口摸索着要躺下。   传送阵需要两个人出力,纵使她前段时间灵璧有损尚未完全恢复,灵力比白玉钦差上一些,在全盛的情况下传送完五十三个人后也不会剩下多少。   她这般,小古板亦是如此。   洛肜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说:“白玉师兄别浪费为数不多的灵力了,还有一大群人等你保护呢,我自己休息会就好。”   白玉钦没有勉强,无声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等她睡着后才放下床前的帘子,轻轻退出去安置挤成一团的各大门派子弟。   在他安置伤患期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魔族地宫的梅乾,已经将人去楼空的地宫搜查了里三遍外三遍。   他心思沉重地寻到客栈外,看见背对着自己忙碌的师弟,立即收起摇扇喊了声,然后上前抓着白玉钦左右查看,确定自家师弟只是灵力损耗严重并未伤及根底,适才放心下来关心起别的说:“小洛肜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洛肜透空了灵海正在房间休息。其他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我已通知他们门派过来领人。”白玉钦回答完,看向自家师兄问道:“师兄去过地宫了?”   梅乾颔首,“去晚了一步,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一些可有可无的线索。这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你尽快带洛肜回宗门。”   “为何?莫非魔族那边又有针对洛肜的动静?”   “不是。”梅乾看着眼前为洛肜担心的师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传音术说:“洛肜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师弟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白玉钦想起秘境里的血瞳,心脏猛地一跳,皱眉掩饰道:“她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我也不清楚,但多方势力都想要得到她,其中定然存在什么阴谋。”梅乾说到这,打开扇子看了眼,似乎有其他紧急事要处理,离开前叮嘱白玉钦说:“等其他门派把人接走后你就带洛肜回天山。记住,除了长乐宗主来接人,其他人都不要信!”   “师兄……”白玉钦没能拦住说话说到一半就走的人,带着满满的谜团转身上楼。   方才他还以为师兄发现了洛肜眼睛的秘密,结果却不是。   多方势力都想要得到洛肜的意思是——除了魔族,还有别的势力想对洛肜出手?   魔族追杀洛肜是因为她是金雷天丹者,那其他势力是因为什么?其他又是在指哪些人?   白玉钦抱剑倚在门前思索,不让任何前来拜谢之人打扰到洛肜的休息,亦不知房间里的人,正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状如尘埃的魔粒子,在失去了灵海的约束后,争先恐后地从洛肜的身体里冒出来,像个新奇的孩子般,在洛肜周围飘来荡去。   它们出来的越多,洛肜的生命体征就越虚弱,以至于容貌都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好在它们并非想要洛肜死,在发现主人不行的时候,立刻一哄窝地钻回洛肜的体内。   所有变化消失无踪,受到刺激的洛肜蓦地睁开眼,转身趴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不顾身体的警告,强行感应灵气。   虽然这样做很伤身体,但感应到的还是灵气没错。   是灵气没错……   洛肜放松地笑了下,紧接着神色一变,低头呕出一大口鲜血。   糟糕……   闻到血腥味的白玉钦顷刻推门而入,透过飘起的帘子看见半边身子探出床沿的洛肜,目光一凝。   他闪身上前将她扶起,握住她的脉搏查探片刻,二话不说便盘腿帮她调理经脉。   精纯的灵力钻入她干裂的灵海,一点一点地修复上面的伤口。   洛肜好几次都想打断他,又担心惹恼白玉钦。   半个时辰后,白玉钦才收手扶着洛肜躺下,接着用温水打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洛肜嘴角凝固的血液。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完全没有她重生前的熟练,但他帮她擦完嘴角又去擦她吐脏的地板的举动,让洛肜恍惚间好像见到了过去的小古板。   每次她跟人打到重伤,都会在半路遇到他,然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直到她痊愈。   她都数不清自己在他面前摔过多少次药碗了,也忘了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当时想要报仇的心情。   “对不起。”洛肜背过身跟白玉钦道歉。   她竟然忘了,在她记住白玉钦这个人之前,他就已经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白玉钦擦地板的动作一顿,看着背对着自己缩得像只鸵鸟的洛肜,温声回了句“没关系”,然后将被血染红的帕子放进水盆里,端着脏水出去说:“灵海枯竭只是暂时的,你好好休息,灵力很快就会恢复,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   洛肜扭头看着外边晃动的珠帘,垂眼握紧了自己的手。   她不想放弃复仇,也不想让小古板难过。   只要小心一点,梦境里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不会入魔的,她的金丹灵脉还在,绝对不会再入魔。相反,她还要杀了魔王和小古板一起飞升。   她重生前的那一世,小古板应该是飞升了吧。 第35章 大凶一   因为灵海枯竭一事, 洛肜又在白玉钦面前当了回弱女子,这次都不用她装,直接本色出演就行。   不能用灵气的修真者, 跟凡夫俗子没有区别。   所以白玉钦这几天, 一步都没有让洛肜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让洛肜感到既甜蜜又烦恼,甜蜜的是白玉钦处处照顾她, 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烦恼的是, 他这样寸步不离,她无法联系金昊师!   她还需要他们帮自己做事的, 掰倒傅睿慈的计划里不能只靠她一个,加上这次的“破牢营救”让她在其他门派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她得仔细利用起来啊。   好在,郦城的魔族虽然消失不见, 但阴气和迷雾还在,小古板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才能返回天山,他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出门!   之前洛肜没有灵力他不敢离身,现在洛肜的灵力已经恢复到四五成, 他不想留她一个人在客栈,也得留。   这不子时刚过, 白玉钦前脚出去除祟,第三次听见式族讯号的洛肜后脚就起身从窗户边跳了出去。周身灵息内敛,身体融入夜色中,等再出现在人前时,又成了血衣恶鬼“仲燕绝”。   她将千年灵草丢给金昊师, 率先堵了他的嘴说:“涪陵草在洞天秘境里, 等秘境一开, 我就取来给你,你催什么催?”   金昊师小心地拿起千年灵草,确定是真的后喜色外露,很快又清醒过来道:“洞天秘境只有那群老不死的才能去,你一个魔族怎么进?”   若魔族也能进那些大能秘境,他还何需同那些伪君子合作?   洛肜不耐烦地说:“我自有我的法子,别忘了,我不是纯粹的魔族,说给你拿到涪陵草就一定会给你拿到。倒是你,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事,若中途出了纰漏没保住我的人,你的人也活不了。”   金昊师被言语威胁的时候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对“仲燕绝”能拿到涪陵草的话半信半疑。在真正得到涪陵草前,他都不会轻易站队,决定两边都稳住说:“行,只要你履行诺言帮我拿到涪陵草,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办到。”   洛肜嘁笑了声,后退一步,像来时那样消失在黑夜里。   她回来的还算早,撤去魔气后还来回地操纵了下灵气,确认身体没受到魔气影响,才放心地出门找白玉钦。   没有了“丝无”的操控,郦城的夜晚多了许多人气,但现在是夜晚,成型的阴灵还是很猖獗,都敢明目张胆地攻击行人了。   洛肜伸手将攻击自己的阴灵抓过来,揉吧揉吧跟捏饭团一样,不理会里面的哀嚎和类似骨折的脆响,生生将一丈高的阴灵揉回了一缕阴气。   此举震退了周边蠢蠢欲动的阴灵,洛肜往哪边走,迷雾就往哪边避让,整得好像阴气受洛肜操控一样。   洛肜并未将这些阴灵放在眼里,根据玉符的指引不断地调整方向,直到在长街尽头看见白玉钦的身影,方才露出一抹笑意。   “白玉师兄~”   白玉钦若有所觉地回头,看见提灯跑来的洛肜,袖手收剑上前接应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客栈等我吗?”你才恢复四五成的灵力,若是途中遇到魔族怎么办?   洛肜瞅了眼白玉钦身后的黑宅子,脱口而出道:“你不在我身边我担心你出事嘛。”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玉钦神色怔然,片刻又觉得她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洛肜也反应过来了,提起灯笼去照前面破败的府邸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阴气的源头就在这里吗?”   她转移话题的技术一向不怎么高明,没人追问是因为某人够配合。   白玉钦顺着洛肜的目光,回头去看仿佛能吞噬光源的老宅子,重新召出岁华说:“要进去看看才知道。”   洛肜抬手掩了掩口鼻。   这宅子里不止有东西,还是大凶之物,恶臭都快熏到她脸上了。   这么浓重的怨气,里面的阴灵怎么着都死有一两百年了,没道理之前不作怪,直到数月前才突然发狂。   这不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猫腻吗?   洛肜提着灯笼踩上旧石阶,刚走两步就被白玉钦从后面拉住手腕,再接着打头阵的人就变成了白玉钦。   洛肜乖乖地跟在白玉钦身后,看着盈盈烛火下的男人侧脸,嘴角弧度悄悄上扬。   小古板最近跟她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果然当着他的面跟傅少元退婚是对的!   洛肜余光扫过门口两尊双目染血的石狮子时笑容微敛,看着年久失修的大门在岁华的推动下“吱嘎”打开,顷刻间蛛丝和灰尘簌簌落下。   她欲抬手挥开,却发现白玉钦早已抬袖遮在她头顶之上。   蛛丝灰尘落了白玉钦满袖,他不甚在意地往后甩了甩,重新牵着洛肜的手腕踏入这座阴冷刺骨的鬼宅提醒说:“当心。”   生人一进,死寂了百年的灯笼悉数亮起,红彤彤地照着地上的尸骨。   好一张人间炼狱图。   洛肜环顾了圈前院的摆设,蹲下来用灯笼杆翻开地上的枯骨,研究片刻道:“都是被乱刀砍死的,光前院就死了这么多人,怪不得这宅院阴气这么重。”   “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我们去里面看看。”白玉钦牵着洛肜小心地避开脚下的尸骸。   此处鬼宅大的出奇,从林园的山水摆设到庭院的武场架子,以及随处可见的剑势对招来看,与其说它是宅子,不如说它是个山庄?   更奇怪的是,从进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见这座宅子或山庄的名号。   好似有人从中把信息抹掉了。   夜风里充斥着血腥味,洛肜提着灯笼回首,不惊讶地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都爬了起来。   百年怨气,闻生者而动,最是难缠。   洛肜趁白玉钦没留意到,动动手指抽走枯骨上的怨气。   怨气一离体,各个骨架倏然倒塌。   骨架散开的动静让白玉钦蓦然回首,洛肜跟着他转身,心里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怎么回事?”她还抢先询问白玉钦。   白玉钦摇了摇头,仔细环顾四周,突然从风里闻到一股灵血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奔向源头。   正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上吊的红衣枯骨女,瘦削的骨架藏在宽大的红衣下,正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灵血就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但只剩下骨头的人不可能还会流血。   洛肜上前用指腹沾了点地上的血液,摩挲了会,又闻了闻,确实是人血后,昂头从下往上地看着红衣枯骨女。   斑驳的图咒遍布红衣女的白骨,洛肜总感觉那些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再回想起前院尸骨的位置,以点成线,脑中灵光骤然一闪——   这不是个鬼宅,这是个禁术阵眼!   以灵血壮阴邪以封大凶之物!   呵,怪不得。   她就说这种程度的怨气怎么可能两百多年都无声无息直到今年才出来作怪,原来是封印松了。   封印一松,凶气外泄,阴气怨气那些可不随之而来了吗?   而且这个灵血……   洛肜将染血的指尖再度放到鼻前闻了闻,全是阳灵血。   阳灵血、被囚禁取血的男弟子、这下面镇压的东西,难道跟傅睿慈有关?   不惜毁掉数十名仙门弟子根基也要封印的大凶之物,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到会是什么。但如果是正当行动,傅睿慈不会跟魔族合作,还搭上整座城的人。   不管建这个阵的人是谁,等阵法加固完成,这座城的城民就会成为封印的养料。即便身死,灵魂也会世世代代受拘于此,不可逃离,不可轮回,直到魂飞魄散。   真是有够恶毒的。   洛肜抬头看了眼在周围查探线索的小古板,手指重重抹上地上灵血,伸进红衣女的手臂里,迅速篡改了上面的图咒。   正在书画上寻找鬼宅身份的白玉钦,察觉周围动荡的怨气倏然回首,见洛肜被枯骨女完全挡住,担心地快步赶过去:“阿肜?”你在做甚?   “在呢!”洛肜把沾血的手藏在背后,看着地上越流越多的鲜血说:“我就想看看,血是从哪里来的……”   白玉钦看了枯骨女一眼,见她身上红光大盛,立刻拉着洛肜后退,察觉脚下动荡,又道了声:“不好。”   洛肜被白玉钦带着跑出鬼宅,还未转身就听见一声“轰隆”巨响,背后的宅子突然塌成一个无底深洞!   铺天盖地的怨气从洞底喷涌而出,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城镇。   最先丧命的不是活人,而是之前被凶气吸引来的各种怨灵、阴灵、恶鬼。   洛肜回头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下意识地摩挲起指尖。   不过是两百年的凶物,脾气居然这么大,看来生前绝非凡人。   她捏决试探,下一秒灵力就被反弹回来,由于对方力量超出她的预判,洛肜还险些遭到了对方反噬。   “阿肜!”白玉钦及时扶住她,看着转眼弹射出百米外的灵力,跟着洛肜回头看了眼洞口,带着她慢慢退后说:“别冲动,里面的东西,大凶。”   洛肜嗯了声,盯着洞口的眼神却没有语气那般平静。   她只改了点图咒,让孽力反噬给布阵之人,没想到这封印直接就被底下之物冲破了。   这得有多大的恨?   她是不想让阵法加固完成,但也没想着放它出来。   洛肜将手放在刀柄上,看着从深渊里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凶物,瞳孔微缩————怎么会是她?! 第36章 大凶二   洛肜看着逐渐被怨气包围只露出一双血目的恶煞女, 慢慢松开了手中的刀柄。   有意思。   傅睿慈费那么大工夫想封印的人——居然是他的同门师妹?   这边封印被破,朝令宗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她得赶在朝令宗弟子过来之前,把这个东西给藏起来。   直觉告诉她, 这个恶煞会成为掰倒傅睿慈的突破口。   洞内怨气有如实体般朝他们蔓延。   白玉钦召出徽光长琴挡在洛肜身前, 指尖梵音调一出,方圆百米的怨气被瞬间荡平。   但这只治标不治本。   洛肜跟着召出自己的音律法器, 表面辅助白玉钦的梵音调, 实则是在暗中操控恶煞。   心里只有仇恨的恶煞女,强烈抗拒着钻入她脑海的指令, 于暴怒中抬起一双血目笔直地射向洛肜。   她从洞口站起,怨气自她手中凝结成长剑, 一招翻江倒海,怨气化龙以气吞山河之势冲向洛肜。   嘶, 这人生前居然是个剑修!   普通人死后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突然精通剑法,只有生前会,死后才会继承。   譬如眼前这个恶煞女。   太危险了,绝对不能放她出去。   洛肜敲碎迷雾中的怨灵鬼爪,收起玉箫, 穿过怨气的包围径直冲到恶煞女跟前。   一个提剑,一个拔刀, 转眼便打得不可开交。   两道磅礴的怨气互相碰撞,洛肜担心再拖下去小古板会冲破怨气看见自己,索性咬破食、中两指,以血为媒介动用诡术将恶煞女暂时压制,并在对方眉心画下新的封印, 再趁四下无人, 麻溜地把恶煞女收进自己的锦囊里。   呼, 总算是听话了。   她回头看着还在围攻小古板的怨灵,重新吹奏玉箫镇压这些阴物。   不多时,其他门派伙同朝令宗赶到。   洛肜趁机收起玉箫,走到白玉钦身边站定。   白玉钦被方才的迷雾遮蔽了视野,见洛肜无恙,便没有在人前多问刚才的事。   数十个人去查看怨气冲人的洞口,洛肜也在其中。   她挺想下去看看的,但这个程度的怨气,她用金丹期修士的身体下去肯定会受伤。   到时小古板又要气到自闭了。   “来,大家让让,大家让让!”就在众人都在观望的时候,朝令宗的人出来清场了,说这里曾经镇着恶煞女,近来封印松动才会发生这些怪事,朝令宗会接管这里事宜负责善后。   “恶煞女?”   “难道是三百年前的那个??”   朝令宗的领头人说:“正是!”   洛肜看了眼好似知道什么的前辈们,再看向不让他们插手的朝令宗弟子,跟着大队伍一起返回了客栈。   途中,不少上了年纪的修士都在窃窃私语。   洛肜仔细去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被加密了。   古古怪怪的。   大不了她回去查卷宗。   洛肜在大街上伸了个懒腰,刚才镇压怨灵耗用了她为数不多的的灵力,身体多少有些疲惫。   白玉钦偏头留意她,蓦地看见她颈后冒着怨气的伤口,脚步一停,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又受伤了。”   又,这个字,足以说明洛肜在白玉钦心里受伤之频繁。   自她末考交白卷开始,白玉钦就发现她的出招方式和以往迥然不同,完全是在以伤换伤。在能伤对方一千的情况下毫不在乎自己负伤八百,这种打法简直与……魔族无异。   白玉钦蹙眉抽出她伤口上的怨气,观察片刻,发现比鬼爪上的要浓郁不少,应该是恶煞身上的。   她跟恶煞交手了?   洛肜反手去模,只摸到一点点的红血丝,想来是之前跟恶煞女交手时擦伤的。   问题不大,便不甚在意地说:“没事,估计是刚才被鬼爪刮到了,我回去打坐运行一周天就好。”   撒谎。   白玉钦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在自己面前撒谎了,是相处时间太短,还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得不可信?   白玉钦不知道,亦没有追问,只沉默地和她回到客栈里。   他怎么了?   洛肜内心渐渐忐忑,在白玉钦推门回房的时候蓦地叫住他说:“白玉师兄……”   她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看见我跟恶煞交手了?”   白玉钦看了她片刻,摇了摇头说:“猜到而已。”并没有亲眼看到。   “那你,你你刚才怎么不反驳我啊?”   白玉钦垂眼答道:“你不想说的事,我何必追问。”问了就会有结果吗?   别!你还是追问吧!   洛肜想了想,挤进白玉钦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说:“我本来不想让你卷进来的,但你这样好像要跟我变生疏的样子,我只好告诉你实情了。”   “洗耳恭听。”   洛肜拉着他到桌子前坐下说:“那个恶煞女是傅睿慈的同门师妹!”   嗯?   “你如何得知她是傅睿慈的同门师妹?”白玉钦抬头看着洛肜问道。   十二仙宗的宗主,每一个都跟他们差了至少两三百岁,洛肜又不是朝令宗的弟子,查阅不了朝令宗的宗门资料。再者,就是有记录也不会记载得这么详细。   他在天山看了那么多卷宗,从未听闻过有朝令宗宗主师妹这号人物。   洛肜咬唇,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说:“因为我在傅睿慈的书房里看过她的画像,但至于我是怎么看到的,你就不要过问了,这是我不能言说的秘密。”   “总之我交代完了,他费那么大劲封印自己的师妹肯定有鬼,我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   白玉钦给她倒水说:“除此之外呢?”   “什,什么除此之外?”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玉钦说:“你就没有别的事想告诉我了吗?”   洛肜:“…………”   “白玉师兄,做人不能太贪心,你要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就得拿你的秘密来交换。”   “可以。”白玉钦把茶水端到她面前,稍稍坐正身体说:“你想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洛肜神情幽怨道:你摆出这么坦荡的姿态,不是表明了没有秘密可分享吗?   她沉思半晌说:“你,在什么情况下会骗我?”   这算是什么秘密?   白玉钦坦白道:“我截至目前,还未骗过你。”   “我知道啊,我问的是,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撒谎骗我。比如,你会为了帮助我而骗我说,我曾经有恩于你吗?”洛肜心里满是试探。   “你这都是从哪里想出来的问题?”白玉钦看着翠绿的茶汤思索道:“如果你拒绝我的帮助而我又很想帮你的话,可能会这样吧。”   他也不确定,他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洛肜……要拒绝他的帮忙吗?   为什么?   白玉钦想到这里,不禁抬首去看桌前的少女。   谁知甫一抬眼,便撞进对方那双带笑的眼睛。   洛肜没料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四目相接时心脏不免漏跳了一拍,立刻偏头放下托腮的手掌改为整理额前的发丝说:“刚才那个问题是假设,假设来的你懂吧。” 第37章 大凶三   白玉钦跟着调整方才错乱的心跳,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进嘴里,洛肜腰间的锦囊忽然暴动。   刺骨的怨气从她腰间溢出, 烫毁了她的衣裳, 直噬她的身体。   该死。   洛肜忍着剥肤之痛摘下装着恶煞女的锦囊,在白玉钦错愕的目光下, 直接用伤口上的血绘制封魔阵法。   不愧是剑修, 哪怕变成了恶煞骨头都硬得很。   “此人生前修为一定很高。”洛肜在腰间手掌都血肉模糊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思考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洛肜!”白玉钦被她的随意气到重声警告, 和她一起压住封印后,取出医药包拉过她的手掌替她检查伤口包扎说:“给我一个解释。”   恶煞女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呃……洛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她没想到两百年的恶煞会这么凶悍, 居然一个时辰不到就破了她的封印,让她在小古板面前暴露个彻底。   洛肜想了想, 刚要开口就被白玉钦提醒说:“我要听实话。”   洛肜:“………”实话就是,她想用这个恶煞去搞傅睿慈。   但这能说吗?   当然不能!   她在小古板心里可是盖世之才怀珠抱玉的存在!   洛肜看着撒在自己血肉上的灵芝粉,突然五官紧皱,满脸痛苦,瞧着好生可怜。   白玉钦明知她在故意转移话题, 上药的手指还是一顿,皱眉抿唇, 努力放轻了动作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嗯……”这点小伤放在洛肜眼里就是个皮外伤,根本不值一提,但在白玉钦眼里明显不是。   她看着认真清理伤口的小古板,很想揉开他紧蹙的眉峰, 让他不要担心, 以至于忘了维持脸上的痛苦面具。   白玉钦扯出昂贵的幻云纱, 小心地给她包扎手掌,中途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痛吗?我备了止痛丹。”   洛肜不想装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止痛丹这种东西。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洛肜,有的时候,她甚至需要痛感来保持清醒。   “对不起,白玉师兄。”洛肜垂眼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跟她在一起都是愁眉居多,从未因为自己开心过。   或许她应该单独行动,只是就这么突然离开的话,以小古板的性格肯定会四处寻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现在仙门宗派的水那么深,他在山下走动难免会被歹心人利用。   她该用什么理由让他回天山呢?   白玉钦包扎好她的手掌,看了眼她流血的腰腹,道了声“冒犯”,随即动手撕开伤口周围的衣裳,重新拿起伤药给她处理。   洛肜没什么感觉,重生前她隔三差五的受伤,不管是大腿还是背部,都是小古板给她处理的。   桌上的锦囊又开始躁动了,严重干扰到洛肜想主意。   她用刚包扎好的手掌拿起锦囊说:“白玉师兄,傅睿慈的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头?”   很猛啊。   没有达到一定境界的剑修是不会强到这个地步的。   她的封印术可是源于漩涡一族的秘法,五百年鬼物都不能脱身,偏偏这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挣扎冲破封印。   白玉钦的目光落在她缠满白纱的手指上,随即看向洛肜泰然自若的神态,她不在意这些伤,也不在意这些痛。   傅少元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白玉钦暗自呼吸了下,继续给她包扎腰间的伤口,看也不看左右晃动的锦囊说:“这类恶煞可交给佛门处理。”   “不行!”洛肜抓紧锦囊道:“我说了我要挖出这背后的秘密,朝令宗敢给我下蛊,足以说明他们芯子是脏的!你都不知道傅睿慈有多心狠手辣,为了封印这个女人,不惜耗死整个郦城的百姓,以及亏空了五十三个仙门弟子的身体。”   “你怎么能放任他这样的伪君子继续横行霸道呢?我得亲自扒了他身上的人皮。”虽然重生前已经扒过一次了,但再扒一次,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次,应该不用她自己动手了。   什么意思?   白玉钦敏锐地抬头看向洛肜,问她:“你知道那些阵法?还知道被抓的五十三个仙门弟子与封印恶煞有关?”   说漏嘴的洛肜赶紧抬手自打嘴巴三下,完了,该说的不该说全说了!   “你们,到底都在瞒着我什么,我在你们眼中,就那么没用或不可信吗?”白玉钦直视着洛肜的眼睛,既认真又失望。   这不是在往洛肜心里扎刀子吗?   洛肜赶紧否认道:“不是没用或不可信!!而是担心你,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害你受伤。”   衍天宗的玉山君合该封魔才出,镇天下保太平,而不是卷入权利海里。   “这里面是我和朝令宗的恩怨,与衍天宗无关,你不能插手进来的。如果你插手,可能会拖衍天宗下水,违背宗门祖训。”   衍天宗千百年来都在镇守灵界抵御魔族,堪称灵界的保护神,如果他们也“下凡”参与宗门争夺,那灵界将会大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都不会插手十二仙宗的派别之争,也无心在此。   衍天宗是拨乱反正的公正之手,也是受制于清规戒律的执法者。   白玉钦却不这么想,衍天宗除了不得参与内斗的宗规外,还有锄强扶弱,除魔卫道的宗旨。   他看了眼还不安分的锦囊说:“我奉师门之命调查郦城迷雾,迷雾之谜未解,任务不算完成。”   洛肜:“????”   “完成了呀!被困人质已获救,灭城危机已解,你还要调查什么?”   “调查她因何成煞。”白玉钦注视着洛肜的眼睛。   你要挖出背后的真相,我便陪你一起调查。   “若我没认错剑法的话,她生前应该是莲华门的弟子,莲华门的飞龙剑斩很出名亦很有辨识度。”   洛肜睁大眼睛,怎么回事,合着你知道的比我多??   “莲华门是?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门派啊?”   “三百年前被覆灭了。”白玉钦用灵力热茶说:“你善刀法,自然没有剑修了解剑法渊源。”   “所以,傅睿慈这厮曾经是莲华门的弟子,因做了什么毁师灭祖的事,把师妹封印起来了!可惜时间间隔太远,想调查都调查不到,估计只有三百岁左右的前辈才了解当年的事。你快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洛肜好奇追问,白玉钦却摇了摇头道:“卷宗只收录了莲华门的几招剑法,其他的并没有记载。”   “你仅凭一副画像就判定她是傅睿慈的同门师妹?”   洛肜摊开了讲:“就算不是他师妹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不然朝令宗怎么会急着接手善后?别忘了,这里可是南山门的地界,要善后也是由南山门出面,有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朝令宗什么事啊?还不是心里有鬼。”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   洛肜看着逐渐安静下去的锦囊说:“他们要找的人现在在我手上,问谁都不如问当事人。”   白玉钦跟着看过去说:“可她已成煞,心中只剩仇恨再无理智可言,如何从她口中得知前因后果?”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有办法!”洛肜起身围着桌子思考说:“她一缕残魂都这么强,封印她的人肯定没辙了才会想到用邪阵镇压。”   “一般这种邪法都是分好几处的,这个封印破了,其他的封印也会受到波及,等所有封印都解开后,她的灵魂就完整了。到时我们再帮她安安魄,她不就能清醒过来告诉我们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白玉钦握着杯子望向运筹帷幄的洛肜背影,没问她为什么那么了解这些邪门阵法,而是将茶水慢慢饮尽说:“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过两日便出发寻找其余的残魂。”   “不能过两日了,现在就出发。”洛肜拿起锦囊系回腰间说:“她一直在破我的封印,每一次动荡都会激发怨气,这很容易引起朝令宗注意的。等他们搜不到恶煞的身影后,很快就会把目光转到我们身上。”   白玉钦拧眉不赞同道:“可是你的伤。”   “小事,这点伤明天就痊愈了,趁着夜深,我们快走!”洛肜打开房门,看见从楼梯拐角出现的朝令宗弟子倏地把门一关,转而推开窗户,拉着白玉钦跳窗逃跑。   白玉钦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狼狈。   又意外的,感觉到奇妙。   洛肜连夜出城,途中闻到魔族味道,拽住白玉钦就是一个后跃,避开了脚下的千机网。   谁?!   机关转动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洛肜精准望向树梢上的人影,确认对方身份后,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可以的金昊师,这边刚收了她的千年灵草,转身就帮傅睿慈做事,也不知道傅睿慈给了他多少好处。   “白玉师兄上!给他们一个死亡的教训!”   洛肜懂事地后退一步,将主场让给白玉钦。   她身上还带着伤,就是想出手,小古板也不会同意,还不如直接站在背后给他加油。   白玉钦让她再退后点,岁华带着剑光出鞘,还未出手就听树上把玩着九连环的人说:“交出恶煞女,诸君去留随意。”   洛肜:“…………”你倒是一点都不隐晦,两边拿好处,两边都敷衍! 第38章 恶煞一   “若是我们不交呢?”你是直接杀了我们, 还是强抢了事啊?   洛肜语气悠哉地反问金昊师。   她重生回来的另外一个好处,大概就是脑中掌握了大部分对手的弱点。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地击溃他们。   金昊师停止转动手中的九连环, 抬头看向每回都跟自己唱反调的洛肜, 蹙起眉尖说:“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副好相貌。”若没有仲燕绝的涪陵草钓着,他早就打趴她脊梁骨了。   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便如此狂妄自大, 好似活够了急着找死一样, 偏偏那两个人都想让她活着。   仲燕绝眼瞎喜欢她就罢了,傅睿慈想抓她又是为了什么?   这丫头除了修炼天赋出众和相貌有些打眼, 还有别的利用价值么?   站在剑修身后的洛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庆幸自己长了副好样貌。   只要她身上的金丹灵脉还在, 不管她长得美还是丑,傅睿慈都不会停止对她的算计。   所以恶煞女呢, 她是不可能交出去的。金昊师又还有点用,暂时不能让他出事。   小古板就不用提了,她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局面略有些难搞啊。   洛肜站在刀光剑影前淡定思考,眼看千机影魔被白玉钦清光殆尽,轮到金昊师亲自下场, 洛肜才低头看向腰间渐渐散发着黑怨之气的锦囊。   行,就是你了。   没有什么比第三者加入更能抢夺众人的注意力。   她侧身打开好不容易才封印的恶煞女。   刹那间, 滔天的怨气将她击退。   留意着她安全的白玉钦立刻分出一道灵力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护住,看了眼她腹部的伤口,微微凝眉问道:“不是要去找真相吗?”为什么要把恶煞女放出来?   洛肜看着狂性大发的恶煞女说:“没事,金昊师搞不定这位姐姐的,我们先走。”   金昊师?   白玉钦看了眼洛肜, 又看了眼被怨气缠住的千机魔主, 任由洛肜拉着自己离开。   两人逃出千米外都还能看见怨气的影子。   夜空中还多了很多修士的术法, 不难想像那边的情况有多混乱。   她可不能让恶煞女回到朝令宗手里。   洛肜放开白玉钦的手腕,就地画了个召唤阵,正欲放血启阵,就被旁观研究的白玉钦一把攥住胳膊说:“你干什么?”   洛肜于星空下和他对视说:“我……我需要我的血来充当阵法的媒介啊。”   “可以用我的。”