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邪神走狗》 作者：万劫火 　　内容简介： 　　穿越者林介经营着一家书店。 　　他善良热情，总是向失意潦倒的客人们推荐治愈心灵的书籍，偶尔也会安利一下自己的拙作。 　　久而久之，这些客人变得非常尊敬他，每天都会带来一些朴实的土特产报答他，向他请教推荐书目，并且向周边人也诉说着这个普通书店老板的事迹。 　　他们尊敬而亲切地称呼他为—— 　　“邪神的鬣狗”、“血肉福音书的传播者”、“尸食教典仪的撰写者”、“群星的牧羊人”。 　　“？？？” 第一卷 雨之卵 第1章 欢迎光临 　　林介如往常一般打开书店的老旧木门。 　　门沿上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声，门框上哗啦一下落下许多水流，顺着门上镶嵌的玻璃窗划下几道混合灰尘的痕迹。 　　天色昏沉。 　　外面在下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马路上，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遮盖了视野。 　　书店门口已经积蓄了足以没过鞋底的水洼。 　　“好大的雨。” 　　林介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衬衫和长裤有些发愁。 　　“本台报道，从昨夜开始，本次强降雨天气将会持续大概一周左右，气象部门已发布暴雨黄色预警，有可能升级为红色……” 　　隔壁店铺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 　　这种天气，就意味着书店没有生意。 　　“唉。” 　　林介从门背后拿出一个三角支架和一块木板，在门口搭了一个简易阶梯。 　　又把门上挂着的告示牌翻到了“营业中”。 　　虽然书店在这种天气下，肯定是没有太多客人了。 　　甚至可能一天都冷冷清清。 　　与其开门营业，不如回去睡觉——大部分人肯定是这么想的。 　　“但是万一有人在雨中忘了带伞，正好需要一个避雨的地方呢。” 　　林介从租借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打开暖光灯，在柜台上挂一块毛巾，又泡了两杯热腾腾的茶。 　　坐在柜台边。 　　他将书页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将其中一杯茶推到了对面，如同推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友人。 　　现在，这里有书籍，也有热茶。 　　足够温暖一个迷途者的心灵和身体。 　　林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露出了微笑。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善良且浪漫的人，虽然普普通通，但在顾客当中，却是众所周知的老好人和人生导师，专业兜售鸡汤。 　　对生活，就应该充满期待，不是吗？ 　　…… 　　“咔嚓！” 　　季织绪双手交错，拧断了怀中人的脖子，转身的瞬间拔出长刃切下了另一个人的头颅。 　　“咕噜噜……” 　　头颅滚落，死不瞑目。 　　她伸手将两具尸体推向两边，走出小巷。 　　身后，数十具尸体交错堆叠，逐渐炭化，燃起火星，化作飞灰。 　　昭告着一场雨中巷战的结束。 　　鲜血从湿透的黑色修身礼服中渗出，滴落，蒸发出酸蚀一般的水汽，被雨水冲刷，顷刻间消失。 　　体温在迅速升高，血肉开始生长蠕动，令她清晰地感觉出了自己断掉的肋骨数量。 　　但这些并不是问题。 　　对于一个早已注射过污秽之血的猎人来说，这样的伤势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恢复。 　　“时间，我需要时间。” 　　她抬起头。 　　雨幕之中，前方的书店中透出微光，隐约能从玻璃窗看见里面的一排排书架。 　　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昏暗。 　　这么大的雨，这么多的店铺。 　　唯独只有这家店还开着，门口挂着“营业中”的牌子，门前搭着方便行走的简易阶梯，与周围格格不入。 　　并且。 　　恰好就在这条巷子的正对面。 　　“巧合还是陷阱？” 　　季织绪没有时间分辨，她相信，她的猎人同僚们有着足够灵敏的嗅觉，足够能在雨中闻到她血的味道。 　　在这海洋般的大雨当中，就像是鲨鱼一样游弋而来。 　　她必须尽快争取到足够的隐藏时间。 　　“唰！” 　　手中的长刃折转，一截截如脊椎般的刀刃旋入内部，镶嵌紧密，眨眼变成了一把表面漆黑粗糙的金属手杖。 　　大雨滂沱。 　　季织绪推开了书店的门。 　　店内很安静。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她看见了这家书店的老板。 　　在柜台后看书的是一个年轻人。 　　衬衫，长裤，全都是黑色。 　　黑色的碎发稍显凌乱，皮肤苍白，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正拿起茶杯，翻阅书页。 　　柜台上还放着一杯茶，还在热腾腾地冒着白烟。 　　柜台前的高脚凳上没有人。 　　但季织绪在这一瞬间竟然莫名觉得，这杯茶、这个座位是为她准备的。 　　她的目光扫过这书店的全部。 　　狭窄，拥挤。 　　不仅书架上放满了书，连地上也堆积了许多，通往二楼的楼梯被书架挡住了一半，窗户被一层灰尘覆盖，显得阴翳。 　　被唯一光源笼罩的柜台和那个年轻人，在黑暗之中透出一丝莫可言说的神秘。 　　柜台上竟然还放着一块毛巾…… 　　“滴答！滴答！” 　　她身上确实正在往下滴水，浑身都湿透了，黑色的齐耳短发贴着脖颈，低胸的礼服透出一抹白腻。 　　“欢迎光临。” 　　林介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暖黄色的灯光。 　　他微笑着将柜台上的热茶推向了季织绪，道：“不枉费我等了那么久，冒雨赶来的是一位美丽的客人呢。” 　　对顾客进行例行赞美是一种美德。 　　但面前的确实是一位无可争议的美人，纵使被雨水打湿，被灯光映衬的脸庞也有着无可挑剔的美丽，象牙白的肌肤莹润光滑，如同精心雕琢的古代石像。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等待没有白费。 　　这位客人看上去很需要谈心的样子，或许今天他可以收获一个新朋友，以及……一位常客？ 　　啊啊，这可不是商人的卑鄙，而是充满善意的关怀啊！ 　　季织绪看着眼前的茶杯，瞳孔一缩。 　　“等了那么久”——也就是说，这个书店老板是知情人，在刻意守株待兔么？ 　　还是说，另有目的？ 　　但不管如何，从这处处都透露出诡异的书店，无比精准的时机，还有这家伙从容不迫的神情来看，显然并不简单。 　　是秘仪塔？还是真理会？抑或是瓦普几司之夜的赴约人？ 　　总之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书店老板！ 　　她心中警惕升起，悄悄转动了手杖的机关，只要情况有不对的地方，立刻就能变成杀人的利刃，刺穿对面男人的眼眶。 　　“你在等我？”猎人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林介露出善意的微笑，道：“是啊，我总觉得，命运有时候很神奇，能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碰面。” 　　他指了指柜台：“我挂了毛巾在那里，放心，没用过的，你可以先擦一擦雨水，需要暖气吗？” 　　季织绪迟疑地拿起毛巾，摇了摇头：“不用了。” 　　林介仔细观察，看见她紧皱的眉头，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测对方可能遭遇了生活上的困境，便清了清嗓子，道： 　　“看上去，你似乎遇上了麻烦？” 第2章 话疗带师 　　林介在常年和书店中往来的各色客人交谈，掌握了察言观色和一些简单的话术技能。 　　“你似乎遇上了麻烦”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神棍的开场白永远是“我观你印堂发黑”一样。 　　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 　　或者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个游戏中设置的FLAG，当它立起来的时候，就会触发进一步的对话。 　　当人们听见“麻烦”两个字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去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而很显然，大部分人在生活中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不管是大麻烦还是小麻烦，都是麻烦。 　　当顾客开始抱怨，就是林老师灌输心灵鸡汤，迅速拉近距离的时候。 　　不过这种伎俩也有概率会失败。 　　比如对方真的是一个运气超级好的天选之子，或者对陌生人警惕心非常重导致很难沟通。 　　但林介此刻十分有把握。 　　他一定能打开对方的话匣子。 　　因为这场雨对面前湿透的女人来说，必然本身就是一场十分糟糕的麻烦。 　　季织绪用毛巾擦拭身体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柜台后面年轻人沉着自信的微笑，低声道：“是的，我遇到了一件令人恼火的麻烦事。” 　　她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但就算是敌人，现在的她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大概也无法在一个能让她感到神秘的存在面前全身而退。 　　既然他想故弄玄虚，不如就顺着他来。 　　让她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目的。 　　如果是友方，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是敌人，那么她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休息时间。 　　当面前的女人抬起头看向自己，林介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并非黑色，而是深沉沧桑的铁灰色，瞳孔中带着些许絮状物，宛如打磨精美的宝石。 　　女人白皙的耳朵上，大约三厘米长的血红色狭长菱形耳坠旋转着闪光。 　　不管从哪个细节看，这个客人都充满了故事啊。 　　林介问道：“是人际关系上的麻烦么？” 　　既然并没有抱怨这场雨，那么，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最容易产生的就是感情问题了。 　　当然，绝不能直接就界定了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而要说——人际关系。 　　骗子、神棍和林老师的通用技巧，就是说话一定要相对“模糊”，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下余地。 　　季织绪心中一沉。 　　就在二十分钟前，猎人秘密据点之中发生的，正是针对她的一场叛变。 　　如今追杀她的，正是她昔日的同僚和伙伴。 　　贪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换句话说，把这当成是她处理人际关系上的麻烦，倒也没错。 　　而这件事，竟然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就已经被外人获悉了。 　　这样的传播速度，绝不可能是在事后知晓的。 　　因此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猎人团体之中被安插了眼线，在事发之前就已经通风报信了。 　　第二，面前这个年轻人有着掌控全局的能力。 　　她看着毛巾上渗开的暗红色冒着泡的血液，还有些许酸蚀的白烟，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坐下来，手指搭在茶杯把上，轻轻敲打：“我遭到了背叛。” 　　哦？ 　　林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竟然这么狗血？ 　　究竟是男友出轨小三，还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但林老师毕竟是兜售心灵鸡汤的人生导师，并不是热衷于八卦的三姑六婆。 　　越是狗血，越有发挥的余地。 　　“凡事都有两面，你固然遭遇背叛，又何尝不是一个看清别人的机会。” 　　他伸手提起茶壶给对面添了些水，目光沉凝，语重心长地道：“有些人留与不留都会离开，想离开的人可以有千万种理由。” 　　确实。 　　魔镜之卵只是一根引动他们贪婪欲望的导火线而已。 　　就算没有魔物对心灵的引诱。 　　将来的某一天，也会上演和今天一样的戏码。 　　区别只是理由的不同罢了。 　　季织绪摩挲着杯壁，而后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但这次背叛，已经让我失去了很多，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看清，又有什么用。” 　　失去了很多，还受了伤……是失去了一份感情，受到了心伤吗？唉，真是令人同情的遭遇。 　　林介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份怜悯。 　　看来这是一个遇见了渣男的失意伤心人。 　　身体上的伤容易治愈，而心灵的伤难以抚平。 　　而这种时候，就分外需要他这种话聊带师了！ 　　林介双手撑在下巴下，直视对方，语气不容置疑：“当然有用，你现在知道了什么是真面目，什么是假心肠，之后才不会对伤害你的人有所怜悯，就算他们曾经是你亲密的人，当你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伤痛，他们就是不可饶恕的魔鬼。” 　　掷地有声！ 　　季织绪看着对方漆黑如墨的凛然眼睛，呼吸下意识急促。 　　在暖色灯光下，这双眼睛仿佛带着一种如深渊般的魔力，带着三分悲悯，七分冰冷，宛如垂爱众生却高高在上的神明。 　　在蛊惑人一般。 　　季织绪猛地回神，心中狠狠摇头，清醒过来。 　　既然对方找到她，那么绝对是有目的的。 　　现在看来，并非敌人，反而像是想要借助她，对猎人组织做些什么图谋…… 　　使用产自梦兽的污秽之血作为力量来源的猎人，在那些正统巫师的眼中，有时候也会被称为恶魔的同类。 　　这么看来，对方并非自己刚才猜测的那三个势力中的一员，而是痛恨猎人的某位高阶巫师？ 　　那些天生掌控了语言和文字力量的暴徒。 　　“那么……” 　　季织绪定了定神，心中深呼吸，沉声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既然他们不当人，那你也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林介低声道。 　　他可不是卖的那些只会麻痹心灵的暖胃鸡汤，否则三言两语便会让人腻歪，可留不住长客。 　　面对渣男，就该予以痛击！ 　　对方这样看上去极有主见的女性，此刻的失落只是暂时的迷茫罢了，只要做出引导，她就能行动起来。 　　果然是巫师们的性格，季织绪张开桌子下的另一只手掌，那上面满是鲜血，她的嘴唇微微蠕动……不当人么？ 　　她还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准备。 　　“但在此之前，你需要首先想清楚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做好准备。” 　　林介目光从容，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微笑道： 　　“我想，你或许需要这本书。” 　　林介图穷匕见，开始了推销大业。 　　但这时候不适合直接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书，那太明显了。 　　于是他递出了自己手上正在读的那本《忏悔录》。 　　季织绪有些茫然地接过来。 　　书的封面上写着《血与兽》三个字。 　　她读过的书绝对不算少了，但从没有在市面上见过这本书。 　　是什么冷门作家写的书籍吗？ 　　而且，为什么要给她这本书？ 　　季织绪皱着眉，有些疑惑地打开来，而后瞳孔猛然缩紧，脸色陡变。 　　那书页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古老的文字，这些文字扭动组合，时刻变幻，没有一刻相同，但却能让人从中读出意思，每一刻都组成了不一样的千万句话语！ 　　这是……禁忌知识！ 　　猎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其中蕴含的知识如此恐怖，令人作呕。 　　她立刻合上书，努力遏制自己的喘息。 　　恐惧的脑海里却已经留下了仿佛烙印般的一则信息。 　　“兽化！” 第3章 血与兽 　　“兽化！” 　　季织绪险些惊得从座位上直接站起来，但又硬生生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脑海中的信息就好像本来就存在一样坚固，牢牢印在记忆中。 　　甚至令她产生了被烙印的灼热痛觉。 　　“兽化：从血中提取的力量，以血来掌控……” 　　季织绪握着手里的书眼皮直跳，心有余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猎人们的力量来自梦兽，通过注射以污秽之血为主要原料的药剂而获得它们的一部分力量，是凝视深渊亦化作深渊之人。 　　注射污秽之血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初次注射甚至有一定的致死率。 　　这也是成为猎人的一个门槛。 　　而如果剂量超过一定的比例，那么很快，猎人就会被感染，无法控制的污秽之血在体内肆虐，发生一定程度的异常现象。 　　具体现象被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性格扭曲，理智蒸发，躯体异化。 　　污秽之血的浓度越高，猎人的力量也越强，异常现象也越深。 　　而在躯体异化当中，最常见的便是兽化。 　　那样的兽化是不可控的！ 　　那些积蓄了太多污秽之血的老猎人们实力不可想象，但通常情况下，他们又因为兽化现象而饱受折磨，甚至动弹不得，十分痛苦。 　　季织绪所想的不做人，便是二次注射借此获得力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书店主人，竟然交给了她控制污秽之血的方法！ 　　完完全全可控的兽化！ 　　从远古延续至今的猎人和巫师们都未能解决的问题！ 　　“忏悔录……” 　　清晰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发出臣服的惨嚎，季织绪声音微微颤抖，有些沙哑：“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事情吗？” 　　真是个疯子！ 　　一个强大的疯子！ 　　这短短的一则信息，足以颠覆整个猎人群体赖以生存的力量体系！ 　　一旦这项技能扩散出去，猎人们如今依靠污秽之血建立的秩序都会被打破！ 　　这样做的她，等同于要掀起一场对旧世界的征伐。 　　她也许会是圣人，也许会是罪人。 　　一切命运的选择，时代的狂澜，现在都在她的手中了。 　　她要为这死去的旧世界而忏悔。 　　季织绪的呼吸逐渐粗重，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在这寂静的书店当中格外清楚。 　　林介看着低下头去肩头微微颤抖的女人，心中叹了一口气。 　　唉，这就是失恋的女人啊。 　　多愁善感。 　　虽然看上去像是女强人，但那其实都只是表象而已，是一层脆弱的外壳。 　　看，仅仅是几句安慰和鼓励，她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呢。 　　当然，有时候，哭泣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有人可以倾诉和依靠。 　　但在脆弱宣泄过后，还需要一剂增强自信心的强心针，让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相信自己可以面对一切，展露真实的自我！ 　　他道：“是的，我需要你这么做，你也必须这么做，并非忏悔，而是诚实地面对自己。” 　　对面的年轻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低语着，像是对她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道： 　　“末日审判的号角想吹就吹吧，我将手拿着此书，站在至高无上的审判者面前。我将大声宣布：‘这就是我所做的，我所想的，我的为人。我以同样的坦率道出了善与恶。’” 　　林介所说的，正是这本卢梭所写的《忏悔录》当中的原文。 　　他微笑道：“每个人都有着野兽般原始的欲望，这就是真实，不是吗？” 　　季织绪霍然抬头，看见林介拿起自己的茶杯，“钉”地一声和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碰了碰，抬头注视着她：“为全新的明天干杯，如何？” 　　良久。 　　她将手中的书放下，郑重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露出了微笑，随即谨慎地微微低头道：“感谢您的指导，我会遵从您的意愿。” 　　林介才抿了一口，看见季织绪一口喝完的动作，动作一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么全喝了，他只是象征性地说一句而已啊，就是想让对方多喝热水暖暖胃……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刚刚才给对面添过水，那是一杯货真价实的滚水啊啊啊！ 　　她怎么就眼睛也不眨地全都喝下去了？！ 　　算了算了。 　　毕竟她刚刚失恋，神志恍惚也是有可能的……吧。 　　林介放下杯子，还是不放心地试探道：“你需要去医院吗？” 　　季织绪摇摇头：“感谢您的关心，我并没有大碍。” 　　在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面，她的伤势已经完全自愈了。 　　这就是污秽之血的力量。 　　好吧，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就当没事吧。 　　毕竟要是真的烫伤，现在对方也不可能好端端和他说话了。 　　“你要再休息一会儿么？” 　　林介在柜台下面翻出来一把黑色的雨伞，抖了抖：“很不幸我的书店太拥挤，并没有多余的地方，也没有客房，所以我只能收留你到今晚之前。” 　　“这里是雨伞，你可以和书一起带走，还书期限是一个月，最多宽限七天，到时候记得把雨伞也带回来。” 　　他的书店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单纯的书库，除了书就是书柜。 　　“我再过会儿就走。” 　　季织绪接过雨伞，在林介拿出来的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信息，谨慎地低声道：“我能否可以，了解一下您。” 　　我？ 　　我刚才的话应该没有过尺度才对，还是说失恋的女人确实容易乘虚而入？ 　　林介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营业用微笑：“我叫林介，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但乐于助人的书店老板而已。” 　　他把书用塑料袋装好，低头看了一眼登记簿。 　　姓名季织绪……嗯？ 　　那个搞下城区地下资源开发的著名富豪季博农，他的独生女，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来着？ 　　林介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算可以，这个名字也算得上有特色，绝对是没有记错的。 　　再加上对方这出色的外表，还有那身看上去便是定制设计的晚礼服。 　　他故作淡定，默不作声地把登记簿放了回去。 　　这还是条大鱼啊。 　　绝对能坑……赚到足够装修书店的钱吧！ 　　季织绪并没有失望，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既然对方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只能依靠她的努力了，在规定的一个月期限到来之前，至少将那些背叛者全部解决！ 　　然后，再来寻求下一步的帮助…… 　　她后退两步，单手拿上雨伞和书籍，手杖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按在胸前，朝林介行了一礼。 　　“那么，祝您夜安。” 　　林介挠了挠头，该说不愧是大小姐么，这礼仪未免有点太夸张了。 　　季织绪松了一口气，恭谨地重新站直，转身走出店门，推门，打开伞，在大雨中向前走去。 　　忽然她按住手杖的机关，全身再次戒备起来，警惕地看向前方。 　　对面走来一个撑伞的老人，佝偻着背，在雨中缓步前行，手中拿着一本书。 第4章 关爱空巢老人 　　雨中，季织绪停下脚步。 　　但对面走来的老人却并未停止步伐。 　　两人擦肩而过。 　　季织绪甚至没有来得及打开刃杖切换的机关。 　　并非她不想，而是近在咫尺的无形威势甚至令她浑身僵硬，冷汗从额角滑落。 　　那老人身穿深黑色的老旧西服，带着一顶绅士礼帽，在她身旁稍作停顿，眼神有些讶异地看向她手中的书，低声嘀咕道：“竟然是这本，可真是个幸运的小家伙。”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雨伞下露出来的半边脸都被漆黑古旧的镔铁面罩覆盖，只露出一双暗绿色的像蛇一样的阴森眼眸。 　　眸光像是剑锋一样锐利，一点也没有老人该有的浑浊。 　　季织绪只来得及用余光瞥见老人手中的黑底红纹书籍名字——《虚空寂灭》，后者就已经越过她朝着那灯光黯淡的书店走去。 　　雨水的阴冷潮气顺着裸露的肌肤爬行，带来一阵寒意。 　　“呼……” 　　季织绪重重松了口气。 　　回过头去。 　　缓缓关上的书店门中，隐约传来了对话。 　　“欢迎光临……咦？原来是老王啊，来还书了么？” 　　“……虽然你说这是表示亲近的称呼，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以叫我的名字吗？林先生。” 　　“当然可以，王尔德先生。” 　　“呼……真是让人莫名松了一口气呢，您又有新客人了么？” 　　“是啊老王。” 　　“名字……算了，看样子您似乎挺喜欢她的，连经常翻阅的书都借出去了——这里是上次借的书。” 　　“经常看的书也是书，况且，我只是觉得那本书适合她而已。话说才二十天就来还了，上次打的赌可是三十天内，你输了吧哈哈，我就说你这样的老年人不适合看这样的书，免得头昏脑涨，你还不信。” 　　“……是我输了，抱歉，这本书实在是太过于深奥了，简直像是一个完整而庞大的世界，充满了神秘和魔幻的未知，超越了时空的局限，从生到死，从诞生到消亡，以我浅薄的认知，有些难以想象能够写出如此巨著的人，那一定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当然，那是一位逝去的巨人。” 　　“巨人？难怪……” 　　声音渐渐消失。 　　季织绪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和雨伞。 　　书店主人在和那明显是熟客的老人交谈时，态度要轻松幽默许多。 　　而那老人也同样亲切友善，仿佛是友谊深厚的忘年交。 　　然而季织绪回想起刚才的碰面，就感觉背后全是冷汗。 　　“黑鳞的无面人”弗兰克·王尔德，毁灭级的黑巫师。 　　最标志性的特征，便是他那脸上的面罩，还有那双半蛇人血统造成的暗绿色蛇瞳。 　　那看似温和的老人，是众所周知、凶名赫赫的，冷酷残忍的刽子手，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他曾与秘仪塔的十位光辉大骑士之一交手，摧毁覆灭了近万公里的区域，拿下了毁灭级的称号。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 　　根据真理会在1788年公布的规定，超凡者被划分为四个等级，也叫做“APDI分级法”，而真理会每年都会公布一次本年度的各级已登记超凡者的变动名单。 　　Abnormal（异常级）。 　　Panicky（恐慌级）。 　　Destructive（毁灭级）。 　　Indescribable（神明级）。 　　王尔德的名字虽然被标注上了“下落不明”和“秘仪塔悬赏中”两个备注，但却始终在毁灭级没有变动过。 　　要知道，诺金都城的上层区，总共也只有不到十位毁灭级的超凡者，而放眼整个阿兹尔，也不足百位。 　　这样一个早已销声匿迹的残暴黑巫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似乎和那个年轻人是朋友关系。 　　季织绪深吸一口气，匆匆离开，心中愈发坚信。 　　这书店的主人，果然是一个实力无比强大的神秘巫师！ 　　至少也是和王尔德同为毁灭级！ 　　她傍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 　　林介将那本《百年孤独》放回书架，一边转头问道：“老王啊，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王尔德算是他书店的常客了。 　　——虽然他的破书店总共也没多少客人光顾，仔细算算，熟客两只手就能数的清，不过全靠他的悉心经营，这些客人都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基本上已经把来他这里都当成了习惯。 　　像王尔德，从两年前第一次进书店，算上这次，一共来借了五次书。 　　虽然看起来次数有些少，但每次的借书周期都在一个月左右，相当于两年二十四个月里，有四个月时间贡献给了林介，足足六分之一！ 　　诚意十足！ 　　他开这家书店三年，头一年根本没有什么生意，所以王尔德可以说是资深老客户了。 　　同时，也是林老师经常进行人生指引和心理辅导的对象。 　　唉。 　　老年人，尤其是空巢老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很容易出问题的。 　　而老王同志，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空巢老人。 　　根据林介了解，老王有两个孩子，但对他都十分不好，爱人又离他而去，同事还很排挤他，甚至因为他的外貌而畏惧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诺金这样的大城市当中生活。 　　虽然不缺金钱，衣食无忧，但在精神生活方面，却十分匮乏。 　　这种匮乏，不单单是缺少亲人朋友的关怀，更重要的是缺少认同感。 　　老王本身是一个语言学方面的专家，对各种生僻的语言有着很深的研究，是一个专注且造诣很高的学者。 　　这样的人，很容易渐渐习惯孤身一人，但是无法忍受曲高和寡的寂寞。 　　所以林介就从这方面入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以正视且尊重对方在外貌上的缺陷换来了初始好感。 　　从对方手上拿来售卖的书籍推测出了身份信息。 　　然后顺手推荐了一本《温州话》。 　　这是号称“恶魔之语”的华夏最难懂的方言之一。 　　在温州境域内，互相听不懂的语言多达12种。 　　而在战争时期，甚至将温州话当做密语来使用，敌人根本无法破解！ 　　林介看着老王的眼神从随意，到疑惑，再到惊恐，最后转变为重新点燃了生活希望的狂喜，嚷嚷着“恶魔，这才是真正的恶魔”，感受到了自己身为鸡汤圣手的意义。 　　唉，人生导师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当然，这片名为阿兹尔的土地上没有温州，更没有华夏，林介只能将这本书解释为来自一个已经消亡的偏僻遗迹。 第5章 穿越者林介 　　是的，林介是一个穿越者。 　　从地球，穿越到这片名为阿兹尔的广袤国度上。 　　横向对比，他只是千千万万穿越大潮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但在某种意义上，他又算得上是与众不同。 　　因为他的穿越，一定程度是主动的。 　　这一切都要从林老师的爱好说起。 　　众所周知，现代年轻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比如强迫症。 　　比如密集恐惧症。 　　又比如连沐浴露成分表都要读一遍的阅读癖。 　　而林介此人，是一个狂热的书籍收集癖。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拥有全世界所有的出版书籍，先不论能不能读完，光是想象那种张开双臂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浩渺书海的感觉，他就湿了…… 　　眼眶。 　　当然，这种伟业，光靠个人的努力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单单华夏某年上半年，新书品种数就有九万之众，定价的中位数则是45元，全部购买下来就需要四百万。 　　难以想象买下全世界所有的书籍需要的钱。 　　书籍的价值，远比人们想象的更加高。 　　这还只是金钱上的阻碍而已，其他的一些，比如一些绝版图书，或者禁止销售的图书，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寻找和收集。 　　对于林介来说，这也只是他终其一生都完不成但心向往之的梦想。 　　直到有一天。 　　他无意中找到了一条捷径——只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仪式。 　　觉得反正不可能是真的，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仪式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并且许下了想要拥有全世界书籍的愿望。 　　那时候，他依稀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轻柔的低语呢喃。 　　但是尝试沟通的时候，却感觉完全是鸡同鸭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眨眼就来到了异世界，面前正是这个已经被废弃的书店。 　　遵循直觉，他知道，只要他现在一念之间，他梦寐以求的庞大书库就会降临到这个书店之中。 　　但同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地球。 　　这还有什么好选择的，原本就孑然一身的林介毫不犹豫推开了书店的门。 　　从彼至今，已经三年之久。 　　而林介也已经习惯了在诺金的生活。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习惯，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致和地球八九十年代相仿，连文字也类似，因为历史原因，方块字和英文通用，对林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不过这里还是以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和发色占多数，坊间传闻据说还有什么“里世界”“超能力者”之类的存在。 　　不过林介目前还没见过。 　　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算是个什么代价？ 　　不过也无所谓，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书架每天都会进行随机刷新，也可以手动刷新或者检索，有看不完的书，还有客人可以调……不是，灌鸡汤。 　　“我最近又遇到了一些研究上的瓶颈。” 　　王尔德面罩后传来了语气有些困扰的嘶哑声音：“多亏了您两年前借给我的那本《恶魔之语》，我得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但需要更多关于类似语言文献的线索。” 　　林介刹那放飞的思绪被打断，走到柜台边把登记簿翻开写上“已还”。 　　心里想着，这老王竟然一本正经地把这本书叫恶魔之语，还真是挺有一种学者式冷幽默的。 　　“所以你这次想要借同类型的书？” 　　林介抬起头，拿笔敲了敲桌面。 　　王尔德沉吟道：“上次那本太过于艰深，而且似乎是属于一个大整体的小部分，有没有更加浅显一些的……最好是有关泛文化背景的，那其中的许多语言似乎和文化习俗的关联很深，我需要更好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时隔两年，他终于从那本书残留下来的知识当中找到了禁咒的研究线索。 　　这意味着，他距离神明级更近一步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巫师们善用语言和文字的力量，黑巫师使用语言，而白巫师使用文字。 　　前者念诵咒语，而后者书写符文。 　　作为一个顶尖的黑巫师，王尔德已经融会贯通了几乎所有基础的，可以被学会的咒语，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内向灵魂的自我挖掘和自我突破。 　　即，寻找自己灵魂的声音。 　　黑巫师的伟业，便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语言！ 　　这是通往神明级的道路。 　　“这样么……让我看看，请稍等一下。” 　　林介点点头，想了想，转身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老王的要求也很好理解。 　　虽然语言大致相同，毕竟还是两个世界，在文化习俗上的不同，会导致理解的差距很大。 　　而且如果想要彻底了解华夏文化的话，也未免太难了，只能先找一些研究范围比较广的书给他了。 　　林介手指顺着书架上的书脊划过，忽然定格。 　　林介找书的时候，王尔德却看着外面昏暗的大雨，在等待中陷入了回忆。 　　两年前，与约瑟夫一战败北之后狼狈而逃，正是他对道路最迷茫的时候，却在这家书店得到了林介的指引。 　　直到现在，他一想到那本书当中蕴含的属于恶魔的语言，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神秘和力量，仍然会感到心跳加速，浑身颤抖。 　　那是初恋一样的感觉！ 　　让他想起自己还是学徒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巫师的力量。 　　年迈的老师语气平淡地对那只美丽的鸟儿说——“死亡吧”。 　　于是那生灵就死去。 　　多么伟大！多么震撼！ 　　让他重新确立了自己的目标和信念，回忆起了自己的初心。 　　现在的他，比起几年前那个狂妄的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位无私而慷慨、全知而博学的书店主人。 　　虽然王尔德并没有询问过林介的过往和身份，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一定是真理会的隐世学者！ 　　他甚至怀疑，这就是传说中那位掌握着真理神殿钥匙的神明级大贤者……但因为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以太的波动，所以也只是一个猜测。 　　王尔德看着在书架前拿下一本书的年轻人，把内心的起伏都暂且掩去：“您找到了吗？” 　　林介看了看手里的书，然后清了清嗓子，神情郑重地微笑把书递了出去。 　　“虽然感觉有些冒昧，不过，我意外觉得这本还合适的，实不相瞒，其实我对这方面的研究还蛮有自信的……” 　　“？” 　　王尔德对于这微妙的自谦语气感到有些疑惑，接过书低下头看了一眼。 　　林介顺着他的视线落下，那封面上印着书名和作者。 　　《仪式与民俗》。 　　林介。 第6章 尸食教典仪 　　“啊，这是……这难道是您写的？” 　　王尔德眼神一变，拿着书的动作顿时变了。 　　从原本的小心翼翼，变成了无比轻柔。 　　那上面林介的名字赫然在目，而刚才林介的话这时再回味一下，分明就是在推荐自己的作品。 　　他看着上面写着的《尸食教典仪》五个字，抬起头，慎重地道：“这就是您的研究领域么？是关于仪式的？” 　　典仪两个字，很好理解，便是典礼和仪式。 　　尸食教……应该是某个宗教，但在阿兹尔，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教会。 　　主流的、教众比较庞大的信仰有三个。 　　信奉知识的真理会。 　　信奉月亮的穹顶教会。 　　信奉高墙之雾的瘟疫教会。 　　其他的一些小教派零零散散的不太为人所知，不过他作为经常游走在各种势力当中充当打手的巫师，对此也还算熟悉。 　　然而王尔德对尸食教这个名称十分陌生。 　　听上去感觉像是食人魔部族信仰的宗教，而倘若不是，就代表…… 　　黑巫师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动摇。 　　学者们通常是守序善良阵营的，他先前也一直以为林介至少也是中立。 　　所以一直并不太敢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份，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 　　这些高位者的仁慈往往是短暂的，谁也不知道这位书店主人是否是在做一个“残暴的黑巫师能否依靠言语诱导向善”的无聊实验。 　　万一他要是违背了高位者的意愿，那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本书店主人所写的书，竟然从气质上就透露出了深深的邪恶，撰写者似乎毫无疑问是邪恶阵营。 　　一个研究禁忌课题却拥有强大力量的学者，注定会被主流排除。 　　难道这就是林介隐世的原因？！ 　　他心中一跳，看向了林介。 　　书店主人似乎并不介意客人对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怀念，道：“是啊，这是我的一部分研究课题，也是改变了我命运的……” 　　林介长叹一口气：“算了，这种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也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 　　很久以前？改变命运？ 　　王尔德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他仔细观察林介的神色，最终只是谨慎地摩挲着书页，注意到书的封装有些粗糙，斟酌道：“这本书似乎是人工装订的？” 　　林介点头道：“当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并没有来得及将它公布，所以只保留了这么一本自己印刷的，不过看老王你这么投缘，这本书就借给你好了，当然，你要是信不过我，我也可以推荐点别的给你。” 　　林介在穿越前，是民俗学专业的在读博士生兼讲师。 　　——林老师这个称呼是有其历史渊源的，人生导师的鸡汤也不是一日练成。 　　假设他当初没有选择穿越，现在应该已经出版了这第六本民俗相关的书籍，并且大概率已经评上了副教授的职称。 　　虽然比起一些层出不穷的“最年轻副教授”，“天才学者”之类的。 　　如今24岁的他实在算不上优秀一词，且社科专业总让人感觉水分巨大，说出去估计还要被人批判一番。 　　但在这方面的研究，林介确实做到了术业有专攻。 　　“感谢您的慷慨，能阅览您的著作是我的荣幸。” 　　王尔德微微鞠躬，看向林介，道：“但将如此重要的孤本交到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手里，实在令我有些惶恐不安。” 　　他担心的当然不是把书丢了这样的事情。 　　作为一个老油条巫师，他现在心里比较忧虑的是，既然这是一本并没有发表的作品，那么这里面记载的东西，也许是实验性质的。 　　如果他擅自研究了，说不定会发生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 　　看上去，对方好像真的是把他当成了某种实验品…… 　　“这有什么可不安的，老王，我相信，你可以为这本书增加更多的价值，只有被人看见，我的研究才是有价值的。” 　　“至于孤本？它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林介微微一笑，瞥向了身后的书架：“如今我已经拥有了一整片森林。” 　　“我随时可以复刻一本出来，脑海中的知识是无法被盗走的，被盗走的只有名利，而这对我来说，恰恰是最没用的。” 　　林介深深地看了王尔德一眼。 　　老王啊老王，收下吧，这是我最后的鸡汤了！ 　　他能够在交谈中感受到，老王对于自己的研究非常在意，但那种在意并不是对于课题本身的在意，而是一种对于成果将会带来的东西的憧憬。 　　作为一个空巢老人，老王看似和蔼，实则性格高傲孤僻，被亲人朋友疏远，让他对学术方面十分在意。 　　他需要这方面的成就，名，利，来弥补内心的空虚！ 　　但是这样的心态是病态的、偏执的，也许会进一步加重他远离人群，所以，林介决定开导他，让他重新感受到他人的关怀！ 　　王尔德对上书店主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怔，摘下了帽子：“受教了。” 　　他拿着帽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名利没用……这句话这是在警告他不要透露任何信息给别人吗？ 　　这是察觉到他已经猜出一些端倪了啊。 　　黑巫师的心中越发慎重。 　　林介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可以理解，咳，恶魔之语，那么这本书你应该也能读懂，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推荐给别人我也是很乐意的。” 　　他露出了礼貌而含蓄的微笑。 　　王尔德看着手里的书，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一定尽力。” 　　看来书店主人希望他帮忙传播他的作品。 　　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王尔德心中一松。 　　有代价就好。 　　世界上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书店主人一直慷慨下去，他反而更加惶恐，因为那样的话，最终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他自己了。 　　既不能暴露书主人的身份，又要传播这本书的内容。 　　那么看来，只能是他先把内容研究透，然后向别人口头进行转述了，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王尔德把帽子重新戴上，而后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石质雕像，放在了柜台上。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导，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您不要拒绝。” 第7章 石像鬼 　　“这是？”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柜台上的雕像上，伸手拿了起来看了看：“石像鬼？” 　　这雕像大概有三十厘米左右高，十厘米左右宽，三分之一是基座，三分之二是主体。 　　整体造型就是一个蹲在基座上的，半人半兽的怪物。 　　生着蝙蝠的翅膀和尾巴，头上长着两只短角，像是恶魔一样。 　　真不知道老王是怎么把它藏在衣服里的。 　　但是从林介的眼光来看，这雕像的价值绝对不菲，做工十分精细，雕刻得栩栩如生。 　　那石像鬼的眼睛似乎闪烁着邪恶的红光，随时都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看得林介心里一突，瞬间泛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十分瘆人。 　　不过手掌中那粗糙的石头质感，却提醒了林介，这只不过是个雕像而已。 　　“是的。”王尔德点点头：“虽然并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东西，比起您对我的帮助来说也不足万一，但请您务必收下我的感激之情。” 　　“下次再来之时，我会带来更加珍贵的礼物。” 　　林介拿着雕像端详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推辞一下，但是随即想起来，东方人的谦逊在这里并不适用。 　　他看得出来老王是十分真诚地想要给他送些礼物表达感谢。 　　如果他拒绝的话，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嫌弃礼物，或者觉得交情不够深，是很破坏感情的。 　　而且石像鬼这种东西，有点像是华夏的石敢当。 　　主要是用来驱邪避凶。 　　老王的心意和祝福，他感受到了！ 　　不管是从价值上，还是意义上，似乎确实没有推辞的必要。 　　那就收下这个“土特产”吧。 　　林介把雕像放在柜台上，微笑地赞美道：“十分精美的艺术品，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合胃口，很期待下次你会带来什么礼物。” 　　王尔德面露喜色，暗暗松了口气。 　　他带来的这个石像鬼，是他多年的珍藏，也是他真正从自己的老师那里毕业的作品。 　　是他自己所制造的水平最为顶尖的石像鬼。 　　采用了来自远古遗迹亡灵之门的残片作为原料，灌入了九百九十人的鲜血和灵魂凝成的生命活力。 　　坚硬的皮肤刀枪不入，尖利的爪牙将人撕成碎片，强有力的翅膀赋予它迅捷的机动性，还能够自动识别杀意，战斗力足以比拟一个恐慌级的战士。 　　在巫师的造物学上，王尔德的水平无疑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原本他心中还有一丝隐约的得意和窃喜，想要向林介展示自己的杰作。 　　不过当听见“艺术品”三个字的时候，王尔德心里的那点得意就瞬间没了，转而清醒起来。 　　是啊，不过是一个恐慌级的石像鬼罢了。 　　林先生随便一本书的价值，就足以抵得上千万个石像鬼了！ 　　看来他这次的礼物，果然在高位者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唉，林先生果然还是那般仁慈，换个角度表达赞美，照顾了他的心态。 　　但是没关系！ 　　他已经准备好了下次的礼物，那是绝对的重磅大礼，他相信，就算是神明级的存在，也必须重视！ 　　“您会满意的。” 　　老人帽檐下的眼神微微闪烁，后退，推门，离开了书店。 　　林介挥手告别，叹了口气。 　　他看着外面哗啦啦的大雨，感觉今天的营业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接待两位客人，已经是十分小的概率，不能奢求更多了。 　　“果然，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更容易有好运气啊。” 　　林介感叹着喝了口茶，拿着那石像鬼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了柜台旁边。 　　昏暗光线的映衬下，那宛如一个真正恶魔的狰狞雕像，蹲坐在基座上，就像是随时准备展开翅膀进行狩猎一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石像鬼和他的书店倒是挺配的。 　　他想了想，把石像鬼转了转，闪烁红光的眼睛朝向门外。 　　这样一来，就算有小偷进来。 　　别说大晚上，就算是白天，也得冷不丁被吓一跳。 　　威慑力十足。 　　简直nice。 　　林介满意地点点头，把柜台上收拾了一下，正收拾茶杯，忽然瞳孔一缩。 　　看见桌面上的水渍竟然缓慢移动，凝聚成了文字——“好久不见”！ 　　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视线紧紧盯着桌面。 　　熟悉的感觉忽然涌起，如同三年前来到这书店门口一样。 　　他瞬间明白过来，当年那个把他传送到了异世界的幕后黑手，时隔三年，再次出现了！ 　　“是你！”林介冷静下来，深呼吸，重新坐下：“确实好久不见了……那么，现在又一次出现，是终于想到了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了吗？” 　　他忍不住有点忿忿的怨气：“话说回来，当初也根本没有讲清楚是什么条件，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要不是因为有些客人比较有钱，愿意赞助我开书店，我早就饿死了！” 　　“难道你是什么魔鬼吗，交易灵魂的那种？” 　　水渍又变成了“不是”两个字。 　　林介吐出一口气：“好吧，看着也不像，哪里有这么怠工的魔鬼。” 　　各种文学作品和神话传说当中，魔鬼这种存在，总该是费尽心思来为自己榨取利益的。 　　“算了，直接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正襟危坐，双手交叠，看着柜台上的水渍。 　　迟到了三年，他并不介意付出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先不说他本身对于契约精神还是十分看重的。 　　虽然对方当时并没有明确交易的条件，但帮他实现了愿望确实是事实。 　　提前享受了契约成立的红利三年时间，算起来是他赚了。 　　而且从他的感觉来看，这个被仪式召唤出来的存在态度十分温和，应该是属于像阿拉丁神灯这样的“善神”一类吧。 　　但随后，他却惊讶地看见水渍变成了“你已经做了，我因此苏醒”。 　　林介后仰，思绪飞转：“所以你帮我完成了愿望之后，三年时间都是在沉睡，直到我做了某件事情，你从中获得了一些……能量之类的，才终于苏醒过来？” 　　“是。” 　　“……”林介敲了敲桌面，“是因为我刚才让老王向别人推荐我的书？” 　　“是。”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需要付出的代价？——让其他人推荐、传播我写的书？” 　　“是。” 　　“这对你有好处？” 　　“是。” 　　很好，言简意赅。 　　“呼……那么，完全没问题，我会尽力的。” 　　林介郑重地说道，柜台桌面上的水渍眨眼间消失无踪，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王尔德的身影消失在雨中不久后。 　　雾蒙蒙的巷子当中探出一个人影的半边身子，兜帽上的雨点溅开，鹰隼般的眼睛盯着王尔德消失的地方，拿出了手机。 　　以太的力量在空气中流转，静音屏障正在运行。 　　“这里是杰克，汇报，在诺金二十三号大街发现‘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的踪迹，疑似参与了猎人的内斗。” 　　“另外，他在一家书店停留了一个小时左右，十分可疑——我怀疑这家书店，也许是黑巫师们的秘密据点。” 第8章 约瑟夫 　　“咚咚。” 　　“骑士长，有异常情况汇报。” 　　约瑟夫抬起头，看向笔直站在门口，神情恭敬的金发年轻人。 　　“进来吧，克劳德。”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是魔镜之卵的事情又出状况了吗？这些猎人……” 　　老人目光如电，站起来看着桌面上堆积的文件，长出一口气：“真是一群诺金的蛀虫！” 　　他坐着的时候仿佛一个普通的斯文老人。 　　但站起来时，却犹如一座小山般健壮，块垒般的肌肉从衬衣里透出刚硬的轮廓，配上那张神情坚毅的面孔、斑白的头发，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克劳德和外面的人打了招呼，轻轻关上门，走进来道：“很抱歉，老师，这次是新的情况。” 　　“新情况？还有什么情况，能比这群弱智的低能儿、只会狺狺狂吠的小狗惹出来的麻烦更大吗？！” 　　约瑟夫愤怒地握拳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机械组成的手臂发出“咔嚓”的金属摩擦声。 　　“砰”地一声，桌子上的文件跟着一颤。 　　桌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道裂缝。 　　“狗屎，要不是他们，我现在应该在享受我悠闲的退休时光，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真是该死！我迟早要用他们母亲的墓碑练拳击！” 　　克劳德抽了抽嘴角，不得不开口道：“老师，注意形象……” 　　约瑟夫哼道：“怕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瞟了一眼克劳德身后。 　　“你不是把门关了吗？” 　　克劳德：“……” 　　这就是您满嘴喷粪的理由吗？！ 　　“好吧。”克劳德无奈地挠了挠头，先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桌面上，然后说道：“负责跟踪监控猎人动态的探子在二十三号大街，看见了王尔德……” 　　“谁？！” 　　约瑟夫脸色猛地变严肃，眼睛里爆射出锐利的光。 　　“王尔德，弗兰克·王尔德，‘黑鳞的无面人’，真理会认证的毁灭级黑巫师，从两年前白色丘陵之战后消失了踪迹，正在被我们挂名悬赏，赏金的逐年提高已经遭到了塔内大量的匿名信反对。” 　　克劳德早已预料到了老师的反应，流利地报出了十分标准的资料。 　　约瑟夫冷笑道：“他终于还是出现了，我还以为，这条臭虫会永远待在下水道里瑟瑟发抖呢。” 　　克劳德额了一声，小声道：“但是，是您笃信他一定还活着，并且一定会重新出现，才不断增加赏金额度的……” 　　“那当然！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了。” 　　约瑟夫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完全由真理会提供的金属义肢，五指合拢握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机括声音。 　　两年前的一战，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但同时，他也打爆了王尔德大半边的身体。 　　很多人都认为王尔德已经死了。 　　但是他始终有一种预感，这家伙一定还会回来！ 　　“没想到他竟然就在诺金，灯下黑么，哼，真是长进了，希望他核桃一样萎缩的大脑里终于有了水以外的东西。” 　　约瑟夫双手按在桌面上：“他在二十三号街做什么？” 　　克劳德道：“根据探子的情报，他进了一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书店，并且逗留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似乎是在买书或者借书。” 　　“一个依靠语言获得力量的黑巫师，买书？天方夜谭！这家书店肯定有问题，查了背景没有？” 　　“已经查了，是梣树商会挂牌的书店，经营了三年时间，信誉度良好，没什么客人，生意惨淡，唯一比较异常的是书店主人似乎是外乡人，我们初步怀疑可能是黑巫师的据点，但是不太确定。” 　　“不确定什么？” 　　克劳德有些为难：“梣树商会是德鲁伊教士的资产……他们是自然和森林的信徒，不太可能与黑巫师为伍，如果我们贸然前往，损害了梣树商会的名誉，德鲁伊们可能会向秘仪塔提出抗议。” 　　约瑟夫一拍桌子：“他妈的！这群吃s……素的麻烦精！” 　　“额，德鲁伊不吃素……” 　　“管他的！见鬼，谁都有可能是黑暗的帮凶，而我们骑士的使命，就是清除黑暗，王尔德都已经在这个书店待了整整一个小时多，你能想象，难道他在里面聊天、看书、喝茶吗？” 　　“哦我亲爱的克劳德小徒弟，一个穷凶极恶的黑巫师，处心积虑的复仇者，在一家普普通通的书店里面，看书？！”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就要穿上这双尖头的秘银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克劳德被骂的狗血淋头，但却不敢还嘴，只能讪笑道：“但是老师，梣树商会还为我们情报科提供40%的经费。” 　　“……” 　　约瑟夫脸色一僵，随后深呼吸了两次，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带上领结，穿上外套，配上魁梧的身形，“西装暴徒”的形象赫然出炉：“算了，我亲自去一趟二十三号大街！我倒要看看，这书店到底是个什么幺蛾子！” 　　“是，老师。” 　　克劳德低头道，打开了门。 　　约瑟夫大步走出门，来来往往的人行走在交错纵横，宛如枝杈的秘仪塔内部道路上，遇见他时都会主动行礼。 　　“骑士长午安。” 　　“光辉骑士大人。” 　　“科长好。” 　　“您吃了没？” 　　亚伯拉罕·约瑟夫。 　　秘仪塔十位光辉大骑士之一，当然，是前任。 　　在与王尔德在白色丘陵一战之后。 　　后者重伤逃逸，销声匿迹。 　　而约瑟夫则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损伤，进入半退休状态，转而进入了秘仪塔的情报科工作。 　　“呼……” 　　约瑟夫按下中央电梯的按钮，升降梯开始运作，缓缓下移。 　　秘仪塔是一座高达三百米的高塔，四周蜂窝状的办公区域和四通八达的内部道路，组成了一个庞大而严密的体系。 　　情报科，培育科，战斗科，后勤科。 　　从远古传承元素力量至今的骑士们，依然在为了清理世界的恶而努力着。 　　最中央的四十九座大型电梯纵贯上下，承载着每日来往、数以千计的工作人员，宛如一簇燃烧的火炬。 　　“林介么……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约瑟夫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把手里的资料塞进衣兜里，喃喃道。 　　他忽然捂住自己的眼睛：“该死，这幻觉又来了……” 第9章 猎人从没有回头的余地 　　“呼……呼……” 　　约瑟夫踉跄着扶住墙壁，深吸一口气，终于在寒风和雨点中清醒过来。 　　四周的街道空无一人，边缘地区的积水已经漫过了人行道，在旁边店铺前挂着的马灯映照下波光粼粼，就像是逐渐上涨的河流。 　　连续的大雨预警已经将诺金上城区接近十分之一的普通人疏散到了安全区。 　　大约三十二条街道已经变成了空巷。 　　这其中不乏秘仪塔的暗中操作和指挥。 　　因为那些愚蠢的猎人，将一颗魔镜之卵带进了诺金城区当中，现在又发生了内斗，让魔镜之卵不知所踪，牵动了诺金城内所有人的神经。 　　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头未知的梦兽，从梦境的裂隙当中咆哮着冲出来，带来血与火。 　　大脑中的痛苦渐渐远离，而耳边的呓语也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露出了一丝苦笑。 　　除了右手臂的缺失和身体上爆发的暗伤以外，光辉大骑士约瑟夫的退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曾经是魔剑坎德拉的持有者。 　　那把诡异的远古之剑，因为初代主人的疯狂和死亡，带有令人发疯的诅咒。 　　只有极为强大和正直的骑士，那完美的精神和意志，才能够驾驭这诅咒。 　　曾经的约瑟夫，便是这样的强大骑士。 　　但如今的他，衰老而残疾。 　　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但魔剑的下一任继承者还没有找到，他却已经开始承受了这把剑的反噬。 　　每晚夜深之时，他总能见到城市中游弋的庞大阴影，听见坎德拉深邃的疯狂低语，最近更是愈演愈烈。 　　他深受折磨。 　　…… 　　一座高耸的废弃教堂前。 　　季织绪持着手杖，身上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抬头看着那火光冲天的教堂圆形琉璃窗。 　　喊杀声不断传来，混乱的以太波动让整片区域都处于一种宛如狂欢的血腥氛围当中，玻璃窗接连砰砰破碎。 　　闪光的碎片混杂着内脏碎片和鲜血，溅开在教堂爬满了藤蔓的墙壁上。 　　地上堆满了尸体，正在迅速碳化，化作灰烬。 　　她的身后，沉默着站立的正是她如今最忠心的一批部下。 　　凯伊、马克斯以及瑞恩。 　　作为第二大猎人组织“白狼”的第二领袖，季织绪原本的直系下属当然不止这三个人。 　　但她遭到了不可饶恕的背叛，又重新回归，剩下的人当然就变成了尸体。 　　魔镜之卵在没有孵化之前的幼体状态，具有诱惑人心灵的能力，使人产生恶念和拥有它的念头。 　　当第一个不慎直视它的人出现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现在，诺金这场大雨已经变成了猎人们的战场。 　　凯伊和马克斯是原本就跟着她的部下，同时也是她父亲的手下。 　　精神早就被家里供养的白巫师烙下了符文，所以才能在魔镜之卵的侵蚀下保存神志。 　　而瑞恩则是不久前归降的，自愿被烙印，在猎人组织“白狼”当中，属于第一首领赫里斯的手下。 　　至于归降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这家伙见证了季织绪归来后战斗时“兽化”的姿态，残暴的手段，复仇的决心，和身后那堆积的尸体。 　　“小姐，已经确认了，魔镜之卵就在赫里斯手上，他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将魔镜之卵夺走之后，就对猎人组织内部展开了大屠杀。” 　　凯伊在旁边低声道。 　　有着“黑玫瑰”之称的她身材高挑，长相美艳，嘴唇涂着黑色的唇釉，耳朵上挂着一排耳钉。 　　身穿女式衬衫、紧身长裤和高帮马丁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时尚女郎。 　　不过那手中还在滴血的锯齿长刀、身上溅满的血迹却昭示着她的危险。 　　既是追猎梦兽的猎人，也是杀人如麻的恶徒。 　　她略显担忧地看向教堂当中：“我们的人实力恐怕不太够，赫里斯已经联合了第三首领卡基，这次的进攻只怕无疾而终。” 　　马克斯点点头，道：“赫里斯实力强大，是白狼中最接近恐慌级的存在，而卡基虽然实力稍差一些，但组织当中大半的人都可以说是他培养出来的，虽然赫里斯的疯狂让很多人心生叛逃的想法，但依然还是有很多人归附他们，我们胜算很小。” 　　瑞恩在一边略带畏惧地看了一眼季织绪，谄媚地笑着开口：“虽然首领……不，赫里斯他们很强，但是老大也不差啊！” 　　“他不过是接近恐慌级而已，老大可是货真价实的恐慌级啊！只要一兽化，什么赫里斯，什么卡基，都是手到擒来的剑下亡魂罢了！” 　　虽然他不知道季织绪具体是什么位阶，但总之，拍马屁是不会错的。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猎人能够在高度兽化的状态下还保持理智，但是强大就是强大，他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一根墙头草而已，谁强，那就跟着谁，弱肉强食，这就是世间真理。 　　当然，如果他也能得到控制污秽之血的办法，那就更好了。 　　“唰！” 　　季织绪甩开手杖，锋锐的一截截剑刃旋转而出：“猎人从没有回头的余地。” 　　“走，进去吧，这将会是最后的决战。” 　　这座废弃教堂是瘟疫教会所建设的。 　　瘟疫教会曾经是第一教会，但后来真理会快速崛起，将它的地位挤占，大量的教堂便被废弃了。 　　教堂中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到处都是猎人们的残骸。 　　季织绪杀死最后一个阻拦者，跨入大厅。 　　站在绘制着波浪纹路的琉璃窗下的，正是白狼的第三首领卡基。 　　他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穿着牧师般的黑色长袍，背后立着一把长长的镰刀，低头仿佛在祈祷一样，外面昏暗的光从琉璃窗映射进七彩的波纹，落在他身上。 　　雨水从年久失修的天花板漏进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汇成水洼。 　　“赫里斯呢？” 　　凯伊问道。 　　“嗬……”卡基的头动了动，发出了奇怪的气泡音。 　　“不对！” 　　季织绪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一推。 　　卡基的脖子后仰，露出了一张扭曲而痛苦的脸。 　　他的脖颈处，赫然绽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 　　众人脸色骤变。 　　那长长的镰刀柄，并非是被他背在身后，而是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死在了教堂的地板上。 　　“针剂！快！” 　　“是！” 　　马克斯连忙将备用的污秽之血针剂递过去，季织绪伸手接过来，一针扎进了卡基的心脏里，全部推完。 　　大量的污秽之血迅速生效，卡基脖子上的伤口蠕动生长，眨眼愈合。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翻白乱动，最后变成了兽瞳。 　　“嗬嗬……” 　　男人的牙齿和指甲变长，毛发急速生长，痛苦地嘶吼起来。 　　“回答我！赫里斯呢！他是不是把魔镜之卵带走了？！”季织绪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喊道。 　　卡基点了点头，长大嘴巴，咯咯笑起来，声如蚊蚋：“祂……将会降临……” 　　他的眼神瞬间涣散，定格。 　　如同枯枝一样的毛发从他的内脏当中生长出来，又钻进去，最后带走了他残余的生命。 　　“该死！” 　　季织绪一拳砸在墙壁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 　　凯伊低声道：“我马上展开搜查。” 　　马克斯提议道：“小姐，不如去找海伍德先生询问一下，作为家中供养的巫师，想必他不会拒绝提供帮助。” 　　“不用了。” 　　“你们继续搜查。”季织绪长出一口气：“瑞恩跟我走一趟。” 　　瑞恩有些忐忑：“去、去哪里？” 　　“二十三号大街。” 第10章 你失败了？ 　　“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啊。” 　　林介感叹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翻开手里的书。 　　没有生意的日子对他来说才是习以为常的生活。 　　距离上次老王和那个大小姐借书，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天，这三天里，并没有任何客人上门。 　　外面街道上连绵不断的暴雨，让时间都失去了概念。 　　一连好几天，上城区都是一片昏昏沉沉的天气，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有街坊出来买一些贮备粮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出来了。 　　街上一片寂静，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和水流流动的声音，简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住在水族馆里，而外面是不是大海。 　　马路上的积水已经涨到了大概平均十厘米的高度，但幸好二十三号街道属于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听新闻说，诺金已经有大概三十几条街道的民众都被迫暂时迁移到了别的街区，真是惨啊。 　　这样异常的天气，在诺金历史上也没有过几次。 　　不过对于林介来说，除了天气有点冷需要加外套以外，和平时的生活基本就没有区别了。 　　食物，他在地下室常年储备了超过三个月的量，根本不需要担心。 　　能源，他有备用发电机。 　　而至于会不会无聊，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这里可是有着整个地球的书库啊，就算是量子速读，也绝对没有办法读完，更别说像他这样每本书都细细研读还做笔记的。 　　虽然林介并没有阅读癖，但是书籍收藏癖或多或少带给他了点这个毛病，这么多年来读书也已经成了习惯。 　　作为一个宅属性非常严重的人，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天堂……除了没有钱。 　　“不过现在能有这样勉强温饱的生活，还是得感谢一下那个小黑妞，要不是她当年愿意赞助我的书店，还给了正规的营业资格证和暂住证，否则现在都不知道我人会在哪里了。” 　　林介又翻过一页，有些怅然：“说起来，她也很久都没有来过书店了啊。” 　　以前的那些客人们，似乎都是大忙人的样子。 　　虽然和他的关系都不错，但是通常都要隔挺久才能上门一次，像老王这样的，基本上没有。 　　比如他的第一个客人，那个叫做绮莉的黑皮肤白头发的小姑娘。 　　自从那次她因为校园欺凌失魂落魄地来到书店，被林介心理辅导了一下，推荐了一本《非暴力沟通》，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大概是学业繁忙吧。 　　不过能让他这个无证经营的黑户直接挂牌，还能一口气给了一大笔赞助费，想必应该得是季织绪那种级别的大小姐吧。 　　如今没有客人上门，天气又如此糟糕，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自从上次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之后也并没有再出现。 　　林介好不容易感觉自己有了点穿越者的使命，一下子又变成了咸鱼一条。 　　这三天倒是把自己以前发表的作品都翻出来看了看。 　　毕竟他需要传播的是自己写的书，得好好想一下该怎么推荐才行。 　　这种偏学术的作品，想要安利给别人，那也是一件难事。 　　还是那句话，老王这样的专业对口的，终究是少数。 　　“叮铃。” 　　门口的铃铛忽然响起。 　　正思考着的林介下意识地道：“欢迎光临。” 　　他合上书抬起头，才看见走进来的女人正是前不久才刚见过的季织绪，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了营业用微笑。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才念叨没有老王这样的顾客，转眼就来了一个回头客。 　　而且距离上次，才过了三天吧？ 　　难不成，他书店的生意，终于要好转了？！ 　　这位女士或许是条能带来财运的锦鲤，应该好好培养才行啊。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介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啊，原来是织绪小姐，我这落魄的书店之前从没有客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回访，你可是头一个呢。” 　　季织绪咬了咬嘴唇，心里忽然一片羞赧和惭愧。 　　明明得到了那么强而有力的指导，本该将事情一口气全部解决，却还要中途来书店寻求帮助。 　　她也许是书店主人所谓的“顾客”当中，最没用的那个了吧？ 　　她能感受到，书店主人并不是在嘲讽，那笑容当中的是一种对孩子的包容和鼓励。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感觉自己无比惭愧，无地自容。 　　“抱歉，我让您失望了。” 　　季织绪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走到柜台前坐下来。 　　她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柜台上忽然多出来的雕像上，心中一跳，巫师的石像鬼？ 　　那造型邪恶的如同恶魔一样的漆黑雕像，不管怎么看，确实是很常见的巫师会役使的石像鬼。 　　虽然并没有感受到以太波动，但这家书店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以太波动，简直像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书店一样。 　　然而书店主人却能拿出像《血与兽》这样充满了奥秘的书籍。 　　由此可见，并非是真正的没有，而是隐藏得太好了。 　　“老大，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 　　瑞恩也推门进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道：“书店？” 　　他又看了看坐在柜台后的林介——一个普通人？ 　　但是他并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把疑惑暂且咽了下去，因为他看见了季织绪那恭谨的神情和态度。 　　林介心里有些意外的惊喜，竟然还带了别人？ 　　他看向了季织绪：“这位是？” 　　季织绪有些忐忑，挥手示意瑞恩安静，心里暗道书店主人不会对她带别人来不满了吧？ 　　她道：“这是我的下属，他是绝对忠诚的，请您放心。” 　　林介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怜悯地看向了季织绪。 　　可怜呦，被渣男都嚯嚯出阴影了，介绍人都要带一个忠诚的标签…… 　　等等。 　　如果她已经彻底按他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那个渣男施以报复了，那么现在就不应该这么没有自信才对啊。 　　而且刚才她说什么来着——“让您失望了”。 　　林介打量了一下季织绪，发现果然有着羞愧的神情在眼神当中。 　　顿时。 　　他的脸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双手标志性地交叠，开口道：“你失败了？” 第11章 情场如战场 　　“你失败了？” 　　书店主人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向季织绪，语气似乎带着责备。 　　季织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些愤怒和失落地低声道：“是的，我失败了……他逃走了，目前还不知去向，我已经派人去搜查了，但是还没有任何线索。” 　　林介皱了皱眉，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了。 　　他这几天有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季博农，还有他的罗尔资源开发公司。 　　林介先前对这家公司只是略有耳闻，知道它是在诺金地区垄断了下城区资源开发的一家大型公司，旗下还有一些各种副产品的连锁品牌。 　　比如说由矿产资源开发带来的珠宝和化妆品品牌，还有生物开发带来的各种食品品牌，拥有非常庞大的一个生产链和工厂。 　　查了才知道，这家公司貌似和诺金中央的管理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背景很深厚，不但垄断了下城区的资源开发，而且拥有诺金地区唯一的下城区人员招聘资格。 　　除它之外，任何接触下城区人员的行为都是明令禁止的，情节严重者最高可被判处无期徒刑，而且连带家人，将会遭遇瘟疫教会信徒的驱逐。 　　可见罗尔资源开发公司的独特性。 　　而作为季博农独生女的季织绪，是毫无疑问的高贵冷艳大小姐。 　　这样一个财富地位都极高、追求者无数的女性，竟然被渣男欺骗至此，而她本人看上去绝不像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那么，只能说是对方的段位实在太高，而且本身一定是有预谋的，甚至是团伙作案的犯罪行动，所以才能让季织绪竟然报复失败，找不到对方的下落。 　　是的，是犯罪。 　　在林介看来，这种骗财骗色的渣男，就是不折不扣的诈骗犯，而且比一般的诈骗更加恶劣！ 　　他舒展神色，给对方倒了杯茶，推了过去：“不要着急，冷静下来，先说说，你之前几天，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对方显然是有了挫败感，焦躁不安加上怀疑自己，这种时候，就不适合像上次那样用有些严厉强硬的态度了。 　　上次那样，是带了一点“逼迫”的感觉，让对方快速树立起复仇的决心。 　　而这次，就应该先安抚情绪了。 　　既然这个“他”现在是逃跑了，就说明其实季织绪的报复行动已经展开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只是最后不慎让对方跑路了而已。 　　只不过这种不彻底，导致了季织绪原本就是被逼迫树立起来的决心有些不稳。 　　但是这并不需要太担心，按照对方家里的势力，不至于连个人都找不到，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暂时的。 　　现在季织绪又一次来找他寻求心理安慰，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但另一方面，也是一件好事。 　　这说明，对方对于上次自己的一波鸡汤已经产生了信赖，所以才会来这里寻求帮助。 　　只要这一次再操作一下，那么这个顾客就稳了啊！ 　　林介现在的策略，就是让对方自己一步步回忆、复述之前对渣男的报复行为。 　　从而渐渐走出对方逃跑的懊恼，转而想起自己强势的一面，强化那种自信的感觉，引导她摆脱低落的情绪。 　　季织绪看见书店主人皱起眉头的时候，心中顿时一紧。 　　糟糕，他不会对我这次的行动失望了吧？ 　　他会不会选择更换一个人选？ 　　惶恐迅速笼罩了心头，比得知赫里斯逃跑的时候，还要令她感到惶恐不安。 　　但幸好，林介很快就重新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并且像上次一样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应该是表示认可和原谅的意思吧！ 　　只是需要她汇报自己的行动，让她反思和自省吗？ 　　季织绪接过杯子垂眸看着水面，说道：“我和他的争斗实际只持续了两天，虽然他优势很大，但是我经过您的指导之后，也有了很强的实力，他几乎是节节败退。” 　　“昨天，经过长达五个小时残酷的攻坚战，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我成功捣毁了他的大本营……” 　　“不过，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早早就背弃了自己的合作者逃跑了，现在看来，是我太轻敌了，事情进展得那么顺利本来就是一种不正常的预警。” 　　她惭愧地抬起头：“抱歉，林先生，是我一下子得意忘形了。” 　　“不，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 　　林介保持微笑，暗暗抽了抽嘴角，喝了口茶水掩饰了一下。 　　他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都说情场如商场，商场如战场。 　　那么等价替换一下。 　　就是情场如战场。 　　这位大小姐大概是习惯了用一些商业上的用语，所以形容起来也就变得奇怪了……吧。 　　哈，哈哈哈哈。 　　而且刚刚那个叫瑞恩还叫她什么“老大”来着，可见这位大小姐大概率是那种中二病发作的黑帮控之类的。 　　大户人家的孩子，似乎挺容易有这种毛病的。 　　嗯……这样一来就比较好解释了。 　　她的意思就是说，她和那个渣男进行了三天的周旋，可能是言语上的，也可能是法律上的，甚至可能是过程比较血腥的。 　　渣男有自己的帮凶，可能是僚机或者那种塑料闺蜜之类的，当初他靠这个助攻把季织绪忽悠了，现在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被季织绪的报复弄得没了脾气。 　　但是直到最后，季织绪才明白这个狡猾的渣男，其实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逃跑的路线。 　　他弃车保帅！把自己的同伙给扔出来吸引火力，然后自己跑了！ 　　原来如此…… 　　林介点点头，沉稳而自信地清了清嗓子，道：“这样的话，我完全了解了。” 　　季织绪心中一喜，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谨慎地道：“您有什么看法吗？” 　　两人交谈之时。 　　瑞恩在一旁站着，有些无所事事地，习惯性用余光不动声色打量起这个书店。 　　这算是他的职业病了。 　　他从前是一个情报贩子，后来成为猎人之后，就专门为白狼领袖赫里斯提供一些情报方面的服务。 　　虽然在战斗方面不算擅长，但是论情报，他可是连真理会都有人脉和眼线的专业人士啊！ 　　纵使他屈服于武力，并且表现得十分小人和谄媚。 　　但是从内心角度来看，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诺金城中，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手上甚至有着一个目前只在极小范围流传的情报——“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现在就在诺金城当中！ 第12章 咦，他人呢？ 　　“老鼠”瑞恩，他们都这么叫他。 　　在“白狼”这个猎人组织当中，大部分人的污秽之血都来自以凶狠和残暴著称的梦兽——“空庭之狼”。 　　他这个外号夹杂在群狼当中，就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但是他引以为傲。 　　做一只胆小的老鼠有什么不好吗？ 　　阴险，狡诈，贪婪，油滑等等等等…… 　　对他来说，都是褒义词。 　　只有这样的人，才活得长远。 　　哦，对了，还有敏锐的嗅觉和清晰的洞察力。 　　审时度势是他的保命法宝。 　　从最开始的一个街头混混，他花了那么多年，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个组织，做了多少次叛徒，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数不胜数，手中的筹码越攒越多。 　　没有人杀得了他，没有人舍得杀他。 　　“老鼠”瑞恩手中的情报网，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有多深。 　　而这一次，他投靠了一个女人。 　　当那宛如神迹一般的狼形兽化姿态，如摧枯拉朽一般带来毁灭和鲜血，又优雅地重新变回人类时，瑞恩就明白，猎人们的黑夜，也许将换一个主人了。 　　这个女人带来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 　　不过没关系，就算她失败了，“老鼠”瑞恩也不会有事情。 　　巫师的忠诚烙印？ 　　哈，抱歉，他早就已经秘密得到了破解的方法。 　　依靠假意投诚，他这些年不知道活的多潇洒，而那些被他背叛的主子们，却早已经都变成了一抔黄土。 　　而那些看不清局势，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蠢货，比如第三首领卡基……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信任到底有多么的廉价和危险。 　　为赫里斯效命的时候，他也是凭借着这一招，让这个白狼的大首领相信了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情报贩子。 　　现在，要骗这么一个小姑娘、大小姐，更是轻而易举…… 　　老鼠——也有自己的野心啊！ 　　如果能够得到能够控制兽化的办法，他就不用再依附别人，当一只只配在下水道里横行的老鼠了。 　　啊，无可比拟的力量，加上他掌控的情报网，他可以在阳光下做自己的皇帝！ 　　到时候，谁都要臣服于他…… 　　瑞恩的目光从周围收了回来，落在了书店主人的身上，仔仔细细，用上自己所有的四十年的经验去判断、观察。 　　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年轻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虽然桌子上放着一个石像鬼，但是这石像鬼没有半点以太波动，就像……不，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里也会拿来作为装饰品的小物件。 　　但是……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季织绪身上。 　　猎人的神情恭敬，姿态谦卑，就好像对方是一个神明级的强者一般。 　　瑞恩第一次困惑了。 　　是他老了么？是老鼠的目光不够敏锐，嗅觉不够灵敏了么？ 　　不，并不会。 　　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自信，就在不久前，他才准确地判断出了赫里斯将会有大动作，并且这个家伙最近对他们这些下属的神情不对，因而早早就转而投靠了这边，免去了一场杀身之祸。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而这一次，他也选择相信自己。 　　但是出于对于新主人的尊重，和天性的谨慎，他还是决定先看看这家伙会说些什么金玉良言出来，才能得到这种待遇。 　　林介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安抚对方的焦躁，让她明白这个渣男确实不如她，如今是对方在畏惧她，而她已经获得了胜利，剩下的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他道：“你不必太过担忧，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容易，你的敌人如今已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你畏惧的，也只是恐惧本身，所以……暂且等待吧，会有消息传来的。” 　　就这？ 　　就这？！ 　　什么都不要做，只是等待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要秘仪塔，要猎人做什么？ 　　瑞恩紧皱眉头，面无表情，但面部肌肉却隐约有些扭曲起来，大话，空话，模棱两可的话，这些都是骗子惯用的伎俩，他对这熟悉的很啊！ 　　多年摸爬滚打的生涯，让他对这种说辞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毫不犹豫地判断，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季织绪竟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点点头低声道：“多谢您的教导，上次的书我受益匪浅，但这次的情况非同寻常，我希望……” 　　“呼……”瑞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身为老鼠的那份骄傲，现在就像是被人扔在地上踩一样。 　　他确实是老了，否则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愚蠢的主人？ 　　什么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吗？ 　　该死，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一个骗子也没能看出来啊！ 　　林介忽然神色微妙地放下茶杯，道：“抱歉，稍等一下，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大概五分钟就好。” 　　嘶……真是糟糕，像平时一样等客人看书，喝的茶水稍微有点多。 　　正好在平时该上厕所的时候，和这位大小姐聊起来了。 　　虽然忍忍也不是不行，但是终究对身体不好。 　　而且没什么必要，想必这种生理需求，对方会谅解他的。 　　季织绪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乖乖地道：“好的，您请便。” 　　林介站起来，朝二楼的楼梯走去，在二人的目送下消失在楼梯拐角。 　　季织绪正准备细细琢磨书店主人说的话，旁边的瑞恩忽然俯下身来，咬牙切齿地道：“老大，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季织绪皱起眉头，侧头冷冷地道：“我带你来，只是因为你掌握的情报可能有用，而并非是因为我信任你或者器重你，你现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别忘了你脖子上的烙印，你现在是我的家臣，而不是满地乱窜的、没规矩的野老鼠，也许你需要懂点规矩。” 　　瑞恩脸色瞬间扭曲：“他就是骗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是，我不懂什么规矩，但我懂这个，我太懂了，他这种骗术虽然精湛，但我能找出起码三个和他同等水平的人！” 　　一个被骗得团团转的蠢货，竟然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季织绪脸色一沉，低声呵斥道：“住嘴！我就不该带你来，果然鄙陋狭隘的人眼睛里也只有鄙陋狭隘的东西，要不是你还有用，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我对您是忠诚的，您马上就能知道了……” 　　瑞恩背后悄悄滑出了毒箭，掩盖住眼中的杀意，低声道：“等他下来，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嘶吼……” 　　宛如来自深渊的嘶鸣忽然在书店中响起。 　　瑞恩和季织绪一愣，同时转头看向了柜台上。 　　那漆黑的雕像以极快的速度扭曲膨胀起来，甩动长长的尾巴，唰地展开自己巨大的蝠翼，像是来自地狱的一团巨大阴影，笼罩了两人的身影。 　　它长大嘴巴无声呼啸，眼睛当中邪恶的血红色光芒大炽，盯着那展露出杀意的人——瑞恩。 　　接着猛然飞掠，用爪子抓住瑞恩的头，无视他用尽全力的挣扎和极度不相信的惊惧神情，一口咬掉他的头吞下，紧接着吃干净了躯干，最后还伸出长长的舌头把地上和柜子上的血渍舔舐干净。 　　这个过程不过花费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瑞恩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 　　石像鬼变回雕像。 　　“噔噔咚。” 　　林介从楼梯上下来，就看见季织绪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柜台前，看着地板发愣。 　　他有些奇怪地道：“咦，你那个下属，他人呢？” 　　季织绪猛地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地看向林介，艰难地露出微笑：“他……他有点急事。” 第13章 钢铁意志 　　阴险狡诈的“老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 　　他在各个组织之间辗转数十年安然无恙，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情报贩子，实则眼线遍布各个势力，可以称之为是那个不为人知的阴暗国度的国王。 　　最后却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痕迹地死在了这么一家看似普通的书店当中。 　　死在了他的引以为傲的“敏锐”上。 　　季织绪重新坐下来，却感觉如坐针毡。 　　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瞟向了旁边柜台上放着的石像鬼。 　　刚才以极其残忍的姿态吞噬了一个活生生人类的恶魔，现在又变成了安安静静的漆黑雕像。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摆在那里的雕像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朝着门口沉默蹲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季织绪的错觉，它那血红色的眼睛似乎更加鲜艳了一些…… 　　季织绪看着没事人一样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林介，心想，这一定是书店主人的警告！ 　　他必定早就看出了瑞恩的不敬和怀疑，却不屑去点出来，而是直接让石像鬼把这个无知又无畏的家伙干掉。 　　轻描淡写。 　　他甚至懒得自己出手，也并不想看见这家伙在死亡面前挣扎的丑陋模样，所以随口找了一句借口，就离开了。 　　不，他甚至其实并没有找借口，他说的是“处理一些事情，五分钟就足够”，说的难道不就是他上楼下楼之间杀死瑞恩的时间吗？ 　　这……这简直太符合黑巫师们的脾性了！ 　　高傲的优雅的残忍的阴狠的……比猎人更加崇尚暴力的。 　　难怪当时王尔德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几乎代表了近年来黑巫师形象的毁灭级强者，想来应该和这个书店主人，至少，会是很好的朋友……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忙，不用客气。” 　　林介和善地朝季织绪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季织绪一个激灵，把眼神从石像鬼上瞬间收回，拘谨地道：“没，没什么，只是想，您能否再借我一本书……十分抱歉，我的随从刚才有些失礼了，但请您相信，那不是我的意愿。” 　　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手足无措，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而不是刚刚剿灭吞并了白狼首领大本营的冷血猎人。 　　但当一个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被瞬间杀死，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 　　体会到那种不寒而栗、近在咫尺的死亡。 　　这没法不让人深刻地体会到恐惧。 　　而对于季织绪来说，最恐怖之处，在于当时非但瑞恩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她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换而言之，假设当时石像鬼攻击的是她，大概率她也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 　　如果说之前她对于林介的态度是尊敬，如今便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林介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这本来就是书店，你想借的话，随意挑选就是了，要看看这些书架上的书吗？” 　　“不过每个人一次性只能借三本，想要购买的话，价格会更高一些，而且只限你身后那些书架上的书。” 　　他指了指季织绪身后的其中三排书架，那上面放着的都是他已经阅读过并且保存了复印本的书。 　　季织绪摇摇头，她哪里敢随意窥探这浩瀚神秘的书库，上次那本《血与兽》她倒现在也只停留在序章罢了。 　　再深入进去，她怕自己的精神会因为直视禁忌之语而走向疯狂。 　　只能等实力再进一步提升。 　　“请您再为我推荐一本合适的书籍吧，我的意志实在是太薄弱了。” 　　她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道。 　　明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冷艳御姐，现在的样子，却像是可怜兮兮讨人欢喜的小猫。 　　林介感觉这大小姐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的。 　　怎么他才走开五分钟，她就一副见到老虎的样子一样，说话都轻了一个度。 　　好像心灵上受到了什么打击。 　　林介想了想，这中间唯一的变化因素，应该就是那个突然有急事走掉的下属了。 　　他当时在楼上时，就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了争吵声。 　　这样一来的话，按照他的猜测，这个下属，很有可能是觉得这位大小姐纡尊降贵来这家破书店是非常不合适的行为。 　　于是想要劝阻大小姐远离他这个“骗子”，但是季织绪已经建立起了对他的信任，所以拒绝。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那个下属可能是回家里汇报大小姐的叛逆去了。 　　唉，也对，这才是能够碰上渣男的大小姐人设嘛。 　　“既然如此，我确实有一本书可以推荐给你。” 　　林介站起来，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虚虚地拍了拍灰尘，转过头眯起眼睛：“对了，你的那个下属，眼神可不太对哦。” 　　“绝对忠诚之类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季织绪经过刚才的事情，心中也有些犹疑，动摇道：“可……” 　　白巫师们从远古传承至今的符文之力，尤其这个“忠诚”的烙印，可是在高层贵族和富豪当中非常流行的。 　　当然，不同的巫师绘制的符文也有不同，只有本人才能知道如何解除。 　　假如瑞恩的烙印失效，也就代表着—— 　　海伍德，他父亲供养的这个白巫师，很可能擅自将解除的符文出卖给了别人。 　　林介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低声道：“他人即地狱，你永远无法正确判断出别人的所思所想，不是吗？任何手段，也不能让一颗人心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你眼前。” 　　“你能依靠的，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努力吧，当你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就没人可以打败你了。” 　　季织绪伸出双手接过，看着封面喃喃：“钢铁……” 　　林介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正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多看看，假如从中领悟到一点什么，都会有帮助的。” 　　“这样，有一天，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 　　“你有着自己的使命。” 　　当季织绪离开书店，恍惚站在雨中，书店主人的话依旧萦绕在耳畔。 　　她看着手中那本《钢铁意志》，缓缓翻开书页。 　　刹那间，竟然有一种无名的力量填充了心智和灵魂，让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第14章 你大爷 　　雨水的轨迹清晰可见，细密的雨脚拉长成一条条白线，最后在视野当中变成了分解的水滴。 　　狂乱的风吹过一切，无数杂乱的声音在风中被裹挟着，落在耳畔，一点点抽丝剥茧，在脑海中具象成了物体。 　　天空上正在逐渐汇聚的云层涡流，沙沙作响、到处飘飞的树叶，摇晃的电线，奔跑的人，湍急的水流，呼吸，心跳，血液，灵魂，以太…… 　　季织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出来，但又并非和身体完全割裂。 　　灵魂不再是灵魂的样子，它开始延展，舒张，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升入虚空，逐渐向四周伸出自己无数的触手。 　　季织绪先是茫然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本能地朝书店看去，但却仿佛看见了一团迷雾，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透过书店门上的玻璃窗，能看见林介正在书架上挑书，看上去依然平平无奇。 　　她把视线移到了那个石像鬼上。 　　看见那漆黑的矮小石像上凝聚近千个灵魂，密密麻麻的腐烂程度不同的骷髅挤在一起，哀嚎咆哮，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而其中，非常显眼的，便有一个最完整的灵魂在痛苦地惨叫着。 　　正是不久前才死于非命的“老鼠”瑞恩。 　　季织绪并没有在他的灵魂上看见“忠诚”的符文。 　　海伍德的烙印果然被解除了！ 　　季织绪念头刚起，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些触手，便已经朝着远处迅速冲了过去，缠住了瑞恩即将被石像鬼同化的灵魂。 　　一阵撕扯当中。 　　季织绪忽然感到脑海中传来一阵仿佛被重锤击打搅拌一样的剧痛。 　　“唔……” 　　季织绪闷哼一声，像是遭到重击一般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手上的书页，呼呼喘着粗气。 　　“嗬——原来如此……” 　　猎人感受着自己发生了异变的灵魂——那章鱼一般庞大的无形灵魂依然如幽灵一样飘荡在她的身后上方，只是暂时无法离开她的周围。 　　而章鱼的无数触手，正缠绕着一个表情畏惧的灵魂。 　　那正是瑞恩。 　　他似乎想要说话，瞪圆了眼睛，但却被触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永不磨灭的钢铁意志，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力量……不愧是林先生啊，轻而易举就改造了我的灵魂结构，灌输了庞大的以太，现在的我可以称之为是名副其实的恐慌级猎人了，兽化状态下，也许对拼毁灭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季织绪喃喃自语着，用手背抹干净了流出来的鼻血，铁灰色的眼睛却格外明亮，笑起来：“这种被撑满的感觉，还真不赖。” 　　这一切，都是林先生给予她的。 　　甚至，倘若当时书店如果没有为她敞开大门，她也许就会死在追杀下了，不会再有后续。 　　啊，说是林先生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不为过呢。 　　季织绪心潮起伏，最后站在雨中，朝着书店的方向抚胸躬身，无声地表达自己的臣服和效忠。 　　这是对强者的尊重，也是甘愿成为附属的礼节。 　　在季织绪看来，既然对方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又提升实力，又拔除叛徒。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主动要求回报。 　　那么最有可能，就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且逐渐改变猎人的阶级生态。 　　她的主动效忠，想必是对方喜闻乐见的。 　　那么何不做的更加乖巧顺从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林先生果然实力深不可测。 　　她感觉刚才那样状态下的自己，连毁灭级的以太伪装也许都能看出些破绽，但林先生身上的伪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他看上去，竟然和肉眼状态观察一模一样的平凡普通！ 　　实在令人叹服！ 　　…… 　　林介伸手拿下一本绘本，整理了一下书籍的顺序，又放了回去。 　　转过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余光瞟到外面季织绪似乎先做出了擦鼻血的动作，然后朝这边似乎感到很抱歉地鞠了一躬。 　　林介抽了抽嘴角，整理书架的动作一顿，缓缓目送对方远去，感觉有点不妙。 　　喂喂。 　　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痴女的属性吧？ 　　这么频繁地来他的书店，该不会其实是……不不不，还是不要做这么失礼的设想了。 　　对双方都不好。 　　林介甩了甩头，把那点浮想都甩干净了。 　　重新坐回自己的固定座位上，随手抽了本书，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正好抽到的是非常治愈暖心的《小王子》。 　　这本充满了哲理的童话，讲述的故事和道理真是温柔又可爱，是林介看了很多遍也不腻的好书。 　　林介心满意足，决定今天的睡前读物就是它了。 　　“叮铃。” 　　“欢迎光临。” 　　林介下意识说完，才一愣，意识到——竟然又来客人了。 　　嗯？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 　　那位大小姐果然是锦鲤吧！ 　　他稍微直起身体看向门口，眼前更是一亮，这次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客人。 　　不过……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友好。 　　“砰。” 　　门关上，皮鞋落地。 　　沉重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随意穿着西装、神情有些疲惫的老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壮硕的身躯将门上的玻璃窗完全挡住。 　　瞬间，书店中本来就不算敞亮的光线，又被遮挡了大半。 　　林介不得不伸手把暖光灯调亮，然后露出营业用微笑开口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看书、借书或者买书都可以。” 　　灯光照耀下，那山一样健壮的身躯让人想到施瓦辛格，而那满头的白发并不能让人把他当做一个老人，透着疲惫和锐利的眼神就像是休憩的雄狮。 　　他走进来，目光游移，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地盘。 　　林介一时间难以判断这位客人的年纪。 　　那就……大爷吧，叫大爷总没错。 　　这位大爷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柜台上的石像鬼上，目光一凛，他敲了敲柜台，抬眼道：“你就是这书店的主人？” 　　林介点点头：“诶，大爷，没错。” 　　“……”约瑟夫沉默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大爷？” 　　你大爷！ 　　要是换个小骑士过来这么说话，约瑟夫发誓，他保准敲碎那家伙的空心脑壳！ 　　他胸膛起伏几下，但是想到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就把气咽了下去。 　　“啪”地双手撑在柜台上，盯着林介，沉声道：“那个石像鬼，是你的？” 第15章 真正的好朋友 　　约瑟夫，前光辉大骑士。 　　因为得知了“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近日曾在二十三号街的无名书店中出现，并且逗留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十分可疑，所以前来调查。 　　他在来之前，已经仔细地将这家书店的资料看了一遍。 　　因为事情关乎了一个毁灭级的黑巫师，因此情报在上递的过程当中，就已经经过了一遍梳理，情况十分清晰。 　　这家书店的背景干净地令人发指。 　　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书店主人林介，是一个从黑发黑眼的北方高地而来的外乡人，三年前在这里开了一家书店，后来有幸凭借手中具有极大价值的书籍得到了梣树商会副会长的青睐，得到了担保，正式挂牌经营。 　　这些都是梣树商会内部可以被查询的公开资料，以梣树商会的信誉和那些德鲁伊的精神洁癖，这些信息九成九是可信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家书店的所有角落，还有面前的年轻人，都没有一丝的以太波动。 　　在他这种等级的人眼里，诺金城中的以太流向都是十分清晰可感的，没有被欺骗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问询的话大可不必大费周章，这个年轻人一定一无所知。 　　王尔德也并不会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他，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当约瑟夫还年轻的时候，曾犯过无数这样的错误。 　　如今老辣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避免。 　　现在情况一目了然，唯一的异常，便是这个石像鬼了。 　　王尔德借买书，用一个小时在这里放了个石像鬼，一定是有什么作用的，难道说这是个什么坐标…… 　　约瑟夫以极具压迫力的姿态盯着面前的年轻人，锐利的视线判断着他是否说谎。 　　“那个石像鬼，是你的？” 　　林介闻言，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那石像鬼，摇了摇头：“是我的一个客人送给我的，嗯，纪念品。” 　　这大爷难道是看上了这个工艺品想要买不成？ 　　那可不行，老王给送的土特产纪念品，意义大于价值。 　　林介琢磨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约瑟夫瞟了一眼林介桌子上还没收回去的登记簿，看见了边角上名字的一角。 　　“弗兰克·王尔德，他就是这个客人吧？” 　　他问道。 　　林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他也无法想象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能有人只凭一眼，就能看见登记簿上那露出来的模糊一角。 　　不过就算如此，这么一角，也不能让人完整地说出名字。 　　所以他瞬间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认识老王的。 　　“是的。” 　　他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暗道莫非这大爷是老王的仇人？ 　　怎么上来就感觉要寻仇啊…… 　　约瑟夫皱起眉头，王尔德怎么可能送给普通人这种等级的石像鬼？ 　　这确实是一尊非常典型的黑巫师出品石像鬼，实力非常不凡，起码有恐慌级，而且不是一般的恐慌级。 　　甚至对他来说，也具有些许威胁性——指足够划破皮肤导致流血。 　　而且还暴露了真名……不，等等，也许这并非暴露，而是故意的呢？！ 　　他们本来推测这里是黑巫师们的据点，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年轻的书店主人是普通人，所以不成立。 　　但是假设他们把这当做一种联系的暗号，也就是说这里其实只是一个接头的地点…… 　　林介看着面前的大爷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感觉这家伙似乎又不像是来寻仇的了。 　　照道理，寻仇的流程，总该是先恐吓，再威逼，然后询问老王下落，最近做了什么，行踪去向之类的吗？ 　　说了的话，就直接灭口。 　　不说的话，就先一顿拳打脚踢刑讯逼供，然后再灭口。 　　现在怎么看都不太像啊，就问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杵在那里思索，这叫什么寻仇？ 　　林介不得不换一个思路去想，也有可能，这大爷是老王的朋友？ 　　虽然看上去十分不善，但是以林介多年的看人经验，抛开第一印象的成见之后，这不会是一个坏人。 　　他进来的时候，虽然气势很足，但其实一举一动都有注意没有毁坏书店里的物件。 　　开关门没有损坏门，拍柜台没有损坏柜台。 　　这样一想，反倒是一个心细的有些温柔的人呢。 　　林介若有所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您是王尔德先生的朋友吗？” 　　约瑟夫回过神来看向他，闻言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朋友？……算是吧，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不过两年前他和我有了点小矛盾，不辞而别了，直到最近才有了他的消息。” 　　林介暗道果然。 　　两年前，那不就是老王刚来书店的时候吗？ 　　难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是和好朋友闹矛盾了啊…… 　　唉，老王是真的不容易。 　　不但一个人在这种大城市生活，离群索居，亲人嫌弃，还和朋友闹了矛盾。 　　但是现在看来，面前这位，应该是打算主动来和好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介高兴地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可以一眼就认出这是王尔德先生的东西，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约瑟夫一边谨慎地动用侦查术，一边随口说道：“是挺好的，可以说，我们是真正的刎颈之交、心腹之交，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 　　要说他和王尔德的关系，那真是好得恨不得把对方的脖子砍下来，内脏都捏爆。 　　哦……两年前差不多已经干过了。 　　只不过王尔德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那时候愣是没死。 　　林介没有想到这两个老男人之间的友情竟然如此深厚，感动道：“那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可惜我并不知道他的住址，否则一定会告知。” 　　你能知道那也肯定是假的。 　　约瑟夫撇撇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这个书店老板聊起来。 　　不过反正事后把这家伙的记忆消除就可以了，聊几句也无伤大雅。 　　林介道：“王尔德先生前几天才刚来借书过，应该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再来，短期内应该是找不他了——您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约瑟夫抬起头，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是善意的温和微笑，还倒了杯热茶给他。 　　“或者，来一本书看看？” 第16章 睡前童话 　　“休息？我看上去那么不中用么？” 　　约瑟夫哼了一声，但面前的书店主人在骑士的“公正”圣印感应中没有半点恶念，给他这样顽固的老骑士好感度不是一星半点的加成。 　　至少从冷漠上升成了友善。 　　且对方这样随意而平等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他产生了难得的聊天欲。 　　也许是因为成为光辉大骑士之后，太久太久没有人敢对他这样随意了。 　　反正面前的只是一个不知情的普通人，也不用再拿着一副上司、前辈的架子了吧。 　　林介摇头真诚地道：“当然不是，只是……最近这样的阴雨天气，对关节的影响有些大，睡眠状况应该很困扰吧，感觉您有些累的样子，脸色有点差。” 　　这种年纪的老年人，应该大部分都有睡眠和风湿之类的问题，而且他稍微有注意到对方左右手的不协调。 　　那种源自精神的疲惫虽然不明显，但是对于善于观察的林介来说，并不难知道。 　　“想来，为了找王尔德先生，您费了很大功夫吧？” 　　林介感叹道：“真是为你们伟大的友情感到由衷的高兴。” 　　约瑟夫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疑窦。 　　这个书店老板怎么会……不，应该是巧合。 　　但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连串“关节”“睡眠”“王尔德”三个关键词放在一起，有种意味深长、若有所指的感觉？ 　　并且从“伟大的友情”五个字里透出一种，阴阳怪气？ 　　不过这好像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先开口说他和王尔德友谊深厚的是他。 　　约瑟夫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道：“我可不是什么老年人，下雨天对关节能有什么影响，还有，脸色差也不是因为这个……至于想让我看书，那大可不必，我可没有带钱。” 　　林介见他嘴上这么说着，却伸手把凳子捞过来坐了下来，心里摇头。 　　真是，一开口就知道，老傲娇了。 　　林介把茶推过去，道：“在书店内看书不收费，不过只限我身后的借书区，先喝杯茶暖一暖吧。” 　　“您找王尔德先生的事情也许我可以代为转达。” 　　约瑟夫接过来喝了一口，不习惯这茶叶的味道，皱眉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皱眉的同时，感觉到隐约的头痛又开始发作。 　　该死，真是……越来越频繁了。 　　约瑟夫忍耐着，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凳子，因为坐下来的角度和注意力的转移，余光瞥见了被林介放在一边的、本来在他手上的书籍。 　　约瑟夫眼神忽然一凛。 　　《深渊之子》？ 　　林介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口道：“我正好在读一本十分放松神经的童话，非常暖心治愈，要试试吗，我觉得睡前看一看，很缓解压力。” 　　根据他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教导，越是外表凶悍的男人，内心大概率越是温柔少女。 　　他对此深信不疑。 　　面前这人，既然心思细腻，又对那份友情念念不忘，还傲娇。 　　那么十有八九，面前这个老男人就属于这种类型。 　　“童话？”约瑟夫哼笑了一声，“幼稚又可笑的东西，年轻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喜欢看这种书？” 　　“那好吧，这是我读过的最棒的童话了，在诺金，可是唯一的孤本。” 　　林介有些遗憾地把拿起《小王子》的手收了回来，道：“真是可惜……” 　　约瑟夫忽然抽了抽嘴角，伸手指了指林介手上的书，道：“你说的是这本？童话？你确定？” 　　谁家的童话，取名叫深渊之子啊？！ 　　你这是梦境野兽的童话吗？ 　　林介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当然，非常好看的一本童话故事书，是绝对的经典。” 　　约瑟夫隐约感到有些不对，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也还是没有感觉到以太的流动。 　　只是，这该死的童话故事，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想看看到底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的冲动。 　　“拿来。” 　　最终，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靠在柜台上：“就当时满足你的愿望好了，随便看一眼。” 　　林介一脸的果然如此，微笑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 　　约瑟夫假装随意地瞥了一眼从前略过眼前的书封和标题——《深渊之子》。 　　这，还真叫这个……这算是什么睡前童话？ 　　约瑟夫伸出手，刚想接过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之前强行压抑下去的刺痛在脑海中迅速放大，眼前被阴影笼罩，耳边传来了重叠的呓语和耳鸣。 　　从脊椎开始逐渐向灵魂深处蔓延，就像是把灵魂撕碎一样的剧痛席卷一切。 　　身体开始失去重心。 　　“他妈的！” 　　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魔剑坎德拉！它仿佛在和什么共鸣……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等等，这家伙刚才一直说的“睡前”，不会指的是这个睡吧？ 　　难道这是陷阱？！ 　　约瑟夫的意识在这时彻底断掉，从柜台上倒下去，书店主人的呼唤而耳畔远去。 　　“喂喂！喂！大爷！大爷你没事吧！” 　　“喂，喂喂！你没事吧！” 　　林介脸色一变，迅速单手撑着柜台翻过去，上前扶住这忽然间好像中风了的大爷。 　　或者……该不会是突发性脑溢血吧？！ 　　虽然这位大爷看上去年纪有点大了，不过体格非常强健，看着也不像是会得这种毛病的人。 　　但是毕竟还是老年人…… 　　总之暂且先抢救一下再说啊！ 　　然而等林介把人费劲吧啦地搬到地上放着躺好，却又发现这大爷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并没有任何异常症状。 　　反倒像是单纯睡着了。 　　“没事？” 　　林介狐疑地伸手抓住这家伙的手腕，准确以手指按住动脉的位置。 　　身为民俗学家，会点把脉和粗浅的医术也是正常的对吧。 　　林介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开，把约瑟夫的手腕放下，感叹道：“这脉搏，比我这青壮年还有力，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啊，健康得很。” 　　但怎么就突然厥过去了？ 　　总不该是和他的书有关系吧！对吧！ 　　虽然这大爷昏过去之前，确实只干了一件事情，就是接过他的书。 　　但是这世界上，应该没有看了一眼《小王子》，就突发急病昏迷的道理吧？ 　　所以绝对不是他的关系。 　　这可是《小王子》啊，一本温馨治愈的童话故事书，看完之后应该只有感到舒心，不能直接心梗吧。 　　林介叹了一口气，但是人毕竟是在他这边晕的，暂且先安置一下，等他醒过来再问问吧。 第17章 雨夜屠夫 　　林介想了一想，地下室里还有一张备用的折叠躺椅。 　　虽然因为过于狭窄并不适合用来睡觉，不过短暂地躺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林介当即去地下室把躺椅搬了上来，因为他一直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清理地下室的习惯，所以并不脏，立刻就能用。 　　“虽然预料到了会很重，但是并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这么重啊……” 　　林介架着约瑟夫的胳膊，企图把人从地上扛起来却失败了三次的时候，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简直就像是一只两米的棕熊，全身都是钢铁一样的肌肉吗……真是有够离谱的！” 　　和刚才那样隔着柜台不一样，那时候林介坐着，约瑟夫站着，身高和体型的差距就没有那么明显。 　　但是现在，林介真切感受到了那种直面超大型猛兽的感觉。 　　起码两米的身高，块垒般堆叠的肌肉线条棱角分明，货真价实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能一拳打爆人狗头。 　　头发都已经白了的年纪，竟然拥有恐怖如斯的体格。 　　正常来说，像老王那样干干瘦瘦的才是真正的老年人……吧？ 　　林介十分头疼地看着地上躺尸的约瑟夫。 　　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放着肯定不行，要是有别的客人来倒是可以试着一起帮忙。 　　可现在这个鬼天气情况，哪里来的其他客人啊。 　　“唉，算了，虽然很抱歉，但是做出这样的事情并非我的意愿，希望你能原谅我吧。” 　　林介为自己即将做出来无礼举动进行了真诚的道歉。 　　然后伸出手……抓住约瑟夫的西装衣领，拖着这熊一样的沉重身躯，吭哧吭哧地慢慢挪到躺椅前，把人奋力放了上去。 　　“砰！”地一声。 　　约瑟夫右臂落在折叠躺椅的金属扶手上，发出了厚重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 　　林介一愣，然后低头看见了约瑟夫裸露出来的一截右手腕。 　　银白色的金属光芒在暖光灯的映照下格外显眼，鳞片一般的细密纹理带着独特的美感，昭示着这条机械手臂的顶尖工艺水平。 　　林介的眼神顿时变了，这大爷，竟然和老王一样，是残疾人？！ 　　而且这种精密度的机械义肢，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 　　林介对这种机械的义肢也稍微有点了解。 　　出于对这个世界科技的好奇，以及民俗学专业的本能，他曾经广泛地对这些新技术有过浅显的调查。 　　为了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民众的思想和习惯，方便更好地融入。 　　虽然阿兹尔在大体水平上处于地球八九十年代的样子，但在机械和生物上的技术水平，却远超地球，发展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科技树。 　　机械义肢便是其中一种。 　　不过这种玩意的普通式样也属于高端货色，一般平民接触不到，也用不起。 　　更不要说约瑟夫身上的这种。 　　有钱也买不到。 　　“这种等级的精度和重量，绝对已经超过了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程度了吧。” 　　林介暗忖着：“再加上这大爷惊人的体格强度还有那种过人的气势，难道……” 　　他感觉自己触及到了这大爷的真实身份。 　　“他其实是一个退伍的高级军官？” 　　林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了，他以前也接触过一些军人，和这大爷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啊。 　　都有一种天然的刚硬和正直。 　　这样一想，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凶悍和隐藏着的疲惫，其实很可能是因为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得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而这失去的右臂，则是他在战场上的荣耀！ 　　“难怪我刚才说到关节的时候，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林介这时已经恍然大悟。 　　机械义肢在构造上是全金属的，但能够自由活动却全靠自身的神经接入义肢的仿生神经和肌肉，核心驱动力是电。 　　林介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运作原理，但总觉得这一连串的说明，颇有一种“俺寻思这应该能行”的地精科技味道。 　　不过有一点林介印象很深——关节的金属连接件很容易因为潮湿而发生细微的短路，因此下雨天对于义肢的影响差不多就等于风湿。 　　“我就觉得不靠谱，唉，他昏迷不会就是因为义肢出了问题吧？如果一直出现漏电什么的……对神经应该也有影响吧。” 　　林介叹了口气，把约瑟夫的手臂掖了回去。 　　他退后了两步，看着被狭窄的躺椅“禁锢”着的昏迷的约瑟夫，配合着书店阴暗的灯光，外面的风雨声。 　　“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一瞬间，林介隐约觉得自己有种雨夜屠夫的感觉。 　　就是那种，在昏沉的雨夜杀完人，然后拖着沉重的尸体，在阴暗的店铺当中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隐瞒真相，盯着尸体发呆，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格外瘆人。 　　这种感觉。 　　“哈。” 　　林介摇头失笑，他这个想象力真的是有点丰富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想呢…… 　　他这种温和可亲的气质，善良热心的品德。 　　就算是在这种看上去很引人误会的场景下，也绝对是行的端做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啊！ 　　林介直起腰，忽然发现那本《小王子》还被约瑟夫紧紧攥在手中，就连昏过去了也没有放开。 　　他微微一笑：“铁血之人也会有童话般美梦的，安心地睡一觉吧。” 　　“咯噔！” 　　林介突然听见书店外面隐约传来了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掉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灰蒙蒙的橱窗外面好像很快地掠过了一个人影，还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发出了低低的叫声，似乎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样。 　　“有人吗？” 　　林介皱眉问道。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却并没有人，只有远处一只黑猫在雨中狼狈地奔跑，很快就没了踪迹。 　　“什么嘛，原来是猫啊。” 　　林介朝小猫挥了挥手，笑道：“外面很危险的，注意安全啊，赶紧回家吧。” 第18章 他别无选择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 　　黑猫的脸上带着人性化的惊恐和害怕，眼神惊慌失措。 　　它在雨中奔跑，冲开一片如雾般的雨幕狂流。 　　不知道跑了多久之后，精疲力尽地黑猫忽然被绊倒，翻了个跟头之后重新爬起来，继续狼狈地跑了几步，躲进一条小巷子里。 　　“呼呼……呼呼……” 　　黑猫甩了甩毛上的水珠，谨慎地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它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变形术-解除！” 　　黑猫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张开嘴巴，处于变声期的有些尖锐的少年音响起。 　　一阵以太波动令黑猫的身躯扭曲拉长，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 　　褐色短发，满脸雀斑，能变成猫的莫里森·格雷格。 　　秘仪塔情报科的侦查人员，目前任职一年。 　　虽然年纪小，但在变形术的造诣上，却远超常人，因此拥有进行独立任务的资格。 　　而这一次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他原本正处于任务间歇期，相当于休假，并没有接下任务。 　　但格雷格听说这次，前光辉大骑士约瑟夫因为王尔德的危险性，拒绝了所有人员的跟随，独自前来调查的消息。 　　格雷格作为一个为了约瑟夫才加入情报科的追星少年，对于光辉大骑士约瑟夫和黑巫师王尔德之间的事迹了解得一清二楚。 　　出于对偶像的好奇以及担忧，他谨慎地跟随着约瑟夫来到了这家书店。 　　当然，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 　　一路都远远地吊在安全距离上，绝对不让自己暴露。 　　直到刚才，不久前。 　　格雷格在书店外等待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刚准备稍微看一眼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结果，就看见了非常恐怖的画面！ 　　毁灭级的光辉大骑士，不败的圣炎，半躯钢铁的人形怪物—— 　　竟然在柜台前先是仿佛受伤了一般痛苦地蜷缩了一下，紧接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格雷格发誓，他用那双猫的眼睛看得分明。 　　前一秒，约瑟夫还在和那个看上起和和气气的书店老板谈笑风生，气氛非常和谐。 　　下一秒，约瑟夫就如遭重击般躺倒在了地上。 　　而那书店老板从柜台后面跳出来，接着伸手控制住了大骑士的命脉，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动作——格雷格敢发誓，这肯定是什么邪恶巫术！ 　　紧接着，书店老板没有任何慈悲和怜悯，粗暴地把生死不知的骑士拖拽进了一个狭窄的容器当中，低声地对他进行了冰冷的讽刺。 　　“铁血之人也有童话般的美梦”？ 　　他在嘲讽约瑟夫大人单刀赴会的鲁莽，在他看来就像孩子一样幼稚吗？ 　　还是说，秘仪塔清除一切黑暗的伟业只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该死，他说‘安心地睡一觉’，难道他想让不败的圣炎陷入永恒的长眠当中吗？！” 　　格雷格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已经成为了一半的事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书店老板到底是谁？约瑟夫大人怎么可能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直接倒下了？” 　　格雷格心乱如麻，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止，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一般。 　　不，不是像，他就是从死亡的边缘刚刚回来。 　　他忘不了，自己因为惊怒而不慎将门外的一些杂物弄倒的时候，心脏骤停的感觉。 　　那书店主人明明可以直接抓住他，但却只是停步在了书店门口。 　　可他知道，书店主人已经看破了他的伪装。 　　“危险”吗？ 　　是的，真正的危险就在眼前。 　　能够得到“安全”的路径只有一条——“回家”。 　　书店主人刻意放过他，想要让他回去报信！ 　　也许是一次警告，也许是一次挑衅，也许是一次嘲笑。 　　但是他现在别无选择…… 　　约瑟夫已经倒下了！ 　　现在，只有他能够把消息告诉秘仪塔。 　　莫里森·格雷格。 　　秘仪塔情报科的侦查人员，目前任职一年。 　　担任起了迄今为止最为沉重的使命。 　　他忍住内心的恐惧，咬牙握拳，重新变成了黑猫，冲向了秘仪塔的方位。 　　…… 　　约瑟夫再一次陷入了幻觉之中。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星空和虚无，大大小小的星星缀满了漆黑的天空，闪烁不定。 　　亿万个光年之外，星体在诞生和毁灭之间循环往复。 　　时间的概念在消失。 　　在这片星海之中，无数的庞然大物在其中游弋。 　　很多时候，这些庞然的阴影会从这里流窜到现实当中，在约瑟夫眼中，两边的空间重叠，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美丽的画卷。 　　就像是蓝鲸在城市之间穿梭一般震撼。 　　但这种震撼，大部分时候，都是痛苦的。 　　因为这会摧毁他的认知，让他陷入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当中。 　　而魔剑坎德拉，会穿越上万年的亘古岁月，向这片星空发出痛苦而扭曲的嘶吼呼唤。 　　约瑟夫偶尔会觉得，它就像是一个婴孩在思念着母亲一样。 　　说实话，守护魔剑坎德拉，对他来说，就像是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他很难把握到这个孩子的情绪，并因为衰老而愈发不能管教它。 　　但是这次不同了。 　　约瑟夫的手中有一本书，一本看上去并不厚也不大的书。 　　“哗啦啦……” 　　书页快速翻开，其中不可名状的禁忌语言在眼前一一掠过。 　　“凝视深渊之人，也将被深渊注视，更将被深渊认同……” 　　“等……等等……该死！陷阱！唔啊啊啊啊！” 　　约瑟夫因为脑中剧痛而瞬间清醒，因为接收到了过多的信息而感到脑袋发胀。 　　魔剑狂暴的情绪当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欣喜和愉悦，而约瑟夫的痛苦在迅速消退减缓。 　　它在为什么高兴，因为这本书吗？ 　　童话故事……确实是给孩子看的啊！ 　　约瑟夫猛地睁开眼睛。 　　他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试图动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动作受制。 　　稍微低下头，自己的手上果然拿着那本“童话故事”。 　　原来是这么一个童话故事么…… 　　“咦，大爷你醒了？” 　　旁边传来了熟悉的青年声音。 　　约瑟夫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笑脸。 　　他摇了摇头，感觉头痛已经消失了，伸出手把自己支撑起来。 　　约瑟夫转头看向林介，坐起来，低声道：“谢谢。” 第19章 把它交给我 　　“谢谢。” 　　约瑟夫这句话发自内心和本能。 　　虽然心中的怀疑和警惕并未衰减，但是这份感激也依旧真诚。 　　约瑟夫从躺椅上坐起来，沉重的身躯给了这老旧物件巨大的压力。 　　躺椅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在散架边缘徘徊。 　　他皱了皱眉，干脆双手握拳站了起来。 　　书店主人摆了摆手，似乎对自己的所做事情并不在意，道：“没关系，给予客人帮助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吧？” 　　约瑟夫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和肌肉，做了一个握拳的架势，竟然发出了宛如绷紧弓弦一样的声音。 　　仿佛这一拳就好像蓄势待发的弓箭，一旦“弹簧”放开，能够发出的力道绝对十分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脑中一片清明。 　　不同于以往被幻觉折磨的情况，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这是前所未有的清爽感觉。 　　魔剑坎德拉传过来的情绪还有残余。 　　安详、舒适、欢欣…… 　　真好啊！ 　　约瑟夫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丝松了口气的微笑，那种巅峰时期的感觉，终于时隔两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林介在旁边看得暗暗抽了抽嘴角。 　　看起来，这老大爷一拳下去，还真的有可能会出人命啊。 　　他对于自己的猜测愈发感到十分靠谱。 　　这架势，真的很有军人的感觉——那种冰冷肃杀的味道，还有简直令人寒毛直竖的危险感。 　　“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约瑟夫收回拳头，恢复了正常的姿势，点点头道。 　　他心里想着书店主人的话，若有所思。 　　帮助客人理所应当的话……也就是说，不管什么客人都会帮助的中立态度的意思么。 　　不，并不是，这更像是一种混乱的，仅凭自己意愿的善良。 　　不管是像王尔德这样十恶不赦的残暴黑巫师。 　　还是像他这样嫉恶如仇的大骑士。 　　只要进入这家书店，就是书店主人帮助的对象。 　　这种作风，约瑟夫只在一个群体上见过——精灵。 　　这些来自远古，至今未曾消亡的少数种族，长寿，优雅，擅长艺术。 　　面前的书店主人，给人的感觉，与他们可以说是十分相似了。 　　唯有漫长的寿命，才能让他对善与恶失去辨析的意愿，转而开始追求新的乐趣。 　　对待人的态度这般温和有礼，有着天然的从容优雅。 　　而开书店，喜爱看书，则对应了擅长艺术一条，现在的人类，对于书籍可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更巧的是，魔剑坎德拉的第一任主人。 　　正是一个名为坎德拉的精灵。 　　并且在流传万年的传说中，坎德拉，便是远古精灵国度的王子，后来的月之精灵王。 　　以及“大瘟疫的源头”，“第一个发疯者”。 　　他的疯狂被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下，唯一为人所知的，便是他亲手用自己的剑杀死了自己。 　　剑成为楔子，钉死了他的灵魂。 　　灵魂化作诅咒，令这把长剑化为魔剑——王子与他的剑共享一个名字。 　　此后，每一个魔剑的持有者，最终都会在发疯后死去。 　　在此之前，约瑟夫一度觉得，自己也离这个过程的末尾不远了。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手中的这本书，竟然能够安抚魔剑坎德拉！ 　　那么，能够拥有这样一本书的书店主人，怎么想，似乎也只能是精灵了…… 　　这样一来，没有以太波动也很好解释了，倘若有一只从远古活到现在的精灵，那么他绝不可能再把力量放到除了寿命的其他领域！ 　　这时候再联想之前书店主人的话，一切都有了解释。 　　约瑟夫看向书店主人，拿起手中的书，低声道：“刚才你说过，这本书是唯一的孤本，而且你很喜欢看——那么还能够外借么？” 　　林介点点头，眨了眨眼，哑然失笑道：“当然，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把它放出来，也不会向你推荐。” 　　他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从第一眼就觉得这本书很适合你。” 　　“很多像你一样的人，都会很痛苦，因为内心的煎熬和后悔，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是自己的意志不坚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导致自我质疑，最后被逼疯。” 　　唉，上过战场的人，林介也见过，他们常常因为对于自己在战场上做错事情的经历耿耿于怀。 　　因为通常情况下，战场上犯得任何一个小错误，都可能成为一条人命。 　　“但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痛苦打败了他们，而是他们懦弱的良善。” 　　约瑟夫一愣，低声喃喃：“良善？” 　　他见过两任魔剑的持有者，都是秘仪塔赫赫有名的光辉大骑士。 　　每一个都有着伟大的事迹，完美的品行。 　　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魔剑污染，而他们最大的悔恨之处，正是觉得不甘心，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才不能彻底控制魔剑！ 　　林介摇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约瑟夫，坐回柜台后面，双手交叠：“良善是一件好事，但关键词是懦弱。” 　　“因为他人过高的期待，出于自身的高尚品德和责任心，想要给别人更多的信心和帮助，所以加倍地武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充满了攻击性，但是实际上，这样的防御脆弱无比。” 　　“一旦心灵上崩溃，任何因素都有可能乘虚而入。” 　　“这种良善，可以拯救别人，但不能救赎自己。” 　　“凝视深渊的人，也将被深渊注视——有时候，不要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的英雄，做一个普通人，适当地逃避反而是一种勇气，也不至于压垮自己。” 　　一口鸡汤下去，不信你不自我感动。 　　林介露出了标志性微笑，这都是林老师的经典营销话术。 　　一定要把产品和顾客给捆绑起来，让他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这个东西，并且这个东西是一个很凸显顾客自我特质的东西。 　　约瑟夫咀嚼着林介的话，感觉有了些许的感悟。 　　原来如此。 　　魔剑的侵蚀并非一朝一夕，大骑士们的品行明明无可挑剔，最后却偏偏被污染。 　　他们一直以为是魔剑的诅咒过于强大。 　　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是魔剑持有者自身的“心魔”！他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方向！该死！ 　　“但只是安抚它，能够长久吗？” 　　约瑟夫皱眉。 　　嗯？ 　　用童话故事来安抚情绪，当然只是短时间内一个发泄的途径罢了。 　　“当然不能了。” 　　林介摇摇头，然后面带微笑，道：“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它交给我来解决，保证长期有效。” 　　哼哼，这样一来，一个长期需要解决心理问题的客人不就到手了么？ 第20章 I级区域 　　历代的魔剑持有者，都是从十位光辉大骑士当中选择出来的。 　　最优秀，也最强大。 　　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仿佛完美无缺的。 　　约瑟夫作为本代的魔剑持有者，曾经也是一个几乎如同太阳一样耀眼而完美的存在。 　　但就像钻石一样，越是看上去坚硬，就越是脆弱。 　　在和王尔德的一战当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也失去了自己的光环。 　　纵然他的支持者一如既往，但不可否认，不败的圣炎已经有了无法被遗忘的瑕疵。 　　无数的质疑和抨击，从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蜂拥而来。 　　就算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表现出来，并且无数人都认为王尔德已经死了，但他内心对自我的否认也已经快要压垮自己。 　　最终，约瑟夫选择了退休。 　　在情报科做一个养老的科长，变得沉郁、暴躁、不修边幅……也许没那么糟糕，不过管它呢。 　　也许他对于抓捕王尔德的执念，实际上是想要重新证明自己。 　　他知道某些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第一个在被魔剑污染之前自甘堕落，因此成为历史上活得最长的魔剑持有者。 　　“也许他想的是，趁魔剑不注意，自己先堕落了，这样魔剑就不会污染他了呢哈哈哈哈！” 　　真是一群脑子和嘴里全是狗屎的崽种！ 　　约瑟夫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堕落了，他当时竟然想一拳打爆这家伙的狗头。 　　啊，圣光在上，原谅他吧。 　　他居然差点让自己的拳头上沾满了狗屎，这是多么亵渎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也许他比其他的魔剑持有者更加幸运，并且幸运得多。 　　因为身上那些光环的消失，他后来的放任自流，反而让心灵上的破绽减少了，从而让魔剑的侵蚀变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还算是说对了。 　　而更加幸运的是，他现在或许找到了……魔剑的继承者。 　　当书店主人说出“把它交给我”的时候，约瑟夫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魔剑坎德拉并非是秘仪塔的所有物，只是因为强大的诅咒和魔力，被秘仪塔所利用。 　　这把剑虽然被诅咒，但依然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秘仪塔对这把魔性武器的处理，就是让最强的大骑士来镇压它，使用它来对抗其他的黑恶势力。 　　但其实秘仪塔对这把剑也有这深深的恐惧。 　　伴随着一代代光辉大骑士的发疯和死去，他能感觉到，长者席的那些老骑士们，已经有把这把剑永久封存的想法了。 　　而约瑟夫一直以来的烦恼，就是找不到新的继承者。 　　继承了他位置的新任大骑士在品行上没有问题，但是实力不够。 　　“您确定么？这样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处理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约瑟夫抬起头低声道。 　　他对书店主人的意志感到肃然起敬，魔剑并非单纯给予人力量，如影随形的疯病足以令人畏惧。 　　就算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角色，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也绝不敢握住魔剑。 　　而这书店主人，竟然愿意主动承担！ 　　这是多么舍己为人的精神！ 　　不但无偿为他短暂治愈了魔剑带来的幻觉和痛苦，还做出了这样义无反顾的决定。 　　前面，可是深渊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尽管交给我就行了，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撑不住了吧？” 　　林介对于顾客的一些小担忧已经习以为常了。 　　处理情绪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只是单纯当听众，也会因为被倾泻负能量而感到难受和反感。 　　但是没关系！ 　　当人生导师，他是专业的！ 　　他微笑道：“我想我说的已经很多了，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把这本书送给你，就当做是礼物吧。” 　　林介看了一眼约瑟夫的右臂，叹息道：“你，还有如你一样的英雄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约瑟夫不禁又看了一眼四周，这家书店的阴暗和破败，仿佛忽然间变成了隐蔽和朴素。 　　面前年轻的书店主人，那张脸上的微笑好像在发光一样耀眼。 　　他无法相信一般的人类能有这样的高尚无私的品行。 　　就算是秘仪塔的骑士们，也是因为从小遵守的教条和信仰的正义，逐渐才拥有了近乎无暇的性格。 　　唯有长生种，才能追求这种超越了常识的善。 　　约瑟夫对自己猜测更信了三分。 　　如果是以前的约瑟夫，对这样的人必定为斥为伪善，没有标准的善，怎么能叫做善。 　　但是现在的他却不那么想了。 　　人和人之间是永远也无法相互理解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 　　王尔德活了下来，被书店主人帮助了，无所谓，因为他终究会被约瑟夫杀死！ 　　这才是他的责任，是他需要做的事情…… 　　“不，既然已经选择了成为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再后悔了，休息什么的，等到世界和平了再说吧。” 　　约瑟夫释然地摇头笑了笑，然后道：“我需要再思考一下，送就不必了，这本书可以先借给我几天么？嗯……七天吧，七天后，我再来找你。” 　　林介充分理解他现在内心的复杂情绪。 　　唉，看来过分的正义感真的让这位退伍的军人感到很痛苦啊。 　　他肯定一边想要为正义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一边有恼恨自己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梳理一下情绪也好。 　　林介已经有八成把握，七天后他一定会过来找他的。 　　计划通.jpg 　　他业务熟练地拿出了登记簿：“完全没问题，登记一下基本信息就可以了，交一次押金，以后借书只需要写名字和日期就行，如果不想再借了，押金一半退还。” 　　约瑟夫一愣，这还真的是在开书店啊……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才是正常的伪装，就点点头，拿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看了看这一页最上方“弗兰克·王尔德”的名字，还有那个一个月的时限，放下笔，抬起头。 　　“好了。” 　　林介接过来看了一眼，道：“那就七天后再见了。” 　　约瑟夫拿上那本《深渊之子》的书，向书店主人行了一个正式的骑士礼节。 　　…… 　　“你是说，老师在那家书店当中，仅仅是面对面站着，就被当场放倒了？！” 　　克劳德抓着手上挣扎喵喵叫的黑猫，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调集人手，去支援……不，该死，连老师都不行的话，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迎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转了两圈，左右踱步，拿着通讯仪。 　　“书店那边派过去探查的人呢？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老师出来了？” 　　克劳德一愣，以太构成的声音从仪器中传出，形成了约瑟夫那浑厚沧桑的嗓音：“克劳德，把侦查人员撤出二十三号大街，把这家书店列为……” 　　“I级区域，等级绝密。” 第21章 梅莉莎 　　I级？！ 　　A，P，D，I，异常，恐慌，毁灭，神明……这可是神明级啊！ 　　克劳德舔了舔嘴唇，干涩地低声道：“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书店的主人是……” 　　“你身边还有别人对吗？” 　　约瑟夫的声音传来，带着严厉。 　　“额……啊，是。” 　　克劳德忽然醒悟过来，看了看手里差不多已经被他掐晕过去的黑猫，慌忙一个手刀彻底把猫敲晕，道：“抱歉，老师，我疏忽了！” 　　约瑟夫道：“知道自己疏忽了还不快闭嘴干活？想让我把你发配去北方高地种土豆吗？” 　　“不想！我马上就传达命令！” 　　克劳德猛摇头，他知道自家老师这确实是有些生气了的表现。 　　不过作为老师的得意弟子，他对于怎么应付这个暴躁老头有着十分深厚的经验。 　　这家伙就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看上去凶得很，随时可能一拳淦爆别人脑壳的那种。 　　但实际上看见路边有流浪的猫猫狗狗，都会悄悄去喂食，还会装作不经意地轻轻摸摸它们的脑袋。 　　平时生起气来，黑着脸一副阴沉的样子很吓人，但只要这时候顺着他来，迅速把事情做好了，他百分百不会再有后续。 　　其实就只是吓吓你，让你赶紧做事罢了。 　　克劳德通知了在二十三号街道侦查的人员立刻撤回，让他们去别的地方。 　　一部分待命，一部分继续跟踪猎人们的动态。 　　随后联系了负责情报科档案资料的人员。 　　秘仪塔的情报科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些覆盖了各个势力、各方各面的庞大档案库了。 　　真理会每年公布的名单，也有一部分需要参考秘仪塔的档案内容。 　　为此，真理会每年都得被秘仪塔敲诈……不是，是索要合理的符合价值的版权费。 　　