白玉钦利落割掌,鲜红的液体瞬间‘滴答’落地。   此阵上下透着一股邪气,并非正统术法,他不知她是从何处学来的,只知道使用这些旁门左道对身体有害无益!   “诶你——”洛肜没来得及阻止,着急地拉过白玉钦的手掌,给他止血道:“没用的,我的阵只能用我的血!你别冲动伤害自己呀。”   她正给白玉钦包扎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毛骨悚然的咆哮。   糟,要来不及了。   “白玉师兄你先自己上点药!”洛肜匆匆将锦囊丢在阵法中央,随后凝神放血结印,指法之熟练,竟让过目不忘的白玉钦无法看清其过程。   洛肜将血掌按在阵眼处,抬头凝视怨气弥天的方向,心中默念:“启!”   静静刻在地上的召唤立刻运转,连着洛肜手掌的阵眼就像是这个阵法的心脏,迅速将血光流经整个阵型,然后红光大盛!   与此同时,被围困的恶煞女倏地消失在众修士眼前!   洛肜系紧封着恶煞女的锦囊,起身看向白玉钦,两人对视颔首,一同离开了郦城。   两日后的小茶馆里。   洛肜吃着糖炒栗子收集周围有关恶煞女的消息。   白玉钦的宽袖上挽,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正心平气和地给洛肜剥板栗。   他剥一颗,洛肜就吃一颗。   直到吃完板栗,洛肜才得出结论道:“看来朝令宗隐瞒了事实,他们不想闹大这件事,让其他修士捉到恶煞女。”   白玉钦颔首,将桌上的板栗壳扫进纸袋里,然后不着痕迹地施了个洁净术说:“我们速度要快,他们接下来会破坏其余残魂。”   洛肜不急,拍了拍腰间安分许多的恶煞女道:“她的灵魂那么强,傅睿慈要是能毁,早就毁掉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猜他还不敢动其他的封印,他怕像前两日那样,封印一破怨气冲天,引来修士无数。届时事情败露,人尽皆知,他没法收场。”   白玉钦拿起岁华,坐姿端正,衣袖不曾接触到桌子,说:“你好像很了解傅睿慈?”   “不算是了解,只是对伪君子有几分认识罢了。”洛肜饮尽杯中茶,察觉潜伏在暗处的魔族,再看四周修士若有若无的打量,起身结账说:“恶煞女的残魂已经有线索了,白玉师兄我们出发吧。”   白玉钦颔首,起身掸了掸衣袍与洛肜并肩离去。   小半个时辰后。   洛肜跳下树枝,看着躺倒一地的修士拍手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回去告诉你们的宗主,恶煞女确实在我洛肜的手上,想要的话,就让他亲自过来抢,别派你们来送命了。”   负伤的修士里没有一个应声。   白玉钦收剑入鞘,冷冰冰地扫了眼地上埋伏失败的修士们,说了个“滚”。   他以为这些人会知难而退,谁知在他转身之际,对方突然奋起回击!   洛肜见状笑脸一沉,转瞬拔刀,白玉钦亦反手挥剑。   刀光剑影接连重叠,偷袭他们的修士既躲不过白玉钦的四方剑阵,也避不开洛肜的烈焰刀墙,不过眨眼间,二十四名修士便整齐丧命。   红血铺满枯叶,洛肜淡然自若地收回点苍。   可惜了,她还想留个活口给傅睿慈带话的。   因为无法准确获知残魂的具体位置,洛肜和白玉钦便没有御剑飞行,而是靠步行在林间穿梭。若天黑前都没有找到客栈,他们就会在野外过夜,譬如今晚。   白玉钦坐在火堆前,轻轻转动着篝火上的野兔肉,时不时地从旁边的小木盒里抓出一些调料撒上。   油脂的滋响,带着令人口舌生津的肉香直扑洛肜的鼻间,让她无心打坐,改为盯兔人,一眨不眨地等着白玉钦说“好了”二字。   白玉钦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出声分散她注意力道:“你故意在他们面前说恶煞女在你手里,是想引傅睿慈过来?”以他们的实力,并不是傅睿慈的对手。   洛肜摇了摇头:“傅睿慈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过来追我们,我就是故意恶心他一下。”   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恶煞女的事?   洛肜托腮看着白玉钦说:“不是哦,是因为他的独子。”   傅少元?   “你……对他做了什么?”   洛肜眯眼一笑,换了只手托腮说:“你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你看出来了吗?”   白玉钦微微摇首,他只感觉到到有些许的微妙。真要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少元的一切行为都符合他原本的脾性,只是在符合的基础上多了一缕道不明的违和感。   洛肜眼中的笑意加深道:“看不出来就好,要是你都看出来了,师长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哎,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蛊?”白玉钦隔着火光和洛肜对视。   洛肜颔首,“是的,我把他给我下的蛊虫丢回他身上去了,这会儿,傅睿慈应该忙着给他儿子解蛊。”   “傅少元之前就被我开了一次灵脉,想要解蛊就得再开一次,他的修为本身就烂,这两次灵脉开下来,以后都别想晋升了,可能连目前的金丹期也保不住。”   这样的少宗主,宗派长老是不可能让傅少元继任的。   而傅睿慈为了修复唯一血脉的灵脉,肯定会加快计划朝她下手,她正等着呢。   白玉钦回想起那夜的小道“偶遇”以及她初次下山时的伤势,垂眼良久未语。   他为何毫无所觉?都已经在那里等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再靠近一步,不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再走近点,再仔细点,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了。   “白玉师兄野兔要焦啦!”   “你开了他的灵脉,那你的呢?”   洛肜和白玉钦同时开口,前者闻言怔愣,后者低头翻转兔肉。   [你开了他的灵脉,那你的呢?]   她的灵脉自然也开了。   洛肜垂眼扫过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没有了伤口的痕迹,但灵脉里确实留了个无法磨灭的缺口,对将来的修炼或多或少,可能会有点影响。   “可以吃了。”白玉钦轻轻撕下一块兔背上的肉,尝过味道后,觉得尚可,才扯了个兔腿递给洛肜说:“小心烫。”   “谢谢。”洛肜伸手接过,抬头瞄了眼白玉钦的神色,咬了口兔肉说:“我,我的灵脉也开了,但我是不开不行,他把情蛊种在我的灵脉里,我必须割开灵脉才能把蛊虫引出来。”   “嗯,以后,别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可以告诉师长,告诉——”他说到一半没了声,洛肜立马接上道:“好的!以后我遇到这种事一定先告诉你!到时白玉师兄你要帮我哦,我很记仇的。”   不喜欢讲大道理。   “好。”白玉钦颔首,看着开心啃肉的洛肜,目光逐渐暖化。   他自然会帮她的,早就答应好的事,他从不反悔。   洛肜自觉哄好了小古板,放心地打起了牙祭,嘴里嚼着鲜嫩多汁的兔肉,心里芜湖芜湖地感动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小古板这么完美的人!提剑可斩妖魔,收剑可做百菜。长得好,天赋高,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烤个肉都这么好吃!   白玉钦见她左手的纱布沾上油渍,将架着野兔的树枝插在火堆旁说: “你的伤该换药了。”   百年怨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造成的伤口非比寻常,要频繁更换伤药才能尽快恢复。   洛肜扫了眼左手,浑不在意道:“没事,已经不痛了。”一点怨气而已,伤不了她什么。   白玉钦不赞同地摇头,从乾坤袋里取出药包,拉过她的手强制换药。   他取下层层纱布,本以为会看到血肉模糊的掌心,结果却见到一层粉嫩的皮肤,再晚点拆,估计疤痕都消失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上的药他知道药性,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白玉钦抬头看向单手吃兔腿的洛肜,垂了垂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给她换药包扎。 第39章 恶煞二   洛肜心里装着其他事, 并没有发觉白玉钦刹那间的眼神波动。   眼看子时将近,腰间的阴魂又开始苏醒。   洛肜三两下啃完兔腿,拎起剩下的烤兔肉, 和白玉钦一同追着怨气的方向去寻找其余的残魂。   可两人在山林中兜兜转转了数个时辰, 都没有找到封印的阵法。天一亮,锦囊里的阴魂重归沉寂, 线索就此断了。   “可恶, 明明封印就在这附近。”洛肜不甘心地面树思过说:“定是傅睿慈那厮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干扰了残魂的方向!怎么会没有呢?”   随着天光乍晓,日光倾泻, 白玉钦抬头望着泛光的叶隙若有所思,随即抬指运法。   只闻一阵风声拂过, 树叶沙沙如雨落下。   洛肜仰头望着突如其来的漫天落叶,回头看向神情专注仿佛在攻克什么难题的白玉钦, 根据他指尖的移动,隐约猜测这里的猫腻。   片刻不到,林间多处异动。   洛肜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刀柄上警惕周围,不过两个呼吸间,四周环境便变换一通。   方圆百里草木皆凋谢, 枯枝之下堆积着层层白骨。   洛肜垂首看了眼脚边的骨架,轻挪步伐, 抬袖掩了掩口鼻问:“白玉师兄,刚才的是什么阵?”   “九宫迷行阵。”白玉钦拧眉看着地上的尸骨,伸手牵住洛肜的手腕说:“前面应该就是残魂所在,小心点,跟着我的脚步走。”   “好。”洛肜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白玉钦身后, 还颇有闲心地打量周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宫迷行阵, 她向来只在书里看过还未曾真正见过, 论正道阵法还是小古板知道的多。   他姥姥的,用九宫迷行阵来藏匿封印,怪不得这么多年了都没人发现。若不是小古板懂这些,她估计把这座山翻个底朝天都翻不出残魂的位置。   “白玉师兄,那个鬼宅之前,也是被这个阵法挡着的吗?”洛肜目光扫过四周一具叠着一具的尸骨问道。   白玉钦嗯声,继续探查下一个落脚点。   洛肜闷笑道:“傅睿慈肯定没有想到,当今世上还有人会破这个九宫阵,他大意了。”   “我也是侥幸从古书中看过记载,闲暇时研究过一阵。”白玉钦牵着洛肜小心走动,费了一刻多钟才走出环环相扣的九宫阵。   九宫迷阵一解,宛如打开了一扇百年牢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铺天的怨气。   被关在里面的三千怨灵因为生人的到来咆哮而起,像离弦的箭矢般射向洛肜等人。   洛肜抬袖挡下怨灵的攻击,在白玉钦的掩护下,来到画满邪纹怨灵不得靠近的骨灰坛前。   她看了骨灰坛两眼,毫不畏惧地将手伸向密封的坛盖。   许是有禁制,她伸出去的手靠近得很慢、很慢。但再慢,禁制也无法完全约束她,最终还是让她掀开了骨灰坛的盖子。   刹那间,一股上头的恶臭从坛子里飘出来,让洛肜下意识地捂鼻后退。   白玉钦闪身过来她身边,抬袖帮她挡掉突然炸开的骨灰坛子。随即抬头看向如蛟龙出海,在空中四处猎杀怨灵的黑魂,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明明是残魂却在杀怨灵?   洛肜没太留意黑魂,反而上前打开骨灰坛底的红布,看见里面包裹着的黑色肉块,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答案。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已经干瘪的心脏从禁制重重的红布转移到白色帕子上,然后小心仔细地包好,背对着白玉钦说:“是永世三寂法,一种让活人灵魂永远得不到安息的邪术。”   白玉钦为此侧目,亲眼看着洛肜将包着内脏的帕子放进乾坤袋内,后又捏决将空中猎杀怨灵的黑魂召回怨气四溢的锦囊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的迟疑和困难。   就像是这个阵法是她布下的一样,她了解着这里的一切,知道如何控制这些残魂。   “白玉师兄,我们把这里烧了吧。”洛肜说完折符一弹,方圆百里的白骨无火自燃。   岁华出鞘,载着主人和洛肜脱离火圈,于阵法上空静静地看着这场大火。   “洛肜。”   “嗯?”   “你从何处学来的驭邪之术。”   洛肜愕然,抬头看着白玉钦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小古板不会诈人,他这么问定然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洛肜不再隐瞒地放下手说:“我……从书里学到的。”   如果只是从书里学到的,为何运用地如此熟练?   白玉钦沉默着,一直等到白骨烧无怨气散尽才再次开口说:“日后,少用,伤身。”   噫,这是翻篇的意思吗?!   洛肜高兴地拉住他的袖口道:“嗯!白玉师兄我向你保证,不到必要时刻我决不在人前使用!”   “不,是尽量不要用。”   “好的~”洛肜耍了个滑头说:“但遇到眼前这种情况除外?”   晨风吹散了林间的雾气,白玉钦从始至终都没有甩开洛肜的手。   感受到主人心情的岁华,载着他们越过大小山川,刚要离开此地山脉时,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法网罩住——   洛肜凝眉诧异,难道傅睿慈在跟她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点苍的刀锋在日光下闪过,价值昂贵的法网顷刻间变成一堆垃圾。   “嗯?如此不堪一击?”   她看着被破的法网顺手收刀入鞘,寻思着傅睿慈派来的人再菜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岁华载着他们接近法网,还没有落地就瞧见一个少年郎从树后跳出来拔剑说:“邪灵出现了!邪灵出来了!!”   洛肜:“???”   “朝令宗不行了吗?怎么派个没断奶的过来?”不会是想打柔情牌吧?   她惊讶,放网埋伏的人也很惊讶。   片刻不到,少年率先收剑冲过来说:“洛师姐!!洛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感觉这里有怨气才过来的吗?”   洛肜抬眼端量这个对自己散发着浓浓善意的少年郎。   眼熟,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年不知道洛肜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连忙擦净脸上的灰土,扬起真诚的笑容说:“洛师姐,我是兰生啊,朝令宗的叙兰生!三年前你以一己之力力战仓海洞妖,亲自把我从洞妖嘴里拽出来的,你忘啦?”   洛肜脑中猝然闪过几块记忆碎片。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濒死入魔后的地牢大门就是他打开的。   叙兰生,叙兰生。   洛肜目光下移看向叙兰生腰间的玉牌,恍然露出一抹笑容说:“原来是你啊,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洛师姐,我就比你小两岁而已,我不是小孩子来的。”叙兰生低头嘀咕了两句,很快又打起精神问起了正事说:“洛师姐,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怨气魂火的吗?这位是?”   洛肜看了眼身旁的小古板,介绍道:“这是衍天宗的玉山君,你叫他白玉师兄就好。”   她记得玉兰丰是朝令宗的内门弟子,按照辈分,确实和他们同辈。   “朝令宗叙兰生,见过白玉师兄。”少年很听洛肜话地拱手行礼。   白玉钦还之一礼,随后看向洛肜。   洛肜接收到小古板的意思,连忙跟叙兰生说:“这里的怨气已经被我跟玉山君解决了,你无需再入此山。没事的话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深山里并没有多安全。”   叙兰生模样长得颇为俊秀,晶亮有神的大眼睛里满是洛肜的身影,见洛肜要走,赶紧御剑追上去说:“洛师姐,你结业了吗?何时结业的?我听说天山三年一届,如今才两年半啊。”   他话太多了,白玉钦心下不喜,默默加快了御剑速度。   叙兰生还没问完就见岁华一骑绝尘,赶紧薅足了劲追,但他的灵力哪里能跟白玉钦比,不一会就出了事,惊慌失措地从天上掉了下去。   “啊——洛师姐救命——”   洛肜听见呼喊,顾不上腰间残魂的躁动,袖手一甩,红绫延伸千尺长,将坠落的人给卷了过来。   白玉钦亦第一时间赶回去救人,扶住因残魂躁动而身形不稳的洛肜说:“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残魂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洛肜摇头按住锦囊说:“不清楚,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   她低头查看脚下的山势,按理说,两个封印不可能会离得这么近,因为阴气不足的话无法镇压残魂。   还是说,有别的东西在影响她?   洛肜思前想后,将目光放在了被红绫缠在半空中,周身随风晃荡的叙兰生身上。   这山脉如此偏僻,他怎么会在这里?   故意的?   可这时候叙兰生还没帮过她,两人交情泛泛,傅睿慈派他来她身边用意何在?   腰间的残魂渐渐恢复平静,洛肜松开按压的手掌,将人从底下提了上来。 第40章 恶煞三   “你怎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千鹤山?”   城中酒楼里, 洛肜兀自喝着花茶,询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叙兰生。   宗门培养弟子不易,一般未结金丹的内门弟子, 在下山做任务时, 都需两人或两人以上结伴出行,且不能接与自身修为相差太远的任务。叙兰生的修为只有筑基巅峰期, 并不具备独自完成任务的能力, 所以他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千鹤山脉,属实奇怪。   叙兰生闻言, 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洛师姐,是这样的, 我原本和师兄弟在千鹤山外围除祟,半夜突然感觉到千鹤山深处有强烈的怨气波动, 就想叫上师兄弟一起去探一探。结果我师兄弟们都没察觉到,还说我看错了,我们辩驳来辩驳去,他们就要我拿出证据。我寻思着,找到证据就证据, 于是一夜未睡,守株待兔地等着邪灵现身。”   洛肜无语:“若你遇到的不是我们, 你可知你会有什么下场?”   叙兰生憨笑说:“洛师姐别担心,我身上有护身法宝,我师父说可以抵御元婴期的奋力一击。”   哦,这确实是朝令宗的作风。   洛肜拿起茶壶给白玉钦斟茶,忽闻白玉钦出声说:“你师兄弟尚在千鹤山外围, 你这般跟着我们走, 岂不惹他们担心?”   “对啊。”洛肜放下茶壶说:“好在这里离千鹤山外围也不远, 你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师兄弟出来吧。”   “啊……那,那洛师姐你呢?”叙兰生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低落。   洛肜觉得,当初他打开的那扇大牢已还了她救他的恩情,眼下她与朝令宗为敌,实在不宜和他走太近。和她走太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放下茶杯说:“我自是和白玉师兄赶回天山进学,眼下四处都不太平,你尚未结丹,切勿落单而行。”   “好吧。”是他修为太低了,叙兰生依依不舍地看着洛肜,看得白玉钦不自觉地捏紧了杯沿。   这人到底是谁?自洛肜与傅少元决裂后,他第一次看见洛肜对朝令宗的弟子这么包容。   洛肜叮嘱了叙兰生几句,听见百米外的风声,眉眼一抬,放下茶杯与碎银子说:“我和白玉师兄还要赶路,就先在此别过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保重。”   说完不等叙兰生起身,便拉着白玉钦的手腕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诶?洛师姐?”叙兰生赶紧追到窗户边,隔着来往的行人背影,目光落在洛肜拉白玉钦的手上。   奇怪…洛师姐什么时候跟衍天宗的玉山君关心那么好了?   洛肜听见他的呼喊不曾回头,笑着跟白玉钦说:“白玉师兄,尾巴又跟上来了,你猜第三个封印在哪里?”   白玉钦摇首,他不善鬼术,不如洛肜知道的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挡掉一些麻烦。   比如——   白玉钦于城外拔剑,以一人之躯挡在洛肜身前拦住数十名黑衣客。   刀剑相交叮当儿响,洛肜欣赏着白玉钦飘逸的剑法,扫了眼越打越少的黑衣人,伸展胳膊活络肩膀说:”不用留活口了白玉师兄,全是死士,毫无价值。傅睿慈胆小甚微,不敢派自己的心腹弟子过来怕落下把柄,没意思。”   白玉钦将剩下的死士解决干净,挽了个剑花,负剑走向洛肜,途中察觉林中有异,折叶一甩。   “啊!”   耳熟的惊呼声让洛肜瞬间转身看去,待看见受伤出来的叙兰生时,她不免抬手扶额。   白玉钦也蹙了下眉头,跟洛肜说:“我避开了要害,没下手太重。”死不了。   洛肜明白,叙兰生应该庆幸出手的不是她,不然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你怎么还跟上来了?不是让你在酒楼等你同门师兄弟吗?”洛肜看着低头捂着伤臂,好似没脸见人的叙兰生,放缓了语气问:“伤得重吗?没事吧?”   算了。   她走过去准备帮他看下伤口。   白玉钦跟上,步伐迈得快了些,赶在洛肜之前抬起叙兰生的胳膊检查伤口。   “抱歉。”还好只是皮外伤。   他撕开伤口周围的衣裳,简单至极地给叙兰生撒了层金疮药。   洛肜过来瞧了眼伤口,确实不算严重,小古板下手挺轻的。   叙兰生垂头提起手里的帷帽递给洛肜说:“洛师姐,你的帽子落下了。”   洛肜:“……”   那只是她在大街上顺手买来玩的,一直都没戴过。   “你跟上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嗯。”叙兰生乖乖地点头,越过他们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黑衣客,神情纠结,欲言又止。   洛师姐为什么要提他师尊的名字?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师尊派来的呢?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洛肜猜到他方才应该听到她说的话了,接过帷帽戴上道:“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跟你们宗主结下了梁子,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回去吧。”   她挽起面纱和白玉钦对视,两人颔首并肩离开。   而他们身后,倒在血泊里的黑衣客在微风里渐渐化烟消失,从衣裳到骨头,什么都没有剩下。   叙兰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回过神来,赶紧跑到最后一具黑衣客的尸体前寻找证据。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每滩血水里都找到了一条僵化的蛊虫。   巫族!这是巫族的术法跟他师尊无关的呀!   他兴奋追上洛肜两人,拦在他们跟前说:“洛师姐,你误会了,这些人被巫蛊控制,不是我师尊派来的,你看!”   他展开被树叶包裹的死蛊虫。   洛肜十分憎恶这些东西,许久不接触了,再见到时,心理依旧有些不适。   白玉钦发现后,干脆利落地用剑鞘挑飞那些蛊虫,对上急于解释的叙兰生说:“此事与你无关,你——”   话音未落,叙兰生就脸红耳赤地打断他说:“我我是朝令宗的弟子,此事怎会与我无关呢?你们对我师尊明显有着很深的误会,我不能让你们就这么误会下去。那些是巫族的人,巫族的人,不是我们朝令宗的弟子啊。”   洛肜懒得跟局外人解释那么多说:“那就当我误会了你的师尊吧,现在我们要回天山了,你不必拦着我们。论实力,我们也对你师尊做不了什么。”   叙兰生张口无声,眼看着洛肜从自己身边路过,捏拳倔强地跟了上去。   他要护送他们回天山!然后揭穿那些黑衣人的阴谋!   白玉钦偏头瞥了他一眼,再看向刚戴了一会就觉得帷帽不好玩而果断摘下的洛肜,突然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凌空而起。   岁华自动出鞘,不一会儿就载着主人消失在叙兰生面前。   它刚想铮鸣得意一会,便见后头遥遥跟了个尾巴。   可笑!   一介无名小剑也敢跟它作对?   岁华一个急转提速,让堪堪站好的洛肜一个踉跄扎进了白玉钦的怀里。   怡人的清香扑鼻,吸得洛肜大脑有些发懵。   白玉钦及时揽住洛肜低呵道:“岁华!”   岁华被斥之后不敢乱动,剑身骤停,巨大的冲力差点没把洛肜从白玉钦的怀里甩出来,出于本能,两人都在意外发生时用力地抱紧了对方。   点苍感应到主人的处境不安全,在洛肜的手链上剧烈抖动,刚要出来救场就被主人无情镇压。   没你的事儿啊。   点苍不解,又不得不服从主人的命令。   岁华静静地浮在蓝天下,白玉钦手指微动,等了片刻才慢慢地松开洛肜扶着她站好。   耽误的这会儿功夫足以让叙兰生追上来了,但他追得太猛,只听“嗖”的一声就掠过了岁华的剑侧。   “哎哎哎!啊——洛师姐——”   洛肜真是没眼看,说他不行吧,他又还能追上来,这证明他灵海广阔天资不错。说他行吧,他又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掌控不好。   叙兰生在失控耗尽灵力以后,吧唧一下,从剑上摔了下去。   白玉钦虽然不待见这小子,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摔死在他面前。   他运力刚要出手,察觉腰间残魂再次躁动的洛肜一把拽住他的手说:“等一下。”   等?   白玉钦盯着迅速坠落的叙兰生心想:再等下去他就要被串在树梢上了。   洛肜不急不躁地低头看着腰间弥漫着怨气的锦囊,眼看它们拔丝而起,凝成一条长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坠落的叙兰生——   白玉钦还以为怨气要袭击叙兰生,刚召出徽光长琴就被洛肜再度按住了手背,待见怨气将昏迷的叙兰生平安护送落地后,他才费解地收回长琴。   “阿肜,这是?”   洛肜看着被怨气所救的人,确定了之前怨气躁动与叙兰生有关,笑了笑,捏决召回怨气说:“怨气救人,实属罕见。”   “白玉师兄你觉得,他是傅睿慈送到我们身边的吗?”   线索太少,白玉钦判断不出来。   但以傅睿慈想掩盖残魂真相的做法,他应该不会把与残魂有关的人送到他们面前。   洛肜也是这么想的。   她落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叙兰生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助我也吧,这个人,我们得带着。”   “你跟他以前……很熟?”白玉钦走到洛肜身边看着叙兰生问道。   “不算熟,我以前从洞妖嘴里救过他一命,但他后来也帮过我一次,所以我跟他扯平了。”洛肜弯身准备扶起叙兰生说:“放心,我们不会伤到他性命的。”   白玉钦拉住她的胳膊,在洛肜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单手将人捞起扛在腰间,表情平静道:“我来就好。” 第41章 恶煞四   叙兰生因为力竭昏迷了小半个时辰, 等他迷茫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倚坐在树枝上沐浴着日光的洛肜。   春风拂过少女的长发, 露出的侧颜占据了少年的整个瞳孔。   他好像……又梦见洛师姐了……   “眉如翠羽, 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齿如含贝, 当真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啊……啊!”后脑勺的钝痛打断某人的喃喃自语, 还打醒了他的神志。   白玉钦眸光不善地盯着叙兰生,并未对刚才拿东西砸对方的行为道歉。   这个人, 果然对洛肜抱有不良企图。   好在叙兰生反应过来自觉丢脸,不敢跟白玉钦计较, 过了会,主动问白玉钦说:“白玉师兄,是洛师姐救了我吗?”   白玉钦很想说不是,但确实非他出手救的人,便微微颔首, 继续合眼打坐,一脸拒绝交谈。   叙兰生:“……”他感觉出来了, 美名远扬的玉山君好像很不待见他,估计是刚才的话让玉山君觉得他孟浪了吧。   可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洛肜师姐有多好看,整个修真界有目共睹。   白玉师兄果然如众人口中的一样,严肃刻板, 开不得玩笑!   他还是少惹他为妙。   叙兰生略过在岩石上打坐的白玉钦观察四周, 见前边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河, 再看高坐在树枝上的洛师姐,撩起衣袍就起身跑去河边盛水,然后颠颠地回到洛肜的树下,仰起头说:“谢谢洛师姐又救了我,太阳那么晒,洛师姐下来喝点水吧~”   洛肜闻言低头,白玉钦倏然睁眼。   刚从自己世界走出来的洛肜,单手一撑,从树上翩然落下,看着神采奕奕的叙兰生问道:“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我就是太心急一时灵力失控,没什么大碍的。”叙兰生把水壶往洛肜跟前递了递说:“洛师姐喝水。”   洛肜颔首,她被同门师兄弟照顾惯了,并不觉得喝个水有什么。   然而她刚伸出手,在岩石上打坐的白玉钦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白玉师兄?”听见他咳嗽的洛肜哪里还顾得上喝水,瞬身出现在白玉钦面前,帮他拍背顺气说:“怎么突然咳起来了?上次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吗?”   “原来白玉师兄身上有伤吗!”跟过来的叙兰生顿觉佩服,毫不藏私地拿出自己的丹药,要给白玉钦疗伤。   他在竹林中观白玉钦一打二十,锋不可当,以为这就是同辈中佼佼者的实力,没想到那还是在带伤的情况下!   试问自己,如果被围困的人是他,他是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的。   “白玉师兄别客气,身体要紧,快服了这枚百雀丹吧!”   百雀丹可不是什么便宜丹药。   洛肜和白玉钦默契抬首看向目光纯澈的叙兰生,不知该说他赤子之心,还是该说他天真单纯。   白玉钦是不会随意接受他人恩惠的,别说他现在没伤,就是真的受伤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接下这枚丹药。   他只是……不想让洛肜喝这小子盛的水罢了。   没想到对方如此纯良,倒显得他格外小气。   白玉钦起身道谢,找了个打坐分心导致岔气的借口,打算就此揭过。   洛肜安心下来,又转念一想,眼下风平浪静,小古板有什么好分心的?而且还是在打坐时分心,他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吗?   她偏头打量白玉钦,猜不出他打坐分心的理由。   心想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地问问他。   “白玉师兄受罪了,打坐岔气也很痛的,你快喝点水缓缓。”叙兰生双手奉上自己的水壶。   白玉钦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道谢,然后取出自己的水壶递给洛肜。   叙兰生看着他们动作同步地仰头喝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多此一举了。   他的水是给洛师姐打的,白玉师兄明明自己有水却接了他的水壶,然后又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洛师姐……   他到底是讨厌自己呢还是不讨厌自己呢?   白玉钦喝完将水壶还给叙兰生,洛肜则将水壶给回白玉钦。   三个迎风而站,洛肜问叙兰生是哪里人,家里还有哪些人,唯独没问他在朝令宗过得怎么样。   因为过得不怎么样的弟子,是不会有那些保命法器的。   叙兰生看着洛肜的眼睛回忆说:“我是被师父在山下捡回来的,从小在宗门里长大,记不得家里有没有人了。”   妖魔出没的岁月里,乱世孤儿并不少见。许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洛肜听了并无动容之意。   她是幸运的,被师父师娘从死人堆里救回来,还有了如今的成就。叙兰生就不一定了,傅睿慈可不是她师父那种好人。   结合怨气救他的现象,他身上绝对有什么秘密。   洛肜感觉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便自己低头思考。   这话题来得开,结束的也快。   叙兰生很是摸不着头脑道:“洛师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抓紧时间打坐调息,天黑以后我们还得赶路。”洛肜说完,身形一闪,又坐回了之前的树杈上。   白玉钦没跟过去,看了眼好脸上写满困惑的叙兰生,重新打坐调息。   叙兰生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天不赶路,要等到晚上才走?   直到入夜后,连绵不绝的怨气从洛肜的腰间飘出来,化作一条水带伸向远方。而洛师姐又抓着他朝水带方向追去的时候,叙兰生方才明白,他们在等入夜后的怨气带路。   可是,这怨气要带他们去哪里啊?   “洛师姐……洛师姐你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呢?这是什么啊?我们要去哪儿?是去收复更厉害的怨灵吗?”   叙兰生紧张兮兮地跟在洛肜身侧,御剑疾行也不耽误他小嘴叭叭地问。   而洛肜全幅心神都在怨气的追踪上,自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等怨气盘结在某处无法前行的时候,洛肜才从剑上跳下来,看着结界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挡我的道了。”   夜色森浓,洛肜没法看清远处的山峰轮廓。   倒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叙兰生一眼就认出来说:“洛师姐你把送回山门了!不过,怎么是后山呢?”一般来说,进门都是从正门进的。   “你说什么?”洛肜回头看着他,确认道:“这里是朝令宗的后山?”   “是啊,我才下山不到十日,不至于认不出我的师门。”叙兰生大步往前走,阻拦怨气的结界视他如无物。   洛肜和白玉钦对视了眼,赶在怨气惊动朝令宗的弟子之前,强行召回了怨气。   她无法判断,怨气是被朝令宗的结界阻拦了,还是第三个封印就在朝令宗的地界内。   为了试探,她绕过朝令宗从不同的方向放出怨气,结果怨气还是盘结在朝令宗的后山上空不散。   显然,第三个封印真在朝令宗的地界内。   怪不得傅老狗只派了几波不入流的死士过来跟他们抢,第三个封印在这里,她要想查明真相,可不得兜兜转转回到他的地盘上?   糟了!   洛肜想到还在后山的白玉钦,立即调头回去。   傅老狗怕是在第一个封印被破之时就做好了准备!   小古板处境危险!   然而洛肜刚转身,背后一道磅礴的剑气直指她的要害,从而拦截了她的去路。   点苍自动出鞘与剑势相抵,不到两个呼吸间就被剑势重重弹开。   洛肜立即张手召回,两手握住刀柄和神出鬼没的剑势在半空中过了十来招。   一个回合完毕,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钻入鼻腔。洛肜扫了眼流血的手臂,眉眼沉着地继续警惕着周围。   残魂在她的手上,傅睿慈的主要目标应该就是她。   他身为一宗之主,不敢现身与她一个小辈斗,所以用分神体来跟她打,渡劫期的分神体修为至少在化神期左右,比她高了两个大境界。   硬刚是肯定刚不过的,如果分神体是元婴期的话,她还有可能拼一下。   但她就算打不过,傅睿慈也不敢在这里杀了她。   不说他还需要她的金丹灵脉,单她在朝令宗失踪,傅睿慈都会有大麻烦。因为她的师门势必会调查清楚,在调查期间挖出别的什么事……傅睿慈就不敢赌了。   有了这一层保障,洛肜便占了一丢丢的优势。   面对分神体的进攻,毫不犹豫地以伤换伤,拿傅睿慈的分神体当训练的物件,从一个个回合中破解傅睿慈的招数。   她原本就跟傅睿慈交过手,有足够的了解和丰富的对战经验。   五十个回合下来,洛肜首次击退了分神体并在对方灵体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当然代价是她的肩膀处被捅了个窟窿。   “呵。”   洛肜毫不在意,气喘吁吁地笑着看向不敢在上前的分神体,抬指勾了勾,示意他继续放马过来。   “疯子!”富丽堂皇的密室里,傅睿慈收回自己的分神体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胸膛。   洛肜的那一刀并没有给他的本体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却在明晃晃地扇他的脸!一介渡劫期宗主的分神体竟然被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击伤,这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但也由此可见,天雷金丹者的天赋有多强。   傅睿慈看着跳动的烛火,目光暗如深渊。   而另一边,亲眼看着分神体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洛肜,终是支撑不住,卸下了心防于半空中坠向地面。   点苍飞速俯冲接住主人,将她轻轻地安放在地上。   洛肜的手脚后背都是剑伤,伤口淋漓地流着血,不一会就将身下的草地染成暗红色。   点苍刀焦急地围在主人身边发出‘嗡嗡’的鸣响。   “怕什么。”洛肜在地上积攒了一些力气,咬牙爬起,掏出几瓶止血丹塞嘴里咽下说:“这点小伤,还弄不死你的主人,快带我回小古板那边,他有危险。”   点苍刀靠过来支撑她站起,谁知洛肜突然提手握住它,只听一声兵器相撞的脆响,点苍翻转的刀身挡掉了暗处的偷袭。   洛肜后翻避开暗处的掌风,却见飘零的树叶一一割裂在自己眼前。   丝无?!   终于活捉到人的金昊师,风度翩翩地从暗处出现在洛肜面前,看了眼地上的鲜血,微微笑说:“这算是请君入瓮了吧?”   “乖乖把恶煞女交出来,本君上次说的话,依旧有效。”   洛肜被四面八方的丝无堵着,看见金昊师还罕见得有些放松,和他搭话趁机回缓体力说:“你一个魔族,追着恶煞女不放干嘛?她跟你有仇吗?你认识她?”   金昊师:“……”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少废话,要么交出恶煞女,要么死,你自己选一个。”   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为了毫不相关的残魂,而牺牲自己性命的傻子吧?   洛肜回头看了眼对面灯火通明的朝令宗,计划上头,朝金昊师友好地笑了笑。   想要恶煞女啊?可以啊。   她拿起腰间的锦囊,在金昊师警惕的目光下解开封印,往上高高抛起说:“给你了,快去抓吧。”   黑魂咆哮着席卷魔族,金昊师一改之前的翩翩公子形象,收回丝无,忙乱应对着进攻性极强的黑魂,气急骂道:“洛肜我去你娘嘞个腿,你别让我再抓到你!!”   “呵。”洛肜不理会金昊师的无能狂怒,抄起点苍,于黑夜中飞速赶往白玉钦位置。   等你有渡劫期的修为后再来威胁我吧,我对付魔族的经验可比对付修士来得多。就你这样的,我动起真格来,能瞬间抽光你的魔气让你变成一具干尸。 第42章 恶煞五   洛肜匆匆赶回后山, 看见被魔物团团包围的白玉钦,一时忘了自己的伤势,提刀就闯了进去。   滚开!   点苍刀身一扫, 血红的刀光照亮了铁甲人浑浊的双眼, 瞬间便砍下一大片人头。   “白玉师兄!”洛肜身上的伤口被暗夜掩藏,血腥味也被遍地的残肢覆盖, 没能让白玉钦在第一时间察觉。   “你有没有受伤?”   两人异口同声地关心对方。   “我没事。”洛肜提刀解决他背后重新站起来的铁甲人, 神情冷峻地说:“这些傀儡与魔种无异,爪牙体|液都有毒。你们小心点, 不要被他们抓伤或者接触到他们的血液。”   “洛、洛师姐!”叙兰生的修为比他们低,每一下抵抗都需要损耗大量的体力。   眼看他要被抓伤, 洛肜果断掷出手里的点苍,旋转的刀锋瞬间收割了袭击叙兰生的傀儡首级。   “走!”   这种生命力过分顽强的傀儡, 本意就是用来消耗目标体|力的。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久战,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妙。   白玉钦见她刀剑离手,立马过来护在其左右。   三人边打边退出朝令宗的后山范围。   “洛师姐,那边是?!”   叙兰生看着另一侧的山峰异象, 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洛肜耳朵里全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从重生回来到现在, 她隔三差五地受次重伤,从未真正地休息过。   方才跟傅睿慈的那一战,彻底引发了她的沉疴。   但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倒下了他们会出事的。   不能让小古板出事。   洛肜猛地咬破舌尖,用刺痛来压下脑中的耳鸣, 抬眼朝叙兰生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她刚才放出去的恶煞女。   洛肜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丹药, 看也不看地塞嘴里, 随后掌心抚上肩膀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以血画阵,将大开杀戒的恶煞女重新召了回来。   森浓的怨气烫伤了她的手心。   洛肜眉头都没皱一下,咽下了翻涌的气血,硬是将不愿意被束缚的恶煞女塞回锦囊里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白玉钦听出她声线不稳,本能快过意识地拉过她的手腕,感受到掌心的湿黏,他错愕地松开手,借着昏暗的月色看见了染血的掌心。   这是……!   白玉钦抬头看着风轻云淡的洛肜,倏地攥紧了十指。   流了这么多血,她是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发现傅少元给她下情蛊开始的,不是说不喜欢傅少元吗?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么虐待自己?!   洛肜浑身是血地站在白玉钦面前,听见后边树林里的动静,顾不上太多,直接拉着白玉钦离开此地。   等到了远离朝令宗的地界后,她才放开白玉钦的手,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坐下说:“休整一下,再,从长计议。”   白玉钦白衣带血地站在城隍庙中,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洛肜,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可有个人比他更快。   叙兰生顺着地上的串串血迹看向他最崇拜的洛师姐,脑子嗡嗡作响,越过白玉钦冲向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洛肜说:“洛师姐你受伤了!”   可他刚踏足洛肜的身边,就被波光流转的刀界重重弹开。   刀灵护主。   不允许陌生人接近重伤的主人。   叙兰生看着立在主人身前的点苍,惊讶它居然生出了刀灵,站起来试图跟它沟通说:“你让我过去吧,我不是坏人,洛师姐流了好多血,她需要救治!”   点苍当然不会说话,它静静伫立在主人身前支撑着刀界,在叙兰生接近的时候再次把他弹开。   “你这刀灵怎么这么笨呢?!你主人受伤了需要救治!她需要我们的帮助!你这样守着她能干什么?洛师姐都快失去意识了!”   如果没有失去意识,刀灵不会这样护主的。   白玉钦眉头微蹙,路过被再三击退的叙兰生,迈步走进了点苍的结界。   叙兰生:????   “不是……玉山君你……你……你怎么进去的?”   “安静。”白玉钦回头扫了他一眼,蹲在洛肜身前小心地检查她的伤势。   叙兰生委屈地瞪着偏心的点苍。   这年头连刀都搞区别待遇了吗!   点苍傲娇地转了个身,虽然刀身两面都是一样,但态度要明确。   白玉钦小心地扶过洛肜,翻身的动作让洛肜睁了下眼睛,灰暗的瞳孔里映着白玉钦的身影。   正当白玉钦以为她要说什么时,洛肜又闭上了双眼,脑袋下垂,无力地抵在他的肩膀上。   “小古板……我好冷……”   “你说什么?”他附耳凑近她的唇瓣倾听,还没听见她的话,腰身就被人狠狠抱住,力度大到将白玉钦压倒在地。   “阿肜?!”   “冷……”洛肜窝在小古板的怀里瑟瑟发抖,可她周身体温炙热,隔着衣裳都让白玉钦感觉到发烫。   白玉钦缓慢抬手,在她背部温柔又生疏地拍了拍,随后护着她的腰身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指轻轻地撕开了洛肜伤口周围的衣物。   还未等他看清伤势,一团状如粉末的黑色粒子,争相从她的伤口处冒出来。   白玉钦宛如被人捏住了心脏,紧张到忘了呼吸。   他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外袍罩住洛肜身上的异象,尔后回头,出手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叙兰生打晕。   他不明白为什么洛肜身上会有魔族才有的魔元。   也不敢去想,自己为什么要打晕叙兰生。   越来越多的魔粒子从洛肜的身上冒出,悄然无声地改变她的五官发色。   白玉钦仰头捂住双眼。   岁华在他腰间剧烈铮鸣,压抑着除魔的本性,等待主人下指令。 第43章 秘密一   洛肜是被窗外阳光照醒的。   醒来时, 身上盖着白玉钦的道袍,伤口也都被上过药包扎好。   只一眼,她便认出是白玉钦的处理手法。   她靠墙坐起身, 不顾多处未愈合的伤口和动辄就加重的疼痛, 兀自扶墙站了起来。   傅睿慈的那一剑几乎震碎了她整个肩胛骨,四肢及背部的几处伤口也深可见骨。   这还是他分神体的伤害, 若他本尊亲自动手, 恐怕整个长乐宗里,只有她师父能与之一战。   她修为还是太低了, 对上渡劫期的傅睿慈根本没有胜算,她需要寻找更多的盟友, 又或者借助魔道的力量。   洛肜检查着伤口附近的骨头,听见脚步声抬首, 正好看见叙兰生提着水壶从庙外进来。   对方见她苏醒,一扫脸上的愁容,快步跑到洛肜跟前满心关切道:“洛师姐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你昨天受了好重的伤,吓死我们了。”   “我没事。”洛肜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身后,问他:“白玉师兄呢?”   叙兰生回头看了眼说:“他去外面查探情况了,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洛师姐你渴不渴?我刚打了泉水!”   这样子。   受伤醒来没看见小古板,怪不习惯的。   她拄着点苍, 婉拒了叙兰生的扶助,慢步走到门口眺望碧蓝如洗的天空。   叙兰生寸步不离地跟在洛肜身后,望着她眺望天空的侧脸,胸膛涨涨鼓鼓的。   他开心地拿出特意备好的茶杯,给洛肜倒水说:“洛师姐快喝点——”   “白玉师兄!”   叙兰生话音未落, 就见洛肜倏地离开他身边, 提裙朝前方出现的白衣剑客跑去。   泉水从杯沿溢出, 打湿他的指节。   叙兰生倏然回神,端着茶杯追上去说:“洛师姐你身上有伤不能跑的!!”   白玉钦知道她伤势有多重,顷刻间赶到她面前,伸手虚环在她周围,防止她跌倒。   可洛肜哪有那么脆弱,直接握住他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说:“白玉师兄你去哪了?我醒来都没有看见你。”   “就在这周围。”白玉钦目光划过她身上的几处伤口,默不作声地抽回手。   洛肜笑容微滞,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变,惊得再次握住他的手说:“我昨晚太累直接睡着了,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样。”   “我很好。”白玉钦正欲再次抽回手,可这次洛肜用上了暗劲,没能让他把手抽回来。   不止如此,洛肜还直视着他的眼睛,企图找到他突然疏远自己的缘由。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问他说:“白玉师兄你怎么了?”   白玉钦微微摇首,表示不想回答。   他现在一看到她,脑子里就想起她的魔瞳魔粒、与魔尊仲燕绝的熟稔和对魔族魔物的过分了解、以及对邪门歪术的运用自如。   太多破绽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质问她为什么不藏得好一点。   白玉钦第三次抽手失败后,便放弃了挣扎,任由洛肜握着。余光瞧见还端着茶杯的叙兰生,料想是给洛肜准备的,便伸手替洛肜接过来并道谢。   洛肜这才感觉到口渴,刚想抬起缠满绷带的胳膊去拿白玉钦指间的茶杯,就见白玉钦主动把杯沿送到了她唇边。   竟是要亲手喂她的意思!   洛肜眸光诧异地看了白玉钦一眼,随即低头喝水,眼角的笑意偷偷藏不住。   小古板好像有点开窍了!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无意识冷落了站在一旁的叙兰生。   他看着眼里只有玉山君的洛师姐,目光再度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内心不禁苦涩交缠。   两个月前,他才知晓洛师姐和大师兄解除了婚约。没来得及欣喜几日,便发现洛师姐喜欢上了别人。   也对。   像洛师姐这般优秀的人,合该配玉山君这样的天之骄子。   三人在日光下站了会,便再度回到了身后的城隍庙中。   洛肜并没有因为白玉钦主动给她喂水,就忽略了他之前的异样。他绝对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是跟她有关的。   会是什么呢?   她昨晚应该没用什么不该用的禁术吧?   洛肜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见林中传来尖叫,本能地起身握住点苍。刚要赶过去,就被白玉钦伸臂拦下说:“你身上有伤,我去即可。”   时间紧迫,白玉钦说完便御剑消失在洛肜眼前。   叙兰生拔出腰间的佩剑,挡在洛肜身前说:“洛师姐别怕,兰生保护你!是不是昨晚的那些怪物追过来了!”   洛肜皱眉说:“应该不是。”那些东西过来需要经过朝令宗的管辖地界,以傅睿慈谨慎的性子,在大事未成之前,不会用那些魔物引人注目给自己添麻烦。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白玉钦还未归来。   洛肜无法再干等下去,提起点苍,不顾叙兰生的阻拦,快步走出破庙。于晴空下召出飞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洛师姐!”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来的!   叙兰生看着她的背影,赶紧御剑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一处,明显经过打斗的林地里。   魔物的气息充斥在林间经久不散。   洛肜伤势未愈,御剑的时候又太急,导致落地时脚步踉跄了下。   她拒绝叙兰生的帮扶,蹲下来用指尖沾了沾青草叶上的魔血,根据魔血的纯度认出是左使麾下的天魔军。   只听魔王驱策的天魔军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这时期的小古板还不是天魔军的对手!   洛肜倏地站起身,目光快速扫视周围,找出和草木融为一体的魔血踪迹,提刀追了上去。   她受伤了,小古板肯定会把魔族往城隍庙的反方向引。   “兰生你回去,我顾不了你。”   “洛师姐!”   叙兰生见她身手敏捷到好似从未受伤,愈加担忧地提剑跟了上去。   他不能眼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涉险!   洛肜没有时间去阻止叙兰生的跟随,她怕白玉钦被天魔军抓了。落到天魔军手里的修真者,会活得比死还难受。   她疾速穿过密林,等冲出丛林的那一刻,脚步不由一顿,让紧跟在她身后的叙兰生险些撞上她的背。   怎么了?!   叙兰生的目光从洛肜身上转移到前方,看见遍地死状惨烈的村民尸体,瞬间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畜生!”   洛肜的情绪虽有起伏,却没有叙兰生来得那么强烈。她仍然记得自己的目的,目不斜视地路过了这个村子。   “洛……洛师姐,我们不去看一下有没有生还者吗?”叙兰生望着洛肜远走的背影,脚步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不去,不会有生还者。”洛肜头也不回地答道。   天魔隶属魔王左使门下,是三级魔族里一等魔兵,实力堪比各大宗门的佼佼者。   没有生灵可以躲过他们的搜索。   不管你是藏在屋顶,还是躲在地下,只要你有呼吸,就会被他们挖出来,或杀死或吃掉。   可叙兰生不知道天魔的习性,他选择留下来,抱着一丝希望,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四处搜寻幸存者。   他总想着万一还有人生还,万一有谁躲过这一场浩劫呢?   洛肜沿着天魔的血迹径直往前走,在即将离开这个村庄范围的时候,她选择回头看了眼正在挨个试探尸体脉搏的叙兰生。   “叙兰生。”   洛肜叫了声他的名字,在他应声抬头时,摘下腰间的天阶防御法器抛给他说:“滴血佩戴,以及通知你的师门。这些尸体很快就会招来邪祟,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那洛师姐你呢!你为什么不通知衍天宗的人来救玉山君?”   洛肜回头继续赶路说:“因为我没有衍天宗的门派令牌。”   叙兰生一噎,非衍天宗子弟又没有门派令牌,确实无法联系衍天宗的弟子。   但是!   叙兰生正欲反驳,抬头却见原地已经没有了洛肜的身影。   方圆百里,静寂无声。   诡异的氛围,让叙兰生小心而珍重地戴上洛师姐给的天阶法器。   没有了叙兰生跟在身后,洛肜直接动用旁门左道,依靠魔气的指引,找到了天魔兵的所在。   此时正值午后。   洛肜躲在暗处没见到白玉钦的身影,便使用隐身术,悄悄接近天魔兵关押犯人的牢笼。   笼里有哭泣的少女,昏迷的孩童,甚至还有几个不知门派的修真弟子以及狼狈不堪的散修。   抓的人群毫无规律可寻。   饶是洛肜当过魔王,也不知道现任魔王出动天魔兵抓这些人的目的。   “谁?!”   离洛肜最近的天魔兵,敏锐地嗅到陌生人的气息。   洛肜来不及闪躲,便被对方的魔气击中了脚踝。   鲜红的血液凭空出现,看守的天魔兵们随即找到了洛肜的位置,群起而攻之。   啧。   以她灵界的修为,根本对付不了这些堪比化神期的天魔兵。   而且这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幸好小古板不在这里,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密密麻麻的攻势下,洛肜果断咬破大拇指的鱼际肌,尔后以血为媒,迅速结印。   术印结成的那一刻,天魔兵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惧的眼神,便被倒灌的魔气撑到爆体而亡。   浓稠的血雾染红了洛肜的视野,也震撼了幸存者的内心。   藏在暗处的白玉钦从未见过如此诡秘的术法,他正准备出去破开关押着村民牢笼,就听见一声急促过一声的咳嗽从血雾中传来。   风来雾散。   洛肜捂着口鼻踉跄走出雾区,刚想解救被关押的幸存者,便看见牢笼旁边站着一个熟悉入骨的白衣剑客。   四目对视间,洛肜率先后退了两步。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看到了什么?看见了多少?!   白玉钦提剑解除幸存者身上的束缚,注视着洛肜的眼睛,一步步朝她走来。   每一道步伐,都仿佛踩在了洛肜的心尖上。让她胸膛心跳如雷,一度蹿到了嗓子眼。   她用力攥紧裙摆,脑中满是杂乱。   他看见了,他一定是看见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能操纵魔气?   “不是让你别跟上来吗?”   洛肜:嗯?!   白玉钦将铮鸣不止的岁华收入剑鞘,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颊说:“不用怕,魔族已经被不愿露面的前辈解决了。”   洛肜:!!!   原来他没有看见!   对,她动用禁术之前是用了隐身术的!   小古板就算脑洞再大,也不可能觉得她有能力解决这个级别的天魔吧?   哈哈!   洛肜脑中锣鼓喧天,当着白玉钦的面,长吁了一口气说:“确实吓人,我刚赶来就看见他们‘嘭’地炸成血雾,白玉师兄你没受伤吧?”   “没有。”白玉钦别开脸,不想看到她那双喜形于色的眼睛。   若不是见她怕成这样,他真的很想当面问问她。   你到底是谁。 第44章 秘密二   白玉钦转身打算询问被抓之人, 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魔兵潜入灵界,绝非心血来潮那么简单。   他需找到原因上报师门,避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白玉钦往前走了两步, 察觉女孩没跟上来, 下意识地回头等她,语气疑惑道:“洛肜?”就这么怕他发现吗?   洛肜脸色苍白地站在日光下, 听见小古板的声音, 抬首朝他看去。只是她的视线里,不再有清晰的身影, 而是一连串的重影。   洛肜抬起自己的手,哪怕是近距离, 也看不清手指的具体位置。   她的眼睛出问题了,明明周围没有强光。   洛肜定了定心神, 抬脚朝拥有四五道重影的白玉钦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便被发现问题的白玉钦冲过来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眼睛怎么了?”白玉钦紧紧盯着她那双被红色晕染开的琥珀瞳孔。   “我……”洛肜也不知道自己眼睛怎么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她用力揉了揉眼说:“我不知道,它突然就,看不清了。”   白玉钦拧眉看了眼太阳, 拿开她揉眼睛的手说:“是否因为阳光太刺眼?”   “应该不是。”普通阳光对她来说没有危害的。   她感觉是昨晚失血过多,身体还没恢复, 然后又动用禁术的原因。   白玉钦看着她明显发生变化的瞳色,担心会出现秘境里的情况被人误会,选择拿出一截墨凌布替她蒙上双眼。   心里思索着,可以找谁医治。   “除了眼睛,还有哪里不舒服?”他蹙眉放轻语气问道。   洛肜黯然摇首, 满脸写着不开心。   要知道上辈子直到她自绝, 她的眼睛都还好好的!   白玉钦看着她紧抿的唇瓣, 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掏出两颗松子糖,一颗放在她手心里,一颗剥开递到了她唇边。   别难过。   洛肜嗅了嗅,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剥好的松子糖送入口中,尝到熟悉的甜味,满足地眯了眯眼。   随后贪心不足地伸出手说:“不够,今日份的十颗松子糖你还没有给我。还有昨天的,昨天的你也没给哦!”   白玉钦按下她的手,改为握住说:“你身上有伤,不可食用太多糖点。”   “吃糖又不会影响伤口恢复!”   “我觉得有影响。”   洛肜:“…………”   那就是没得谈了。   洛肜被白玉钦牵着来到幸存者面前,手里的点苍早已自动挂回腕间的银链上。   听着白玉钦的询问,洛肜突然想起来说:“你不如直接问问他们的生辰八字,兴许其中有关联。”   白玉钦一问,发现被抓的人都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   “魔族……抓那么多阳时的人做什么?”   洛肜揉了揉微微发热的眼睛,注意力无法集中说:“不是用来吃,就是拿来献祭,或者充当某种药引。”   “啊!”   白玉钦目光微顿,随即安抚被吓到腿软的生还者。   不多时,一个化神期修士带着十二名金丹期弟子堪堪赶到现场。看见白玉钦的身影,出声确认道:“玉山君?”   洛肜回首,开启灵视把来人都查探了遍,确定对方“干净”,体内不存在魔息,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与她的故意视而不见不同,白玉钦仿佛将礼仪规矩都刻进了骨子里,不止跟领头的前辈行礼,还回应了下其他弟子。   他先是条理清晰地讲明事情经过,尔后将生还者交由此地修士庇护,并告知他们魔族正在找阳时阳月出生的人,让他们多加留意。   在生还者的拜谢声中,洛肜被白玉钦带离了众修士的视野。   “你何时传的讯?”洛肜牢牢揪着白玉钦的袖口问道。   白玉钦没有隐瞒她说:“在发现自己不是魔族对手的时候,我便传讯到就近的宗门,通知他们过来救人。”   “也就是说,你刚和天魔碰面没多久,就给附近的宗门传了急讯。结果天魔死了这么久,他们才急赶慢赶地来到。”还真是熟悉的支援速度呢。   如同她师门被灭的那天一样,她给同盟宗门发了数十封求援信,可直到师门死剩她一个人时,也不见他们出现。   等到了弑魔大会上,他们又假惺惺地跟她说,他们尽力了,去晚了。   明明御剑过来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却花了两个时辰赶路,还来晚了,极其可笑。   白玉钦侧首,看着嘴角笑意凉薄的洛肜,脑中忽然想起秘境里看到的画面,呼吸一窒,有备无患地拿出师尊亲赐的长方玉令,放到她手里说:“遇到危险就折断这个,通行令是****,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这是什么?”洛肜用指腹摸索着玉令上面的纹路,重生前没有这个,你也第一时间赶到了我身边啊。   白玉钦垂眼说:“我师门的烽火令,只要折断这个并默念通行令,无需提供灵力,我师父、师兄便会得知你所在,然后不远万里地赶来救你。”   洛肜:!   “他们救的是你啊!”   白玉钦淡定说:“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不会因为你不是我,就对你漠然视之。”   好家伙,就是先斩后奏呗!   洛肜摩挲了会,笑着把玉令还给了白玉钦。   前世他只身一人赶赴长乐,命悬一线时都未曾动用这个东西,可见其重要性。   又或者,他在长乐出事前就用过了这个玉令了。毕竟他包揽的任务都是与魔族有关的,经常出入魔族腹地,无比危险。   她要给他留着。   白玉钦拿着她塞回来的玉令蹙眉:“为何不要?”   洛肜偏头,不答反问:“你为何要给我?”   静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白玉钦抬头看着被黑布蒙住双眼的洛肜,目光如画笔,不厌其烦地描摹她的五官线条。随后敛眉看着玉令,再次放到她手心里说:“我,不想你再受伤。”   他不知他在秘境里看见的画面是真是假,还是只是幻境在作怪。   他只知道,那些事都还未发生。因为此时长乐宗健在,洛肜也还顶着洛女仙君的美名。   不管真假,长乐宗都不能倒,她亦不能被关进地牢。   他会时刻看着她,不让她用魔气伤人。   面对小古板的固执相赠,洛肜没法,只能暂时收下这枚能请动衍天宗宗主的长方玉令。 第45章 想要一   无人生还的村庄外, 失落的叙兰生正垂头丧气地蹲守在路边。   骄阳似火,背着洛肜走来的白玉钦在路过他的时候,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   叙兰生闻声抬首, 看见被白玉钦背着的洛肜, 吓得猛地起身就要叫人。然而话都到嗓子眼了,却被白玉钦的眼神重重地噎了回去。   “别吵, 她睡着了。”   叙兰生捂嘴表示明白, 跟上去看见趴在白玉钦肩上睡着的洛师姐,用气音问道:“白玉师兄, 你们追到魔族了吗?洛师姐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她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一连串的问题钻入白玉钦的耳朵,他扭头看了叙兰生一眼, 见他满目担忧,才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声。   “啊!伤得重不重!我这里有疗伤药!”叙兰生说着就去翻自己的乾坤袋, 刚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就被身后的同宗师兄追上来叫住:“兰生你去哪!你修为尚浅,师尊命你即刻回宗门!”   叙兰生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追上来的师兄,又看了看脚步未停留的玉山君, 跟同宗师兄解释道:“师兄,我…我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等我完成了就回宗门跟师尊复命!”   “不行!”执行命令的朝令宗弟子出手牢牢拽住叙兰生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师兄!那是衍天宗的白玉师兄和长乐门的洛师姐,我跟他们身边很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朝令宗弟子上下一心,对不识好歹主动提出退婚的长乐门并无好感, 态度愈加地强硬道:“宗主有令, 我宗筑基期的弟子近期不可在外走动。”   “哎呀师兄。”叙兰生挣脱不开同宗师兄的束缚, 眼看白玉钦越走越远的背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还有好多疑团没有解开呢,只有跟在洛师姐身边他才能找到真相。   “师兄,我求求你了,你快放开我,我找到真相就回山跟师尊复命!”   “别胡闹了!现今世道不太平,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山去。”   靠在白玉钦肩上休息的洛肜被身后的嘈杂声吵醒,腮帮子微微鼓起,就被白玉钦察觉。   “醒了?”   “白玉师兄,叙兰生怎么了?”她为了调养生息,暂时封住了灵力。以至于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一些声音。   白玉钦步伐未停,说:“他遇到他的同宗师兄,朝令宗的人要带他回宗门。”   “为什么突然带他回师门?我还没搞清楚恶煞跟他的关系,暂时别让他走。以傅睿慈的心狠手辣,若是叙兰生真的跟恶煞有关,他肯定会利用叙兰生。”   白玉钦停下脚步问道:“你要继续带着他?”   “嗯,恶煞的身份我一定要调查清楚。”   语毕,洛肜腕间的点苍自动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抓着徐兰生不放的朝令宗弟子。尔后用刀柄穿进叙兰生的衣领,把他拎到了主人的身边。   “洛师姐!”叙兰生高兴叫道。   被点苍拍退的朝令宗弟子,于半空中吐出一口血水,惊得同宗弟子纷纷拔剑,凭刀识人说:“长乐洛肜!你竟敢伤我朝令宗弟子!”   洛肜无声勾了勾唇角,抬手拍了下叙兰生的肩膀,跟白玉钦说:“白玉师兄我们走吧。”   “好。”   朝令宗弟子:“你给我站住!”   白玉钦脚步微顿,刚要动手,就见点苍回头横扫千军,将追上来的朝令宗弟子打得落花流水。   瞧着好生威风。   “小苍,回来。”   听到主人声音的点苍立刻飞回主人的身边,用刀柄乖巧地蹭了蹭主人的脸颊。   洛肜抬起手腕,将它自动收回链中。   心想:要是傅睿慈也像他门下弟子这么好打就好了。   “师兄们对不起,等事情结束后,兰生定然赶回宗门复命。”叙兰生跟在白玉钦身侧倒退着走,不停地给挨打的同宗弟子赔礼道歉,直到看不见他们后,他才转身吁了口气。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些事宜,就被白玉钦冷冷一瞥。这次不用白玉钦提醒,他就明白受伤的洛师姐睡着了。   洛肜圈着小古板的脖子睡得很沉,沉到白玉钦找到客栈落脚,将她从背上安置到床上,她都没有醒来。   白玉钦将叙兰生打发出去,静静坐在床边,目光从洛肜被黑布蒙着的眉眼,逐渐落到她修长白净的手上。   “抱歉。”他垂眼托住她的手心,拉起她的衣袖一点一点地解开她伤口上的绷带,准备给她换药。   可染血的绷带散开,昨夜还深可见骨的伤口,今日便好转到皮外伤的程度。   这愈合速度简直快过了丹药。   白玉钦指尖微顿,想起她上次被怨气伤到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抬眼看着洛肜,已经数不清她身上有多少秘密。   白玉钦低头继续检查其他几处伤口,不多时便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当他给洛肜缠绕肩部伤口的时候,由于动作幅度较大,不小心叫醒了洛肜。   “白玉师兄?”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洛肜声音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她握住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通过摸索手骨来确认对方身份。   毕竟她现在双眼无法视物,直觉再好,也要确认过后才放心。   手上的触感配合她此时衣裳半解的模样,惊得白玉钦瞬间起身退开一步。   他蜷了蜷指尖,别开头,非礼勿视道:“抱歉,方才是在帮你换药。”   洛肜摸到自己敞开的衣襟,了然地撑床坐起,外衣混着散开的绷带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然而不等她动手检查伤口,白玉钦就蹙眉上前扶住她说:“你伤口还没好全,别乱动!”   他快刀斩乱麻地帮她把滑落的衣裳拉上去,肩头裹住了,前胸却松松垮垮的。   白玉钦又不敢多看,心里好生为难。   为了外出行动方便,他们都穿着简单利落的交领劲装。本来很好打理的,难就难在,他要给洛肜系腰带。   当她昏迷时,他能心无旁骛地解开她的腰带给她的伤口上药。但当她清醒时,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偏生洛肜还不懂得体谅小古板的无措,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白玉师兄,之前在城隍庙的时候,也是你给我包扎的伤口吗?”   “……嗯。”   白玉钦看着她的容颜,想说她当时危在旦夕,他不得不帮她解衣止血,但行为冒犯确也是事实。他无法反驳,只能低垂下眼,无声地等待着洛肜的怒火。   洛肜微微侧目,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小古板此时的表情,肯定是无怨无悔地包容着她的一切坏脾气。   她内心叹息,又玩心大起,故作脆弱地拢了拢衣领说:“你都……看见了?”   白玉钦不是很清楚她说的看见是指什么,但当他抬头对上她“难堪”的神情时,背脊一僵,隐约明白了,抿唇解释道:“抱歉,我只是处理了你的伤口,其他并未冒犯,如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洛肜当然相信小古板的人品。   