其实一般来说，按照规矩，建立一个新的档案是需要经过上级审核的，时间比较长。 　　但是约瑟夫本来就是十位光辉大骑士之一。 　　现在的光辉大骑士里面，一半都是他的后辈，除了长老席的三位圣者之外，都得给他面子。 　　所以这消息刚上传，就立刻被批准了下来，效率非凡。 　　“老师，新的I级空白档案已经建立完毕，归档的内容需要您回来之后亲自填充。” 　　克劳德一板一眼地汇报工作进度。 　　“砰。” 　　门被人大力推开。 　　克劳德转过头，就看见那个头发雪白、身材健壮的老男人西装革履地大跨步走了进来。 　　“很好。” 　　约瑟夫把手上的通讯仪扔到沙发上，脱掉外套，问道：“刚才在你身边的是谁？记得用一下‘遗忘’烙印。” 　　克劳德把手上的黑猫拎了起来，道：“我们科的侦查人员，属于第四组，叫做莫里森·格雷格，出身巫师世家，在变形术上非常有天赋，额，还有一点比较特殊，他是您的粉丝。” 　　“粉丝？” 　　约瑟夫发出了古怪的尖细叫声，然后变回面无表情，坐到了办公桌后打开定制的电脑：“我的粉丝到处都是。” 　　克劳德道：“额，他参加了十三个不败圣炎粉丝后援会和俱乐部，每年花费大概三百万在各种应援活动上，包括去年那次‘把亚伯拉罕·约瑟夫的名字在真理会公布名单上标成金色’的事件，应该算得上是核心粉丝了吧。” 　　“……” 　　约瑟夫正在输入档案内容的动作停了下来，匪夷所思的目光落在了克劳德手上的黑猫上。 　　双手交叠，陷入沉思。 　　“就是他干的？” 　　“是的，老师。” 　　“巫师世家可真有钱啊，你说是吧，克劳德。” 　　“……是的，老师。” 　　“与其让他用这些钱做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不如就直接贡献给偶像好了，就当近距离观察和接触的费用，想必他会很乐意的……嗯，就以招收见习骑士弟子的名义吧，让他从侦查部门调过来。” 　　……淦！怎么会有这么恶劣、贪财、差劲的光辉大骑士啊！ 　　竟然连一个小孩子的钱都要骗！ 　　克劳德在心中恶狠狠地吐槽。 　　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正直地点了点头：“好的，马上安排。” 　　“正好，连记忆消除都省了。” 　　约瑟夫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自己输入的档案内容。 　　“第113号I级区域：诺金上城区二十三号大街412号书店。” 　　“危险等级：友善（不建议接触）。” 　　“保密等级：绝密（跟踪调查中）。” 　　“说明：书店主人疑似长生种，隐居经营着这家书店，业务包括借书卖书，书籍中蕴含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点下确认。 　　这份绝密文件的内容将会上传到秘仪塔内部的高层，之后可能会流入和秘仪塔有合作或者有需要的人手中。 　　能够记录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保密，所谓的绝密，其实只是说知道的人大概只有不到十个，绝不可能谁都不知道。 　　约瑟夫要做的，只是警告他们稍微远离这家书店。 　　虽然书店主人是一个友善的存在，但是按照他不管什么客人都接待、都借书的习惯，这家书店里可保不准哪天会出现什么东西…… 　　当然，要是他们看了这个档案依旧想要去作死，约瑟夫也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该死，我不是都把档案上传了吗？你眼球里面的瞳孔难道是画上去的吗？担心个屁，我要是死了，准是被你们给气死的！” 　　约瑟夫侧头夹着通讯仪，骂骂咧咧把睡衣换上。 　　“现在是下班时间，明白吗？真理会前两个月刚出台了新的劳务法，我要求加钱！” 　　“好了，别说了，我有点事情，先挂了，就这样。” 　　“嘀。” 　　他按掉通讯仪，长出一口气，拿起那本《深渊之子》翻看了两眼，确认魔剑传来的情绪依然是安详和愉快的。 　　座机的声音忽然又从客厅传来。 　　“狗屎，这次又是谁？” 　　约瑟夫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书，朝着门外走去：“梅莉莎，记得喝牛奶。” 　　拥有一头美丽鬈曲红发的高挑女孩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不满地道：“知——道——了——爸爸。”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约瑟夫的声音越来越远：“是吗？我亲爱的孩子，我让你喝牛奶并不是让你长高的，你都快嫁不出去了。” 　　梅莉莎黑着脸抱胸，转头看见了桌子上的书。 　　咦？这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约瑟夫先生什么时候学会看书了？ 　　她好奇地拿了起来。 第22章 记得喝牛奶 　　梅莉莎是前光辉大骑士，如今的情报科科长约瑟夫的女儿。 　　她有着一头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红色鬈发，就像是水中的藻类一样，柔顺光滑，披散的时候是珍珠般美丽的美人鱼，束起的时候则是英姿飒爽的姬骑士。 　　因为在家的缘故，她身上的衣服十分随性。 　　双排扣的白色蕾丝衬衫，高腰的蓝色裙子，以及黑色的连裤袜，米色拖鞋，组成了一个独立自主、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年轻女孩形象。 　　因为母亲早亡，她和父亲约瑟夫一起生活在这栋上城区一号大街的房子里。 　　单纯从年龄上讲，按照一般人的逻辑，约瑟夫的年纪实际上可以当她的爷爷了。 　　不过对于截流以太，化作自身力量的骑士们来说。 　　年龄实际上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实际上已经是秘仪塔战斗科的一个小组组长，异常级的骑士了。 　　“真是奇怪……他怎么会看书呢？” 　　梅莉莎把书拿起来狐疑地看了看，毫不客气地发表了自己的质疑。 　　“我从没有见他看过什么书，就算是从前还是光辉大骑士的时候也没有。” 　　梅莉莎的眉头紧紧地一起，冥思苦想。 　　约瑟夫因为职责的关系，常年不在家里，实际上这房子一直只有她自己在住。 　　仔细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几次约瑟夫看的书，还都是他不得不看的东西。 　　比如说前不久劳务法发布的时候，约瑟夫各种花时间钻研，看着各种条例，绞尽脑汁从里面找到对自己有利的地方。 　　而平常的时候，约瑟夫连书页都懒得碰。 　　梅莉莎心中顿时产生了好奇，她看着手上名为《深渊之子》的书，翻开来。 　　手指翻动的速度，渐渐地，越来越趋向沉浸的频率。 　　目光渐渐变化，神情逐渐凝重。 　　“该死的，别再来烦我了，虽然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残废，但那个书店主人身上没有半点以太痕迹，却能令我昏迷过去，这样的实力代表着什么，你们不清楚吗？我只能说，不要试图作死，保持尊敬，否则我可不会去救你们这些自找罪受的家伙！” 　　约瑟夫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还夹杂着踢墙的声音。 　　梅莉莎猛地抬起头，从那远古而又吸引人的波澜壮阔的世界里出来，感觉自己就像是把自己的灵魂抽了回来一样。 　　她晃了晃脑袋，连忙把这本书放下，快速凭借记忆恢复到本来的位置。 　　然后若无其事地假装正在走回卧室。 　　“梅莉莎。” 　　梅莉莎紧张地转过头去，却听见约瑟夫温馨地提示道：“记得喝牛奶。” 　　“……” 　　梅莉莎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然后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呼……” 　　她长出一口气，脑海中却蹦出一个个问号：“那本书到底是谁写的？里面的主角难道就是那个精灵王坎德拉，后来的魔剑坎德拉？为什么这些故事如此精彩而真实？这是一本传记，还是一本小说？” 　　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看完啊！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看到一个非常精彩的点了！ 　　梅莉莎嘟囔着扑到自己床上，心痒难耐，有些激动地滚了一圈：“没想到爸爸这种老顽固也会看这种书，看来是我以前的成见太深了。” 　　但是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可以了解，这本书貌似关乎了一个保密等级非常高的地方，一般人没有办法得到具体信息。 　　梅莉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打开了自己的个人电脑。 　　“这有什么关系，书店罢了……最多书店主人的实力很强，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才不会去作死的。” 　　她伸手凝聚以太，形成了一把钥匙。 　　“资料库之匙-访问权限-I级。” 　　以太，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桥梁。 　　钥匙接触到网页，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界面，庞大的资料库近在眼前。 　　梅莉莎双手合十：“感谢妈妈。” 　　接着浏览查询起了这些文件。 　　她的母亲生前也是光辉大骑士之一，拥有着秘仪塔的资料库权限，并且将自己的账号留给了她。 　　这个账号的存在作为她母亲对她的期望，是合情合理的，也是公开的，只是到现在为止，梅莉莎都没有用它来干什么。 　　当然，如果真干了什么，资料库中的记录瞬间更新，骑士之女梅莉莎恐怕就要变成叛徒梅莉莎了。 　　“啊！找到了！书店！” 　　梅莉莎兴奋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屏幕上的资料。 　　她看了一阵，喃喃道：“友善？这样的话，我可以过去看看……” 　　梅莉莎做出了决定，关上电脑，余光看见了桌子上的牛奶。 　　“哼。” 　　她伸手把杯子拿过来，一饮而尽。 　　…… 　　王尔德正在用自己的鹅毛笔做笔记。 　　灯光阴暗。 　　他摘下了一半的面具，露出那完全被毁坏的狰狞面颊。 　　还有一半的面具，则已经完全和血肉生长在一起，成为了一部分。 　　虽然外表如此可怖，但他现在专注认真的样子，让恐怖的氛围稍微减少了一些。 　　王尔德面前放着的，正是从林介那里得到的，他尚未发表的作品。 　　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已经整理出了差不多三本笔记本了！ 　　“真的是，浩如烟海一样的知识广度啊！深邃如山谷一样的神秘莫测！不愧是林先生！” 　　王尔德感叹着，将笔放下，拿起了自己写的笔记开始了最后的整理。 　　他经过学习和研究，已经明白了这本《尸食教典仪》的主要大意。 　　这本书，主要便是记载了这个名为尸食教的教派，有哪些重要的典礼和仪式。 　　在这些典礼和仪式上，又需要哪些材料，如何将他们进行加工、混合，最后变成祭品。 　　在王尔德目前粗浅的总结当中，可以看出，这些材料大部分是尸体，处理方式有活生生地放血，剁碎，剥皮，或是火刑，吞食内脏，非常残忍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就连王尔德这样的黑巫师，都有些难以忍受。 　　然而在这疯狂的表象下，却又诡异地兼容了理性。 　　在这本书当中，毫无疑问包含了非常庞大的一个祭祀体系。 　　精确到日期的固定时间，不一样的时空规律，严格的步骤，每次祭祀都有自己的意义，包含了这个文明的一部分。 　　“如果说《恶魔之语》是冰山一角，管中窥豹，那么《尸食教典仪》则终于让我看见了这个恐怖的可怕的失落文明的一个小的层面！” 　　王尔德将面具重新戴上，露出了着迷的神色，低声道：“这是太伟大了，太迷人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林先生，我已经备好了礼物，他一定会喜欢的。” 第23章 电闸在哪里？ 　　“……本次暴雨已升级为红色预警，诺金下城区已经暂时关闭通道，上城区的交通几乎瘫痪，大量的产业遭到沉重打击，基础设施破坏情况严重。” 　　“目前，下水道网络已经全部最高效率运作，积水情况稍有缓解，但根据专家预测，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暴雨再持续一周，诺金三分之一的地区将有可能被淹没。” 　　“罗尔资源开发公司提出利用下城区建设更加完善有效的下水道系统，这将会是一项十分庞大的工程，因此呼吁社会各界，希望得到中央区的支持。” 　　“据专家分析，这次暴雨的主要原因是来自北方高地的冷气团……” 　　林介听着隔壁邻居店铺的电视机放送的新闻，一边努力用拖把清理地板上的水渍。 　　这次的暴雨已经持续了快一周时间。 　　就和新闻里说的一样，在昨天之前，情况最严重的时候，马路上的积水已经超过了三十厘米。 　　交通完全瘫痪倒是不至于……因为还可以用皮划艇之类的水路交通工具。 　　水面甚至一度从外面漫进了书店当中。 　　林介一大早醒过来，下楼看见水从门缝下面流进来，带着些树叶之类的，差点以为自己要搬家了。 　　但幸好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下水道系统完全运作之后，外面的水位已经没有涨了，只是飘来的一些塑料袋之类的把门口堵住了，所以才有积水漫进来。 　　“哗啦。” 　　林介把最后一些水从门口用拖把推出去，直起腰松了一口气：“好了，真是累人啊。” 　　他把拖把放到一边，看着光洁一新的地板十分满意。 　　“也不知道那只小猫找到家没有，这么糟糕的天气，要是在外面游荡可太危险了。” 　　林介忽然想起了约瑟夫来的那天，门外跑掉的那只黑猫。 　　生性善良的他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隔壁的电视声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咒骂，砰砰地拍打声。 　　林介完全可以想象出，隔壁店铺的主人现在是如何气急败坏。 　　“请问，需要帮忙吗？” 　　他走到离隔壁最近的那堵墙边，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这家书店的隔壁是一家音像店，卖一些光盘还有数码产品，不过都是以二手为主，质量十分堪忧。 　　生意的火爆程度和他这家破书店不相上下，平均每天的客人能达到0.2个之多。 　　“不用了，谢谢。” 　　隔壁传来了店主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两声暴躁的拍打声。 　　“砰砰！” 　　卡尔·科林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的电视机，低声咒骂道：“真是见鬼……该死的电视机！该死的下雨天！主啊，谁能来救救我！” 　　他检查了一遍电视机，发现并非电视机本身的问题，那么就应该是线路或者电源的问题。 　　科林检查完了线路，发现也没有问题。 　　“那就只能是跳闸了。”他想，“但是现在，我的门口差不多已经被淹没了，电闸却在外面……” 　　音像店的地势比书店要低一些，科林只要一想要自己要踩进水里，就苦着脸皱起眉毛，恨不得给那群设计下水管道的人一人一扳手。 　　“等等，隔壁那家伙说不定能帮个忙。” 　　虽然科林刚刚出于一种恼羞的自尊心拒绝了隔壁书店主人的帮助。 　　但是他知道，隔壁那家伙一向是个老好人。 　　基本上能帮忙的话，就肯定会帮。 　　“额，额咳咳，那个，你还在吗？” 　　科林开口道。 　　隔壁果然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回应：“在的，你有什么忙需要帮助的吗？” 　　科林暗道果然，然后看了看自己的电视：“是这样的，你应该也听见了，我的电视机出了点问题，我怀疑可能是外面的电闸跳掉了，我现在有点事情走不开，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反正隔壁那家伙十分乐于助人，让他稍微帮个小忙绝对没问题的。 　　更何况，他的电视机每天放新闻，算是免费给他听了。 　　林介当然不介意帮忙。 　　事实上，他现在闲得无聊，正想找点事情做。 　　“没问题，电闸的话，我记得是在……” 　　林介正准备走出去。 　　忽然间，门上倒映出了一个漆黑的模糊人影，在这门上的玻璃框内，就像是一幅被人涂黑的肖像一般。 　　那种心照不宣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 　　“啊，是你，你来了。” 　　林介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隔好几天时间，这个幕后黑手又一次出现了：“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来催我快点借书出去。” 　　门口的黑影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向了左边。 　　林介转头，那边是音像店的位置，结合语境，猜测道：“你是想说，你帮我？” 　　黑影点了点头。 　　林介莞尔，怎么感觉这个幕后黑手还挺萌的。 　　上次还没有实体，只能用水渍来表达，现在就有了影子一样的模样。 　　那应该是自己借出的书的功劳吧——它上次说借出书可以为它带来好处。 　　所以现在现身来帮个忙表示感谢？ 　　什么嘛，本来就已经是交易了，现在应该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候，怎么反而还来说谢谢的。 　　这种相当有礼貌的好孩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拒绝的话，貌似还会让人感到伤心的样子。 　　“那就谢谢了，电闸的位置是……嗯……我也有点记不清了。” 　　林介转向隔壁，提高声音：“电闸在哪里？” 　　科林连忙道：“在我店铺的后门那边，右边的墙上，看看是不是跳闸，如果是的话按下去就可以了。” 　　林介道：“没问题。” 　　他话音刚落，科林就看见自己的电视机咔嚓一声重新亮了起来，新闻已经播送完毕，正在播放广告，顿时大喜：“好了！十分感谢！” 　　“不客气。” 　　林介看着黑影，微笑着点了点头，后者在玻璃窗外渐渐淡去，就好像渐渐退入了雨幕之中。 　　科林心满意足地往后仰着躺进沙发里面，拿起遥控板换了几个频道。 　　他看着电视上变换的画面，忽然一愣，然后脸色僵硬。 　　背后的冷汗一点点冒了出来。 　　从隔壁的书店主人开始讲话，一直到电视重新亮起。 　　他的声音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 第24章 捕梦网 　　“今天也是好好帮助别人的一天啊。” 　　林介感叹着，坐回了柜台后面。 　　这个社会像他这样热心善良的人真的不多了。 　　他知道隔壁的邻居其实是一个每天躺在电视前面无所事事的混子，每天除了混吃等死和抱怨以外，什么都不会做。 　　一定会有人觉得，帮助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无用功吗？ 　　不过做人一定要学会长远考虑。 　　一家店的品牌，一定要从细微的地方做起。 　　就像他一直以来能够得到那么多忠实顾客，靠的就是自己那善解人意的心理辅导，和他们成为了朋友，这都是需要积累的。 　　而隔壁的音像店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客源地。 　　有对比，才有更深刻的认知。 　　试想，假设有人问起他来，从他口中得知隔壁老板是个老好人。 　　他们就觉得，这家店的老板为人很好。 　　说不定，就会提高来看看的想法呢。 　　唉，希望隔壁老板能够体会到这份良苦用心，为他招揽多一点的客人。 　　“叮铃。” 　　门口的铃铛响了起来，哗啦啦的雨声响起又被隔绝。 　　林介抬起头看过去，一愣，然后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笑容：“老王，怎么这次这么快就来了？” 　　来的客人正是王尔德。 　　他这次依然穿着一身西装，但是换了一件比较宽大的短披风，大约刚好能遮住手腕的长度。 　　林介一向觉得老王的衣品非常不错，有一种英伦老绅士的风格，这次更是有种神秘感。 　　王尔德先是脱下帽子微微弯腰，然后才走过来坐在了柜台前，拿出了那本书，语气激动地道：“感谢您的慷慨，我有了非常大的进展，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灵感，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够正式突破了。”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神明级只差一步之遥，虽然依旧遥远，但已经不是遥不可及。 　　只要他能够升华自己灵魂的概念，找到属于自己的语言。 　　林介拍了拍手，鼓励道：“突破现有阶段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提前恭喜一下，如果你还需要帮助，我会尽力。” 　　王尔德把书放在了桌子上，真挚地道：“十分感谢，您的作品让我受益匪浅，但这一次，是我正式表达自己感激的时候了。” 　　上一次，他将石像鬼送给了林介。 　　但是相比于林介给予他的帮助，这石像鬼的价值微不足道。 　　所以，他将要送上自己准备了两年的礼物，同时，也是他销声匿迹两年的原因。 　　只有这份礼物的价值，才能比得上他这两年来所受的恩惠。 　　虽然他是一个残暴不仁的黑巫师，但他却有自己的原则和信义，以德报德同样是他的坚持。 　　林介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石像鬼，道：“上次你的礼物我已经非常满意了，这次你要是想送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可要好好犹豫一下才能收了。” 　　王尔德知道，林先生又在安慰他了。 　　什么“满意”啊……明明两者的价值差距巨大，但是林介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谦逊的态度，照顾他的想法。 　　林先生，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啊！ 　　“您不用犹豫，它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实用价值，但对您来说，也许有更大的作用。” 　　王尔德坚持道：“如果您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既然老王都这么说了，林介当然也不好拒绝，道：“说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先让我看看吧。” 　　王尔德神情激动，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披风当中拿出了一个宛如风铃般的装饰品。 　　主体是以树枝拧成的一个圆圈，一根根带着珠子的绳子在中央穿插编织成了一张复杂而具有几何美的网。 　　网的最中间留出了一个空洞，以一颗幽蓝色的不规则宝石作为点缀。 　　而在下方，则挂着一些轻柔美丽的羽毛。 　　“捕梦网？” 　　林介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老王的礼物竟然是这个。 　　作为一个民俗学专业的博士生，他自然不是单纯研究自己家乡的民俗，搞研究，最重要的就是旁征博引，因此他对其他国家或者文明的民俗都有一些了解。 　　而捕梦网，正是印第安人的一种文化象征。 　　印第安人相信夜晚的空气当中充满了梦幻，而只有捕梦网能够将恶梦过滤，捕获美梦。 　　只有好梦才会从网中央的空洞通过，并顺着羽毛流下来，而恶梦则会被困在网中，并随着朝阳消失。 　　而还有一些传说，则是说，捕梦网上的珠子，是人在熟睡时被捕获的力量和智慧，可以加强人们与灵界的沟通。 　　总之，是一种充满了神秘的祝福。 　　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也有类似的东西。 　　“您真是博闻强识。”王尔德照例对林介表示了赞叹，把手里的捕梦网稍微提了起来。 　　“没有错，正是捕梦网。” 　　他并不惊讶林介知道这东西，因为捕梦网作为施法道具，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是非常稀奇。 　　至少在毁灭级黑巫师的眼中，并不稀奇。 　　更何况，这个东西最大的价值从来不是它本身。 　　而是网中的那个梦。 　　林介也是第一次看见应该是正宗的人工制成的捕梦网。 　　一般在商店里卖的捕梦网都是量产的塑料装饰品，花里胡哨，但基本上没有工艺上的价值。 　　而老王手里的这个，明显是纯手工编织。 　　而且最近因为外面的暴雨，导致书店内部环境变得十分潮湿闷热，他的睡眠状况确实不是很好。 　　老王的这份祝福，真是有心了啊！ 　　礼轻情意重，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 　　林介心中十分感动，站起来，伸出手从老王手里接过了那张捕梦网，深深地感叹道：“这正是我需要的东西啊，老王，谢谢你。” 　　王尔德如释重负，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压抑着颤抖，微笑道：“能被您需要，是我的荣幸。” 　　这张网中捕获了一个无与伦比存在的美梦，但同时，也蕴含着恐怖的危险，没有神明级的精神力根本进不去，或者就算进去也会被瞬间碾碎灵魂。 　　但对于高位存在来说，一定是难得的享受和愉悦。 　　“祝您好梦。” 第25章 空庭之狼 　　“砰！” 　　高耸的尖顶建筑被倒飞而出的身体横空击碎。 　　无数石子飞溅之中，那身影迅速在空中调整姿态，朝着旁边最近的建筑落去。 　　“该死，他们当中有巫师！” 　　凯伊险险抓着悬空的管道边缘，稳住身形，朝着季织绪大喊一声：“小心使魔！” 　　紫色的光芒闪烁，吟诵咒语的声音同时响起。 　　“嘶吼——” 　　庞大的巨蛇撑开背后的翼膜，猛然从下方的蹿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咬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季织绪瞳孔一缩，扔掉手中的刃杖，旋转的剑刃噌地插进了旁边的墙壁当中。 　　“吼！” 　　巨蛇昏黄的眼镜大如汽灯，带着嗜血和疯狂，朝着猎人凶狠地一口咬下！ 　　上下牙齿即将合拢，却忽然卡住。 　　一只长满了银色毛发的狰狞利爪抓住了蛇的上颚，镰刀一般的爪子将蛇的皮肤划开血槽。 　　紧接着另外一只利爪掰开了巨蛇的下颚。 　　上下同时用力，巨蛇的嘴角逐渐裂开，它惊惧地挣扎起来，扭动身躯，却没有半点作用，惨嚎着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半。 　　“噗！”鲜血和内脏喷洒下来，宛如瀑布一样染红了墙面。 　　“什么？！” 　　刚刚召唤出使魔的巫师受到牵连，如遭重击一般后退两步，脸色刷白，目露震惊之色：“怎么可能？！这种程度的兽化，她不可能保持理智！该死，我还以为是谣言，赫里斯肯定知道却没有提醒我们，他在利用我们！” 　　“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在战场上了！” 　　旁边的巫师急声道：“不要慌，空庭之狼的血液惧怕火焰！” 　　“但是现在是下雨天……” 　　“管不了那么多了！准备硝石和硫磺！稳住，她也不过是恐慌级，我们能赢！” 　　“吼……” 　　尖顶之上，双爪沾满了鲜血的银狼体型庞大如一座小山，后肢有力地攀附在墙壁上，浑身毛发宛如有生命一般飘动着，目光如电，口中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女声：“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不远处，凯伊几个跳跃，落在地面上。 　　她望着上方那美丽而危险的矫健银狼，有些激动地喃喃道：“小姐……” 　　季织绪已经没有了人类的任何特征，完全进入了兽化的状态。 　　如果不是她能够说话，并且眼睛保持清明，让任何一个猎人来看，这都是一头强大的梦兽。 　　对于所有的猎人来说，这都是梦寐以求的力量！ 　　她有预感，小姐一定会为猎人们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是带来这一切的，那个帮助了小姐的人，二十三号街区的住客，又到底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要多想了。” 　　马克斯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从后面拍了拍凯伊的肩膀：“我们只需要跟随，然后分享荣耀，就可以了。” 　　凯伊长出一口气，五指变得漆黑，一片有毒磷粉散落下来：“你说的没错，走吧，战斗还要继续。” 　　两人朝着巫师所在的区域高速移动，划过两道残影。 　　巫师们手中拿着硫磺与硝石，念诵火焰的咒语。 　　“炎咒-活化火焰！” 　　他们的背后，虚空以太凝聚成而来，变成了大量的火元素。 　　一个个白色小球化作火焰凝聚的箭矢，划过半空朝季织绪袭来。 　　银狼嘶吼一声，一跃而起，躲开一阵密集箭雨，四肢着地奔跑起来，一部分箭落在她身上和地面上，轰然一个个爆炸，将她推得一个踉跄，点燃一片毛发。 　　落空的火元素将四周的建筑全部融化，可见其温度之高。 　　季织绪因为剧痛而发出低沉的吼叫，身上的焦化伤口很快蠕动自愈起来，她继续狂奔，撞倒一片建筑，借助烟尘掩盖身形。 　　她清楚，这次赫里斯雇佣的巫师们并不弱，三个全都是恐慌级的精英巫师。 　　谁会知道，向来鄙视猎人的巫师，会和猎人合作？ 　　如果不是因为她得到了林先生的馈赠和指导，这次她必死无疑。 　　赫里斯不愧是一个大型猎人组织的首领，先背刺第二首领卡基，再联合巫师，而他自己，却一直隐藏在幕后…… 　　但并没有关系，虚空之中，“钢铁意志”在她的头顶上漂浮，已经覆盖了整个区域。 　　她已经找到了赫里斯的位置。 　　巫师们的第二次吟诵已经接近了末尾，一团扭曲的巨大火焰虚影变换出不定的形态，最终变成了螺旋状的三米长矛。 　　“炎咒-克特亚之矛！” 　　“嗖——” 　　白焰缠绕的长矛带着恐怖的威势轰然射出，音爆声骤然响起，蒸发了大量的雨水形成雾气。 　　凯伊和马克斯恰好在此刻绕后偷袭成功，巫师在近战上没有任何优势，眨眼就被杀死，转头却看见那长矛钉入巨大银狼的身躯，紧接着瞬间爆炸。 　　“轰！” 　　“小姐！！！” 　　…… 　　赫里斯望着下方被幻术结界笼罩的城区，雨中火光闪烁。 　　爆炸声透过结界，扭曲成了沉闷的雷声，混杂在这场大雨当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如今天这样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在诺金发生了数十次。 　　大雨将那些猩红的鲜血全都冲刷干净。 　　那些因为战斗被波及的建筑，全部被归咎于这场特大暴雨。 　　他双手插兜，看上去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两鬓微白，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上去格外冷漠严肃。 　　身后一个年轻人为他撑着黑伞。 　　“尤艾，有人在帮助她。” 　　赫里斯喃喃道：“我从不知道诺金还有这样的人，控制兽化……连王尔德也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事情。” 　　“嗯。” 　　撑伞的年轻人回答。 　　“你见过王尔德了吗？” 　　“没有。” 　　“去见见他，毕竟他还是你的老师，秘仪塔的人告诉我们，他也曾在二十三号街出现，或许，他会有什么线索。” 　　“是。” 　　“还有……” 　　赫里斯话刚说到一半。 　　“吼！” 　　以太猛然在半空撕裂一道缝隙，银狼低吼的扭曲身形从中一跃而出，速度快到只剩残影，脊背上的鬃毛飘动宛如旗帜。 　　正是季织绪！ 　　空庭之狼的血液在她身体里沸腾，高度兽化带给她了梦兽的特性。 　　而空庭之狼，正是赫赫有名的时空穿梭者！ 　　钢铁意志赋予她一定程度的预知能力，她在被长矛刺中的一瞬间，直接跳跃到了既定的坐标上！ 第26章 松针为披，雪为冠 　　赫里斯冷漠的表情终于裂开来，他的目光闪过惊讶，下一刻便被银狼扑倒在地，撕开了肩胛骨。 　　他从袖子当中抽出短剑狠狠扎进银狼的眼眶当中，筋肉绷起，竟然以血肉宛如老虎钳一般短暂卡住了银狼的爪子，死死招架住，低喝道：“尤艾！” 　　被气浪推开的年轻人翻滚两圈，稳住身形，额角鲜血直流，但目光却凌厉，暴喝道：“眩晕术！闪光术！” 　　从施法方式就能明白，他比那三个已经死于非命的巫师水平要高得不知道哪里去。 　　黑巫师语言的力量取决于天赋的高低和灵感的强弱。 　　而借助的语言越精炼，越简单，就说明这个巫师在法术上的造诣越深厚。 　　正如王尔德的老师，无比接近神明级的黑巫师，便能够用最平常的语言完成一个法术的释放。 　　“吼！” 　　季织绪闷哼一声，大脑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一片迷乱的漩涡当中，眼前更是被刺眼的白光覆盖。 　　尤艾，作为王尔德的弟子，在战斗上千锤百炼，做出了最佳的辅助。 　　赫里斯手腕勾起，将银狼的前爪折断，拔出短剑，翻身将庞大的巨狼轰地摔在地上。 　　“该死！” 　　季织绪感觉天旋地转，脊椎都要被摔断了，一阵无法动弹的危险感席卷了她。 　　“钢铁意志！” 　　她低声念诵。 　　上空一直跟随她的宛如章鱼一样的精神体将无数触须覆盖住她的眼耳口鼻，将负面状态汲取一空。 　　季织绪神志猛地清醒过来，一片血糊的眼前，一点寒芒急速靠近。 　　她身上毛发倒竖，以最快的速度张开嘴巴，稍微倾斜角度，咬住了刺下来的短剑。 　　“嗤！” 　　剑刃穿透腮帮子，被牙齿和肌肉完全卡住。 　　季织绪冰冷的竖瞳中充满了杀意，扭过头撕扯下对方的胳膊，庞大的身躯滚动一圈，从赫里斯身上碾过，发出一阵骨骼错乱的怪响。 　　她伸出利爪抓住对方的身躯，向两边撕扯。 　　“炎咒-腐朽之日！” 　　有了充分准备时间的尤艾终于在此刻结束的高速吟诵。 　　一轮耀眼的太阳虚影在季织绪身后浮现，蠕动扭曲的光芒当中翻腾着污浊的黑暗，酝酿着恐怖的能量，仿佛随时会膨胀爆炸。 　　单单看见，都能让人感到恶心作呕。 　　危险！极度危险！！！ 　　快跑！ 　　季织绪脑海中闪过这几个念头，随后立刻选择了再次强行跃迁。 　　不堪重负的身体在跃迁过程当中几乎彻底变形。 　　啪嗒！ 　　她也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里。 　　“哈……哈……” 　　尤艾大口喘着气，挥挥手，把这轮腐朽之日扔进了结界当中，瘫软在了地上，问道。 　　“赫里斯先生……您没事吧？” 　　尤艾站起来，往前面看去，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躺在地上的白狼首领赫里斯全身都被鲜血覆盖了，一条胳膊掉落在一边，看上去奄奄一息。 　　“没事。” 　　出乎意料，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血肉高速生长，重新长出了一条胳膊。 　　但更加恐怖的是，胳膊下方的伤口处，又长出了一条胳膊。 　　赫里斯看了一眼，伸手把这多余的胳膊给扯掉了。 　　这才是高浓度注入污秽之血的正常表现——躯体异化。 　　如果他没有定期“清理”自己的身体，很快他就会变成一个全身长满胳膊或者眼珠的怪物。 　　“看来，那位二十三号的住客，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还要强大。” 　　“您是说她能够进行时空转移的力量么？” 　　“不。” 　　赫里斯摇摇头：“我说的是，她能够用瑞恩的灵魂接收他的情报网，精确地找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以及，消除你的精神系法术，我对这种力量更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他全身都被雨淋湿了，远眺着结界中被尤艾的腐朽之日摧毁大半的区域。 　　“可惜我现在有更需要做的事情，你去看看吧，尤艾，他比王尔德更加重要。” 　　“是。” 　　尤艾点点头。 　　赫里斯手掌一翻，拿出了一颗宛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卵，露出了痴迷的神情，轻声道。 　　“尤艾，你说，它会孵化出什么呢？” 　　“……梦兽。” 　　“不，并不，是神，真正的神。” 　　…… 　　林介把书店的门关上，落锁，插上插销。 　　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书架。 　　把登记簿和账本放好。 　　这才满意地带上王尔德送来的捕梦网，准备上楼睡觉了。 　　二楼和一楼相比，格局相差很大。 　　一楼是满满当当的书架，而二楼则是所有的生活设施所在。 　　包括了厕所、厨房、卧室还有个专门为锻炼身体准备的小角落。 　　因为常年宅在书店里不出门，他不得不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以星期为单位的锻炼表。 　　虽然运动强度不大，但是总之不能让自己真的变成咸鱼废人。 　　现在因为连续暴雨，天花板有点漏水，整个二楼都隐约有一种潮湿的气息。 　　林介感觉自己真是疏漏，竟然忘了储存一些石灰之类的干燥剂。 　　“唉，等大雨过去，再出去采购好了。” 　　林介打开卧室门，狭窄的空间当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纸质的研究资料。 　　都是他这两年为了融入诺金的生活，做的一些小小的调查。 　　他找了一枚钉子和一把榔头，在墙上弄了个简易的固定点。 　　接着把垂坠羽毛的漂亮捕梦网挂在了墙上。 　　正好就在枕头上方。 　　如果他躺下来的话，捕梦网的羽毛末端便正对他的眼睛。 　　林介把工具放回去，伸了个懒腰，把衣服脱了，关上灯，躺倒在床上盖上被子。 　　他看着上方晃悠悠、轻飘飘的羽毛。 　　“希望真的能有用吧……祝我好梦。” 　　林介闭上眼睛，黑暗如潮水涌来。 　　…… 　　是梦？ 　　林介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细小的雪花缓缓飘落，让他的额头一片冰凉。 　　他仰起头，巨大的绿树枝繁叶茂，被白雪覆盖，扭曲缠绕在一起的树干就像血脉，而树冠则仿佛遮天蔽日。 　　遍地都是摇曳的白色鸢尾花，风吹过便沙沙地响。 　　树下是一个闭着眼睛的银发女人。 　　她有着像是银月或是夜雪般的美丽容颜，白色的轻纱朦胧盖着她的身躯，裸露在花丛中的一截小腿雪白细腻，线条几乎完美无缺。 　　林介一瞬间想起不知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自加冕为王于稀寒北国， 　　松针为披，雪为冠。 第27章 梦中人 　　遍地鸢尾花的山丘，如同灰烬般的落雪，巨大的古树，以及沉睡的美貌女人。 　　目光所及之处，都好像打上了柔光滤镜一样，带着温暖柔和的色彩。 　　这些要素，构成了一个仿佛童话般的美丽梦境。 　　“这确实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梦……老王诚不欺我。” 　　林介站在花丛中想了想，往左右上下都看了看，蹲下身闻了闻其中一朵鸢尾花，并且试探着摘了下来。 　　手中的花旋转着，纯白的花瓣素雅洁净。 　　不管是从视觉、嗅觉或者触觉上，这朵花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清明梦么？ 　　林介偶尔也会做到那种能够保持清醒，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梦。 　　这种梦，就被称为清明梦或者清醒梦。 　　在这种状态下，做梦者可以在梦中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 　　部分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 　　不过，虽然听上去很玄乎，但实际上这种现象并不罕见，甚至是可以通过刻意锻炼来获得的一种技能。 　　林介并不是容易做清明梦的体质，印象里他记得的自己做的清明梦次数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这次刚挂上了捕梦网，就进入清明梦的状态。 　　林介有些怀疑是这捕梦网的效果。 　　这蛛网一般的造型，其实很有可能符合某种心理暗示的条件。 　　再加上老王的言语诱导。 　　最后造成了这个梦境。 　　林介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最科学的解释了。 　　当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寻根究底的理中客，上面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四处张望时产生的联想。 　　作为一个能在大雨天泡茶等一个未知客人的浪漫主义者，林介十分愿意相信这是老王的神奇礼物。 　　话说回来，既然是他的梦，那么就是能够为所欲为的咯？ 　　林介把思索的目光投向了树下躺着的女人身上。 　　他还是挺好奇……为什么自己别的不梦见，偏偏梦见一个女人的。 　　咳，也不是说不能梦见，毕竟谁都有青春年少。 　　但是通常讲，梦里的人物，不该那么清晰而且完全陌生。 　　“好吧好吧，至少还有一个冲国人都爱的白发属性……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说到底，只是一场梦而已，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林介缓缓拨开花丛，窸窸窣窣地，朝着树下走去。 　　让他来看看，他的“梦中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吧。 　　林介走到树下，近距离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比想象中更加完美，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一般，充满了一种神性的不真实的美感。 　　银色的长发就像是绸缎一般铺散在花丛上，完美无瑕的胴体如雪川起伏，就连如蝶翼般修长的睫毛都是纯白色的，发间是一顶白色的荆棘冠。 　　“不愧是梦里，这简直像是油画一样的艺术品。” 　　林介放轻呼吸，在心中赞叹着。 　　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在心里嘀嘀咕咕，就是因为不忍心破坏这样梦幻的气氛。 　　不过……既然是在梦里，就暂且容许他稍微放肆一下吧。 　　林介俯下身，撩起银色的一缕鬓发。 　　把手里折下来的白色鸢尾花，轻轻别在了女人左耳上方。 　　这种有些逾矩且暧昧的动作，放在现实中，林介至今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性做过。 　　尤其是对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女人。 　　但是既然在梦中，想做就做呗。 　　更何况是为美所折服而献上的礼物——虽然花也是别人自己的花。 　　林介把花的位置正了正，刚想直起身，忽然发现对上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 　　他猛地后仰，退后两步。 　　“沙沙……” 　　鸢尾花忽然被风吹动，纷纷摇曳、生长起来，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起，巨大的树发出低沉的像是管风琴一般的声音。 　　整个梦境由静转动。 　　银发荆棘冠的女人身披白纱，在花丛中站起来，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和茫然，看向了不远处的林介。 　　林介忽然发现她的身高有些出乎意料。 　　躺着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但是一站起来，林介甚至需要抬起头来，才能看见她完整的形象。 　　这说明，他的“梦中人”至少有两米高…… 　　不愧是梦里，什么都有可能。 　　但也可能是林介以做梦者的视角来看，导致发生了一些感官上的错乱变化。 　　“你是谁？” 　　居高临下的“梦中人”，忽然看着他，开口说道。 　　声音轻柔而带着磁性，相当有成熟优雅的女性魅力。 　　林介微微一愣，完全没有预想到会是对方先问出这个问题。 　　他还准备这么问问看，看自己梦到的这个，从潜意识里拼凑出来的角色会回答出怎样有趣的答案。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先一步把问题也给抢走了…… 　　但是这么一来，不是反而更加有趣么？ 　　——“梦中人”和“梦外人”的对话。 　　林介露出了微笑，想了想，回答道：“一个……正在做梦的人吧。” 　　“梦中人”伸手碰了碰自己发间别着的那朵鸢尾花，轻轻地，又收了回来，道：“你在梦里，当然是在做梦的人。” 　　她竟然知道自己在梦里吗？ 　　林介顿时感到非常有趣，他可以做清明梦，那么他梦见的人能不能意识到自己在梦里，进而知道自己其实并非真实存在的人？ 　　不过除非他梦见的人是真实的，通过脑后插管，连接到了同一个梦境。 　　否则这种事情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梦里的人，只是他自己的潜意识而已。 　　“至少这个回答是真的，那么轮到我问问题了。” 　　林介自然而然地把问问题变成了一种平等交换，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你是谁？——不准说是做梦的人。” 　　也许是因为在梦境当中，他感觉自己有点暴露无赖的本质。 　　“梦中人”莞尔，目光像雪又像水，提起白纱裙摆：“白银，这是我的名字。” 　　林介道：“只有名字？” 　　“至少这个回答是真的。” 　　白银微微歪了歪头，说道：“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对吗。” 　　林介一噎，然后点点头，心道她竟然还会“反击”。 　　白银垂下眼眸，神情有些落寞地道：“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时间是什么，明明这里很美，我却时常感觉它太安静，你能告诉我，这种感觉是为什么吗？” 　　林介心想这不就是寂寞么？ 　　难不成，在梦里，他也有业务可以拓展？ 第28章 哲学家 　　听见白银那略带怅然和落寞的疑问。 　　看见她低下头看向自己时，寻求答案的那双银色眼睛。 　　林·人生导师·介不由得想，这个梦未免也太合他胃口了吧？ 　　在这种浪漫如童话般的鸢尾花山丘上，配合着静谧舒缓的氛围，和一位赏心悦目的优雅女士做一些他爱做的事情——指灌鸡汤。 　　这个美梦可真是美得冒泡啊！ 　　如果说拥有全世界所有的书是他已经实现的终极梦想。 　　那么用鸡汤鼓励别人，让失意潦倒的他们走出低谷和困境，就是令他上瘾的一项日常放松爱好。 　　每当看见那些原本满面愁容，或者目光黯淡的人，好像重新拥有了梦想和希望一样，变得朝气蓬勃、奋发向上。 　　林介就会感觉心里跟着暖暖的，充满了正能量，获得无与伦比的自我满足。 　　他觉得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良。 　　很大一部分时候，林介帮助人而不求回报，实际上是已经从对方的反应当中得到了自己的快乐。 　　简化一下，那么帮助别人对林介来说就是快乐。 　　不过很遗憾，由于书店生意惨淡，至今他还没有几个固定会回访的顾客。 　　少了很多生活的乐趣。 　　因此，在梦里被寻求帮助，不得不说，是直接打翻了林介心中那无处安放的鸡汤。 　　林介想了想，觉得既然在梦里，那就不用那么拘谨了，伸出手道：“坐下来谈谈吗？” 　　握手，这个从刀耕火种时代流传至今的，最原始的表达友好的礼仪。 　　应该是最容易取得信赖的方式了。 　　白银的表情有些困惑，看着林介的手，犹豫了一下，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冰凉又柔软。 　　这是林介一瞬间的感受。 　　他拉着对方的手，紧了紧，然后一起坐在了她刚才躺着的那块花圃中。 　　林介随意地盘腿而坐，决定先了解一下自己这个“梦中人”的人设。 　　量身定制的鸡汤才是对症下药。 　　他问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个梦境当中吗？” 　　白银侧头看他，长发从脸侧滑落，道：“从没有人进来过，也没有人能够进来，你是第一个。” 　　看来像是那种“莴苣姑娘”的设定啊…… 　　长久地孤独地居住在一片美丽的花圃当中，因为某种条件，从来不和别人接触，永恒的长眠就是她的生活。 　　果然非常的童话。 　　林介觉得这种类型其实是最好排解的了。 　　和那些在热闹的地方也感到孤独的类型不同，这种就是纯粹的……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无聊或者无趣。 　　只需要培养一些简单的爱好，当然，最有效的途径，其实是离开这里，交一些朋友聊聊天，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 　　但面前的不过是他梦中的一个虚影，林介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让你产生这种感觉的，是孤独和寂寞啊。” 　　他柔声道：“因为一直一个人，不被理解，所以孤独，因为总是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而毫无改变，时间也失去概念，没有新鲜感，只剩下了思考，所以寂寞……想的越多，就越痛苦，很多人都是如此。” 　　比如那些哲学家，那些诗人，那些天才，常常因为想得太深太远，却又无法理解，没想通，最终选择了自杀。 　　所以有时候，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还是很对的。 　　白银若有所思：“思想……是痛苦的根源，而他们无法理解我，因此畏惧我，远离我。” 　　林介也若有所思，原来她的人设里面还有“哲学家”这一条。 　　听起来，应该是常常思索以至于在常人眼中显得怪诞，最终选择了离群索居，这样的一个经过。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梦中人又有什么关系，朋友的话，从来就没有任何非要满足的条件啊。 　　只有他知道的朋友，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吧！ 　　但是无论如何，面前这位寂寞的女士，应该要由他这个“始作俑者”来排解才行。 　　林介真诚地看向白银，道：“我想，我也许可以理解你。” 　　白银淡淡地微笑：“我知道。从你出现在这个梦里开始，就代表你已经理解了我，你和我处在一个水平……或许，你的思想站得更高。” 　　这就是哲学家夸人的方式吗？ 　　这么拐弯抹角……真是有够舒服的。 　　虽然感觉有彩虹屁的嫌疑，让林介觉得稍微有点不妥。 　　但是清了清嗓子，他还是说道：“这么说来，我算是被你认可了……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这是我最殷切的希望，希望你能够答应。” 　　面对这种长期“自闭”的人，最好不要把主动权给对方。 　　否则因为思维惯性，她肯定下意识就拒绝了。 　　要说的让她不好拒绝才行。 　　白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林介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道：“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吗？” 　　“朋……友？” 　　林介点点头：“是的，朋友。” 　　“你之所以感到寂寞，其实还是因为无趣，你不觉得这里虽然美，但太过于单调了吗？总是面对一样的风景，迟早都会厌倦。” 　　他接着笑道：“你试过交个朋友吗？一起聊聊天，分享一些日常琐事，比起一个人，会快乐很多。” 　　说到分享。 　　就想到安利。 　　说到安利。 　　就想到推书。 　　他突然心中一动，虽然他说说是拓展业务，但因为是在梦境里面，所以刚才只想着给对方做一下心理辅导。 　　毕竟不是在书店里面，手上也没有书…… 　　但是此刻忽然就逆向思维了一下。 　　既然是在梦里，那么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比如凭空变一本书出来。 　　如果依靠记忆，应该完全可以还原出一本书…… 　　“啪。” 　　林介腿上一重，低下头果然看见了一本精装版的《格林童话》。 　　他对这本书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小时候汉字启蒙，用的就是翻译版的《格林童话》。 　　莴苣姑娘的故事也是出自这里。 　　“这本书……就当做是给朋友的见面礼了。” 　　林介将书递了过去。 　　白银接过来，轻轻抚摸着书封，道：“很久没有人送给我礼物了，也没有人愿意和我聊天……我一无所有，但这里有这颗树和树上的果，这些花和花中的蜜，你愿意的话，可以取走其中一样，作为我的回礼。” 第29章 鸢尾花 　　林介抬头。 　　这才发现原来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当中，貌似闪烁着一些金色的光芒。 　　只不过被漫天的落雪，还有地面上美不胜收的鸢尾花给抢去了吸引力。 　　而且那茂密的树叶把它们遮掩得很好。 　　因此刚才林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棵树上原来还结了果子。 　　白银给的选项是四个。 　　树，果实，花，以及花蜜。 　　林介想了想，首先排除树。 　　他也不可能把树直接带走，而且这棵树对他来说貌似……好吧，是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其次，同理排除花。 　　除了能装饰以外，貌似也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他刚刚不久前才擅自摘了一朵花别在了白银的耳朵上。 　　现在让对方又把花送回来，总感觉怪怪的。 　　剩下的就只有果实和花蜜了。 　　林介想了想，看着树上隐约闪烁着金色的果实，道：“可以直接吃吗？” 　　他对花蜜着实没什么兴趣，不如还是在梦里尝尝看梦中长出来的果子是什么味道。 　　这也算是一种非常独特的体验了。 　　白银莞尔：“当然可以。” 　　“啪嗒。” 　　她话音刚落，金色的像是小苹果一样的果实就自己掉落下来。 　　林介伸手刚好接住，转动把玩着端详了一下。 　　这金色的小苹果长得出奇精致，每一个圆弧都给人一种比例完美的感觉，画出来一样。 　　又出现了，这种梦里才有的构造。 　　但是不管它之前如何，现在都要进林介的肚子里了。 　　“咔嚓咔嚓。” 　　林介两三口把这颗小苹果啃了个干净。 　　感觉和正常苹果并没有很大差别，脆脆甜甜，糖分和水分都很充足，而且连果核都没有。 　　看来梦中的味觉也还是参照了现实的。 　　指望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觉体验是痴心妄想。 　　此时，林介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稍微有些模糊，觉得自己可能是要醒了。 　　“这么快么……” 　　梦里所感觉到的时间和现实肯定是不一样的。 　　很多时候在梦里感觉发生了很多事情，一连串的转场，甚至能写出个几万字的小说来。 　　但实际上醒来可能发现才睡了五分钟。 　　而有的时候，明明梦里感觉才过了一会儿，一晚上就已经过去了。 　　虽然林介心中感到万分的遗憾，但是他也不能控制自己何时睡觉何时醒来。 　　“我该走了。” 　　林介对白银说，然后站起来伸出手。 　　后者握住他的手，微笑着借力而起轻轻拥抱他，轻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希望下一个夜晚来临时，我们还能在梦中相会。” 　　…… 　　尤艾，恐慌级黑巫师。 　　“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的弟子。 　　整个黑巫师界都知道，毁灭级黑巫师王尔德曾有两个弟子。 　　而之所以是曾，只因为这两个弟子，一个早已死去，还有一个选择了背叛。 　　死去的那个，叫做查尔斯。 　　而活着那个，叫做尤艾。 　　如今的“火焰使”尤艾，是白狼首领赫里斯的合作对象，也是黑巫师组织“赤教”的核心成员。 　　“这一次，选择赫里斯也许是一步错棋，但选择其他人，更是错得无可救药。” 　　尤艾撑着伞，穿着一套有些老旧的西服，点燃一根烟，但并没有抽。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一眼看过去最多二十，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和瘦尖的脸型，鼻梁上全都是雀斑，脸侧带有黑色的刺青。 　　他的胳膊上还绑着绷带，整只胳膊包括手掌都绑得严严实实。 　　这是和赫里斯一起被季织绪偷袭的后果。 　　赫里斯身为猎人，有污秽之血的力量来高速再生，甚至能面不改色扯掉自己的一条胳膊。 　　但是作为一个黑巫师，尤艾的体质基本上和正常人并没有区别。 　　无法硬扛伤害，也没有办法自愈。 　　更何况这种伤势，依靠咒术其实也并不够快速治愈，治疗效果最好的是穹顶教会。 　　但是近三年，诺金地区的穹顶教会都宣布不给黑巫师提供治疗了。 　　原因并非是立场问题。 　　穹顶教会这负责治疗，不负责教你做人。 　　但是黑巫师们，尤其是底层的大量低级黑巫师……普遍没有钱。 　　“季织绪，包括老……王尔德，都仿佛和这个二十三号街道的书店主人有关系，就好像，他们的命运在这里被改写了一样。” 　　尤艾喃喃自语着。 　　当年王尔德受了多重的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以他老师的高傲，就算是最后没死，也大概率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谁知道，王尔德竟然还是出现了，并且似乎变强了。 　　“希望只是情报出错。” 　　尤艾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中年黑巫师约翰：“记住你的任务了吗？” 　　“记住了。” 　　黑巫师低下头，低声道：“探查书店以及书店主人的情况，只需要对方的等级和样貌，书店的大致布局和位置。” 　　尤艾道：“去吧，你会为我带来好消息的，是吗？” 　　约翰的身形瞬间消失，变成了融入黑暗的影子。 　　化影术！ 　　这是约翰最擅长的术法，也是打探情报的最佳手段。 　　他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建筑物交错的影子当中，夜晚是他最佳的伪装。 　　二十三号大街。 　　412号。 　　书店。 　　坐标地点很快便到达了。 　　约翰的速度放慢，在书店四周仔细查看，逐渐谨慎起来。 　　但同时又有些疑惑。 　　这里……分明没有任何的以太波动，如果单单从感知上说，就是一个单纯的书店罢了。 　　但是上级都十分重视的任务，肯定不简单。 　　他进入书店门内，在书店的一楼逡巡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有排列地十分整齐和紧密的书架以及书籍。 　　于是他潜入上了二楼。 　　楼上的格局更加一览无遗，完完全全就只是个普通的书店样子。 　　他把该进行探查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最终只剩下了这个书店的卧室。 　　那里是唯一有生命迹象的地方，虽然气息也依旧普普通通，似乎并不是超凡者。 　　也就是说，书店主人就在这里面熟睡。 　　约翰一边朝着卧室门接近，一边想着，也许他能够顺便把这家伙干掉，然后回去汇报“其实你们担心的人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已经被我顺手干掉了”。 　　他哑然失笑，然后变回本来的样子，伸手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缝缓缓变大。 　　约翰的目光瞬间呆滞。 　　门内，无数的血丝覆盖了整个房间，蠕动的血管和块状肉瘤呈现辐射状，从中央的床蔓延到四周，床头血肉密布的墙上，到床面，生长出一丛丛白色鸢尾花，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照亮了床上似乎正做着美梦，面带微笑的年轻人的脸。 　　约翰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血丝就被惊动，瞬间从地面上，密密麻麻，朝他扑了过来。 第30章 快跑 　　从约翰看见那恐怖的房间内画面，到他失去自己的意识，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 　　他的脑海中依然残留着那从血肉当中生长出的纯白花朵，那种惊悚的反差感，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但他没有来得及做出逃离的反应。 　　下一秒视野便一片漆黑，全身传来了超越极限的痛苦。 　　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秒令人绝望。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血丝攀附在自己的肌肤上，一寸寸从自己的耳朵、眼睛、嘴巴、鼻孔钻入进来。 　　从表皮，到内脏，再到大脑。 　　约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臃肿的装满血肉的皮袋，在内部被疯狂地搅拌，最终定格下来的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也并非是一个有概念的人。 　　房间门口，中年黑巫师仅仅停顿了一下动作，然后目光呆滞地低下头。 　　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手背上隐现蠕动的血丝，很快消失不见。 　　“嘎吱——” 　　约翰一边后退，一边轻轻地把门重新关上。 　　他一边下楼，一边迷茫地断断续续喃喃自语：“我……我、我应该……我应该……” 　　他好像才刚刚获得语言能力一般，磕磕绊绊地说了许多无意义的低语。 　　但随着他走到楼下之后，语速就渐渐正常起来。 　　话语的表达也变得清晰了。 　　“我应该清除……一切会威胁到主的存在……” 　　“主啊，您的仆从在这里……” 　　“为您效忠。” 　　…… 　　尤艾在黑暗的巷子中等待。 　　他抽完了一根烟，扔在地上踩着自己的影子碾碎，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 　　些许雨点溅到了表盘上。 　　他皱了皱眉，用拇指将雨点擦干净。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这里距离二十三号街道不超过两千米，按照约翰化影术的速度，大约五分钟就能够达到目的地。 　　调查的内容也并不算深入。 　　这和往常约翰执行探查任务的速度相比，已经慢了很多很多。 　　“看起来这家书店确实不简单……” 　　尤艾长出一口气。 　　他出于谨慎没有亲自前去的选择是对的。 　　不过直到现在，他并没有感受到二十三号街的方向有大规模以太波动传来，因此至少是没有爆发战斗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约翰潜行成功，只是也许对方做了某些防御措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事情还不算太糟糕，但目前大概已经打草惊蛇，后续可能还是要他自己来执行。 　　现在，暂且等待约翰回来，再做打算吧。 　　尤艾对于约翰的潜行和逃跑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毕竟，人类和梦兽的杂交可是非常罕见的存在。 　　身上流淌着一半影苔虫血脉的约翰能够200%地发挥化影术，融入影子、隐匿气息对他来说，就像是回家一样简单容易。 　　“哗啦啦……” 　　大雨转眼便将烟蒂碎渣冲刷走，顺着积水的水流，旋转着进入了下水道。 　　尤艾把怀表放回去，正想要再点一根烟。 　　忽然一愣。 　　他明明已经熄灭了烟，在这下雨天的漆黑巷子里，为什么他还有影子？ 　　“该死！” 　　尤艾脸色陡变，立刻捏住手中的香烟，大声道：“炎咒-强燃光术！” 　　“轰！” 　　不幸作为临时施法道具的香烟瞬间燃起，化作一团光芒刺眼的爆裂火焰，宛如一道闪电，将整个巷子瞬间照亮。 　　对付影子，最好用的自然是光和火！ 　　然而尤艾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下雨天的潮湿天气，让火系的法术全都大幅削弱，再加上用的辅助施法道具只是普通的香烟。 　　这一切，都代表着他这个强燃光术除了拖延几秒钟以外，并不能真正造成什么伤害。 　　于是他紧接着便立刻往后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宝石。 　　他已经笃定了折回来倒戈一击的是约翰。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但是现在，他必死无疑！ 　　尤艾目光冰冷：“炎咒-燃烧大地！” 　　但是，地上的影子比他更先！ 　　在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前一秒，这影子就化作了原本的人形，携带的数个金属块变成了无数尖锐的长矛，刺穿了尤艾的身体。 　　“啊啊啊！” 　　尤艾被惯性带着钉在了巷子的墙壁上，砰地一声，墙壁龟裂出蛛网般的痕迹。 　　他因为疼痛而双眼通红，发出了惨叫声。 　　单单是穿刺伤当然并不能让他表现得如此不堪，那些长矛在穿过他身体的瞬间，上面变形出来的无数倒钩，才是让他惨嚎的原因。 　　与此同时，暴虐的火焰咆哮着席卷了整条巷子，将一切化作焦土。 　　约翰那不算健壮的身躯被火焰撕扯着，最终在沉默之中变成了焦炭和飞灰，在刺眼的火光里面，成为了一道破碎的剪影。 　　短暂的交锋戛然而止。 　　尤艾利用变形术挣脱开身上的金属长矛，又直接用升温术让它们融化成铁水。 　　他喘息着捂住伤口，踉跄两步，冷笑道：“背叛这件事情，我可比你熟练多了啊，以为我会没有防备么？真是天真又愚蠢！” 　　生命波动在火焰之中消失，焦黑的剪影在巷子中央变成了雕塑，代表着这个愚蠢的黑巫师的死去。 　　尤艾伸出手，准备最后来一发爆炎术，终结这场战斗。 　　然而那些焦黑的飞灰落在地面上，墙面上，却瞬间扎根，无数的血丝蔓延，将整个巷子眨眼覆盖。 　　“什么？！” 　　尤艾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巷子已经被这些蠕动的血丝封锁了。 　　他立刻释放了法术，然而这些东西的高速增殖令人胆寒，以极快地速度向中间聚拢来，仿佛要将他吞噬。 　　尤艾的笑容终于凝固在脸上，看着四周，露出了惊惧之色：“你不是约翰！你是谁！” 　　那些血丝和肉瘤如同呼吸一般鼓起瘪下，发出了带有约翰声线的尖锐声音：“主啊……您的仆从……为您扫清障碍……” 　　主？ 　　尤艾抓到了关键词，约翰的背景是非常清楚的，他从来不是哪个教会的信徒。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主”，就在约翰刚刚去调查之后半小时。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 　　书店主人！是书店主人的警告！ 　　被吞噬之前，尤艾最后的念头闪现。 　　…… 　　“叩叩。” 　　赫里斯听见背后的敲门声，道：“进来。怎么了？” 　　下属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尤艾先生……死了。” 　　赫里斯目光一凛：“怎么回事？” 　　下属道：“尤艾先生根据您的吩咐，派遣人员去二十三号街的书店探查，结果派去的人回来之后突然背叛，而且获得了不知名的能力，将尤艾先生杀死了。” 　　“这里是现场的照片和法术痕迹鉴定以及现场还原的报告，还有尤艾先生在地上奋力留下的一句……遗言。” 　　“什么？” 　　“他说……‘快跑’。” 第31章 八颗牙齿 　　赫里斯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一叠文件。 　　放在最上面的，是由“赤教”那些黑巫师做出的法术痕迹鉴定和现场还原。 　　纸质文件上写满了长篇大论的详细分析，洋洋洒洒，密密麻麻。 　　甚至包括了法术释放的时间、以太波动的幅度、双方的心理状态、交战时地形破坏的程度等等等等。 　　事无巨细地把整场战斗的方方面面情况都进行了整理。 　　所幸黑巫师们并非真理会那群榆木脑袋，把最重要的一部分信息直接标红了，并且在后面附上了一份描述式的完整过程还原。 　　如此详细的调查报告，是只有巫师们才能做到的事情。 　　猎人们依靠的侦查手段，只有依靠自身的感官。 　　比如高度特化的视觉可以看见常人难以看见的血迹甚至直接看见以太波动的轨迹。 　　但也有可能会看见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最终发疯……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 　　老猎人们真正疯狂死去的时候，都早已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有咆哮和呓语，并没有机会向其他人描述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白狼”和“赤教”的临时合作确实给双方都带来了大量的好处。 　　至少在战斗方面，近战和远程的互补对于战斗效率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在局势上的压制，这场合作功不可没…… 　　但前提是他们目的一致。 　　否则那些眼高于顶的巫师可不会选择和猎人合作。 　　赫里斯大致浏览了一遍，翻到最后，瞳孔一缩。 　　文件最后是现场拍摄的照片。 　　整个巷子被血肉覆盖，布满血丝的肉膜包裹住了墙面和地面，就算只是看着照片，都能感觉到它们仿佛在蠕动。 　　中央尤艾的尸体面目全非，只能通过残余的衣物碎片来勉强判断。 　　整具尸体扭曲得像是肉茧，或者某种生物的巢穴。 　　血丝将倒在地上的尸体表面全都摧毁，尸体张着嘴，从嘴里长出了一朵纯白的鸢尾花。 　　鸢尾花的根须深入血肉之中，从绿色逐渐变成了红黑色。 　　让人难以分清这朵花到底是后来被人种上去的，还是说就是从这些血肉上长出来的。 　　不过，从报告的鉴定来看，这朵花在拍照后不久，就随着那些血肉的腐化而枯萎了。 　　就好像这朵花是某种寄生生物，在汲取了约翰和尤艾的肉体作为养分之后，最终因为失去了养分来源而枯萎一般。 　　巷子中的尸体以非常诡异的姿态昭示着生前的痛苦，甚至在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尤艾努力伸出手臂在地面上留下了十分惨烈的血色字迹。 　　“快跑”。 　　赫里斯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长出一口气：“这么说来，约翰从书店回来之后，就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所寄生，并且改变了思想……连那些黑巫师都没有办法分析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对吗？” 　　下属低下头：“是的。” 　　“他们后续准备怎么办？” 　　“收集了腐化的血肉和枯萎的鸢尾花，准备移交到赤教总部，让‘祷告者’摩菲进行判断，目前给出的建议是让我们暂时放弃对书店的探查，首先全力保证魔镜之卵的孵化。” 　　“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赤教毁灭级？” 　　赫里斯目光平静道：“告诉他们，‘白狼’会尽力配合。” 　　“是。” 　　下属恭敬地退出去。 　　这是书店主人的警告吗？ 　　赫里斯默默地想着，转过身，目光透过窗外。 　　窗外是一个巨大工厂的一部分，巨大的孵化仓中央放着的，正是那颗魔镜之卵。 　　保证魔镜之卵的孵化？ 　　但他并没有忘记，季织绪之所以会突然跳出来，也是因为接触了书店主人。 　　他有理由相信，书店主人正是支持季织绪的背后之人。 　　谁也不能保证，逃跑的季织绪不会在书店主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 　　他不能允许有任何变数…… 　　…… 　　林介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 　　他看着上方视野轻柔飘动的羽毛，回忆着甜美的梦境，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下次真该谢谢老王，这东西真的能带来美梦啊。” 　　林介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深呼吸，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全身都充满了活力。 　　外面还在不停地下雨，昏暗的天色分辨不清时间。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金属闹钟，正好是六点钟。 　　这可比平时要早了半个小时，但同时他却感觉自己精力充沛，说明昨晚的睡眠质量相当高啊。 　　“真希望像她说的那样，‘下一个夜晚来临之时，我们还能在梦中相会’。” 　　林介喃喃着下床，换好衣服，走进了厕所。 　　不过，虽然也有可能能够做那种连续的梦境，但是几率应该很小才是，他这一点侥幸心，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这张网。 　　让它再捕获一场美梦给他。 　　站在洗手台镜子前，林介拿起牙杯，拧开水龙头放水，开始了一天早起的洗漱工作。 　　以整洁体面的形象面对客人，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礼貌。 　　“啊咕噜噜……噗！” 　　林介吐出一口水和泡沫，又漱口了两遍，拿毛巾打湿洗了把脸，张开嘴巴习惯性地看了看自己的牙齿，忽然一愣。 　　“怎么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林介狐疑地看着镜子，长大嘴巴，用手指摸索了一下上下两排牙齿。 　　再三确认之后，他可以确定，自己多出了八颗牙齿。 　　这八颗牙齿分别在两排牙齿两端末尾。 　　原本的牙齿尤其是臼齿全都略微缩水，正好明明白白安排进去几个新住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觉得……就算我突然得了多齿症，大概也没有那么快长出来吧？” 　　林介抽了抽嘴角，想来想去，有些怀疑是小黑的锅。 　　——小黑是他给“让他穿越的幕后黑手”的昵称，毕竟一方面这家伙是幕后黑手，另一方面，它又像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一样。 　　但是怎么想，多几颗牙齿，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啊。 　　“唉，算了，谁知道它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对它来说，送牙齿是一种祝福？” 　　林介反复试着咬合放开，发现对牙齿的功能并没有什么影响，干脆就放弃思索了。 　　牙齿嘛，能用，不痛，就好。 　　林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下楼准备开门营业。 　　“真期待啊，今天会来新客人吗？” 第32章 掰手腕 　　林介熟练地把插销移开，打开了书店的门。 　　外面的雨势并没有任何减缓，简直像是天上忘了关闸一样。 　　不过马路上的积水水位今天貌似往下降了一点，应该是像新闻里说的，下水道系统最大效率运转的缘故。 　　不过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则是往常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然开过了几辆用于施工的大型车辆。 　　汽灯在磅礴的雨幕当中一瞬又一瞬照亮了街道。 　　街上两边的店铺和住房里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一眼，然后又重新关上门或窗，防止雨水打进来。 　　这些车辆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街道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林介有些意外，看着马路上一层层荡开的波浪：“这是出了什么事故吗？” 　　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大的雨，好像也不可能不出事故。 　　这些车辆里面，貌似有推土机还有挖土机，好像是要对什么建筑物动手的样子。 　　林介还想听听看隔壁音像店播放的晨间新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半天，也没能等来隔壁的电视机雪花音。 　　“？” 　　林介不由得有点疑惑，按照以前的习惯来看。 　　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隔壁老板绝对会把电视机音量放到最大，频道绝对正好是当时在播报人们好奇的事情的电视台。 　　来昭示一种颇为自得的“看吧，你们都得从我这里知道消息”的优越感，十分洋洋得意。 　　但是今天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好像连电视机都没有打开。 　　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后来电闸又跳了？还是音像店老板他突然生病了？” 　　林介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虽然这个邻居有些小毛病，但毕竟不能说是一个坏人。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罢了。 　　平时听了那么多新闻，总归还是有感情的。 　　林介隔着墙壁朝另一边喊道：“请问……” 　　但他还没说完一句话，隔壁就像吓了一跳一样突然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啊！” 　　林介疑惑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隔壁沉默了一阵子，然后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没事，真的，没事……不用说请，不用说，咕嘟。” 　　音像店老板语无伦次地咽了口唾沫，道：“那个，有事吗？” 　　林介道：“我想问问，为什么你的电视不放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糟了！他果然发现了异常！ 　　通常电影当中，暴露自己意识到不对的人，最后都死了啊！ 　　音像店老板立刻“啪嗒”一声打开电视机：“开开开！非常抱歉！现在就开！” 　　隔壁的电视机立刻开始播放，果然电视当中正在放送就是这一带出现墙体坍塌事故的新闻。 　　原来是墙体坍塌啊，这么大的雨，倒是确实有可能会冲垮一些豆腐渣工程。 　　竟然还出现了人员伤亡，看起来这次的事故应该有些严重。 　　“好的，谢谢。” 　　林介了解详情之后点了点头，随后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隔壁的语气竟然急切中不忘记尊重？这真是不符合常理。 　　