但她还没玩够,娇柔地咬了咬唇说:“可是我伤重在琵琶骨,且背部、手臂、大腿外侧也均有伤,而且我外衣都被换过了。我师娘曾叮嘱过,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让男子触碰的,谁碰了谁就要负责。”   不让人触碰是真,需要对方负责是假。   修真界没有凡间的规矩,除非女孩自己心仪对方。   为了处理伤口不得不撕开伤口周围的衣物,事后又觉得对方衣裳染血破破烂烂无法蔽体,特意改了自己外衣给她穿上的白玉钦闻言怔愣在地,好半晌才贫瘠地再次道歉。   他脑子乱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洛肜感觉好像玩过火了,心虚地松开衣领,一扫之前的为难说:“没事,白玉师兄也是为了救我,我知道的。”   少年时的小古板和及冠后的小古板真的很不一样!   洛肜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演技有多逼真,也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重要,这番改口不但没有缓解到气氛,反而更显得她强忍委屈内心难过。   白玉钦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误以为她真的很难过,破天荒地主动说:“我,可以负责。”   洛肜:???   你在说什么?!   白玉钦下定决心,再次强调了一遍说:“我愿意对你负责。”   洛肜:“……!”   天呐,玩脱了。   她宛如是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白玉钦没等到她的回答,十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种种猜测从心底冒出,好半晌才问道:“你不想我对你负责?”   洛肜:“…………”   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她感觉自己这样做好卑鄙。   为什么要在她眼睛出问题的时候讨论这个话题呢!她看不见小古板的眼睛,无法探知他的真实想法。   “那个,白玉师兄你想怎么负责?”洛肜试图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他的抗拒。   可白玉钦的态度里根本没有‘抗拒’这种东西,纵使心跳如小鹿乱撞,嗓音还是拿捏得很稳道:“回师门后,我会上报师尊,请师尊去长乐门提亲。”   洛肜深吸一口气呛到,转身咳得天旋地转。   提亲!!   小古板要来她师门提亲!!   ”白玉师兄你冷静,这个亲是不可以随便提的!来我师门提亲的前提必须是男女双方两情相悦,不然我师父!”   师父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因为小古板帮她收拾了伤口就同意把她嫁过去。别说只是看了点伤口,就是失身了,只要她不喜欢,她师父都不会同意她嫁。   两情相悦吗。   白玉钦拉起她滑落的衣裳,尔后看着她生出稍许血色的脸颊,指尖挑起她的腰带,上前帮她缓缓缠好系上说:“你之前跟傅少元定亲,是因为两情相悦么?”   洛肜偏头咽了口唾沫。   太,太近了。   感觉像是被抱住了一样,鼻间全是小古板的翠竹清香。   “当,当然不是!”洛肜有些磕巴地说:“我当时同意跟他定亲,是因为他冒领了我救命恩人的身份,还趁机给我下了情蛊。你知道的,魔族追我追得特别凶,我师父考虑到朝令宗的实力,又以为我喜欢他,才会同意和他们定亲。”   “救命恩人?”白玉钦系好腰带退回合适的距离。   洛肜颔首,抬臂摸了摸身后蝴蝶骨的位置说:“四年前,我在秋水城遇袭,有位道友舍命相救。为了救我,他只身一人引走了仲燕绝。”   那可是魔尊仲燕绝啊,以她当时远超同期实力都没法和他对抗,也不知那名道现如今……   洛肜收敛心神,接着往下说:“我当时眼疾发作,身受重伤,既看不见又意识模糊。等我颠簸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被人背着跑,我以为那名道友回来救我了,因为他说他会回来的。”   白玉钦手握成拳,岁华在他腰间颤动。   洛肜听见后,侧耳询问:“白玉师兄,你的剑?”   白玉钦按住岁华,平复情绪说:“无事,背你的人是傅少元,你便将他认作了救命恩人?”还与他定下婚约,“后来呢,你是怎么发现他不是你救命恩人的?”   洛肜不好说是前世知道的,脑瓜灵活地找了个理由道:“因为他给我下蛊了!救我的道友是个侠肝义胆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再说,要不是他给我下蛊迷惑了我心智,我就算认为他是我救命恩人也不会同意和他定亲。”   “为何?”白玉钦心里好受了点,接着问道。   “因为感觉不对,我醒来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他救我时的那种感觉。”洛肜说着打了个哈欠,依旧很累的样子。   白玉钦扶着她躺下歇息,突然问她:“如果,当初在秋水城救你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和他定亲吗?”   啊?   洛肜摇头说:“不会了,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白玉钦骤然松开掌中的岁华。   原来,这就是不要他负责的原因。   “我给你换药一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好好休息。”   洛肜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莫名心慌,急忙叫住他道:“白玉师兄!”   白玉钦止步。   洛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就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第46章 想要二   洛肜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对目前的处境首次感到厌烦。   如果她的眼睛没出问题,如果朝令宗的威胁已经消失,那她对小古板就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和隐瞒了。   单她曾入魔这件事, 她就不敢让白玉钦知道。   她都不敢回想, 前世他看见她入魔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救她的, 而她的抗拒和言语又在他伤痕累累的心里插了多少把刀子。   旧债已经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新债还是能不添就不添吧。   她必须尽快把覆灭朝令宗的事提上议程,当务之急是先和金昊师取得联系。   洛肜施了个障眼法, 元神出窍来到和金昊师的碰面地点。   金昊师这几日都联系不上“仲燕绝”,以为他半道出事了, 正打算毁约将希望放在傅睿慈身上,“仲燕绝”又再次出现。   神出鬼没的, 让他很是被动。   “你来不了就不能给个讯号么?非要我以为你死了才出现。”金昊师盯着洛肜脸上的鎏金鬼面,语气不爽,端量了半晌又问道:“你修为怎么倒退了?”   洛肜毫不在意地往金昊师对面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说:“洛肜和傅睿慈对上了。”   金昊师想起自己偷袭洛肜的事,眼神躲闪了一瞬, 随即掩盖过去道:“你又出手帮她?你怎么回事?她是长乐门的宗主弟子,洛长风还没死呢, 轮不到你给她出头。”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平时欺负欺负同辈修为的弟子就算了,跟那些老家伙对上岂不是在找死?   “这一点都不像你过往的作风。”金昊师眯起眼睛说道。   洛肜抬眼,用灵视对上金昊师的目光说:“我倒是想心思缜密,百般部署, 这不是有人阳奉阴违, 两头分吃么。”   金昊师:“…………”   洛肜收回视线翻篇说:“看在你被她摆一道的份上, 我暂时不跟你计较。洞天秘境就要开启了,你想拿涪陵草救赵秀,就给我老实点。”   赵秀之名一出,金昊师的周身气势刹那生变,仿佛被人触了逆鳞,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你在威胁我?”   洛肜呵了声:“收起你的戾气,我对赵秀不感兴趣。当然你要强迫我对她感兴趣,我也可以满足你。”   金昊师重新打量了一遍“仲燕绝”,想起他三番五次阻止其他魔族插手洛肜的事,理智渐渐回归。   从本质上来看,他们都是一样的。   金昊师把气势收起来,还是那个问题说:“你一个魔族要怎么混进洞天秘境?”   洛肜坦白道:“自然不是我本人进去,有人会有办法,我说到做到。你呢,这么多天过去,傅睿慈都有些什么动作?”   “你拿我当探子?”   “难道你不是?”洛肜抬眼反问。   “……”金昊师心里骂娘,嘴上倒是老实说:“他让我抓洛肜,并夺回煞魂。”   洛肜:“他有说煞魂的身份吗?”   金昊师嘁笑一声:“我只是跟他做了笔交易,不是他的至交好友,你觉得他会跟我说多余的事?”   洛肜闻言,直截了当地说:“那你挺废物的。”   金昊师刚要发脾气,又听“仲燕绝”说:“洞天秘境开启前,傅睿慈会在朝令宗召开十二仙门大会,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的道侣和儿子身上种下魔种,等到仙门大会那天当场魔化。”   金昊师:“…………”   “你疯了?想死别带上我!”   他已经开始后悔和仲燕绝合作了。   “灵界和魔界的和平协议还在,我要是把魔种种在那老东西的道侣身上,整个灵界都会追杀我。”   “他没工夫追杀你,那天过后,他就不是十二仙门之长了,没人会听他的命令。你可以不答应我,反正从我们交易至今,只有我提供给你灵草,你没回报过我任何东西,还在背地里对我的目标下手。”   金昊师垂眼,仔细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的行动,还是不明白仲燕绝是如何监视自己的。   但对方说的不无道理,他得了他之前的灵草,至今还没做成什么。可要让他为了那几棵灵草就去招惹朝令宗,他又觉得不值。   他抬头看着“仲燕绝”说:“你那么大本事,连洞天秘境都能找到人进去,何不找灵界的人给他们下魔种?我等是魔,朝令宗那地界没那么好进。”   洛肜就知道这投鼠忌器的千机魔主不会答应,冷笑道:“你手底下的魅魔是干什么吃的?稍微动点脑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潜进去。说到底,你还是不敢得罪傅睿慈。”   金昊师跟着气笑了,“他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杀妻杀子这等大仇,我就是永世不出魔界他也不会放过我。到时即便我拿到涪陵草,也发挥不出它的作用。”   他的命是要留着救阿秀的,怎么能提前折在外人手里?   洛肜达到了目的,退而求其次,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说:“你不去也行,把这个给我找齐。”   金昊师迟疑了两秒,接过来打开一看,皱眉问道:“你要蚀魂卵和鹤戾芯干什么?”其他东西都好找,这两样东西却在魔界鬼域。   魔界鬼域是连魔族都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   洛肜放下茶杯说:“我就问你能不能找到。”   能是能,就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洛肜耐心售罄,抽回那张单子说:“算了,我自己弄,你和傅睿慈慢慢合作吧。”   金昊师心里一突,以仲燕绝的手段,即使无法掰倒傅睿慈那个庞然大物,也必定会使其伤筋动骨。   而洞天秘境百年开启一次,错过这次机会,阿秀就永远醒不来了。   两者利弊在金昊师心中来回权衡,最终他还是做出决定,叫住“仲燕绝”的身影,起身动用丝无抽回单子说:“我跟你合作,但你必须要给我拿到涪陵草,若洞天秘境关闭后你没有抢到,那洛肜就给赵秀陪葬!”   洛肜挑眉,没有动怒,爽快答应道:“一言为定。”   离开前,她又特意叮嘱说:“记得把他和你的交易过程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金昊师都还站在原地不动。   搞什么?那家伙居然不生气?要知道以往拿天雷金丹者威胁仲燕绝的人,都被仲燕绝当场捏爆了魔元。   就算他们目前是合作关系,仲燕绝也不该这么平静。   代入一下他自己,如果仲燕绝说要阿秀给别人陪葬,他定然会怒火中烧。   夜风拂过金昊师的面颊,他费解地将目光挪到单子上,看着那上面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明白仲燕绝想做什么。   洛肜元神回来客栈,撤去结界,决定剑走偏锋。   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   时至深夜,悄然接近的魔气惊动了正在调息的洛肜。   对方的移动速度很快,洛肜来不及思索,便用术法跳上屋顶隐匿身形。   融入夜色的魔气径直抵达洛肜所在的客栈,并准确无误地找到叙兰生的房间,无声潜入。   洛肜微微眯起眼睛,试图通过灵视探出对方原型,随即飞指一点,拽住魔气的尾巴,把半截身子钻入房间的魔族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头顶的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照着被迫现形的影魔,让洛肜顷刻间汲光了对方身上的魔气,断了他们自绝的可能。   任务途中落网自绝,是影魔一族的“特色”。   她把虚弱不堪的影魔揪到自己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谁派你来的。”   “你、你是魔——”影魔话音未落便被洛肜掐紧了气管,无法将最后一个字说完。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洛肜稍稍松缓了下手劲,故意释放出金丹期的威压,对修为尽失的影魔造成无法反抗,不得反抗的压制。   可惜影魔知之甚少,无法提供有用信息。   洛肜只能动动手指送对方上路了。   她知道,很快就会出现第二批乃至第三批影魔,直到对方完成任务为止。   所以叙兰生是怎么被魔族注意到的?对方抓叙兰生的目的是什么?   洛肜仰头眺望天边的满月,很快便因为刺痛而蓦然垂首,随即和伫立在窗边的白玉钦缓缓对视上。   洛肜:“………………”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两人对视半晌,白玉钦抬手关窗。   既不质疑,也不过问。   面对如此安静的小古板,洛肜心里慌慌的。   她感觉他好像都知道了,但他不说,她也不敢问。   以小古板对魔族的憎恶,看见她吸取魔气,他不可能会这么平静,所以他大概率是没看见的?   可如果他没看见的话,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   她身负“重伤”,大半夜的出现在屋顶还解决了一名魔族,小古板却对她不闻不问。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洛肜抚摸着眼睛上的布条,毅然决然地跳下屋顶,回到自己房间,出去敲响了白玉钦的房门。   静谧的夜晚放大了洛肜的敲门声。   白玉钦从屋里打开门,看着脸色苍白,樱唇紧抿的少女,垂眼等着对方的解释。   然而洛肜几次张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直到洛肜偏头打了个喷嚏,白玉钦才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进屋里。   洛肜趁机抓住他的掌心,可刚握住就被白玉钦挣开,幸亏他没有加一句“自重”,不然洛肜恐怕要当场落荒而逃。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的小古板根本接受不了她的过去。   洛肜只能尽力解释道:“白玉师兄你别生气,我…我不是魔族的人。”   白玉钦沉默着,仿佛过去了百年时光,才回答洛肜说:“若非魔族,你的眼睛和你体内的魔元又该如何解释。”   “什么眼睛和体内的魔元?”洛肜皱起眉头,听不懂白玉钦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怎么会跟魔族扯上关系?还有魔元,她这世回来还没入魔,这么可能会有魔元在她体内?   但落到白玉钦耳中,就是她在装聋作哑。   洛肜着急地揪住他的衣袖,扯下眼前的黑布说:“白玉师兄你讲得明白点,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白玉钦看着她毫无焦距的瞳孔,压下心里的情绪,告知她:“在你重伤或失去意识的时候,你的眼睛会转变成魔瞳,且你的体内会浮现大量魔粒。”   洛肜震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她运行灵气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啊!   想起仲燕绝生前的劝诫,洛肜竟有些迟疑。   她不信自己掌控不了烂熟于心的魔族禁术,也不信小古板会骗自己。那问题出在哪里?难道她的身体真的被魔气入侵了?   “可能是因为……因为我之前魔气入体没有清除干净?”洛肜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回道,过了会,自己都敷衍不过去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清楚我的身体怎么了。我体内灵气正常,没有入魔的征兆。”   白玉钦却不认为她体内灵气无恙,自下山后,洛肜先是灵璧有损,后三番两次出现灵海枯竭。   他认为这一切跟她体内的魔元有关。   万物静寂。   洛肜从白玉钦的沉默中感觉出了什么,问了一个之前不太敢问的问题:“白玉师兄,如果我真的入了魔道,你会对我刀剑相向吗?”   白玉钦依旧沉默,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   又或者,早就有了答案。   洛肜用灵识看见他一直紧握岁华的手,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她低声保证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魔族的人。我是长乐门的洛肜,我师父是洛长风,我师娘是神医谷的亲传弟子,我死都不可能为魔族卖命。”   她说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白玉钦在她离开后,才松开因为魔族出现而躁动的岁华。   岁华是上古封魔剑,对魔气异常敏锐,早在影魔接近客栈的时候就开始震动。   如果他不时刻压制着它,他无法保证它不会误伤到洛肜。 第47章 想要三   隔天清早, 一无所知的叙兰生明显感觉白玉钦和洛肜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抱着自己的剑磨蹭磨蹭地走到洛肜身边,看着“失明”的洛师姐弯身关切道:“洛师姐,你身体好些了吗?你眼睛怎么样?要不我们先去找个医师看看吧!”   洛肜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大碍, 你怎么样?”   “有师姐在, 我什么事都没有。”叙兰生说完瞅了眼坐在洛师姐对面的白玉师兄,在对方淡漠的眼神下,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道:“洛师姐, 你要找的煞魂不见了。”   洛肜见怪不怪道:“她应该在你师父手里,兰生, 你回朝令宗吧。”   她改变主意了,不想再带着他, 把他卷进来。   说不定两人下次见面,就是仇人的立场。   叙兰生严肃道:“是要我回宗门把恶煞放出来吗?”   “不。”洛肜不留情面地说:“你被魔族盯上了, 以我目前的精力,没心思再保护你。你跟着我,只会拖累我的行动,理应早些回宗门寻求宗门的庇护。”   白玉钦因为她的话而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是要带着兰生揭开恶煞女的身世之谜吗?为何又突然放他离开?   叙兰生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还没结丹, 被洛肜这么指出来,愣是说不出他能保护洛师姐的话。   “回去好好修炼,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再掺和进来捣乱。”洛肜说完没招呼任何人,从介子空间拿出幕篱戴上,就这么起身离开了客栈。   叙兰生茫然地看向同样被抛下的白玉钦,饱含心酸道:“白玉师兄, 你是不是惹洛师姐生气了?”   你们吵架为什么要拿我出气啊?   白玉钦薄唇轻抿, 看着顷刻间消失不见的洛肜, 起身追出去道:“她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天黑前你须赶回自己的师门。”   洛肜想单独行动很久了,只是放不下小古板一个人在外面,才一直在一起行动。但经过昨晚他右手不离岁华的态度,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复仇行动会让他很难做。   不知情者总比知情者好。   反正她很快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垮傅睿慈。   洛肜潜回朝令宗的后山摘下眼布,听见不断传进新消息的玉符,皱眉拿出来查看。   她略过白玉钦问她在何处的消息往下翻,点开师父的传讯,得知师父会在下个月初参加十二仙门大会,届时大师兄也会前往。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一一回复师兄们的问候,告诉他们,自己正在山下完成衍天宗的除魔任务。尔后捏诀穿过朝令宗的后山结界,顺利潜进傅睿慈的府邸。   她特意避开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的金碧砖瓦,无视身边的花红柳绿,假山活水,径直潜到雕着银龙的柱子背面,躲过巡逻的家仆。   洛肜轻车熟路地摸到傅少元的住处,发现人不在,便去其他地方寻找。好巧不巧,途中遇到伺候傅少元的婢女清荷,当即隐身跟了上去,在婢女身后进了冒着淡淡红雾的院子。   院中有阵法,外面瞧着没问题,进来却听见了傅少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抬头看了眼虽然没太阳但还算是晴朗的天空,不知道傅少元在吼什么。她融合而成的魂蛊应该是在半夜才发作,除非有人在干预他体内的蛊虫活动。   红雾……五毒门的人?   有意思。   她前世为了自救,可没少学五毒门的心法。   洛肜隐匿气息站在窗外,看着被绑在浴桶里肌肤转紫的傅少元,没忍住勾唇一笑。   孟含烟不会以为自己的万蛊王能解她精血所炼的魂蛊吧?   她环顾四周,确定这院子够隐蔽没有人过来后,抬手咬破食指的指腹,凝出一滴鲜血迅速捏决。   浴桶里,刚熬过体内蛊虫一番搏斗的傅少元突然放声尖叫,将替他护法的亲生母亲孟含烟震倒在地。   孟含烟被蛊气反噬,还没来得及运气固本,就被霍然起身的傅少元扑上去咬住脸颊,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血肉。   “元儿!!”   女子的惨叫声从“怪物”的身下传来。   洛肜冷漠地倚在窗边看着这对母子撕咬,见孟含烟还想自保,便出手压制住她,让她亲眼看着发狂的儿子把自己貌美如花的脸颊啃剩骨头。   血腥味刺激着傅少元体内的蛊虫。   孟含烟以精血饲养的万蛊王被饲主灵血吸引,毫不犹豫地从傅少元的身体里钻出来,爬到了奄奄一息的饲主身上。   蛊虫吸血,傅少元啃肉。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孟含烟才死在了自己养的玩意手里。   洛肜发现她元神离体,立即挥指将其捕捉进灵罐里封起来,随后看向逐渐恢复神智的傅少元和吸足了精血正在悄然蜕变的万蛊王,眉头微蹙。   这玩意要怎么处理?   弄死算了。   洛肜抬指运劲,还没发力,就被光速接近的大乘期尊者打断。   为了保命,洛肜不得不提前离开,也就没能欣赏到傅睿慈看见情人被儿子咬到不成人形的模样。   但那震动百峰的怒气,洛肜感受到了。   这才哪到哪啊。   前世孟含烟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伤心,那会儿不是还说都是孟含烟出的主意吗?怎么这次就怒起来了?   没有孟含烟,傅少元体内的魂蛊便解不了。   如此一来,傅少元必废无疑。   是时候让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宗门少主感受一下人间冷暖了。真以为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呢?   洛肜悄然无声地潜进朝令宗,又悄然无息地离开,从头到尾没有惊动到旁人半分。   眼看洞天秘境即将开启,金昊师的动作慢不起来,天一黑,他就主动联系洛肜,说材料已经备齐。   洛肜化作仲燕绝前往,拿到材料后,还借着金昊师的地盘炼制。   “这是何物?”若不是知道原材料,金昊师都以为这是药丸子了。   洛肜淡定地把能使人入魔的魇卵收起来,给了金昊师一个“没事少打听”的眼神,问他:“我给你的留影石录到傅睿慈没有?”   “暂未录到。”金昊师将机关扇一开,不怕严寒地扇了起来。   有猫腻。   洛肜眯起眼睛说:“你确定没有?把留影石给我看看。”   金昊师:“…………”   “拿来。”洛肜耐心告罄说:“别逼我上手抢啊。”   见瞒不过去,金昊师收起扇子恶声恶气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那老东西是什么神识?我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留影石刚打开就被他发现了,他差点被我弄死!”   洛肜:“…………”怪不得突然找材料找的那么积极。   “我就不该指望你,没有证据我怎么当着十二仙门的面扳倒他?”   “呵,你不会以为你拿到傅睿慈和我交易的画面就能让灵界的人相信你的话吧?仲燕绝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金昊师嘲笑道。   洛肜被点醒,内心恍然大悟。   灵界弟子不会相信魔界的留影石,即便放出来的是真相,他们也会选择相信傅睿慈而不是相信魔族。   是了,留影石不要也罢。   洛肜转念一想,又出了个注意说:“你拿不到证据就给我散播谣言。”   “什么谣言?”金昊师不解地看着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疯子。   洛肜很大方地跟他分享自己的目的说:“傅睿慈的独子如今变成了魔物,近段时间还会出来作恶。届时你让你的部下在人群里危言耸听,逼众人傅睿慈交出他的独子当众处决。”   此法一举两得,既让傅少元绝望,又能从傅睿慈的心上挖下一块肉。   “这有用吗?你怎么确保他出来作恶?难道你对那个家伙做了什么?”   这个洛肜就不用跟他交代了。   她拿着魇卵离开,让金昊师看着她的背影暗叹她的毒辣。   这样搞大乘期的人,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洛肜改头换面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混在朝令宗山下的城里看热闹,顺便听听最近都有什么稀奇的传闻。   她闻着茶香,剥着桌上的糖炒栗子,看见台上白发苍苍的说书人将惊堂木往案上一拍,往外散播朝令宗的消息说:   “你们是没见着朝令宗那死去的弟子啊,个个都被吸成了干尸,且他们后山地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靠近那座山峰的河流都断了,草木也枯萎腐烂,遮天蔽日的黑雾像魔物来袭,指不定过两天就蔓延到这了!”   洛肜淡定地饮了一口茶。   干尸的情况不知道真假,但后山塌陷不过是恶煞女的封印压不住了而已。冤有头债有主,傅睿慈死了,恶煞女也就收手了。只要不是自己想死找上门的,基本不会被杀,没必要担忧这个。   可百姓不知其中缘由,本来就因为四周异象而人心惶惶,听老者这么一说,就更慌了,忙问这是什么情况。   说书人捋须叹气道:“据说是因为宗主的独子,宗主独子被魔物上了身,一夜之间连杀十人嘞!”   洛肜嘴角的笑容逐渐僵滞。   这老头别是金昊师那个王八蛋安排的吧?真是令人窒息的业务能力!   太生硬,太假了!   洛肜摇了摇头,继续吃她的糖炒栗子,不多时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茶馆大门进来。   天呐!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洛肜忘了自己已经易容,下意识地把桌上的糖炒栗子悉数扫进袖中藏起来,顺势猫腰准备离开。   不对。   洛肜蓦地停下脚步,她的隐匿术登峰造极,别说是小古板了,就是她师父来了,一时半刻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跑什么?跑了才可疑!   想到这里的洛肜,转身回到桌前坐下,火速把袖子里的糖炒栗子拿出来看向说书人,一副专心听故事的模样。   白玉钦在满堂茶客里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洛肜的身影后,果断转身离开,看样子是打算接着往下找。   洛肜背对着他扶额,小古板就是小古板,没找到她之前估计不会独自回山复命。   算了,还是找大师兄帮忙吧!   她捏住玉符以灵力传讯。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呀!   慕容毓正在安排宗门事宜,为接下来的仙门大会做准备,突然收到师妹的求救消息,吓得朱笔落地,立马发起定位,准备飞剑营救。   然而洛肜拒绝了大师兄的定位共享,谎言掺杂着真话说:“大师兄别急,我没有生命危险,是小古板——不是,是白玉师兄太固执了,他现在正在外面找我,一副找不到我就不回山的架势。”   慕容毓:“…………”吓死他了。   他捡起地上的朱笔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他为什么要找你?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没有闯祸!”洛肜一口否认,她多大人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闯祸,就是闯祸了也有能力摆平,“本来我们是一起行动的,但是任务已经完成了,加上我收到师父的消息说,过几天你们会来朝令宗参加十二仙门大会。所以我就想着留在这里等你们过来团聚,结果白玉师兄不放心我,一定要我回衍天宗,我就自己跑了。”   “阿肜你……”慕容毓略感头疼道:“不可对玉山君这般无礼。”   一起出来做任务的,怎可中途不告而别?   “嗯嗯嗯。”洛肜敷衍道:“我知道错啦师兄,但我真的很想你们,我都离家三年了,好不容易等到师父出关。师兄~你就帮我把白玉钦劝回衍天宗吧~不要让他再在外面找我了,我就在朝令宗下的城里,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等你们过来。”   慕容毓犹豫了下,温声妥协说:“好,给我你的定位,答应我不能乱跑,我和师父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会过去。”   “嗯嗯!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   洛肜爽快地把自己的位置发过去,反正等会她就溜了,等师父和师兄到了再回来。   洛肜收回玉符继续剥她的糖炒栗子,脑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一定要让朝令宗父子足够吸睛,才能给到傅老狗压力。   她联想到对方目前的处境,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哼着哼着发现自己身侧多了道身影,并且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竹香。   这该死的熟悉感。   洛肜抬掌挡脸,微微偏头避开对方。   大师兄!你居然卖我!   难道嫡亲师妹没有别人的亲传弟子来得可靠吗!?   “洛肜。”白玉钦沉声点名。   完了,这声音绝对是生气了。   洛肜坚决抗争到底,闭着眼睛否认说:“这位道君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洛肜哇!”   白玉钦抿唇,看着安然无恙的某人,卸下提了五天五夜的心,顾不上生气,第一时间问起:“你眼疾如何?可有好转?”   “好了,好了!”洛肜回答完,一脸懊恼,猪脑袋才会这么不打自招!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谁知道小古板也在跟她道歉。   两人异口同声,让洛肜诧异地看向白玉钦。   他跟自己道什么歉啊?不是她先跑的吗?   白玉钦接着往下说:“对不起,我不该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给你定罪。”   洛肜望着眉眼认真的小古板,心里很不是滋味。   定不定罪的其实都没差,因为她确实用了魔气,就算他给她定罪了,他也没对她做什么。   “白玉师兄,你为什么……总是跟我道歉呢?”   如同前世那般,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屡屡跟她道歉,好似她身上的伤是他打的一样。   他不欠她什么的,相反是她欠他良多。   白玉钦沉默了半晌,才说出道歉的原因:“因为我的出现让你不开心。”明知道自己不讨喜,还要处处接近你,理应致歉。   洛肜被他的言论震惊到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出现不开心,相反我还十二万分庆幸有你的出现!你、你、谁这样误导你的?”揪出来剁了吧!   你可是清风霁月完美无缺的玉山君!年轻一代的领头人!是未来的灵界之主!   谁允许你这样说的?   白玉钦抬头看了洛肜一眼,让她想起了自己方才是怎么蹩脚伪装自己不是洛肜的。   “呵,呵呵。”洛肜干笑两声,拉着白玉钦坐下说:“刚才那是意外,我是担心你见了我难受,才假装不认识你的。因为我那什么……嗯身上疑点挺多的,你跟我待在一起的话会联想到魔族。所以我就想着先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再回去找你。”   白玉钦看着她桌上的板栗壳,上手整理说:“我不难受。”你躲着我,我才难受。   洛肜瞅了他一眼,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会因为我身上的魔气而讨厌我?”   “不会。”白玉钦把刚剥好的板栗递到她面前,“我讨厌自己都不会讨厌你。”   所以,别再躲我了。   洛肜云里雾里地把板栗接过来塞嘴里,看了眼小古板的天人之姿,眼观鼻鼻观心,随后又看向小古板。   他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啊?   没理由啊。   如果重生前是她太惨,他慈悲心善。那重生后,她根本还没落到让人同情自己的地步。   要说他心系自己吧,她又找不出对方喜欢自己的理由。   因为论修为,两人旗鼓相当,现在可能是她逊色一筹。   论容貌,他完全可以对镜自赏!   论名气,这个就不用说了,他远超自己之上。   而且前世她媚毒发作的时候,小古板可是抵死不从的!   所以她真得看不懂他的想法,对她那么好又不喜欢她,这什么毛病啊? 第48章 想要四   说书人在台上着重描述了朝令宗弟子的死状, 挑起茶客心中恐惧的同时,借着他们散播谣言,随后赶在城卫到来前麻溜撤离。   洛肜看着说书人逃跑, 没有多管。在白玉钦的投喂下, 不知不觉地吃完了一份糖炒栗子。   白玉钦看了眼她若有所思的侧颜,清理着桌上的板栗壳说:“我陪你等到长乐宗主过来。”   语气虽然不强势, 但也并非是询问的意思。   面对小古板的执着, 洛肜隐约感受到了甜蜜的烦恼。   既然瞒不过去了,那就不藏了吧。   她撤去伪装走出客栈, 刚出来就发现众多门派弟子从城镇上空御剑而过,直奔朝令宗首峰。   “什么事这么急?”难道朝令宗现在就出事了?   仿佛在验证她的猜想, 居住在城里的其他门派弟子,在同一时间统一御剑离开, 个个如流光般奔向朝令宗地界。   有热闹看咯!   “走。”洛肜拉住白玉钦的手腕,不等他反应就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等他们去到时,朝令宗的山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仙门弟子。通过他们的校服样式可见,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宗门大弟子。   洛肜放眼望去,没有找到自己的门派校服, 便落后几步,听听他们赶到朝令宗做什么。   白玉钦安静地跟在洛肜身后, 得知他们赶来朝令宗的理由,眉峰紧蹙,反手拉住欲凑上前的洛肜说:“宗门长老未到,不可冒闯。”   洛肜用密室传音术说:“出事的不是我们宗门弟子,我们长老不会来的。反正我们在哪都是等, 不如进去朝令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到时也好告知我们的师父师兄!”   白玉钦拗不过她, 被她拉着走向朝令宗的金色大门。   “仙君留步,请出示——”朝令宗的门童刚送完其他宗门的大弟子,回头看见洛肜,神色立马生变,趾高气扬地问她:“你还有脸来我们朝令宗?”   这态度也太拽了,是仗着她不敢揍他吗?   洛肜理直气壮地回:“我是来参加十二仙门大会的,怎么?不给进么?”   门童明目张胆地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了脸上,张手拦在门前说:“没有宗主带领的弟子需出示仙门大会的邀请函,你有吗?没有的话就给我——!”   最后一个“滚”字没说出来,因为岁华出鞘了一寸。   洛肜暗叹以前被蛊虫控制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卑微,连一个小小的门童也敢这样对自己。   她有个腿的仙门大会邀请函呢,她甚至见都没有见过那玩意。   所以她被门童嚣张至极地赶了出来。   “唉,就知道走正门行不通。”洛肜嘀嘀咕咕地念道,带着小古板绕到后山处,轻轻松松地混了进去。   白玉钦:“…………”   “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肜这才放开白玉钦的手说:“没做什么啊,就是进来调查一下朝令宗的凶杀案?”   “你为何会有朝令宗护山结界的通行令?”白玉钦眉眼盯着洛肜不放,好似不太能容忍。   洛肜被看紧张了,试探着说:“因为我前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白玉钦瞧了她一眼。   洛肜苦恼地挠头道:“你看,我跟你说实话你不会相信。我骗你吧,你又不开心。所以我说我们分开行动才可以,你跟我待在一起会很难受的。”   分开行动仿佛成了白玉钦的死穴,他沉默半晌,把所有的不理解压在心底,问洛肜:“接下来怎么走。”   洛肜立刻扬起笑脸,重新拉住他的手腕带路说:“跟我来,我带你见识一下傅睿慈的真面目!”   白玉钦没有怨言地跟在洛肜身后,看着她轻车熟路地潜进朝令宗内殿,熟练地躲避来往的巡逻护卫,然后扑了一场空。   “没道理啊,难道傅少元被傅老狗转移到密室去了?”洛肜拉着白玉钦的手拐到另一个看起来无人把守,实则布满危机的院子,告诉白玉钦说:“这里是傅老狗的书房,里面可多秘密了,但我暂时不能带你进去,我一进去可能就会被他发现。走,我们去看看死去的弟子是什么情况。”   白玉钦深深地看了眼阵法重叠的院子,转身继续跟着洛肜离开。   如说书人所言,死去的大宗门弟子果真都被吸成了人干,不看他们身上的服饰,都认不出来他们是谁。   “啧,我以为那老头编瞎话说着玩的,没想到真死了这么多人。”金昊师那家伙一定在朝令宗内部安排了眼线,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这些本该被封锁的消息?他居然不告诉她!   趁四下无人,白玉钦运起灵力解开死者服饰查看尸体表面,企图找到伤口的痕迹。可离奇的是,死者身上都没有伤口,就像凭空蒸发了身体的水分一样。   洛肜在他身后检查另一具尸体,她检查的是尸体的内部肝脏,看看有没有损伤。结果她刚把手放在死者头上就感觉到了异样。   死者的……脑子呢?   “白玉师兄。”洛肜回头小声呼叫,示意他过来看说:“他们的脑子不见了。”   白玉钦:?   两人交换尸体检查,很快就发现死去的弟子都失去了他们的脑组织。   “这是什么奇怪的死法?”都有些难倒洛肜了,即便披着人皮的魔族吃人,也不会吃成这个样子。   比起脑子,他们会更喜欢修真者的血肉。   “更主要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白玉钦蹙眉表示看不出苗头。   洛肜瞧着自己的手掌猜测:“莫非有人隔空取脑浆,取脑浆的同时还把血液也取走了?嗯,这凶手的进食方式还挺讲究。”   白玉钦对她的猜想:“…………”   “嘿嘿,我开玩笑的啦白玉师兄。”洛肜握住掌心说:“我给傅少元的魂蛊里可没有吃人这项活动,但不排除傅老狗使用歪门邪术给他儿子驱蛊。修真者的灵血可是极好的材料。”   白玉钦心中的疑窦越生越多,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两人对视了眼,同时隐匿。   离开停尸房后,洛肜带着小古板在朝令宗内溜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随着夜幕降临,她来到她曾经居住过的偏院。   因为无人打理,此时的偏院堆满了杂物。   洛肜本想生气一下,自己住过的院子原来是个杂物房!可看着身边的小古板,她怎么都生气不起来。   算了。   她轻松跃上屋顶,嚣张地坐在屋脊上,还朝院内抬头望着自己的白玉钦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上来。   已经跟着她偷偷潜进来且犯了诸多戒律的白玉钦没有迟疑,脚尖一点,便出现在她身侧。   洛肜拉着他坐下,说:“白玉师兄,你现在肯定感觉像是第一次认识我吧?”   白玉钦看着她的眼睛,微微颔首。   他知她没有表面那么冷漠傲然,但他不知她长大后,会比儿时还要顽皮。顽皮到有些我行我素,无极不用。   洛肜屈膝靠在自己的胳膊上说:“那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是怕我暗中害人吗?”   “不。”   夜色正好,白玉钦在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收回目光看向脚下杂乱的院子说:“我跟着你,是因为你现在还不安全。”   真的吗?   那,那晚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的手为何紧握岁华不放?   洛肜不想让白玉钦难做,但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时期的白玉钦在得知她和魔族有关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之前在乌鬼渊问他那次,他的回答是不会,但不会阻止别人杀她。   那现在呢?   她看着白玉钦的脸,扯了扯他的衣袖,作死地从指尖凝聚出一小团魔气说:“其实,我真的能用魔族的魔气。”   白玉钦见她指尖浮魔的那一瞬间,瞳孔扩大,想都不想地握住她的手将上面的魔气净化。先是警惕四周有没有人,随后才看向洛肜,眼神又凶又恨。   “为什么要入魔?”你答应我不会入魔道的!   洛肜怔愣,竟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委屈,但她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随即召唤出灵气解释说:“我没有入魔,我修得还是正统的心法,只是我在修炼灵界心法的同时,能汲取魔界魔气为己用而已。这些魔气也不存在我的丹田里,它是我杀魔族的时候从魔族身上汲取到的,我用它能发挥出远超金丹期的伤害,而且用魔气弑魔,比灵气弑魔要容易得多。”   “你看我的心性有被魔气影响到吗?”   洛肜一眨不眨地望着白玉钦,白玉钦面无表情地说:“有。”长期接触魔气怎么可能不会变。   洛肜:!   她没有!   “长乐宗主知道吗?”白玉钦松开她的手,按住腰间震动的岁华。   洛肜看了眼他按剑的手,咬唇委屈:“我师父还不知道,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一旦见面,瞒不了他们多久的。”   什么叫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   “你不是说它不会影响到你的心性吗?”   洛肜幽幽反问:“如果我说它影响到我心性,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拔剑了?”   白玉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岁华,电闪雷鸣间,突然明白到了什么,松开岁华说:“你以为我刚才想袭击你?”   “嗯哼。”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你想打我,又下不去手的那种。   白玉钦语塞片刻,越想越气,把岁华丢到她手里说:“如果我不按着它,它感应到魔气的瞬间就会出鞘袭击你,你待如何?”   洛肜低头看着突如其来的封魔剑,察觉剑灵想逃,眼疾手快地把它抓住,打量着古朴的剑鞘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按岁华,我以为你想砍我来着?”   白玉钦这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何种形象,再次气到无言以对,扭头看向别处。   洛肜知错了,抱着岁华挪过去哄他说;“对不起嘛白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自个随便瞎想了下。如果我真的以为你会砍我,我就不会和你走这么近啦!你看,我今天还带你潜进朝令宗,这么秘密的行动,我师父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   可惜白玉钦保持着人间清醒说:“那是因为你知道你短期内甩不掉我。”   “你怎么知道我甩不掉你呢,我只是不想甩而已。”洛肜抱着岁华兀自碎碎念,念完对上白玉钦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捂住嘴,随后冲他笑得一脸灿烂。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白玉师兄切勿当真!”   白玉钦:“……”   童言无忌是这么用的吗?   他现在已经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洛肜了,思索数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条红线,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洛肜拿走把玩说:“这什么啊?”小古板怎么会有红线这种东西?   洛肜接过来,毫无提防地随意缠在食指上,刚缠了两圈就听见白玉钦说:“同心线,戴上它之后,除非把手指砍掉,不然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洛肜看着骤然消失在指间的红线,人傻了……   “不是,你这样是在耍赖吧?凭什么只有你能找到我?不公平!”   白玉钦不疾不徐地把红线的另一头缠到自己的无名指上说:“这个法器是双向的,我能找到你的同时,你也能找到我。”   哦,那还差不多。   洛肜张开五指在月色下打量,还没思考出怎么让红线显现,就听身旁的白玉钦说:“或者,你想解开也行。”他这样做确实不太好,没有提前得到她的同意。   “不。”洛肜收回手捂住说:“我不解,我还没试过它的威力。你不是说要把手指剁下来才能解除吗?你想解的话,你就自己剁手吧!”   白玉钦:“…………”   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对着月色请求:“以后,别再碰魔气了,可以吗?”   洛肜很想答应他,但事实是:“对不起。”   她现阶段不可能不用魔气和傅老狗对抗。   她无法潜心修炼几百年赶超傅老狗的修为,傅老狗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   她和傅睿慈之间,必须死一个。 第49章 想要五   远处一闪而过的剑光打断了两人的静默。   洛肜和白玉钦对视了眼双双赶赴现场, 隐匿在人群里看着院中的数具干尸警惕四周。   太嚣张了。   今日才抵达的弟子,还未过夜就死亡大半。   傅睿慈到底在搞什么鬼,这都不出面解决, 不怕得罪其他宗门宗主么?   洛肜抬头夜观星象, 还没窥出猫腻,就见抱着尸体的各宗弟子接连倒下。转瞬间, 院中站着的人只剩下洛肜和白玉钦。   如此离奇的死法, 洛肜都说不出是傅老狗在背后作妖了。   “小心。”白玉钦握住洛肜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随后岁华出鞘, 镇着未知的妖魔宵小。   洛肜的神识比白玉钦要广,察觉灵气的动荡, 动手将岁华入鞘,拉着白玉钦再次躲藏起来。   这座院落住着的都是别宗弟子, 为了表示尊重,整个院子只有出入口安排了两个杂役把守。   当意外发生时,最先赶过来的是同宗子弟,门口的两个杂役早就在有人死去时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找到大总管汇报情况。   此番来的就是朝令宗的弟子。   白玉钦被洛肜拉着藏进树中, 在总管焦头烂额的怒斥声里,偏头看向淡定如斯的洛肜。   她不在意别人的生死。   即便十几个人瞬间倒在她面前, 她也未起一丝波澜。   而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洛肜不知小古板的心里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在她和小古板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瞬杀数人。   想她闯过无尽之海,又入过万年妖塔, 见过的妖魔不知几许, 甚至可以说多过这些宗门宗主或长老。自诩是妖魔百科大全, 却记不起什么妖物能这么神通广大。   洛肜揉了揉鼻子,听见金丹期初期的总管后怕道:“完了完了,快去禀报宗主!死的都是大宗门的精英弟子,我们无法跟他们的宗门交代!”   精英弟子吗?   也是,不是精英弟子也不可能被放出门历练或处理事宜。   洛肜不过凝眉思索片刻,就见转身离开的总管突然停下脚步,尔后抖着衣裳眼神惊恐,弯腰抱住脑袋的那刻,微胖的身躯像气球泄气般瞬间干瘪下去,竟是连元神都没能逃脱出来。   一个金丹期总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能秒杀金丹期的人,修为至少达到了化神期,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   白玉钦意识到暗处的敌人不好对付,握住洛肜的手,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离朝令宗道:“跟我离开这里,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魔物。”   “可是……”洛肜还未说她不怕魔物,就被白玉钦拉着几个起落间离开了朝令宗。   “不是,我们这么一走,就更难找到作怪的妖物了!”   白玉钦却道:“马上就是百年一次的仙门大会,各大仙门宗主都莅临此地,他们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不可独自冒险。我答应了你师兄,会在他们到来之前保证你的安全。”   洛肜于夜色下看着白玉钦,心说你要不是小古板,我就把你打晕了放到一边了事。   两人在山下等了两日,才等来宗门弟子的身影。   “大师兄!”洛肜看见自家的门派校服,二话不说就从二楼窗台跳下去,如乳燕归巢般奔向领头的大师兄,期间还不忘和同行的师兄们打招呼。   慕容毓嘴角扬笑,接住亲手带大的师妹,安抚地抱了下便分开揉了揉她的脑袋,仔细打量着她的气色,皱眉说:“怎么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衍天宗的任务太重了?”   “没有啊,任务都是白玉师兄完成的,我就是跟着下山透透气。二师兄和三师兄呢?他们怎么又没一起来?”   “他们正在从别处赶来,应该稍后就到。”   洛肜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跟大师兄说起朝令宗的怪事。   “能瞬间把人吸干的不知名怪物?”不是慕容毓不相信自家师妹,而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另一个见证人。   白玉钦颔首,证明洛肜所言非虚。   慕容毓收起揉师妹脑袋的手掌,跟她说:“师父在镇守南海岸,一时半会还赶不到这里,不若你和你的白玉师兄先留在此地,等师父到了再一起上来。”   “不行,师兄你现在才元婴中期,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洛肜不答应,且不放心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十分汗颜。   元婴中期放到外面都能自己开宗立派了,在中流门派里也能担当长老或一峰之主,你当是元婴修士是大白菜啊?   慕容毓先朝唯一的外人,即白玉钦礼貌笑笑,随后把洛肜拉到一旁说:“小四听话,师兄虽然才元婴中期,但也比你金丹后期高了一个境界,有自保的能力。”   “不行的,师兄,你没看见他们的死状,真的只是眨眼之间就成人干了!你不能出事,要么带上我,要么不准去!”   白玉钦看了眼在外面备受尊敬的长乐大弟子,见他目光温和,没有因洛肜的顶撞而生怒,才转头看向其余四个金丹初期/中期的门派弟子。   他们的修为和洛肜不相上下,年纪却比洛肜要大上许多。此番听见洛肜任性的话语,皆和他们的大师兄一样,眉目包容,不见愠色。   足以可见,洛肜在宗门里的受宠程度。   面对洛肜的固执,慕容毓好生劝导:“别担心,师兄不会贸然出头的,你跟上来才有危险。按照你说的,隐形的妖物优先汲取灵力精纯的修真者,那我们几人当中,唯你的灵力最精纯。”   其余四个弟子闻言跟着劝道:“是啊小师妹,你在城中稍等片刻,文肃师兄和江游师兄很快就到了,我们先和大师兄上去探探虚实,届时你在后头跟上,都是一样的。”   才不一样!   谁知道大师兄踏入朝令宗之后会发生什么的。   她不允许她的同门弟子出事。   反正现在朝令宗里没有长乐弟子在,死的也不是长乐的人。   其他宗门弟子有危险关她大师兄什么事?当初长乐惨遭魔族埋伏被屠戮一天一夜的时候,除了小古板有谁来过?求援的信号弹发了几十上百枚,个个视而不见,那就一起视而不见啊!   洛肜拉住慕容毓的衣袖,柴米油盐都不进地说:“我不许,反正师兄要么带上我,要么你也不准去。”   “小四……”慕容毓正待说什么,就被远处传来的“师妹”打断。   长乐宗主的亲传二弟子文肃,提着双刀从屋顶奔跃而来。   “二师兄!”洛肜看见二哥的身影,立马松开大师兄的衣袖飞向二师兄。   白玉钦看着师兄妹间的亲昵,暗自咬了下藏在内里的下唇肉。   她跟所有人的关系都那么好。   李文肃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丝毫不相符,他一没有大师兄的文雅,二没有三师弟的闫肃,活脱脱的一个江湖浪子,凭着正直爽朗的性情和风流倜傥的容貌,是长乐众弟子中最吃得开的人。   这不,才刚重逢,他就变出一簇粉色玫瑰逗得洛肜喜笑颜开,接着又熟练地给师妹投喂奶糖,不过几息间,就把洛肜哄得乖乖的。   他摸着洛肜的头,一脸的惆怅: “两年零九个月不见,我的小师妹就瘦成了这样,衍天宗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当初我就让师父别把你送去,师父非要把送你去!看,师妹受苦了吧,瞧瞧衍天宗都教了你什么,上山前是金丹期,三年过去居然才金丹后期。换做在我们师门,我师妹早就化神期了!”   balabalabala……   “二师弟,请闭嘴。”   慕容毓眉峰微搐,对师妹的耐心在师弟身上彻底告罄。   洛肜对二师兄的“抱怨”笑得见眉不见眼,太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二师兄了,总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慕容毓轻咳了一声跟白玉钦解释道:“小钦别见怪,我二师弟自小带着肜肜玩,感情比较好,并非是对衍天宗不满。”   白玉钦理解地颔首。   衍天宗戒律森严,许多门派弟子都适应不了。   当初他发现洛肜上山拜见师长的时候,也曾担心她难受,但他发现她适应得很好,至少表面很好。   “这是?”李文肃哥俩好地揽着小师妹的肩头,朝大师兄的说话对象看过去。   洛肜抢着介绍说:“二哥,这是和我一起下山做任务的白玉师兄,他是衍天宗宗主的亲传三弟子。”   “哦~略有耳闻。”李文肃没排斥白玉钦的存在,因为自己三师弟也跟眼前的衍天宗弟子一样面瘫寡语,相处几十年下来,早就习惯了。   “你们刚才争论什么呢?”李文肃看向自家大师兄,他老远就看见小师妹不高兴了,寻思着什么事才能让最疼小师妹的师兄迟迟不松口。   慕容毓闻言松了口气,将洛肜之前说的事转述给二师弟,让他帮忙劝劝师妹。   果然在师妹安全的这一问题上,长乐宗弟子秉持统一意见。   李文肃都没多想,就让洛肜留下说:“师妹乖,里面的妖物说不定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在这里等你的三师兄,我和大师兄先上去探探。”   洛肜无言以对,白玉钦则抬手掩了掩鼻尖。   慕容毓摸了摸洛肜的头,准备带着一众弟子上山,刚转个身,就察觉一股熟悉的刀风从远处袭来。   洛肜看见头戴斗笠一身玄衣,宛如剑客的三师兄,眸中惊喜,一扫之前的愁容,开心地扑了过去。   “三师兄!”   江游抬头,棱角分明的硬汉脸在看见洛肜的那一刻逐渐柔和,反手将单刀入鞘,接住跑过来的师妹,像儿时般拍了拍她的背,随后赠与她一个介子空间。   不用想,里面都是他这三年在外历练寻来的,适合洛肜修炼的宝贝。   他不像整天孔雀开屏的二师兄那么会哄人,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   洛肜五岁进长乐门,六岁被大师兄接管。   自此吃喝玩乐有二师兄带着,修炼有三师兄陪着。   十几年下来,四人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在洛肜眼里,三师兄是最有威慑力的存在。   所以她拉着江游的衣袖告状说:“三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带我们上朝令宗,他们想把我丢给你独自涉险!”   存在感一减再减的白玉钦,随着洛肜的告状,将目光放在她扯着的衣袖之上。再看温文尔雅的慕容毓、风流倜傥的李文肃、以及铁汉柔情的江游,不禁垂下眼睑。   在他们的宠爱下,他的喜欢显得格外廉价。 第50章 仙门大会一   三个直系师兄都到了, 慕容毓和李文肃推无可推,只能带上洛肜一起上朝令宗。   因为洞天秘境百年才开启一次,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机缘, 包括长乐门。   洛肜欢天喜地地准备上山, 佯装忘了小古板,想让他就此返回衍天宗。   衍天宗是不参加洞天秘境的, 他跟着自己并不安全, 还不如远离这些是非。   洛肜拉着江游和二师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奈何刚走两步就被大师兄叫住。   慕容毓蹙眉唤回小师妹, 让她离开前先跟白玉钦好好地道个谢。   他知这两人相处得不错,但对方脾气好, 不是他师妹对人无礼的理由。   之前的忽视,暂且可以说是兄妹久别重逢, 情有可原。可重逢完一声不吭地离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洛肜被大师兄“揪”到白玉钦面前,迎上小古板的目光,说:“白玉师兄你回去吧,我师兄们都来了, 再过一会我师父也会到场,我会很安全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忙完后会再上衍天宗和师长说明情况,届时我们再见面吧。”   白玉钦唇瓣微张,刚想问她是不是会进洞天秘境,洛肜就留给他一道离开的背影。   慕容毓无奈,替任性的小师妹再次跟白玉钦道歉。   白玉钦自然不会受下慕容毓的礼, 忙避让抬手, 表示没关系。   在大师兄的带领下, 长乐门弟子纷纷朝白玉钦作揖告别,随后快步跟上宗门小师妹,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白玉钦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在路人的多番注视下,垂眸转身,和洛肜一行人背道而驰。   而等他转身后,洛肜才回头去看他。   李文肃见师妹频繁回首看那人,眸中若有所思,片刻笑她道:“方才人家站在你身旁,你不看,现在人家走了,你又想看了?师妹,你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洛肜:“……”   “我哪有!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人回去会不会有危险,毕竟我们是一起下山做任务的。”   慕容毓摇首接话道:“衍天宗的长老让你去北海郦城解决危机,你却跑到了朝令宗这里。若非小山君的脾气好,你呀,早被他押回衍天宗了,一旦禀告长老,必少不了一顿责罚。”   “他敢押我师妹?”李文肃不爱听这话,摸了摸小师妹的头,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   洛肜却重点分散地说:“我跟他修为相当,他应该押不了我啊?”   怎么就押不了你了?   慕容毓告诉洛肜:“你们修为相当,术法却天差地别,衍天宗的心法能克制我们这些门派,阿肜不可骄傲自满,小瞧人家日后吃亏。”   说起衍天宗的心法,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前世她驭魔覆灭朝令宗的时候,衍天宗曾出面干涉过。要不是对方中途撤离,他们必定会正面对上,以她当时媲美渡劫期的功力和衍天宗硬碰硬……估计会有些棘手。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前世都没有和衍天宗对上,这世更不可能。   “师兄放心吧,小古板不会对我刀剑相向的。”   胸有成竹的语气让慕容毓等人纷纷看向洛肜,几个对视间,暗中决定回去后好好调查白玉钦,免得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虽然衍天宗的格局甩了朝令宗十万八千里……但以防万一不是?   洛肜不知道自家师兄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意,跟在他们身边来到朝令宗山门,见大师兄拿出请帖,忙从中接过,嚣张地拍在之前赶她出来的门童胸上。   “看清楚,这是你们宗门发给长乐门的请帖,我这回可以进了吗?”   门童敢怒不敢言,青着一张脸,咬牙恭请他们入内。   洛肜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师兄牌面的,不像在白玉钦面前那么不给自家师兄面子,在门童的恭请下,回到师兄身后,让师兄先走。   以温雅闻名的慕容毓,在路过门童的时候,面无笑意地扫了对方一眼。   李文肃则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门童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像是把什么都说了。   什么玩意,也敢狗眼看人低。   门童的脸色由青转红,经江游肃杀一瞥,更是血色尽退,直接吓倒在地。   不过这时洛肜已经进门,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凝神打量沿途环境,无视周围不理会他们的弟子和仆人,和师兄们来到对方安排的住处。   面子还是要做的,即便两宗之间因为退婚闹的不愉快,朝令宗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苛待他们,传出去,丢得可是朝令宗的脸。   洛肜在院子里四处转悠了一圈,为防止被偷袭,还在院子里布了个金钟罩,又画了几张符送给师兄们,让他们随身佩戴。   弄完这些,她才略感安心。   夜晚,四兄妹在桌前秉烛交谈,大致地分享了下,这三年来的历练成果。   洛肜吃着桌上的灵果点心,开心地听着师兄们聊天,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三个师兄聊他们的,她在一边吃好吃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师兄们最关心的便是她。   慕容毓再度提起傅少元给洛肜下蛊的事,让已经生过气的李文肃和江游接连冷下脸。   “既已进来,这种人渣,何不让我一刀斩了他。”江游抽出自己的单刀,熟练地拿出棉布擦拭,仿佛在为见血做准备。   洛肜知道三师兄是来真的,忙给他塞了颗葡萄安抚说:“三师兄别生气,我已经以牙还牙,双倍奉还回去了!如今傅少元已成为废人,生不如死,你要是杀了他,岂不是在给他痛快?”   “师妹言之有理,老三你别满脑子想着打打杀杀,跟这种阴险小人交手,是要讲谋略的。”李文肃摆完谱,又问大师兄:“南海的裂缝很大吗?需要劳动师父他老人家。”   提起这事,慕容毓有些愁眉不展:“嗯,不知结界哪里出了问题,什么魑魅魍魉都从裂缝里钻了出来,实力还不是一般的强悍。恰逢仙门大会在即,师父便让我们先过来,他留在南海处理。”   “什么魔物?”洛肜停止咀嚼,三两下把食物咽下去,询问大师兄。   她怎么不知长乐结界出了问题?!   “是不是我上次处理的那里?出来的魔种多吗?事态严不严重?”   “你别急。”李文肃给她倒了杯茶道:“有师父在,事态肯定能得到控制。不过我怎么感觉……两年多未见,师妹性情转变了不少?”   江游和慕容毓皆抬头望向洛肜,片刻收回目光。   一个叹气,一个擦他的大刀。   李文肃又道:“唉,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洛肜:“……”   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又出现了,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交代。   四兄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刚要接着说,就听见隔壁传来呼喊。   洛肜立即起身,和三个师兄及另外四名弟子冲到隔壁。   隔壁住着十二仙门中排行第一的太乙宗弟子,虽然随着四大长老的陨落,地位有些被朝令宗赶超,但实力还是比其他宗门的同期弟子要强上不少。   宗门培养精英弟子不易,这会儿什么都没干就损了近一半,太乙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干尸症”像是传染病般像周围的人群蔓延,洛肜还没看清他们发病的眼神,就被七个师兄护在身后。   太诡异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人就死在了他们面前。   “先离开这里!”   洛肜叫醒太乙宗的残存弟子,让他们速度离开,刚跟着转过身,就听见身旁师兄腰间传来‘滋’的烧焦声。   符咒生效了,有东西想袭击他们。   洛肜赶紧给自家师兄补上几张护身符箓,不顾他们的反对,推着他们往外走自己负责殿后。   赶来的朝令宗管事没错过洛肜的举动,在封锁院子后质问洛肜,刚才给同宗师兄的是什么东西!   洛肜目光凉凉地看过去,大方地拿出护身符箓道:“没见过护身符啊?”   管事依旧不信,“哪个弟子身上没有护身法宝存在,为何他们都出了意外,唯独你们长乐门没有出事?”   “这还用问吗?说明你们炼制的法宝没有我们长乐门的好呗。我等今日才上门,死人却在三天前就开始,你不会是想把锅甩在长乐门身上吧?你不要脸,也不能侮辱各大宗主的脑子。”   管事:“你、你为何知道三日前便开始出事?”   洛肜冷笑:“山下城镇子早就传遍了,过去三天你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也未告知我们危险,若非我提前警惕,怕是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管事被噎了下,很快就忙于应付太乙宗的幸存弟子。   慕容毓带着同门弟子回到院落,针对刚才遇到的事情重新商讨了一番。   “阿肜,你接触得最早,可有什么头绪?”慕容毓温声问道,刚说完就被李文肃抢过话说:“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听见风声,可见他们早早地封锁了消息,师妹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总不能真像她说得那样,是从山下村民口中听说而来。   那样也太不严谨了。   除非这丫头偷偷潜进来过!   洛肜呃了声,受不住师兄们的眼神,低头承认道:“我是偷偷潜进来过,但你们放心,我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你完了,回头我就禀告师父,让他罚你去思过崖禁闭三个月。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独自行动,真当师父带你历练过两年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李文肃拍着桌子训道。   “行了,她胆子这么大还不都是你带的。”慕容毓淡淡地看了二师弟一眼。   李文肃张了张嘴,有口难言。   唉,算了。   洛肜赶紧把话题带回来说:“我也没有过多的头绪,但我刚才发现它似乎怕我的炁箓。”   她的炁箓里融合了自己的道意和邪术,她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起效了。   “要不我出去做个诱饵吧!”   “不行!”   三声拒绝,断了洛肜的寻凶之路。   长乐门按兵不动,转眼就到了仙门大会的这天。   不过此时的仙门大会已经变味,更像是成了讨伐大会。   洛肜迟迟没有等来师父的身影,反而在席上看见了独自一人前来的白玉钦。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跪坐在酒席前的小古板,再师兄委婉的提醒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问道:“师兄,为什么衍天宗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毓低声告诉她道:“几大宗门弟子损失惨重,应该是被人联合上报了衍天宗。”   “那也不能只派小古板一个人过来啊!”   小古板?   慕容毓愣了下,莞尔一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你知衍天宗不会让自己弟子无故送死的,许是这小山君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保障呢?”   洛肜抬头又去看白玉钦,他身上除了那把上古封魔剑,还能有什么保障啊?   