林介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刚才的猜测，道：“科林先生，你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吗？要充分休息，才能更好地生活啊。” 　　科林额头忽然冒出了冷汗。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难道他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事情，动过什么手脚？ 　　现在是在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没有办法好好地活着了…… 　　科林看着面前的电视机，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犹豫了半天没有发送出去的邮件，浑身僵硬，一时之间如堕冰窖。 　　林介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科林先生？” 　　科林一个哆嗦，手一抖，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发送了邮件。 　　收件人：穹顶教会神父，文森特。 　　他顿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和嘴巴里的脏话，科林咬着牙，心里恶狠狠地想：事已至此，他反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消息已经传递到了神父，如果他能够继续隐瞒一阵子，也许能够活下来也说不定。 　　穹顶教会的神父啊，救救他吧！ 　　“呼……没有的事情，我没有问题，谢谢关心。” 　　科林强自镇定地故作轻松道。 　　林介听见这样的回答，虽然心里觉得这是在逞强，但是也不好再戳穿。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林介心想着要不要买个慰问品去拜访一下隔壁。 　　“叮铃。” 　　书店门口的铃铛忽然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介抬起头，道：“欢迎光临。” 　　当他看见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时，心里道，看来今天确实有一位新客人。 　　走进书店里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红发少女。 　　她有着一张青春明媚的脸，明亮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白皙的肌肤透着淡粉，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脚上是一双俏皮的明黄色圆头雨鞋。 　　长长的茂密红发编织成一条粗糙的麻花辫，搭在左肩上，头顶上戴着一顶鸭舌帽，手上则正收起一把黑伞。 　　——十分罕见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客人。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坐在柜台后的年轻男人这么问道。 　　梅莉莎好奇地把整个书店打量了一遍，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林介。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柜台前，拉过凳子坐下，晃着双腿，托腮问道：“你就是这家书店的主人？” 　　林介点点头，微笑道：“是的，我就是。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就可以了，不管是借书，还是买书，或者单纯看书，都可以。” 　　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 　　这家书店真的是I级吗？ 　　爸爸会不会是搞错了什么啊。 　　梅莉莎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的质疑声。 　　她仔细地探查着这家店，只有店里那个石像鬼应该是黑巫师的造物，其他完全普普通通。 　　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梅莉莎连自己本来只是想来借书看自己没看完的《深渊之子》结局都忘了。 　　这也太普通啦…… 　　想到自己冒着雨，顶着被爸爸发现之后臭骂的风险，却并没有找到预想当中那种神秘的、充满了魅力的书店。 　　就忍不住有点生闷气。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梅莉莎双手托腮，嘟囔道。 　　现在的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林介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保持着营业用微笑道：“一些过分的要求当然是不行的。” 　　梅莉莎双手拍在柜台上：“我要和你掰手腕，过分吗？” 第33章 父女矛盾 　　林介抽了抽嘴角，表情微妙。 　　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他现在的表情应该只能用“地铁，老人，手机.jpg”来形容。 　　他这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但还真的没有见过上来要和自己掰手腕的。 　　开店这么久，不，算上穿越前当大学讲师的时间，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正常人会在“借书、买书、看书”这三个选项里面，选出一个“掰手腕”吗？这合适吗？ 　　这显然不合适。 　　出于人生导师的本能，林介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女。 　　脸上没有涂任何化妆品，皮肤很好。 　　衣服的做工的质量都相当好，帽子貌似是个挺有名的牌子，鞋子边缘沾了泥水。 　　但是地面上留下的鞋印都是干净的，应该是在门口的积水处涤荡干净了。 　　从细微处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的个人修养相当不错。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那一头浓密的红色头发保养地相当好，像是橘猫的柔软毛发，让人看着很想摸一摸。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她的家境应该很不错。 　　而林介回想刚才这个女孩子的神态，能看得出来神情有些许的紧张和失望。 　　心里十分确定，她应该是专门冲着自己的书店来的，而不是像季织绪那样为了躲雨。 　　那么，这样一个家境优渥显然不会缺娱乐活动的女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跑进他的书店里来……和他掰手腕？ 　　林介觉得，从目前来讲，他的书店还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冒着一场大雨特地赶来的特质。 　　不，等等。 　　他最近的新客人数量有所提高，难道是新客人在进行宣传？ 　　季织绪、约瑟夫……约瑟夫？ 　　林介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双手交叠，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虽然非常不明显，但是她的长相和约瑟夫依稀有着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眼睛。 　　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约瑟夫虽然现在看上去是一个老年硬汉，不过从脸部五官轮廓就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帅小伙。 　　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面前的少女，和少年约瑟夫有着极高的近似度。 　　林介此刻有一种直觉，面前的少女绝对和约瑟夫有着直系的亲属关系。 　　不知不觉，他并未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面前的少女接近一分钟了。 　　这种深沉的凝视和无言的沉默打量，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原本双手放在柜台上，气势十足的梅莉莎，不知道为什么被看得有点心虚，把手收了回来，僵硬地放在膝盖上，道：“怎、怎么了，掰手腕应该不过分吧，难道不行吗？” 　　明明这家伙看上去还是很普通啊，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就是这种……这种好像做错事情被爸爸训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少女陷入了一种“对面≈爸爸”的懊恼当中。 　　林介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清了清嗓子道：“掰手腕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两个问题想先问一下，可以吗？” 　　梅莉莎点点头：“什么问题？” 　　林介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个问题，你是因为约瑟夫而来的对吗。”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是肯定句的语气。 　　梅莉莎心里咯噔一下，并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说出约瑟夫的名字。 　　她睁大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同时，心中的不详越来越强烈。 　　“看来我说对了。” 　　既然这两个人确实有关系，那么亲属关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林介微笑着摇了摇手指：“别那么看着我，你们两个长得还是挺像的。” 　　梅莉莎顿时瞪圆了眼睛，鼓起腮帮子，像是受到攻击膨胀的河豚：“谁和他长得像了！” 　　林介为自己越来越精准的眼力喝彩，这种叛逆的态度，还有神情里面的嫌弃，应该是父女关系没错了。 　　唉，这种情况他真是见得多了。 　　上次是因为被渣男伤害而伤心欲碎的失恋人，这次是和家长闹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翘家人。 　　他这个人生导师的用武之地，真是越来越多了。 　　梅莉莎此时已经后悔了。 　　她已经感觉到并非自己的爸爸出了错，而是自己的判断和好奇心将她引向了不太妙的境地……当然，并非危险的处境。 　　而是，既然对方能瞬间知道她和约瑟夫的关系，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告状啊…… 　　I级区域，果然不能乱闯，就算是“友善”的，也不行。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也就是档案里面的“友善”评价确实没错。 　　林介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找我掰手腕？” 　　其实如果只是熟客一般性的要求帮忙，他肯定是不会这么刨根问底的。 　　但是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新客人，而要求是带有肢体接触。 　　为了自己的名誉和清白，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不要以为只有女性才会被骚扰，男孩子在外面，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啊！ 　　而且深入了解对方做出奇怪事情的动机，也有助于对其进行心理辅导和鸡汤灌输。 　　梅莉莎立刻正襟危坐，目光正直：“约瑟夫说过，如果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感到心里很难受，但是因为条件限制或者出于面子又不能动手，就找个人掰手腕吧。” 　　“？” 　　林介打出一个问号，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掰手腕？” 　　等等，这么说来，梅莉莎难受的原因应该是和约瑟夫闹矛盾。 　　而那个充当出气筒的……就是他？ 　　阿西吧，他收回前言，这是个熊孩子。 　　梅莉莎一脸严：“最好就是找当事人，这样就可以欣赏他痛苦扭曲、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这样的游戏性活动对方拒绝了就会显得胆怯，就算拒绝了也可以强行开始，而如果他最后气得向我动手，那么我就有了可以打他一顿的理由。” 　　“？？？？？？” 　　林介小朋友感觉自己有很多问号。 　　他深刻地怀疑约瑟夫作为父亲的教育水平。 　　果然不该期待一个有着ptsd的退役军人有什么育儿经吧？ 　　“好吧好吧，怎么比。” 　　林介感觉很是头痛。 　　不过既然只是为了发泄，满足她就完事了，这样一个小女生，细胳膊细腿的，大概也没什么力气。 　　虽然嘴里这么说，不过以前肯定是找朋友当对象，让着她，让她良性发泄。 　　但是，这种熊孩子思想，必须纠正过来啊。 　　“三局两胜。” 　　梅莉莎脸色谨慎地道，然后心里想，虽然对方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普通，但是看上去应该是学者或者巫师。 　　这个I级，应该是在以太方面，肉体绝对没有那么强。 　　两人在柜台两边坐稳，双手交握，气氛紧张激烈。 　　从感受到的状态来看，确实很松散，只是正常成年男性的力量而已。 　　梅莉莎暗暗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三。” 　　“二。” 　　“一。” 　　“开始！” 　　“啪。” 　　战局瞬间分晓。 　　梅莉莎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被死死压在柜台上的手臂。 　　怎么可能？！！！ 第3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梅莉莎看着自己被压在柜台上的手臂，思维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怎、怎么可能啊！ 　　她抬起头，看见书店主人一副情理之中但又意料之外的表情。 　　林介挑了挑眉，然后朝梅莉莎露出了微笑，松开了手，就好像在说“什么嘛，我掰手腕这不是还挺厉害的嘛”一样。 　　但是……明明怎么感觉，都只是正常成年男性程度的肌肉和筋力而已啊！ 　　这种水平的力气，她六岁的时候就能打十个了，按在地上打的那种。 　　没道理现在十六岁了，反而连掰手腕都赢不了吧？ 　　她虽然只有异常级的评级，可是早就已经是恐慌级的实力了，只不过今年真理会的名单还没有公布罢了。 　　但是现在，她竟然连掰手腕都输了…… 　　梅莉莎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是对面用以太作弊了？ 　　对面的书店主人注意到她目光的一瞬间，就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一样，从容微笑道：“我可没有作弊啊，这么近的距离，稍微感觉一下就立刻发现了吧。” 　　确实。 　　在如此狭小的环境当中，两人的距离又是如此近，手部更是紧紧贴在一起。 　　任何以太的调用，就算是再细小，再细微，也一定会被察觉的。 　　所以，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赢了。 　　但越是意识到这一点，梅莉莎就越是感到悲伤和不敢置信。 　　林介看着面前低着头、十分沮丧的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地安慰道：“其实，作为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力气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其实我还是感觉很吃力的，你看，最开始还是有僵持一下的对吧。” 　　他说的都是实话，神情自然而然带着些歉意。 　　是啊，大概僵持了像是把一颗完整的硬糖不小心咽下喉咙那么长的时间！ 　　并且带来了同样如鲠在喉的体验。 　　好难受。 　　梅莉莎紧紧握拳，就算只是一个见习骑士，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最开始确实是她挑衅在先，她承认，这是她的自大和盲目造成的错误，但是……但是，她并不想输得不明不白。 　　“三局两胜，再来一次！” 　　少女目光凛然，带着属于自己的坚持与执著，甚至有那么一丝悲壮。 　　林介被她的气势所打动了。 　　虽然有点熊，但是这份斗志值得赞许。 　　林介自认为自己确实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不过最开始那一下，真的让他感到了惊诧。 　　对面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竟然也有这么结实的力气，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好，那就再来一次。” 　　林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伸出手，交握在一起，林介目光淡定，梅莉莎神情坚定。 　　“三，二，一，开始！” 　　抖抖抖…… 　　梅莉莎用尽全力、咬牙坚持，表情都有点狰狞，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肾上腺素飙升，额上青筋暴起，原本基本流线型的优美白皙手臂都凸起了一块块肌肉的形状。 　　林介看得嘴角抽搐。 　　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么…… 　　不过就算是如此，身为柔弱女孩子的本质事实，还是束缚了她很多发挥。 　　反而有点虚张声势的反差萌呢。 　　林介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一声，手上不小心用了点力气，这微妙的平衡立刻被打破。 　　“啪。” 　　第二次的战斗，结束了。 　　梅莉莎坐在座位上，手还放在柜台上，双目无神，欲哭无泪。 　　“我早该知道的……” 　　林介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过就是掰手腕而已，输赢有那么重要吗？” 　　他觉得让这孩子长点记性也是好事，否则就这个体格，哪天万一找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该怎么办？ 　　“如果手上的是刀，你现在已经死了，架不是这么打的。” 　　林介伸出手指点了点梅莉莎的脑门。 　　约瑟夫这个莽汉不行，就让他这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人士来帮忙带一下孩子吧。 　　按照原来的趋势，她说不定最后会发育成什么学校大姐头之类的。 　　这可太糟糕了，一定要先一步改掉她和人随便掰手腕的习惯。 　　梅莉莎抬起头，鼓着腮帮子，一脸“你欺负人”的悲愤……怎么说呢，特别像只不太聪明的二哈。 　　林介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好了，我已经满足你的要求了，你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来我的书店想做什么了。” 　　梅莉莎乖乖闷闷地道：“借书。” 　　林介摇摇头道：“唉，早说嘛，借哪本？” 　　梅莉莎调整了一下情绪，小声道：“我爸爸借的那本，我偷偷看了一半，但是还没看到结局就差点被他发现了——您这里有复印本吗。” 　　她发现了，这书店主人绝对是因为她一开始的态度在警告她。 　　梅莉莎绝对不会再有对方很普通的错觉了，面前的完全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约瑟夫还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优秀的骑士要懂得变通之道，适当的妥协是一种温柔。 　　林介心中了然，看来这就是父女矛盾的爆发点了。 　　这很正常，大多数子女和父母的矛盾，都是从一件很小的事情开始的。 　　然后因为子女的叛逆和不耐烦，父母的施压和翻旧账，逐渐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了不可挽回的大战。 　　林介微笑道：“当然有，甚至还有其他版本的，不过……为什么不试着和约瑟夫沟通一下呢？” 　　梅莉莎托着腮帮子：“他可是在看这种书欸，要是知道我知道他在看，肯定会立刻大发雷霆的，怎么可能借给我。” 　　林老师认真道：“恼羞成怒？我倒觉得并不会，只要你表现出理解，相信他一定会明白你的心，父母和子女之间，其实从来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是缺乏对彼此的一点信任。” 　　梅莉莎一怔，但随后又扭过头去，道：“他才没有理解过我，每天都忙着他的那些工作，每次考校我练习的成果，也都只会凶巴巴地训斥我做的还不够好，说自己以前怎么样。” 　　原来如此，还是那个根源问题——学习成绩不够好。 　　忙于工作的父亲，每天只有时间检查女儿的习题作业，但是却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导致成绩下降。 　　无法妥善表达自己的退役军人，只能通过训斥来鞭笞孩子前进，并且想以自己为榜样。 　　但实则在孩子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林介恍然大悟。 　　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既然如此的话，就先做到让他刮目相看怎么样？” 　　林介想了想，微笑地转身。 　　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五三”。 　　全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第35章 知识就是力量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无数学子不愿面对的噩梦，镇压熊孩子的利器。 　　俗话说，孩子调皮捣蛋总不好，多半是作业还不够多。 　　来一套“五三”，专治各种不服。 　　林介从书架上拿下来的是一本数学五三。 　　但显然，光是一本数学学科的五三，还不足以让面前这个熊孩子有更加丰富的课余生活。 　　虽然数学是一门充满了奥秘的伟大学科，但是光做数学题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数学单科的学习，不但难度有些高，而且很容易乏味。 　　所以他随后面带微笑，从书架上拿下了物理、化学、生物，差不多半套五三。 　　之所以只拿半套，当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 　　而是考虑到了阿兹尔和地球之间的文化差异。 　　穿越的这三年间，林介为了更好地适应这里的生活，对于阿兹尔的社会生态有过比较广泛的调研。 　　主要途径是通过这个世界的书籍、客人的口述以及隔壁的新闻报道。 　　那些记录下来的资料，至今还放在他卧室的书桌上。 　　这个世界总体的科技水平就相当于地球七八十年代左右，在基础教育上也相差仿佛，学制和学习内容也很像。 　　一样是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学习的基本科目也是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通过考试择校升学。 　　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增加了专门的神学课。 　　——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同一个噩梦。 　　而林介之所以选的全是理科，自然是因为文化上的差距基本上不可弥补。 　　语文还好，给历史和政治就纯属是胡闹了。 　　就算是语文，没有文化背景的配合，别说做题，看都看不懂，给了也是白给。 　　像是老王这样专门研究语言学，并且造诣很深的学者，自然可以把他给的书当做稍微艰深一些的一个并未接触过的文化来研究。 　　但就算是老王，对于这些书的理解也很有限、很片面。 　　想要一个只是高中生的孩子来理解这些，未免有些过于苛刻。 　　而高中阶段的这些基础学科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点有一点点歪，不过也是歪在了后期那些深层次的研究上。 　　但是在基础部分，还是基本上没有差别的。 　　只是没有那么完整的教育系统，也没有各种的教辅材料。 　　林介其实一直挺想给这个世界的老师们推广一下题海战术的，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非常复杂。 　　这和他对于安逸咸鱼生活的追求背道而驰，所以也就是想一想罢了。 　　不过今天，他终于有机会可以针对性地实操一下了。 　　林老师免费一对一教学，可是相当难得的。 　　林介整理好这几本五三，叠成一摞，放在了柜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 　　梅莉莎看着这些书，不由得愣住：“这是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书店主人的话，他刚才说的是“先做到让他刮目相看”。 　　让约瑟夫刮目相看？ 　　这怎么可能…… 　　前光辉大骑士对她的要求从来都只有更高，在战斗技巧上的练习她从小就没有停下过，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像样的夸奖，只有不断的鞭策。 　　她受过的伤、流过的汗比其他人更多，但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些都是应该的…… 　　因为她是约瑟夫的孩子，众人对她天然给予了厚望。 　　就连约瑟夫也总是拿她和自己以前比较。 　　想要让约瑟夫刮目相看，除非她现在立刻达到真正的恐慌级水准。 　　因为她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是恐慌级的水平了”。 　　林介语重心长，打断了她的思绪：“说到底，你父亲想要的不过是让你成才而已，只要你达成了他的期望，让他无话可说，那么你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话了。” 　　他微笑道：“约瑟夫的想法，我大概还是能猜的，到时候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面也肯定软了，你只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顶多骂骂咧咧几句。” 　　他怎么对爸爸这么了解啊…… 　　梅莉莎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柜台上那些书，道：“所以，这些书能帮助我获得力量，得到爸爸的认可，对吗？” 　　感觉应该是某种锻体的技巧。 　　不，也可能是以太的特殊掌握手法？ 　　少女心中不由得充满期待地猜测了起来。 　　林介心中不由得感叹，知识就是力量啊，这小姑娘觉悟很高嘛。 　　他露出了微笑，把这半套五三往前推去：“想要力量吗？只要你有觉悟，能够忍耐住这份痛苦，这些书，就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梅莉莎伸出手接过来，冥冥之中感觉有什么改变将会发生。 　　这让她有些犹豫，但想到所有人对她的那份厚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的期望。 　　梅莉莎最终还是将这一整套书接了过来。 　　她低下头，看见了最上面一本的名字。 　　《门之匙：起源》 　　如同被魔鬼引诱，她的呼吸加重了一些，微微颤抖的指尖，翻开了第一页。 　　目光所及之处，宛如打开了禁忌的大门。 　　混沌而疯狂的文字以莫可名状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恐怖而扭曲的符号将理智逐步摧毁，变幻莫测的图形是难以到达的真实。 　　无尽与有穷。 　　领域与群体。 序列与真理。 　　万物与宇宙。 　　逐渐剥离的认知被蜂拥而来的禁忌知识所覆盖，眼中的一切分崩离析，开始回归最初始的状态。 　　——世界在她面前解构、重组。 　　梅莉莎几乎要尖叫起来，这并非身体上的痛苦，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颠覆，颤抖地道：“不、不要……”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沙塑，被一拳打碎，瞬间一粒粒瓦解。 　　“不要怕，想要打开这扇门，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未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的你。” 　　书店主人的声音此时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梅莉莎朝他的方向看去，视线之中的所有东西都处在诡异的破碎的状态。 　　她猛然睁大眼睛，书店主人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宏伟的如神殿一般的巨大书库，好似汇聚着一整个世界的知识。 　　而更上方，则是散发光辉的亿万星辰，如同居于广阔辽远的宇宙尽头。 　　星云晦暗，仿佛隐藏着什么。 　　但是梅莉莎被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所攫取，连忙收回了视线，一个恍惚，眼前好像又恢复了常态。 　　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书店，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啪。” 　　手上的书本被她猛地合上。 　　安静的书店里只剩下了外面沉闷的雨声和她的喘息声。 第36章 万能钥匙 　　“哈……哈……” 　　梅莉莎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 　　脑海中还残留着那可怕的震怖之感，所有的认知都焕然一新，灵魂都好像被暴力碾压揉碎，然后重新拼接起来一样。 　　最深处的本质仿佛被强行挖出来肆意蹂躏，然后又用那些陌生的虚空物质填满。 　　她感觉自己已并非未翻开这本书之前的自己。 　　两者虽然处于一个空间当中，但却已经不是同样的那个梅莉莎。 　　虽然还不太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梅莉莎却冥冥中知道了那替代灵魂本质，填埋在自己体内的东西是什么。 　　——“万物万理的基石”。 　　或者说……这正是一把可以打开所有门的万能钥匙。 　　只不过在她体内的这块基石被设下了限制，只能在“骑士”这个概念内使用。 　　但，也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直接攫取所需要的关于骑士的能力，剩下的只需要练习就可以增长。 　　如果要比喻的话，“万物万理的基石”就是把现实变成了电子游戏，而那些能力变成了技能树。 　　她只需要点亮图标，积累经验，然后不断升级就可以了。 　　不存在瓶颈，也不存在障碍。 　　这、这简直是神才能做到的伟业！ 　　她终于理解了I级……神明级的含义。 　　梅莉莎脸色苍白，背后冷汗涔涔，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了深深的懊悔和后怕。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诺金，也从来没有直面过超过恐慌级的存在，对于毁灭级还有一个约瑟夫作为参照，但对于神明级，就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了。 　　而且，有记载的神明级本身就特别稀少，流传的事迹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最多的就是那些写进神学课本里面，感觉格外不真实的事情。 　　她一直觉得，虽然神明级肯定很强，但是应该也不至于离谱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 　　林介深深明白每一个学生对于数学的恐惧，那种深入骨髓、午夜梦回也不能忘记的痛，是写题时昏天黑地的大脑，是永远也想不透的解题思路。 　　不过面前这个少女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 　　不但浑身颤抖，大口喘气，连脸都白了。 　　看起来心理阴影十分大。 　　嗯……原来弱点学科是数学。 　　林介在心中做了一条笔记，然后开口道：“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稍微解答一点问题？看起来你似乎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本书。” 　　“唰！”少女猛地被惊醒一样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眼睛里面满是恐惧，就好像看见了魔鬼一样。 　　魔鬼……当然是魔鬼。 　　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将人的本源都直接替换，并且连主观意愿都直接省略，又给予人偌大的解离认知的痛苦，这样的存在，怎么不能叫魔鬼。 　　还有他的背后…… 　　梅莉莎想到这里，打了一个寒颤，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肯定会发疯的。 　　但这个魔鬼却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甚至超出了预计，给了她一条康庄大道。 　　梅莉莎隐约感觉到，这将会是一条不归路。 　　这些书，就好像是在为某个存在传播伟力一般，而书店主人，则是那个引导者，传播者。 　　然而她似乎并没有选择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林介看着面前少女的神情，真是十分意外。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一样？ 　　他明明只是想丰富新客人的课余生活，顺便解决一下家庭矛盾问题。 　　虽然预料到了给孩子“五三”是会承受白眼的，但是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人啊。 　　学习的重要性很多人当时不懂，直到后来才追悔莫及。 　　唉，等下次约瑟夫过来，一定要跟他谈谈这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五三”不够，黄冈来凑。 　　等她做完。 　　如果成绩不行，那么还需要加倍努力，再给一套真题不过分吧？ 　　如果成绩不错，那么继续深造，用刷题来保持，再给一套真题不过分吧？ 　　总之，只需要不断给题就完事了。 　　林介心中已经用试卷把面前这孩子今后的生活作息表全部写满了。 　　表面上微笑道：“怎么了？还是觉得太可怕，承受不住，不想要这些书吗？如果你选择放弃的话，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有些遗憾地真诚道：“但是我仍然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值得有更好的未来，只要努力，你绝对能够拥有这份力量，去改变现在的一切，包括让你的父亲感到骄傲。” 　　熊孩子其实也是要夸的，毋宁说，其实他们更加渴望被夸奖。 　　更何况从对方口中的信息来看，约瑟夫就从来没怎么夸奖过她，这样一般就会导致自信心的缺失和性格上的缺陷。 　　她的某些举动，可能只是想要寻找存在感，寻找被关注感。 　　比如这一次的翘家，以及掰手腕之类的古怪行为。 　　这种类型的性格，也非常容易煽动…… 　　梅莉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小声道：“不，我并没有胆怯，十分感谢您的宽容和指导，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之前的无礼……十分抱歉！” 　　她深深地低下头，为自己的无知和无状感到无比的惭愧。 　　林介看着这突然蔫巴的二哈，感觉五三果真是熊孩子克星，刚刚还活力十足，现在就乖巧听话了。 　　不过，居然能克服对学习的恐惧，选择面对，真是难能可贵。 　　“没关系，这样的心态十分不错，保持谦逊和好奇，知识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 　　林介赞赏着拿出袋子把书装了起来，道：“承蒙惠顾，一百元整。” 　　梅莉莎懵懵懂懂地付款拿书，走出书店门才突然想起来。 　　她不是来借书的吗？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买书？ 　　…… 　　季织绪昏沉的意识从黑暗中醒来，微微睁开眼感受到光源，下意识地想要摆出战斗姿态。 　　但下一刻，她顿时感觉自己全身剧痛，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身体就好像散了架一样，而脑子里隐隐约约还有点痛，大概是污秽之血的承受度还是超过了目前能达到的限度。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她选择了再次跃迁，但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要动，你的伤势很严重。” 　　季织绪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看见一张美丽雪白的脸庞低下来，碧绿清澈的眼睛有着温柔的波光，金色的长发耀眼夺目，两只尖尖的修长耳朵惹人注目。 　　精灵？！ 第37章 赴约人 　　桃瑞丝·鸢尾是一个血统纯正且高贵的精灵。 　　她雪白细腻的肌肤、湖水一样的眼眸和金丝织就般的长发，都足以用美丽说明她的血统。 　　在阿兹尔，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从远古而来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无论是传说、血脉、宝物或者是其他所有痕迹。 　　而鸢尾家族，毫无疑问是远古中的远古，正统中的正统，与古老的巨人们几乎同时诞生，隐居在森林之中的精灵家族。 　　但正是因为对血脉的自视甚高，导致他们拒绝与外族进行通婚，且家族内女性居多又严守一夫一妻制，如今的家族成员数量已经锐减到快要逼近两位数了。 　　换个说法，就是他们“濒危”了。 　　这浓烈的危机感，促使他们重新尝试寻找他们失落的信仰和契约，从森林当中重新走出来，奔赴瓦普几司之夜（注）。 　　瓦普几司之夜，是“智慧的狂欢”、“魔女之宴”。 　　根据远古的传说，精灵们辉煌的国度在坎德拉王疯癫之后彻底覆灭，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 　　无依无靠的一小部分精灵，便与强大的女巫瓦普几司在那漆黑无光的夜晚签订了契约，得到了新的庇佑者。 　　后来千万年之中，精灵若要寻求女巫的帮助，便会在五月第一天的夜晚前往附近的山丘，架起篝火，召开宴会。 　　直至黎明带来第一缕光。 　　也因此，在那些猎人和巫师的口中，精灵以及其他得到女巫庇佑的灵性生物，还有女巫本身，都被称为——赴约人。 　　但很遗憾，赐予鸢尾家族姓氏的那位女巫，已经进入梦境之中沉眠。 　　想要得到庇佑，就只能自己去主动寻找这位伟大存在的沉眠之地。 　　而桃瑞丝，正是家族本次派出的赴约人。 　　根据贤者的预言，线索将出现在建立在旧王都之上的超大型人类都城——诺金。 　　这里对精灵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到处都是工业产物冰冷的味道，糟糕的连续大雨的天气。 　　而且因为最近发生的各种事件，导致这里的以太波动幅度大而混乱。 　　对于以太十分敏感的精灵，这简直是巨大的折磨。 　　一切的一切，都让桃瑞丝感觉不知所措，十分茫然。 　　然而更加始料未及的。 　　却是在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突然传送过来，满身血腥味昏迷在地上的不明人员。 　　桃瑞丝初来乍到不久，才刚刚找到落脚点，租好了房子，就突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以安全为主要考虑因素。 　　季织绪艰难地出声道：“所以你就把我带回来了？” 　　“唔……对啊。”桃瑞丝笑眯眯地道：“你当时距离这间屋子不到十米，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快就会被追踪你的人发现吧。” 　　“而他们一旦靠近这里，就有可能顺势发现我，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当然还是避免更好。” 　　“放心吧，精灵是天生的猎手，隐藏踪迹之类的事情，我还是很擅长的，不用感谢我哦。” 　　季织绪嘴唇蠕动了一下，已经在嘴边的“谢谢”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战斗的过程，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深呼吸，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凯伊和马克斯有没有事情…… 　　她的跟随者们是否因为群龙无首而导致变成了一盘散沙，然后被逐个击破？ 　　魔镜之卵一般一个月时间左右就会孵化。 　　现在距离它孵化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到半个月了，而他们还没有找到赫里斯把它藏在了哪里。 　　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如果让梦境当中的某个存在借助魔镜之卵孵化出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桃瑞丝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床背上，想了想，道：“从我见到你，大概有五个小时左右，根据当时你身边的血迹新鲜度判断，你传送过来到现在，应该不超过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说明运气还算不错。 　　空庭之狼虽然有在时空之间穿梭跳跃的能力，但是她当时跳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掌控能力。 　　去哪里，或者在虚空之间停留了多久，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现在看来，她是幸运的。 　　又或许……是书店主人的护佑。 　　但总之，事情不会太糟糕，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季织绪松了一口气，开始暗暗打量这间屋子的环境，口中问道：“我叫季织绪，你是精灵吧……为什么会在诺金？这里环境不好，很少有精灵出没。” 　　屋子非常普通和简陋，是在诺金非常常见的给外乡人准备的十平米临时租房。 　　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而且空气中飘着一股子骨头汤的浓郁香气。 　　面前的精灵还穿着围裙，很显然，是她做的。 　　季织绪光从味道就能想象出其中的美味鲜甜，内心的友善程度上涨了一些，不过最基本的警惕心还是始终有的。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差不多掌握了。 　　精灵对她的伤口进行了精心细致的治疗，干净的绷带整整齐齐地绑在身上，还打了蝴蝶结。 　　大体的伤势其实都已经快好了，但是大概长时间的进入兽化状态实在太伤身，所以导致了那种透支般的剧痛。 　　沸腾的血液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的肉体恢复能力很强，看起来是了不得的猎人呢。” 　　面前的精灵微笑着坐直，身上有柔和清浅的以太波动，就像是清澈的水面一样，让人靠近就感觉很舒服。 　　她道：“我为了寻找鸢尾家族失落的荣光而来。” 　　鸢尾家族？！ 　　季织绪瞳孔一缩，那个号称最古老最神圣的精灵家族？ 　　难道不是早就已经没落了么，据说差不多几百年没人见过鸢尾家族的成员了。 　　现在又重新出来，寻找失落的荣光…… 　　季织绪猜测道：“是为了寻找你们曾经定下约定的女巫吗？” 　　“是的。”桃瑞丝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是四位原初女巫之一，是最远古的谜团，无人窥见她的真实面目，传说她沉眠在一个霜雪和雾凇覆盖的梦境，只有白色的鸢尾花和古龙尸骸所化的参天巨树。” 　　“其名为——白银。” 　　…… 　　注：根据德国民间传说，每年5月1日前夜被称为“瓦普几司之夜”，有“智慧的狂欢”的含义。为了与魔鬼和其他有魔力的生物相聚，全世界的魔女们将各乘扫帚，火铲，山羊，犬只等疾翔而至参加魔女盛会。 　　在这里仅仅移用了名称，具体请自行百度。 第38章 他的全知堪比神明 　　“白银……” 　　季织绪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道。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超凡者的世界混迹已久，她当然知道这个传说。 　　在远古之国，巨人、精灵和古龙诞生之前，存在于尚且混沌的天地间的就只有无比强大的四位女巫。 　　原初四女巫。 　　掌管雪的白银，掌管火的生命，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掌管树的芙拉克西纳斯。 　　她们分开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筑起环绕着整个阿兹尔的迷雾高墙，使墙内的人免受梦兽的侵扰。 　　但她们太过强大，甚至强大到令人恐惧。 　　曾经在弱小时依附着她们的生物，在有幸获得睁开眼睛的力量之后，因为窥见了她们的一部分而心生畏惧，纷纷逃离了她们的羽翼。 　　当精灵的国度消失，日渐被疏远的女巫便相继进入梦境之中沉眠，人们的信仰也发生了偏移。 　　例如信奉高墙之雾的瘟疫教会，已经把原初女巫们从信仰当中剔除。 　　他们现在的教义，认为高墙之雾的成因和女巫并无关系。 　　而是在女巫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真正的亘古之物，神谕以及神罚。 　　就算是瓦普几司之夜的赴约人，也早就偏离了初衷，变成了纯粹的一个由精灵和女巫主导的主要为人外生物提供保护的组织。 　　就像真理会之于学者，秘仪塔之于骑士。 　　因此对于面前的精灵竟然是来寻找原初女巫这件事情，季织绪心中十分讶异。 　　她皱起眉头：“为什么是这里？诺金是完全被开发的城市，真理会的以太监测网络已经基本做到了全覆盖，根本不可能存在足够容纳原初女巫的梦境。” 　　现在最大的那个梦境裂隙，应该就是因为魔镜之卵而即将产生的梦兽所在的梦境。 　　但这不可能是女巫的梦境。 　　原初女巫想要从梦境出来，只需要一个念头，魔镜之卵完全是多余的东西。 　　“哎呀……”桃瑞丝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贤者大人就是这么预言的，她得到的指示，就是说伟大的掌控霜雪的白银女士，将会在诺金这座钢铁的城市降下梦境，眷顾被群星眷顾之人。”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这些预言诗，总是模模糊糊，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季织绪不由得点点头：“确实。” 　　她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诺金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于精灵来说，可并不安全。” 　　“而且你应该能感受到才对，这里现在的异常情况。” 　　季织绪低声道，指了指外面。 　　桃瑞丝站起来，笑眯眯地道：“你是说这场大雨？没关系的哦，我对恶劣环境的忍受度可是很高的，完全没问题。” 　　季织绪表情复杂地道：“不，并不是……”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因为魔镜之卵的特殊性，诱惑人心灵的强大魔力，以及依靠特殊条件可以制造一个强大梦兽的能力。 　　是非常非常危险，并且引人窥伺的。 　　所以在事发之前的保密是必须的，否则事态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诺金早几天就已经关闭了对外通道，以天气异常为由，禁止外来车辆和人员入内。 　　面前这个精灵肯定是在下雨前进来的，对情况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但一个前来寻找曾经信仰的精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劝走。 　　季织绪只能尽量严肃地提醒道：“总之，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是是是……” 　　桃瑞丝点点头，然后噗嗤笑道：“明明你看上去比我情况危险多了，为什么反而是你来劝我。” 　　季织绪伸手摸了摸自己而红色菱形耳坠，铁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抚胸道：“因为我是猎人，凝视深渊而化作深渊，在每个篝火燃起的夜晚，为善良的人猎杀野兽、令他们能够安然入眠是我的责任。” 　　“猎人的力量，从来不是为了自身的强大。” 　　越是战斗，越是在生死之间徘徊。 　　她就越是能明白书店主人给予她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控制那疯狂兽血的力量教会了她谦卑。 　　钢铁的意志赋予了她坚韧不拔的信念。 　　她已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追随林先生的脚步将会是她今后唯一的愿望。 　　桃瑞丝有些怔愣，随后展颜一笑，柔声道：“你让我看见了你的那些先辈们，这正是猎人存在的意义，从远古至如今。” 　　季织绪隐约感觉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对，神情微微一动。 　　桃瑞丝忽然嗅了嗅空气，眉头一拧：“糟了，我的汤！” 　　季织绪看着转身手忙脚乱地摆弄着锅和铲，看上去就像是新婚小妇人一样的精灵，又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她实在有些疲惫了。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焦糊的骨头汤香气，香辛料和大块熟肉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信号。 　　桃瑞丝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浓汤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摘下围裙微笑道：“来尝尝吧，病人专供的新鲜美味狗肉汤哦。” 　　她围裙下面是一件非常精灵风格的白色长袍，让她看上去神圣而优雅，广阔的胸怀象征着精灵的仁慈。 　　如果加上一个花环，她能让这个简陋的出租房表现得像是鸟语花香的山林。 　　但是……狗肉？ 　　虽然说精灵并非素食者，森林猎手可不是说笑的，不过狗肉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 　　季织绪有些迟疑地走过去坐下，拿勺子盛了一碗，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美道：“非常好喝。” 　　桃瑞丝撑着下巴，露出了笑容，道：“我对自己的厨艺可是非常自信的，而且这材料非常新鲜，刚送上门不久。”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是诺金本地的猎人，一定对这里很了解吧，既然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门，作为报答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为我提供一些线索。” 　　季织绪这时已经喝完了一碗，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但实不相瞒，我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危险，可能没有办法为你提供太多帮助。” 　　她顿了顿，道：“不过，等雨停下来，你可以去二十三号大街的书店询问那里的主人，也许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桃瑞丝眨了眨眼睛，道：“那又是……” 　　季织绪发自内心地尊敬道：“他是我发誓效忠之人，是将福音传播给世间的伟人，虽然我至今无法窥见他的全貌，但他的全知堪比神明。” 第39章 新鲜美味狗肉汤 　　“他的全知堪比神明。” 　　桃瑞丝听着季织绪的话，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质疑，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她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肉汤，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听上去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人物，但……” 　　“我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生活，最近刚刚研究过真理会的去年超凡者名单，貌似并没有类似的存在……吧。” 　　“既然在诺金城内，应该被真理会记录才对啊。” 　　季织绪对于桃瑞丝的疑问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仅凭一面之词，确实并不能让一个才刚认识的人相信就在这座城市当中，有着一个近乎全知的存在。 　　她刚才的说辞……听上去就像是—— 　　“这位先生，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林先生。” 　　这样充满了传教神棍的气息。 　　尤其对方是一个有着自身信仰的长生种。 　　正如季织绪自己也不能相信会有原初女巫的梦境降临在这里一样。 　　桃瑞丝不相信林先生的伟大，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季织绪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疑虑，但真理会也同样并非不可置疑的绝对权威，他们也并没有全知全能的神可以依傍不是吗。” 　　“我只阐述我眼中的事实，林先生是一位真正的隐者，就算是真理会的监测网络也无法察觉他的存在，而名声也并非他的追求。” 　　她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他是将福音传播给世间的伟人。” 　　“在比现在还要糟糕的时候，是他在黑暗中给了我方向的指引和力量的支撑，我才能战胜那些敌人，并且发起复仇。” 　　桃瑞丝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道：“看来，你有着坚定的信仰，如同我们信仰着白银女士，并且千万年来从未放弃重新缔结瓦普几司之夜的约定。” 　　“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 　　季织绪笑了笑，站了起来，将手臂上的绷带拆除。 　　窸窸窣窣，白色的绷带一圈圈落在地上。 　　其下苍白的肌肤几乎没有瑕疵，纤细优美的胳膊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伤痕。 　　桃瑞丝是亲手替她处理的伤口，自然知道那些伤势的严重程度，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被几头大象连续践踏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些伤口都是由以太造成的，肉体的复原力很大程度上会被减缓。 　　但现在，从季织绪醒来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罢了，却连一点伤口都不剩下。 　　这就是梦兽血液发挥到极致的力量。 　　当季织绪的意识回归身体，血液与灵魂，这两种生命的货币就开始流通，在高速的代谢过程当中完全治愈了肉体。 　　她握紧拳头，爆发性的力量蕴藏就在这具人类肉体之下，流淌的兽血当中。 　　桃瑞丝眼神微微变化，然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道：“我有些相信了，你所说的这个书店主人林先生，似乎真的非常了不起。” 　　她能感受到那活跃的兽血，面前简直好像是随时准备咆哮着用利爪将人撕碎的狼一样。 　　猩红的眼睛在注视着猎物，沸腾的血液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季织绪松开拳头，然后解开身上的剩下绷带，道：“当然了不起，他是我所见过最仁慈，最善良的高位者，这慷慨的礼物，仅仅是他随手赠送而已。” 　　桃瑞丝微笑道：“好吧，等雨停了，我一定回去拜访你所说的那位书店主人，虚心请教，希望他可以解答我的疑问。” 　　季织绪欣然道：“我相信，你会得到最满意的答复。” 　　“希望如此……”桃瑞丝抿嘴微笑，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和你的敌人战斗下去？” 　　季织绪点了点头，道：“我会通知我的属下们过来接应，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情况和局势，所以大概会再待上一两天的时间，打扰了。” 　　桃瑞丝收拾起碗和勺子，道：“没关系。” 　　她又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隔间，笑眯眯地道：“浴室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洗个澡放松一下吧，你身上的衣服也该换一下了。” 　　季织绪现在身上的衣服也并非自己的，应该是桃瑞丝帮忙换上的一件宽松白袍。 　　但是因为之前醒来的时候用力有点过猛，导致血迹从绷带下面渗透出来，把衣服又重新弄脏了。 　　想来桃瑞丝也有这部分的考量，所以准备了热水。 　　这个精灵真是温柔的性格啊。 　　季织绪一边道谢，一边走进了浴室，还不忘带上自己的杖刃。 　　桃瑞丝哼着歌把碗和勺子都端到了一边的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放水，看着水中的倒影，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她伸出手指划过水面。 　　“除了原初的四位女巫，没有谁可以被称作全知……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有能力的骗子，但如果能力太差，就不要怪满心期待却落空的客人动手了。” 　　…… 　　门外，被缠绕以太的箭矢钉死在墙壁上的长满长长毛发的尸体属于一位猎人，晃晃荡荡，终于全部化作焦炭，最终灰飞烟灭。 　　而在一旁的垃圾堆里，则躺着一颗狰狞的狗头。 　　这就是那碗新鲜美味狗肉汤的原料了…… 　　…… 　　“派去跟踪的人没了音信？” 　　“是，‘追猎者’巴克，异常级的猎人，已经确认失联。” 　　赫里斯皱起眉头，感觉季家的这个大小姐真的不好对付。 　　“在哪里失去消息的？赤教那边的人怎么说？” 　　“……不知道。” 　　“砰！” 　　赫里斯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失去了风度，深深的法令纹令他看上去格外阴鸷，就像老年瘸了腿但却不肯放弃王位的狮子，他近乎低吼地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属颤抖地道：“痕迹被完全抹除了，连法术痕迹鉴定都做不到，所以，所以就……” 　　赫里斯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那就继续给我查，不管死多少人，都要给我找到她。” 　　“是！” 　　“还有，查尔斯呢？状况怎么样？” 　　“已经完全清醒了，尤艾把他的尸体保存得非常完好，赤教的‘祷告者’摩菲已经将他复活，并且填充了我们需要的意志。” 　　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赫里斯眼中寒光闪烁，道：“查尔斯……根据瑞恩这条老鼠留下的情报，他可是王尔德最喜爱的弟子，尤艾这家伙当初杀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知道，当自己的弟子从地狱里回来，并且要杀了自己的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希望他能够为魔镜之卵的孵化，提供需要的能量…… 第40章 命运的选择 　　王尔德曾经有两个弟子。 　　在他尚且还是一个普通的恐慌级黑巫师，还没有“黑鳞的无面人”这个称号的时候。 　　因为依靠语言作为力量的来源，野生的黑巫师是非常罕见的，几乎所有的黑巫师都有自己的老师。 　　语言必须依靠交流来传达，而语言发音的准确决定了以太共鸣的几率，从而决定了咒术的威力，也就意味着黑巫师的传承必须进行大量的沟通。 　　如果没有一个负责的老师手把手、面对面地教导，最后出来的野鸡黑巫师，也就只能施展一些“脚底打滑术”、“蜡烛熄灭术”之类的蹩脚咒术。 　　谁能想到，这些玩意儿的本来面目，竟然是“腐蚀泥沼”和“风界缚锁”？ 　　而同时，相比起白巫师们藏得严严实实的文字和烙印，黑巫师的语言可以说是超凡者当中最没有学习门槛的，只需要“发音”即可。 　　这也是底层的黑巫师为什么如此之多，但又如此不堪的重要原因。 　　——无怪乎他们没钱到被穹顶教会拉黑。 　　那些连评级也没有，却在为各种势力做善后工作的黑巫师真是一抓一大把。 　　但也因为黑巫师传承的这种机制，正常靠谱的师徒之间，关系都会非常亲密，比起亲人都还要更加信任彼此。 　　王尔德自然也有他的老师。 　　真理会评级名单中的三位神明级黑巫师之一，“最古的言灵王”、“黑皇帝”、“龙语者”、“巨人末裔”——斯莱特·奥古斯塔斯。 　　这位堪称黑巫师历史活化石的传奇黑巫师，一生已经不知道教导过多少弟子。 　　但可以知道的是，从他手下出来的黑巫师，最终都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强者。 　　王尔德一直觉得自己是何其有幸，竟然能以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人物身份，成为这样一个伟大人物的弟子。 　　他最后的毕业作品，正是那尊送给了林介的石像鬼。 　　他依然记得自己满怀激动的心情走到年迈的老巫师身前，递上自己的最终作。 　　奥古斯塔斯巨大的干瘦的身躯几乎已经和他的王座融为一体——那王座就是巨人国度最后的领地，他无法离开自己的故土和国家。 　　老巫师伸出手接过那尊石像鬼，端详了一阵之后，露出了一丝慈祥而欣慰的微笑，意味深长地说： 　　“命运已经做出了选择，从现在起，你毕业了，我的弟子。” 　　年轻的王尔德并没有细想这句话，只是接着询问老师对于自己作品的评价。 　　在得到了“近乎完美的佳作”这样的高评价之后，王尔德兴奋到失眠三天，在行使了必要的礼节之后，志得意满地完成了毕业仪式。 　　前面那句无关紧要的话自然也被抛之脑后。 　　直到他最近研读《尸食教典仪》导致灵感喷发之后，才在某天的睡梦之中，重新梦见了老巫师的话语。 　　“也许，老师早已看见了命运，我会得到林先生的指引，并且将石像鬼赠送给他，这才是我真正交付的答卷，而老师对此十分满意。” 　　王尔德喃喃着站起身，看着桌子上散落的写满了笔记的纸张发了会儿呆，忽然拿起其中一张草稿，低声说道： 　　“燃烧吧。” 　　“呼！” 　　火焰凭空升腾而起，火舌一点点将纸张吞噬。 　　在这黑暗的房间里，一只蛾子被吸引过来，却引火上身。 　　王尔德若有所思地看着纸张开始卷边、皱缩、焦化，连带着那只飞蛾，最终变成了灰烬，簌簌落在地上。 　　他曾经的两个弟子，也和他有着情同父子的亲密。 　　就在王尔德正式从他的老师那里毕业的那天，他回到自己年幼时生活的孤儿院，带走了一个和自己最像的，独自一人默默在角落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叫做查尔斯。 　　也是他的第一个弟子。 　　不过遗憾的是，也许是因为王尔德对查尔斯过于偏爱，让他失去了一个黑巫师应该有的警醒。 　　最终导致他死在了王尔德的一个仇人手上。 　　虽然后来王尔德替自己的弟子报了仇，却并没有找到查尔斯的尸体和灵魂。 　　没有这两样，就算他想要找到奥古斯塔斯复活自己的弟子，也是无米之炊。 　　王尔德不愿向其他人透露的内心深处，甚至存有“也许查尔斯并没有死，只是逃离了”的软弱奢望。 　　“现在想来，与其说是收了一个弟子，不如说是收养了一个孩子，成天操心过了头。” 　　王尔德把灰烬拂去，叹了口气，打开了煤油灯：“真不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些什么。”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王尔德的动作一顿，霍然眯起眼睛看向了上方，瞬息释放了侦察术。 　　这里是房子的地下室。 　　而敲门声传来的方向，赫然是房子的一楼正门处。 　　他在诺金的这栋房子，是他最安全的一处秘密据点，目前从来没有人知道。 　　就算是尤艾背叛之后，王尔德的这间房子也没有暴露过。 　　因为知道这里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还有……查尔斯。 　　以太勾勒出了门口来人的轮廓。 　　王尔德几乎难以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老师，是我，我回来了！”门口的人虚弱地小声喊道：“我是查尔斯啊，您在吗？” 　　“……” 　　王尔德从书桌前离开，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甚至推翻了椅子。 　　他从地下室走到楼上，外面巨大的雨声和风声噼里啪啦不曾停歇，而查尔斯在门口呼唤着：“老师，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您应该知道的，黑巫师弗雷德想要杀死我来报复您，但我并没有死，他将我抛进了梦境裂隙，但并不深。” 　　“我想起您以前给我读过的《梦境指南》，我的启蒙书，这救了我的命！所以我现在才能回来找您！” 　　他呼呼喘着气，似乎累极了，声音越来越低：“您不在吗？那我在这里等您，就像那时候在孤儿院，您会来到我的面前……” 　　王尔德推开门，门外半躺在地上的正是他印象中的年轻弟子，只是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他的以太已经覆盖了周围方圆千米，但并没有任何异常。 　　王尔德那张可怖的冰冷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查尔斯，欢迎回家。” 第41章 农夫与蛇 　　早晨六点半，林介在闹钟声里睁开眼睛，照常开始了普通的一天。 　　三年如一日，起床，穿衣，洗漱。 　　“越来越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啊……” 　　林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吐槽。 　　虽然大体长相并没有太多的改变，还是那么地具有欺骗性……不是，是具有说服力，但是在细微处却完全不同了。 　　又看不出是具体是哪里不同了。 　　就好像谁给他开了个修改器，硬要让他讲，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气质上变得更像是一个传销头子了。 　　这并非贬义，而是指他本来可能要和别人先聊上几句，开导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标准营业用微笑，对方才觉得他像是人生导师一样在闪闪发光。 　　而现在，夸张一点说，如果有人聘请他去当个传教的神父，大概他只需要穿上神父袍然后微笑就够了。 　　“说不定会有人当场忏悔也说不定。” 　　林介调侃了自己一句，颇为头痛地揉了揉自己脸颊，能感觉到里面那多出来几颗牙齿的轮廓。 　　他对于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还是非常自信的，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虽然说，牙齿对于一个人的相貌乃至气质来说确实是影响非常大的因素，突然多出八颗牙，他对现在的状况自然也有预料。 　　但问题在于，牙齿的出现也很有问题。 　　在佛教当中，有“如来三十二相”的说法，其中就有一条“四十牙齿相”。 　　以美丽细腻的牙齿象征佛祖言辞柔软，对待世人仁慈如父。 　　另外在一些野史传闻里面，说老子也有四十颗牙齿。 　　四十颗牙齿，正是“完人”的象征。 　　这多出来的八颗牙齿的意义，作为民俗学专业博士的林介当然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习惯性地不去深究这些。 　　正如他研究民俗，进行实地调研的时候，很多时候，会遇上一些稀奇古怪、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林介就纯当看个乐子，记录下来做素材就完事了。 　　他是研究民俗的，不是走近科学栏目组的。 　　“但是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林介叹了口气，走下了楼：“等下次小黑出来了问问他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小黑也许可以解答他的疑问了。 　　他在这个世界总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大部分还都是他的客人。 　　这些一个个的都还得他来灌鸡汤，作为他们的心灵支柱和人生导师，问他们问题的话，岂不是间接摧毁了他们的心理寄托。 　　而且这种情况怎么和人说，难道说自己突然多长出八颗牙齿？ 　　啊哈，一定会吓到别人的。 　　还是算了吧。 　　免得跟梅莉莎那个熊孩子似的，平白给别人添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林介摇头笑了笑，走到柜台前把台面收拾了一下，顺便把电热水壶烧上，还没等烧开，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有些疑惑地转头。 　　平时这个时间点，一般不会有客人上门才对。 　　况且现在这个天气情况，估摸着也没有人愿意这么早爬起来到这么个破书店了。 　　这么想来，大概率应该是老客人。 　　虽然天色一如既往地昏暗，不过他还能看出外面的客人轮廓，感觉非常熟悉。 　　“老王？” 　　门外的人影低沉地应了一声，嘭地把雨伞收了起来弯腰放伞。 　　林介走过去，稍微近些时候就确定了，一边打开门一边习惯性地道：“欢迎光临……” 　　他心里想着，怎么老王这么快就又来了？ 　　这差不多半个月就来了三趟，已经赶上了过去两年的一半了。 　　称之为腹泻式拜访也不为过。 　　林介并不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老王把他那本《仪式与民俗》彻底融会贯通，加入自己研究的领域，或者说，这其实就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毕竟跨越了两个文明，没有从基础学起来，就会像是现代研究古代那样，只能理解个大概。 　　但根据他之前说的，这本书给了他很大的灵感。 　　应该是因此在自己的研究领域触类旁通，有了新的感悟或者研究方向。 　　按照林介的一般经验，这种时候，就应该趁着这股劲头埋头钻研，赶紧把研究成果搞出来才对。 　　之前几次，老王也是这样的。 　　所以才每次借了书之后，就会有起码几个月时间不见人影，几个月后就又冒出来借书了。 　　现在这样才隔了几天时间，毫无疑问是很不对劲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叮铃。” 　　林介怀着疑问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老王。 　　标志性地黑色礼帽和整洁的旧西装，收起的黑伞放在门边，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王尔德抬起头看向林介，面罩下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流露出尊敬的意味，摘下帽子微微鞠躬，道：“早安，林先生。” 　　“早安。” 　　林介回以微笑，然后把门彻底打开，让老王先进来。 　　然后才回过身走到柜台前把热水壶关掉，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老王。 　　“是有急事吗？这么早就过来，要是我还在梦里，老王你可就要在门外受冻了，你这个年纪，出意外的几率很大啊，下次要记得注意安全。” 　　“现在很多人心肠冷漠，连老人都不愿意扶，生怕招惹麻烦。” 　　“唉，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老王啊……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和客人唠唠嗑也是增进感情的一部分。 　　而且这么大早赶过来，肯定是有些累了，直接进入正题问“你要借书吗”也未免太冷硬了，不如讲个小故事热热场子。 　　王尔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故事很简单，但也很值得回味——”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赶集完回家的农夫在路边发现了一条蛇，以为它冻僵了，于是就把它放在怀里。” 　　“蛇受到了惊吓，等到完全苏醒了，便本能地咬了农夫，农夫也因此而死。” 　　林介唠叨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笑了笑道：“不过，如果你倒在我门口，我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毕竟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有感情基础的。” 　　当然，一个合格的老师，一定不会忘记布置课后互动作业。 　　林介问道：“老王，你觉得这个故事里，到底是农夫的错，还是蛇的错？农夫死的时候，会怪自己的无知和软弱，还是怪蛇的残酷和冷漠？” 　　王尔德抬头，看见书店主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身躯一震，手中杯子里的水险些洒了出来。 第42章 你明白了吗？ 　　林介对于自己这个发人深思的开场白十分满意。 　　一日之计在于晨。 　　正如作文的开头往往需要一个例子或者一句名言来引出自己的观点。 　　在这样一个早起就有客人的美好早晨，来一则经典的具有警示意义的寓言故事作为今天一天营业的开端，真是再好不过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说给老王听的。 　　像是老王这种空巢老人，在平时生活中更应该保持警惕和小心。 　　今天他还没有开门，老王就过来了。 　　他每天都定的六点半的闹钟，七点起来开门营业，现在离开门都还有十分钟，外面天色和大晚上没什么区别，乌漆嘛黑一片。 　　老王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远的，从过往的交谈里透露的信息判断，大概需要一小时的路程。 　　现在这种昏暗的天色，加上那么多积水，湿滑的路面、雷电还有大风。 　　这么恶劣的的天气，老王大早上一个人跑那么远过来，路上要是出点意外，可能连知道的人都没有，就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这场大雨里。 　　这不是林介杞人忧天。 　　之前电视里就报道了那起巷子墙壁坍塌的事故，就离这里不算很远，可见现在外面确实很危险。 　　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年人，还是体弱的残疾人，在外面乱跑，说得比较有华夏味儿，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么？ 　　唉，真是让人操心啊。 　　王尔德此刻心中简直如同闪过一道惊雷一样。 　　他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强行克制住之后，才道：“农夫没有错，他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好心，蛇也没有错，它不过是遵从了自己的本能。” 　　林介走到柜台后面坐下，道：“不错的想法，理智中立客观，说到底这一切确实只不过是场巧合造成的悲剧，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辩驳的。” 　　“但是这个故事并不是一个公平的故事，农夫付出了所谓的好心，结局却是他死了，你觉得他在死前会想些什么？” 　　王尔德沉默了一下，喃喃道：“应该会悔恨吧。” 　　林介微笑道：“自信点，把应该会去掉。这是一个以人为本的故事，需要从人的角度去思考。” 　　“你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你是这个农夫，你会怎么想？” 　　“农夫最大的悔恨，一定会是自己怎么没有早点看透这条蛇的本质，自己为什么会有那多余的盲目的善心。” 　　“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坏人，但并非所有的坏人都长着一副面孔，有些人他会伪装，也有可能被人利用，一副人畜无害甚至非常可怜的样子，利用你的感情去做坏事，可能是对你，也可能是对别人。” 　　