老师不对劲,这么危险的事只让小古板一个人前来。   洛肜看着孤零零坐在前边的白玉钦,恨不得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护着。可惜长乐门的整体实力较弱,座位被安排到后面,离衍天宗很远。   “师父没来,傅老狗也不露面。”洛肜端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就被三师兄拿走。   江游木着脸把酒水往后一洒,说:“不要喝,朝令宗的东西不安全。”   洛肜:“……”呃,好严瑾的三师兄。 第51章 仙门大会二   朝令宗的东西确实不好入口, 李文肃从乾坤袋里拿出一袋灵果给师妹解馋。   灵果清甜多汁,不止可以补充灵力,还能舒筋解乏。重点是, 这是他亲手从沧海秘境里摘回来的, 绝对安全。   “谢谢二师兄。”洛肜啃着果子继续盯白玉钦,明目张胆到让几个师兄对视后暗自摇头叹气。   李文肃抬手轻敲她的头, 小声提醒她说:“师妹, 收敛点,周围很多人在看着你。”   身为长乐之光, 仙门未来最有可能飞升的天雷金丹者,怎么可能不吸引人注意?   洛肜看向周围, 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师兄的话,就被突然升高的旋律打断。   宴席开始了。   洛肜看着人模狗样的傅睿慈迎着众人的礼遇坐上主位, 不禁眯了眯眼,仿佛在笑。   而傅睿慈在上座后,也含笑扫过长乐门,与洛肜隔着人海对视,目光诡谲。   因为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的秘密。   洛肜见他这么自信, 当下皮笑肉不笑当众端起酒杯敬傅睿慈,随后将酒水撒向地面, 如祭死人。   “阿肜!”慕容毓神情微愣,大概是没想到洛肜会这样做。   考虑到师父他老人家还没到场,慕容毓不得不朝傅睿慈拱手致歉,防止傅睿慈暗算洛肜。   他们几个师兄弟才金丹后期,并非傅睿慈的对手。   而能坐稳一宗之主的傅睿慈, 情绪自然不会轻易外露。他摆手笑笑, 像个仁慈的长辈包容放肆的晚辈, 唯独放在膝上的手指用力收紧。   他倒要看看,她等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在场的其他仙宗长老惊疑洛肜的狂妄,对傅睿慈的大度也心思各异。   他们都知道,长乐门的规模没有朝令宗大,但两家掌门都是渡劫期的人物,真要斗起来,指定会两败俱伤。   而在弟子的方面,洛长风的四个亲传弟子,一个赛一个有天赋。最小的那个还是天雷金丹者,十六岁结丹,很是了不得。   对此,朝令宗的弟子就不怎么出色了。   这方面的朝令宗略输于长乐门,所以他们两宗应该不会在明面上动手。   真是看不出来啊,傅睿慈的野心居然这么大,为了当上第一仙门都把手伸到天雷金丹者身上了。以洛长风的护短秉性,这两宗之间肯定没完。   安然无事的仙宗尚能悠哉看戏,但损失诸多弟子的第一仙宗长老可坐不住了,压着怒火讨要说法道:“傅宗主,敢问你管辖的朝令宗内为何会出现吸食血肉的魔物?不过参加个仙门大会,竟伤我十余位的内门弟子!”   此话一出,全场静寂,连角落里的丝竹声都停了下来。   无论哪个宗门都无法忍受自家弟子被杀,还是十余位精心培育的内门弟子。刨除根骨天赋以及师尊注入的心血,光砸在弟子身上的资源就是一笔大开支。   洛肜看着众目所指的傅睿慈,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   前世的这个时间里,她痛失所有,还被设计成魔物,被朝令宗关押在密室剖丹放血换骨。   而今,她师门健在,师兄在侧,她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   “李长老请稍安勿躁,这事确有朝令宗的一半责任,在找出魔物的来源后,朝令宗会竭尽所能补偿第一宗的损失。”   补偿?人都死了,补偿有什么用?   不等第一宗的长老反驳,傅睿慈又接着说:“当务之急,是先找出那魔物,避免出现更多的伤亡。”   在场修士闻言皆是色变:“傅宗主的意思是,那魔物还潜伏在你的宗门内?”   傅睿慈沉重颔首,做足了愧疚的模样。   洛肜瞧了眼他座下不远的白玉钦,打破现场的沉默道:“如果是魔物,它不可能瞒过在场这么多仙宗长老的眼睛。会不会是傅少元弄出来的脏东西?作为被情蛊寄生过的人,我觉得众弟子的死法和蛊虫的习性很是相像。”   正主发话后,大众看傅睿慈的眼神皆有些微妙。   原来传言竟是真的?若朝令宗少宗主敢用等邪术控制天雷金丹者,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看在洛肜救过自家大弟子的份上,南山宗长老出面支持说:“洛道友的话不无道理,傅宗主是否询问过令郎?或有证据证明,杀人者为魔物?”   第一宗门的李长老跟着质问道:“说起来,我宗弟子身上确实没有魔气存在。傅宗主!烦请叫令郎出来对峙,若蛊虫出自他手,尔等必须给我们景云宗一个交代!”   好一个交代,如果他们打起来,她势必应援景云宗。   洛肜端起自备的茶杯,察觉上方射来的视线,付之一笑,索性放下茶杯煽风点火说:“傅宗主不会是想包庇自己的儿子吧?这可不符合您往日的作风。今日趁着各大宗门峰主都在,不妨叫他出来解释一二。我也很好奇,他身在朝令宗,是怎么接触那些蛊物的。”   提起这个,李文肃就来气,摇扇一甩,对上傅睿慈说:“还请傅宗主也给我们长乐门一个交代。令郎给我师妹下蛊操纵我师妹神志长达两年,若非我师妹意志力坚定寻得一线生机,恐怕早已沦为你们宗门的傀儡!这件事,我很难相信你不知情。”   ——确实,傅宗主极其看重独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那可是堪比魔种的情蛊啊!长乐门的洛肜也太可怜了。   ——溺子如杀子,傅宗主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犯糊涂。   ——我看不见得,就傅少元那个资质,没有他爹的帮助怎会练得出蛊虫?而且此次仙门大会,第一宗的弟子损失最多!其中缘由,细思极恐!   很多东西是禁不起深挖的,洛肜不过起个头,朝令宗的过往行为就被蒙上了阴谋论。   洛肜抬头看着主位上的傅睿慈,正等着他开口放弃傅少元,就听屋外传来一声婢女的惨叫。   众人闻声回首,看见魔气冲天的人形怪物,神色惊变。   “怎么回事?”李文肃凝眉收扇,起身护在洛肜身前,“怎么会有魔种出现在朝令宗内?”   洛肜也很费解,她当初是想过给傅少元种下魔种,让他在仙门大会上当众入魔,就跟他们前世算计她那样。   可她那会不是没来得及下吗?傅少元怎么真变成魔物了?   “师兄小心,这是深渊魔种,被感染后极慢拔除,特别伤身,毁根本。”   嗯?被魔种感染之后还能拔除的吗?   慕容毓等人不解,但眼下情况容不得他们分心。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不在,长乐门弟子只能由他们几个做师兄的护着。   魔种可不是个好东西,一个处理不当,就算是大乘尊者也会遭殃。   南山宗的长老见长乐门没个年长者坐镇,忙提声叫道:“长乐门的几个娃娃快过来!”   被洛肜救过的大弟子陈桦熠也出声邀请。   情况危急,慕容毓果断带着师弟师妹和南山宗的弟子汇合,还不忘跟南山宗的长老道歉。   “客气什么,若非洛小友在北江出手相救,我们南山宗这几个傻弟子还不知折在哪里。说起来,你们师尊为甚不来参加仙门大会?就算自己没空来,也应叫几个长老陪同才是。”   慕容毓三言两语将南海出现魔种的事告知南山宗长老,解释自家师父不是不来,而是被棘手的事绊住了脚。   “南海前段时间不是才出现魔种么?我记得当时还是洛小友解决的?”   慕容毓颔首,正要回答,就听南山宗的长老问:“洛小友呢?”   慕容毓回头,没看见洛肜,只看见了李文肃和江游。   他心里一沉,越过他们看向后方,果然瞧见了洛肜的身影。她应该是想去援助玉山君,但被人数众多的魔人挡住了去路。   白色倩影被魔人里外包围,看得长乐门弟子胆战心惊。   “师姐!”   “师妹回来!”   李文肃和江游担心她出事,忙召出兵器赶过去。   傅睿慈也喊着傅少元的名字,连同其他门派的长老清理越冒越多的魔人,艰难地朝已经彻底沦为魔物的傅少元靠近。   普通人被魔种寄生后都会暴涨几十倍的力气,更别提是被魔种寄生后的修士了。   他们不畏伤痛死亡,且杀伤力一流,实在打不过的时候,还会飞到人群中自爆。   自爆产生的魔息会转向寄生方圆数十米的生物,处理起来极其棘手。   洛肜看着挡在魔人大军前的白玉钦,还没过去拉他回来,就被自家师兄带了回去。   “你乱跑什么?他有上古封魔剑护体,你呢?万一你被魔人抓伤,谁救得了你?!”李文肃紧紧拽着洛肜的手腕,不让她去冒险,回头看见身陷囹吾的白玉钦,将洛肜交给大师兄看管,自己召出本命法器过去相助。   江游亦拔剑同往。   “二师兄,三师兄!”洛肜皱眉,她不怕被魔种寄生,其他人却不行,“大师兄,你快叫二师兄他们回来。”   魔种对灵界修士来说无比危险,即便她有手段清除人体内的魔息,也没法挽救因魔种损坏的七经八脉!   现场那么多大乘期的长老,轮不到他们这些金丹期的小辈出手。   慕容毓安抚她说: “别担心,文肃他们会帮你把玉山君带回来的。”   洛肜自责地抿住下唇,小古板重要,师兄们也同样重要。如果师兄们为了帮她救小古板而受伤,她该如何自处?   不行!   洛肜看着前仆后继的魔人,再度握紧手中的点苍。只有把魔人处理掉,才能保证身后弟子的安全。   “大师兄,我——”洛肜抬头看着慕容毓,刚要说话,就被慕容毓一把拽到身后:“小心!”   南山宗长老以掌风击退飞过来的魔人,谁知刚打到对方身上,魔人就猛地炸开,化作万千碎肉如疾风骤雨洒向人群,   被碎肉沾到的弟子瞬间呼吸错乱,且肢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片刻就被魔种寄生,反扑身旁的同门弟子。   幸好慕容毓反应及时,在魔人自爆的时候袖手一挥,祭出伞器挡下脏血肉块,避免门下及南山宗的弟子被寄生。   刀剑相交的声音遍布整个礼堂。   洛肜抬脚踢开朝他们蠕来的肉块,挥刀清理周围的场地,叮嘱身后弟子说:“列阵!别让这些肉块近身!”   她抬头看向被魔人包围的白玉钦和两位师兄,再看现场逐步减少的幸存弟子,目光落在挑大头的十二个位大乘尊者身上。   没等她看清他们的行动,就见傅睿慈一剑将魔人穿心,魔血溅到不远处的李长老。   艹!   洛肜拳头硬了,很难相信这是无意的。   在第一宗弟子的呼喊下,李长老成为第二个被魔种寄生的大乘尊者。至于头一个大乘尊者是如何被寄生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这狗东西是真的贱,朝令宗内出现魔种指不定是这狗东西自导自演的。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师兄,你保护好师弟们,我去帮二师兄三师兄解围!”   “阿肜!”慕容毓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眼看洛肜进入危险区,眉头皱得嘶紧,又不得不留下来保护同门师兄弟。 第52章 仙门大会三   越来越多的修士被魔种寄生, 李文肃为避开感染者的爪牙,翻身后跳,刚站定就见一阵熟悉的刀风从身旁掠过, 劈退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阿肜?回去!”李文肃转身喝退不听话的师妹。   洛肜目光沉着, 提刀开出一条出路,在与师兄们汇合后, 抓过他们运劲一推, 以刀风铺路,将他们护送回大师兄身边。   “你怎么样?”洛肜问着身边的白玉钦, 大有他坚持不住,就送他回去的意思。   白玉钦平复了下呼吸才开口道:“我没事, 你不该过来。”   洛肜没在他面前藏拙道:“这是深渊魔种,以灵界的方法很难驱除, 我想用血把他们引走,不然拖下去,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掉。”   “又用你的血?”   “嗯,只能用我的血,具体原因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相信我, 它们对我造不成伤害。傅睿慈有猫腻,你在我引走魔种的期间, 帮我盯着他,照看好我师门的人。”   白玉钦断然拒绝:“被寄生的人里有两个大乘尊者,你搞不定。我已给师门传信,再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衍天宗的人过来也没什么用, 但小古板坚持, 洛肜也不好一意孤行。   她思索了下, 决定等衍天宗出现后再用自己的方法。   “那你小心那些长老,他们畏手畏脚的,只顾扫自家门前雪,顶不了什么事。”而不畏手畏脚的长老都被魔种寄生了,凑巧得让人心里生疑。   白玉钦应声,察觉身后袭来的危机猛地转身,正好看见洛肜提刀替他挡下杀招的瞬间。   只是区区一个金丹期怎么可能完全接下大乘期的攻势,白玉钦瞬身上去接住被击退的洛肜,两人合力,才勉强卸去对方的大部分力道。   洛肜落地被白玉钦搀扶,她咬牙咽下嗓眼翻涌的鲜血,抬袖擦掉溢出嘴角的血迹,跟白玉钦说:“把他引走。”   白玉钦明白她的意思,提剑对上魔化的李长老,又不与之正面交锋。   洛肜趁机看向傅睿慈那边,见他勾着另一个魔化的大乘尊者往她师兄那边引,怒气暴涨。   喜欢这样玩是吧?   洛肜从混乱的人海里迅速找出魔化的傅少元,提刀过去旋身一脚,将他踢到傅睿慈那边。   傅睿慈察觉有东西飞过来,条件反射地出手,下一秒,礼堂回荡着傅睿慈的呐喊。   “元儿!”傅睿慈目睹爱子死亡,痛得撕心裂肺,过了会,猛地看向站在刀光剑影的洛肜,“你找死!”   傅睿慈红着眼,手里的坤宏剑随着剑主的心情闪烁着电光。但就在洛肜以为她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傅睿慈挥出的剑势微抬,竟略过她直指她身后的白玉钦。   这厮疯了?   洛肜蓦地睁大瞳孔,来不及震惊就迅速起手挥出十八道刀墙,组成星阵抵御傅睿慈的剑招。   “夜郎自大。”傅睿慈看不上洛肜的七星刀阵,再次挥出一剑加速破解。   “傅宗主!”   “阿肜!”   长乐门的弟子和其余长老看见傅睿慈和洛肜打起来,皆出声制止,李文肃和江游更是顾不上危险飞身朝洛肜奔去。   但他们的速度远不及渡劫期的剑势,在赶去的途中,洛肜的刀墙就被剑招瓦解置身于杀招之下——   “傅睿慈尔敢!!”慕容毓等人见追赶不及,瞬息祭出自己的保命法宝掷向洛肜。   多个天阶法宝接连挡在洛肜身前,意图吃下傅睿慈的剑势,但渡劫期的修为不是几个天阶法宝就可以抵挡的。   傅睿慈的剑势快如闪电 ,眨眼冲破阻碍直指洛肜,丝毫不给洛肜躲避的机会。   死吧!   认真的吗?   洛肜迎着杀意对上仿若入魔的傅睿慈,脑中回忆起前世的一幕幕,冷静祭出自己的保命法宝挡下傅睿慈的这一击。   前世她血洗朝令宗的时候都没见过傅睿慈这么癫狂,他是接受不了傅少元的死,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亲手杀了儿子?   不管怎么样,痛就对了。   洛肜在师兄的呼喊中,抵着傅睿慈的剑势被击退至礼堂外,落入魔人的人海里。   “阿肜!”   “师妹!!”   距离魔人最近的白玉钦毫不犹豫地飞身营救,不顾背后的杀机,剑招连扫洛肜坠落的周围。   她不会有事的!   白玉钦大力清理着魔人,察觉到灵力的波动,纵身一跃,避开脚下凌厉的刀光。再转身,方圆十里的魔人被悉数拦腰斩断,而洛肜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万幸!   白玉钦刚松下一口气,又因洛肜脸上的鲜血而提心。   他飞身过去接洛肜,全然忘了被魔种寄生的危险。   “玉山君小心!”礼堂内有弟子好心提醒,瞧长乐洛肜身上的血,多半是被魔种寄生了!!   洛肜脸上沾着魔血,借着白玉钦的力气凌空而起,旋身劈退扑来的魔人,再次对上前方的傅睿慈。   呵,他就知道这小杂种没那么容易死。   已经冷静些许的傅睿慈盯着洛肜的目光诡谲,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今日他不惜赌上朝令宗,也要让她被灵界唾弃!   傅睿慈转身看向长乐门弟子,魔化的李长老已将南山宗的长老重伤,剩下几个小辈暴露在危险之下。   一边是同门手足,一边是心上人。   你能救谁呢?小杂种。   洛肜顺着傅睿慈的目光看见大乘尊者对自己师兄出手,顾不上平复自身伤势,蓄力将点苍扔掷过去暂时拦截,同时召出红绫纵身赶往师兄身边。   白玉钦刚要跟上,就被另一个大乘尊者拦住去路。   他心里一沉,提剑对上各方面都碾压自己的魔化尊者。   差不多了吧。   傅睿慈看着洛肜从广场赶往礼堂,不要命地对上大乘期的尊者伤上加伤,神色隐隐癫狂。   “洛肜!”他沉声一喊,提剑过去与之缠斗,让她无心顾及他人道:“你以为你突然清醒过来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师父为什么还没来,朝令宗为什么会出现深渊魔种?”   洛肜凝眉:“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呵。”傅睿慈冷笑反问:“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及你厉害。你看你,不止害死自己同门师兄,还连累衍天宗的得意弟子。”   洛肜扭头,看见被尊者重伤的小古板,再看被李长老掐住脖颈脸色青紫的大师兄,心神一散,猝不及防被傅睿慈挑断手筋。   不好!   点苍从她手中脱落,失去灵力的支撑后光芒渐暗。   傅睿慈见状大笑,收剑扫了眼天际,逼她道:“你灵力早已耗尽,我容你多喘息两秒,让你看着你师兄是怎么死的!”   死?   洛肜果断放弃一切,合眼召集魔气,在白玉钦的制止声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个修真者转化成一个魔修。   源源不断的魔气从魔人身上流向她的体内,代替灵力疯狂填充她透空的灵璧,修复她身上的伤口。   现场鸦雀无声,随着洛肜的睁眼,方圆百里的魔人被吸光魔力悉数倒下。   “阿肜…”慕容毓侥幸脱险,一边咳嗽一边抬手伸向众目所瞩的洛肜,“回来。”   洛肜身上的宗门校服被魔气包裹,再也看不出原样,她张开五指,地上的点苍自动落去她手中。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她体内的魔气还在节节上涨,修为早已冲破了原有的金丹期。   “哼!”傅睿慈剑指洛肜,给她定罪道:“你果然和魔族有染,从你弄出蛊虫反咬我儿开始,你就入了魔!本尊原想着借仙门大会试探你的身份,却不想你这么狠毒,竟给我儿下魔种,意图毁掉灵界未来!”   洛肜看向在场的幸存者,除了长乐门的弟子和白玉钦,同期弟子无人敢于她对视,而一些峰主长老们,则用憎恨的眼神瞪着她。   这些反应都在她的预料当中,所以她心绪毫无起伏,平静反问:“如果是我把魔种带进仙门大会意图毁掉灵界栋梁,那我还当着你们的面入魔吸走魔人身上的魔气做什么?我不应该放任自流,看着魔种肆虐到底吗?”   “傅睿慈,你身为渡劫期的一宗之主,竟然连几个魔种都控制不了,还做出连累李长老被寄生的事。要不是你无作为,眼看着我师兄濒死都不出手,我何必自毁修为,用禁术入魔,阻止这一切?”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的目光不由转到傅睿慈身上。   就在众人等着傅睿慈解释的时候,一支破魔箭从天边极速射来,目标直指站在广场中央的洛肜。   她转身,还未出手,利箭就被岁华挡下。   “师尊!”衣襟染血的白玉钦朝着箭来的方向单膝下跪行礼。   衍天宗宗主——卫温鸿。   洛肜抬首,看着对方从门口现身。   “师妹!走!”李文肃和江游扶着大师兄挡在洛肜身前,可他们挡得住洛肜,挡不住她身上的魔气。   随着卫温鸿踏进门,在场的修真者皆朝之弯身拱手。   卫宗主径直来到自家小徒弟跟前,扶起他查探他身上的伤势,见他逞强,皱眉给他喂下一枚丹药,再运劲给他梳理。   “怎么回事?”他看着遍地的尸体,目光落在现场唯一的魔修身上。仔细一看,目光微顿,这个娃娃不是——洛长风的宝贝弟子吗?   白玉钦启唇,亦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师尊,洛肜是为了救人才被迫入魔,她没有伤及无辜之人,还请师尊网开一面!”   “阿钦?”   卫温鸿看着小弟子,他为对方挡下自己的破魔箭已经很出格,眼下居然还拖着重伤之体替魔修求情。   不管长乐门的弟子因何入魔,都改变不了她已经是魔族的事实。   李文肃趁着衍天宗宗主和白玉钦交谈,再三暗示洛肜离开。傅睿慈见状,猛地出手袭击洛肜。   洛肜运劲推开身前保护自己的师兄,提刀接下傅睿慈的剑势,当着卫温鸿的面与傅睿慈打斗起来。   她没有收敛自己的实力,傅睿慈却为了演戏未尽全力。   真是找死。   洛肜接连挥出数道咒链刀墙,每道刀墙上都流转着邪恶的气息。   哼!终于急了吗?   傅睿慈看着四周神情惊骇的仙宗弟子,转攻为守,意图让洛肜露出更多的马脚。   洛肜配合他戏耍自己,等卫温鸿察觉不对,傅睿慈也感觉不妙的时候,七八道咒链骤然贯穿傅睿慈的身体,其中一根还把他丹田的金丹给穿了出来。   “真有意思。”洛肜伸手接过他的金丹,当着傅睿慈的面捏成齑粉,将之纷扬落地。   傅睿慈面如土色,当众呕血不止。   而卫温鸿已然搭箭拉弓,目标直指洛肜。 第53章 仙门大会四   “师尊不要!”白玉钦瞬步挡在弓前, 迫使师尊收手后,‘噗通’跪下求情。   诛魔箭一出,魔不死箭不休, 他不能让师尊射出这一箭。   长乐门的弟子回过神来, 亦纷纷护在洛肜身前,拱手请求卫宗主手下留情!   卫温鸿心中震怒, 看着替魔族求情的小徒弟, 恨铁不成钢道:“你为她求情,可是想让北海一族的悲剧在其他宗门重演?她心性已然受损, 出手狠辣,皆是毒招。以她方才对魔气的掌控上看, 她必不可能今日才入魔,如此这般, 你还要替她求情,莫非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白玉钦无声默认,低头继续求情道:“师尊,她并未害人。”   “并未害人?”卫温鸿指着被废的傅睿慈问:“他不是人?这地上的尸体,生前都不是人?”   白玉钦冷眼扫视苟延残喘的傅睿慈, 敛眉解释道:“师尊,事出有因。傅宗主算计洛肜在先, 且在众人对付魔种时对无辜之人下暗手,死有余辜。地上的尸体也并非洛肜所为,这些日子我与她同出同进,她断不可能做这些手脚,恳请师尊明查。”   长乐门弟子紧跟着行礼:“求卫宗主明查!”   卫温鸿环顾四周, 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弟子, 而是这个洛肜, 着实不能留。   因为她不止入魔,还修习魔族禁术!   年纪轻轻便能在顷刻间废掉一名渡劫尊者,假以时日,他都没把握制服她。   放她离开等于养虎为患。   洛肜感受着卫宗主的杀意,目光穿过挡在自己身前的同门师兄弟,看向当众下跪给自己求情的白玉钦。   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毕竟前世她从没见过他给谁下跪,只以为衍天宗和小古板一样,不与其他宗门同流合污,所以对她诸多不管。   可事实并非如此。   衍天宗其实也容不下她。   眼下气氛僵滞,若她不消失,三方都下不来台。   算了,既然魔种危机已解,她还是先离开为妙。   洛肜转身欲走,但脚尖刚离地,背后就射来一支强有力的破魔之矢。   渡劫尊者的箭势拨开挡在洛肜身前的一众弟子。   白玉钦听见离弦之声,猛地抬首,不顾淆乱的灵脉,提剑就要去挡。但他刚动弹就被卫温鸿按住了肩膀,卫温鸿沉声警醒他道:“仙魔两立,玉山莫入歧途!”   “师尊,洛肜是被逼的。”白玉钦因为反抗身上的压制导致口齿流血,惊得卫温鸿不得不收手放开他。   甫一得到自由,白玉钦立即起身飞向抵御破魔箭的洛肜。   他张口刚想提点她,就被洛肜隔空一掌击退。   洛肜对上白玉钦震惊的眉眼,将飞身上前的师门师兄们也悉数击退,不让他们靠近说:“不关你们的事。”   “阿肜!”慕容毓受伤颇重,看着被破魔箭步步紧逼的洛肜极其心痛。   他不知道自己师妹是怎么入魔的,她明明是不世之材,是整个修真界最有希望飞升的修真者!   遮天蔽日的魔气熏得众人自发护住口鼻,卫温鸿见洛肜不惧破魔之箭,眸色渐深,抬手搭弓,秒速射出第二支破魔箭矢。   天地灵气受召而来,跟随渡劫尊者的灵箭一起诛杀魔界宵小。   洛肜应付一支破魔箭矢已经很吃力了,察觉射来的第二支箭矢,躲避不及,只能侧身避开要害,硬生生地抗了下来。   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洛肜被第二支破魔箭矢射穿左肩,继而被箭势定到广场中央的龙柱上。   “阿肜!”   “师姐!!”   长乐门弟子不顾危险争相跑向广场中央。   鲜血浸过洛肜的外衣,沿着凹凸的龙纹汩汩往下流。   洛肜拧眉握住滚烫的箭身,以掌心皮开肉绽的代价,猛地将箭矢拔离身体,带出一连串的血珠。   血滴落地成梅,洛肜以点苍驻地,踉跄着站稳身体。   这就是衍天弓的威力吗?一下便将她的魔气震散了三分之二,比小古板的上古封魔剑岁华还凶。   卫温鸿并未就此罢手,在洛肜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不顾徒弟的阻挠,再次拉弓对准洛肜的眉心。   这一次,似乎不再是打乱她招式那么简单。   半身是血的洛肜,抬头握紧手中的点苍与卫温鸿对视。   正当她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脚下忽然一阵山摇地动,震得众人慌忙御剑升空。   “怎么了怎么了?”   “那是什么啊!”   一股比魔气还要浓重的怨气从柱身喷涌而出,四散遮天,瞬间盖过洛肜方才的魔气,让本就暗沉的天空如坠夜幕。   血月成型。   洛肜抬头看着被鬼气笼罩的朝令宗,第一时间回去保护自家师兄。   灵煞降世,万鬼来朝。   如今的朝令宗已成一方鬼域,恶煞女失去傅睿慈的修为压制,加上她之前解封的两处封印,足以让其归位暴走。   这种精通仙宗剑法,且保留生前实力的灵煞不好对付。   卫温鸿见洛肜忽然往仙宗弟子的方向冲过来,下意识地再次搭弓,刚要放箭,就见她替幸存的弟子荡平了嗜血的恶灵。   卫温鸿因此迟疑了一瞬,片刻拉弓的手微抬,对准洛肜身后的柱身,一箭射杀过去。   灵箭包裹寒霜,带着天山术法,净化四方怨气。   让众人得以窥见怨气真身。   “琨!琨瑶仙子!?”第三仙宗的长老看着被灵箭消去怨气的面孔,率先认出对方,颤指震惊问道。   他这一喊,画面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望向悬浮上空,周身被怨气包裹,只露出一张灰白脸颊的女子。   这都能认得出来?   此时的灵煞,不及她生前的画像,或刚解封第一处封印时的三分之一美!   洛肜将自家师兄弟送出危险地带,转身看见呆站着不动的仙宗长老们,皱眉抬手,以魔气延长刀锋,替他们挡下扑面而来的剑气。   刀剑相撞的脆响,唤回了众长老的神智。   他们纷纷出手防御,互相问道:“琨瑶仙子不是陨落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灵煞?!”   “不清楚!”   “三百年前莲花门突然公布琨瑶仙子坠入魔窟,从那时起,世上便没有琨瑶仙子的消息了!”   “别说我们,就是卫宗主也曾多次去魔界寻找,同样一无所获!”   洛肜肩上的伤口还在淌血,精纯的魔血吸引了不少恶灵前来。她似毫无痛感,提刀劈毁一群又一群的挡路鬼,同时分心捕捉前辈们话中的信息。   前世傅睿慈一直没有解封恶煞女,是以,她并不知道恶煞女的更多身份。只听傅少元说过,那是他父亲的师妹。   看来这师妹的来头不小啊,不仅生前能让鲜少出世的卫宗主多次前往魔界寻找,死后还能让卫宗主走神。   方才若不是小古板反应快,衣袂飘飘的卫宗主怕是要跟她一样光荣负伤了。   好戏不容错过!   洛肜正打算留下来看他们怎么对付恶煞女,就被大师兄慕容毓一把拽住了胳膊。   李文肃受不了地摸她头揉她脸,再捧起她的下巴观察她的眼睛,见她眨着一双染血的魔瞳,万分痛心道:“师妹,你怎么就入魔了?你今后可该如何飞升!!”   洛肜:“……”   万万没想到,二师兄见她入魔后,最担心的居然是她飞升的问题。   江游亦抿紧了嘴唇,紧到唇瓣泛白。   慕容毓却管不了那么多,将她往外赶道:“趁卫宗主没注意你,你先离开这里。”   “对!”李文肃跟着推搡洛肜离开说:“卫宗主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不会听你解释的,师妹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里事情结束后,我再和师父联系你。”   “莫怕。”江游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他不会说漂亮的话,但寥寥二字就足以让洛肜安心。   上辈子他们不曾见她入魔。   所以报完仇后,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她师兄们还活着,看见她这个样子,会不会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将她扫地出门,断绝关系,甚至是清理门户呢?   事实证明,她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   “没事的。”洛肜转身看着他们道:“师兄,我暂时没法解释我身上的事,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害过无辜者。”   “我们相信你,其余宗主却不会。阿肜听话,你先离开这里躲一阵。”慕容毓回头看了眼被恶煞女吸引全部注意力的卫宗主,以及各宗峰主们。   连白玉钦都没办法阻止他师父,更别提是他们这几个了,所以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慕容毓劝导的期间,李文肃不忘给师妹的伤口上药,江游则负责清理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恶灵。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场这么多弟子,这些恶灵却偏偏追着他们跑。   洛肜看了眼流血不止的箭伤,安慰眉宇焦躁的二师兄说:“二哥没用的,这是衍天弓造成的伤口,寻常灵丹不会生效。”   “那怎么办?”李文肃抬头问洛肜道。   慕容毓倒是略有所闻说:“好像只有衍天宗的心法才能止血。”   衍天宗?衍天宗向来不参加这种仙门大会怎么可能——李文肃眉头拧到一半突然松开。   往年是没人参加,但今年不是来了个玉山君吗?   凭白玉钦刚才替阿肜求情的架势,他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的请求吧?   李文肃扭头寻找白玉钦的身影,那人正挡在层出不穷的恶灵面前,白衣长剑的特别好认。   “我去把他带过来!”李文肃丢下这句话就往被怨气笼罩的地方跑。   洛肜哪里会同意,她好不容易把师兄们带出鬼域,当即身形一闪,拦在二师兄跟前说:“师兄留下,我去带他!”   “阿肜?!”李文肃被推了回来,看着纵身跃进鬼域的身影,懊丧地锤了锤掌心。   江游提起长刀就要跟进去,却被慕容毓和李文肃同时拦下道:“老三别冲动,当务之急是先联系上师父!”   此时他们都受伤不轻,跟在阿肜身边只会添乱,唯有师父出马方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54章 仙门大会五   洛肜冲回灵煞张开的鬼域里, 起手一刀劈散白玉钦身后的恶灵。   刀风掠过白玉钦的眼底,令他蓦然回首望去。   “分什么心?”洛肜上前替他接下袭击,顺便扫了眼其他弟子。   得亏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都至少是金丹以上的修为, 还能再撑一会, 没那么快全军覆没。   “你的伤怎么样?”白玉钦和洛肜同时扭头关心对方的伤势。   洛肜微愣,刚摇头表示没问题, 就被发现她伤口流血不止的白玉钦握住手腕拉离混战区。   “等等。”洛肜知道小古板想做什么, 反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以大局为重说;“我没事, 衍天弓没有射中我的要害,我们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你在流血!”白玉钦提声, 想让洛肜明白伤口的严重性。   被衍天弓射伤的魔族,即便没命中要害也会因血流不止而元气大伤乃至死亡。除了太上忘情的心法能减缓其伤势, 任何灵丹妙药都不能止住天弓的流血。   他生气了。   洛肜在嘈杂的厮杀环境里,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古板的情绪。   很新奇,小古板前世的性格极其隐忍,即便看见她近乎自虐的举动也不会指责她半句。   别说指责了,就是一句大声的话都没有。   他只会默默地帮她收拾残局, 比如找到重伤的她,小心地背回去疗伤。   大概是自家师兄已不在危险区域, 又或者前世经历过更大的场面,灵煞的降世并没法阻止洛肜在险境中散发思维。   直到朝令宗的牌楼连同登山长阶被一剑劈裂的时候,洛肜才骤然收回神思,抬头望向上方无差别泄恨的恶煞女。   好强的剑势。   一个被剥魂镇压数百年的灵煞,挥出来的剑招居然比在座的几个宗门长老还威猛。   “我好像小看她了。”洛肜低声说着环顾四周, 发现各大长老神色各异。有激动神往, 有皱眉肃穆, 还有神色惊骇的。   白玉钦担心洛肜乱来,一直没敢放开她的手,拉着她退到一旁说:“莲华剑招第一式,白云出岫。”   “嗯?你知道她的招式?”   白玉钦看了洛肜一眼,蹙眉抹掉她颊边的血渍说:“有幸在藏书阁里翻看过。”   想起那座高达百米的藏书宝塔,洛肜就不奇怪白玉钦知道得那么多了,里面别说了三百的历史,估计千年前的事迹都有记载。   “那你可知如何破她的剑招?”洛肜抬头望向白玉钦,看见他眼中的自己,下意识地别开脸。   入魔后的修士瞳孔都会微微转红,虽然不至于红欲滴血,但也挺难看的,完全不像个好人。   白玉钦摇头,为了不给洛肜压力,抬首看向与师父过招的恶煞女说:“上面只记载了基础的莲华剑法,但朝令宗的剑招由它改编而来,兴许会有共同之处。”   “哪有,她方才的随手一挥就胜过朝令宗第七重剑诀。”朝令宗的招式她还不清楚吗?不过她一直不知道,朝令宗的剑法是由三百年前的莲华门改编而来。   到底是挥剑的人厉害,还是朝令宗自创糟粕,丢其精华?   应该还是人厉害吧?   白玉钦仿佛看出她所想,低声告知她:“史书记载,莲华宗的掌门之女,名唤琨瑶。只比你晚一年结丹,在当时,也是名扬天下的不世之材。”   “嗯?”洛肜结合之前听到的消息,很快就发现其中的漏洞,掉入魔窟的修士,怎么会在灵界变成恶煞?   她扭头扫视了圈对怨灵攻击应接不暇的仙宗弟子,眼神犀利地找到了藏于角落的傅瑞慈。   这狗东西可真能活的,被她捏碎金丹落到这种处境都还没死。   没死更好。   洛肜瞬身闪到傅睿慈面前,发现他身后居然还护着奄奄一息的傅少元,顿时眉峰上挑,在术法横飞的漫天厮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琨瑶仙子的死,跟你有关系吧?”   嗓音清晰入耳,让傅睿慈想装作没听见都难。   他抬起血迹斑斑的脸,盯着入魔以后的洛肜,癫狂一笑,还旁若无人的越笑越大声。   装疯卖傻。   洛肜神色不变,提起点苍戳了他肩膀一个窟窿:“就算你现在不说,等各大长老平息混乱以后,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谁叫你有前科在身呢?”   “哼呵,他们平息战乱后,第一个审判的人应该是你,潜伏在仙门的小杂种。”傅睿慈好似已心存死志,抬起的眼中,只映着被各大宗门长老团团包围的恶煞。   洛肜面上不怒,提刀在其右肩又戳了个窟窿说:“潜伏在仙门的杂种不应该是你吗?不仅和魔族勾结,还动用鬼族秘术,随便一件拎出来都够让你流芳千古了。而我不过是入个魔,哪里及得上你啊。”   傅睿慈神情晦暗,抬头重新看向洛肜。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他并没有跟仲燕绝做过交易,所以即便他们兄妹俩相认,仲燕绝也不可能告诉她那么多。   “你有什么证据。”   洛肜扬了扬嘴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那模样,已然胜券在握。   她抽回刀尖,换了个话题说:“其实,我以为你这么护着傅少元,是对其生母情有独钟。但那天我一看,发现你也没多在意对方。”   说完,洛肜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加深嘴角的笑意说:“你明知她被亲子生食,却还要护着这个罪魁祸首。”   