“不要轻易相信，也不要自欺欺人，更不要心慈手软。” 　　“他没有心，怎么会为你的热心而感动，他对你的笑容，亦不过是因为你的放松警惕而感到高兴。” 　　一句句的话语振聋发聩，仿佛掷地有声。 　　看着柜台后面的书店主人充满了警告的眼神。 　　王尔德的神情一点点地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惭愧，直到那一句“他没有心”，他瞳孔一缩，握紧的拳头松开，面罩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 　　呵，人没有心，还能活着吗？ 　　不能！ 　　原来林先生，终究……不，果然还是知道了。 　　“我想说的，你明白了吗？老王。” 　　林介双手交叠，目光深邃。 　　王尔德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可是他仍然…… 　　林介欣慰道：“明白了就好。” 　　他伸手又重新泡了一杯茶给王尔德。 　　林介又看了看王尔德的神情，那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和无奈低沉的神色，以及今天忽然的异常。 　　心中忽然一动。 　　老王大早上的不顾危险从家里跑出来，专门到他这个破书店里来，但是目前看来貌似并没有想要借书或者买书的愿望。 　　反而是刚刚和他进行谈话的时候，神情更像是如释重负，并且十分放松。 　　也就是说，意图可能本来就是来和他谈心的。 　　常年给人解决心理问题的林老师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首先因为前不久老王才把书还了过来，并且用捕梦网感谢了他。 　　所以不可能是学术上的麻烦，而是……生活上的麻烦。 　　一个常年独居的孤寡老人，在生活上肯定有许多麻烦，但是一个人生活那么久，反而更适应这种环境，因此一般生活上的琐事肯定难不倒他。 　　那么就剩下了另一个困扰着所有孤寡老人的大问题了。 　　亲戚。 　　而据林介所知，老王并无别的亲戚，只有两个对他很不好的孩子，都是收养的。 　　一个外出打工杳无音信，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另一个则更加没皮没脸，找到了自己亲生父母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让老王每次提起来都非常难受。 　　林介感觉，第二个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的。 　　回来了老王也不能是这么个反应，估计得直接黑着脸，不至于现在这样还有余地可以讲讲故事。 　　那就只可能是第一个了。 　　“唉，我还想说，关于查尔斯……” 　　林介忽然试探着问道。 　　王尔德长叹了一口气：“是的，您知道，他回来了。” 　　林介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他就很熟悉情况了。 　　许许多多靠解决邻里纠纷为噱头的电视节目，都会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孤寡老人被瓜分财产。 　　往往都是孤身一人生活多年的老人突然患病不起，然后一堆奇奇怪怪的亲戚就过来了。 　　再加上什么在外打工多年都不得志的属性，突然跑回来，多半是为了钱。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难过，但我必须让你警醒。” 　　林介道：“他是不是很突然地就回来了，是不是一边说自己这么多年很辛苦，很想你，其实很爱你之类的话，一边对你很好，让你感觉很温暖？实际上却接近你，明里暗里地想让你做点承诺。” 　　没错，“查尔斯”想让他将剩下的咒术传授给他。 　　作为一个残忍暴虐著称的黑巫师，真的面对血淋淋的真相，王尔德心里还是忽然感觉十分沮丧，他在作为一个黑巫师之前，首先是一个人。 　　“你想要的，是那个在你心中有着美好回忆的亲人，然而现在回来的，真的是他吗？”林介目光深沉，语气凝重：“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难道你想成为那个农夫吗？你要把感情，交给一条没有感情的毒蛇吗？” 　　王尔德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多陪陪他……宁愿自欺欺人，但有些梦，还是要醒来的，他已经不是我的查尔斯了。” 　　他抬起头：“谢谢您，这是您第二次给了我重要的指引！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43章 做好事不留名 　　“你知道该怎么做就好，以老王你的智慧，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林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可能会有一些难受，毕竟他是你的孩子，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想你以后一定会更加后悔。” 　　唉，也许面对真相会很痛苦，不过早点把这种过来骗孤寡老人钱的家伙真面目揭穿，对老王，对社会，都是大大的好事。 　　他林介，就是这样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热心人士。 　　老王一把年纪，又缺爱，被骗也是正常的，但这种时候，作为他的朋友，一定要站出来点醒他并且监督他才行。 　　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 　　林介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全部做到，但是一定要在这种情况面前，给出正确的引导。 　　“你现在选择了软弱纵容，实际上不仅是让自己身处不利的境地，也是对那个在你心里的查尔斯最大的不尊重，你这样，不过是一错再错，你真的要把他彻底摧毁吗？与其等到最后追悔莫及，不如留下最后的一点美好。” 　　是啊，回来的查尔斯……终究只是一具空壳。 　　真正的查尔斯，早已经死去了。 　　他怎么能企图欺骗自己，把眼前那腐朽的尸体，当做查尔斯呢？！ 　　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弟子！ 　　王尔德面罩后的目光十分羞愧，还有恍然惊觉最后沉淀下来的一丝冰冷，良久才低声道：“您说的对，这次是我糊涂了，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的。” 　　真正利用了他的感情，利用了查尔斯的那些人，才是需要被“处理”的啊。 　　他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出于对弟子的思念，所以最终选择了主动上当受骗，自欺欺人地希望能重温和弟子的往日时光…… 　　等到重温结束，该死的还是要死。 　　然而他的行为确实导致了更大的风险，沉浸在其中一个恍惚，就可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如果他没有因为迷茫而来到书店，他也许就真的出于愧疚，继续把剩下的咒术教给了“查尔斯”，而背后的人榨取到了最后的利益之后，想要做什么就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暗杀行动。 　　并且险些就要成功了。 　　但是幸好，林先生的话就像是那些北地武僧所说的当头棒喝一般，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林介点了点头，然后嘱咐道：“一定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对付这种人就要稳准狠，否则很容易死灰复燃的。” 　　这种社会青年，就是混子、老赖，不彻底表明态度，肯定会夹缠不清。 　　王尔德露出了微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 　　斩草除根，他对这套，可熟悉的很。 　　现在，那些背后的人肯定在得意地笑吧。 　　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动手吧。 　　正好，他从林先生的著作当中，才领悟到了许多与尸体和死亡有关的语言，咒术造诣大有进步，十分愿意做一次实验。 　　林介又喝了口茶，欣然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老王，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一样，说实话，让我感觉有些失望，我更希望你能多看看书，从过去走出来。” 　　老王这样的空巢老人，精神生活很贫乏，对感情的需求很大。 　　但是现实情况，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因此偶尔用激将法让他有些斗志，对当下的事情更有热情，过得充实一点，也许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失望”？不好！ 　　王尔德神色一凛，林先生原本将《尸食教典仪》交给他，肯定是希望他能够帮忙传播其中的内容，然后……或许是重拾这个教派的荣光，又或许是建立起新教。 　　总之把这本书交给他研究，等于是给了他一个隐形的任务。 　　但是他如今不仅没有进行，自己还多了一桩麻烦事情，不得不说，确实不太行。 　　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敲打和提醒——他该帮忙传播教义了！ 　　不要在沉湎于过去，你现在是在为我所工作！ 　　王尔德警醒道：“您对我的帮助和期望，我都从您的书当中看见了，请您原谅我这次的失误，事情解决之后，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林介摆了摆手，笑道：“不用那么严肃，你平时多来借几本书，买几本书，再多宣传一下，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期望了。” 　　无私而慷慨的书店主人，果然是希望他能够进行教义的传播。 　　“好的，我明白了，正好过段时间将有一个聚会举行，我会将您的声音带去。” 　　“哦？那我可就要好好期待了。” 　　王尔德在书店坐到把茶喝完，才在欢声笑语的和谐气氛当中告别。 　　…… 　　查尔斯打开门，看着门外的老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道：“啊，老师您回来了。” 　　那张英俊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对于自己老师的尊敬和亲近。 　　他伸出手拿过王尔德手中收拢的雨伞，一瘸一拐地朝屋子里走去。 　　从梦境裂隙回来，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这断掉的一条腿，就是查尔斯所受苦难的证明。 　　王尔德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道：“查尔斯，去把我的祭祀刀拿过来，你知道放在哪里的。” 　　能做到这完美的复活术，至少也是和他一个等级。 　　也就是说，复活的查尔斯背后，是一个毁灭级的黑巫师。 　　查尔斯哦了一声，放好雨伞，疑惑地道：“您要进行咒术的试验吗？” 　　王尔德平静地道：“嗯，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咒术需要进行试验，我这里也有一些准备要做，你快去吧，等下还需要你的帮忙。” 　　查尔斯点点头：“我一定尽力。” 　　说着便转身去拿老师的祭祀刀。 　　他知道老师最常用的施法道具，便是那把黑曜石制成的祭祀刀，因此并没有多虑。 　　从放置施法道具的房间走出来时，查尔斯心中仍在想，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 　　他将手里的祭祀刀递给王尔德，看见老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接着伸出了手。 　　“嗤！” 　　几乎不费力气，锋利的黑曜石祭祀刀便穿透了查尔斯的头盖骨。 　　这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倒下去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地面上蔓延的漆黑以太，宛如一丛丛的荆棘，覆盖了他的视野。 　　“安息吧，我的孩子，死亡自有死亡的宁静。” 　　王尔德看着面前被荆棘包围的尸体，看见了肌肤下剥离出来的一条条宛如傀儡线的红色血线，叹道：“永眠之棺……果然是你——摩菲！” 　　他拔出祭祀刀，一根根挑断了这些连接着施术者和受术者的以太线。 　　…… 　　“赤教”总部，祷告密室。 　　幽暗的祭坛前，“祷告者”摩菲的脸被蜡烛照亮。 　　祭坛四周围了一圈蜡烛，而中央的圆心凹槽内则是一汪鲜血。 　　血从四周的缺口流下来，形成了一根根细细的柱子，落在地上向四周辐射状扭曲扩散，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咒术阵。 　　忽然，蜡烛一根根熄灭，而血柱诡异地断流。 　　摩菲睁开眼睛，惊恐地后退两步，道： 　　“王尔德，他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被强行中断的咒术就带来了恐怖的反噬。 　　“喀啦啦……” 　　祭坛迅速开裂，碎屑化为灰烬，然后崩塌，原本稳定的庞大以太能量瞬间失去了控制，如洪水般轰然倾泻。 　　摩菲就像被无形的冲锋的千军万马正面撞击，嘭地一声倒飞出去，撞倒了墙壁。 　　整个密室随之轰然坍塌。 　　赤教的黑巫师们纷纷被惊动赶来，看着那狼藉的废墟，被倾泻的以太轰然压出来的一个蛛网般的巨大深坑。 　　以及正咳嗽着爬起来的摩菲。 　　鸦雀无声。 第44章 驱虎吞狼 　　摩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浑身被鲜血覆盖。 　　原本身上的肃穆修女服变得破破烂烂的，隐约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废墟中央，看着四周倒塌的建筑物和飞扬的尘埃，以及中央巨大的凹陷坑洞。 　　坑洞最中间，原本是祭坛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埋在地下的黑色棺木，上面缀满了惨白的骷髅，仿佛正争先恐后地向棺木中间镶嵌的红色宝石伸出渴望的手。 　　镶嵌着贤者之石的“永眠之棺”。 　　正是毁灭级黑巫师——“祷告者”摩菲的标志性施法道具。 　　对于巫师来说，一般的施法道具不过是道具，只能起到辅助和简化作用。 　　最终决定了咒术威力的，还是能够调动的以太数量和自身的战斗技巧。 　　例如释放炎咒的时候，低等级的巫师往往采用硫磺和硝石作为施法道具，而高等级的巫师则只需要吟唱咒语即可。 　　所以一般人对于黑巫师的印象，往往是穿着宽大神秘的黑袍，随时能从身上各种地方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进行施法。 　　就像是生火的时候所用的引燃物，能够简化步骤、增加威力，但没有，也只是稍微吃力一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是一件有着超凡力量的强大施法道具，那么可以发挥的作用，就远远不止是辅助了。 　　而永眠之棺，正是具有着“复活”能力的强大施法道具，同时也是极度危险的禁忌物品。 　　摩菲正是利用永眠之棺复活了王尔德的弟子查尔斯，并且将其变成了自己的傀儡，借此接近王尔德试图暗杀。 　　这个计划并非临时起意。 　　早在王尔德的另一个弟子尤艾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纳入了他们整个计划的步骤当中。 　　根据尤艾所说，他的老师对于查尔斯的偏爱，是如同父亲对待儿子，而非老师对待弟子。 　　同为弟子且天赋更为优异的尤艾，最终出于嫉妒和贪婪，在一次外出时将查尔斯暗害，随后叛逃。 　　王尔德虽然是毁灭级的黑巫师，但他曾经被约瑟夫打败，并且有着这样一个致命的弱点。 　　正是魔镜之卵最佳的养料。 　　作为同等级的黑巫师，摩菲对于王尔德也有所接触。 　　依照她的判断，这个在两年前的那场战斗当中落败，如今还藏头露尾不敢出来的王尔德。 　　就算是用脚指头想，实力也肯定大不如前。 　　但没有想到，就算抱着这样的想法，也还是谨慎地挑选了对方的弱点进行的一场暗杀，竟然——失败了？！ 　　甚至原本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直到刚才…… 　　王尔德不过是出门了半个小时，回来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视作儿子的查尔斯给一刀杀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发现了真相，并且有了这么大的决心？！ 　　按照之前他的表现来看，就算是发现了，也不可能就这样没有一点犹豫直接下手啊！ 　　“该死，他到底出去做了什么？” 　　摩菲深呼吸，用力挥手，混乱的无形以太被重新排列。 　　“唰！” 　　天空之上落下来的雨幕被挡在外面，形成了如同瀑布般的奇景。 　　倒塌的密室重新构筑，破碎凹陷的地面回溯成了原本的模样。 　　而刚才被波及到导致死亡的黑巫师，则浑身蔓延出血线，被永眠之棺复活，摇摇晃晃站起来变成了新的傀儡。 　　旁边的黑巫师们习以为常，继续帮忙进行清理。 　　一名黑巫师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半跪在地，道：“摩菲大人。” 　　“咳咳……” 　　摩菲咳嗽了两声，擦掉嘴角的鲜血，冰冷地道：“什么事？” 　　她感受着全身传来的剧痛，还有损失的一小部分灵魂，愈发感到了愤怒。 　　任何涉及到灵魂的咒术，危险系数都十分大，就算是毁灭级的黑巫师也不例外。 　　更何况，破坏掉这个咒术，并作出了反击的，也是一位毁灭级黑巫师。 　　虽然对方并没有造成真正的实质性伤害，仅仅是试探阶段，但是光是这样，就已经让摩菲感到了颜面扫地。 　　这代表了一场交锋的失利。 　　但摩菲仍旧认为这并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只是信息差的反转，导致明暗地位的交换。 　　原本是她在暗，王尔德在明，而且对方的弱点被死死抓住，出其不意的是她。 　　但王尔德这突然的反转，让双方的立场直接反过来了。 　　出其不意的变成了王尔德，而受害者，自然变成了摩菲。 　　半跪的黑巫师恭敬地道：“白狼首领赫里斯前来拜访，说想要见见您。” 　　“赫里斯？” 　　摩菲冷笑着伸出手，身上和四周的鲜血汇聚成一颗悬浮的光滑血球，被她收到了袍子里：“他来做什么？” 　　她刚想说不见，下属又道：“他说，他知道您之所以失败的原因。” 　　摩菲的冷笑僵在嘴角。 　　“……让他过来。” 　　“是。” 　　…… 　　赫里斯向站在前方的摩菲行礼，道：“摩菲大人，初次见面，不胜荣幸……之前很多次拜访您，都没有得偿所愿，今天终于能够完成这个愿望了。” 　　摩菲已经穿上了新的修女服。 　　她在成为黑巫师之前，是瘟疫教会的祷告修女，负责对死者进行祝福祷告，之后获得了永眠之棺以及前主人的传承，才成为了一名黑巫师。 　　那次被季织绪袭击的据点，那个废弃的瘟疫教会教堂，就是她提供的会面场所。 　　她的性格十分高傲，对这次合作的猎人们态度也十分不屑。 　　赫里斯多次拜访，却连见面都被拒绝，始终都没有露面过。 　　摩菲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威胁，直接道：“是什么让你有自信能够知道我失败的原因，并且……在事情发生之前，就从猎人的地盘赶过来。” 　　“如果你不能说服我，那么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当中，有你参与。” 　　属于毁灭级的压迫力让赫里斯背后全是冷汗，脸色有些僵硬，但他仍旧露出了微笑，道：“恕我直言，造成了这次失败的原因……正是您自己啊。” 　　“我？”摩菲眯起眼睛。 　　赫里斯道：“您还记得……尤艾的死亡报告吗？” 　　摩菲神情一顿，道：“我当然记得，那腐化的血肉是某种梦境寄生物的残骸，从我的判断来看，虽然能够杀死恐慌级，但生命力非常短暂，并不构成威胁。” 　　“所以您给出了放弃调查书店，全力保证魔镜之卵孵化的命令。” 　　赫里斯抬起头，目光闪烁寒光，意味深长地道：“但您知道吗，就在半小时前，王尔德刚刚去过书店。” 　　“致使王尔德突然转变，您计划失败的，就是书店的主人。” 第45章 Cosplay 　　林介送走老王之后，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梦的解析》，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慢慢翻看。 　　这本书，是弗洛伊德的代表作，同时也是精神分析领域的奠基作。 　　非常有名，但同时因为时代的局限以及开山作的原因，很多理论已经被脑科学推翻了，其中的内容存在大量的争议。 　　现在再看这本书，学习的是一个思路和看待事物的角度。 　　这本书对于梦的观点，认为梦是无意识欲望和儿时欲望的伪装的满足。 　　梦是一个人与自己内心的真实对话，是自己向自己学习的过程，是另外一次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生。 　　他早就大致看过这本书，只是因为最近做的那个梦，所以一时兴起想要复习一下。 　　林介翻了一会儿，正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把其他相关的书也拿出来看一遍。 　　书店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嗯？最近这是吹的什么风，怎么客人一个接一个的，跟下饺子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改变，好像大概就是从那天老王送了那个石像鬼开始啊。 　　莫非，这个石像鬼不但有驱邪的祝福意义，还有招财的风水意义？ 　　啧，这个老王真是，借书就借书，还送什么土特产啊。 　　这相比于以往显得十分繁忙，甚至连看书都会经常被打断的日子，他真是无…… 　　法拒绝。 　　麻烦再来点！ 　　林介放下手里的书，挂上标准的营业用微笑，看过去道：“欢迎光临，请问要借书、看书还是买书，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问我。”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推门进来的女性有着非常温柔好听的声音。 　　林介的目光所及，新的客人果然和她的声音一样，有着十分温柔可亲的外表。 　　惊人的美貌，白腻的肌肤，如同漾着碧波般的翠色双眼，还有那一头闪耀的金发，她一出现，就好像整间昏暗的书店也跟着明亮了一些。 　　林介随后目光一凝，落在了她的耳朵上，那尖尖的修长耳朵真是不注意都不行。 　　再往下看，她身上穿着的长长白袍，特别像是古罗马的托加长袍，多层褶皱显得十分优雅。 　　整体造型，不管怎么看，都好像是一只误入尘世当中的美丽又优雅的森林精灵。 　　这……这难道就是…… 　　那种高还原度的cosplay？ 　　林介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喜和欣赏，还有一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心情。 　　cosplay这项活动，在地球是十分普遍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古代吟游诗人扮演故事角色。 　　而在现代，在动漫、电影、游戏等等各种文化产品带领下，更是非常繁盛成熟。 　　但是在阿兹尔，这里虽然也有电视娱乐业，却在这方面并不发达，而且缺少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亚文化集散地和带领者。 　　cosplay还停留在“化装舞会”这种非常原始的阶段。 　　想要看见那种专业水平的cos，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令人扼腕痛惜。 　　但是面前的这位客人，却显然是专业水平过硬的那种。 　　且不说化妆技术，无论是颜，还是气质，都做到了对精灵这种生物的神还原，真是难能可贵。 　　林介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面前就是一只真正的精灵了。 　　而且这种在大雨滂沱当中，金发碧眼的美丽精灵闯入一家偏僻破旧书店的浪漫感觉。 　　小姐姐很会啊。 　　当然，逼真归逼真。 　　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林介，并不会觉得面前就真的是一只精灵了。 　　试问，真的精灵怎么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在诺金这种大城市里到处走，不怕被抓起来当做珍稀物种展示吗？ 　　不过话说回来。 　　林介心里觉得小姐姐这个问题的格式就感觉有点耳熟。 　　仔细想了想，这不就和梅莉莎那个不久前才被他忽……热情推荐了一套五三的熊孩子，刚进来的时候问的问题差不多吗？ 　　梅莉莎当时问的是“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而这孩子掰手腕的提议，让林介明白了有些客人确实野性难驯，总想着搞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林介才把“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改成了“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问我”。 　　今天不会还要故技重施吧？ 　　上一个这么干的，已经心满意足地带走了半套五三，不知道今天这位客人又会有什么收获。 　　林介心里带着满满的即将为客人带去快乐的期待，面上保持着微笑：“当然，只要是书店经营范围内。” 　　林介打量着面前客人的时候，桃瑞丝也在打量着他。 　　桃瑞丝并没有伪装。 　　但却提前掩盖了自己的踪迹。 　　在她想来，既然这书店主人是全知，那么必然能知道她将会前来找他。 　　至少能够知道会有一只精灵前来。 　　如果他表现出惊讶，那么连这都不知道，还能称作什么全知，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然而桃瑞丝想过他可能会表现得平静或者震惊。 　　但却没有想到他看过来的眼神，竟然是惊喜、欣赏以及……怀念和肯定？ 　　惊喜和欣赏，比较好理解。 　　从他没有对精灵的到来感到过分的惊讶来看，不得不承认，他应该早有预料。 　　季织绪这样的猎人，睁开眼睛看见精灵的时候也陷入了震惊当中呢。 　　但奇怪的是怀念和肯定这两种情绪。 　　桃瑞丝熟悉这种怀念，因为只有长生种，才会有这种跨越了时空的深厚怀念。 　　然而面前的分明是一个人类。 　　而更匪夷所思的则是肯定……那种仿佛前辈对晚辈的肯定。 　　有什么能让一个人类看一个精灵，用这种目光？ 　　桃瑞丝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但除了那石像鬼之外，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于是继续用以太感知着整个书店。 　　包括书店主人本身，似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当她带着一些疑惑，笑眯眯地走到柜台前面坐下，近距离看见书店主人的样貌时，瞳孔猛然缩紧，心中几乎抑制不住惊愕之情。 　　尽管外表看上去普通，但如果足够敏锐，却会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牙齿比一般人更加紧密一些。 　　绝对没错。 　　桃瑞丝确信自己并没有感觉错。 　　按照这种密度，这个书店主人，有整整四十颗牙齿。 　　这不是疾病，也并非假造，这是绝对违反了人类生理的构造。 　　他绝非人类！ 　　但到底是什么存在，她暂且也无法做出判断…… 　　“只要是书店经营范围内么……” 　　桃瑞丝重复了一遍，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假设书店主人真的如那个猎人所说拥有全知的能力，那么也许只能在书店里活动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一个古老的未知的存在，有着人类的外表，和长生种的内心，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却困居一隅，过往种种都隐藏在平凡之下。 　　那么，那种肯定，是否是因为他曾经认识过鸢尾家族的某个存在？ 　　桃瑞丝正想着，忽然发现以太回流，从书店的二楼，带来了原初的气息！ 　　这是…… 　　原初女巫白银女士的气息，鸢尾家族刻在灵魂中的名字正在颤抖！ 　　她的梦境曾在这里驻足！ 第46章 林介的老本行 　　白银女士的气息！ 　　每一个鸢尾家族的精灵都绝对不可能认错这发自灵魂的战栗。 　　就在这平平无奇的书店二楼，在感知当中大概是卧室的位置，有着属于这位原初女巫的梦境气息。 　　这说明，伟大的掌管雪的白银女巫，曾在这里降落下自己的梦境，为某个地上的人带去眷顾。 　　而很明显，在这里能够被眷顾的，只有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书店主人！ 　　难道，他就是那个预言诗当中所说的“被群星眷顾之人”？ 　　桃瑞丝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并没有料到，自己明明只是因为一个猎人的话产生了质疑，加上想来碰碰运气，才找到了这家书店。 　　却好像在踏入这里的时候，就被框定好了结局一样。 　　巧合的巧合，就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难道这就是白银女士安排好的命运？ 　　桃瑞丝仿佛明白了那伟大眷顾者的意志和指引。 　　她将自己引导到了面前这个被眷顾者的面前，说明她正有和鸢尾家族重新缔结约定的意愿。 　　但桃瑞丝明白，白银女士还没有最终决定。 　　否则她直接将梦境降落到鸢尾家族就可以了，完全不必大费周章。 　　这说明，她还在观望。 　　现在的自己作为“赴约人”，是代表了整个鸢尾家族，也许正在被观察着，评判着。 　　如果她能够顺利缔结新约，将会给整个家族都带去福音，没落的鸢尾家族也会因此重新站立起来。 　　相反，她就可能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她必须谨慎行事。 　　桃瑞丝心中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露出不堪的一面。 　　她保持着温柔的笑，将表情调整到最友善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是从季织绪那里得知了这家书店的存在，她向我说，她曾经在这里得到过帮助，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并且说您仿佛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林介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在季织绪的心中，竟然会把自己的地位放的这么高。 　　但是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遭遇感情挫折，尤其是遭到渣男抛弃这样的经历，可能毫无疑问就已经是掉进了人生的深渊当中。 　　而且加上那么一场大雨作为衬托，最后在偶然进入的书店当中，遇见了指引自己方向的人生导师。 　　在当时的情形下，不亚于偶像剧一样的效果。 　　会让季织绪产生依赖的情绪，甚至主观上对他非常推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这种偶像崇拜的心理是不可取的，下次一定要告诉这位大小姐什么是主观能动性的重要性。 　　科学理性地看待这个世界，才是正确的心理。 　　过于依赖别人可不是好事。 　　林介摇了摇头，失笑道：“哪里有这么厉害，什么神明，也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开书店的普通人而已，她可能只是有点太依赖我了。” 　　桃瑞丝对于面前这个书店主人的印象此刻已经完全反转了。 　　她原来从季织绪的话语推测，以为是这家伙擅自标榜自己有着堪比神明的全知。 　　但是现在看来，书店主人是如此谦逊，只是季织绪被他所庇护，因此将他当做神明一样看待。 　　不过…… 　　既然是白银女士如此亲近的眷属，那么说是堪比神明，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谦虚了。”桃瑞丝道：“她对您的崇拜溢于言表，在知道我和我家族的困境之后，就让我来询问一下您，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家族？林介微微一愣，随后心中恍然大悟。 　　季织绪家里那么有钱，认识个什么家族之类的也挺正常的。 　　诺金除了一般民众居住的上城区和疫民居住的下城区之外，就是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才能住的中央区。 　　那些传承久远的贵族，基本上都住在那里。 　　原来是季织绪介绍来的朋友，也难怪，有钱人的朋友一般都是有钱人，怪不得有能力搞这种还原度的cosplay。 　　就像是约瑟夫那只机械义肢，一般的民众哪里消费得起。 　　话说回来，老王给他带来了约瑟夫，约瑟夫带来了梅莉莎，而季织绪又带来了面前这个小姐姐。 　　看来他经营了那么久的和客人的关系，终于开始有了一点效果，客人开始自发进行推广，口碑也有了传播。 　　真是棒极了！ 　　唉，看来是之前暗示的不够多。 　　林介习惯性地双手交叠，看向桃瑞丝，问道：“那么你的问题是？” 　　虽然开口如此沉稳，但这并不是他打算上来就解决的意思。 　　问问是什么问题又不用钱。 　　总之先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再考虑解不解决问题，怎么解决问题。 　　不管是情感问题，还是心理问题，或者学术问题，他都可以试着解决一下。 　　不过，要是让他来帮忙解决什么数学题。 　　那很抱歉，他可以解决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桃瑞丝如坐针毡，感觉对方审视的目光似乎带着白银女士的意志，谨慎地道：“我的家族，从远古至今，传承着属于鸢尾花的荣光，但是自从失去了信仰的寄托，就逐渐没落了下去，成为了无梦的流浪者，如今我们想要重塑家族的过往，让鸢尾花重新绽放。” 　　白银女士既然给了她预兆，又将梦境降落在此地，应该是将评判权放在了自己的眷属手中。 　　对面的书店主人，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她必须要满足对方…… 　　林介挑了挑眉，哦？这个问题看起来，竟然还属于他的老本行？ 　　民俗，并不是单纯的习俗二字可以概括。 　　它指一个民族或一个社会群体在长期的生产实践和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并世代相传、较为稳定的文化事项。 　　其中也包括了艺术、神秘、家族、历书历法等等方方面面的东西。 　　他们这个家族，应该是在长远的时间之中发生了一些诸如战乱的变故，逐渐模糊了自己的信仰。 　　无法补全自己家徽的意义，导致在贵族中失去了地位。 　　那么对方所说的，就是指…… 　　想要他帮忙查找家族的历史，从中拼凑出家徽的意义，或者更简单点，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帮他们“捏造”一个相对完整的能够自洽的家族史。 　　然后重新站稳脚跟。 　　这倒确实非得信得过的专业人士来做才行，否则万一被人察觉不对，就是家族信誉的问题了。 　　不过，这可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灌鸡汤了…… 　　得加钱。 　　林介露出了十分灿烂的营业用微笑，道：“问题不大，不过……” 　　他刚说一半，桃瑞丝刚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时，外面的雨中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透过书店的橱窗照射进来，刺眼夺目。 　　“不过……好像又有新客人来了。” 第47章 注意安全 　　“好像又有新客人来了。” 　　林介看着照进书店的刺眼白光，皱着眉稍微有些诧异。 　　这是……车灯吧？ 　　但是谁会专门这么大阵仗跑过来，现在这个天气，在外面开车的风险可比步行大多了。 　　万一抛锚，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求助，救援的队伍要过来都是难事。 　　而且，这个灯光明显就是刻意对准了书店内部，也没有任何的转向迹象，有种针对的感觉。 　　书店前面的马路是横向的，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有人把车直愣愣地怼在人行横道前面。 　　除非是傻子。 　　更何况此时外面水流很大，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如果冲过来一点什么东西，撞上了车子，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是为了转向，现在也该调换一下方位了。 　　但如果不是傻子，那么这个灯光就显得很无礼了。 　　来者不善。 　　林介虽然向来热心善良，愿意给别人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更记得鲁迅先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话。 　　他眉头一皱，思绪一转。 　　难不成是他黑户的身份终于暴露了？ 　　虽然三年前在名为绮莉的那个少女帮助下，得到了诺金地区的正规身份证，并且通过一家本地的大商会成功挂牌经营。 　　但终究是凭空出现的黑户。 　　只要根源是有问题的，就算再怎么掩饰，也终究是有暴露的一天的。 　　加上现在这个场景，林介有充分的理由，现在怀疑外面的画面是这样的： 　　一辆有着诺金官方标记的警车停在书店不远处，刺目的车前灯打开，将白光射进书店作为威慑。 　　并且还有阻碍视野的效果。 　　而几名警察正悄无声息地持枪站在警车前面，冒着雨，对准了书店。 　　还有一个地位比较高的负责人，正拿着对讲机和大喇叭，准备说一句“里面的人听着，你因非法入境走私并伪造身份，触犯了诺金的法律，现在即刻将被逮捕”。 　　——警匪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当然，这些猜测的主要来源，其实是因为林介此刻隐约有种危险的直感。 　　他对于危险的想象，就是以上这些。 　　但是他同时又有种这危险并没有大影响的感觉……难道是小黑的缘故？ 　　林介暗自猜测着，并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知道他刚站起来，桃瑞丝就低声道：“请您稍等，我马上就解决掉他们，回来再和您详谈。” 　　欸？ 　　林介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面前这位客人的脸色竟然比他还要凝重。 　　那种严肃和凝重，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不过因为小姐姐本身面相非常温柔好看，所以就算是目光凛冽，也并不会像一般人生气那样脸色难看甚至扭曲，只会觉得有点反差萌的帅气。 　　……这就是看脸的世界。 　　但是怎么会突然这么生气？ 　　这又不是排队快排到的时候被人插队…… 　　等等。 　　作为才刚刚准备拜托他帮忙的客人，在他正打算答应的时候，却被忽然出现的人给打断。 　　似乎和被插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而且看小姐姐这个说话的态度，外面来的估计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他坐在柜台里面，视线受到阻碍，但小姐姐站在外面，看得比他清楚多了。 　　这样看来他的猜测应该大体是对的。 　　桃瑞丝脸上露出了冷笑，转头看着外面，继续缓缓道：“竟然敢对这里出手，真是大胆至极。” 　　果然，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林介在察言观色上一直可以的。 　　精灵小姐姐虽然生气，但总体风度依然很沉稳，对他说话也保持了礼节。 　　所以可想而知，外面那些把灯光直直射进来的无礼之人，对小姐姐来说并不算麻烦。 　　而且既然是季织绪的朋友，并且能有“家族”之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势力总归还是有的。 　　这种自信，并不是盲目的。 　　但面前的总归是一个柔弱的小姐姐，林介不放心地确认道：“确定没问题么？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以他的hu……话术，拖延一阵绝对是没问题的。 　　之后再联系以前的客人来解决。 　　而且，其实他一直想尝试试探一下小黑到底会在哪种情况下出现。 　　这个幕后黑手能够让人跨越一整个位面，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不过它总是神出鬼没的，想沟通都没处找。 　　桃瑞丝闻言神情更加坚决，提起裙子，露出优雅且自信的微笑道：“不过是人多一些罢了，只是领头的有些麻烦，虽然我可能因此暴露身份，不过既然您答应了，那么就算暴露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请您放心，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他们都不会有机会对您不利，我会让您认可的。” 　　“能为您解决麻烦，是我的荣幸。” 　　林介听她说的，都感觉自己如果拒绝了她，似乎就有点看不起这个已经没落到需要别人来补全家徽含义的家族。 　　这似乎是一个虽然没落但仍旧有着自身骄傲和较为庞大能量的家族。 　　唉，不能让小姐姐觉得自己看不起她啊。 　　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注意安全。” 　　“我明白，请您稍等片刻。” 　　桃瑞丝绽放出了美丽的微笑，从柜台离开，走向了书店门口，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她知道，这就是考验和条件。 　　书店主人说“问题不大”，意思就是说他可以答应，作为眷属向白银女士谏言，让鸢尾花的荣光重现。 　　但随后却说“不过有新客人来了”，但外面的却都是敌人。 　　所以这个转折的意思很明显，书店主人的要求，就是让她解决掉这些人，验证鸢尾家族的决心。 　　桃瑞丝已经完全领会到了书店主人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那远处的白光源头上。 　　书店外的刺眼白光并非就在外面，真正的源头，实际距离超过了上千米。 　　但那庞大到恐怖的以太能量却是肉眼可见的，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高温。 　　在平静的书店内感觉不到，但是此刻外面的雨水和地面积水已经全部被蒸发，就像是倒卷的瀑布和弥漫的大雾，在这片方圆上千米的空间内和天空中的雷电与狂风一起沸腾、呼啸。 　　橱窗和门上的玻璃窗顷刻间凝结了一层如同雾气般的薄薄水珠，随着地面隐约的震动而颤抖。 　　毁灭级的咒术“炎咒·极日死光”果然非同凡响。 　　一旦释放出来，这整区域恐怕就会荡然无存，黑巫师果真都是一群疯子、暴徒。 　　就算是她也感到十分棘手。 　　但书店主人却是如此的沉稳和淡定，让她充分体会到了等级的差距，他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 　　这份考验的胜利，她志在必得！ 　　桃瑞丝翠绿的眼睛当中浮现出金色的碎光，组成了鸢尾的形状。 　　她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打开了书店的门。 第48章 预言师 　　此刻，外面的场景和林介想象的有亿点出入。 　　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倒也确实挺像的。 　　远在书店数千米外，一个巨大的三层白色咒术阵法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最中央一颗纯白的光球向内扭曲坍塌，酝酿着恐怖的力量。 　　乌黑的云层中电蛇狂舞，升腾而起的水蒸气在这里化作真空。 　　四周的建筑物已经被溢出的以太推平了，一圈废渣组成的“矮墙”围成了一个圆，并还在继续缓缓扩大。 　　身穿修女服的女人悬浮在半空当中，神情冷漠，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口中念诵着咒语。 　　永眠之棺同样悬浮在半空之中，血红的贤者之石闪闪发光。 　　永眠之棺的根源概念是“复活”，但同样，在“复活”之前，却要先经历“死亡”、“痛苦”等等，因此这件施法道具，也能成为相关概念的咒术的施法道具。 　　念诵声渐渐平静，咒术最后稳定下来，摩菲睁开眼睛，张开双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旁边等候的“赤教”黑巫师们，看见她停止吟诵。 　　当中的其中一个连忙上前道：“摩菲大人，秘仪塔的人已经被惊动了，正往这里赶来，我们正在拦截，但目前人手不够，应该只能拦住十分钟左右。” 　　摩菲看了一眼已经完成的阵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意挥了挥手道：“极日死光已经完成，不用拦截了，准备传送法阵。” 　　极日死光的威力她再清楚不过，如此近距离的一发，就算是王尔德全盛时期都得重伤。 　　除非对方是神明级，才能毫发无伤。 　　但数遍所有已知的神明级，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在诺金。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彻底底地警告对方：不要再参与这件事情。 　　虽然这一发极日死光，已经差不多抽干了她能调动的五分之四以太量，但是相信效果绝对是值得的。 　　本来如果是单纯警告的话，是不必做出这么夸张的行动的。 　　但是在下属面前，在自己的大本营里，猝不及防被王尔德利用咒术反噬，恼羞成怒的摩菲只想给对方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外人对于黑巫师的印象确实没有错。 　　黑巫师都是一群疯子，保留了一点理智的定时炸弹。 　　所以她还记得完成了咒术布置之后直接跑路。 　　旁边那名黑巫师点了点头：“是。” 　　然后和其他的黑巫师对视一眼，一起合力发动了传送法阵。 　　一道淡蓝色的传送门在半空之中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黑巫师们看着不远处的“极日死光”，那中央的白色核心终于坍缩到了极点，变成了纯黑色的一个点。 　　四周的三层白色环状以太倏然展开复杂的法阵，如同固定在半空中的基座。 　　高度浓缩聚合成一个点的以太在达到了密度的极点之后轰然爆发，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纯白射线，像是一把刀，切开了漆黑的云层。 　　“轰——” 　　弥漫蒸腾在天地之间的浓雾瞬间升华，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下方的城市寸寸崩裂，一条真空带在刹那间形成。 　　赤教的黑巫师们光是看着，就觉得无比震撼，心潮起伏，脊背冒汗，浑身颤抖。 　　这就是高等级黑巫师真正的伟力。 　　无愧毁灭之名！ 　　摩菲大人，真是太强了！ 　　能够目睹毁灭级巫师出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黑巫师们半个身体都已经进了传送阵，仍然不由自主地把激动的目光投向了目标点。 　　那家书店。 　　几乎就是眨眼不到的时间，纯白色的极日死光射线已经到达了书店仅仅百米开外。 　　被以太推开的碎石乱流都已经逼近了书店门口。 　　只差一点，就可以看见这里被夷为平地。 　　“叮铃。” 　　书店的门被人打开来，门檐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嗯？难道，是终于准备反击了吗？ 　　黑巫师们，包括摩菲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在此之前，除了外面一层简陋的以太防护罩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其他的动作差点让他们以为书店主人已经放弃抵抗了。 　　门打开，然后又快速关上，就像是生怕里面的人被打扰到。 　　从门后走出来并非那个调查资料当中的书店主人，而是一个身穿着典雅白袍的精灵。 　　美丽，优雅，尖尖的耳朵，完美的容貌。 　　符合一切人对于精灵的认知。 　　精灵？ 　　摩菲一愣，瞳孔猛地缩紧，思维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怎么会是精灵？怎么会有精灵？ 　　桃瑞丝伸手一握，一柄木质缠绕着花藤的权杖从掌心向两端“生长”了出来，顶端是一朵纯白色的鸢尾花。 　　鸢尾花？ 　　摩菲瞬间想起了那朵在血肉中生长，又在死亡中枯萎，夺走了尤艾和约翰生命的诡异鸢尾花。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忽然浮现。 　　精灵向前一步，直面着狂风和刺目灼热的射线。 　　“砰！” 　　权杖被她深深地插进了水泥地面当中，一个蛛网般的坑瞬间出现。 　　桃瑞丝高声道：“树界庇护所！” 　　“轰——” 　　地下，无数根须生长出来，粗壮的树枝破土而出，遮天蔽日，像是一个不畏死的巨人，向那极日死光袭去，随后相撞。 　　高温的以太射线将树木一点点破坏，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而树木不断生长，消耗着射线的同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结界。 　　竟然势均力敌！ 　　桃瑞丝，正是鸢尾家族的大贤者，毁灭级的“预言师”。 　　对撞的一瞬间，宛如一场大爆炸，中心点以外的地方被瞬间摧毁，房屋成片倒塌，地面凹陷下去，大量的以太被高速消耗。 　　桃瑞丝脸色稍有苍白，但握住象征着家族的权杖的手却越来越紧。 　　权杖一点点再次被拔起来。 　　而树木形成的结界越来越厚，极日死光的基座处，那些展开的法阵就像是被擦去痕迹的油画一样慢慢消失，最终无力支撑，连带着射线渐渐微弱。 　　桃瑞丝重新拔出权杖，两手交错，权杖变形，宛如一把长弓。 　　她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像最矫健的猎手，拈弓搭箭，庞大以太拧成的箭矢疾射而出。 　　刹那穿过这上千米的距离，达到了摩菲等人所在的区域。 　　“咻——” 　　“不好，出来！她的目标是传送门！” 　　黑巫师们大喊道，而箭矢已经到达。 　　摩菲脸色骤变。 　　形势逆转。 第49章 没有打扰到您吧？ 　　“她的目标是传送门！” 　　“快！快出来！” 　　半截身体还在传送门当中的黑巫师们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桃瑞丝高声吟诵：“我说，我的箭矢将会断绝敌人的生路！” 　　金色的箭矢如流星骤然划过，速度快到了极点，就如同刚才极日死光切开天空，双方地位瞬间颠倒。 　　以太传送门就像是一层淡蓝色的膜，两边各自连接了不同的空间。 　　由十多名黑巫师合力一起构建出的传送门足够支撑他们所有人撤退，同时兼具了稳定和宽阔两个特性，一直是赤教黑巫师们的骄傲。 　　但此刻，再怎么稳定的传送门，也敌不过毁灭级的一击。 　　这条宽阔的道路，却成了货真价实的催命符。 　　一部分反应迅捷的黑巫师顺利离开了淡蓝色的传送门，但还有一部分则迟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咻——轰！” 　　箭矢落在传送门的边缘上，淡蓝色的光膜瞬间被撕裂，随后，不稳定的空间瞬间坍缩合拢。 　　就像是一张被大力揉皱然后扔进粉碎机里的纸张，把中间的几只粘住的小虫子也一并搅碎，连内脏都挤出来了。 　　传送门，变成了以太绞肉机。 　　最终，门扉消失，一些碎块还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剩下三三两两的黑巫师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心中一寒，感到非常后怕。 　　如果他们再慢一点，这也会是他们的下场。 　　摩菲脸色也很难看。 　　被惊动的秘仪塔和真理会很快就会赶来。 　　但失去了传送门的他们，已经失去了退路。 　　现在她和对面那个精灵确实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 　　可如果等到秘仪塔和真理会的人赶到，她将没有任何生路可言。 　　“没有办法了，这是你逼我的！” 　　摩菲眼神阴沉。 　　她身后的永眠之棺缓缓打开，贤者之石红如鲜血，一股仿佛来自冥府的阴森气息从棺木的缝隙中浮现。 　　“来吧，成为我的养料。” 　　摩菲居高临下，朝着那些黑巫师们命令道。 　　那些赤教的黑巫师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热之色，道：“愿意为您效劳，摩菲大人。” 　　上方的树界和极日死光之间的对冲已经接近尾声。 　　炭化凋零的树木碎块纷纷落下来，而纯白色的光线越来越虚弱，基座处的以太法阵所剩无几，已经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动力。 　　天空上漂浮的那些雾气和水珠重新化作了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来。 　　“吼……” 　　伴随着低沉诡异的古怪吼声，打开的棺木当中，巨大的阴影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从中呼啸着腾空而起，张开了翼展超过六十米的蝠翼般翅膀。 　　它是如此怪异而宏伟的一只巨鸟，超过二十米的高度，庞大的半腐烂身躯覆盖着一层鳞片，头部像是长满利齿的骷髅，伸长脖子，向天空嘶鸣。 　　死亡的恶臭从它身上散发出来，腐烂的尸块缓缓脱落，脓液滴下来，瞬间腐蚀了建筑废墟。 　　这是一只曾经死去，又在永眠之棺当中获得了生命延续的毁灭级梦兽——旅行者。 　　豢养梦兽，这才是摩菲永眠之棺的真正用途。 　　她将梦兽杀死之后，并没有将其彻底消灭，而是把它放进了永眠之棺当中，利用永眠之棺试图将梦兽复活，役使一头属于自己的梦兽。 　　这是绝对违反了真理会规定和超凡者共识的行为，绝对的禁忌。 　　“唳——” 　　旅行者发出了尖锐恐怖的嘶叫，带着狂风的呼啸声，振翅起飞。 　　“呼——” 　　像是来自地狱的一团瘟疫之风，纵向接近七十米的庞大巨兽，以恐怖的姿态俯冲了过来，快如离弦之箭。 　　摩菲在旅行者身上张开双臂，看着自己的得意杰作，目光当中充满了痴迷的癫狂之色。 　　如何？这伟大的梦境造物，才是真正完美的生物！ 　　等她先杀死那只精灵，旅行者会背负她穿越过梦境，到达目的地。 　　只是可惜了，这一只还没有完全复活，这一下子恐怕要再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原本的进度了。 　　她的目光落到下方的地面上。 　　却发现那精灵站在原地，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容，然后伸出手中的权杖。 　　“召唤·夜魇！” 　　梦境的裂隙被定向打开。 　　作为原初女巫白银女士所庇佑的家族，鸢尾家族的成员天然拥有着打开和寻找梦境的能力。 　　梦境和现实的界限也是原初女巫所设立的，鸢尾家族有着这种能力并不稀奇。 　　只是一般情况下，出于对梦境的恐惧，他们并不会滥用这项能力。 　　桃瑞丝趁着刚才传送门被破坏的短暂混乱，已经进行了一次短效预知。 　　她作为预言师，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预知方式。 　　第一种是“预兆”，就是像之前和季织绪说的那样，对一些长期的重要的时间进行预言，一般得到的指示，将会是“预言诗”的形式。 　　第二种是“感应”，就是短期的预知，这样的预知精确度很高，但是时效性很短，适合在战斗当中使用。 　　当然，预言师本身必须拥有超乎寻常的反应能力，否则看见感应内容的一瞬间，就可能被干掉。 　　对方会召唤出旅行者，早已在桃瑞丝的预知当中清晰可见。 　　论对于梦境的了解，正统被女巫所庇护的鸢尾家族，水平自然要比一个黑巫师要高得不知道哪里去。 　　自然，摩菲也不会知道。 　　看似强大的旅行者，有一个它无比畏惧的死敌，夜魇。 　　…… 　　林介拿出茶杯，用刚烧好的水泡了一杯热茶。 　　他看了看微微颤动的茶水表面漂浮的茶叶，又看了看外面，心里有点担忧。 　　但是橱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昏暗，再加上一些雾气，什么也看不太清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其实有点远的缘故，声音也好像被闷在水里一样，模模糊糊的只有类似雨声的杂音。 　　“不过起码车灯已经被关掉了，看来谈判很有效。” 　　林介略感放心地点了点头。 　　小姐姐的自信确实是来自实力，才出去一会儿，外面那刺眼的灯光就关掉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地面有点抖。 　　地震？ 　　林介狐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皱眉正打算站起来出去看看情况，这颤抖又停止了。 　　“叮铃。” 　　店门再次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神情稍微有些疲惫的桃瑞丝。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框，悄悄撤下了出门前设下的静音结界，看着林介以及柜台上的热茶，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不过还算顺利地解决了，没有什么动静打扰到您吧？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第50章 旧印 　　林介看见桃瑞丝除了脸色稍微有点苍白和疲惫以外，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怎么乱，心下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才摇了摇头，道：“没有，雨太大了，你们的声音几乎被掩盖得一点不剩。” 　　桃瑞丝心中一怔。 　　她用静音结界隔绝了声音，而树界庇护所则几乎把所有的伤害都挡住了。 　　书店以及周围百米内的建筑物都是完好无损的。 　　明明是结界的原因…… 　　等等，难道，她好像听出了言外之意，雨……指的是其他东西吧？ 　　虽然她并不了解，但是从那个小猎人的话里，却能够知道诺金现在正处于一个暗潮汹涌的时候。 　　而刚才那些疯狂的黑巫师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不管是猎人、巫师、秘仪塔还是真理会，都参与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这个漩涡当中，就算是两个毁灭级的战斗，都只不过是一个小水花罢了。 　　他们的声音，在这当中转瞬即逝，几乎什么都不剩下。 　　这就是真正高位者的眼界吗？ 　　桃瑞丝走过去坐下，已经有些不敢揣度书店主人在“这场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让一个毁灭级的黑巫师直接不顾规则打上门来，恐怕就算不是主导，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只是不知道这个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她暂且保守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嗯，没有打扰到您就好，他们以后也绝对不会来打扰您了。” 　　林介又忍不住提了一嘴诺金现在的天气：“诺金最近的情况很糟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的客人倒是变多了，唔，你不要误会，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希望情况越来越糟的意思。” 　　“虽然我最近客人变多了，不过我其实还是更喜欢以前客人虽然非常少，但是生活却像老年人一样平静的日子，无聊的时候还能晒晒太阳，平时看看书，也并不枯燥。” 　　他看了看外面依旧漆黑一片的街道，充满正能量地微笑道：“我相信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众志成城，之后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桃瑞丝脸上的笑容一僵。 　　大家的努力，指的是那种在城市里明目张胆地发动“极日死光”这种毁灭级的咒术，并且差点把上千米夷为平地的……努力，吗？ 　　而且那种“像老年人一样晒晒太阳看看书”的日子，一听就觉得非常无聊枯燥好吗？ 　　这么想来，整段话应该都是反话…… 　　所以其实现在的局面，是因为您觉得平时客人太少，只能看看书，很无聊，刻意引导制造的吗？ 　　白银女士啊，您的这位眷属大人，貌似性格不太好呢。 　　林介看对面坐着的客人脸色貌似越来越糟糕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忘了，外面风雨交加的，小姐姐出去一趟帮忙解决那些不善来者，肯定身心俱疲。 　　自己这个受益人还在这边大谈什么众志成城，这肥羊……不是，客人还要不要留住了，书店还要不要开了？ 　　唉，真是失策了。 　　现在小姐姐需要的，是温暖的关怀啊。 　　他收回视线，把桌子上的茶杯推了过去：“不说这些了，刚才辛苦你跑一趟，喝杯茶先休息一下吧。” 　　“……嗯。”桃瑞丝接过杯子，神态更加拘谨了一些。 　　毕竟面前的眷属大人，不但能决定鸢尾家族的命运，而且看上去喜怒无常，非常喜欢玩弄人和挑起争斗，并且乐此不疲。 　　她把目光放在面前的杯子上，看着那沉沉浮浮的茶叶有些犹豫。 　　自从茶叶从北地传入，在诺金，喝茶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的传统，不过更多的也是喝加糖加奶的红茶，很少有人会这么单纯地冲泡完整的炒制茶叶。 　　桃瑞丝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了，对这些人类的东西非常不熟悉。 　　——之前那间所谓的“出租屋”，其实只是把屋主人打晕了而已。 　　她小心又别扭地抿了一口，感觉味道很奇特，苦涩中又带着一种清香，不过这种自然的感觉和精灵本身的相性非常高。 　　加上热热的，确实非常舒适。 　　桃瑞丝愉悦的眯起眼睛，长出一口气，放下茶杯，心中想着，书店主人对外面那一场毁灭级的战斗，不但稳如泰山，而且还泡了杯茶喝…… 　　不但给自己泡了杯茶，还给她也顺带泡了杯…… 　　看来他对于这场战斗的胜负早就有了把握，只是给她设置了一个必要的考验，来观察她的表现吧。 　　从目前的态度看来，书店主人似乎还算满意。 　　桃瑞丝定了定神，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 　　林介点点头，正色道：“可以，你的问题，我可以帮忙，但是这并不容易，想要重新获得认可，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会尽力，然而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身的配合。” 　　从目前对方的说辞来看，她隶属于一个名为鸢尾的贵族家族。 　　并且这个家族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 　　只是因为某些变故，失去了家徽的完整意义，可能连带着家族史也失传了，渐渐地不被其他贵族认可，就没落了。 　　想要进行合理的复原和填充，是一项比较大的工程，而且他们自己人绝对不能露馅，也不能一知半解，如果没有靠谱的人来做，后患无穷。 　　对方能来找他，是因为出于对季织绪的信任，他自然也要拿真货。 　　他林某人不才，对于纹章学，也是略有研究的。 　　仗着国内对纹章学几乎空白，又通过一个朋友拿到了纹章学会的授权，出版过一本《纹章与图腾》，和那本《仪式与民俗》都是合并成一个系列卖的。 　　林介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了这本书，递给了对面的精灵小姐姐。 　　“这本书先拿去仔细看看，对之后会有帮助的，想要重获荣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桃瑞丝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接了过来。 　　她第一眼，就被那封面上的诡异符号所吸引。 　　那扭曲的五芒星，中央仿佛正看向她的眼睛，充满了神圣的意味。 　　书名——《旧印》。 第51章 卖家修养 　　桃瑞丝不由自主地盯着书上那个诡异而又充满了奇特美感的符号，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一些痴迷。 　　它仿佛有着一种魔力，古怪却又神圣。 　　桃瑞丝以自己预言师的高度灵感，以及丰富的学识，从中窥视出了符号所关联的意义。 　　“封印”、“抗拒”、“梦境”、“庇护”、“退却”…… 　　这符号……似乎是针对梦境生物的。 　　涉及到自己的新业务，林介非常热情地微笑道：“这本书能够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接下来我需要做的事情，如果你们能够把它记住，事情会容易很多，我也不至于费太多心力。” 　　先让他们预习一下相关的知识点吧，免得到时候还要一点点解释和指导，平白多了很多麻烦。 　　林老师虽然热情善良，但毕竟时间就是金钱，不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的事情上。 　　正好他以前就出过相关的书籍。 　　相对于正经讲纹章学的书来说，他这本《纹章与图腾》虽然内容更加浅显，并且关联了图腾文化和民俗当中家族以及神秘学的部分，显得有些驳杂。 　　不过同时也更加适合非专业人士和新手阅读，甚至在他所有的书当中，这本书都算比较畅销的一本。 　　桃瑞丝听见他的话，瞬间仿佛惊醒一样，把手中的书放在了柜台上，随后又把书小心地捧起来，深呼吸几次，慎重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认真研读您的作品。” 　　她此刻脸上表情保持着平和，但心中却有着惊涛骇浪。 　　桃瑞丝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进入了接近“预兆”的状态。 　　对于预言师来说，这非常不合理。 　　甚至违背了常识。 　　预言师的两种预知形式，“预兆”和“感应”是两个极端。 　　“感应”是短时间内的灵感爆发，是对接下来几个小时甚至几秒内的快速预测，时间越短越难。 　　而“预兆”，是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预言，一般情况下，预言师要进行长期的准备，时间跨度越大越难。 　　总的来说，就是都难。 　　预言师稀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对于天赋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没有天赋的话，光靠努力，除非是像精灵这样的长生种，否则就算到死，恐怕也感应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会死。 　　比如桃瑞丝之前为了得到白银女士的线索，整整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得到了那么一则简单又模糊的预言诗。 　　虽然其中也有因为预知对象是非常高位存在的缘故，但是预言师难做，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是现在，她竟然在短时间内，毫无准备地差点进入了“预兆”的状态。 　　桃瑞丝可以十分肯定地说，应该就是因为眼前这本书…… 　　它能够引发桃瑞丝的灵感，就说明它在神秘度上已经超过了桃瑞丝本身，因此直视它的桃瑞丝，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加成。 　　这小小的一个符号，所蕴含的力量真是恐怖啊。 　　不知道这本书当中的内容，又将会是怎样浩瀚无垠的神秘图景？ 　　桃瑞丝不由得看了一眼林介身后的书架，那上面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本本的书籍。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但现在从书店主人随手从上面拿下一本书，就是附有如此伟力的神秘之书看来。 　　这家书店当中的书，恐怕都不简单。 　　林介咳嗽了两声，有些走神的桃瑞丝立刻回过神来看向他。 　　林介一脸认真地道：“因为这是涉及到你们整个家族的事情，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都看看，学一下这里面的内容，到时候我就不用那么费力地‘救你们于危亡’了，要知道，最近找我帮忙的人可是很多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现在要拯救的是一个家族的尊严和荣誉，是没落贵族的救命稻草。 　　那么说是危亡自然不为过。 　　而且……增加一点危机感，面前的客人才能明白事情确实很紧迫。 　　不光是你自己紧迫，我也很紧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个就和卖衣服的永远在“换季/清仓大甩卖最后三天”，卖鞋子的永远是“王八蛋老板欠下三点五个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原价两三百的鞋子现在统统二十块”，卖裤子的永远是“这个尺码的只剩一条了，旁边的客人也想买”是一个道理。 　　身为卖家，甚至要学会编好一个故事。 　　至于为什么明明客人很少，但却有很多人请求帮忙以至于时间都不够了，他也不知道。 　　桃瑞丝果然紧张起来，但身为大贤者，她还不至于慌了神，立刻冷静下来道：“您这本书既然有标价，那么应该是有多份的吧，我可以买下来让我的族人们一起研读，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记住。”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书会批量印发，还明码标价这一点，并非她需要考量的。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趣味……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做的只是尽量满足对方。 　　然后争取白银女士的认可。 　　林介对如此有悟性的客人点了个赞，然后拿起放在柜台下的带扣手的开口硬纸箱，转身从书架上四五本四五本地拿下《纹章与图腾》。 　　书架上的书完全可以根据念头出现，书店光线昏暗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就算对方觉得哪里怪怪的，多半也会感觉是自己眼花了。 　　桃瑞丝看在眼里，瞳孔一缩，却没有吭声。 　　暗道这个书架恐怕是空间相关的施法道具。 　　“暂时只有三十本，就全部给你打包了。” 　　“砰！” 　　林介把纸箱子放在柜台上。 　　就算光线再昏暗，如果一下子从书架上拿下一百本来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所以林介还是只拿下了三十本，还能搞搞饥饿营销，岂不美哉？ 　　桃瑞丝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十分感谢您对我们家族的指引，如果荣光可复，鸢尾家族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 　　此时此刻，书店之外不过百米，就是刚才那场战斗的遗迹。 　　上千米的区域都被无情摧毁，化作了废墟。 　　而秘仪塔与真理会的人，正在废墟之上搜查线索和尸体。 　　还有一部分人在没有被波及但目击了战斗的房屋附近，负责进行善后处理。 　　比如让人失忆。 　　“科长，真理会的安德鲁先生说正在进行法术鉴定，请您不要乱走，防止破坏残留的以太痕迹……” 　　约瑟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道：“这还鉴定个屁！” 　　他指了指这周边一片废墟：“让一个毁灭级的黑巫师在诺金为所欲为，这就是真理会的以太监测网络，简直是笑话。” 　　他在这大肆嘲讽，真理会的人当然也听见了，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前光辉大骑士的脾气，只能忍气吞声，强忍愤怒。 　　“额……”情报科的下属擦了擦冷汗，然后道：“黑巫师们的目标点是那家书店，请问要不要去调查一下。” 　　约瑟夫霍然转过头来，眯起眼睛低声道：“不要去！” 　　“但是，真理会的貌似……” 　　“让他们回来！” 第52章 我主的门前 　　乔治·拜伦，24岁，是真理会的一位年轻学者，擅长炼金学，在法术鉴定学和痕迹追踪学上颇有造诣。 　　作为一个真理会认证的二级炼金术士，他能够制造出足以杀死或者防御恐慌级存在的炼金道具。 　　一般情况下，他虽然也有较强的侦查能力，但更多时候是作为后勤人员，负责为战斗人员提供靠谱的装备。 　　但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诺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战斗冲突格外频繁，导致真理会的人员运转短时间内有些协调不过来。 　　真理会不缺后勤，但是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的侦查人员却不多，尤其作为文职居多的学者还有很大一部分根本不想参与战斗。 　　因此这一次，他被紧急派遣来负责这一起恶性事件的实地调查。 　　说是恶性事件，但其实完全就是恐怖袭击。 　　“这群黑巫师真是疯子，竟然在这里发动毁灭级的咒术，而且以太监测网络在此之前并没有反应……” 　　站在废墟上，完成了大致现场还原的拜伦睁开眼睛。 　　他看着四周大雨当中的废墟，皱起眉头。 　　情况的糟糕并不只是表面上的人员伤亡和建筑损毁。 　　更加令人胆战心惊的是真理会在监测和预报上的失灵。 　　这要么说明黑巫师们拥有了避开以太监测网络的方法，要么就是真理会内部出现了叛变。 　　拜伦在自己的调查笔记上写下了自己的猜测。 　　“死亡的是赤教首领‘祷告者’摩菲以及其他几个黑巫师，双方使用的攻击手段依次如下……” 　　“这次的袭击具有明显的针对性，所有的攻击都指向了二十三号街道的书店，但是赤教这伙人，之前明明一直在和秘仪塔还有猎人组织打，突然跑来这里做什么……书店当中的是谁。” 　　拜伦不由得越过废墟，将目光投向了那家书店。 　　他们布下的结界将四周全部覆盖，正在对区域内所有人进行记忆的修改，唯独这家书店是空白的。 　　与四周的废墟对比起来，中间的街道就像是一条鸿沟，把两边一分为二。 　　一边是完全被摧毁的区域，另一边则完好无损，就像平时一样安详。 　　这一次赤教黑巫师的袭击，被人完全挡了下来，并且强有力地反击直接把他们反杀。 　　当事人的另一方，也拥有毁灭级甚至更高的实力。 　　真理会并不知道这家书店的主人是谁，这意味着不可控。 　　“我去书店调查一下。”拜伦忽然吩咐旁边的人，自己跳下废墟，往书店走去。那普通的书店，就在街道对面，亮着昏暗的灯，雾蒙蒙地看不太清楚。 　　但就好像拥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吸引人想要去看看，这书店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走了一会儿，就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啪。”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停下。” 　　这个人的声音低沉严肃。 　　拜伦回过头，看见了高大健壮的白发男人，他皱起眉头：“约瑟夫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反问道：“你去做什么事情？” 　　拜伦理所当然地道：“调查这家可疑的书店。” 　　他拿起自己的本子：“我的职责，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而这家书店当中的显然就是另一个当事人，我需要为真理会提供真相。” 　　约瑟夫低声道：“为了你的理智着想，不要去。” 　　“知识令我的头脑保持冷静，理智是每一个学者必备的素质。”拜伦道：“我绝不会产生动摇，您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就算您是毁灭级的骑士，令人尊敬的前辈，也不能拿我的理智开玩笑。” 　　“况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约瑟夫对真理会的榆木脑袋一直感到很头疼，他明白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些木头做的家伙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是九头牛一样拉不回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也并不简单，能够制作恐慌级的炼金道具，已经是能够冠以“大师”称谓的水平了。 　　而秘仪塔使用的炼金道具，大半都是从真理会批量购买的。 　　说不定其中就有大量是出自拜伦之手。 　　“秘仪塔已经将这家书店列为I级区域，只是还没有和真理会的数据库进行对接，这次是书店主人在帮助我们，不要不识好歹。” 　　约瑟夫看了书店一眼：“我想，书店主人不会喜欢你去盘问他的。” 　　面前的拜伦，在真理会的地位足够知道绝密等级的内容。 　　拜伦瞳孔一缩，神情动容，不敢置信地道：“I级？在诺金？” 　　他当然感到不可置信，真理会在诺金发展得几乎无孔不入，怎么会有I级在眼皮子底下那么多年却没发现。 　　I级虽然强大，但是真理会的以太网络也是由一位I级的伟大存在设立，从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会有漏网之鱼的。 　　“怎么？感觉很假？”约瑟夫撇了撇嘴：“就在刚才，一个毁灭级的黑巫师在这里发动了毁灭级的咒术，但你们真理会的什么什么网络，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还是靠书店主人才阻止了他们，都不如秘仪塔反应快。” 　　