傅睿慈脑中‘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断开,虎目圆睁道,“是你!”   “对啊。”洛肜笑意不达眼底:“想引出我下的蛊,怎能不惊动我呢?”   周围太吵。   忙着清理怨灵的白玉钦听不清洛肜的话,但见傅睿慈突然眼冒血丝,一副要吃人的样,他想也不想地将洛肜拉开。   “他跟你说什么?”白玉钦问道。   洛肜摸了摸鼻子:“没有说什么,我就是问他,琨瑶前辈是不是他害的。”   白玉钦凝眉,回头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傅睿慈问:“是他吗?”   洛肜摇头:“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我觉得多半跟他有关。瞧其他宗门长老对琨瑶前辈的在意程度,不用我动手,他们也会着手调查这个老家伙。”   无需再管这个废人了。   眼下琨瑶有卫宗主以及各宗长老牵制,洛肜拉了拉白玉钦的衣袖提议说:“白玉师兄,我们先把在场的小辈带出去吧?”她要是不帮忙,小古板肯定会累得够呛,他都身受重伤了!   白玉钦微微颔首,寻着刺鼻的血腥味看向她还在流血的箭伤,紧了紧掌心的皓腕道:“先去止血。”   洛肜:?   等她止完血黄花菜都凉了。   “没关系,伤口不大。”快点把这些碍事鬼带出去,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洛肜!”白玉钦气急沉声。   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洛肜抬头看着白玉钦苍白紧抿的薄唇,过往画面接连呈现。   她妥协地伸出手,掌心朝上说:“渡我点灵力即可。”   白玉钦垂眼,他还未试过如此潦草的疗伤方式。   怎么就不信呢?   洛肜冷眼扫散周围的恶灵,主动牵起白玉钦的手,十指紧扣说:“集中注意力,将灵力引至掌心过渡到我的手上。你修习的是太上忘情心法,灵力对我同样有效。”   无需他费神帮她疗伤,她自己就可以依靠灵力调理。   白玉钦看了她一眼,按照她说的,将灵力引渡到她的掌心。   洛肜收到后,熟练地将灵力引到箭伤位置。片刻不到,伤口的流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缓。   看,是不是很简单?   洛肜抬头刚想跟白玉钦这样说,就见他面色如金纸。   洛肜心惊,立马撤回手,扶着他的胳膊自责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还身受重伤。”   她怎么能忘了!   眼前的小古板还不是二十年后的玉仙尊。   “你的伤。”白玉钦侧首,看着血淋淋的创口担忧。   眼看他还要勉强自己,洛肜赶紧给自己点了两大穴道,实则施了个障眼法说:“没事了,我已经止住血了!”   受伤颇重的白玉钦没有察觉到异常,看了眼洛肜的伤口,以为真的已经止住血,神情稍霁。   他的灵海早已枯竭,方才是将经脉里的灵力都抽了出来,还担心灵力不够止不住她的血。   好在止住了。   洛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想去探探他的灵脉,又不敢去探。   因为她现在是魔修的状态,用魔气入小古板经脉,怕是要毁了他。   “我好多了,我来开路!”洛肜不再在白玉钦面前掩藏,出手皆是杀招,很快就在漫天怨气里撕出一条血路。   “走开!”   洛肜从恶灵嘴下救出一名门派弟子,随手将之推到身后聚集起来的队伍里。   她不跟这些弟子交流,也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她。   因为她深知仙宗弟子“嫉恶如仇”,从小就被教导与魔族势不两立。面对她的救助,他们只会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并不会心生感激。   而她也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因为她救他们是看在小古板的面子上,并非真心想救人。   洛肜回头留意着白玉钦的安危,再次劈散宛如饿狼扑食的恶灵体。   斩杀间,洛肜余光发现不远处的叙兰生,想起他前世放她出牢门的事,顿时足尖一点,瞬身来到他面前,替他肃清周围的恶灵问道:“还好吗?”   叙兰生看着魔气围绕的洛肜目光错愕。   洛肜没想太多,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向求生小队。   她方才离开时,不过随手捏了个结界阻隔恶灵,并不能支撑太久。   这不,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岁华的剑光,顿时拽着叙兰生提速冲过去。   小古板太着急了!   虽然结界简陋,且在被恶灵挤压,但完全能撑到她回去震场!   洛肜心里这般想着,目光和数米外的白玉钦对上。   小古板神色平和,见她归来,如墨画般的眉眼顷刻漫上暖意,像是瞬间鲜活过来。看得洛肜心口一跳,不合时宜地猜想,他应该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即便无前世记忆,也如前世般对她好。   洛肜跟着心欢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但还未来得及唤他名字,就被猛然刺入后背的利器怔住。   嗯?   因为感到意外,洛肜并没有立即还手,而是扭头朝对方望去。   叙兰生对上洛肜探究的眼神,蓦地慌乱,似突然清醒过来,颤手松开刺入洛肜背后的匕首,唇齿张张又合合,不知该作何解释。   洛肜没心思管他的情绪,反手拔出匕首丢回去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再有下次。”   前世他曾打开地牢放走她,这一匕首,就算是还他的人情了。   说话间,察觉不对的白玉钦已经走出洛肜的结界赶到她面前。   他拉住洛肜的胳膊,看见带血的匕首眸色生变,一句“他竟敢伤你”还未出口,就被洛肜拉了拉衣袖说:“没事的,不是衍天弓或者岁华等上古神器,对我构不成威胁。”魔气会不断地修复她的身体。   洛肜起手将浑浑噩噩的叙兰生推到求生小队里,尔后拉着白玉钦再次清敌开路。   眼看马上就要冲出鬼域,几个长乐弟子却灰头土脸地从外面滚了进来。   洛肜削恶鬼的动作一顿,上前扶起师妹金敏儿问道:“怎么了?”   “师姐!”金敏儿赶紧站稳重新拿起刀说:“外面来了好多的魔族!!大师兄正在外面跟他们交手!”   话音刚落,本就受伤的慕容毓被击退进来。   鬼域的黑雾被吹开一角,让洛肜和外面的魔族四目对上。   好大的胆子。   洛肜见他们要对自家师兄下手,眼底一阵红光划过。武器未达,杀意先到,将准备厮杀的魔族宵小悉数震慑在原地。   落后一步的白玉钦对此目光微凝,再次看向洛肜的背影。   那是,来自高等魔族的血脉压制?   洛肜趁着威压的震慑效果,过去一刀横斩了靠前的一众魔族。魔血落地,远比人血腥臭的味道在众人的鼻腔蔓延。   “滚回去!”洛肜冷声喝道,大有不走就杀光他们的架势。   迫于压力,觊觎灵界血肉的魔族们都不甘心地开始后退。   “阿肜。”慕容毓等人见危机解除,皆是一脸欣慰。   李文肃还上手揉了揉洛肜的头发,夸她刀法精进了不少。   其他宗门的弟子:“…………”   “如果我方才没有看错的话,洛师姐用的是纯种魔族才能用的血脉压制?”人群中,有弟子不合时宜的,小小声地提问了一句。   声音不大,场面却立刻静了下来。   人族入魔可没法用魔族间的血脉压制,只有身负魔族血脉的魔才能使用这些!   “这岂不代表着,洛师姐是名副其实的魔族??”   金敏儿听见人群里的议论声,气急败坏道:“你才是纯种的魔族!我师姐那是刀意压制!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污蔑我师姐!!”   自觉说错话的弟子心虚地低下头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洛肜回头看着白玉钦眼里的自己,她竟忘了,她好像确实不是纯种的人族。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耍他?   白玉钦看着越退越慢的魔族,主动转移话题问慕容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慕容毓愁眉:“是从山下的方向冲过来的。”也不知山下的百姓如何。   洛肜明白他们的担忧,看了眼还在垂涎他们的魔族大军,直接起手挥出十八道咒链刀墙,想眼不见为净,永绝后患。   谁知她挥出去的刀势被一股不下于她的力量所挡,若非她反应及时挺身接下,她怕是会失手误杀自己的亲人!   这股似曾相似的力量——莫非是沙玄风?   洛肜抬起的目光穿过人海,落在万魔朝拜的金发男人身上。   还真的是他!   他没事跑这里来做什么?以她的力量还不足以正面对抗对方。   在慕容毓的呼喊下,白玉钦飞身接住被自己咒链穿过肩胛的洛肜。   可恶。   洛肜眉峰皱起,下一秒,猛地扯出贯穿自己的肩膀的刀墙咒链。   迸射而出的血液不小心溅入身侧白玉钦的眼中,令他视线模糊了一瞬,继而引发识海动荡。但不等他查看自身情况,怀里的洛肜就杀气腾腾地动用了让他心神难受的魔族术法。   他隐约记得,这是种禁术。   一种能让仲燕绝都闻之色变的东西。 第55章 惊变一   “洛肜住手!”白玉钦立马拉住洛肜的胳膊阻止, 但已经晚了。   离她最近的数千魔族,瞬间被她取尽魔气,变成一具具干尸倒下。   洛肜隔着人海与沙玄风对视道:“退兵。”   狂妄小儿。   沙玄风并未将洛肜的威胁放在心上, 而是扫了眼面目全非的仙宗地界, 仿佛早就知道洛肜就是那日大闹沙海的神秘人。   “这里是灵界,你大可肆意动手, 本座倒要看看, 你能用魔族禁术支撑到何时。”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修炼者每动用一次就会对身体和神智造成莫大损伤, 直到神智泯灭沦为燚兽!   一只燚兽的自爆可瞬间毁去上千座城池,且还是以魔力为原料, 大伤魔界的元气。   是以,魔族严禁魔人修炼禁术。   但如果发生在灵界, 那就无所谓了。   洛肜多少看穿了沙玄风的想法。   她不怕禁术的反噬,只担心这老怪物插手捣乱。毕竟这里是灵界,能跟沙玄风打成平手的人都在忙着牵制恶煞女。   单凭她一人,恐难以顶住。   她有些迟疑自己的行动,但沙玄风没给她思考的时间, 好似生怕她不用禁术般,直接命令魔兵压境, 朝洛肜这边攻打过来。   “可有给宗门传讯?”白玉钦拔剑询问身边的弟子。   魔族入侵灵界,他们急需宗门增援。   “没有!灵力一直传不出去,他们应是有备而来!”第一宗弟子整齐出剑,其余幸存弟子亦做好了和魔族同归于尽的准备,挺直伤痕累累的腰板说:“我们先拖住他们, 宗门发觉这里的魔气一定会派人过来增援, 不能让我们的师兄弟们白死在这里!”   白玉钦暗自调节灵力没应声。   距他不远处, 慕容毓和李文肃多次想接近洛肜,都被围绕在她身边的魔气阻隔在外。   “师兄,快想想办法!”李文肃无力道:“不能再让阿肜用魔气了,为何师父还不到?难道师父那边——”   “别胡说!”慕容毓打断二师弟的话,目光不离被魔气包围的小师妹:“师父是渡劫尊者,不会有事的,应当是被南海魔种绊住了脚。”   话音未落,一股劲浪迎面扑来,瞬息将他们掀飞百米。   师妹!   慕容毓没想到像沙玄风这等身份的魔尊会亲自和一个小辈动手。   洛肜接了沙玄风一掌,五脏六腑俱裂,却没皱一下眉头。   “嗯?”沙玄风抬头看了洛肜一眼,意外地有些欣赏她的忍耐,但不妨碍他继续进攻说:“为何不发动禁术?”   洛肜咬紧牙关不语。   她担心自己一张口就压不住喉间翻涌的血水。   这里不是魔界,没有足够的魔气供她驱使。   “碍事。”沙玄风察觉身后的十方剑阵,以隔空打牛的方式,掠过剑阵直击白玉钦的天灵盖。   糟糕!   洛肜心神一颤,眨眼结完九个手印催动禁术——净世斩!   哼,原来破绽在那里。   沙玄风看着躲开自己杀招的白玉钦,没理。转身急退百里,眼睁睁看着带头冲锋的魔兵被洛肜的禁术吸食成干尸。   每发动一次禁术,洛肜的血瞳就会加深一分。   沙玄风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心想再刺激她几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修炼禁术的都该死。   不管是谁。   他抬手挡下铺天盖地的魔刃。   叮叮当当的连环碰响惊呆了在场的仙宗弟子,也让仙宗长老都为之侧目。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两个魔头打起来对他们来说只好不坏。   卫温鸿看着动用真格的洛肜,以及加入战局的小徒弟,蹙起的眉峰就没再舒展过。   局势不妙。   他掏出乾坤袋里仙门集结令,以灵力驱使,毫不犹豫地将其掷出鬼域。   令牌甫一升空,就化作暴雨梨花针飞往灵界大小宗门。   除了镇守要地的长老高僧,所有收到集结令的仙宗弟子及闲散杂修,皆放下手头的事立即支援。   他们行动不慢,但对独自抗压的洛肜来说,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   她动用一次又一次的禁术去对抗沙玄风,待支援赶到时,她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缓缓跪倒在魔气萦绕的点苍面前。   赶来增援的修士不知洛肜前身,见她周身往外冒着魔气,当即判定她是魔头,掏出法器祭出杀招。   刺眼的流光划过夜幕。   时刻留意洛肜安危的白玉钦瞬身接下第三仙宗的峰主攻击,察觉背后的危险,又转身替洛肜挡下魔族的偷袭。   热流浇脸,蓦地拉回洛肜几近混沌的神智。   ——怎么了?   视野一片腥红的洛肜抬手摸索护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触手可及的黏腻令她思维卡顿停滞。   她下意识地抱住倒下的白玉钦。   “阿肜!!”   慕容毓和李文肃见自家师妹被重伤昏迷的白玉钦压倒,着急地想要过去,却始终无法靠近一步。   几近失明的洛肜紧紧搂住身上的少年,寻着师兄的呼喊望过去,倏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她怎么能在这里倒下?她倒下了师兄和小古板怎么办?!   她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冥冥中,好像有道规则压制着自己。   随着洛肜的意识流失,点苍焦急地发出铮铮长鸣。   所有刀器均受到影响。   正跟随主人剑斩妖魔的岁华亦是一顿,尔后竟自发脱离白玉钦的掌控,极速飞到洛肜身边一剑横斩了欲取洛肜性命的魔族。再斜插入地,和点苍交叉,震守于洛肜跟前。   灵气和魔气相连,刀界和剑势交加。   这诡异且罕见的结界让在场之人都瞪大了双眼,紧接着把目光投到两手空空的白玉钦身上。   “看来传言是真的,衍天宗的玉山君真的跟长乐门天骄有一腿!?”   “剑修丢剑,玉山君怎么敢的啊?”   “这小子倒是跟他那师父有得一拼。”   人群暗中私语,殊不知白玉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犹记得,岁华之前对洛肜身上的魔气还是很敏感的,每次察觉洛肜身上的魔气都想“愤然”出鞘。   如今看来,它并非是想伤害洛肜,而是想——保护对方?   白玉钦想不通为什么,但不管如何,眼下洛肜的安危要紧。   他刚要上前,就见靠近洛肜的慕容毓和李文肃被刀剑结界弹飞。   不止他们,连想给予洛肜致命一击的沙玄风,也被光芒流转的结界震退。   -嚯?   周围弟子发出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上古封魔剑的剑势扩充到白玉钦的身后,将他也纳入保护范围。   -嚯!   魔族忌惮岁华的剑光,迟迟不敢再踏进一步。   仅存的长老见状,纷纷出手将自家弟子丢进岁华的结界内。   有个别弟子不小心触碰到点苍的结界,立即被弹出十里开外,得亏有同伴及时出手拉他回来,不然怕是要被结界外的魔族分食殆尽。   慕容毓和李文肃也在岁华的结界里,他们单膝跪望在洛肜跟前声声呼唤,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洛肜逐渐变红的发尾。   源源不断的魔气从沙玄风破开的缺口处朝洛肜涌来,而岁华隔绝了所有魔族,唯独不隔绝魔气。   这太奇怪了。   奇怪到身为岁华现任主人的白玉钦也没法解释眼前的情况。   他只能朝洛肜走去。   慕容毓及时拦下他说:“小心!点苍张开了结界,贸然靠近会很危险。”   岁华封魔,点苍斩仙。   对修士来说,师妹的点苍刀远比上古封魔剑要可怕得多!   白玉钦朝慕容毓微微摇首,表示没关系。   直觉告诉他,他可以步入点苍的结界,就跟上次洛肜昏迷时那样。   他轻轻挡开慕容毓的手臂,当着众人的面,畅通无阻地踏进了点苍的结界。   啊这?   李文肃瞪大眼睛,眼中有震惊、有不服、但更多的焦急。   他急忙询问道:“玉山君,我师妹情况如何?!”   白玉钦小心地将昏过去的洛肜扶进怀里,看着她愈发耀眼的容颜,垂首查探她的灵海。   慕容毓刚要提醒他灵魔有别,不能这样做。   白玉钦就已经出了手。   洛肜体内的丹田早被魔气浸染,甫一发现白玉钦的灵力,立即气势汹涌地包围过来,意图格杀入侵者。   白玉钦早有准备,操纵灵气在洛肜的灵璧上游走,躲避魔气的追捕,但他还是小瞧了洛肜体内的魔气。   不到片刻,他就被四面八方的魔气堵得水泄不通。   白玉钦眉峰微蹙,已然做好舍弃灵力的准备。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洛肜体内的魔气在准备吞噬白玉钦灵力时突然停下,像似认出什么般,上前轻轻嗅着白玉钦的灵力。尔后将武器一丢,举手欢呼地拉拽着白玉钦的灵力往丹田的方向跑。宛如邀请好友参观自己家园,热情不已。   白玉钦诧异到睁开眼睛,看见皱眉难受的洛肜,又重新阖眼检查她的灵海。   不同于其他修士的精致,洛肜的丹府宛如一座固若金汤的牢房。   被魔气层层包围,筑成一道道关卡。   白玉钦在魔气的带领下走过一道道门槛,径直去到丹府的最深处,来到一个悬浮的小人儿面前。   这便是洛肜的金丹吧,只是为何不是金色的?   小金人的外表与洛肜无异,只是缩小了许多,此时正盘腿打坐,任由源源不断的魔气流入身体。   白玉钦蹙眉上前,本能地想赶走周围的魔气,但他刚抬手就被魔气化成的小黑人抱住了胳膊。   “不要动我主人!”稚嫩的嗓音落入白玉钦的识海,他抬眼,眸色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刀灵。   一旁正在打坐的小人似被惊动,睁开眼看见白玉钦,立即起身挂到了白玉钦身上吚吚呜呜地喊着白玉钦:“主人!”   白玉钦皱眉,看着酷似洛肜的小人儿,下意识地抬手托起了她。   洛肜的金丹为什么会叫他……主人? 第56章 惊变二   “主人你终于来了!岁岁这次有保护好姐姐的金丹!”小金人说着骄傲地挺起自己的胸膛。   白玉钦感应到熟悉的气息, 将它托到跟前打量。   “岁华?”他语气难掩讶异。   小人儿连连颔首,看着有些稚嫩的主人安慰道:“主人别急,岁岁牢记主人交代的事, 会在危急关头保护好姐姐的灵根!”   “姐姐?”   白玉钦识海里蓦地闪过几瞬画面。   “嗯!”小人儿化回剑光从金丹上剥离, 露出洛肜原本的金丹模样,尔后回头指着金丹说:“姐姐这次的金丹很好, 没有坏。”   白玉钦看着混杂了魔气的元丹, 眉头紧锁。   “不准皱眉,我主人不坏!”小黑人在旁边跳脚, 挡在主人的金丹面前,不让白玉钦看。   岁华跟着跳出来道:“没人说姐姐坏!我主人只是担心魔气对你主人不好!”   白玉钦:?   他的岁华, 什么时候这么活泼有灵性了?   “骗子!”点苍抬头望着白玉钦,片刻控诉道:“他不是个好人!我主人为他殉身龙首道, 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岁华不干了,提声反驳:“明明是你主人先将我封印,不让我去叫我主人的!如果不是你保不住姐姐,我主人怎会行善积德数百年,还用飞升的代价换一次时光倒流?我主人为了救姐姐放弃了飞升的机会!你不准骂我主人!!”   点苍吵不过岁华, 它那日和主人一起赴死,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要不是岁华唤醒它, 它可能还是懵懵懂懂的。   岁华见点苍不说话,抬手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抚道:“别吵架先,我们目标一致,首先保护好你主人的安全!”   “主人,你快点把姐姐带走, 再待下去, 姐姐的道境就要碎了。”岁华话多, 但表达不畅,很多东西都没给白玉钦说清楚。   白玉钦也想将洛肜带离此地,可魔族来袭,他们退无可退。   岁华看着不声不吭的白玉钦,蓦地醒悟道:“原来主人还没有唤醒记忆!但没时间了,再不喊姐姐醒来或者中断魔气,姐姐还是会堕魔的。”   点苍磨了磨牙,口是心非说:“堕魔又如何?”   岁华悲伤地看着它:“你家主人堕魔,就会走回前世路,命数极短。”   点苍:?   “你凭什么诅咒我主人!”   岁华大声道:“因为你家主人是仙魔体!当魔脉压过灵脉的时候,她就会死,她不但自己死,还会祸及三界!”   “前世姐姐就是不想让全世界陪葬才自己结束自己的!”   点苍张口半晌,没法发声。   怪不得,前世主人越强,身体越差。   “那,那不入魔就,不入魔。”   “喂!”点苍转身朝白玉钦吼道:“你快点把我主人带走!”   岁华怒喊:“有魔族封路!我主人灵力已尽!你不也只是在苦苦支撑吗!”   刀灵与剑灵的对话信息太多,白玉钦花了好一会才消化完毕。   脱离岁华剑光温养的金丹已经渐渐漫上魔纹。   点苍和岁华急得原地团团转,就在这时,白玉钦突然问:“换丹可有用?”   点苍:?   岁华:!!!   岁华:“不可!主人,你的灵脉若沾染魔气就彻底废了!你和姐姐是不一样的!”   点苍则是声明说:“换丹,很痛的。”   外面战况愈演愈烈。   但白玉钦从洛肜丹田出来的时候,点苍和岁华的结界已经被魔族冲得摇摇欲坠。   没时间了,正当他打算自剖金丹换给洛肜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处尖锐的破空声——狭小的两界裂缝被蓦地扩大,数道魔球冲向沙玄风的魔兵队伍,将范围内的魔族瞬间烧成灰烬。   “百里剑!!”   人群里,不知谁的眼睛如此明亮,隔着血红的夜空认出了极速飞来的魔剑。   沙玄风眯眼,回头看向黑衣红领,俊颜墨发,脸颊染血的魔族青年。   对方似乎刚结束一场鏖战,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一个滴水的物什凌空踏步而来。   看似脚步缓缓,实则每一步都在缩地千里。   “魔、魔王倒了!”魔兵军队伍里,有人看清了青年手里拎着的东西,吓得两腿发软。   沙玄风也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不过带兵攻个朝令宗,魔界就换主了?   这个剑斩魔王的青年,很陌生。   青年盯着结界里被魔气侵蚀的少女,压下心里的怒憎,举起魔王的头颅命令沙玄风。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魔族有血脉压制,新王的诞生,更是压迫旧族臣服。   除非对方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去反抗。   沙玄风总感觉对方有些眼熟,屈服于血脉,他还是朝新王躬了躬身子。   对方底细尚未明了,不急一时。   神色阴霾的青年随手将魔王的头颅丢掉,不顾众人的惊恐,瞬身冲向洛肜的位置。   薄至透明的结界挡不住魔族新王的力量,在他抵达前就破碎一地。   “不!!!”   清晰的碎响让各宗门长老目眦欲裂,因为他们的弟子都在岁华的结界里。   危险已至,白玉钦下意识地将洛肜护在身下。   没有他的力量,岁华抵挡不住魔界新王的进攻,不过顷刻间就被青年震飞,连同结界内的仙门子弟一起。   青年一脚踢开白玉钦,见对方扔抱着他要的人不放,气得脸色更沉。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杀意,又仿佛是在顾忌着什么没动手。   就当众人以为白玉钦要英年早逝的时候,青年隔空点了白玉钦几个穴道,然后走近弯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又粗暴地掰开白玉钦抱着洛肜的手指。   “哼。”青年瞥了眼伤重到快要奄奄一息的少年,抱起洛肜离开,路过点苍时还停留一瞬,让点苍自动归鞘。   白玉钦倒在血泊里,隐约猜到了青年的身份。   他不能让他带走洛肜!   被震飞的岁华嗡声鸣响,经主人的召唤,瞬间又回到了主人的手里。   白玉钦拼死冲破仲燕绝的限制,不顾别人看法,带着一身的伤跟进了逐渐关闭的魔界通道。   “钦儿!”   “天呐!玉山君他怎么!!”   魔族已退兵,所有幸存者都望向还在跟恶煞女交手且无法脱身的衍天宗宗主卫温鸿,就差把“卫宗主,你徒弟要没了!”等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第57章 惊变三   魔界魔都并非是了无生气的鬼域, 相反还有着不输于人间仙界的繁华。   在灯火璀璨的万城中央,一座巍峨的宫殿耸入云巅,宛如一座神祇俯瞰着众民。   得知新王归来, 金碧辉煌的宫门四面敞开。   宽达十米的长阶缓缓铺下, 每道台阶两侧都驻守着一位手握武器的魔兵。   此时皆垂首单膝跪在地上,恭迎新王莅临。   在三刻钟前, 魔宫还是染满魔血残肢的地方, 而今却已被打扫干净,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气。   仲燕绝抱着伤重昏迷的洛肜回宫安置, 确定她生命无忧后,出来看了眼被魔将押着的白玉钦, 无比嫌弃地命令道:“将他丢出魔界,不许他踏入魔界一步。”   “末将遵命!”   正当两名魔将要将人丢出去时, 又听神秘莫测的新王发话:“算了,将他打入地牢关押,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他一根手指头。”   “是!”   周身血痕斑驳的白玉钦,抬首看着高高在上的陌生男人。从对方的身影和佩剑上看, 他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没想到,仲燕绝还能从乌鬼渊回来。   想起仲燕绝曾经对洛肜的拼死相救, 白玉钦越过他看向寝殿说:“她体内被魔气侵蚀,需到天山天池净化。待在魔界,源源不断的魔气会摧毁她的道境修为。”   仲燕绝欣赏白玉钦的勇敢和从容,但今日他刚夺下魔都地位不稳,且手头还有很多旧账未清算, 没时间陪他在这里扯皮。   他的妹妹他自己清楚。   半魔体质在受伤时可靠魔气治愈, 不用一介外人在这里唧唧歪歪。   他将白玉钦打入大牢, 又在洛肜寝殿布下结界,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魔界大清洗。   五日后。   洛肜从珠光宝气的寝殿中醒来,看了眼陌生的蚊帐,蓦地坐起就要下地。   她昏迷的时机不对,不知道师兄和小古板他们怎么样了!   漆红的房门被推开,弥漫在空气里的魔气让洛肜霎时间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但记忆中,她从来没住过这么豪华舒适的地方。而且当时她体力耗尽,难道仙门不敌沙玄风的进攻,败了?   可败了,沙玄风也不可能把她安置在这里,即便不杀,也逃不开地牢的待遇。   洛肜站在房内看着屋外花红柳绿的院子陷入沉思,直到忙碌的婢女从拐弯处走来,看见醒来的洛肜,手指一抖,陶瓷落地。   “砰”的一声碎响,惊动所有暗处人马。   洛肜余光扫过暗卫的藏身处,眉眼低垂,愈发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端着汤盅的婢女顾不上脚边的碎片,提起裙摆便大步跑来,迎着洛肜的注视,激动朝她俯身一行礼,单膝半跪说:“奴婢夏冬,参见公主殿下。”   洛肜:?   什么玩意?   魔宫的消息传得飞快,不等洛肜回答,殿外就出现一道不容忽视的身影。   他穿着暗金两色的织锦蟒袍,内里一条魔纹玉缕带,身后乌发长若流水,虎目桃花,宛如翩翩贵公子。   但洛肜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谈笑间就能将人灰飞烟灭的狠角色。   不同于其他人,洛肜前世是见过仲燕绝真面目的,所以无需百里剑标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居然还活着。”洛肜隔着偌大的庭院轻声说道。   “你要这么说,我就有点伤心了。”仲燕绝踏步进来,不过一眨眼就站在了洛肜面前。   术法带来的微风拂过洛肜的发丝,让她冷漠抬眼。   仲燕绝垂首和她对视半晌,蓦地笑开,伸手索要说:“妹妹,我托你保管的东西呢?”   切,谁稀罕了。   洛肜毫不留恋将留影石以及鎏金面具等一并交到他手上。   仲燕绝将留影石收起,拿着不再需要的鎏金面具把玩说:“面具戴久了以后,我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怎么说?哥长得还不错吧?”   洛肜无声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他不睁眼的话,两人眼型确实挺相像的。想起之前的猜想,洛肜冷静应对说:“别发疯了,我不是你妹妹。你妹妹的事确实很令人惋惜,但这不是你到处认妹妹的理由。”   仲燕绝:“……”   他重新拿出留影石说:“你看过了?”   洛肜想起自己偷看的事,微微偏头算是默认,随后又觉得自己没必要道歉,留影石是仲燕绝硬要丢给她的。   是以,她又正视仲燕绝说:“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仲燕绝愣了片刻,再次笑开,笑着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将留影石挂回胸前说:“随你吧,反正你现在已经是魔界的公主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嗯?!   洛肜终于想起来方才的婢女喊她什么了,她不明白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身为魔族,没理由觊觎她的金丹灵根,仲燕绝也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性子。   “我啊。”仲燕绝负手而立,笑看着她说:“我打算拉拢你,让你帮我打垮修真界啊怎么样?”   “无聊,让开。”洛肜信他才有鬼,抬脚迈出寝殿,径直往外面走。   仲燕绝也不拦她,只是伸了个懒腰说:“你去哪啊?你不要你的心上人了么?就那个白瞎了一张俊脸,整天表情寡淡的白衣剑修。”   洛肜蓦地止步回首,看着仲燕绝的眸中怒意涌动。   “你把他怎么了。”洛肜问道。   仲燕绝浑然不怕说:“没怎么,就是请他在地牢里做做客而已。”   “你!”洛肜转身迅速飞往地牢方向,徒留仲燕绝在原地思索。   她如何得知地牢方向的?他记得,她从未踏足过魔都。   想得再多,也不妨碍他跟在洛肜身后。   仲燕绝看着洛肜‘啪啪’打飞地牢守卫,一头扎进地牢里四处寻人,又看着她‘哐哐’摧毁牢门将小白脸带出来。   天地良心,他可没有对某人的宝贝小白脸用刑。但待遇嘛,也别指望有多好了。   白玉钦伤得很重,这几日都在独自疗伤。   但魔都没有仙门的灵气,且他时刻担心着洛肜的安危,导致他的伤势并没有好转多少,甚至还有加重的迹象。   仲燕绝看着周身狼狈薄唇死皮的小白脸,侧身给洛肜让路,见她扶得吃力,还伸手打算帮忙说:“他内伤颇重,我劝你还是别盲目移动他比较好。”   “不要你碰!”洛肜气冲冲地打掉仲燕绝的手。   ‘啪’滴一声,还挺疼。   仲燕绝摸了摸被打的手背,跟在洛肜身后说:“真的,你再动他,他就死了。”说完他指尖一动,悄然阻滞了下小白脸的经脉,让本就虚弱的白玉钦偏头呕出一大口血,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洛肜吓得心脏紧缩,全力扶住白玉钦下滑的身体,待探得白玉钦的微弱气息后,终于没有再强行带他离开。   仲燕绝如愿以偿地将人留下。   不仅如此,他还叫来鬼医一族的人给白玉钦治疗。   洛肜了解鬼医一族的厉害。   她上辈子的金丹和灵脉,就是经鬼医一族的手,生生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   可惜当她修成回来夺得魔都,想找鬼医一族算账时,却被告知,他们早已被仲燕绝斩尽杀绝了。   只留下一本本的鬼医秘籍。   “你紧张什么,有鬼医一族在,他就是只剩下个脑袋都能吊着一口气活到长命百岁。”今日阳光大好,仲燕绝站在屋檐下看着洛肜冷冽的侧脸,万分蹩脚地安慰着。   洛肜从回忆里出来,看着摘掉面具的仲燕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了他一拳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啧,真凶呐。   仲燕绝捂着被打的腹部,暗自怀念当初刚下山的洛肜。   那会的她,又乖又甜又好骗,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若不是那道刀光——   忆起过往,仲燕绝的神色骤然阴霾,但再抬头时,他又恢复了那副贱兮兮的欠揍模样。   思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消息,他抬头问洛肜道:“据说,朝令宗的那个软脚虾给你下情蛊了?”   洛肜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仲燕绝眯起眼睛笑了笑,笑得人心里发寒,嘴里哎呀呀地:“你看你,这么不小心,再晚一点发现,岂不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关你屁事?”洛肜听他叽叽喳喳的,感觉烦死了。   如今傅少元已死,傅睿慈又被废,该报的仇,她都报了。就是有些可惜,要不是仙门大会上突然出现恶煞女和沙玄风,她本该可以让傅睿慈更声名狼藉的。   不过现在他也翻不了身就是了。   对了。   “是你将我带回魔都的?”她问仲燕绝道。   仲燕绝看着她酷似娘亲的眉眼,挑挑眉说:“不然呢?你是不是想问你师门的人都如何了?”   洛肜将微张的唇瓣闭上。   她确实担心师门的情况。   事关长乐门,仲燕绝倒没有摆出阴阳怪气的面孔,大大方方地告诉洛肜道:“放心吧,长乐门的弟子没有伤亡,我出现的很及时,让沙玄风带兵滚了。”   真的?   洛肜扭头狐疑地看了仲燕绝一眼,待探到仲燕绝的修为时,眉头一拧。   事情超出了前世的发展,前世的仲燕绝可没有这么快升到这个境界,也没有这么快代替之前的魔王。   “你在乌鬼渊下,遇到了什么?”有奇遇?   仲燕绝见她满脸疑惑,趁她不备快速摸了下她的头,尔后退开十尺,躲避她的攻击说:“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魔界现在的魔王是我就行了。”   洛肜大力擦拭他碰过的发丝,冷声道:“魔王有什么好的,等我飞升时,第一个斩的就是你!”   “哦唷,口气真大,那我就在魔宫等着你来斩我了。”仲燕绝毫不在意道。   两人说没两句就要动手,得亏鬼医技术高超,没被他们的行为和对话影响。   一刻钟后,鬼医收手跟仲燕绝汇报患者的情况。   因为患者伤势过重又未及时得到治疗,魔气已侵蚀至其心脉,他们需得几味珍稀药材为引,方可清除患者病根。   洛肜听完白玉钦体内有魔气侵蚀,眉峰皱得更紧道:“我能出手将他体内的魔气吸出来吗?”   鬼医看了眼新上任的魔王,垂下头道:“外力引吸都有可能损伤患者灵脉,用药从内里将其逼出,才能保证患者的根基不受影响。”   “而且,飞凤芽、千年露在治愈灵脉上有其他灵药无法比拟的奇效。若大王想保住此子的修为,卑职建议,还是集齐这几味灵药为好。”   洛肜接过鬼医开出的药方,发现上面都是修复灵脉或拔除顽疾等方面的药材。   她前世用过飞凤芽,倒是不怀疑它的药效。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能离开魔都了,因为上面的药材都生长在魔界的九幽之地。   仲燕绝偏头看了眼药方说:“飞凤芽、无根草、千年露?呵,可真够娇贵,这些东西可都不好找。”   “怎么,你真要去找?”仲燕绝寻摸着洛肜的神色,散去笑意打消她的念头说:“别天真了,这些东西都长在穷凶极恶之地。以你目前的金丹期修为,去了就别想回来!”   洛肜不接话,收起药方问鬼医说:“可有这些药材的图集?麻烦借我查阅一二。”   魔界虽然充满了杀戮,但不可否认,许多灵界的珍贵药材都生长在这里。   