“这……这是……” 　　拜伦一时语塞，嘴唇嚅动，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约瑟夫冷笑了两声：“你们应该好好自查一下才对。” 　　正在这时，书店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木门应声嘎吱打开。 　　两人立刻随之望去，看见从书店当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美丽的白袍精灵。 　　两人一愣，但拜伦的愣是因为没有料到书店当中会出现一个精灵，约瑟夫的愣是果然如此的恍然。 　　在之前借到《深渊之子》的时候，他就猜测书店主人是一个长生种，并且应该大概率是精灵。 　　如今这个猜测终于被证实了。 　　精灵是一种非常排外且高傲的种族，几乎不可能和人类待在一起。 　　可以说，他们是天生的种族主义者。 　　那种人和精灵相爱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而已。 　　而从书店当中走出来的精灵，非但血统纯正，而且退出来时看向书店内部的神情竟然是恭敬的！ 　　约瑟夫心中最后的怀疑有了答案，想到，他也该还书了……而魔剑，也该有自己的新主人了。 　　那精灵转身看向他们，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道：“人类，你们在我主的门前做什么？” 第53章 猎杀王尔德 　　拜伦愕然地看向朝这边走过来的精灵，道：“主？” 　　他心中万分惊讶。 　　从他了解的历史看来，能够让精灵称之为主的，貌似就只有那四位原初女巫了吧？ 　　但总不能，就在他们面前不足一条马路的距离，那书店里面有一位从梦境降临的原初女巫吧。 　　“我主眷顾的使者有资格代表我主的意志。” 　　桃瑞丝转过头看向拜伦，眯起眼睛微笑道：“真理会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是我主的仁慈让你们有了无知的勇气，还是你的好奇心已经冲昏了你的头脑，让你胆敢窥视我主的存在。” 　　拜伦身上穿着的是真理会的标准学者袍，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他对于这种口吻和语气并不陌生，这是典型的坚定信徒，一切以自己的“主”为中心。 　　不仅是像穹顶教会这样的正式宗教，当真理会当中的一些狂信徒谈论起知识的伟大之处，也会陷入这样的状态。 　　而对面的精灵身上庞大的以太就如同火炬一样耀眼，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让拜伦那原本被莫名蒙蔽的感官瞬间清醒了过来，滋长的好奇心瞬间缩了回去，愣了愣之后，霎时间背后冷汗一片。 　　他刚才是怎么了？ 　　瞧瞧他刚才想做什么，不顾约瑟夫先生的劝阻，甚至和对方争执，冒然前往一个被秘仪塔列为I级的区域，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够这好奇心挥霍的。 　　拜伦心中迷茫又后怕，他发誓自己原本并没有想这么做的。 　　他虽然是真理会派来的负责人，但是没什么战斗力，纯粹就是负责记录的。 　　两个毁灭级之间的战斗，主导调查的当然应该是同样有着毁灭级实力，并且身为前光辉大骑士的约瑟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头脑发热了…… 　　拜伦心生畏惧地看了一眼那安静的书店，讪笑地行礼道：“不不不，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只是想尽自己的责任，将事情调查清楚然后上报，仅此而已，您的主如此仁慈，相信不会和一个无知的求知者计较。”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精灵才是刚才那场战斗的正主。 　　既然如此，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就可以了。 　　至于书店……这太危险了！ 　　桃瑞丝微笑道：“你该庆幸。” 　　她走到两人面前，道：“这些黑巫师出于一些原因，突然出现并且准备对书店以及周围施放毁灭级咒术‘极日死光’，我出手阻止并且将他们杀死了，仅此而已。” 　　约瑟夫往侧面踏了一步，站在拜伦的前方，问道：“你觉得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在心中为书店主人的资料添上了一笔。 　　通过这次的事件来看，赤教的黑巫师们同时发动了三处袭击，都是针对了对他们的行动造成巨大阻碍的存在，算的上是一次大规模的反攻。 　　这里的战场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这半个月的时间，真理会和秘仪塔的追查下，赤教和白狼的隐秘据点被一个个捣毁，生存余地逐步缩小。 　　但他们藏匿魔镜之卵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暴露。 　　一方面是他们行事的谨慎，一次得手，立刻开传送门撤退，绝不停留片刻。 　　就算有人被抓住，也基本上立刻自杀。 　　赤教虽然并非教派，但他们的行事风格，却仿佛全都是狂信徒一般。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祷告者”摩菲的永眠之棺不断地制造复活者。 　　这些充当傀儡的复活者数量众多，虽然实力总体比较低，但还是对跟踪调查造成了大量的麻烦。 　　这一次的集中反击，针对了白狼分裂出来的那一支猎人组织“蜘蛛”。 　　因为之前“老鼠”瑞恩的情报网络被他们截取，并且非常熟悉白狼当中的人员构成，这个猎人组织对白狼咬得死死的，几次差点直接把还没有和赤教完全合作的白狼干掉。 　　而最后剩下的一处，就是日常对秘仪塔和真理会的反围剿。 　　只不过这一次格外猛烈。 　　随便想想就知道，魔镜之卵的孵化应该到达了最后阶段，所以最后的狂欢开始了。 　　但没有想到，这次行动出问题的并不是底层，而是高层，并且是最高层。 　　最高领导者“祷告者”摩菲，直接就死在了这场十拿九稳的战斗当中。 　　这么看来，会被赤教针对，书店主人一定是对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现在，又让自己的下属直接把赤教头子给干掉了。 　　书店主人，这是选择站在他们这边了啊！ 　　桃瑞丝笑容美丽而温柔，看出了面前的骑士是想要保护身后那个年轻人。 　　她歪了歪头，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这我怎么会知道？难道不该是我问你们吗？我代表鸢尾家族刚刚来到诺金，就看见我主的使者遭遇了这些暴徒莫名其妙的袭击，难道不该反击吗？” 　　“而且，我帮你们制止了这些暴徒，你们非但不感激，而且还咄咄逼人地打算盘问，这就是诺金的待客之道吗？” 　　约瑟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义肢，点点头：“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们处理不当，事实上，我对这家书店的主人十分感激和敬重，他曾借给我一本书，解决了困扰我许久的麻烦，如果不是今天不方便，那么我一定会现在就拜访他的。” 　　拜伦连忙道：“既然事情都已经明了，我们也就可以回去复命了，感谢您对诺金做出的贡献，真理会向您表示感谢。” 　　他话音未落，身上的通讯仪忽然响了起来。 　　拜伦拿起来一看，瞳孔一缩，立刻注入以太连通，深吸一口气道：“副会长大人。” 　　“嗯。拜伦，把通讯仪给那位伟大的鸢尾家族贤者。” 　　拜伦立刻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看向桃瑞丝。 　　桃瑞丝眯起眼睛接过，通讯仪对面的声音苍老但有力：“桃瑞丝，三百年未见了，你还好么？” 　　“安德鲁？” 　　…… 　　诺金中央区，真理会办公厅。 　　纯白大理石的建筑典雅华丽，光滑锃亮的地板甚至能清晰，中央到前台的区域无比宽阔，而两边则布置着沙发、座椅、茶几、白板，是一个个的讨论区。 　　这栋复杂的十三层建筑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教学楼和图书馆的结合体。 　　中央镂空的天井当中用玻璃封存着一具古龙的尸骸标本，作为欣赏景观供人参观。 　　此刻，最上层的一处装饰豪华的办公室当中，场面有些像是老年活动中心。 　　两个老人对坐着，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盘象棋。 　　“没想到鸢尾家族会再次出现。” 　　其中一位老人转过头嘀咕着，看着走到阳台上正在通话的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从前的暗恋对象忽然出现，但可惜，从前的大好青年现在已经变成老头子了。” 　　“小心你炼金学的经费被扣。” 　　另一个老人低下头小声揶揄道，随后伸手挪动一颗棋子，道：“王尔德的悬赏被人接下了，又要有一大笔支出，你那点乱七八糟的研究项目就等着搁置吧。” 第54章 让他做我们的眼睛 　　王尔德在真理会的名单上挂着“悬赏中”的状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过了整整两年了，也没有人真的接了这个悬赏。 　　首先除暴安良是秘仪塔骑士们的责任，没有那么多人有多余的正义感需要发挥。 　　其次王尔德作为黑巫师确实残忍暴虐，但是他毕竟也是毁灭级。 　　残疾的毁灭级，还是毁灭级。 　　退一万步，就算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毁灭级，只要还能调动以太，动动嘴皮子就能把恐慌级杀穿。 　　没有毁灭级的实力，谁敢接这个单子。 　　而毁灭级的，谁又缺这个钱？ 　　都是大人物了，谁要杀个人，难道还要亲自动手吗？ 　　而且万一翻车了，有损自己的名誉，得不偿失，何必如此。 　　再者说，你没看见，他最大的仇家约瑟夫，都没有去接这个悬赏。 　　一般人凑什么热闹。 　　更何况，王尔德至今还处于失踪状态，没有任何准确的消息能够证明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前段时间有了一点据说发现他就在诺金境内的消息，不过后面也没有后续了。 　　接下这个悬赏，就意味着还得花费大量精力先把失踪的王尔德找到。 　　不可谓不难。 　　这么一套逻辑梳理下来，王尔德的悬赏，时隔了两年才有人接下来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沃尔特·伦纳德，真理会炼金学主任，闻言有些不满地抬起了头先怼回去了一句：“我这要是乱七八糟的项目，那你的机械学就是一无是处，成天不是研究‘如何实现倒立全自动洗头’，就是‘多功能锁喉拳套围脖’，要我说，会长就不该给你拨一点经费。” 　　随后他脸色古怪地道：“王尔德的悬赏真的也有人接？哪位毁灭级的大人物最近闲得发慌么？” 　　他看了看棋盘，一脸“我看透了”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我亲爱的费奇，我怀疑你是准备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作弊取胜。” 　　机械学主任罗厄尔·费奇尖着嗓子怪叫起来，拍了拍桌子：“嘿，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伦纳德摇了摇头：“你不像。” 　　然后他挪动了一枚棋子，笃定地道：“你就是！” 　　费奇瞅了他一眼，摊了摊手，叹气道：“虽然你这么冤枉我，但我还是会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的。” 　　伦纳德嗤笑道：“只要有钱，谁都能是你朋友，狡猾的、无情的、掉进钱眼里的费奇。” 　　费奇摇了摇头道：“你对我的误会很深，但是我必须得说，我研究的都是有用的，‘泥胎’计划已经进入了尾声，只要贤者之石一到手，马上就能进行最后一步。” 　　“还要多亏了桃瑞丝女士的帮忙，永眠之棺上的贤者之石品质可比你们炼金学的大师制出来的高多了。” 　　伦纳德听着对面老头的阴阳怪气，掏了掏耳朵，嘲讽道：“‘马上就能进行最后一步’，这句话我听了不下几十遍，可是每一次过了十几天，某人都要再拿着一张失败报告，继续申请实验经费，有时候我真怀疑这是不是你骗经费的伎俩。” 　　“那是你们提供的贤者之石纯度不够！” 　　“不要狡辩，明明是你们技术差劲！” 　　两人瞪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低下头来看着棋盘。 　　过了一会儿，伦纳德忍不住又开口道：“你还没说，到底是谁接了悬赏呢。” 　　虽然他能够直接在真理会内部的网络上查询，但是这样“场外援助”，让他觉得很丢面子。 　　“哈。” 　　费奇发出了短促的怪笑声，得意洋洋地看着先开口的炼金学主任，道：“就知道你猜不到，这次接了悬赏的不是哪个毁灭级，而是一个恐慌级的猎人。” 　　“猎人？恐慌级？” 　　伦纳德皱起眉头：“你在开玩笑？” 　　他转念一想，不，并不是，真理会能够批准这个人接下悬赏，就说明他确实有至少一半的几率能够完成任务。 　　但是又说这个猎人只是恐慌级，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毁灭级的晋级认证？” 　　想要在真理会每年的名单上晋升等级，是需要事迹认证的。 　　比如在某场战斗中，战胜了一个毁灭级，那么认证等级就会被判定为毁灭级。 　　如果和平时期没有战斗，那么也可以进行标准化的以太测试。 　　只是在名字后面会打上“标准化测试”的标签，无形之中好像矮人一头，所以一般情况下还是会使用战绩进行认证。 　　“没错。”费奇点点头，道：“恐慌级猎人‘苍白的守夜人’伯顿·阿克曼，提出想用王尔德悬赏来作为自己的战绩。” 　　“在标准化测试当中，他注射污秽之血后的实力绝对已经达到了毁灭级，所以我们通过了他的申请。” 　　伦纳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但他真的能够找到……” 　　“你们在聊什么呢？” 　　安德鲁忽然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坐到两人旁边的沙发上，把通讯仪扔到了身边。 　　这位真理会的副会长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啊……” 　　伦纳德问道：“会长，怎么了？” 　　安德鲁目光复杂，感叹道：“三百年过去了，我已垂垂老矣，而她仍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连语气也没有半分改变，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 　　伦纳德心道这大概就是见暗恋对象之后的惆怅了。 　　桃瑞丝的精灵，本来就是长生种，没有改变是必然的，有什么好感慨的。 　　不过为了他自己的经费着想，当面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费奇问道：“会长，那家书店究竟是怎么回事？鸢尾家族真的已经奉他为主了吗？” 　　“并非奉他为主，而是他所谓背后的存在，秘仪塔的档案已经传输过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安德鲁对这种说法狠狠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厌恶，沉吟道：“我本来也不相信在诺金会有一个没被发现的神明级，但约瑟夫亲自写下的档案，不得不重视……但既然阵营态度是善，我们可以选择进行慢慢试探，不过，这样一个存在在诺金，始终是一个麻烦。” 　　伦纳德道：“您的意思是？” 　　“先再看看吧。” 　　安德鲁站起来，淡淡道：“王尔德和这家书店也有联系，把阿克曼引导过去，让他做我们的眼睛。” 第55章 桃瑞丝的种子 　　费奇和伦纳德对视一眼。 　　伦纳德犹豫了一下，道：“试探一个神明级是否存在过高的危险性？我想我们需要更加慎重一些……” 　　费奇点点头，道：“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魔镜之卵，摩菲已死，赤教如同一盘散沙，剩下的白狼残党难以为继，正是追击他们的最好时机。” 　　“首先相信秘仪塔和约瑟夫的判断，其次这次是摩菲先发动攻击，桃瑞丝还击，书店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主动攻击性。” 　　“而赤教对书店的针对侧面能说明书店的立场至少不在他们那边，可惜桃瑞丝没有留下活口，不然这次赤教的行动原因，我们能够知道得更清楚。” 　　“魔镜之卵自然是当务之急，因此让阿克曼去试探是最好的选择，我不否认我在利用他。” 　　安德鲁道：“至少我们需要知道，书店主人的行为模式和大致的意图，这不是一个‘友善’可以说明的，我们需要为诺金上千万的民众负责。” 　　“这次的事情足够让我们反省一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望向阳台外面漆黑的雨幕，似乎透过厚厚的云层看向更高处：“真理会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追求知识，也是维持秩序，但当任何一个组织成为权威，掌握了过多的权利，内部就一定会发生腐败。” 　　费奇和伦纳德心中一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安德鲁把双手按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落在了中央天井当中那具龙的尸骸上，沉声道：“我们监测的失利是毋庸置疑的，这导致了赤教和白狼能够屡屡逃脱并且藏匿至今，但问题……却是出在了里面。” 　　两人立刻坐不住了，副会长的意思就是——真理会中有内鬼？！ 　　安德鲁回过头来，目光如电，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真理会的公信力将会大幅度下降，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 　　“这里是近一个月内，从魔镜之卵从梦境缝隙中掉落开始，接触过以太网络的人员名单。你们两个并非是我最亲近的人，但却远离权利中心，我清楚你们的为人，现在的真理会缺乏的是一个自我监督的机构，我希望你们两个成为这个补充。” 　　伦纳德和费奇接过名单，有些吃惊和犹豫。 　　“放心，这同样也是玛利亚会长的意思。” 　　安德鲁补充道：“她在这份名单上盖章了，如果不是她正在冲击神明级，现在给你你们授权的应该是她本人，这个计划也早就有所准备。” 　　两人翻了翻，果然发现了玛利亚会长的印章，这上面的以太痕迹做不了假。 　　安德鲁继续道：“就这样，先让阿克曼去试探，如果有必要，我们也并不畏惧神明级。” 　　“毕竟，就算是神，也有消亡的一天，唯有真理永存。” 　　如果秘仪塔的评价并不是“友善”，而是“邪恶”，现在就不是试探了，而是发动全部力量，把对方从诺金的地图上抹去。 　　个体的力量早已经成为了过去，虽然整个诺金毁灭级的存在也屈指可数，但如果真的打起来，神明级也得掂量一下真理会的以太歼星炮，只是这样一来，难免造成大量伤亡。 　　让赤教和白狼得以躲藏这么久的原因，还是他们太弱而且太会跑了…… 　　在不确定情况的状态下，真理会无法启用一些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只能用以太网络和人力去追捕。 　　而现在以太网络还被内鬼搞了，这就导致情况变得很微妙。 　　原本在摩菲出现的时候，真理会已经打算动用空间扰动仪把他们留下来，但桃瑞丝的出现让他们被迫停止，继续观战。 　　伦纳德两人将名单收好，道：“唯有真理永存。” 　　…… 　　“本台报道，昨天晚上，二十一号到二十三号街道之间发生煤气厂爆炸事件，人员伤亡惨重，经济损失预估高达上亿。” 　　“据专家分析，因天气状况恶劣，工厂监管不力，设备年久失修，遭遇雷殛后引发了连环爆炸，火势迅速蔓延，积水随后将房屋冲垮……” 　　“幸运的是，我们的消防人员及时赶到，迅速进行了救援，加上大雨天气，最终让火势止步在了二十三号街道前，我们可以看见，这条马路成为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左边，是完好无损的房屋，右边，则是一片废墟。” 　　林介一大早起来，正打算开门，就听见隔壁老板的电视机又在播送新闻了。 　　他愣了愣，二十三号街道，那不就是这条街？ 　　“嘎吱”打开门，哗啦啦的雨幕当中到处都是作业的机器，隐约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耀眼的大灯小灯闪闪烁烁，马路对面果然一片废墟。 　　还有一堆人在围观看热闹。 　　林介甚至还看见了正在直播的新闻记者。 　　“我就睡了一觉，怎么突然就发生爆炸了？” 　　林介抽了抽嘴角，他这个睡眠质量微未免也太好了点，连煤气爆炸都吵不醒。 　　昨天一天除了接待了精灵小姐姐桃瑞丝，一口气卖出了三十本书，以及把疑似上门查黑户的一车人给赶走了以外，就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 　　晚上一片平静祥和，结果早上起来就说对面爆炸了。 　　人生有时候真是非常魔幻。 　　“幸好是停在了对面，否则我的穿越生涯就得画上句号了。” 　　林介摇了摇头嘀咕着，然后想起来，他昨天貌似才说了“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情况会越来越好”之类的话，隔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他莫非是个……毒奶？ 　　林介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把门重新关上，退了回来。 　　毒奶都是迷信，不可取，不可取。 　　他照例走到柜台后坐下，开灯开暖气，烧热水泡茶，和往常不同的是，他还特意给柜台上的放着的盆栽浇了浇水。 　　说是盆栽，看上去其实只是一盆土壤。 　　昨天桃瑞丝离开之前，还留下了一颗植物种子。 　　据她的说法，应该是挺珍贵的，还有什么有自己的思想啊以欲望为食这种吸引小女生的神秘噱头。 　　林介想着净化一下书店空气也好，就拿了个旧花盆把种子种进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怀揣着希望，林介拍了拍花盆，语重心长地道：“真有思想啊，就长得好看点。” 第56章 您随便看 　　“就是这里么？” 　　阿克曼在雨中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书店。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雨披的短帽檐上，顺着雨披轮廓急速流淌而下，落在地面的水洼上。 　　视野中是和真理会提供的情报一模一样，外表极其普通的一家书店，看上去甚至有一些破旧，连店的招牌都没有。 　　如果不是从微亮的橱窗看进去，可以看见其中一排排书架以及上面的书籍，大概甚至无法判断这是一家书店。 　　这不是生意人的本分……不如说，这家店的主人其实根本没有考虑过卖书吧？ 　　反而更像是刻意在维持书店的冷清一样。 　　这么想，还真是有些可疑啊。 　　阿克曼闭上眼睛，捕捉着雨中的稀薄以太，依靠超凡的嗅觉进行分析。 　　王尔德的以太气息，确实在这家书店当中存在着，比他在其他地方感受到的要更加明显。 　　虽然依旧已经被很好地掩饰，但还是瞒不过他。 　　有一些危险的感觉，但并不强，似乎是某种生命和灵魂的造物，用来看门确实不错。 　　但想要借此抵御像他这种等级的超凡者，无疑是不可能的。 　　真理会给出的情报，是王尔德曾在这家书店逗留过两次，每次时间超过一个小时，但是从这家书店目前给人的感觉来看，应该不是重要的据点，而更像是一个隐蔽的中转站。 　　也许是情报，也许是超凡物品。 　　很多人在这里来了又走，带来一些东西，又带走一些东西。 　　乱糟糟的各种以太轨迹在空气中划过，形成了一张纷杂的图谱。 　　其中王尔德的气息形成的轨迹，比其他的轨迹要更加多，更加频繁。 　　虽然所有的轨迹都很稀疏，但对比起来，他简直是这家书店的常客。 　　阿克曼睁开眼睛。 　　如果是这样，王尔德一定还会再来。 　　真理会没有选择打草惊蛇，应该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量。 　　只要他还会再来，那么就有机会抓住他。 　　但是真理会如今似乎正被赤教和白狼的团体困扰，忙着搜寻这些最爱钻下水道的小老鼠的下落。 　　“不过想来，应该也快结束了。” 　　阿克曼看了看身后还在重建的街道和建筑物，距离之前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一周，因为下雨的缘故，施工比原来更加困难。 　　所以干脆只是把幸存的居民都接到了别的区域去，这边暂时清理了之后就围起来搁置了。 　　空气中依然有着逸散的以太粒子，就像是战场上的硝烟，就算战争结束，也还是残留着火药和鲜血的味道。 　　秘仪塔和真理会对于这种事情的掩盖真是熟练。 　　摩菲一死，基本上就代表了赤教和白狼已经没有了最大的支撑，不管是实力上，还是信心上。 　　“啧啧啧，真是作死，希望她在死前能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阿克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虽然遇上前来拜访真理会的精灵大贤者算是摩菲倒霉，但是就算没有桃瑞丝出现，他们的败局也早就注定了。 　　“魔镜之卵……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诱惑人的心灵到失去理智？” 　　阿克曼望着那片废墟摇了摇头，然后回过了头，他可不想尝试。 　　现在，他的任务，仅仅是守株待兔，然后完成自己的毁灭级评定。 　　他是猎人，而猎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谨慎和耐心。 　　阿克曼仍然没有进入书店，而是在四周又仔细侦查了一遍。 　　最近因为这个所谓的“煤气厂爆炸案”，来这里凑热闹的人非常多，在四周逛上几遍也很正常。 　　他把书店四周的以太轨迹翻来覆去地感应，但怎么看都只有那么几条，至于书店本身……抱歉，一点也没有。 　　让他都感觉自己多此一举了。 　　毕竟就算他进书店，现在也只是假装成普通客人，进行最基础的试探罢了。 　　终于，阿克曼抖了抖雨衣，走到了书店门口，看了眼那个“营业中”的牌子，伸手推开了书店的门。 　　门上铃铛轻响。 　　湿漉漉的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个水渍团，书店内的布置映入眼帘。 　　其他都不值一提，柜台上放着的石像鬼正是王尔德以太波动的来源，血红的眼睛仿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看上去非常具有威慑力。 　　但依据阿克曼的经验，这种造物除了主动驱使以外，就是感应杀意自动攻击。 　　只要他没有杀意或者恶意，就是绝对安全的。 　　他对自己的伪装很自信，就算是同级在场，在出手之前，他也可以做到让对方毫无察觉。 　　缓缓走进书店，把雨衣脱下来放在门旁边的伞架上，阿克曼已经提高了自己的警觉，控制自己全身的肌肉，绝对不露出半点破绽，无比自然地打量着四周。 　　柜台坐着的年轻人此时抬起头来非常熟练地道：“欢迎光临，请问是借书、看书还还是买书？” 　　阿克曼此刻扮演的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随意地应了一声，道：“随便看看。” 　　没错，非常符合一个因为凑热闹而跑来这片废墟闲逛，随后无聊地进了路边书店的普通人。 　　这样的人是没有目的性的，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进行选择。 　　阿克曼朝柜台走去，暗道这个书店主人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难道这里只是一个类似寄存处的地方，书店主人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工具人，所以随便找了个普通人来担任？ 　　他的目光在柜台上顺便扫视了一圈。 　　这昏暗而单调的书店里面，唯一具有色彩的就是柜台上面的一个盆栽。 　　那是一朵红色的玫瑰，含苞待放，向外微微低着头，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灯光，看上去非常漂亮。 　　在这书店当中，属实是一抹亮色。 　　但也只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花罢了。 　　阿克曼刚想抬脚在四周逛逛，结束第一次试探。 　　那玫瑰花微微颤动，随后从花苞中心内部，翻出来了一颗眼球，似乎还带着粘液抽搐了一下，直直地看向了他，瞳孔贪婪地死死地盯着他！ 　　阿克曼浑身一僵，头皮一阵发麻，刚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他不由自主地盯住那颗眼球，感觉到灵魂中的什么东西在被抽离、吞噬。 　　陷阱？！ 　　怎么可能？！他没有任何察觉！也没有以太波动！ 　　柜台后面的年轻人向他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您随便看，有什么问题，找我就可以了。” 第57章 杀人诛心 　　我看什么啊！这怎么随便看？我连动都动不了！ 　　阿克曼瞳孔在小幅度剧烈颤抖，代表了此刻他内心的强烈挣扎。 　　他看着书店主人那温和可亲的笑容，从中体会到了深深的嘲讽和恶意。 　　书店主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自投罗网的跳梁小丑一般，越是看似充满了迎接客人的热情，就越是居高临下。 　　这家伙，绝对早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因为他刚刚认为对方一无所知，假装是普通客人一样自作聪明地说了一句“随便看看”。 　　这书店主人，就用如此嘲讽的方式回答了一句“您随便看看”。 　　他就是想要看这个闯入者眼中的恐惧和无助，他要表达的意思太明确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和威慑。 　　你不是想随便看看吗？那你随便看，我不拦你，你说你动不了？抱歉，这只不过是我小宠物的无心之失罢了。 　　阿克曼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书店主人却要诛心！ 　　但可惜不管他如何拼命想要让自己动起来，都是无用功。 　　他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条条绽开，眼角血丝都浮现了，可以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发誓，假设按照正常的情况下，他现在的力气已经足够直接一拳把这家书店范围所有建筑全部砸进地里。 　　然而从表面效果来看，他就是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看向那朵玫瑰花，一点其他的动静都没有。 　　他被无形的力量完全封锁住，以至于根本无法动弹。 　　更可怕的是，阿克曼感觉自己正在“流失”。 　　是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正在被那朵玫瑰当中的眼睛撕扯出来大口“吞噬”。 　　如果用更加形象的比喻。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细长的果冻，原本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塑料包装里，现在则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被吸了出来。 　　这是非常抽象的一种感觉，但却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但更可怕的是他阻止不了，抓不到自己流失的那部分。 　　于是他终于明白过来，让不能动的并非是以太或者某种无形的力量，所以他的力气根本没有减少，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正在制住他的，是来自心灵的力量。 　　那朵玫瑰的“眼睛”，在告诉他——“不要动！”，于是他就真的不动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克曼此刻惊惧万分，他看着那朵玫瑰，内心从愤怒、惊恐变成了无力，乃至哀求，在这短短的一分钟之中，感受了什么叫做绝望。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将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直到死去…… 　　毁灭级猎人的超凡体魄让他能够不吃不喝活整整三个月，恐怕等到死亡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会只剩下欣喜和解脱。 　　这书店主人一定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魔鬼！ 　　阿克曼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 　　林介今天心情非常不错。 　　一是他种下的种子终于在七天后长成了一朵特别好看的红玫瑰。 　　……虽然七天就开花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而且玫瑰花明明是灌木，这玩意儿竟然单独长出来了一朵，属实奇怪。 　　但既然精灵小姐姐说了是珍稀品种，那么必然就有它自己的特点。 　　现在很多人想养点花花草草来陶冶性情，但实际上却养啥死啥，这个花的品种，长得快、容易养说不定就是卖点。 　　而且也确实没说是玫瑰花，是别的品种也说不定，只是长得像了一点而已。 　　二就是又来了一个新客人。 　　这几天没有老客人回访，也没有新客人到来。 　　隐约有回到之前门可罗雀的冷落时光的迹象。 　　虽然他觉得那种清闲日子也不错，但是谁不想有一群人可以话疗灌鸡汤，还可以大赚一笔。 　　然而就算是因为爆炸吸引了一批人过来，他这书店也还是依旧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就连隔壁音像店都有更多生意了，偏偏他这边就愣是一个人也没有。 　　让林介开始反思，给书店装修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实际上他一直在为装修而奋斗。 　　然而…… 　　不装修→无法吸引客人→没生意→没钱→不能装修。 　　这就是个死循环啊！ 　　唉，不过没事，现在不是又来了一个客人吗？ 　　只要发展起来，那也是他的肉。 　　林介十分高兴地迎接了新的客人，并且保持了他一惯的热情高涨，态度就像是春天一样温暖。 　　不过当客人说出随便看看的时候，其实购买欲不高，他必须要想办法刺激一下。 　　林介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刚刚说着随便看看的客人，已经在柜台旁边驻足了挺久的时间。 　　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这位客人，您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吗？不是说随便看看么？” 　　客人没有回答，目光牢牢地定在了柜台上。 　　林介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自己的玫瑰盆栽。 　　他恍然，然后伸手把花挪到了自己身前，灯光能够照到的地方，笑道：“您也觉得我种的花很好看是吗？” 　　他刻意把盆栽的正面朝向外面，就是为了让客人能够更好地看见这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虽然他的书店是寒碜了一点，但是反过来想，如果在这样一个地方，却能够看见如此美丽的一朵花，比起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效果绝对更加惊艳。 　　看来他没有白费心思！ 　　“嗬……” 　　随着花盆位置的移动，阿克曼和其对视的目光顿时脱离了深渊。 　　他猛地仿佛解开了束缚一样抽了一口气，打了个寒颤，然后脸色苍白地眼睁睁看着那朵花就在书店主人的身前，把那颗眼珠子先是转了几圈，然后翻了回去，藏进了花瓣当中。 　　因为光线充足，阿克曼这次清楚地看见，那短暂打开的花苞内部，密密麻麻地全都是蠕动的眼珠子……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污秽之血注射多了产生了幻觉，但是当抬起头看见书店主人那温暖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不是幻觉。 　　而是真实的炼狱。 　　阿克曼深吸一口气：“好看，真好看……” 　　他忽然一点也不想拿什么毁灭级认证了，也不想找王尔德了，那些野心和欲望都消失了，他只想有把躺椅，坐着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 第58章 开解人 　　看见客人对自己培育的玫瑰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林介露出了微笑，道：“感谢您的欣赏，我想它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万物有灵，尊重所有花花草草小动物是一种生活的浪漫。 　　而且精灵小姐姐对这朵花特意说明了它也是有思想的，就算是对小姐姐少女心的尊重，也得把这神神秘秘的卖家噱头当真的来看。 　　——哪天要是精灵小姐姐回访了，看见他对自己的礼物和心意如此重视，也会感到自己被人重视了……然后固定客源不就又多了一个了吗？ 　　看，赚钱之道，就在于日积月累。 　　细节决定成败，此言不虚。 　　更何况这朵玫瑰是他亲手种的，这七天也是天天照看着，一壶水一壶水地喂大，也是很有感情的。 　　“……”阿克曼闻言，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心中更加恶寒。 　　这书店主人非但喜欢玩弄人心，而且对这朵“花”态度如此亲昵，就像是……就像是把这怪物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就算是像摩菲那样触犯禁忌的黑巫师，最多就是复活梦兽当做完美的造物来崇拜，也不至于把这种恶心的怪物当做人一样对待。 　　这书店主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阿克曼眼皮一跳，心中突然有了另一种更加合理的猜测——如果，书店主人也不是人呢？ 　　假如他本身，和这“玫瑰”就是相似的同类，只是披着一层“人”的皮，那么反而说得通了。 　　为什么一点以太气息也感受不到，为什么性格如此恶劣扭曲，为什么没有理由地强大……因为面前站着的根本是某种更高位的生物。 　　但真理会，他们会不知道吗？ 　　该死的真理会，就是在拿他当枪使！ 　　王尔德哪里有资格把这里当做中转站，他到这里来上供还差不多！ 　　“呵……呵呵……” 　　阿克曼干笑了几声，心里感觉书店主人似乎对于夸奖这朵“花”有些高兴，于是违心地眼角抽搐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林介看着面前这个新客人的脸色好像愈来愈白，把手里的花盆挪到了旁边，道：“你好像不太舒服啊，要先坐下来吗？” 　　糟糕，书店主人好像发现他态度不对了。 　　阿克曼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任何地方感到不舒服……” 　　林介皱眉道：“真的吗？不要逞强啊。” 　　他以为面前这个客人是性格要强，就算已经支撑不住，身心俱疲，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看外表，新的客人是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典型上班族。 　　这个年纪的上班族，上有老下有小，外有老板，内有老婆，临近中年危机又不舍青春，正是压力爆棚的时期。 　　加上貌似也是被爆炸吸引过来看热闹，但是毫无目的的样子，感觉内心非常迷茫啊。 　　一看就非常值得引导一下。 　　于是林介莞尔一笑，道：“安心，坐下吧，这里没有其他人，不会被别人看见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和我说说——我开解人很有一手的。” 　　开、开解人？！ 　　阿克曼浑身僵硬，只觉得自己不坐下一定会有什么很糟糕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让他感到不开心的事情还有别的吗？ 　　当然只有想在这书店埋伏一手结果反被埋伏这件事啊…… 　　但是他能说吗？肯定不能啊！ 　　说了，那不就被开解了吗？ 　　你不开心？那我就把你的心打开（物理）——书店主人的意思如此直白明确。 　　面对比刚才更加赤裸裸的威胁，阿克曼只能屈辱地点点头，有些犹豫地坐在了书店里唯二的另一个座位上。 　　林介看着面露犹豫却依然坐下的客人，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但是想让这种性格的人吐露心声是很困难的。 　　他必须主动提问，就像撬开蚌壳，一点点循序渐进，才能看见那坚硬伪装下的柔软内心。 　　林介双手交叠，露出了营业用微笑：“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让我猜猜——关于自我突破方面，对吗？” 　　“自我突破”嘛……就和“遇到麻烦”一样，是林老师的专业用语。 　　一个普通人，只要不是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不管程度深浅，都肯定会有对自我的探索和砥砺。 　　很多说着自己是废物、死肥宅、咸鱼，但实际上扪心自问，心中绝对还是存有对自我的期待。 　　——就算是中二病，也会在心里想象出一个…… 　　而想要实现某方面的自我突破，也有很多指向，不管是学一门新的技能，还是提升自己的各方面水平，都属于自我突破。 　　就算是改正了一个小毛病，想通了一件事，做出了一道题，也可以称之为自我突破。 　　如果仔细想的话，范围大得不可思议。 　　更何况面前的客人迷茫得如此明显，连造型都如此典型。 　　恰好就是处于困境当中的样子。 　　这句话对症下药，就不信他没有触动。 　　阿克曼瞳孔猛然缩紧，呼吸加重了一瞬，他知道我正在进行毁灭级的认证？ 　　不，如果不知道才奇怪吧…… 　　这么看来，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是接下了王尔德的悬赏，所以才过来想要埋伏的。 　　阿克曼不知道书店主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想要杀他，那么刚才被“花”盯着的整整一分钟时间，足够他死上无数次了。 　　但是书店主人并没有出手，反而和他聊起了天，似乎有其他的意图。 　　“我已经放弃了。” 　　阿克曼决定实话实说：“他们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拿我当工具，用完就扔，我看透了，这种机构，说着公正，其实还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这种人。” 　　他的语气带着些嘲讽。 　　不管是黑巫师，真理会的学者，对借取了梦兽力量的猎人说到底都是看不起的。 　　驯服污秽之血的意志是他们自己的力量啊！ 　　林介沉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上司的压榨啊。 　　想要寻求升职加薪，但是无良上司频频欺压，认知到了自己社畜的本质，所以产生了厌倦心理，跑出来迷茫地乱逛，最后进入了他的书店。 　　都是缘分啊。 　　林介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另寻出路？” 第59章 创业先锋 　　另寻出路？ 　　阿克曼看着书店主人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介双手交叠在下巴下，解释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工具，难道还甘心就这样让他们白白利用吗？他们恐怕连半点好处都没有给你，甚至还要求你很多，却没有给你应该有的尊重。” 　　阿克曼坐在座位上，听着这蛊惑的话语，神色复杂——他当然不甘心。 　　真理会对待猎人的态度让他失望且愤怒。 　　但他一惯知道猎人在其他超凡者眼中的地位，因为他们的力量是借来的，并且非常不稳定，表现形式也缺乏理性。 　　有些强大的猎人在最后疯癫的时刻，被污秽之血同化，成为了新的梦兽，造成了非常大的破坏。 　　对于真理会和秘仪塔来说，他们就是一群投机取巧的赌徒，随时可能变成敌人。 　　态度当然也就不好了。 　　猎人在真理会进行主动评级，还得多上几道步骤，比如测试一下理智值。 　　阿克曼知道这不能一味地责怪真理会区别对待。 　　因为猎人，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猎人。 　　包括他自己……他的污秽之血来自“苍白之人”，并且注射程度早就超过了阈值。 　　激发出血液的力量之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宛如骷髅的畸形白色巨人，背后长满了触手和骨刺，胸前是一个裂开的空洞。 　　已经和真正的“苍白之人”一般无二。 　　阿克曼就是那些所谓老猎人之一。 　　他的理智常年处于崩溃边缘，意志非常薄弱。 　　只能依靠不断服用真理会药剂学贩卖的高强度镇定剂，来维持自己的理智。 　　但是他对于猎人本身是非常骄傲的。 　　他们没有骑士的精神，也没有巫师的传承，更没有学者的智慧，他们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从血液和灵魂中挖掘出野兽，作为自己的武器。 　　但是就算是他，一个本身实力已经达到毁灭级的猎人，真理会也没有给他必要的尊重。 　　这根本就是刻意的误导，把他当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工具。 　　“我……没有想过，我还有其他的选择。” 　　阿克曼握紧拳头，神情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们垄断了与之相关的一切，我想要争取一席之地，就必须通过他们的途径。” 　　原来是垄断企业，听上去体量应该也很庞大。 　　也许和季织绪老爹的罗尔资源开发有相似之处，而且这客人掌握的专业或者技能，恰好就是这一块的，所以他想要在这个领域有所建树，就不得不按照企业的规矩，没有办法。 　　这样的话，情况确实比较麻烦。 　　这不但是企业的问题，和个人的意愿也有关。 　　选择痛苦煎熬地在大公司受人欺压，还是稍微降低要求，去一些更小的企业，或者更彻底一点，干脆大胆一些换行……好吧，这个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不是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者公司实在太黑，否则很不值得。 　　不过既然对面的客人说的是没有想过有其他选择，就说明他其实内心是被一些思维定式给控制了，内心是可以接受一些大变动的。 　　林介沉吟道：“那么，你真的觉得他们就是权威吗？离开了他们，你就一点可能性都不存在了吗？你的一席之地，就真的必须从他们手中得到吗？” 　　“你想想自己现在处境，想想以后可能的处境，再想想身边类似人的处境，就知道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怂恿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够做出自己的真正选择。” 　　阿克曼如遭雷击，坐在座位上浑身僵硬。 　　明明是阴冷的下雨天，他却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是啊，他在鄙薄批判真理会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下意识地就将真理会视作了绝对权威的存在。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猎人，说不定，当猎人们为了一个官方认证的资格奋斗的时候，真理会的人正在笑他们的愚蠢。 　　猎人，让猎人自己认可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指手画脚！ 　　只有这样，他们猎人，才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 　　虽然面前的书店主人身份与目的暂且不明，然而他说的话，却是如此地振聋发聩，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阿克曼突然之间有了明悟，激动地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出路得自己去找，我们得靠自己。” 　　嗯？ 　　竟然有这样的决心么？看来这个客人虽然陷入了中年危机前的迷茫，却还有一颗并不服输的心。 　　愿意最后再拼搏一把，选择投入创业当中。 　　林介稍微有点意外，不过情况依旧在可控范围内。 　　他有自己的各色应对鸡汤储备，足够应付各种选择……没错，到刚才为止这些，都还是话术。 　　如果仔细去想，就会发现他其实只是根据已知的信息，组合成了一些并无明确指向内容的问句。 　　实际上怎么理解，全看当事人自己怎么想。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得出的答案必然都不一样，而这，就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实际上和林介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最后，都会归功于他的话，感觉是他的意思。 　　林介眨了眨眼睛，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点了点头。 　　“有时候，一味的妥协并不能让你拥有想要的风平浪静，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反而变本加厉。” 　　“对他们来说，你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够，但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可以联合的同伴——做一次全新的尝试如何？当然，一切都需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慎重考虑，不要让自己后悔。” 　　阿克曼听着他的话，似乎看见了书店主人背后的真正意图。 　　他在挑起猎人和真理会之间的矛盾，想要让真理会的权威崩塌。 　　没错，玩弄人心，挑起争斗，这正是魔鬼的娱乐。 　　但是……这魔鬼的话语萦绕在他的心头，竟然让他心动。 　　阿克曼不知道自己被那朵“花”汲取走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隐约感觉到也许是……一部分的欲望。 　　因为书店主人当时的打断，他只被汲取了当时最强烈的欲望，也就是完成毁灭级评定。 　　现在他对于取得真理会认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相反，他无比地想要试试看这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举起属于猎人的旗帜么……真是一件令人有些期待的事啊。 　　阿克曼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我想这么做，我一定是疯了。” 　　林介微笑道：“我还有一个客人，叫做季织绪，她也许能够帮到你，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季大小姐作为罗尔资源开发老板的独生女，提供一个岗位自然不是难事。 第60章 他在下一盘大棋 　　林介虽然只是引导出了面前客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既然对方想要尝试创业，他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996的福报，007的天堂，很多人消受不起……失命事小，秃头事大。 　　既然他在公司当中被上司欺压，甚至说已经被当成了工具的地步，这对于心理和生理上的摧残是非常严重的，那么其实换一条路走走，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从一个中年社畜转变为创业先锋，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不光是要有决心，也得有方法和资金。 　　最基本的，就得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从对方这么快就下了决定，而且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那么应该是有底气的。 　　为了让自己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新顾客，不至于很快又没了。 　　林介觉得自己最好上一个保险。 　　正好，季大小姐应该能帮上点小忙，至少能够保证面前的客人不至于失业。 　　季织绪老爹掌控的罗尔资源开发公司。 　　是一个差不多垄断了下城区所有的矿产开发权，并且几乎渗透进诺金所有方面的巨型企业。 　　在诺金，这个企业的影响力大得难以想象。 　　至少，在地球，大概很难看见一家企业永远在你的视野中，不管衣食住行，各行各业，只要你愿意挖掘，背后就一定有这家企业的影子。 　　就算是林介这样才来这个世界三年的外乡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影响力。 　　他平时出去就买点食物还有补充日常用品，都会发现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贴着罗尔资源标志——一个抽象的下行阶梯。 　　就连隔壁音像店，卖的cd和cd机，也是罗尔旗下的唱片公司生产的。 　　而其中播放的内容，说不定就是罗尔控股的某个娱乐公司当中的艺人发售的专辑。 　　林介曾因为好奇而查过罗尔资源的历史，发现这家公司如果从头算起，存在的时间长的不可思议，而前身，竟然是管辖下城区的一支军队。 　　其中的历史缘由非常复杂，而且很多事情如今已经不可考了，罗尔资源本身的掌控者也已经换了好几代，他们内部的人可能都不了解。 　　但总之，造成现在这种垄断现象的原因，根源其实是因为整个诺金的构造。 　　上城区完全脱离了地面，是一座由钢铁建造的人工城市。 　　总体从高空俯瞰的话，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形。 　　诺金的占地达到了华夏一个省的面积，靠近中央区的街道有自己的名字，而剩下的街道都用字母和数字作为编号。 　　林介所在的二十三号街道，其实已经是数字街道当中格外靠近中央区的位置。 　　而下城区，指的是“地下”以及“地面过渡带”。 　　从这种构造上看，可想而知，上城区本身就是完完全全的人工造物，也就不存在什么自然资源了。 　　真正的天然资源，全都集中在了下城区。 　　而下城区，因为其中居民都是因为碰触了阿兹尔的边界——高墙之雾，而受到了古怪的疫病污染的病人以及他们的后裔。 　　他们在千万年间被强制进行了隔离，已经形成了和地上完全不同的生态。 　　——顺带一提，瘟疫教会的源头，其实就是下城区，而如今，也还是下城区的主要信仰。 　　这就导致了上下城区完全分离。 　　因此就出现了专门来往于上下城区之间，为上城区采集资源的机构。 　　后来一步步地，这些机构之间相互竞争、吞并，最终形成了一个巨无霸企业，也就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 　　现在，只有这家公司拥有独立印发下城区通行证的权利。 　　其他的一些开发公司，都必须要拿到中央区的许可，才能去下城区探索开采。 　　当然，上城区的居民也是可以申请去下城区的，但是必须经过层层批准，且有充分正当的理由。 　　一般情况下，都是记者或者是学者，而且要签非常复杂的协议才能下去。 　　回归正题，总之，罗尔资源开发公司是如此庞大的一个企业，季织绪作为如此一个庞大企业老板的独生女，真正的上流人士，要安排一个工作，想必是轻松得不得了。 　　“她应该能够帮到你一些。” 　　林介怕对面的客人不相信自己认识这位大小姐，解释道：“她前些日子遇到了点麻烦，还是我帮忙指导解决的，她借的书这些天期限就快到了，大概过几天就得来还了。” 　　阿克曼闻言瞳孔一缩，神色恍然：“原来是她……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就解释得通了啊！ 　　他作为一个猎人，虽然是独行的，但对于现在诺金的形势也有几分了解。 　　白狼猎人和赤教黑巫师合作的契机，最开始其实就是因为赫里斯的白狼在和季织绪领导的“蜘蛛”斗争当中失利。 　　最后他不得不把第二首领卡基杀了之后独自逃跑。 　　后来再整合力量的时候，就和赤教搞在一起了。 　　而赫里斯之所以失利，原因就是原本被追杀的季织绪突然变强。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至今也难以理解的谜团。 　　而阿克曼现在才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得到了书店主人的帮助！ 　　难怪，再看书店主人现在对他说的，莫非—— 　　他是想要将原本零散的、各自为政的猎人，也整合出一个能够和真理会、秘仪塔匹敌的组织？ 　　啊，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将会是在猎人的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整个诺金的格局也会因此改变。 　　阿克曼心潮起伏，同时也对书店主人感到了深深的忌惮，甚至不敢细想，这就是大人物的一盘棋局啊！ 　　而他，有幸成为了博弈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不过，他心中又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借书？” 　　阿克曼的目光投向了书架。 　　林介的笑容更深了。 　　忽悠……费了半天劲，总算是到正题了。 　　“我正要说呢。” 　　“你这样，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的人，在接下来的过程当中肯定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我这里有一本书非常有用，你最好先拿去看看。” 　　林介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零成本创业》。 第61章 无本买卖 　　林介转身拿书的时候，阿克曼心中已经产生了联想。 　　之前书店主人就说了，季织绪借了书，不久就要还了。 　　而季织绪又从书店主人这里获得了力量，遵循了他的指引，一度在白狼内战当中占据了上风。 　　联系起来的话，很明显，书店主人就是用自己的书给了季织绪力量和指引。 　　阿克曼看着书店当中满满当当的书籍，心中震撼不已。 　　这些……难道全都是蕴含着禁忌的书籍？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这么庞大的一个书库，一定是有着极其恐怖的力量的。 　　然而他自诩谨慎，在书店门口以及进入书店之后反复探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店罢了。 　　从这里就能够看得出来，他和书店主人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他甚至一点都察觉不到异常，而书店主人，却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就控制了他。 　　阿克曼下意识把余光投向了那朵玫瑰花。 　　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书店主人一离开座位，它就很没耐心地把眼睛翻了出来，然后充满恶意地看向了阿克曼。 　　这朵“花”上下打量着阿克曼，就像是在意犹未尽地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那种有着“黏腻”实感的目光，就像是有一根舌头在脸上和身体各处肆意地舔舐着一样，让人产生恶心反胃的感觉。 　　好在阿克曼经历过第一次的恐怖，现在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毕竟，它貌似只是吞噬了人的欲望，而不是连人也一起吃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庆幸一下书店主人的脾气不错。 　　否则他当时绝对不会伸手将“花”的方位改变，制止了“花”继续吞噬欲望的行为。 　　假设“花”真的将他心中所有的欲望都吃干净了。 　　一个完全失去了欲望的人，还能称作人吗？ 　　他可能不想吃饭，不想呼吸，不想活着，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植物人，一具空壳，比死去还要可怕。 　　但是现在他已经选择了成为书店主人的追随者，自然免于了成为这朵“花”肥料的命运。 　　阿克曼看着玫瑰花虽然依旧贪婪而充满饥饿，却并没有再让他感到危险，身体也没有变得僵硬，就知道自己暂时，应该是得到了认可。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书店主人把找到了书递了过来。 　　“这本书非常适合你现在的情况，我相信，你可以从中找到一条新的途径，实现自己的意愿，而不用再被他们当成工具利用，失去了尊严，也没有得到该有的报酬。” 　　书店主人的笑容在这昏暗的灯光，和旁边那朵诡异的娇艳玫瑰映衬下，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神秘。 　　阿克曼怀着忐忑又激动上的心情，双手接过书籍。 　　他低下头，借着那昏暗的光线，看见了封面上写着的书名。 　　《虚空献祭》。 　　虚空……献祭？ 　　阿克曼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重复地读了一遍，随后如同受到了莫名的感召，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书籍充满了奇异的魔力，耳际则传来了莫名的低声呢喃，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地打开了书页。 　　“唰啦……” 　　书页快速地翻开，无风自动，在眼前一页页地呈现。 　　阿克曼的目光立即被深深地吸引了，他定定地看着手中书籍，神色逐渐怔住，神志则随着书页高速掠过的残影，而渐渐迷失在了某个不存在的虚幻世界当中。 　　就像是一扇打开的大门，门后宛如深渊一样漆黑不见光，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那黑暗当中的未知…… 　　是万古的死亡，抑或是寂灭的虚空。 　　无数瑰丽而恐怖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在幻觉和现实之间疯狂切换。 　　阿克曼头痛欲裂，从胸腔中酝酿出野兽的吼叫，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书店当中看着书，还是已经在那片黑暗之中穿行。 　　他无比熟悉这种感觉，在无数个日夜，他都被兽化带来的幻觉所折磨。 　　但是这次不一样。 　　阿克曼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仿佛被“凿穿”，伴随着痛苦，一条通道在他体内形成。 　　一端是他，另一端，则是那不可窥视的虚空。 　　在这无垠的膨胀的宇宙尽头，那些无名的神有着庞大的身躯，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在黑暗之中垂下贪婪的目光，一双双眼睛全都注视着他。 　　“唰！” 　　书页在短短的一瞬间全部翻动完毕。 　　阿克曼猛然回神，恍惚间幻觉全部消失。 　　他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看见了无数包含着污秽的禁忌之语，又好像，只是看见了一本空白的书。 　　只有那条连接了虚空的通道依然存在，清晰可感。 　　“新的途径……” 　　阿克曼浑身颤抖，喃喃自语。 　　林介点点头：“没错，如果你确实要选择这条道路，投机取巧，也是一种必要的技巧，如果有无本买卖可做，谁会不乐意呢？这都是已经到达道路尽头之人的馈赠，好好掌握，你会轻松很多。” 　　阿克曼闭了闭眼睛，感受着随时可以打开的虚空通道，心中有了些许明悟。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被一些存在关注了。 　　只要他顺着通道向祂们献上合适的贡品，就可以让祂们回馈一些他需要的东西，当然，这个也得看祂们的心情。 　　这确实是投机取巧，而且……是天大的无本买卖。 　　林介语重心长：“不过，如果只知道投机取巧，也是没有办法取得成功的，这将会是一次漫长的征途，你需要的是自身的强大，不管是心灵还是其他方面，像你现在这样，是肯定不行的……希望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 　　阿克曼克制住自己的战栗：“谢谢您的教导，我明白该怎么做。”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面前书店主人的强大了。 　　虚空之中的那些存在，终于是他能够感受到以太波动的强。 　　毫无疑问……神明级。 　　将祂们当中单独一个拎出来，都足以造成一场灾难。 　　然而，书店主人的态度也只是平平常常，只是“到达道路尽头之人”罢了。 　　他相信，自己是幸运的，能够作为这样一位存在的棋子，前方的道路一定比以前要精彩很多很多…… 　　林介看着客人离开前充满了决心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己的账本，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又是一个在林老师的指点下走出迷茫的失意人。 　　生活就该这么正能量。 第62章 血肉福音书 　　季织绪在灯光下翻阅着书页。 　　被蕾丝轻纱笼罩的台灯散发出足够明亮但不刺眼的光，照亮了桌子上放着的许多书籍和羊皮卷、一个插着雏菊的细花瓶、一个搁置着羽毛笔的墨水瓶、一个铜制镶嵌珠宝的香薰盒、一副眼镜。 　　四周很安静，几乎只剩下了她翻阅书页的沙沙声。 　　当然，以她现在的听力，可以轻易地听到楼下两个正在打扫屋子的佣人的呼吸和心跳，只是没有必要将听力扩大到这种地步，那同时也是一种折磨。 　　因为越来越强的实力，她对于自己全身的控制，已经接近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可以控制皮肤上任意一个毛孔的收缩程度。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终于彻底快要彻底驯服体内那头血液化作的野兽。 　　只要能够做到一点，她跨入毁灭级就指日可待。 　　“呼……” 　　季织绪深呼吸，合上书，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实木桌面上的熏香盒中散发出薄荷、迷迭香和柠檬的味道，一瞬间进入鼻腔，让她精神一振。 　　《血与兽》远远不止是控制自己体内的污秽之血这么简单。 　　她越是研究，就越是发现这其中的奥秘如此深邃恐怖。 　　血与兽……其实是“灵”与“肉”。 　　血液和灵魂，是生命的货币，当它们在体内交换流动时，以太于是被兑现。 　　掌控体内的血液只是第一步。 　　如何运用血液，让那野兽彻底化作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变强之路。 　　她现在，也还只是掌控了体内原本就注射的血液的量而已。 　　如果能够再汲取更多，甚至是其他不同种类的梦兽的污秽之血，将会得到怎样恐怖的力量…… 　　猎人可以拥有的力量，绝不止是现在这些！ 　　话语权的来源是力量。 　　现在，他们可以有和真理会、秘仪塔、教会平等对话的权利。 　　只是单单她一个人是绝对不够的，她还需要更多更多同伴。 　　之前一段时间，她一直在隐秘实践，并没有将这方法教给其他的人，因为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不能确定不出错。 　　污秽之血的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定要谨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亲身实践过这掌控血液的办法，证实了它确实安全、可靠、有效。 　　她可以开始进行推广了。 　　季织绪伸手抚摸着书封，内心益发坚定。 　　这将会是猎人们的福音书，而带来福音的林先生，则是猎人们往后道路的指引者。 　　“叩叩叩。”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晚餐时间到了。” 　　“知道了。” 　　季织绪早有预料，淡然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将书藏在了书桌内部的暗格当中。 　　她此时穿着简单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配上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十分利落。 　　当然，即使是在家中，这日常的装扮下，她挺直的脊背上也绑了一把匕首，宽松的T恤遮掩效果一流。 　　虽然她现在的肉体强度已经完全超过了这些金属制品，但是时刻保持警惕是一种良好的习惯。 　　季织绪转身开门，在佣人的带领下前往餐厅。 　　走到半路，她的脚步突然停下，看向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 　　“父亲。” 　　季织绪顿了顿，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站在门边的中年男人便是季博农，罗尔资源开发公司的掌权人。 　　他有着一双和季织绪一样的铁灰色眼睛，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有种无机质般的冰冷，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敞开的外套里面能看见黑色的马甲和白色衬衫。 　　带路的佣人自觉地退下离开了。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谈谈心么？” 　　季博农一边转身往餐厅内走去，一边随口说道。 　　季织绪微笑道：“您向来不会回来吃饭，也不会让人专门提醒我晚餐时间，除了有事情找我说，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季博农一噎，坐到位置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默默地拉开椅子坐下来，道：“那么明显？” 　　季织绪同样走过去落座，理所当然地道：“那么明显。” 　　虽然她早就已经听见了季博农的吩咐，但是就算没有，她也照样可以轻松地把自家老爹的想法猜到。 　　毕竟，一个常年忙于事业，365天有364天不在家的人突然回来，并且还专门让人让她下来吃饭——她平时已经吩咐过佣人不要打扰她。 　　而且还刚好在这个时间点，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专门来叙旧的。 　　季博农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女儿的脸上，因为常年不怎么相处，停留在差不多十六七岁少女时期的印象恍惚间忽然被打破了，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不由得感叹道：“你长大了。” 　　季织绪问道：“您不会真的打算谈心吧？” 　　季博农笑了笑，继续道：“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但是作为父亲，总归想着给你提供一点意见。” 　　“……”季织绪沉默了一下，道：“您说。” 　　“从前，我没有过问你做的什么事情，因为不管是白狼也好，其他猎人组织也罢，都只是沙盘里被人随意拨弄的兵棋，我把凯伊和马克斯派给你，就差不多足够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季博农用食指点了点餐桌，眼镜后面的目光看向了季织绪。 　　“如果你真的要参与进去，那么当你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你代表的将会是罗尔资源的立场，明白吗？” 　　“我明白。” 　　季博农没有料到回答会这么干脆，缓了缓，然后继续道：“你明白？你如果明白，就不应该那么莽撞！” 　　“我真的明白。” 　　季织绪抬起头道：“这正是我现在会和您在这里谈的原因——您看见我日记里的计划书了对吗？所以才想来劝我。” 　　她勾起嘴角：“那是我故意写出来的。” 　　“……” 　　季博农的眼神一变，这下就是完全意外了。 　　他看着季织绪，指了指自己，道：“你故意写了那份计划书，然后故意让我派到你身边的人发现，就是为了让我回来？” 　　“嗯。”季织绪靠着椅子后背，双手抱胸挑了挑眉道：“计划当然都在脑子里，谁会写下来给别人看，傻子吗？” 　　季博农无语地看着自己女儿，半晌，叹气道：“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而我却还把你当做小孩子看。” 　　季织绪微笑道：“您如果没有把我当做小孩子，我又怎么能骗过您。” 　　“既然如此，你似乎很有把握说服我。”季博农目光深沉：“告诉我，你的筹码是什么？” 　　季织绪和自家老爹对视，诧异道：“您不是已经派人去我房间里拿了吗？” 　　“什……你怎么知道的？” 　　她学着书店主人的样子，双手交叠在下巴下，看着自家老爹见鬼了的神情，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别人看不见的虚空之中，章鱼一般的精神触手密密麻麻延伸向四周，把整栋房子里的情况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季织绪从“裂开”的背后血肉中拿出了真正的《血与兽》，在手上晃了晃：“‘这’，才是我的筹码。” 第63章 商人 　　季博农必须得承认，这一次他失策了。 　　身为罗尔资源的掌权者，他自然和无数不同组织以及组织高层常年密切接触。 　　真理会、秘仪塔、猎人、巫师、教会、一般民众，他都打过交道，而且都有得体的应对之道，计划在变化前，很少遇到会让他感到失策的局面。 　　然而这一次，却在与自己女儿的对弈当中连败两次。 　　原本自以为最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亲人，结果反而最是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竟然反过来将他的行动和思考都提前想到了。 　　虽然这其中也有他对于季织绪的天然信任和大意因素影响，还有季织绪和他印象中几乎颠覆性地反差。 　　但是失策就是失策，无关条件。 　　季博农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有因为被女儿“算计”而且连续翻车产生的“丢脸”情绪。 　　也有原来女儿已经在视野之外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了的欣慰。 　　还有一些自己疏忽了女儿这么多年的愧疚。 　　不知不觉，那个印象里还在笨拙地学习礼仪的少女，已经变成了能够露出自信神情，把自家老爹套进去的猎手。 　　那双遗传自他的铁灰色眼睛，沉稳、从容、有耐心，是完全属于猎人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筹码吗……” 　　季博农看向了季织绪手中的书。 　　血与兽，是这本书的名字，而其中的内容，就是让季织绪在短时间内变强的原因。 　　但他知道，季织绪说的并非这本书，或者说并不只是这本书。 　　作为季织绪的父亲，季博农再清楚不过自己女儿作为猎人的“天赋”。 　　她第一次注射的污秽之血，就是季博农手中的一批货物。 　　没错，罗尔资源开发公司，在普通人的眼中，只是一个搞下城区地下资源开发的大型垄断企业，但在超凡者的世界，它却是无数超凡物品流通的渠道。 　　所以可以说，季织绪从成为猎人，到后来在猎人当中逐渐站稳脚跟，几乎全程都是季博农在控制。 　　只有后来，当季织绪在猎人之中混的时间长了，并且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季博农才放宽了对她的保护。 　　不过最基本的保护却没有落下，比如季织绪那枚红色的菱形耳坠，其实是一枚高纯度的贤者之石，印刻了一位神明级白巫师所留下的复活烙印，被称作“火焰之泪”。 　　就算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也仅有这么一枚。 　　而季博农却将它给了季织绪。 　　因此，季博农才一直将女儿的行为，当做是放松压力的娱乐。 　　直到季织绪被卷入了这一次魔镜之卵的事件当中，并且在日记当中写下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书。 　　按照季博农对于女儿的认知，她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强那么多的，而且她并没有注射更多的污秽之血。 　　而那份计划书更是不可思议，季织绪本来并不擅长做计划，但那份计划书却十分有条理，而其中内容，是一场还未酝酿的风暴。 　　季博农敏锐地认识到，季织绪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指导。 　　重要的并不是她手中的书，而是书的来源。 　　季织绪把书放在了桌子上，撑着下巴道：“让您的手下回来吧。” 　　季博农无奈地把自己的下属叫了回来，那放在暗格当中的果然只是一本仿书而已。 　　“看来，他改变了你很多。” 　　季博农意味深长地道：“但是这还不能说服我，对于罗尔资源来说，这样的决定牵涉太多。” 　　季织绪对于他知道自己和书店主人有联系并不感到奇怪，道：“如果有足够的利益，商人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我想您应该也不例外吧。” 　　季博农道：“对于普通商人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们不同……” 　　“这样的书籍，在那里不过是随手可拿的贩卖品罢了。” 　　季织绪道：“您觉得，如果可以得到同意，拿到这些书的销售代理，那么对于公司来说是好是坏？” 　　“……” 　　季博农陷入了沉思，半晌，开口道：“但，从秘仪塔给出的信息看，那位I级目前还处于一个非常捉摸不透的状态。” 　　季织绪道：“从我接触的几次来看，林先生有着自己的行事原则，一直遵循着‘书店主人’该有的行动逻辑，只要顺着他的意愿，他实际上是非常亲切和善的。” 　　她看向季博农：“但是，我并不擅长这些，也并没有资格代表罗尔资源和林先生对话，您如果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行性，最好亲自去和他聊一聊，再来决定我的那份计划书到底是丢进垃圾桶，还是……继续实施。” 　　…… 　　黑暗的房间当中，白狼剩余的高层成员正围坐在桌子四周激烈地争吵。 　　最上方，正是白狼首领赫里斯。 　　“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的人死伤严重，十不存一，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秘仪塔打下去了！” 　　“他们甚至还没有出动更高层的骑士，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不要说这些话了，我们现在已经注定没有办法停手，只能继续！” 　　“怎么继续？赤教都已经完全溃散，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持，魔镜之卵也无法继续孵化，我都不知道我们还能怎么继续！” 　　“赫里斯大人，你看……” 　　“安静！” 　　赫里斯提高声音，站了起来拍了拍桌子：“都给我安静，我们还有机会！”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了赫里斯。 　　赫里斯面色阴沉，环顾一圈，一字一句道：“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让魔镜之卵孵化，而不是打赢秘仪塔，只要能让它孵化出来，我们就赢了。” 　　“但……” 　　“我不想再听见任何动摇的话，真理会三天后会有一批苍银石在七十八号街道出货，这一次我们必须拿到手，听懂了吗？” 　　“是！” 　　所有人起身行礼，暂时统一了话语。 　　等到所有人离开。 　　赫里斯坐在椅子上，颓然地向后倚靠，神情再也没有了那种胸有成竹，只剩下了疲惫和迷茫。 　　一批苍银石根本不够让魔镜之卵孵化，杯水车薪，他只能这样让他们停止争吵。 　　而事实上，白狼已经穷途末路。 　　“你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谁！”赫里斯猛然站起来，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黑暗之中，一双蛇一般的竖瞳阴冷地盯着他，低沉的话语伴随着蛊惑：“魔镜之卵是一把火炬，而生命，是最珍贵的燃料……” 第64章 移交申请 　　约瑟夫行走在秘仪塔的环形通道之上，四周人来人往，遇到他的时候仍然会行礼或点头，喊一声“骑士大人日安”。 　　他身边的克劳德拿着一叠文件一边翻看，一边说道：“老师，我们追踪到白狼近来的动态和大致分析结果都在这里了。” 　　约瑟夫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嗯。” 　　克劳德继续汇报道：“这些猎人对诺金的构造比我们还要熟悉几百倍，就像是一群在墙中奔窜的老鼠，除了回音之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我们的人每次追踪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都消失不见了，只能慢慢地毯式搜寻，但是这样效率太慢了，所以我们又通过联系他们多次出现的时间地点，推断出了一部分的‘不存在的密道’，逐步缩小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约瑟夫眯起眼睛，道：“这座城市的建造时间太长了，真正的地图都在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老人脑子里，想要拿到完整的地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白狼这个组织当中并没有这样的人——有人在帮他们。” 　　克劳德立刻拿笔记下来，又翻了一页，道：“这几天里，我们已经捣毁了他们差不多三个大据点，超过二十个白狼猎人被我们俘虏，面前还在进行拷问。” 　　“然而，他们的嘴很严，我们尝试直接用精神系的咒术，但这些猎人本身的精神……格外脆弱，应该是提前就注射了接近阈值的污秽之血，一旦受到刺激就会立刻发疯。” 　　约瑟夫闻言讽刺了一句：“这个防止拷问的办法倒是别出心裁，只要提前让他们变成疯子，也就不怕任何消息泄露了，他们的脑子砸开来一定是一朵漂亮的花。” 　　“白狼应该也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现在越来越疯狂，做事越来越没有逻辑，不止是拦截抢夺一些资源，更多的似乎只是在到处发泄式地破坏和屠杀，对民众造成了很大的恐慌情绪。” 　　克劳德又补充道：“后勤科最近也挺忙的。” 　　——忙着编造各种类似“瓦斯泄露”的新闻，绞尽脑汁，也很不容易。 　　约瑟夫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前不远处，问道：“他们的破坏和屠杀没有规律？魔镜之卵的特性就是对心灵的诱惑，他们对魔镜之卵的渴望应该会盖过其他的欲望，现在这种时候，发泄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只发现他们不但屠杀，而且在搜集尸体上的一些特定部位，应该是想复制摩菲的一些仪式，但我们比对之后并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献祭仪式条件，不过……我刚才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了。” 　　克劳德皱起眉头，道：“真理会那里真的不能拿到诺金的完整设计图吗？如果有的话，就算是一部分，我们的行动也会更加顺利一点。” 　　约瑟夫看了他一眼，随即这个老男人露出了爽朗的微笑：“这些密道和暗室当中，有一部分就是真理会的人修建的，你以为他们会给你完整的地图吗？” 　　“不需要完整的，只需要对我们有用的一部分……” 　　“只要一部分！”约瑟夫举起一根手指：“就足够从建筑学的角度分析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进而分析出其他存在的密道和暗室。傻的可以啊，我亲爱的克劳德，你的小脑袋瓜子砸开来大概是个非常可爱的洞。” 　　“……好吧。” 　　虽然被自己的老师用如此过激的言论蹂躏，但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克劳德只是挠了挠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许……不，肯定涉及到了真理会当中的一些人的利益。 　　虽然不知道这些密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显然这些学者是绝对不可能把图纸拿出来的，甚至必然矢口否认有其存在。 　　“就当做是一场锻炼吧，白狼坚持不了多久的。” 　　约瑟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如果我们去问真理会的那些伪君子，他们多半就会说，搜集整合情报，分析线索，寻踪追迹是我们秘仪塔情报科的工作，如果连这都做不好，不如把情报科和后勤科合并算了。” 　　“外人的嘲讽，可比我现在对你说的要让你难受多了。” 　　“但反过来想想，如果你能够顺手找出来真理会的那些密道和暗室所在，那么我们明年的经费就有了。” 　　约瑟夫意味深长地看着克劳德道：“真理会那么富有，想必封口费不会少。” 　　新的敲诈项目已经出现…… 　　克劳德目瞪口呆，愣愣地闭上嘴巴点点头，然后连忙记了下来小声道：“明白了。” 　　约瑟夫收回手，沉稳地走到办公室门前，打开门道：“赤教呢？” 　　克劳德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赤教失去了摩菲，现在完全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任何凝聚力，他们的人数大部都是摩菲控制的活死人，现在摩菲一死，这些活死人也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剩下的赤教黑巫师要么悄无声息地离开，要么投奔白狼。” 　　“总而言之，赤教已经不复存在。” 　　他感叹道：“真是厉害啊，那位精灵大贤者在毁灭级当中也属于非常强的存在了吧，从现场来看，摩菲根本就是被碾压了。” 　　当然，更加厉害的其实是那位I级的书店主人，鸢尾家族的大贤者竟然奉他为主，几乎代表着整个家族的附庸。 　　那天的事情只有情报科的几个人，还有秘仪塔的高层骑士知道。 　　但是关于那位书店主人的各种猜测和讨论层出不穷，不过无一例外，忌惮，且畏惧。 　　“这一次，我们得感谢那位林先生，否则我们也许要等到摩菲做出更大的破坏，才能知道，原来在诺金，还潜伏着一位破坏力堪比王尔德的毁灭级黑巫师。” 　　“真理会真是一群吃干饭的。” 　　约瑟夫感叹着，将克劳德递过来的资料放在了办公桌上，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再看看。” 　　克劳德本来就是来送资料的，应了一声就退出了办公室。 　　“叮——” 　　办公桌上的电脑忽然响了一声。 　　约瑟夫点开来一看，发现是以太网络发送的一封邮件。 　　“尊敬的约瑟夫先生，您的申请长老席已回复，请查看。” 　　“亚伯拉罕·约瑟夫骑士，您对于魔剑坎德拉的移交申请经过讨论已被拒绝。” 　　“但你的意见将成为长老席对第113号I级区域的重要评估材料之一，长老席已派出人员前往调查，如该区域最终评定结果与您的意见一致，则您的申请将重新获得通过。” 第65章 你的下一句台词是 　　“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融入了嘈杂的雨声。 　　溅起的水花荡开一圈圈涟漪，积水倒映出昏沉漆黑的天空。 　　站在雨中撑着伞的女士身姿曼妙，有着一头夸张的银色波浪卷长发，立体深邃的五官白皙美艳，红唇如玫瑰花瓣一般柔润，上挑的黑色眼睛有着迫人的气势。 　　白色衬衫和深紫色包臀裙，黑丝包裹的大腿和黑色高跟鞋，组成了一个成熟性感的尤物。 　　卡罗琳抬起伞面，看着面前的书店，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 　　这就是她本次评估的任务目标了。 　　113号I级区域。 　　一家看上平凡普通的书店，但却是由前光辉大骑士亚伯拉罕·约瑟夫亲自撰写的新档案。 　　并且根据之前一些零零碎碎的情报。 　　这家书店在这次的魔镜之卵事件当中，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白狼和赤教的迅速溃败。 　　而约瑟夫，更是做出了想要将魔剑转让的决定。 　　魔剑坎德拉，这是连神明级也会产生畏惧的深渊之器。 　　就算力量再强，也抵挡不住它对于心灵和神志的侵蚀，最终必然走向灭亡。 　　从秘仪塔将魔剑收容之后，就会挑选光辉大骑士当中最完美的那一位作为魔剑的主人，让魔剑得到暂时的安静和更好的利用。 　　但随着光辉大骑士的一次次死去，秘仪塔也对魔剑的诅咒感到了束手无策，对于约瑟夫更是放任自流，陷入了暂时的僵局。 　　而约瑟夫这一次的申请，对于整个秘仪塔高层来说，都是十分震动的。 　　这是关于书店主人的第一次主动要求记录。 　　而他的目的则是想要得到魔剑。 　　根据约瑟夫的记述，书店主人向他给出的那本书，拥有能够镇压魔剑的力量。 　　这说明书店主人，有能力对魔剑进行更好的收容。 　　而他之所以想要魔剑，是看出了约瑟夫的痛苦，想要拯救他。 　　但长老席并不能仅仅凭借约瑟夫的话，就轻易将魔剑交出去，尤其是秘仪塔还没有掌握任何关于书店主人的实质情报。 　　最终，长老席在经过讨论之后，结合最近的情况，一致决定还是要进行一次完整的近距离的评估和观察记录，判断书店主人的身份、善恶、目的、实力。 　　露西·卡罗琳，秘仪塔长老席的特派员，后勤科的副科长，恐慌级的骑士，专业的评估家。 　　她有四分之一的鹰身女妖血统和心灵统御的天赋，对于善恶有着天然的敏感。 　　当然，作为后勤科的副科长，她的本职工作其实是为秘仪塔还有其他组织干的事情擦屁股，做公关。 　　对于诺金的普通民众来说，超凡者只是传说，他们必须要用尽办法掩盖真相，迅速处理各种令人头秃的情况。 　　在秘仪塔的评估家当中，她可能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但，她毫无疑问的目前最稳重的那个。 　　因此才会被委以重任，来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去观察评估一个I级存在的。 　　她牢记自己这次行动的目的—— 　　作为秘仪塔的代表，以书店的客人身份和书店主人对话，尽量完整地补充113号档案，为长老席的判断提供依据。 　　卡罗琳长出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走进了书店当中。 　　“欢迎光临。” 　　书店主人的声音在左侧柜台后面响起。 　　纵然在此之前，卡罗琳已经给自己做过了心理建设，但此刻还是不受控制地紧张了起来，呼吸急促几分。 　　I级……据说是面对面悄无声息就直接放倒了约瑟夫的恐怖存在。 　　“噗通噗通……” 　　她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掐了掐自己手心，露出了自己惯用的带着些妩媚的笑容，深呼吸，坐到了柜台前面，尽量冷静地看向了书店主人，点点头道：“您好。” 　　林介放下手里的书，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美艳性感的银发ol，心里嘀咕着。 　　这可真是……够夸张的。 　　倒不是说这个造型非常浮夸，相反，这走入书店当中的女郎和这头银发相得益彰，有种恰到好处的魔幻般的惊艳。 　　只是这种强势的气场太足，让林介感觉对方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这样的书店里面，而应该走个红毯之类的。 　　而最让林介注意的，则是她脸上那非常具有魅惑力的笑容。 　　那个角度，那种神情，那种熟练的程度。 　　虽然因为对方是女性的缘故，所以着重点可能有些不同，但是，但是……这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不会有假。 　　林介警觉了起来，脸上下意识挂上的营业用笑容也淡了几分。 　　这家伙…… 　　恐怕，是“同行”啊。 　　这标准化的“您好”两个字，和这笑容，已经把你暴露无遗了。 　　搞推销？还是做什么问卷调研？ 　　呵，林介心中冷笑，这样的人，他看得实在太多。 　　这些人上门来，非但意味着死缠烂打浪费时间，更不会有任何买书借书看书的意愿。 　　原本准备好的一腔热情和话语都收了回来。 　　换而言之，面前的并非客人。 　　不但不是客人，可能还是反过来企图消费林介的。 　　但林老师岂是浪得虚名，今天你既然敢上门，别说推销，就算是传销的，也得给我当一次顾客。 　　话疗，来！ 　　林介双手交叠，目光沉凝。 　　让我来猜猜，你的下一句台词是—— 　　“请问。” 　　“请问……” 　　卡罗琳一愣，微微张开嘴看向了对面几乎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的书店老板，神情错愕，心中骇然。 　　预知？！ 　　她看着书店主人玩味戏谑的眼神。 　　这是……一上来就是直接警告吗？约瑟夫科长，说好的“友善”呢？！ 　　林介看着对面女郎的沉稳气场被瞬间打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淡然的神情就赤裸裸地告诉对方“我已经看透你了”。 　　首先，就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直接打乱她的节奏，就已经相当于打掉了她半管血，什么话术，心态一乱，效果都没了。 第66章 对林介的评价 　　话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对方带入到自己的节奏当中。 　　所有的话术，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一种心理战术。 　　要深刻地把握住对手的心理，说出来的话要挠到痒处，要直戳心窝。 　　但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对方有犹豫的时候，要稳准狠，直接把对方拉到自己擅长的节奏和领域当中。 　　而最简单的引导办法，就是提问。 　　通过特定方向或者带有明显暗示的提问，就可以非常快速地把对方引入自己的节奏当中。 　　不管是推销，还是别的时候，都是在把握客户的需求，只要能够从中知道客户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就可以对症下药。 　　再然后，就是俗话说的，能够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了。 　　非常简单的举一个例子。 　　假设领导或者老师问“你们同不同意这件事，同意的举手”，那么有一定概率，会出现不举手的。 　　但是假设问的是“你们反不反对这件事，反对的举手”，那么基本上，如果没有傻子，就一定不会有人举手。 　　所以，按照惯常逻辑，对方这一个“您好”，后面接的肯定是一个问句。 　　而从林介的经验来推断，“请问”必然就是后续。 　　她想要主导话题，就要率先拿到提问者的主导地位。 　　作为一个深谙此道的话疗带师、人生导师、鸡汤圣手，林老师的造诣显然已经出神入化，非常人所能及。 　　怎么能让她得逞？ 　　林介保持着双手交叠支撑下巴的姿势，淡淡地道：“不必这么惊讶，既然你选择了到这家店里来，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见的情况吗？更何况，你是专门冲我来的……年轻人不要这么鲁莽，还得稳重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遇见“同行”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这银发女郎本身就是进了一家“书店”，虽然门面差了点，但是好歹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正巧遇上一个同样的生意人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想来这里推销，还直接找老板，这件事情本身就挺奇怪的。 　　恐怕是一个刚刚有所成就，有点膨胀喜欢到处用话术干点什么的萌新。 　　引导对话，全程主导的那种感觉，是非常上瘾的，如果不是对客户，而是其他的商人，那就更加有成就感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浮躁。 　　卡罗琳身躯一震，顿时明白，自己被彻底看穿了。 　　事实上，在这几天的时间当中，作为一个即将和I级面对面的评估专家以及特派员。 　　她也确实在事先就推演过了各种情况，也包括她的目的被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真的发生了，又发生地这么突然，谁能不惊讶、不畏惧？ 　　在对方和自己说出的话重合的时候。 　　这简直是恐怖到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自己在这个书店主人的眼中是透明的一样，所有的思想都被翻出来在他手中被随意把玩。 　　而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因为他们专门冲他来，打扰到了他，让他产生了不快，于是才这样警告她。 　　“……如果有哪里让您感到不快，我真诚地道歉，也十分抱歉打扰到了您。” 　　卡罗琳暗暗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态，然后抬起头继续道：“但是我有一些小问题必须要问，这对您，对我们，都很重要，如果您可以配合回答一下，我们将感激不尽，这对于诺金来说，也意义重大。” 　　没关系的，到目前为止，对方都还是处于和平状态。 　　应该只是看出了她的目的，所以想要敲打震慑她一下，让她知道分寸，并没有太多的抗拒情绪，所以只需要继续保持尊敬的态度就可以了。 　　只是没有必要再假装客人了。 　　她在心中刷新了一下评价。 　　确实表现得和约瑟夫在报告当中写的一样，装作是一个标准的书店主人该有的普通样子。 　　虽然对他们的试探表示了不满，但只是采取了威慑的措施，而并没有真的动手，说明脾气确实不错，至少不会是在“恶”这一边。 　　林介看向她，这个美丽的女士脸上表情十分坚定，不过一边倒是非常不含糊地以退为进。 　　先道歉，后言明问题的重要性，隐约有引起好奇和警觉的意思。 　　不过倒是知道了，看来对方采取的可能是调查问卷的形式，用这样的形式，一个目的是搜集信息，找到适合推销的产品，另一个目的，可能对方是为了某个项目在调研情况。 　　不过……竟然把诺金都捎带上了，倒是意外地大胆。 　　林介微笑着往后靠了靠，道：“什么小问题，说说看？” 　　卡罗琳见书店主人并没有反对，清了清嗓子，继续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您是为什么在这里开书店？” 　　居然是这个问题？ 　　这要说是推销貌似就不太搭嘎了，看起来应该是为了某个目的在调研。 　　林介随口道：“兴趣使然，命运安排。” 　　总不能说是因为某个未知的存在穿越了，然后不得已用卖书来维持生计……这也太丢人了。 　　卡罗琳愣了愣，连忙记下来：书店主人窥见了命运，并对其产生了兴趣，因此在这里等候命定之事、人。 　　她又指了指外面，斟酌道：“您对之前的事情怎么看？” 　　之前的事情？煤气爆炸？ 　　难不成他们其实是打算在这片废墟上搞什么开发不成？ 　　不过也是，对面那几条街都毁得差不多干干净净，确实基本等于重建了，那不如在此基础上搞搞开发，也许还能把钱赚回来。 　　林介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好事啊……” 　　他回神，咳了两声道：“咳咳，并不是，之前的事情很不幸，不过有些人确实该死，生命诚可贵，并非可以践踏之物。” 　　听新闻上说煤气厂监管不力、年久失修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显然有些人必须要为这件事情担责。 　　卡罗琳点点头，记下书店主人果然对于赤教黑巫师十分反感，与秘仪塔立场一致。 　　“还有一个问题——您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在您看来怎么样？” 　　卡罗琳忐忑地提问。 　　林介心道这和之前几个问题有什么关联，转念一想，应该是在评估这四周的店铺开店价值吧，问了他为什么开店，对煤气事件的看法，又问了现在开店的情况。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能当做参考的。”林介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做这些事情，其实没什么回报和收益，但是出于自己的情感，我常常怀抱同理心，希望每一位客人都能从困境当中走出来。” 第67章 社畜的悲哀 　　卡罗琳喃喃道：“仅仅是因为出于同理心吗？” 　　林介反问道：“这还不够么？每当我尝试理解我的客人痛苦烦闷的原因时，我都觉得我必须要将他们从苦海之中拯救出来，否则那真是太残忍了。” 　　当然，拯救他们的同时，如果也能顺便拯救一下他的钱包，那就更好了。 　　林介心中唏嘘，他就是这么一个热情善良，看不得别人不好的人。 　　卡罗琳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和约瑟夫写下的关于书店主人动机的内容是相似的。 　　他友善，但立场混沌。 　　出于一种超越“灵感”的同理心，常常对客人感同身受，因此帮助他们走出当前的困境。 　　但是这份同理心似乎并非建立在任何的立场之上，而只是单纯的，对于他人的帮助而已。 　　书店主人的“情感”，并不因为客人的立场而有所改变。 　　这种感觉，似乎已经超越了一般人类所用拥有的情感，而已经扩大到了神明的高度，“神爱世人”……不，对方本来就是神明级不是吗？ 　　卡罗琳突然醒悟过来，没错，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神明级！ 　　难怪，能够让鸢尾家族的精灵贤者效忠。 　　这非但是因为实力上的强大，更是这伟大的无差别的慈爱。 　　卡罗琳心中想到，他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指的难道是和其他的所谓“神明级”吗？ 　　这确实是大不相同，过往存在的神明级通常是自私的，因为他们首先是人，神明级仅仅是对于他们实力强大的描述。 　　而书店主人，则更接近这个评价的本质…… 　　林介对于这个“客人”的想法很简单。 　　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开店，是为了知道这地段的优势状况。 　　比如交通便利与否、人流怎么样、风俗习惯有无独特的地方。 　　被提问者在回答为什么的时候，就等于回答了目的。 　　存在某种目的，就代表了这片地段的某个地方比较吸引人，有对比其他地方比较好的优点。 　　相比于直接问“您觉得这里有哪里比较好”，其实反而要有效率得多。 　　林介在进行一些风俗考察的时候，也会用到类似的话来进行询问，往往能够快速地得知当地对于人类生存的优缺点。 　　而问对于煤气爆炸事件的看法，就是比较直白了，就是为了能够知道四周的群众在这次事件当中有什么被影响的方面。 　　一般情况下，调研这方面，其实就说明对方实际上的目的和煤气爆炸事件有关系。 　　再结合一下最后又问他现在开店的情况。 　　这总体的问话，其实最主要想要了解的，就是这附近店铺的大体情况，而出发点则正是因为爆炸抹平了前面一大片地段的建筑。 　　很显然，面前这个ol女郎以及她背后的某个公司，就是想通过调研来评估这个地段的开发价值，然后拿下前面那片废墟的重建和开发权。 　　不过林介就是被小黑坑来的，这书店的安排纯属随机，在这场调研当中，约莫属于无用数据这一类。 　　而之所以要这样用比较隐晦的手法来调研，可能是因为正在和其他的对手进行竞争，必须要保密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林介也要顺便宣传一下自己。 　　从对方这熟练的业务水平以及出众的外貌气质上看，背后的公司规模绝对不小，否则不会有这种等级的调研人员。 　　“我将合适的书籍交给合适的人，希望他们能够走出短暂的迷茫，收获一些自己的感悟，能够在自己的道路上更进一步，虽然没有什么是收入，不过每当看见客人们一扫沉郁，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就会觉得非常高兴。” 　　林介的笑容非常耀眼。 　　“我很乐意为一些人提供帮助和引导，让他们走出困境，就比如——你这样为自己的工作而感到烦恼的人。” 　　比卡罗琳的标准妩媚笑容要更加熟稔的营业用笑容，就好像有着奇特的力量，让人感到亲和力十足，忍不住想要倾诉。 　　既然占用了他这么一段时间来回答这些小问题，那么相应地，作为回报，就借一下你来宣传吧。 　　如果能够达成更广的宣传效果，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那也没有办法，至少他还发展出了一个新的客人。 　　他在这里开书店，是为了能让大家都能够开心，希望看见所有人的笑脸。 　　绝不是为了那点钱。 　　卡罗琳微微一愣，神情微妙而复杂，并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忽然变成了书店主人帮助的目标。 　　但她踏入书店，又请求对方帮忙回答问题，似乎也符合了“客人”的要求。 　　但更加重要的是，她现在确实在为自己的“工作”而感到心累。 　　不单单是这次被派遣过来，为长老席提供I级区域的评估结果作为参考。 　　更是因为最近白狼和赤教到处搞事情，根本就可以称之为肆无忌惮，导致后勤科忙碌得脚不沾地，每天都绞尽脑汁为每一场战斗作掩护。 　　她这个副科长也感觉分外头疼。 　　后勤，为前线提供的一切支援，不光是物资上的支持，保证战斗没有后顾之忧也同样是他们的责任。 　　她张了张嘴：“我……” 　　林介看见卡罗琳脸上的迟疑，心中就知道成了一大半了。 　　“还是那句话，‘不必惊讶’——” 　　他保持着话题的主导权，道：“你们打算对此负责吗？” 　　卡罗琳虽然是率先提问的一方，但是却并没有在气势上得到主导。 　　他指了指外面，雨中的废墟在橱窗外的黑暗之中若隐若现。 　　重建这三条街道可是一项大工程，如果他们想要成为项目的负责方，应该会十分麻烦吧。 　　她作为调研人员，应该要负责一大片区域的问话，挨家挨户像问他一样问过去，才能得到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想想都令人头秃。 　　卡罗琳点点头，面对一个神明级的问话，局促地道：“我们必须在这方面负责，否则事情会变得十分麻烦，虽然很忙碌，但这是我的职责。” 　　哦？看来她所在的公司是志在必得，对他们这些员工的要求应该也很高吧。 　　社畜的悲哀啊。 　　林介同情地看着外表光鲜的ol女郎想，心中对于“同行”的天然鄙薄突然释怀了。 　　他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不介意的话，在这里休息一下，看看书吧。” 第68章 凝视之眼 　　作为一个专业人士，卡罗琳有着过人的沉稳和冷静，心理素质和本身实力就算在秘仪塔当中也是佼佼者。 　　否则长老席不会选择让她来接触一个还没有明确资料的神明级。 　　在执行一件任务之前，也绝对会有足够充足的准备。 　　卡罗琳在来到书店之前，就仔细查阅过前前后后汇报上来，经过整合后的113号I级区域档案。 　　包括约瑟夫提供的初始模板，也包括面前记录下来的其他“书店顾客”的信息。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秘仪塔各个部门辗转留下的意见和推测。 　　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是不会冒冒然过来和一个神明级进行对话的。 　　她明确地知道这个书店主人有着神明级的力量，也知道他的一些一般行为逻辑。 　　首先，他在这间书店之中扮演的就是一个普通书店老板的角色，而这家书店会向进入到书店当中的客人提供包括“借书、买书、看书”这三种服务。 　　不过从目前的资料以及她这次的亲身体验来看，貌似书店主人其实更喜欢做一些帮助别人的好事，以及和人聊天。 　　只要不是对他心怀恶念，或者怀有一些质疑乃至不敬的想法。 　　他是不会出手，或者说，他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所以，当时一开始态度不善的约瑟夫仅仅是昏迷而已，相比于其他的神明级，书店主人确实担得起这个“友善”的评价。 　　其次，他拥有近乎全知的力量，这是从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和鸢尾贤者桃瑞丝的对话口中得知的。 　　毁灭级的强者亲口认证。 　　因此最好不要隐瞒内心的想法，也不要侥幸觉得自己能够隐瞒过去。 　　最后，书店当中的书全部都用禁忌的语言书写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这些书本身的力量也许并不强大，也并非一蹴而就，但一定是书店主人精挑细选出来，绝对能够解决你当时的问题。 　　这是他无私慷慨的馈赠—— 　　至于那些收取的费用，相比起书的价值来说并不算什么，想来也同样是书店主人的一种扮演趣味。 　　当卡罗琳听见林介让她留下来看看书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错愕和惊讶。 　　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激动和期待。 　　她看向书店当中一排排的书架，那些整整齐齐排列的书籍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显得并不真切，仿佛笼罩在某种虚幻之下。 　　但毫无疑问，一种神秘感悄悄爬上了卡罗琳的心头，令她心神剧震。 　　“我……可以自己看看么？” 　　卡罗琳的灵魂仿佛被一种更高等级的神秘所攫取，下意识地问道。 　　她说完随后才醒悟过来，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林介，心道糟了，万一书店主人原本打算向她直接推荐一本书，她这样做不会冒犯了他吧？ 　　林介却并没有十分在意，推荐书也仅仅是推荐而已，客人想自己逛逛也是他们的自由。 　　比如之前那个叫做阿克曼的上班族，一开始就提出随便逛逛，他也是很尊重对方的。 　　做正经生意，从不强买强卖，全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的。 　　更何况，他已经从对方的神情和目光当中看出了那种明显的心动，显然在这糟糕的下雨天出来工作是一件非常疲惫的事情，能够有个地方可以合理休息，绝对是非常乐意的。 　　这种时候，他已经把一个原本没有购买欲的市场调研工作人员转化成了潜在客户，再多的言语其实并不会有更加明显的效果。 　　毕竟人家本来就有任务在身，评估这么一大块地方的开店价值也挺难的，买书的欲望不会那么强烈。 　　就让她自己感受吧。 　　林介微笑着把书架上的书都调整成了小说和散文类别，顺手把烧开的电热水壶拿起来倒了杯水：“当然可以，这里的书随便看看吧，和我聊聊天，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吗。” 　　他把杯子推了过去，暗示可以在调研过程中摸鱼。 　　“评估任务之类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卡罗琳松了一口气，接过书店主人递过来的杯子，看着袅袅升起的白雾，感觉他确实非常友善。 　　明明她确实是怀着评估目的来的，书店主人心中也一清二楚，但是对她却如此宽容且平易。 　　难怪约瑟夫会选择将魔剑转交给他。 　　既拥有强大的实力，还有这无差别的仁慈…… 　　她心中在此刻已经有了决断，看见书店主人已经重新看起了自己的书，犹豫了一下，就捧着杯子站起来走向了柜台后方的一排排书架。 　　只有走近了才会发现，这书店其实并没有第一印象看上去那么狭窄。 　　柜台后的书架有整整十三排，且每一排都超过五米长，只是因为光线昏暗，而且排列紧密，地面上也堆满了书籍，才让整个书店感觉非常逼仄。 　　她缓缓地走过一排排的书架，目光在书脊上逡巡。 　　《亡灵之书》、《梦寻秘境之花》、《旧日逐影》…… 　　每一本书的名字都让她心脏狂跳。 　　这是之前从没有人接触过的情报，但她纵然心中兴奋地，表面也依然还是保持了镇静，只是将书名记录了下来，不敢随意拿下来看。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本名为《凝视之眼》的书籍上。 　　这……应该是关于某种侦查技能的书吧？ 　　鉴定、评估某件事情、某种物品、某个人的危险程度，都是她的工作，对她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能力。 　　卡罗琳不确定，她伸出手把书拿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来。 　　隐秘地、晦暗地，她毛骨悚然地感觉到，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自己背后盯着自己。 　　而眼前，扑面而来的禁忌之语淹没了她的理智。 　　…… 　　“这、这本书……可以吗？” 　　林介抬头看了一眼卡罗琳手中的书。 　　《目送》啊……也是很经典的一本情感性散文集了，不过没有想到，眼前这样一个看上去非常强势的御姐系ol，竟然也会喜欢这种偏细腻忧伤类型的书。 　　不过她的声音好像有点抖，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来应该是看书的时候有点感触？ 　　看来人不可貌相，她似乎有着一颗敏感的内心。 　　林介将书装进袋子里，一边道：“没事吧，唉，这种书有时候是会有点难受，不过很快就会过去了。” 　　卡罗琳勉强笑了笑，道：“确实……难受，应该很快能适应过来的，谢谢您。” 　　…… 　　卡罗琳走出书店，在雨中打开通讯仪，向长老席发送了本次评估的结果。 　　“呼……” 　　她长出一口气，脸色有点苍白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种被无数粘腻的触手活生生剜出眼睛又换了一个新的进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新的眼睛就好像活物在蠕动，当她凝视着某样东西时，便能看见那上面附着的无数信息浮现又消失。 第69章 魔剑 　　“唰啦……” 　　林介正在无所事事地翻着自己的登记簿，做着梳理。 　　如果有人快到还书期限了，他就得打个电话催催，如果逾期的话，他就得关心一下是不是书出了问题，或者人出了问题。 　　如果是书出了问题，他就得看情况解决，能协商的就协商赔偿，不能协商的就得上门去索要赔偿了。 　　——反正他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对这种户外运动其实也很期待的。 　　不过很可惜，至今也并没有出现这种恶客，反而像是老王、桃瑞丝这种好客人还会懂得给他带点土特产。 　　如果是人出了问题，他也愿意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书还是一定要还回来的。 　　这么看，开一家书店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嗯……老王这次已经把书都还了，不知道什么才会再来借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好查尔斯的问题。” 　　“季织绪两本书都快到还书日了，不过这位大小姐应该没有什么不还的风险，就算是不还，大概也没有不给钱的风险。” 　　“梅莉莎，这个熊孩子也不知道五三做了多少，希望她能够有一点进步，不至于再胡乱找人掰手腕了，好好体会一下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 　　“提到梅莉莎，说起来，约瑟夫也快到还书日了。” 　　林介往前翻了一页，看见了约瑟夫的名字。 　　他留下的地址和梅莉莎并不是一个，不过从梅莉莎口中可以得知，她爸爸常年不在家，忙于工作。 　　所以约瑟夫留下的地址，大概是他工作的地方。 　　约瑟夫作为一个退役军人，也不太用担心还书问题，就算处理不好和女儿的关系，但是区区一本书还不至于赖账。 　　上次林介还提议了一下要不要试着“开通”一下林老师的心理辅导功能，把心理问题的烦恼交给他来解决。 　　不过虽然貌似约瑟夫有点心动，但是可能是因为出于本能的戒备，他并没有当时就选择立刻信任林老师，而是说自己需要考虑考虑。 　　这很正常，毕竟是才接触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完全相信了才有鬼。 　　不过林介这也埋下了一个能让对方成为长期回头客的种子。 　　能不能发芽还有一部分要看运气。 　　“不过看当时他对《小王子》还是非常喜欢的，几率很大，实在不行，还有梅莉莎，这小家伙可好骗……咳，说服，说服，掏钱也不马虎。” 　　“孩子带动家长，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营销方式嘛。” 　　林介微笑着，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人家一家子身上。 　　他又往前翻了一页，看了看又翻了回来。 　　其实这薄薄的册子已经被他翻了个遍，在没有客人又不想看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了无数次。 　　畅想自己某一天能够有一叠这样的册子，然后每天和络绎不绝的客人们聊聊人生和鸡汤，就是他现在最大的追求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畅想每次都发生在漫长的空窗期当中。 　　距离上一个客人，也就是那位超性感的银色波浪卷御姐系ol，借走那本《目送》，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实际上，在以前，书店往往有好几个月没有客人，林介对此也习以为常。 　　不过也许是最近客人井喷式增长带来的反差，一段时间没有客人可以聊天，竟然让林介也感觉有点寂寞。 　　“叮铃——” 　　书店门口的铃铛再次响起。 　　林介立刻抬起头看向门口，然后惊喜地看见了那久违的魁梧身形以及那一头沧桑感十足的白发。 　　打开门走进来的，正是那个名为约瑟夫的老男人。 　　时隔差不多大半个月，他的气势丝毫未减，那西装下硬朗的肌肉轮廓以及那张写满了凶悍的脸，都散发出了如同雄狮一般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约瑟夫！我刚刚才想着你该来还书了呢。” 　　林介笑着说到一半，目光忽然被约瑟夫背后的物件所吸引。 　　书店内的光线虽然昏暗，但那东西拥有极为强烈的存在感，隐约在黑暗中闪烁着无法忽略的光芒。 　　不过由于光线的关系，林介只能判断出约瑟夫背着的貌似是一个长条形的不规则物体，被布所包裹。 　　等约瑟夫走到柜台前面，暖色的灯光终于将其样貌稍微展露了出来。 　　那闪烁着光芒的，是黄金铸造的装饰品，上面镶嵌着华丽的宝石，雕刻着古老而典雅的纹路。 　　剑？ 　　林介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那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分明就是一个黄金打造的剑柄。 　　而那长度，以及约瑟夫将其背在背上的行为，也侧面印证了林介的猜想。 　　这……他不会也是来学老王送“土特产”的吧？ 　　仅仅是一个剑柄的一部分，就已经让林介感觉到了一种极尽奢华的气息，立刻坐直了身体，看向了约瑟夫。 　　约瑟夫首先将手中拿着的书放到了柜台上，往前移了移，道：“感谢您的慷慨，这本书让我受益匪浅。” 　　他一眼就看见了林介放在跟前的登记簿正好在他的那一页，坐在了柜台前，道：“看来您已经等待我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 　　林介笑了笑，总不能说我刚才一直在算计你们什么时候还，不还的话该怎么讨要赔偿吧。 　　他伸手把《小王子》拿了过来，翻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就拿起笔在约瑟夫的借书记录上写下已还。 　　他微笑着放下笔：“看上去你的气色不错，看来这段时间这本书确实有帮到你。” 　　约瑟夫点点头，感叹道：“它让我的痛苦减少了很多，使我前所未有的轻松，十分感谢您。” 　　“不客气，为客人解决问题是我最大的快乐。” 　　ptsd这种东西难治，不过既然童话能让他感到放松，这就是他的特效药。 　　能让一个饱受疾病折磨的客人得到缓解，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林介营业用的笑容更加深了，是时候进一步推广一下自己的心理辅导了：“对了，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将背后的物件取了下来。 　　“砰！” 　　包裹着布条的金属和桌面碰撞，布条展开，露出了它的完整面目。 　　那果然是一把长剑。 　　黄金打造的剑柄，边缘零碎的水晶装饰，厚重庄严的白色剑鞘，一把精美绝伦宛如艺术品的长剑映入眼帘。 　　“我考虑好了。” 　　约瑟夫道：“这就是我的决定。” 第70章 介意我拔出来看看吗？ 　　那堪称华美的长剑纵然在这破败昏暗的环境当中，也依然好像带着滤镜一样在发光。 　　先不说那黄金和宝石的价值，这长剑上的纹饰还有整体的造型，就算是外行人来看，也有着足以令人惊叹的工艺。 　　每一寸的曲线都无比优美恰当，浑然一体，就连剑鞘都雕刻着类似的花纹，十字形的剑格中央镶嵌着一颗黑色的剔透水晶。 　　总体来看，其实这把剑的造型并不算太——夸张。 　　剑身目测大概一米三左右，还在正常双手剑的范围内，剑格也并非那种非常浮夸的花样，十字形甚至可以说中规中矩。 　　但是这做工还有装饰实在是有点过分。 　　虽然林介并不具备特别专业的鉴定眼光，但是这把剑的精致肉眼可见，以这样的工艺等级，就算是镀金加上人造宝石，也同样价值不菲。 　　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用这样一把剑去战斗吧？ 　　这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 　　林介看着柜台上放着的闪闪发光的长剑，抽了抽嘴角。 　　这……我确实是让你把内心的烦恼和负担交给我，但是你直接给我一把这么贵重的剑是想闹哪样？ 　　这就是你的决定？ 　　什么决定？ 　　林介又抬头看了看约瑟夫的表情，这个老男人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决心和释然。 　　忽然之间若有所思。 　　这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从目前接触来看，约瑟夫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对于林介之前让他的提议，将这把长剑交给他，应该就是约瑟夫的回答。 　　而从这把剑不同寻常的精美程度，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一把具有实用性，或者说实用性不大的武器。 　　它更像是某种仪式剑。 　　那么，这把剑的意义可能就象征的是约瑟夫从前从军的经历、责任和荣誉。 　　林介不由得想起了梅莉莎，这个熊孩子虽然本质熊，不过光从外表举止来看，却是一般家境无法培养出来的，而约瑟夫对于梅莉莎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从这一点来看，感觉约瑟夫也许是那种军人世家，乃至拿过一些荣誉性的爵位。 　　这也能够解释了他那么浓郁的正义感是从何而来。 　　光是退役军人的身份，也许并不能有这样的执著，不过如果是家族从小的教导，那么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虽然据林介所知，诺金中央区居住的贵族全都是有名无实，不过就算这样，他们的社会地位也一样要比一般的有钱人都高出一截。 　　不可否认这些贵族家族悠久的历史和曾经有过的辉煌。 　　现在约瑟夫一副要把这把剑交给林介的架势，这个意思，应该就是打算彻底放下的意思吧？ 　　出于谨慎和尊重，林介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问道：“你确定？你的决定，把这把剑交给我？这是你们的传承吧，不再考虑考虑吗？” 　　“确定。” 　　约瑟夫点点头，看着面前的长剑，道：“您说得对，我确实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是传承，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可以继续下去的资格，我也应该学会放下，这把剑太重，并非我，或者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您可以接手它，我们感激不尽。” 　　魔剑上的诅咒，汇聚了整个逝去的精灵王国的庞大怨念，就算是神明级也束手无策。 　　他们镇压了一次又一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却因为秘仪塔秉承的信念和教条，始终不肯放弃，如今才终于看清楚事实，长老席也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选择了同意他的转交请求。 　　林介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又是一个走了下坡路的家族。 　　并且应该已经找到了以后的新出路，所以才会如此坚决地将这把剑转交给他，以表决心。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比桃瑞丝那种因为丢失了完整的家徽意义而失去地位的还要真实。 　　毕竟，现在阿兹尔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战争，而其他的贵族尚且没落，更何况是约瑟夫这种世袭的军人世家。 　　如果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另谋出路。 　　不过送东西还这么客气，真是让他这个前不久才把人父女两个都……咳咳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介露出了笑容，伸手把长剑拿起来看了看：“诶，不用这么客气，帮助客人是我一惯的爱好，能够帮到你们，我心里也感觉十分愉快。” 　　嗯……感觉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啊。 　　果然是一把仪式剑。 　　林介暗暗点头，将长剑迎着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为这细节而折服惊叹。 　　约瑟夫看着书店主人毫不费力地将魔剑坎德拉拿起来，甚至时而仅仅用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用手指撑着剑身，忍不住眉头一跳，这把剑，连他拿起来，都有点吃力啊…… 　　虽然看上去和一般的剑同样长度，但实际上这把剑的材质全都是出自梦境当中，重量连他这个毁灭级，假如只用身体不用以太的话，单手要拿也会有点吃力。 　　而直到此刻，书店主人身上也没有以太波动。 　　约瑟夫已经能看见那剑上的“魔眼”涌动着邪恶的魔能，水晶面下那翻滚的黑暗，蠢蠢欲动地择人而噬。 　　“真是漂亮啊！” 　　林介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大约不管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是男人血液中流淌的斗争欲带来的浪漫。 　　他心中对这把优雅的长剑也有着喜爱，忍不住提议道：“介意我拔出来看看吗？” 　　“……” 　　约瑟夫心中猛跳，魔剑的诅咒，最主要就是在剑身之上。 　　因为当初被瘟疫感染而发疯的精灵王坎德拉，最后正是用这把剑自杀的。 　　这把剑如同楔子一样，钉死了坎德拉，也将他的灵魂永远囚禁在了剑身当中。 　　而这把剑最初其实并没有剑鞘。 　　现在的剑鞘其实是秘仪塔后来配上的，有着抑制诅咒蔓延的效果，一旦拔出来，诅咒就会首先侵袭持剑者，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当场就可能发疯。 　　就算是光辉大骑士们，也必须先全副武装，才能允许接触这把魔剑。 　　但…… 　　面前的毕竟是书店主人。 　　约瑟夫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您小心。” 　　林介点了点头，他当然会小心，万一割伤了就不好了。 　　然后他缓缓地将长剑拔了出来。 　　“噌——” 　　如同一道流泻的白色火焰。 　　整个书店瞬间被照亮了一截，这宛如镜面一般的长剑薄而锋利，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上面铭刻着不知名的语言。 　　约瑟夫却看见长剑之上瞬间喷涌出宛如毒液一般的漆黑魔能。 第71章 这把剑好像有点脏 　　魔剑的剑身之上，无数怨毒的魔能从那颗被称作“魔眼”的黑色水晶之上喷涌而出。 　　那漆黑邪恶的魔能就像是烟雾瀑布一般，从剑身上“流淌”下来。 　　随后化作了数条毒蛇，睁开细长的血色眼睛，射出贪婪的光芒，蜿蜒朝着那书店主人袭去。 　　约瑟夫纵然知道书店主人的强大，但看着那魔能都快要缠上去了，但林介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在那古老王国尚且存在的时候，传说中的精灵王坎德拉，是能够比肩神明的存在。 　　并非神明级，而是神明。 　　在失落残缺的种种古代文献当中，都记载过这么相似一段——“坎德拉役使着狮子与鹰，千万的民众亦拥护他。他举起光和焰，如同举起太阳，逆流而上，向带来无光之夜的神掷出”。 　　他是在无光的时代逆流而上之人，是唯一一个敢于挑战那个没有名讳的神明的人。 　　可惜最后却失败了。 　　纵然如此，他唯一留下的力量也依然是那么强大。 　　在坎德拉死后，他那庞大的怨念与他的灵魂一起，缠绕在这把长剑之上，化作了足以令人胆寒的疯魔诅咒。 　　即使经过了千万年时间的洗礼，也不曾有任何改变。 　　但凡触及到魔剑的人，都会被这宛如瘟疫一般的诅咒所沾染。 　　就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秘仪塔光辉大骑士，也在诅咒的磋磨当中，无一例外，全都逐渐发了疯，最终死去。 　　书店主人毫无疑问是强大的，但魔剑的诅咒就连神明级也无可奈何，否则秘仪塔又何必人工来封印这把强大的诅咒之剑。 　　约瑟夫的的目光随着那些攒动如蛇的魔能而移动，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这不单单是一种紧张，更是一种近似博彩开奖时候的感觉，一种即将在这方小小的书店当中，目睹跨越了千万年的神与神的战争的错觉。 　　艹！他发誓，就算是他此生最惊险刺激的一次战斗，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不稳定的情绪。 　　约瑟夫紧握着双拳，眼睁睁看着翻滚的魔能蜂拥而上，书店主人依然没有动作，仍然聚精会神地端详着长剑。 　　仅仅一瞬间，那最前方毒蛇都快碰到林介的手了。 　　林介看着这锋锐明亮的长剑，注意力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皱起眉头想要看得更加仔细一点，转过头盯着剑身猛打量。 　　柜台上放着的那朵红玫瑰颤抖着露出了内里的眼球，目光畏惧地看向那魔剑，瑟缩着闭上了花苞。 　　约瑟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就在此刻，书店主人身后，那片并没有被柜台上灯光照亮的书架之间，黑暗的夹缝之中，忽然涌现出了更加深邃的阴影。 　　那无形的黑暗膨胀扭曲，蠕动着贴着书架向外扩张，虽然约瑟夫并没能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却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寒。 　　那庞大的黑暗占据了书店主人背后那片书架的空隙，足有三米高……或者更加庞大。 　　目睹这一幕的约瑟夫感觉自己头脑有些眩晕，那黑暗中蠕行的到底是眼睛还是肢体？ 　　他还没有细想，就看见从阴影当中，就在书店主人聚精会神的脸旁边，伸出了一根漆黑的细小触手，睁开了上面的一只只眼睛。 　　这画面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不能思考的恐怖。 　　就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书店主人站在灯光下持着锋利的长剑，而他的背后则是不可名状的一片臃肿的黑暗，看不清的混沌当中，只有一只细小的触手从中伸出来，在光芒下暴露出自己邪恶的模样。 　　约瑟夫不寒而栗，随即看见那触手点在了“魔眼”水晶之上，然后没入了水晶表面之下。 　　那些魔能迅猛的攻击戛然而止，然后剧烈颤抖起来，随后溃散成了黑雾，再然后就被猛地“扯”回到了“魔眼”当中。 　　水晶被切割完美的表面下，污秽的邪恶魔能在猛烈翻滚沸腾。 　　不过这次就不再是兴奋了，而是惊惧和恐慌。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恐怖片里面被杀人狂抓住的猎物，在被拖拽着即将要被杀死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们一遍遍地拍打着密室的玻璃窗…… 　　约瑟夫几乎能听见他们通过以太发出无声的呐喊和尖叫。 　　他看着“魔眼”中那些魔能挣扎得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动静，貌似是被吞噬殆尽的样子，恍惚间竟然觉得它们有点……可怜。 　　触手“酒足饭饱”，收回了黑暗当中。 　　刹那，约瑟夫看见那黑暗之中，无数如同星星一般的眼睛同时眨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切恢复如常。 　　书架之间的黑暗仍然只是光线形成的一片阴影。 　　事实上，林介才眯起眼睛看了两眼，就隐约觉得好像剑身下方变得漆黑了几分。 　　同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有点眼花——这把剑好像有点脏。 　　林介刚刚感觉有点疑惑，想试着调整了一下剑的角度，就发现整把剑的剑身又变得更加明亮了，好像加了一层特效一样流光溢彩。 　　之前如同脏东西的一片黑色已经消失了。 　　他看向剑柄的时候，感觉那颗镶嵌在中央的黑水晶貌似更加通透了。 　　“咦？” 　　林介端详着长剑的动作一顿，感觉不同角度看这把剑竟然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不由得挑了挑眉：“有意思。” 　　他又一次微笑着赞叹道：“约瑟夫先生，你的这把剑真有趣，我还以为它脏了呢，没想到只是工艺的一部分。” 　　书店主人那并没有多少变化的神情，和宛如平常一样甚至有些兴味盎然的态度，让约瑟夫从恍惚间回了神，又陷入了不可置信的怀疑当中。 　　这……这是真的？ 　　困扰了秘仪塔那么多久，牺牲了无数光辉大骑士，都没有办法搞定的诅咒，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消失了？！！！ 　　书店主人竟然还嘲讽这“肮脏”的诅咒是工艺的一部分，意思是，只配供他赏玩一下吗？ 　　林介将手中的剑重新放在了柜台上，然后道：“这上面的文字似乎是用一种阿兹尔的古代语言书写的，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约瑟夫恍恍惚惚摇了摇头，好不容易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稳住心神道：“这语言已经失传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寻找相关的资料。” 　　林介见猎心喜，美滋滋地道：“那就谢谢了。” 　　他朝约瑟夫温和地微笑道：“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作为报酬，有什么想看的书吗，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本，要试试看自己挑吗？” 　　约瑟夫看着那黑洞洞的书架中间，脸色难看，紧绷着表情，十分矜持地沉吟道：“不了，谢谢，还是您给我推荐一本吧……” 第72章 群星归位之时 　　哦？林介有些意外，看来他对约瑟夫这段时间两次拜访的话疗效果还不错嘛，这就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和依赖。 　　比起自己选书，反而更加信任他的推荐书目了。 　　看来像老王那样变成下一个常客已经指日可待……真是非常喜人的进度啊。 　　“那也好。” 　　林介站起来，走到身后的书架前面，沉吟了一会儿，取下了一本书：“既然如此的话，我觉得这本书对你现阶段应该能有帮助。” 　　约瑟夫伸手接过来，看着书封上写着的《群星归位之时》十分清晰。 　　群星……归位？ 　　约瑟夫心中一震，手臂一紧，机械义肢内部结构绞动，不由得发出了一丝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 　　他一向有着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现在却连义肢都有点失控，可见他内心的触动有多么强烈。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刚才被那书架当中出现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所震撼。 　　那一瞬间结束的“神战”就像是夜空中瞬间绽放的烟火一样，在约瑟夫这样已经算得上高位的超凡者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光辉。 　　无法理解的力量，无法理解的强大，却在展露出冰山一角的时候，给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约瑟夫心想，如果真的有神，那么这就是了。 　　同时，在所有的神秘领域，星空永远都代表着最高的禁忌。 　　那片遥远的、未知的天空之外，隐藏着令人感到心悸的浩瀚和深邃，他们恐惧着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到底有着什么。 　　而现在，“神”拿出了一本关于“星空”的书。 　　就算是约瑟夫已经不敢去细想，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有点翻不开这薄薄的书页。 　　柜台后的书店主人说道：“这本传记……唔，对你来说好像有点难理解，就当做是虚构出来的记录另一个失落文明的小说吧。” 　　另一个世界？！ 　　指的是那片星空吗？星空之外的存在也有着自己的文明，圣光啊…… 　　书店主人在向他诉说着的，是远古的秘闻，还是世界的真相？ 　　约瑟夫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既胆战心惊，又心生向往，不由自主地翻开了书页。 　　文字之中无垠的深邃的星空膨胀扭曲，星辰、星云与悬臂，过去、现在与未来，混沌、黑暗与时空，在一次次的毁灭和重生，等到星位重合之时，都齐齐睁开眼睛，舒展身躯，发出了低沉而可怕的呼唤。 　　“吼——” 　　“呼……” 　　约瑟夫回过神来，猛地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悚然战栗的内心平复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那已经有点过热的大脑不去想这些东西。 　　看着手里已经关闭的书。 　　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翻看这本书整整十分钟了。 　　此刻，他顿时明白了书店主人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恐慌而所用的说辞，什么虚构出来的小说，大概是在照顾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吧…… 　　约瑟夫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遵循书店主人的指引，不要深究，不然就不是恍惚了，他现在可能就会跑出去朝着天空大吼大叫了。 　　还好他这么多年来放任自流，已经习惯了让自己得过且过。 　　这么一想也不错嘛哈哈哈哈……淦！ 　　连续经过两次认知洗礼，就算是曾经身为光辉大骑士，约瑟夫也不由得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和弱小。 　　他又一次推翻了对于书店主人的评估。 　　但这次并非是他们的错误，而是因为他们最高的评级只有I级。 　　约瑟夫小心翼翼地斟酌道：“这些……传记里的，额……伟大存在，是这个文明的成员吗？” 　　林介停下了自己看书的动作，抬起头哑然地看着他手里的那本《人类群星闪耀时》，心想这算个什么问题。 　　不过想到可能是因为这部传记作品的很多部分对于约瑟夫来说可能十分晦涩难懂，现在脑子可能有点乱，也就释然了。 　　他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了，他们是旧日文明的丰碑，是历史的见证者和创造者，但没有谁能够永恒，不管是再伟大的存在，最终也将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约瑟夫盯着书点点头。 　　他能感受到这本书中，似乎封印着一些强大的存在，而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就能将他们召唤出来。 　　但这样的召唤，似乎存在非常大的风险…… 　　按书店主人的说法，祂们可能曾是某个更加高位文明的伟大成员，但这个文明，也如同曾经的远古王国一样消亡了，祂们也跟着衰亡，之后被封印。 　　至于封印祂们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面前的书店主人了。 　　林介看他脸色十分凝重，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有点乱，这是正常的，毕竟这本书很多地方你是无法理解的，不要想太多，重要的是领会其中的意志，让它们为你所用。” 　　约瑟夫脸皮抽了抽，沙哑地道：“我想……这对我来说可能有点难。” 　　“不要气馁啊。” 　　林介把长剑重新包裹好，书店内顿时恢复了昏暗，他微笑道：“既然这就是你的决定，那么就努力去做好吧，放下过往，不管是伤痛还是荣誉，然后更好地面对未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也许这本书能够让你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新的人生当中有点挑战是必然的，首先就从合理利用这本书做起吧，这本书我就当做礼物送给你了，你可以慢慢研究。” 　　约瑟夫怔愣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悟，点点头道：“感谢您的馈赠和教导，我受益良多。” 　　林介摇摇头：“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有一句话我觉得可以送给你。”他清了清嗓子，挑选了《人类群星闪耀时》当中最让他触动的话，缓缓道：“一个民族，千百万人里面才出一个天才；人世间数百万个闲暇的小时流逝过去，方始出现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星光璀璨的时辰。” 　　“——但这一刻一旦来临，影响的就将会是之后千百年的历史进程。当强烈的个人意志与历史宿命碰撞之际，火花闪烁，那样的时刻从此照耀着人类文明的天空。” 　　“每一个这样的瞬间，都是英雄的舞台！” 　　林介顿了顿，道：“当然，我并非要求你做一个英雄，这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为英雄搭建舞台。” 　　他微笑道：“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轻，你是人类，也只是人类的一部分，人力有时而穷，做到自己能做到的，在需要的时候，完成那个属于你的‘天命’，就可以了。” 　　约瑟夫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在秘仪塔的圣堂之中聆听着长者的教诲，发誓要为光明而战一般，心中澎湃起伏。 　　他看着书店主人手中的魔剑，多年的颓废一扫而光。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第73章 超频学习 　　约瑟夫拿着书从书店出来之后，看着昏沉沉的雨幕，深深地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深呼吸着外面混合着泥土的鲜烈雨水气息，冰冷的气流从鼻腔到达肺部，充盈体内的新鲜空气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约瑟夫伸手握拳，有力的指掌依次合拢，发出了喀拉喀拉的清脆声音。 　　他感受着自己全身的力量，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自信且沉稳的笑容。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场，就会惊讶地发现这神情并不是情报科科长约瑟夫惯有的那种常常带着嘲讽的懒散笑容。 　　而是那个早就消失在所有人眼中的，光辉大骑士约瑟夫。 　　背负着魔剑那么多年，他的神志无时无刻不受到那邪恶魔能的侵蚀，又在和自身意志的抗衡下，变成了剧烈头疼的毛病。 　　让他很难保持百分百的清醒和理智，也无法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力量。 　　这对于一个以战斗为主要任务的骑士来说，无法掌控自身，是一件相当危险致命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在和王尔德一战之后，因为他失去右手而变本加厉。 　　所以这些年的自甘堕落其实也并非只是他自己主观上的因素，魔剑在客观因素上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但是现在，困扰他几十年的魔剑转交，并且甚至一劳永逸，书店主人直接把诅咒魔能给“吞噬”了。 　　如同痼疾痊愈，沉疴尽去。 　　心中和身上的枷锁被除去，顿时感觉自己万分轻松，他相信，只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就能恢复到接近巅峰时期的力量。 　　虽然失去了自己的武器，但得到了决心和自信，而且还有书店主人的馈赠。 　　这桩买卖不亏，甚至还赚了。 　　现在，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改变。 　　正好情报科现在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继续搜寻白狼的猎人下落，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运作就可以了，约瑟夫也终于可以从工作中解脱出来，不用再处理文件了。 　　约瑟夫久违地回到了家里，将伞放在一边，走进房子里，长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了…… 　　然而一走进客厅里，约瑟夫瞬间愣住了。 　　客厅当中空无一人。 　　但地上却散落着一堆堆的书籍。 　　他不由得转头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没错，是六点半，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梅莉莎通常的饭点。 　　他可爱的小姑娘，她现在应该端着自己的餐盘在厨房里煎牛排，或者罗勒小土豆，再配上两根烤肠，撒上紫苏和迷迭香，香气四溢。 　　在约瑟夫为数不多的印象当中，梅莉莎的厨艺非常好。 　　但在以太的感应下，厨房里也并没有人。 　　约瑟夫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本书打开来，又皱起眉头，《骑士的正义》？ 　　这书他记得，出书的是一个曾经当过光辉大骑士，但后来因为战斗风格问题被联名举报，最后担任了一段时间战斗科科长就辞职了的。 　　这本书记载的，正是他的战斗方式。 　　也是他被举报的理由。 　　因为这家伙信奉实用主义，是新潮派系当中的激进人物，一向主张不拘泥于骑士的战斗方式，只要内心有对于圣光的信仰，那么真挚的颂词也无所谓有或者没有。 　　——没错，这就是他背刺精通、翻滚精通、飞刀一流甚至刀上有毒的理由。 　　约瑟夫还没有退休之前，对这个家伙也十分唾弃。 　　但是现在，就觉得不也挺好的么？ 　　他又捡起几本，无一例外，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骑士基础教学用书，一般培育科的人会用到很多。 　　都是非常基础但有用的学识，不乏许多新人必学的骑士技能。 　　不过作为光辉大骑士的女儿，梅莉莎接受的是一对一爱的教育，这些书一直以来，都更加接近于摆设。 　　然而现在却被翻出来了。 　　约瑟夫狐疑地大踏步走向了书房，伸手握住门把手一拧，打开了门。 　　“梅莉莎——” 　　他看见了正坐在宽大书桌后面，戴着眼镜，认认真真地快速翻看着书籍的红发女孩。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地面上也是，整个书房变成了书的海洋。 　　门一打开来，就将旁边的一堆书扫到了一边，哗啦翻倒在地上。 　　“梅莉莎……你在干什么？” 　　约瑟夫跨过这堆书，左右环顾一圈，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梅莉莎目不转睛：“学习。” 　　“……？？？” 　　约瑟夫直接打出了一串问号。 　　他走到了书桌旁边，拿起了一本书，道：“嘿，我亲爱的梅莉莎，我想想，我记得，你从四岁开始就和我说过，你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 　　梅莉莎翻过一页，眼睛高频地左右移动，快速道：“我错了，那时候的我太过无知，还没有理解到学习的意义，也因为自身天赋的限制，没能体会到学习的快乐。” 　　约瑟夫把手里的书放下，伸手想要放在了梅莉莎的头上：“你没有发烧？” 　　“没有，我很清醒，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梅莉莎的镜片泛着光：“我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知，从前得过且过、毫无章法的学习方式效率低下，并且让我走了许多弯路，以至于现在才跨入恐慌级的门槛，实在是太失败了。” 　　约瑟夫张了张嘴，有点怀疑自己那个任性但可爱的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他还没开口质问，梅莉莎就先抬头，道：“我说的就是您，您的教学方式太野蛮了，完全按照您自己的经验全盘灌输，根本没有方法可言。” 　　“我……” 　　“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这里的书我已经全部看完了，也都学会了，已经差不多找出了最适合我的道路，现在重新开始，也还不晚。” 　　“等等……全部？” 　　“全部。” 　　约瑟夫脸色忽然一变，感觉梅莉莎的状态不对劲，看着这里众多的书籍：“你看了几天？！” 　　“唔，借书花了三天，看了……一天。” 　　约瑟夫上前伸手摘下了梅莉莎的眼镜，看见了她那憔悴且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眼下的青黑。 　　梅莉莎不满地道：“爸爸？你干嘛……” 　　她刚站起一半身体，就感觉一阵眩晕伴随全身的酸痛袭来，吃惊地“欸”了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约瑟夫扶住梅莉莎的身体，余光瞥见了那桌子上那本《门之匙：起源》。 　　…… 　　阿克曼又一次坐在了真理会的办公室当中。 　　宽大的办公室装饰简单但并不普通，墙上挂着知名的油画，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上一次，他来这里是为了接下毁灭级黑巫师“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的悬赏。 　　真理会的副会长安德鲁坐在对面。 　　他慢条斯理地道：“您是说，您要中途放弃任务？” 第74章 阿克曼的千层套路 　　不管来多少次，阿克曼都对真理会的环境十分不适应。 　　在猎人的生活中，只有铁与血，厮杀、兽性、混乱、疯狂，他们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在兽化状态下，甚至连人的形态都没办法维持，只保留了最深处的一点名为“人”的内核。 　　而他们的生活，也往往更加直接和野蛮。 　　这和崇拜知识和理性的真理会几乎是完全相反的。 　　这间办公室位于真理会办公厅总部整体建筑的上层。 　　干净、整洁，视野中大体由皮革和玻璃组成，装饰豪华，布局严谨到了极点，就连一点多余的部分都不存在。 　　最让阿克曼感到难受的是——这里没有味道。 　　再怎么豪华的装饰，都掩盖不了这里透出来的冰冷。 　　不止是建筑物，更是面前的人。 　　准确来说，真理会的成员，大部分人身上的味道都十分寡淡而统一。 　　他们严格按照标准规定的时间表进行生活，每天都在实验室或者教室当中度过，绝无半点多余的活动，也就无从沾染其他的味道。 　　而长期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生活，也让他们好像都已经和“知识”这个概念融合在一起，变得有些虚无。 　　只剩下了一种冰冷中透着执著的味道。 　　“求知欲”的味道。 　　阿克曼今天并没有伪装自己，他不再是书店里那个普普通通的疲惫上班族，而是一个面色森白，神情阴鸷的黑衣猎人。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身形消瘦，神情保持着冷漠，很多人都说他像是钟楼上彻夜等待黎明的敲钟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实际上，他也确实有着足够的耐心，在面对猎物的时候。 　　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坐在他的对面，传闻他年轻时是真理会当中货真价实的异类，一个热衷于猎艳的花花公子。 　　最出名的事件是暗恋鸢尾家族的精灵大贤者，最终却无疾而终。 　　这个家伙就算老了，那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也依然散发着属于雄性的魅力，一身西装笔挺绅士，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也绝对算得上迷人。 　　相信他如果在中央区贵族举办的舞会当中出现，也能够得到不少贵妇的青睐。 　　安德鲁目光沉凝地看向对面的猎人，不动声色地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就在几天前，您还十分急切地想要进行自己晋升毁灭级的评级认证。” 　　他心中充满了惊讶之情，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仅仅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原本接下了悬赏并且野心满满的猎人，就转头选择了放弃任务…… 　　他相信当时的阿克曼确实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决心，并且也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但这么点时间，只够最基础的侦查吧？ 　　按照他们所了解的情况，阿克曼已经进行了第一次的试探——“在书店周围探查了几圈，并且进了书店一趟”。 　　更何况，已经启用的备用以太监测器，也并没有捕捉到大规模的以太波动。 　　不，别说是波动，连一点点涟漪都没有。 　　而就算是从个人感知的角度来看，书店那边都风平浪静，完全不像是发生了冲突和摩擦的样子。 　　也就是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对面的猎人，也许还没有开始行动，就已经选择了放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他就进入书店，然后和书店主人聊了会儿天，书店主人就单纯用言语让他丧失了斗志吧？ 　　这也太荒谬了！ 　　安德鲁以自己理性的思维进行最合理的考量，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其他因素。 　　阿克曼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没错，我那时候确实对于评级十分迫切。” 　　安德鲁皱起眉头，尽量温和地道：“那么您现在又是为什么选择了放弃？王尔德在目前所有的毁灭级悬赏当中是最简单……我是说如果指任务总体难度，应该是最简单的一个。” 　　他又道：“而且他本身的悬赏金额相当高，您当时也很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阿克曼看向他，语气不善地打断道：“安德鲁副会长，我想，真理会应该不至于连为什么放弃任务都要刨根问底吧？