鬼医又看了眼仲燕绝的脸色,见新王没制止,才告知洛肜说:“飞凤芽,无根草在九幽、十渊之地可寻,但千年露并不在此界,而今也未到秘境开启的时候。”   也就是说,千年露是在长在秘境里的。   但是。   洛肜扭头盯着仲燕绝说:“你有千年露。”   前世她继任魔王时,仲燕绝留下的东西里就有这些药材。   仲燕绝:“……”   他有个屁的千年露?他又不是灵界的人,要这些药材作甚?送给他都嫌占地方好么!   可若是以此为引,说不定她会好好听话?   仲燕绝扭头冷哼,没说自己有,也没说自己没有。   洛肜却越发坚信他手里有这些药材,说:“别哼了,你抓我跟白玉钦回来,不就有条件要谈吗?说吧,什么条件。”   “谁抓小白脸回来了?”仲燕绝听着都觉得自己委屈!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仲燕绝收起之前的傲娇说:“我有事要让你去办,你若办好了,我就包圆了他的药材。”   “好。”洛肜想也不想地回答说。   仲燕绝暗中磨了磨牙,“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洛肜这才问道:“什么事?”   仲燕绝:“…………”她到底是呆还是傻?   洛肜渐渐警惕说:“若你想让我搞垮灵界,那我还是直接入魔跟你抢吧。”   仲燕绝终于气笑了,指着洛肜的脑袋跟鬼医说:“给我看看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只虫!”   鬼医不敢违抗仲燕绝的命令,但刚靠近两步便被洛肜拔刀相向了。   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仲燕绝见洛肜这么当真,便扬手挥退鬼医,看着她收刀入鞘说:“我让你做的事很简单,不用你搞垮灵界,也不用你杀人放火。” 第58章 轮回镜   考虑到时间问题, 洛肜答应了仲燕绝的条件,决定去衍天宗偷取轮回镜。   据说轮回镜能照出任何生灵的前世,但也仅仅只是这样,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洛肜不知道仲燕绝想要这个神器做什么, 因为天山上比轮回镜有用的神器多的是。   “别想了。”仲燕绝坐在殿堂的主位上,兀自擦拭手里的百里剑说:“等我拿到轮回镜, 你就会知道我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 它与你有关。”   洛肜不怕和自己有关,就怕连累到身边的人。   她看向安置着的白玉钦的内殿, 说:“既然与我有关,那就让我把他带走。我可以用性命向天道起誓, 保证将轮回镜送到你手中。”   啧。   仲燕绝停下擦剑的动作说;“以他现在的伤势,我就是让你把他带走, 你也治不好他。”   洛肜当然知道白玉钦此时情况不好移动,但——“他修的是仙道,留在魔界没好处。”   真是有够固执的。   仲燕绝收剑入鞘,他不会让洛肜向天道起誓,因为洛肜的魔族身份已暴露, 再回灵界,处境艰难。   “算了, 不用你偷轮回镜了,我直接拿他跟衍天宗交换。”仲燕绝伸手指向内殿说:“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让衍天宗拿轮回镜来换小白脸是条件之一,条件之二就是你留在魔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魔界半步。”   “可以。”   洛肜站在金碧辉煌的主殿里和仲燕绝对视。   仲燕绝的心情好似极好, 眼里眉梢都带着笑。   前世认识那么久, 她只见过他一次真心微笑的样子, 那就是她从无尽之海爬出来挑战他魔王地位,以领先分毫将他斩杀的时候。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还是在透过她看谁?   两人静默着,被一句“尊主”打破局面。   金昊师出现在门外说;“尊主,灵界率兵压境,要求我们平安释放灵界子弟。”   洛肜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千机魔主金昊师,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他发现自己曾经假扮仲燕绝了?   正主都出现了,金昊师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但看在新任魔主的面上,他并不打算和小姑娘计较。   眼睛都没往她那边抬一下。   仲燕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传我命令,只要衍天宗交出轮回镜,我就归还他们的弟子。”   灵魔两界都刚经过一场动荡,若此时开战,谁都讨不到好。   金昊师带着魔主的命令去跟灵界的人交涉了。   仲燕绝走到洛肜身边停顿了一下说:“要不要我带你去周围逛逛?熟悉一下你将来生活的地方。”   洛肜给了他一个“滚开”的眼神,转身朝内殿走去。   仲燕绝耸了耸肩,并不着急。   反正人已经在他地盘上了,魔都固若金汤,他有的时间慢慢让她想起过去。   衍天宗的长老很果断,在魔尊提出要求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就让人把轮回镜送过来了。   仲燕绝新官上任,还挺讲究诚信。   拿到轮回镜后,就把白玉钦丢回了他们师门手里。   仲燕绝从下属口中得知洛肜无人问津,内心很是不爽。   他不放人是一回事,那些自诩是人间正道的门派怎么也敢不过问她的?她过去十几年做出的贡献都喂狗了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修魔道!   仲燕绝的心思无人能猜,他端详了轮回镜半响,特地找了身边的人测试,确定过程安全无危险后,立马起身找到洛肜。   洛肜正在魔宫的书阁里查找灵草的下落,看见仲燕绝进来,扫了眼便无视。   仲燕绝也不恼,抓着轮回镜上前兀自在她桌前坐下说:“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只要你在轮回镜里走一圈,你要的药草,我全部派人给你找来。”   洛肜很想说她自己动手也能找到,但小古板的身体不等人,她看了眼轮回镜,不太能理解道:“你到底想在我身上确认什么?我说了,我不是你妹妹,我在长乐门长大,是山下的孤儿。”   “是不是,你进去一趟出来不就知道了?轮回镜的作用你比我清楚,不必担心我害你。”   洛肜压根没担心这回事,他要害自己早害了。   主要是她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前世发生过什么,她一清二楚。就怕仲燕绝这家伙在镜子里看见她动手弄死他的事实突然发疯。   “你发誓,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会跟我动手。”洛肜打量着仲燕绝说道。   这有何难?   仲燕绝当即发天魔誓,保证自己不会动洛肜一根毫毛。若有违背,天打雷劈,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洛肜:“……”倒也不用狠成这样。   太可怜了。   自从前世入魔后,洛肜从来没有这么同情过一个人。   她当然不可能是仲燕绝的妹妹,他费了那么大功夫,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仲燕绝受不了她异样的眼神,伸手轻弹她的额头说:“快准备准备进轮回镜!我在这边守着你,保证你很安全。”   不要。   洛肜扫了眼他拿上桌面的轮回镜,跟他讨价还价说:“我不进,除非你先把灵草给我准备好。”   “你!”仲燕绝气死了,“等你进去出来就能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灵草,我动用整个魔族的人给你找,你还怕找不到?”   “那就等你找到再说。”洛肜气定神闲的模样,像似吃准了仲燕绝。   仲燕绝能怎么办?   他只能恨铁不成钢,用眼神戳人,拿外物发泄脾气。   “你给我等着!”他起身就走,还不忘带走轮回镜。   洛肜等他的身影离开后才抬头望过去。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在魔尊大人的高额悬赏下,不到两日,就把洛肜索要的药材都找齐了。   仲燕绝再次带着轮回镜过来,把药材丢到洛肜面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下你可以进轮回镜了吧?”   “可以的。”洛肜在检查完药材后,用术法将其传送到白玉钦身边。   她早就在他身上留下法阵。   仲燕绝:“……”不知道该夸她聪明想的远,还是该说她愚笨,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到第一位。   “开始吧。”洛肜也想早点结束,就当是回忆自己的前半生了。   古朴的轮回镜因被注入术法而开启。   正对着它的洛肜,意识被瞬间摄入镜中。   数不清的画面在她眼前急速流转,等时空稳定下来后,她赫然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温暖的水床里。   眼睛睁不开,空间受限制,身体被迫蜷缩着,只有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从上方平稳地传入耳膜。   明明是危险至极的处境,却有着无比安心的感觉,让洛肜刚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   -“娘亲,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呀?”   -“快啦,等你把这本三字经背完,妹妹就出生了哦。”   小男孩把手放在娘亲鼓鼓的肚皮上,和娘亲一起轻轻抚摸肚子里的妹妹。   洛肜感受到了那股安抚,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居然回到了她前世还没出生的时候!?   这是不是说明,她这辈子有机会见到她自己的亲生爹娘了?   有了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洛肜难得不着急了。   她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听着外面一家三口的说笑,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某天,她突然感受到一种推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出水床外。   骤然接触到空气,洛肜下意识地猛地张口呼吸,接着意识便从婴儿身上脱落。   轮回镜似乎在用此举告诉她,谁是她的前世。   可是见鬼了。   洛肜看着眼前一家三口的面容,记忆可怕地被拉回偷看仲燕绝留影石的那天。   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真是仲燕绝的妹妹,那她是怎么在献祭中活下来的?   洛肜兀自皱眉,待看见父母对自己满脸喜爱的样子,又渐渐舒展。   只是——她瞥了眼小时候的仲燕绝,依稀能从他的眉眼上看出他长大后的影子。   这家伙现在对她这么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可谁能想到长大后,他隔三差五把她打到半死?   想到过去,洛肜忍不住磨了磨牙。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当洛肜看见天边升起的半轮血月时,寒从脚起,第一时间看向仲燕绝。   只见仲燕绝和留影石刻印的那般,毫不犹豫地奔向蹲在门前玩耍的妹妹。   但血月的威力比他跑的速度要快。   洛肜受到环境影响,不得不抬手抵挡那刺眼的红光。   等她再恢复视野时,就看见儿时的自己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而前方走来的赫然是将她带回长乐门的师父。   洛肜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师父捡走,刚跟上去两步,又蓦地想起仲燕绝。   他呢?   仲燕绝没她那么好运,他身骨被毁,沦为了魔族最不耻的半魔。   洛肜四处找仲燕绝的身影,等师父快走出自己视野时,才看见一个男孩伸着血手从废墟里爬出来。   洛肜快步跑过去,想扶他起来的手从他身上穿过。   是了,她如今的身份只是看客,她帮不了他。   洛肜知道师父救走自己以后的事,所以她没有跟上去,而是继续跟在仲燕绝身边,看着他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界里生存下来。   这一跟,就是十年。   洛肜以为自己的天赋异禀,十六岁就能结金丹。可看了仲燕绝才知道,只比她大十岁的仲燕绝天赋更绝。   只不过,他点亮的是天魔族血脉。   相当于她继承了娘亲的灵脉,仲燕绝继承了父亲的魔脉。   洛肜看着他儿时被万魔欺辱,少时杀出重围被封魔尊,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包揽魔界追杀她的任务。   她认为的第一次相遇,不过是他的正式出现。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他早已偷偷见过她无数次。   她看着他第三次跟踪被师父发现,看着他不是师父对手被师父打伤,又看着师父于心不忍,最终两人达成协议——共助她飞升。   后来就有了他在她初次下山历练时骗取她信任、教她斩杀魔族、以及不得不动手伤她来完成魔界任务,以免追杀令落在其他魔族手里的事。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竟承受了那么多。   洛肜抿唇自责,再次想起了他死在她手上时的那抹释然。   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她又误会了多少人?   洛肜看着仲燕绝一步步阳奉阴违在刀尖上行走,直到事情败露被四大魔使联手打入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的危险不比无尽之海低。   洛肜还想再跟下去,却被一股拉力拽回了她自己身边。   这一看,更让她吃惊。   原来,她和小古板儿时就见过了。那年魔族肆虐,她随师父去山下除魔,曾奉命保护过他几日。   原来,在秋水城外舍命救她的人是他。小古板重伤归来时,还四处寻找了她三日,等他从鬼门关出来后,却听见她和朝令宗少宗主订婚的消息。   原来,衍天宗的那条下山密道是他自己挖的,只是为了偷偷带她上山疗伤。为此,他还被宗门严惩,生生受了108下打神鞭,自此修为下跌,重伤卧床三月。   原来,他的道心在目睹她跳入无尽之海时破了。等她当上魔王再相遇那会,是他后来修炼的修为,她还当众嘲笑他差劲,说对他很失望。   原来,他曾在那么多道观里许下她遇难成祥余生顺遂的愿望。   在她陷入危险时暗中相助的人一直是他,维护她名声、帮她在师长面前背锅的人也是他。   他为她调查师门被灭的真相,为她踏遍秘境寻求修复灵脉的药草,为她与朝令宗为敌,为她和魔尊仲燕绝合作,为她被逐出师门。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全都不知道!   更痛心的是,他那么拼尽全力地救她,换来的却是她的一步步入魔。   秋水城那次,他死里逃生,醒来还没来得及关心她安危,就听说她和傅少元订婚的消息。   长乐门被灭那次,他千里相救至奄奄一息,醒来却发现,她下山求助了朝令宗。   金丹灵脉被剥那次,他四处求医远赴万里,好不容易凑齐修复灵脉的药方回来,却目睹她自愿入魔。   太痛苦了。   洛肜呼吸急促,在看见收到消息匆匆赶来龙首道,不顾众人劝阻毅然跳下悬崖,最后只找回她的一缕发带和两节断刀,久久站立不动的小古板时,终是喘不过气哭了出来。   -   洛肜红着眼眶跟了白玉钦八百年,看着他为自己立衣冠冢,看着他将坟墓藏在无人踏足的心境内,看着长指抚过她墓碑上的名字,日复一日地给她扫雪。更看着他以她名行好事,看着他在功德圆满之际,主动放弃飞升来换她一线生机。   “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了吗?”静谧的空间里骤然传来一道声音,让走不出悲伤的洛肜蓦地抬首:“你是?轮回镜?”   镜灵傲娇地哼了一声:“天道让我帮忙传达一件事,此界若再无子飞升,上苍将降下法则之力消亡万物。”   洛肜怔愣:“短时间内——”   镜灵焦躁道:“短什么时间?原本前世你该第一个飞升的,谁知道棋差一步着了歪道,你没起来就算了,还把第二个有望飞升的人也拉下去了。”   “天道已经给你大开方便之门,提前让某些人获得了机缘,也算到他会借助轮回镜,特将飞升之人的修为记忆封存在我这里。”   “待你出去后,请将修为带回给他,并希望你能劝劝那人,能飞升的赶紧飞升!天道已经快扛不住法则之力了!无人飞升的小世界会被法则判定多余,届时降下法则之力,我们谁也逃不掉。”   这个信息含量过大,洛肜张口过了半晌,才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劝他飞升的。”   “嗯嗯,我就相信你一次,你可以出去了。”轮回镜说完就将洛肜送走,好似迫不及待。   安静至极的魔宫书阁里。   洛肜从调息的状态中睁开双眼,刚看见光线就被红着眼眶的仲燕绝吓到。   洛肜唇瓣微张,还没说话就被仲燕绝猛地拉进怀中死死箍住。   “洛肜你是不是蠢?大仇得报,修习魔道禁术的后患也已经解除,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要自绝?”还用那么惨烈的方式!“你不知道自己是在被控制的情况下,才打开长乐门的护山结界吗?根本没有人会怪你!”   洛肜有些迟疑地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仲燕绝的后背:“我当时,可能是过不了我自己心里那关,现在不会了。”   “那个,你也恢复前世记忆了吗?”   仲燕绝被洛肜安抚时背脊一僵,随即放开她说:“呵,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吧,现在你相信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了?”   洛肜点头,察觉到轮回镜的催促,起身说:“我要去灵界一趟。”   仲燕绝沉默片刻,跟着起身道:“那走吧。”   洛肜诧异,抬头看着仲燕绝说:“你也去吗?”   仲燕绝:“不然呢?那帮牲口不一定会欢迎你,一旦打起来,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哼。”   也行吧。   兄妹俩穿梭边界径直来到衍天宗山下。   洛肜收敛了身上的魔气,看着魔息张狂的仲燕绝说:“你在山下等我,衍天宗布有结界,不让魔族通过。”   话音刚落,仲燕绝当着她的面把除魔结界给戳破了。   “你也太小看我的修为了。”仲燕绝带头走进衍天宗地界说。   洛肜:“……”   她抓了下腮帮子,抱着轮回镜紧跟其后。   魔族入侵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山。   赶在长老抵达之前,洛肜利用自己对地形的了解,拉着仲燕绝来到了白玉钦的寝室。   仲燕绝站在门外,看着轻车熟路进去的洛肜神情古怪。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连小白脸住哪间房都知道?   屋内简朴的木床上,正躺着脸色苍白的白玉钦。   洛肜走到床前看了他许久。   昏迷中的白玉钦似有所觉,睫毛轻轻颤动后,意外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对视,都认出了对方是哪个时期的人。   白玉钦的目光从洛肜的脸上,慢慢落到她怀里的轮回镜上,不用洛肜开口,他就明白道:“我会飞升的。”   他太平静了,看破红尘的眼神骤然扼住了洛肜的满腔情意。   洛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迟到了八百年,用功德换她重生的小古板或许已经勘破大道了。   她沉默着,将轮回镜交到他手里。   当接触到飞升之子的那一刻,尘封已久的轮回镜再次开启。   洛肜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修为一涨再涨,很快就超过她前世的境界,超过她师父的境界,直到成为当今灵界第一人。   然后紧接而来的是天地异象。   迅速凝聚的雷劫惊动了八方修士。   洛肜看着调息完毕准备迎接雷劫的白玉钦,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但没走几步就被他回头劝退了。   他不想让她跟着。   “放心吧,他做了那么多善事,修为又层层扎实,没人会卡他的飞升。”与白玉钦擦肩颔首的仲燕绝抱臂走到洛肜身边安慰道。   洛肜无法放松下来。   而白玉钦为了不让雷劫波及宗门和山下百姓,径直飞到云层上空。   离开前,他还拜别了所有师长。   待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落下,清风吹散乌云,于一片金光中降下登天梯。   白玉钦头也不回地迈了上去。   洛肜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等到他最后一节台阶前停下,可他久久没有回头,就这么踏进了光圈里。   随着飞升通道关闭,洛肜的心瞬间空了一半。   她慢慢反应过来,她还有好多话没跟白玉钦说。   仲燕绝看着她失神的模样,抬手暗藏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很快也会飞升上去的。”   这一世她金丹灵脉俱在,又有他亲自护航,他看谁能阻止她修炼。   前世他行事大意被打落蛮荒,待九死一生爬回来,却看见他离开前还天赋绝佳的妹妹根骨全废,且自愿堕道沦为魔修。   即使他和白玉钦摒弃前嫌合力相助,也没能将她从深渊里救回来。   他能做的只有,将鬼医一族赶尽杀绝,再用自身精魂化解她修习禁术的后患。   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而白玉钦那家伙不知是真的喜欢洛肜,还是为了完成承诺过的事,愣是奔波数百年,以飞升的代价换洛肜回来。   单凭对方的这个毅力,他就没法说他不好。   洛肜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直至听见附近有脚步声传来,才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说:“哥,回去吧。” 第59章 大结局   自仙门大会后, 修真界的丑闻层出不穷。   先是爆出朝令宗少主傅少元是傅睿慈与五毒派长老的私生子,二人合谋给长乐天女下蛊,试图窃取天之娇女的金丹灵脉换到自己儿子身上。后又爆出恶煞鬼乃百年前莲华门的天才剑修, 曾被傅睿慈用同样的方法剥夺灵脉和天赋, 还被分尸裂魂,用怨灵镇压。   一时间, 曾经风光无限的朝令宗宗主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朝令宗派也被众人推翻,不复存在。   但这些流言都和洛肜无关。   在小古板飞升后, 洛肜两耳不闻窗外事,先是和仲燕绝利用鬼医秘法互换体内灵脉魔元, 让彼此成为纯灵或纯魔之体,随后便闭关修炼。   去除体内魔息的洛肜在修为上突飞猛进, 不过短短十年,就摸到了飞升的门槛。   仲燕绝的修为也不遑多让,早就超过了历代魔尊的实力。   这日他心有所感,从魔界来到长乐门后山,看见出关的洛肜, 笑容一如往昔:“准备飞升了?”   洛肜看着浑然不怕的哥哥,抬脚绕过他道:“我不跟你打。”   仲燕绝:?   洛肜:“我有自己的飞升方式。”   “什么方式?”仲燕绝追上去问道:“你又没有白玉钦的功德护身, 难道你想亲自抗下那九九八十一道的天雷?”   洛肜:“有何不可?”   “别开玩笑了!”仲燕绝拦住她的去路道:“过往大能都对天雷能避就避,就你这个小身板,碰一下天雷不得被劈焦?”   洛肜驻足抬首,看着仲燕绝说:“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我一母同胞, 难道你还想和前世那样用命助我上青云?哥, 请清醒点。”   仲燕绝:“……”   “我…没有这么想。”   洛肜越过他看见逐渐凝聚的雷云, 终于感情外露,主动伸手拥抱用心良苦的兄长:“哥,魔族也能飞升,我在上界等你。”   “师父,师兄……”洛肜瞧见匆忙赶来的师父师兄们,不得不先放开血浓于水的哥哥,上前和白玉钦拜别师长那样,给师父跪下磕头。   洛长风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他扶起洛肜,将自己的本命法宝套在洛肜腕上,目光慈蔼:“肜儿,这个东西能帮你化解一道雷劫。无论如何,你都是师父的骄傲。”   “是啊师妹,你一定可以的!”二师兄李文肃在大师兄慕容毓满目担忧的情况下,竭力鼓励师妹。   三师兄江游则默默地掏东西,只要是能添加防御的法器,都一股脑地塞给洛肜。   “喂,我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兄长。”仲燕绝沉着脸把洛肜拉到自己身边。   说实话,他现在比谁都焦急。   那可是九九八十一道的紫金雷,不是突破金丹或化神那种小打小闹的雷劫。   后者渡劫失败,顶多根骨被毁,沦为凡人,再不济也是重伤落个残废。可前者一旦失败可是会灰飞烟灭的!   慕容毓对仲燕绝的态度很是和气,李文肃和江游就不太友好了,但都没吱声,只敢在心里腹诽那种。   头顶天雷将至,洛肜不能在留在师门里连累同门弟子。   而这个时间点,仲燕绝就算立即自刎也来不及了。   洛肜和师父师兄一一话别,最后目光落到仲燕绝身上,难得露出笑脸说:“哥,相信我。”   仲燕绝跟着扬起笑容,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   他掏出一块留影石,递给洛肜说:“如果上去遇到白玉钦那小子,麻烦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我给的。”   洛肜不解,但也来不及多问了。   金雷再现的动静,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毕竟距离上一个修士飞升的日子,只过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闻声赶来的修士,看见只身迎上雷劫的清冷倩影,纷纷惊掉下巴。   洛肜置身于雷云中,周围是粗如澡盆,并且不断闪烁的雷电。   随着雷劫发动,众人很快就失去了洛肜的身影。   直到刺眼的白光消失,震耳的雷声沉默,众人才得以抬头观望。   霏霏灵雨撒在众人脸上,仲燕绝摸了一把脸,看着冲入上界之门的洛肜,重重舒了一口气。   -番外①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下界又有人飞升上来了!”   “这么快?是男仙君还是女仙君?”   “女仙君,女仙君!模样招人,但特别凶,刚上来就把自命非凡的文瑾仙君揍了一顿!”   “哇?这么恶?”   “嗨,就文瑾仙君的那欠样,正经女仙哪个待见他?”   “不知道她会不会被任职。”   新仙君打人的消息传得很快。   洛肜刚跟着引路官走进迎君殿,就收到了周围仙官打量的眼神。   她按照规定填下自己的修为来历,眉心一动,询问负责此事的仙子:“请问,十年前,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白玉钦的男仙君过来登记?”   小仙官:?   “你问这个,作甚?”   洛肜:“初来乍到,想找故友叙叙旧。”   小仙官看了眼洛肜登记的信息,恍然大悟,还真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泽玉仙君住在东华山那一带,他潜心修炼,极少出来走动。”   “多谢。”   洛肜转身离开富丽堂皇的宫殿,出来正准备找人问问东华山怎么走,就看极少出来走动的泽玉仙君从街道到了另一端出现。   太突然了,洛肜旋身一闪,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反正她藏在转角处屏息凝神,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刚从外界除祟归来的白玉钦听闻有女君飞升,莫名沉不住气,脚步一转,特意过来迎君殿确认新仙君的身份。   即使才过去十年,不太可能让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飞升,他也愿意过来走一遭。   当负责登记的仙官告诉他新仙君的名字时,他蓦地抬首,过了好一会才掩饰失态。   小仙官不知道内情,抖着胆子告知:“仙君莫急,她方才问了你的住处,许是正在去东华山的路上。”   “有劳了。”   白玉钦离开的步伐丝毫不比洛肜慢,只是他没想到他刚踏出迎君殿,就被脑海里的人拦住去路。   “嘿!”洛肜从门外跳出来,看着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小古板,双手默默背在身后说:“那个,好久不见?”   白玉钦愣了,看着活生生出现还跟自己玩俏皮的洛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洛肜站在他面前,紧张到头发丝都仿佛被冻住。   说实话,在轮回镜里的时候,她是确定小古板是喜欢她的。可回到现实,她就不敢去确定什么了。   因为他无欲无求的表情,真的让她感觉自己在自作多情。   洛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转身佯装离开,   白玉钦见她转身才反应过来,蓦地握住她的手腕问:“你去哪?”   洛肜内心悸动,回头看着他说:“我初来乍到,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住我那。”白玉钦脱口而出,随后默默收紧自己的手指,仿佛担心她真的离开般,难得露出霸道姿态,直接将她带走。   洛肜乖乖跟着,在他身后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知道,她又被他外表骗了。   所以甫一回到白玉钦的洞府,她就猛地上前抱住他,将拥有全部记忆的白玉钦搅得心肝乱颤。   “怎么了?”他尽量平静地问她。   洛肜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白玉钦,我想跟你结成道侣!”   白玉钦瞬间心跳加速,紧接着皱眉:“不必因为我用功德换你回来而——”   话音未落,唇瓣被堵。   “我不喜欢的人,就算把命给我,我都不会妥协。”洛肜大口呼吸着,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收紧抱着小古板的手臂:“你别不理我。”   他什么时候,不理她了?   仿佛听见他的心声,洛肜抬头跟他对视说:“就飞升那天,我们第一次重逢,你看了我两眼就走,头也不回,我好难过。”   白玉钦:“……”他不回头,是因为他不敢。   想了几百年的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怕他一开口,就舍不得离开了。   可当时那个情况,他若是不飞升,小世界就会崩塌。   为了天下黎民,为了她的未来,他无论如何都得飞升上界。   不等白玉钦组织言语解释,洛肜就再次给予他一记暴击,说:“白玉师兄,我好想你。”   白玉钦根本不敢相信她的话,过了半炷香才想起来,他需要给洛肜住的地方置办些家什。   “你先——”他犹豫地把手放在洛肜肩上,刚想轻轻推开,就察觉洛肜无力从他身上滑落,吓得他慌忙伸手接住倒下去的洛肜。   好在经过一番检查才发现,她只是刚经历了雷劫,灵海空虚,身体疲惫,并无大碍。   白玉钦闭了闭眼,舒缓方才的过度紧张,片刻才将洛肜抱起,暂时安置在里边的卧床上。   走动间,一枚留影石从洛肜的身上掉落。   白玉钦低头看了眼,先把洛肜抱到床上才回来捡起那块留影石。   他不想私自查看洛肜的隐私,可谁知当他指尖触碰到留影石那一刻,仲燕绝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尔后是一帧一帧有关洛肜看他的画面。   白玉钦心神震撼。   他竟不知——那束洛肜随手在路边摘来嘲笑他的玫瑰是她亲手种大的。也不知当年他道心破裂倒在无尽之海时,洛肜曾回头为他诛杀四周魔族,竭力护他良久,直至被海里的魔物拽下深渊。更不知,她为他挡过阴谋算计,为他杀鸡儆猴。   她甚至主动来找过他几次,隔着距离,静静看了他一夜又离开。   当得知他受伤时,她还隐瞒过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送药!   白玉钦感觉全身脉搏在加速,特别是看见洛肜在灌醉他之后,趴在桌边用指腹轻轻描摹他五官的动作——   那种眼神,绝对与厌恶无关!   她是不是也——   “呆子!如果这枚留影石被有幸打开,那就代表着我妹妹成功飞升并跟你相聚了。”种种温情画面里,突然插入仲燕绝的脸,让白玉钦周身血液骤然减速降温。   仲燕绝叹了叹气说:“她见到你以后,肯定会对你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甚至还会主动说要跟你在一起。而你呢,你肯定是不敢相信又想靠近。”   白玉钦:“……”   留影石里的仲燕绝站起身,将画面给到跪趴在地上,手脚骨头畸形的不明物体身上说:“我实在不想看你那么磨叽了,所以让你来看看,洛肜是怎么对你的。”   白玉钦不适地皱起眉头,看了好几眼才发现,地上趴着的不人不鬼的物体是傅少元?   傅少元并没有死,准确地说,应该是他想死,但仲燕绝不让他死。   “来,狗东西,告诉我,为什么冒领救命恩人的身份后,还要给洛肜下蛊?”   傅少元呜咽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带着怨恨发泄道:“因为她怀疑我的身份,拒绝我的追求!我只能给她下迷情蛊。”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也不想害她的,是她进了天山书院后,她进了天山书院后还经常看别的男人!我爹怕事情有变故,才让我给她下更高阶的情蛊。真的,都是我爹的主意!”   仲燕绝冷笑,一脚踩在他畸形的骨头上问:“她在天山书院看哪个男人了?”   “衍天宗的白玉钦!她中了初阶情蛊后还时不时地回头去看他,我担心她认出白玉钦是秋水城外救她的人,就天天跟她讲白玉钦的坏话,催眠她厌恶他无视他。”傅少元吃痛地呻|吟着,不敢有一丝隐瞒。   仲燕绝厌恶地把他踹开,对着留影石说:“看见没有,我妹妹不是不喜欢你,相反,她是太喜欢你了。希望你看完这些后不要再对她板着一张面瘫脸,她很怂的!”   “还有,别想着欺负她,我百年内必飞升!”   白玉钦:“…………!”   当留影石的画面消失后,任由白玉钦再怎么输入灵力都没法重新打开,只跳出一行笔锋苍劲的字体提示:【还想留着再看是吧?做梦:)】   白玉钦沉默了。   他把留影石放到洛肜的枕边,自己则坐在床前,掌心搭着膝盖,内心充斥着激动和不安,默默等待心上人醒来。   -番外②   结为道侣五十年,洛肜和小古板每天都腻在一起,整个仙界都知道他们俩是一对。   随着生活时间的推移,洛肜和白玉钦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当他们得知两人没有办酒席时,立马起哄要他们补办。   酒不酒席的,洛肜和白玉钦当时忙着过二人世界都没有在意。反正他们已经向天道宣过誓,誓言早就生效了。   不过,既然朋友提出想喝喜酒,也不是不能安排。   邀请函、场地、菜肴。   一切的一切,都由夫妇二人准备妥当。   当收到邀请函的仙君拎着礼物上门,开始推杯换盏喝得正欢的时候,飞升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扭头去看巨响的源头。   没多久,一道速度快到看不清的黑影猛地出现在喜宴上,盯着身穿喜服的一对新人,恨的牙痒痒说:“你们敢不等我到场就办酒席!?”   白玉钦:“…………”这不是到场了吗。   “哥!”洛肜高兴地跑过去,像儿时那样,被兄长接了个满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