说到底，对于你们来说，这并没有关心的必要，也没有这个规定。” 　　“你——似乎着急过头了啊。” 　　“……”安德鲁微笑道：“是这样没错，但是，出于诺金地区安全的考虑——您应该有所听闻，最近诺金并不平静——我们是非常希望能有人帮忙解决一下这个隐患的。” 　　他虽然利用了一个毁灭级的猎人，但这是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他本身的意愿，让他成为真理会试探I级区域的先锋。 　　但……现在对方直接放弃，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主动权在对方手上，他现在再想劝对方回心转意，似乎就显得别有目的。 　　只能压下心中的烦躁，努力把话圆回来。 　　“那么很抱歉，我对于维护治安并没有什么兴趣，这单纯是我个人的原因罢了。” 　　阿克曼缓缓道：“我想，安德鲁先生对于我的资料应该很清楚才对，或者说，您对猎人这个团体应该很清楚才对，我们只追逐有价值的猎物，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野兽最擅长趋利避害了不是吗？” 　　他远比安德鲁想象的要更加敏锐，猎人的生活虽然充满了杀戮，却并不是只知道杀戮。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伪装的好手。 　　如果说原本对于真理会利用他的事情，只是因为书店主人实力过于强大而带来的猜测，那么现在安德鲁这虽然掩饰得不错却依然十分不对劲的态度，就是结结实实的一锤。 　　阿克曼在心中冷笑。 　　他想要建立起猎人们自己的组织，从某种方面来说，就是真理会的敌人了。 　　这群不知死活的傲慢家伙似乎还不知道书店主人究竟有多么强大，而书店主人似乎非常乐意守株待兔，那么就让他们这么蒙在鼓里好了。 　　安德鲁心里咯噔一下，趋利避害？谁是害？ 　　他总觉得阿克曼并不是在指王尔德，而是指其他的东西。 　　而既然并不是书店主人，那么就只能是他们真理会了……难道他察觉出了什么？ 　　但是没道理啊，仅仅是去了一趟书店，就完全调转了态度…… 　　等等，书店？ 　　难道阿克曼在书店主人那里知道了什么？这样一来，倒确实有了短时间内言语策反的可能。 　　他不需要拉拢，只需要挑拨。 　　但他现在满心疑问也不能继续追问，只能深呼吸，保持优雅的微笑面对冷嘲热讽：“既然您执意如此，我也不多劝了，另外——您接取悬赏的消息，因为要作为评定证据，所以是公开的，现在放弃的消息也将会公开，您没有意见吧？” 　　以退为进，想用名声来威胁他吗？ 　　呵，殊不知，在猎人这样零散的群体当中，坏名声要比没名声要来的好得多。 　　他之前作为恐慌级猎人的时候一直籍籍无名，现在想要整合猎人，正需要一个能传播自己的途径—— 　　真理会，真是帮大忙了啊。 　　阿克曼心如止水甚至险些笑出声，装作面色难看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没有意见。” 　　随后大踏步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带着一阵风。 　　安德鲁留在原地，笑容渐渐消失。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最终还是拿出通讯仪，拨通了秘仪塔情报科的号码。 　　如果书店主人确实非但看出了是他们的利用和试探，而且还反过来挑拨一手，让阿克曼直接放弃了任务，那么说到底，还是帮助了王尔德。 　　倘若真的是之前资料中所说的友善并且“盲目”地乐于助人，他应该直接帮阿克曼完成任务才对。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但没有帮他，甚至还让他损失了自己的名声——这后果依照书店主人的力量，肯定能预测到。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书店主人的立场是否偏向了王尔德。 　　“喂？” 　　接话的声音并非约瑟夫，但安德鲁有印象，是约瑟夫的弟子，名叫克劳德的骑士。 　　他似乎看了眼备注之类的：“哦，真理会，安德鲁会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安德鲁低声道：“约瑟夫呢？” 　　“老师请假回家了，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现在情报科暂时由我接管。” 　　“113号I级区域目前为止的最完整档案，有吗？” 　　“啊，真巧，这个档案刚刚更新过，但是，咳咳……您知道，情报这个东西，越新就越值钱……” 　　克劳德脸上还带着一丝良心未泯的愧疚神情。 　　要像老师那样面不改色地为经费开辟新渠道，他还做不到。 　　安德鲁似乎习以为常，没有犹豫地道：“多少钱？” 　　这是被老师坑过多少次了啊！ 　　克劳德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继续道：“额，您等等……” 　　他把约瑟夫准备好的“价目表”拿出来，但忽然旁边的电脑上发出了提示音，克劳德转头一看，发现正是约瑟夫发来的信息。 　　“把113号档案转为封存等级，之前的价目表作废，不要出售。” 　　“抱歉——” 　　克劳德收回目光：“安德鲁先生，这个档案，不卖了。” 第75章 祝您行动顺利！ 　　安德鲁的目光顿时就凝住了。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秘仪塔和真理会合作了那么多年，因为每年评级名单需要的变动和更新，就算是I级档案的情报，也是照样来往不误的。 　　虽然I级总共就那么几个，一般变动也不会很大，但有先例在，这就是可行的。 　　而且，他这次连犹豫都懒得装，摆出一副不打算讨价还价的肥羊架势，秘仪塔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交易。 　　然而事实就是他被拒绝了。 　　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明确地说着“这个档案，不卖了”。 　　但更加让安德鲁疑惑且愤怒的是——就在三秒之前，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拿捏着如同约瑟夫那个老流氓一样的腔调在要和他讨价还价。 　　也就是说，这个档案，在三秒前还是可以卖的，三秒后就不能了。 　　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么？ 　　安德鲁黑着脸，对面一定在这三秒当中介入了一个改变这年轻人口风的因素。 　　而很显然，能在这种时候，直接对克劳德下命令，并且让他毫不犹豫遵守的，只有一个人。 　　就只有那个请假回家，让自己弟子暂代职责的情报科科长。 　　亚伯拉罕·约瑟夫。 　　“呼……”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让约瑟夫和我说话。” 　　克劳德对于安德鲁这么快就猜到事情真相并不意外，毕竟他这个转变确实过于突兀，也只有约瑟夫授意才说得通。 　　不过…… 　　他瞥了一眼新发来的讯息。 　　“十分抱歉，老师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恐怕没有办法和您通话了。” 　　克劳德补充道：“您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一定尽力解答，额……给出合理的解释。” 　　“哦？”安德鲁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眼神冰冷：“那么克劳德，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这档案，为什么突然不能卖了？” 　　克劳德清了清嗓子，十分公式化地道：“是这样的，刚才是我的疏忽，113号I级档案的保密等级已经从‘绝密’调整成了‘封存’。” 　　“这个等级，就算是以您的权限，加上特殊优待，也已经无法浏览了，如果出售给您，我就等于违反规定，是会被严重惩罚的。” 　　“我现在只是暂时接替老师的工作，维持情报科的正常运转，这些事务还都不是很熟悉，出了这样的纰漏实在非常抱歉，不过幸好在交易之前发现了这个纰漏，并没有继续造成不好的后果，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如果您确实有需要，可以等老师处理完事情回来之后，再亲自和他谈谈，或者您也可以直接向长老席反应。” 　　克劳德搬出了“我只是个临时工”的万能甩锅说辞，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推荐您直接找管事的上司。 　　安德鲁脸色更加难看，但就算他现在恨得牙痒痒，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克劳德现在说的如果是实话，对面就是照章办事，合情合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态度并没有让他的怒火有半点的减少，反而让他久违地十分恼怒，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档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保密等级。 　　安德鲁心平气和地微笑道：“半个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保密等级就上升了，再怎么样，这也还是一份同样的档案吧？对象也依旧是那家书店，而且这个店主的善恶和目的尚且都还在调查中，有什么理由，让你们直接拒绝向真理会提供情报？” 　　“还是说，你们也被书店主人蛊惑……” 　　克劳德额了一声，打断道：“抱歉——” 　　安德鲁额上青筋暴跳，觉得自己都快对这两个字产生心理阴影了，盯着手上的通讯仪，一字一顿道：“又怎么了？” 　　“并不是一个档案。” 　　“？” 　　“我是说，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经过详细的调查补充，113号档案已经分离出了作为子档案的114号档案，现在113号档案是纯粹的区域档案，而114号是人物档案，两个都是封存等级。” 　　“至于您的另一个疑问，长老席已经派出了专业的评估专家，给出的结果与约瑟夫老师的判断一致，确实为友善，无明确目的，但也不代表没有目的，不过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不好的导向，所以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克劳德说完之后，还不忘记加上一句：“这些都不是档案的主要内容，而是属于其他的情报。” 　　安德鲁冷声呵斥道：“可笑！目前来看没有不好导向就是没有吗？如果这就是秘仪塔的办事态度，那么我很失望，你的提议确实不错，我需要过段时间和你们长老席的三位好好聊一聊……” 　　克劳德闻言松了一口，点点头高兴地道：“您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希望您能和长老席聊得愉快。” 　　安德鲁一噎，一时之间竟然辨别不出这是阴阳怪气还是真的赞同。 　　克劳德见对面沉默，又问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德鲁冷静了一下，差点又被绕过去了，他目光凛厉地低声道：“这些还不够吧，为什么突然升高保密等级，你还是一样没说。” 　　克劳德无奈地道：“这件事真的不归我管，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资格改动保密等级，您不是决定要和长老席聊了吗？我想这应该比和我在这里通话更有效率一些。” 　　该死，这师徒两个竟然一样油盐不进的圆滑，有着一脉相承的狡猾。 　　僵持许久，安德鲁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好吧，我会亲自来调查一下这个书店。” 　　克劳德的声音十分真挚：“那太好了，祝您行动顺利！听说书店主人非但友善，而且愿意帮忙解决问题，希望您能有一次愉快的拜访……” 　　“啪！”，通讯仪关闭。 　　安德鲁独自在办公室当中坐了一会儿，看着外面冲刷窗户的大雨，伸手将桌子上醒酒器上放着的红酒起开，倒了一杯缓缓摇晃，沉淀着自己的情绪。 　　“呼……亲自？这样的气话就算了吧，‘唯知派’的那些学者过剩的好奇心正好能用在这……” 第76章 好用的火柴 　　赫里斯伸手按在窗户上，看着下方匆匆运送着尸体的猎人们。 　　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到处都散发着腐烂阴湿的恶臭气息。 　　边角沟渠当中流淌着深绿色的水，漂浮着老鼠的尸体、骨头、血沫，以及一些正体不明的物体。 　　地面上，到处都是粘腻的拖拽血迹和破碎的肢体，猎人们忙忙碌碌地进行处理，完全腐烂变质的“边角料”扔进下水道当中，还残留着新鲜血水的就喂给猎犬。 　　猎犬的低吠和吼叫此起彼伏，撕咬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饱食了人肉的猎犬，眼睛里渗出血红色的光，参差的獠牙之中不断淌出口水，散发出的气息极其骇人。 　　现在还留在这里的猎人，正在喂食着这些猎犬的人，也已经与野兽无异。 　　多次注射超越阈值的污秽之血，又采用从赤教黑巫师获取的方法强行保持清醒。 　　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一起扭曲，厚厚的衣物和绷带下，长而粗糙的毛发从佝偻如野兽的身躯上生长出来，昏黄的兽瞳充斥着混乱，随时有可能失去理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人类存在了。 　　上方的孵化仪器当中，那当初宛如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魔镜之卵，已经变成了从中央绽放的水晶花，最中间就像是光滑的弧形镜面，而四周的水晶下方和缝隙之中则是一团团臃肿蔓延的血肉。 　　孵化仪器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祭坛”，鲜血覆盖的地面上绘刻着点燃生命薪柴的法阵，而所有的尸体都在这里进行集中处理。 　　这个“祭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篝火堆，投入燃料，熊熊燃烧…… 　　直到为魔镜之卵的孵化提供足够的能量。 　　“快了……就快了……” 　　赫里斯痴迷且狂热地看向那半空当中的孵化仪器。 　　他已经能感受到那不断从魔镜之卵上传出的波形以太，一圈圈向外扩散，又被四周绘刻的法阵挡住，重新汇拢，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震颤，就像……心跳一样。 　　“多美啊，要不了多久，祂就会降临了。” 　　赫里斯的目光向上移动，盯着那粗糙的水泥穹顶，冰冷的目光流露出怨毒的光芒。 　　再往上，就是诺金的地面。 　　秘仪塔的那些骑士还在穷追不舍。 　　从摩菲死亡开始，白狼和赤教的处境急转直下。 　　一开始还能靠着对于诺金构造的信息差勉力支撑，但随着秘仪塔的高效运转，地毯式的搜寻下，他们现在只能称为苟延残喘了。 　　白狼不得不将据点分散转移到了地下，像真正的阴沟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但白狼猎人们的情况又比赤教黑巫师要更乐观。 　　群龙无首的黑巫师在此前虽然并非教派，只是有着“崇尚鲜血”的口号，但因为摩菲的强权统治，也几乎和教派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核心就在于摩菲。 　　而现在摩菲一死，最重要的心理支柱瞬间垮台，那种冲击感，让这些本来实力非常可观的黑巫师一下子变得连白狼都不如。 　　可悲的自傲和自负，让这些自诩强大的黑巫师狼狈不堪。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黑巫师确实是非常好用的燃料……” 　　赫里斯喃喃自语，看着一个猎人将一具处理过的黑巫师尸体扔进了“祭坛”当中。 　　“轰！”以太在虚空爆鸣，地面上的法阵发出了晦涩的光芒。 　　就如同向火堆里加入了柴火一样，无形的以太炽烈燃烧起来，那具尸体当中的“灵”和“肉”都被焚烧，一点点化作灰烬。 　　上方的魔镜之卵周围，那一团团血肉开始蠕动生长，贴着孵化器攀爬。 　　而那水晶花亦开始增殖，其中一片“花瓣”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逐渐舒展。 　　他真是要笑出声了，赤教的这些黑巫师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被他煽动了几句，故意让他们当了几次挡箭牌，面对秘仪塔的搜捕就直接怂了。 　　一击即溃。 　　恐慌让他们急需一个新的支柱，而还和他们保持着合作关系，并且在和秘仪塔的斡旋之中仿佛有着余地的白狼，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却不知道这个决定，让他们一步踏进了猎人精心编织的陷阱。 　　“多亏了这些好柴火，孵化进度又快了起码两倍。” 　　黑巫师沟通以太释放法术，自身对于以太的亲和度是一等一的良好，是最佳的以太容器，在这仪式当中也就等于一点就着。 　　赫里斯并不知道那个有着蛇瞳的神秘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但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通过仪式进行的饲喂，远比他们之前直接抽取生命力的方式要更加有效率，包括他们手中诺金构造的地图，也同样是那个神秘人的赠送。 　　神秘人蛊惑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烧吧，去尽情地烧吧，鲜血和生命是最好的燃料，你将给他们带来噩梦和痛苦……” 　　赫里斯于是点燃了赤教的火，又在诺金造成了恐慌。 　　但是……还不够。 　　“赫里斯大人，黑巫师的尸体已经用完了。” 　　他的一个下属过来报告进度：“还要继续捕猎吗？赤教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都在四散逃窜，不好抓，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风险。” 　　赤教总共也就那么些巫师，才过了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全都变成了养料。 　　赫里斯转头，双手按在下属的肩头，温言道：“不用了，很快你们就不用再这样提心吊胆了。” 　　另一个下属忽然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几乎全部兽化的猎人，两米五高的身躯满是毛发，手上拖着一具尸体，扔在了地上。 　　“蜘蛛……找到了我……我们五十二号街的……离这边……很近……”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蜘蛛，是由季织绪率领的，从白狼分裂出去的那一支新建猎人组织。 　　赫里斯缓缓道：“季织绪……她真是比秘仪塔那些骑士都要恶心的鬣狗，连五十二号都被发现了，这里也不再安全了。” 　　“既然如此……让他们来吧，正好这个据点也该销毁了。” 　　赫里斯居高临下，一脚踩在这尸体的头颅上，瞬间兽化成了狰狞的一头巨大直立白狼，带着些癫狂地咧嘴一笑：“这些小蜘蛛，想必也会是好用的火柴。” 第77章 该睡觉了 　　五十二号街道。 　　“轰！” 　　爆炸声响起，房屋坍塌的声音紧随其后。 　　漆黑的雨幕之中，这条已经属于疏散区范围的街道，眨眼间被此起彼伏冲天的火光覆盖。 　　“唰唰唰！” 　　猎人们的身影在雨中高速掠过，留下一道道残影。 　　街道中央被击沉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痕迹，随着又一次爆炸，终于“轰隆”一声整块连着房屋一起下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水泥地面上的积水哗啦一下顺着这坑洞的边缘如瀑布一般流了下去。 　　下方裸露出来的，正是诺金庞大的地下管道系统的一部分。 　　因为诺金上城区完全由钢铁构造，根本没有大面积的土壤绿地来提供雨水下渗的途径，所以一旦遭遇像现在这样的极端天气，就会造成严重的城市内涝。 　　因此足够可靠的下水道系统，就是城市设计必要的一环。 　　但在真的看见这深如矿洞般的地下通道之前，一般人想象不到在诺金上城区的地下，还有着这样一个纵深接近五十米的巨大隐秘空间。 　　当然，这一部分明显是一个汇水节点，一般的管道绝对没有这么宽。 　　而在这下面，却是一番惨无人道的地狱图景。 　　堆积如山的无数尸体残肢，漂浮着血丝和黄色脓液的绿水，被上方倾泻而下的水流冲刷着散开，令人作呕。 　　“白狼这些人是疯了吗？！” 　　季织绪倒吸一口气，感觉脊背一阵激寒，汗毛直竖。 　　就算她常年作为猎人活跃，见惯了生死，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景象。 　　这种冲击性并不是一个等级的。 　　在此之前，她知道白狼现在的恶行，包括屠杀行为，但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在这里像是屠宰场一样集中肢解尸体。 　　从这个地方的状况来看，这样的行为绝对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而这里……恐怕只是其中一个据点。 　　在这里把手的猎人已经和他们交上了手，那些完全不似人类的东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利爪和獠牙和他们战斗。 　　季织绪忽然产生了一种危险的预感，立刻朝旁边连续几次跳跃，躲过了射过来的几只弩箭。 　　那几乎是攻城弩一样粗壮的箭矢，深深地扎进地面当中，可以想象如果在人体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而那上面一闪而逝的铭文，象征着这箭矢的不寻常。 　　白巫师的闪殛电矢符文！ 　　季织绪瞳孔一缩，立刻再次向侧面翻滚：“小心！跑——” 　　“嗞嗞——” 　　铭文亮起，带着细小的电光。 　　“咵嚓！” 　　一瞬间，天空之上落下一道闪电，砸在了这箭矢上，紧接着又是好几道。 　　刹那间，闪耀的雷电向四周辐射而出，整个区域都被闪电覆盖。 　　被波及到的猎人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块焦炭，倒下后碎裂成块状，随后化为灰烬。 　　下方被水流冲刷而露出的通道地面上，晦暗的光芒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法阵。 　　随着这些人的死去，这法阵亮起一丝丝猩红微光，并且越来越明亮…… 　　“该死！” 　　季织绪用手掌撑着地面，回头的同时抽出了自己的杖刃，抬起头，看见了远处房顶上站着的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中年男人。 　　“赫里斯！” 　　“季大小姐，好久不见，你似乎又变强了。” 　　赫里斯淡淡地道，然后从房顶上直直地跳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你的运气可真好，是那位书店主人给予你的力量吗？可惜了，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也想去拜访一下那位……” 　　他朝着季织绪走过去，一步一步变成了兽化形态，目光中充满了残忍暴虐的寒芒。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我想，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帮到你了，不是吗？” 　　更多的，属于白狼的猎人从不知何处涌现出来，房顶上，街道上，房屋内，似乎密密麻麻。 　　他们的眼睛在雨幕中闪烁，就像是群狼环伺。 　　高浓度的污秽之血给予了他们比原来强大数倍的力量。 　　而几乎濒死的幻觉和痛苦，让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意志，只要不到无法行动的地步，他们就是最高效的杀人机器。 　　季织绪嘲讽道：“你不会是把你现在剩下的所有人都召集来对付我们了吧？那还真是荣幸之至。” 　　“毕竟，连秘仪塔都没有这个待遇，我这才成立不到一个月的小小猎人组织面子可真大。” 　　她暗讽白狼不敢秘仪塔刚正面，只能躲躲藏藏，对他们这样的零散的新的组织，却兴师动众。 　　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但实际上，季织绪从容的外表下，仍有一丝紧张。 　　她自身固然有信心能够抗衡赫里斯，但才刚获得“理性血液”不久的其他猎人，却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那些用污秽之血极限提升实力的白狼成员。 　　这一次对方既然倾巢而出，恐怕是已经走投无路，连秘仪塔都不顾了。 　　只想在死前拉更多的人垫背。 　　这也许将会是这次由魔镜之卵引发事件的终点。 　　也是她复仇的终点。 　　“嗬……” 　　季织绪化作浑身银色毛发的狰狞巨狼，脊背如耸起的山，直立着，发出了嘶吼，利爪在地面上刨出一道道深深痕迹。 　　她一跃而起，“嗖”地跨过空间，在赫里斯背后凶狠地一口咬住对方的脊椎，尖锐的獠牙瞬间刺穿了骨骼，鲜血喷洒。 　　兽与兽的厮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而在诺金城区的各个地下通道节点当中，如野兽般的畸变猎人们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听从指令踏入“祭坛”之中，亮起的腥红线条，从各个法阵，延伸向最中央。 　　“砰……” 　　隐秘的心跳声，在诺金上城区的地下响起，应和着天空上的雷鸣。 　　…… 　　林介听见外面传来隆隆的雷声，转过头，看见窗外连续劈下来的几道闪电，在夜幕之中就像是从天空上延伸下来的树枝。 　　“诺金这个鬼天气，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他皱了皱眉，“唰”地把窗帘拉上。 　　卧室内灯光明亮，虽然简陋，但是这生活了三年的熟悉地方让他倍感温馨。 　　唯一的不同是那把放在书桌上的长剑。 　　——因为不放心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林介干脆把它带到了卧室。 　　“就当是辟邪了。” 　　林介是这样想的。 　　“改天得买个剑架，把它好好放着。”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他看了看表，翻身躺在了床上，抬头看着那美丽的捕梦网。 　　“该睡觉了。” 第78章 第二个梦境 　　林介的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焦土。 　　一望无际的漆黑大地上满是裂纹，下面的熔岩缓缓流动，隐约闪烁着红光，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攒动的闪电在其中肆虐奔腾。 　　一座座倒塌的庞大废墟高达数百米，总体范围无法判断，这残留的建筑还留有曾经辉煌时的轮廓，在这大地之上，宛如受伤的巨兽，仍在呼吸。 　　站在下方往上看，便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而更远的天际，则是一片几乎和天空上的云层连接在一起的灰雾，这雾就像是什么活物一样，不断翻滚流动，隐约扭曲出奇怪的形状。 　　站在这片焦土之上，能听见这雾中传来的如风声一样的呢哝和嘶吼。 　　“这次算什么？RPG？BOSS战场景？” 　　林介咕哝着环顾四周。 　　根据上次看的那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梦是潜意识的欲望的体现。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从穿越之后，他是太久没有玩游戏了，以至于连梦里都开始展露出这种渴望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没办法，现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硬件状况完全不允许，诺金这落后的游戏产业，现在能玩玩小霸王就算谢天谢地…… 　　林介叹了口气，把思绪收回来，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么一想，就越来越感觉过一会儿交响乐BGM一响，就会有一个造型拉风、逼格十足的大BOSS登场了。 　　他若有所思地走到一根廊柱旁边，伸手捡起一块砖石残片。 　　断裂面出奇地光滑，纯白的大理石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仅仅从这残片，还有眼前纵然坍塌也依然宏伟的庞大废墟，就可以想象出，这里曾经到底是怎样一番。 　　“不过……这纹饰的风格和样式，莫名地有点眼熟啊。” 　　林介眯起眼睛，摩挲着这块碎片，把上面沾染的一些污渍拂去，仔细看着上面的纹饰。 　　一种本能的直觉和积年累月的经验，让他瞬间做出了判断—— 　　约瑟夫送来的那把长剑！ 　　虽然两者的纹饰总体造型并不相同，这残片上的图案甚至不完整，一般人看这么一眼基本上只能感觉都一样华丽，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林介是专业的。 　　民间艺术和建筑也同样是他的研究范围，这是民俗文化当中重要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进行实地调研的时候，遇见点稀奇古怪的当地特色艺术，有些地方保存得不完整，还得自己进行还原整理。 　　顺带一提，因为人文方面的研究领域多有重叠，林介有时候甚至会被隔壁考古专业的拉去充工。 　　他对于这些纹饰的风格是非常敏感的，几乎一眼就找到了两者在技艺和风格上相似的一些地方，可以断定，长剑上和着建筑石片上的纹饰是同根同源的。 　　更何况在睡前，他才刚刚出于好奇心，把那把长剑翻来覆去把玩，连花纹都描了一遍，印象仍然十分深刻。 　　“这么看来，还真是潜意识作祟，把我最近经历的东西都放进了梦里。” 　　林介挑了挑眉，放下碎片，继续往废墟中心走进去。 　　这片废墟的坍塌方向是有规律的辐射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中心，所有的建筑群形成了宛如盆地的形状。 　　林介尝试进行探索，但这片废墟的毁坏程度超乎想象，几乎都不容人进入。 　　那些焦黑的建筑基本上一掰就碎，喀啦啦就掉下来。 　　林介甚至有一次用力过猛，导致了一整块区域的建筑轰然倒塌，化作了齑粉。 　　这种毁灭一件事物的感觉，就像是在超市里捏方便面一样，有种别样的快感，甚至还想再来几次。 　　“这次的梦和上一次真是两个极端啊，地图也更广阔了，不过还是一样很有意思，而且……出乎意料的有真实感。” 　　林介看着面前升腾起来的尘埃，摸了摸下巴，有点忧愁：“唉，也只能梦里体验一下VR版的RPG场景，就当过过瘾好了。” 　　不过这样的探索也并非毫无结果，随后，他在这些废墟和焦土当中，找到了不少的尸体。 　　虽然大多数都已经和这废墟融合在一起了，甚至是“揉成一团”的状态，但还是有少数相对比较完整的。 　　林介蹲下来看着这具在角落里以扭曲姿态侧趴的尸体，瞳孔一缩，目光凝固在了尸体的耳朵上。 　　应该不是错觉，这尸体的耳朵比寻常的要更长一些。 　　林介十分淡定地把尸体翻了过来。 　　“嗯……正面看更明显了，这耳朵不是正常长度。” 　　林介尝试着伸手摸了摸这尸体的耳朵，触感意外地还有点柔软，中间有正常的软骨，和头颅连接在一起，并非是装饰物。 　　也就是说，生理构造就是如此。 　　精灵？ 　　林介想起来自己前不久才接待过的一个客人，那个特别漂亮的精灵COS小姐姐。 　　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脏东西，喃喃道：“看来这个梦确实是潜意识大杂烩。” 　　看来最近的思虑，让他的梦也变得驳杂了起来。 　　除此之外，林介还在废墟当中发现的不少武器包括制式的长剑，都和约瑟夫给的那把长剑有异曲同工。 　　他感觉这些东西之间彼此之间超乎寻常的联系，让他久违地有了一种在某个偏僻的小村落做调研的感觉，便把这些东西全都记了下来，心想等醒过来画下来，也许能为桃瑞丝家徽历史意义的重塑提供某些灵感。 　　终于，林介跨过了许多碎石瓦砾的土堆，站在倒塌的白色楼梯上，看见了废墟的辐射中心。 　　那是一块宽阔的破碎平台，平台上勾勒着细细的金线花纹，四周分不清是漆黑的石块还是堆积的尸体，上方的巨大金色穹顶已经碎裂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插进焦土当中。 　　最中央，是一个跪倒在地上的高大的穿着铠甲的人。 　　一把长剑，正插在他的心脏处，像是楔子将他倾斜的身体固定在地面上。 　　长长的金发像是瀑布一般流淌到地上，仿佛闪烁着光芒，头上戴着桂冠，身上的铠甲线条优美流畅，勾勒出修长矫健的身形，侧面的耳朵长而尖。 　　在这片焦土当中，安静下跪的人，倒握着剑柄刺入自己的心脏，就像是在为谁乞求赎罪。 　　林介的脚步声在这寂静之中响起时，他忽然抬起头，叹息道： 　　“我的救主啊，流放的灵魂已在此等待万年——” 第79章 坎德拉 　　林介刚从错位的楼梯上翻越过去，落到平台上，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台词。 　　他抽了抽嘴角，真就角色扮演呗？ 　　不过和他想的不一样的是，这好像并不是“世界终焉最终大BOSS出场决战”，而是“过场CG重要NPC临终托付新手玩家”的开局剧情。 　　“救主”之类的称呼，真是相当老套啊。 　　传统角色扮演游戏，十个玩家角色有十一个是救世主。 　　不过想想也是，以他相对来说贫乏的游戏经历，梦里也不太可能来个大创新。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说出这句台词的“NPC”身上。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男性精灵形象。 　　长长的金发和橄榄绿的眼睛，俊美的面孔几乎模糊了性别，中性美十分震撼人心，但同时又饱含着棱角，并不会觉得过分柔和。 　　结合现在这个场景，加上他的造型和台词。 　　林介大概能猜到剧情了。 　　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大灾难，而面前这个精灵，要么是罪魁祸首，要么是没能力挽狂澜，最后导致了悲剧发生。 　　而当所有人都死去之后，他清醒过来，受不了内心的自责和痛苦，于是选择了自杀或者自我封印之类的，一直承受着煎熬。 　　直到能够拯救世界、弥补他犯下错误的人出现。 　　林介觉得自己已经通过这短短一幕，把剧情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老救世主了.JPG 　　他绕着这精灵转了一圈，忽然发现那把插在他身上的剑赫然就是约瑟夫送过来的长剑。 　　这下是真的实锤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天研究那把剑，现在就干脆从那把剑出发在梦里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精灵十分没脾气地静静看着他，等林介转完了才开口道：“我必须代表王国感谢您使圣剑重放光彩，这是我无法被饶恕的第三重罪孽。” 　　圣剑……应该就是指他身上插着的，也就是约瑟夫送来的那把。 　　之前他曾经疑惑过剑上为什么会有点“脏”，后来发现调转角度之后那些黑色的痕迹就消失了，应该是剑的某种特殊工艺，比方“神物自晦”之类的，看来在梦里就变成了他的功劳了。 　　不愧是他的梦，净给他脸上贴金。 　　不过按照他这句台词，这个精灵的角色似乎更偏向于造成灾难的罪魁祸首，现在是在自我惩罚。 　　“不客气。” 　　林介面不改色地把这个功劳揽了过来，又蹲下来，和这精灵平视，饶有兴趣地道：“既然有第三重，能说说你其他的罪孽吗？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正好最近除了约瑟夫都没别的客人了，给这位仁兄开导一下貌似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般来说，这些苦大仇深的人设，往往比较孤独，缺乏交流加上心理负担重，其实是非常渴望诉说自己的痛苦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反派人物通常会有强烈的表白欲，一定要在计划达成得差不多之后当着别人的面大说特说。 　　当然，这仅仅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当然是某些作者/编剧想快速揭露真相并且给主角反杀的时间和余地。 　　引导他说出来并非伤口撒盐，而是一个宣泄的渠道。 　　更何况他自己先提起了自己的罪孽，可见也是很想聊聊天的。 　　“倘若您愿意倾听一个罪人的独白，这将是我的荣幸。” 　　精灵微微一笑，谦卑地低下头，低声道： 　　“千万年前，无光无火的时代，我因狂妄而企图弑神，为我的子民开疆拓土，最终却仅仅因直视神而陷入疯狂，此乃阘懦之罪。” 　　“我身为他们的王，却在发疯后将自己的子民几乎屠杀殆尽，亲手葬送了整个王国的一切，此乃背叛之罪。” 　　“我手持圣剑，却让它沾染同胞的鲜血，以它来封印自己肮脏扭曲的灵魂，让它从此失去光辉，将王国最后的神圣象征蒙尘，此乃愚昧之罪。” 　　“我将王国推向巅峰，又将一切亲手毁灭，往后万年，王冠便是我的枷锁，人们称呼我为——‘流放者’坎德拉。” 　　林介摸了摸下巴，暗道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 　　不过这精灵也够惨的，自己弑神不成反发疯，还连带着把自己的国家给灭了，圣剑也拿来封印自己，貌似变成了个类似剑灵的存在。 　　“你称呼我为救主？但我并没有拯救你，你的王国也已经覆灭。” 　　林介指了指他身上的剑，又看了看四周：“你还想请求我做什么吗？” 　　精灵的脸色顿时变得惭愧，仿佛自己心中的非分之想被看穿一样：“您有度的仁慈令我惭愧无地，但请您息怒，我并未僭越地觉得自己应当被救赎。” 　　他像是提出过分要求却被家长责备的孩子，颤抖地解释道：“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我的国家也早已成为了历史的尘埃，我没有资格再为这片土地做任何事情，不管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再偿还我的罪孽……” 　　林介感觉这家伙恐怕因为在万年的封印当中不断地自我谴责，导致陷入了听什么都像是在责骂他的心理障碍。 　　表面上的镇定和坦然，被别人一句随意的问话击溃。 　　“不。”林介和他对视，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自白，缓缓道：“你这是自我放弃，既然你说自己有罪，你现在又不想赎罪，那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实际上你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你的怯懦罢了。” 　　从“往后万年”这样的话来看，这里这个场景应该不是真实的，可能是这个精灵自己的心境，实际上是一个回忆。 　　而所谓屠杀殆尽也只是几乎而已，他自己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杀光了。 　　“你关注过你的国家后来如何了吗？你剩下的子民又怎么样了，是否颠沛流离，又是否在哪里重建了家园，他们比你弱多了吧，却还在辛苦努力，而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在这里自怨自艾，连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让自己有一个借口不用承担。” 　　“什么没有资格，你哪里来的资格，这是你该为你所做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煎熬，这才是你该受的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缩成一团。” 　　专业话疗带师林介呵呵一笑：“这几万年，你没有一点长进，只是在不断地后退，后退，再后退，还在等别人宽恕你，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无所作为的时候，你的子民遭受的痛苦远在你之上！” 　　“好好想想，你到底该怎么做，没有人是你的救主，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你自己。” 　　坎德拉一怔，然后随着林介说的话，完全呆滞了。 　　再然后，他看向林介的眼神就亮起了光，那是一种如孩子看父亲的目光：“您说的对，但我的愚昧根深蒂固，倘若没有您的指引，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深恐犯下同样的错。” 　　精灵匍匐下去，金色的长发逶迤，额头触碰着林介前方的土地。 　　“我想要……成为您的剑。” 第80章 弑神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想让林介在他真正行动的时候给出指导意见吧。 　　除此以外，从他的态度看，也有效忠臣服的意思……这算是新手剧情给了个初始伙伴？还是给了把村里最好的剑？ 　　林介挑了挑眉，后退两步站起来道：“你想好了？这就是你的决定？” 　　“你真正要做的事情可不是我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这需要你自己去切切实实地执行，为你所犯的罪孽，所虚度的过往，面对那些被你所遗忘的臣民，没有人会来宽恕你，如果你还是保持着那种懦弱的心态，那么还是继续龟缩在这里算了。” 　　这话可不是打击这家伙的自信心，而是激将法活用。 　　反正也不知道这梦还能持续多长时间，给一个悲剧角色做一下心理辅导，灌一口鸡汤，让他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貌似也不错。 　　他简直是正道的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正能量。 　　坎德拉重新直起身，目光沉凝地低声道：“我明白。” 　　“我的灵魂早已在万古的岁月之中消磨，作为我罪行的惩罚，那如深渊般恶毒的怨恨化作的疯狂诅咒缠绕着我，甚至变成了我……” 　　“当那诅咒消散，如今残存在这里的，不过是我灵魂最后的执念。” 　　“您说的对，我只不过是想用别人的宽恕来给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罢了，我确实没有资格，但并不是没有资格去为我的王国、我的子民做任何事，而是没有资格再懦弱下去。” 　　“这一次，不再有荣光，不再是精灵王坎德拉，我只是……一个归乡的流放者。” 　　戴着桂冠的精灵神情坚定，垂目看着这片化作焦土的大地，道：“在我彻底消亡之前，我想我确实该做些什么，而不是乞求别人能施舍什么给我。” 　　“纵然千万年后，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我的王国，但这里仍然生活着我的子民。” 　　跨越万年的时光，曾经的巨人和精灵，都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魔剑的诅咒所杀害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的疯狂、怨恨和记忆也一并缠绕进他的灵魂之中。 　　他见证了阿兹尔的历史，也看着那两个曾经辉煌的国度，最后变成了一个虚无的传说。 　　人类，在这片曾经的焦土废墟上，建立起了名为“诺金”的巨大城市。 　　如同他的王国一样繁荣。 　　精灵以及其他的魔灵和精怪隐居在了森林当中，还有小部分在人类的城市之中藏匿，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就连作为长生种的精灵们，都早已习惯了如今以家族为单位的生活。 　　历史的车轮不会等待，精灵王国不可能再重现。 　　那么就做些实在的吧，这一次，他还能再用最后残存的力量保护一次他的子民和国土。 　　与其默默无闻地消亡，不如将自己所剩无几的一切燃烧。 　　坎德拉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青年，道：“我想，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林介以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你说”。 　　“我请求您帮助我，给予我一次在最后时刻能够重新为我的子民而战的机会，请您以这把剑为武器，将那从梦境中来的神斩杀。” 　　“万年前，我怀抱着弑神的愿望，却在神的面前退却，因直视神而疯狂，最终酿成了王国覆灭的悲剧。” 　　“万年后，同样的这片土地上，我想要完成这个愿望，不为我自己，而仅仅是为了我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子民。” 　　坎德拉眼神真挚而明亮：“我将向您献上我绝对的忠诚和最珍贵的贡品，希望您能原谅我这消亡前最后的僭越的要求。” 　　这是发布任务了？不过听上去貌似并不是新手难度啊…… 　　这个梦这么乱来的吗？上来就直接杀神。 　　还是说，这其实是新手教程？ 　　而且林介并没有想在梦里还做剧烈运动的想法，这实在是有悖于“睡觉”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 　　他有点为难：“你先等等，说实在的，打架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 　　这种没干过的事情，就算是在梦里也够呛吧？ 　　他是正经的文职人员啊。 　　现在也是非常正经的书店老板，作为一个专业的人生导师，林介是有自己的偶像包袱的。 　　不太擅长是一回事，打得难看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是在梦里，前面好端端地给人开导，说了一堆高逼格的话，结果就拿着剑瞎几把平砍，就算打赢了也很丢人好吧。 　　太毁坏他光明的导师形象了。 　　林介这时候又觉得清醒梦就是这一点不好，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同时，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做出现实里做不到的事情。 　　上次在白银的梦里，他能变出一本书都已经算是想象力比较丰富的了。 　　坎德拉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桂冠，轻声道：“您不必多虑，我将会化为您的力量，乃至成为您的马驹，我说过——我会成为您的剑。” 　　他将桂冠上举，递给了林介：“我虽已不再是王，但死时，冠冕仍在我身上，而此后王国毁于一旦，也再没有人能够继承这顶王冠，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但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一文不值，我将它献给您，放下我的一切荣光。” 　　林介接过那顶以月桂树的枝条编织成的冠冕，这枝条无比坚硬，泛着白色的金属光泽，中间镶嵌着一颗月白色的宝石，非常漂亮。 　　他还没多看两眼，这桂冠就变成了白光，手腕上一热，变成了一道白色的环状痕迹。 　　“王冠已经是我灵魂的一部分，这是属于精灵王的印记，是我唯一能够用来感谢您的物品。” 　　坎德拉解释道。 　　林介摸了摸手腕，感觉……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在手腕上画了个什么。 　　“现在……”精灵从跪姿改为半跪，把手放在了胸口的剑柄上，握住，然后缓缓往外拔出来了一截。 　　没有鲜血，也没有其他的组织，精灵的胸前是一片黑洞。 　　如同光焰一般的长剑露出锋芒，将四周的昏暗废墟照亮。 　　剑身出来将近一小半，坎德拉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林介想象中的还要高。 　　林介曾估计白银有大概两米，那么眼前的精灵足足有两米五左右，只不过铠甲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十分英武优美，并不显得魁梧或者臃肿。 　　坎德拉将剑拔出大半的时候，送到了林介跟前。 　　“请您拔出来——而后我将为您而战。” 　　林介伸出手，握住了剑柄，在触碰到那冰冷的华丽的纹饰时，他看到了滚滚而来的精灵王坎德拉的一生，在那个他说的无光无火的时代。 　　他举起光和焰，如同举起太阳，逆流而上，向着神掷出…… 　　他是唯一的那个勇敢者。 第81章 你说的神，就在那里吗？ 　　坎德拉的一生扑面而来，在林介触碰到那冰冷的长剑剑柄之时，化作糅合在一起的残缺幻觉，在眼前一幕幕展开。 　　出生时，年幼时，少年时，青年时……一个优秀伟大的王逐渐诞生。 　　繁盛辉煌的帝国，宏伟壮观的建筑，身穿白袍的美丽精灵，巨大的神树，英武的狮鹫，臣民的爱戴欢呼，以及，燃起的火和拔出的剑……最后是无尽的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于自己亲手毁灭自己国家的经历讳莫如深，或者是因为当时已经失去理智发了疯，后面的画面全都十分模糊。 　　扭曲旋转的视野当中，间或夹杂着一些诡谲的画面。 　　似乎是他所说的那些，像是缕缕棉絮一样缠绕在他灵魂当中，最终不可分割的，来自被他所杀之人产生的怨恨。 　　等到天旋地转的视野恢复正常，一簇明亮的火焰忽然在眼前跃动。 　　这一切闪过也不过是一瞬间。 　　林介眨了眨眼睛，眼前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他手中正握着那把从坎德拉胸口拔出来的“圣剑”，平滑如镜的剑身像是白色的流焰一般，洒落光辉，就像是真正的火焰一般将四周照亮，形成了一个光圈。 　　照亮……？ 　　林介抬起头看向周围，这里已经不再是那废墟中央的平台上。 　　周围涌动着灰色的浓雾，雾气以格外浓稠的质态翻滚流淌，从光圈的边缘游弋而过，那种有如活物般的感觉愈加明显。 　　而没有被照亮的浓雾更加深远的部分则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上方的天空有一道巨大的裂隙，四周的云层中奔流着猩红的电蛇。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中出来一样。 　　林介顺着剑看见了自己的手，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这双手包覆着泛光的金属手甲，然后是臂甲。 　　并且从他的感觉来看，这双手并不是他的。 　　他低了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盔甲，和坎德拉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只是光彩更加明亮，隐约有种虚幻的感觉。 　　而当他的余光瞥见一抹黄金色，并且看见一只黑色的锋利钩爪就在自己左后方时，立刻明白，他身后还跟着一只正警觉地看向四周的狮鹫。 　　林介这下意识到了。 　　他懂了。 　　他穿过那些记忆的片段，来到了坎德拉的回忆当中，然后成为了他。 　　这算是……另类的梦中梦？ 　　好吧，从一个梦的角度来说，也算十分合理了。 　　毕竟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起码到现在为止的剧情都是有理有据，顺理成章的。 　　坎德拉既然说他想要再次守护自己的臣民，那么这里就是战场，或者说副本？ 　　而眼下这个氛围，俨然就是要出大boss的节奏。 　　林介看着手里的剑，回想了一下坎德拉的话，这个精灵王拥有力量，但却对神有着畏惧，于是他请求林介给他指导，让他不会犯下同样的错，用这把圣剑斩杀另一个新出现的神。 　　所以他现在就成为了坎德拉需要的理智和指引，干脆就直接接管，或者换个说法，叫做驾驭了他的灵魂。 　　所谓的“马驹”是这个意思？ 　　“坎德拉？” 　　林介忽然想起来那现在这位精灵王先生，应该是在这把剑里面充当剑灵了。 　　“是。” 　　坎德拉优雅醇厚的声线响起，依然带着尊敬。 　　“你说的神，就在那里吗？” 　　林介握着剑指向天空，坎德拉的记忆在蠢蠢欲动，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利落的震鸣声。 　　“轰隆……” 　　天空上传来阵阵沉重的雷鸣，闪电瞬间布满云层。 　　那道巨大的裂隙中间，一只带着鳞片的手掌从中伸出，手中持着一把斧头。 　　…… 　　“哈……哈……” 　　季织绪喘着气，流动的以太将雨水蒸发，银色的毛发自然飘动，令她看上去十分具有威胁性。 　　她仍然保持着空庭之狼的形态，目光凌厉地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赫里斯，露出自己的獠牙。 　　雨越来越大，哗啦哗啦的嘈杂声音淹没了一切。 　　四周一大片区域全部被摧毁，大量的房屋倒塌，之前塌陷的那个坑洞不断扩大，不知道是否炸毁了哪里的下水道口，下面此刻奔流着裹挟尸体的污水。 　　鲜血在不断滴落，季织绪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模糊。 　　她果然还是不够强大…… 　　猎人尸体到处都是，但他们的形态已经扭曲不成人形，从身上各处生长出来的毛发开始蠕动，异变的肢体上长出了肉瘤和眼睛。 　　这些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梦兽。 　　白狼最后的反扑惊人的疯狂，包括对面的赫里斯，那头魁梧的巨兽的眼中满是暴虐嗜血，没有半点人类的意识存在的痕迹。 　　他们根本没想活着，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刻，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报复。 　　“吼！” 　　赫里斯仰天咆哮，接着“砰”地一声重重锤在地上，路面随之碎裂。 　　他狞笑着随手一扫，把那些猎人的尸体扔进了下面的水流之中。 　　“噗通！” 　　季织绪听见尸体落水的声音，下意识往下看，却看见了一个隐约的漩涡正在污水当中形成。 　　她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兆。 　　闭了闭眼睛，她回忆起在战斗过程当中赫里斯一直没有远离这个深坑，并且不断以有意无意地在战斗中，把那些死去猎人的尸体全都推进了坑中。 　　不对劲！他是故意的！ 　　他们故意死守这里，让他们以为这里是被捣毁的孵化场，但并不是！ 　　季织绪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上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赫里斯的脸。 　　那张野兽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祭品已经足够了……” 　　赫里斯张开双臂，下方的水流之中，血红色的光芒亮起，组成了一个法阵的形状，随后光芒延伸成一道直线，指向了一个方向。 　　另外四个点也同样汇聚到了一起，最终全部落在了真正的孵化器上。 　　“咔嚓咔嚓……” 　　孵化器逐渐破裂，中间的水晶花彻底绽放，中央光滑的镜面中间出现了一个猩红色的小点，随后晕染开，镜面开裂，如同破壳，其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轰！” 　　一道自下而上发出的猩红闪电，将整个漆黑雨幕分成了两半。 　　季织绪猛然抬头，刹那间瞳孔紧缩，汗毛倒竖。 　　云层中，一个庞大的足有近千米的人形生物缓缓站了起来，周身聚集着闪电。 　　祂全身覆盖着湿滑的鳞片，头颅扭曲得不像是人类，垂下来的数条鼻子很长，不断地蠕动着，口中长出凸出的牙齿，臃肿庞大的躯体像是一座山，呼吸时发出宛如雷鸣的声音。 　　雨水落在祂身上，又如瀑布般流淌下来。 　　赫里斯大笑起来，目露狂热，振臂高呼：“神啊！伟大的雨之神！庆贺吧，祂诞生了哈哈哈哈哈！” 　　…… 　　注：雨之神的原型是玛雅神话中的雨神和雷电之神恰克，同样也是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特拉洛克，加上了点克总的形象。 第82章 神话再临 　　中央区，真理会办公厅最高会议室。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听着那冰冷的机械音播报，面前的屏幕亮着淡淡的蓝光。 　　“编号A3四级武器库权限申请已投票通过。” 　　“编号A3发起以太歼星炮启动申请投票。” 　　“申请已通过。” 　　“请各部门回到自己的岗位，以太歼星炮准备就绪……” 　　…… 　　季织绪仰望着那高达上千米的庞大人形生物。 　　闪电和雷云在祂身边聚集，遮掩了祂山一般身体的一部分，全身的鳞片如同狰狞盔甲，覆盖着一层油亮滑腻的粘液，手中持着一把漆黑的闪电形斧头，还有一面盾牌。 　　而再往上，只能隐约看见扭动的长鼻，还有他那双充满了白色电光的双眼。 　　这样巨大的体型，就如同是神话传说一般震撼，和祂脚下的那些渺小的城市格格不入。 　　然而，在这暴雨倾泻的城市当中，这本该立刻被人注意到的巨人，却并没有引发更大的恐慌。 　　祂伴随着闪电而来，同时也打开了一扇门。 　　季织绪知道，包括其他所有的超凡者都感应到了。 　　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现实了……梦境裂隙已经打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 　　魔镜之卵之所以被称为魔镜之卵，第一点就是因为它在“幼年时期”，拥有引诱人心的力量。 　　能让接触目睹它的人，对它产生贪婪的独占之情，接触得越久，就越严重。 　　它以此来控制其他生物，为自己所用，为它提供必要的养分。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寄生魔物。 　　所以通常如果发现了魔镜之卵，一般做法就是直接销毁。 　　如果一定要拿它做什么而不得不接触，就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否则很少有人能够从它造成的影响当中自己恢复过来。 　　第二点是，在“成年时期”，也就是吸足了养分之后，它就会变成梦境生物孵化的“卵”，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梦境生物可以通过它来到现实。 　　换而言之，魔镜之卵其实是一道活着的一次性传送门。 　　远古时期，巫师们将它当做是梦境生物刻意设计出来的前锋和哨兵。 　　秘仪塔和真理会迅速采取了行动，并且几乎已经将白狼和赤教消灭，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平息下去……一般情况下，这么一点时间也是绝对不够魔镜之卵孵化的。 　　白狼屠杀的民众提供的养分也不够打开足够大的梦境裂隙，但谁知道他们不但干脆直接把赤教的人给拿来当了祭品，而且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因此没有人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突然，如此猝不及防地，梦境裂隙就这样被打开了。 　　季织绪深吸两口气，缓缓地往后退去，然后转身朝着远处飞奔。 　　钢铁意志支撑着她保持冷静和理智，将来自本能的战栗和恐惧压了下去。 　　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现在的最佳选择——就是逃跑。 　　毁灭级她尚可全力一拼，但也没有太多胜算，而眼前这就算不动也已经散发出神明级威压的存在，还是让秘仪塔和真理会来解决吧。 　　赫里斯癫狂的笑声在身后隐约传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赫里斯在迅速抬高的积水当中摇摇晃晃跋涉前行，朝着雨中的神明走去。 　　不过几步之后，他就高举手臂，目光狂热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呓语，眼中充满了诡异的光，浑身上下高速长出肿胀的肉瘤，随后爆裂开来，伸出扭曲的肢体，整个身体四分五裂。 　　又走了几步，他蹒跚停步，“噗通”一声倒在了水中，眨眼间没了踪迹。 　　他杀光了赤教的黑巫师，暗中屠戮了成百上千的平民，献祭了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白狼，心心念念召唤出来的神，就在不远处，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到死，赫里斯都还保持着因为被魔镜之卵蛊惑的对祂的莫名崇拜。 　　季织绪抬起头，那庞大的神明级梦兽发出人类难以想象的沉重嘶吼，举起手中漆黑的斧头，轰然劈击云层。 　　一瞬间，斧头亮起刺目的光芒，在他手中像是一道真正的闪电，向上向下伸出枝丫，连接了天地。 　　云层中电闪雷鸣，无数道闪电向下方坠落，毁灭周围的一切。 　　从梦中被召唤出来的“神”，展开了祂的领域。 　　…… 　　“全员就位，真理会将进行第一波歼星炮打击，一到四组负责进行梦境边缘渗漏出来的梦兽清理，五、六两组，按照既定计划准备进行第二次进攻，剩余人员全都配合歼星炮进行掩护……” 　　格雷沙姆·温士顿，现任光辉大骑士之一，秘仪塔战斗科科长正对着通讯仪大声喊话。 　　指挥完之后，他放下通讯仪，看着远处的庞大雨神，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朝副官喊道：“约瑟夫呢？！” 　　副官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已经联系过他了，他问了梦兽出现的位置，说……这头梦兽是自寻死路，我们不用那么紧张。” 　　温士顿一愣，莫名其妙地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自信了？不过，倒是很有当年的风范……” 　　他还没说完，余光就看见了一抹极其明亮的光芒。 　　“歼星炮？这么快……” 　　温士顿眯起眼睛，然后脸色丕变：“不对，那不是歼星炮！那是谁？！” 　　……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会议室当中只剩下了安德鲁一个人。 　　“砰！” 　　“该死！”安德鲁站在会议桌前，忽然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外面的沉沉雨幕和不断闪烁的雷电。 　　他难得地失态了，因为他的决策失误，让白狼这个本来构不成威胁的小麻烦变成了足以启动歼星炮的大麻烦。 　　真理会虽然并不惧怕神明级的威胁，但并不代表神明级度他们来说就很容易对付，他们只是有和神明级战斗的能力，该付出的代价还是一样惨痛。 　　如果做足了准备，对于真理会来说，有条不紊地铲除掉一个神明级的存在是并不困难的。 　　但现在事发如此突然……他简直能看见同为副会长的戴蒙德眼底的嘲讽。 　　但安德鲁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家书店一定在背后充当着不为人知的角色。 　　失灵的以太监测网络，这个不知名的大型法阵，包括之前他们对于诺金构造的异常熟悉，都绝对不是白狼能够掌握的。 　　而他们在白狼据点，和这些猎人的手法中，找到了王尔德的留下的痕迹，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等等，那是什么？！” 　　安德鲁瞳孔一缩，快步走到了会议室实时反馈战场情况的以太监视器前面，看着其中变换的画面，他伸手将其中一块放大。 　　漆黑的雨幕和天空中，一道如同熊熊燃烧白焰的光明身影从雷云连接地面的边缘显现出来。 　　他身形虚幻，笼罩在光明之中，身下骑着巨大而雄武的狮鹫。 　　狮鹫张开翅膀，发出尖利的鹰啼，仿佛是载着它的主人，从神话中走了出来。 　　此刻，不管是秘仪塔还是真理会的人，都可以看见身穿铠甲的精灵金色长发随风起舞，橄榄绿的眼睛当中似乎充满了肃杀，手中拿着如同流焰的长剑。 　　安德鲁不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总觉得几乎就是下一个瞬间，精灵掷出那团光和焰，化作一道拉长的白线，瞬间贯穿了雨神的头颅中央。 　　剑光回环，重新落回他手中，震鸣声如同庆贺凯旋。 　　雨之神发出痛苦的低吼，祂全身从头颅开始相继碎裂，眼中充盈的闪电熄灭，随后轰然倒了下去，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溅起洪水般的巨浪。 　　而此时，安德鲁后退着撞到了桌角，回过神才发现距离下达启动歼星炮命令，还不足十分钟。 第83章 雨停了 　　“轰……” 　　雨中，如山一般庞大的雨之神倒在了地上，被推开的水花冲垮房屋，被祂压到的区域化作齑粉，滚滚的烟尘升腾而起，又因为磅礴雨水而只能徘徊在地面附近。 　　“神明”的尸体前方，如同在熊熊白焰当中满身光明的精灵骑在狮鹫上，手中的长剑斜斜指着地面，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身姿英武，势不可挡。 　　那臃肿雄伟的神躯在倒下之后，瞬间有一半化作了水汽，一半化作了闪电。 　　水汽向下坍塌成了洪流，闪电向上奔窜直入云层。 　　眨眼间，这刚才还在催动自己领域，气势汹汹带来雷霆和灾难，让真理会和秘仪塔全都严阵以待的雨之神，就彻底湮灭成了以太，回归到了虚无的梦境当中。 　　“哗啦……” 　　冲向狮鹫的洪流自动向两边分开，鹰爪下的积水倒映出精灵俊美的容颜。 　　在周围幽暗漆黑的环境和如同神话一般的神陨画面衬托下，精灵就如同耀眼的太阳一般散发出灼目的光辉，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秘仪塔的人此时才如梦初醒。 　　“额，科长……现在我们该，该怎么办？还继续吗？” 　　通讯仪当中传来了第一组组长阿诺德的声音，语气显得有些凝滞和迟疑，隐约还咽了口唾沫。 　　温士顿紧紧盯着那精灵，沉声道：“全部原地待命，按照原本的安排行动，保持警惕和战斗状态，联系真理会，分析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 　　温士顿结束通话，拔出了自己的剑。 　　战斗还没有结束。 　　或者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才是此刻最大的危险。 　　从刚才的画面来看，这家伙很有可能，也是从梦境当中出来的生物。 　　在场的人全都是属于超凡者之中的精英了，对于那些只流传在超凡者之中的远古王国的神话传说多多少少都有点了解。 　　眼前这既视感十分强烈的画面极具冲击力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精灵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另一方面则是这画面简直是那个古老的国度神话的再现！ 　　名为坎德拉的月之精灵王，直视神明之人，大瘟疫的源头。 　　曾在黑暗中举起火焰，为自己的臣民开拓光明之地，虽然最终这个传说的结局以悲剧结尾，但那种英勇无畏的精神却为人称道。 　　但谁都知道，那个名叫坎德拉的精灵王绝不可能复活，他在万年前，就已经用自己的佩剑自杀，灵魂带着怨恨缠绕在剑上化作诅咒。 　　而那把剑也变成了有名的魔剑，杀死它的每一代主人。 　　既然坎德拉没有复活，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这古老的英灵，重新唤醒了。 　　温士顿忽然瞳孔紧缩，那把魔剑！对了，那把魔剑应该在约瑟夫手里才对！ 　　他拿出通讯仪：“约瑟夫！你……” 　　但他还没开始问，对面就已经咋舌道：“温士顿，冷静，我看见了——” 　　“我已经在战场上了。” 　　匆匆赶来的约瑟夫正站在其中一栋楼房的废墟上，拿着通讯仪，看向远处那神话般的画面，目光中残留着震撼。 　　虽然他想到了书店一定会出手，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深呼吸，道：“魔剑在前几天刚刚进行了转交，是直接通过长老席做的决定，你也不用怀疑，在这里的确实是坎德拉，他在我脑子里说了十几年的话，我对他熟悉得很。” 　　温士顿吃惊地抓住了关键词道：“转交？转交给了谁？！” 　　“114号I级档案，113号的主人，林介，林老板。” 　　“……那个书店主人？” 　　“所以我刚才就说过了，不要那么紧张。” 　　“呼……” 　　温士顿长出一口气，又道：“那么现在呢？你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吗？他又是……怎么召唤出精灵王的？等等，他又要做什么？” 　　在那片还未消散的闪电雷云当中，梦境裂隙还没有合拢，下方的精灵身下的狮鹫忽然展翅换了个方向啼叫着，精灵朝着一个方向举起了剑，剑锋和眼神一样锐利。 　　副官猛地尖锐地叫喊起来：“歼星炮！” 　　歼星炮！ 　　“什么？！”温士顿猛抬头，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点刺眼的光芒：“真理会没有取消？！” 　　…… 　　真理会确实原本打算暂时取消，暂缓攻击先进行观察，但此刻武器库全权限还在副会长安德鲁手上。 　　“给我发射——那家伙就是从梦境当中出来的，那是梦兽！梦兽与梦兽之间的斗争不具备正义性，仅仅是它们内部的弱肉强食，懂吗？这样一个比刚才还要危险的存在，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安德鲁一边将反对者驳斥，扔出了手里的分析表，证明了那狮鹫上的精灵骑士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梦境生物，一边下达了继续发射歼星炮的命令。 　　刚刚暂缓蓄能的歼星炮重新继续，并在几分钟后完全准备好，对准了视野中的精灵。 　　“轰咻——” 　　庞大的以太能量汇成一道光，带着毁灭的气息，眨眼到达战场。 　　精灵举起长剑，盔甲铿锵作响，皱眉看着远处，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有点诧异地道：“还有二阶段？还是召唤的小怪？算了，一起砍了。” 　　说砍了就砍了。 　　精灵王握着手中的长剑，驾驭着狮鹫腾飞而起，剑光如火般炽烈，由上到下，劈开一切，和以太歼星炮轰然碰撞。 　　“——！！！” 　　火和光相撞，高能以太形成了一个球状力场，地面大块大块碎裂，被白光吞噬。 　　刺目的白光冲天而起，射入了漆黑的雷云漩涡之中，大量的雨水和云层都被蒸发，空气都被排空，形成了一整块的真空区域。 　　…… 　　云层被破开，透出一丝刺眼的光芒。 　　“雨停了。” 　　身穿工作服装的机械学研究人员正在爬梯子，看见远处的天光时，朝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这里是位于上城区和下城区之间的城中城，名为“机械轮回”，一个专为真理会的研究开辟的区域。 　　整个城体下沉到上城区的中央，拥有如同蚁巢般复杂的结构，其中布置着无数的工厂和实验室。 　　旁边手中拿着一叠资料的研究人员头也不抬：“就算天塌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先做好自己的任务。” 　　“话是这么说……” 　　“嘀嘀。” 　　爬梯子的研究人员拿出通讯仪，脸上一变：“出事了，‘泥胎计划’的工厂报告发生了袭击。” 第84章 天真的塌了 　　“你说什么？” 　　拿着资料的研究人员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神情迷茫地抬起头道：“什么发生了袭击？” 　　“让你不带通讯仪——‘泥胎计划’的工厂报告发生了袭击！” 　　爬梯子的研究人员快速从梯子上哒哒哒爬下来，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次。 　　“有人闯入了机械轮回，编号01、07、13的工厂全部被毁，先不说储存的材料和物品，第三批那些半成品人造人还有新炼制的一批贤者之石全都在那里——事情大条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得赶快去安全区集合，07号工厂可离这里不远，万一那些还没能稳定下来的贤者之石被引爆，这里都得融化！” 　　拿着资料的研究人员脸色也瞬间惨白，神情有些慌乱，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迈斯，我们往这里走，这里比较快。” 　　迈斯从梯子上下来之后拿上放在地上的工具箱，点点头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唉，真是可惜了，那些人造人样品是至今为止最完美的一批，虽然大部分还是胚胎阶段，但是生命体征始终非常平稳，以太亲和度也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50%……” 　　他念着念着，道：“里克，你说谁会来袭击我们？趁着我们把大量力量和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新出来的I级梦兽上，这个时机挑的也太准了。” 　　里克捡起因为慌乱而洒落的几张资料纸，道：“别管那么多了，你在这操心难道就能替上层做决策吗？我们赶紧先走吧！等下要是真炸了，我们可就没命了！” 　　他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砰地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就看见一道厚重的防爆门从高处坠落下，依稀可见那扇门变形的样子。 　　门从眼前唰地划过，随后下方遥遥传来一声落地的金属碰撞声。 　　这里是两个主要的工厂群之间的连接过渡地带，呈中空的球形，中间架设了许多通道。 　　两人下意识低头去看的瞬间，上方又是“轰”地一声。 　　这一次，声音更加响，更加猛烈。 　　可以看见不远处架设的一个横空通道尽头冒出了滚滚的浓烟，眨眼间已经覆盖了上层。 　　两人对视一眼，看见了惊恐万分的对方，真炸了！ 　　“快跑！” 　　这两人火急火燎一路跑，中途迈斯的通讯仪忽然又嘀嘀地响了起来。 　　迈斯把通讯仪打开来，看了一眼，脚步顿时凝滞了。 　　“怎么了？” 　　里克把一道门打开，回头问道，却看见了迈斯如丧考妣的灰败脸色，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迈斯颤抖道：“以太歼星炮被摧毁了。” 　　里克目光呆滞了一瞬间，然后猛地扑过来抢过通讯仪，看见了上面的信息。 　　“各部门全体人员请注意，以太歼星炮被摧毁，立即进入一级警戒状态，D级及以上人员请勿擅离岗位，A级、P级人员请尽快前往安全区……” 　　他刚看完不久，通讯仪就发送了第二条信息。 　　“各部门全体人员请注意……” 　　紧接着第三条，全都一模一样。 　　尽管里克已经陷入了震惊当中，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发三条？强调？” 　　“你没有看过工厂注意事项手册里面的通知格式部分吗？” 　　迈斯面无表情，见里克摇头，幽幽道：“同一事项每个通知只能发一遍。” 　　里克沉默了一下，艰难道：“也就是说……总共有三门以太歼星炮在刚才被连续摧毁。” 　　迈斯看着上方已经停下雨势但依然漆黑昏暗的天空，听着不远处的工厂传来的倒塌声。 　　他感觉天好像……真的塌了。 　　…… 　　“轰……” 　　钢铁构建的建筑框架倒塌下来，爆炸声响起，熊熊的火焰从焦黑的建筑当中蹿出，火舌舔遍地面和墙体，到处都充满了刺鼻灼热的烟气。 　　地面上洒落的试剂液体被火焰点燃，连带着周边的可燃物烧得更加凶猛。 　　一个个陈列的透明玻璃容器已经全部被人打破，玻璃碴子碎了一地，淡蓝色的胚胎培养液从中流出，其中的胚胎惨白失去生机，只有一些注射维生物质的管子软塌塌地垂落，还在滴着液体。 　　“快！先检查有没有贤者之石残留，陷阱全部排除，再看看有没有受伤和死亡的人员，尽快进行判断和救治。” 　　“砰！”大门被撞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学者闯了进来，机械装甲漆黑哑光，一半接入体内，一半裸露在外，将他们修饰得冰冷矫健。 　　先是左顾右盼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异常的以太波动，这才举起手中的枪械武器，开始了对于火势和伤亡人员的处理。 　　“仔细检查，把任何发现全都汇报给我，一点痕迹都不要遗漏。” 　　门口站着的是这个工厂的负责人，他沉着脸看着实验室当中的惨状，神情难看到了极点。 　　有人闯入了这里，并且把所有的人造人样品全都摧毁了。 　　“报告，发现六名研究人员，五名已死亡，一名尚有呼吸，已送往救治。” 　　“报告，发现残留的以太痕迹，图像分析已上传。” 　　“报告，1374号、1383号、567号、277号样品缺失，实验数据已上传。” 　　负责人眼神一变，从数据库调用了这四组实验数据。 　　这四个样品的数据都属于非常优秀的范畴，三个是第三批的实验样品，一个是第二批的。 　　其中有一个第三批的更是目前为止表现最完美的样本，可见这个闯入者十分具有目的性。 　　而残留的以太痕迹是在实验室中央引爆的贤者之石，而以实验室的防备程度，绝不可能无知无觉让一个外来人员站在实验室中央进行这样的操作。 　　也就是说……这个摧毁并洗劫了实验室并且现在正在被追捕的人，也许并非闯入者。 　　而是真理会内部成员。 　　…… 　　“唉，真是惨啊。” 　　运送伤员的学者看着担架上躺着的伤者身上血糊糊的伤口，忍不住道：“幸好我们只是负责医疗方面的，在这种高危的实验室里工作真是要命。” 　　前面的学者回头看了一眼，伤者半张脸几乎都没有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是啊，这也就剩半条命了吧。” 　　后面的那个好奇道：“话说回来，你有见过她吗，我之前在这个实验室里的时候好像没有见过这个年纪的女孩……”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翻伤者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 　　“嗤！”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突然刺出，如刀锋般穿透了他的喉咙，鲜血洒落的一瞬间，伤者一跃而起，在前面学者回头的刹那，手臂上下交错，拧断了他的脖子。 　　两具神情错愕的尸体软软倒下。 　　穿着学者白大褂的伤者如猫一般敏捷，悄无声息地打开通风管道钻了进去。 　　只留下一地鲜血缓缓弥漫。 第85章 不客气 　　闪电划过，一瞬间照亮了漆黑浓雾翻滚的轮廓。 　　巨大的神明尸体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远处发起远程攻击的不明物体也没了动静。 　　“这BOSS战就算结束了？” 　　林介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的剑，控制着狮鹫往前走了两步，如火焰一样明亮的剑把前方照亮了一些，但被雾气笼罩着的地方还是一样安静。 　　最后冒出来的敌人，讲道理其实还是挺让他感觉意外和措手不及的。 　　主要是出现的时机很突然。 　　他才刚沉浸在这无比拟真的“VR游戏”体验当中，坎德拉身体的本能和他作为剑灵的灵魂，让战斗就像是真的开了新手指引一样，难度下降了相当大一截。 　　林介觉得自己是在挂机，真正在打的那个其实还是坎德拉，他只是提供了一点方向性的决定。 　　而且这个梦里的神，显然并不是当初让坎德拉看了一眼就发疯的那个神。 　　和坎德拉记忆当中的那个神相比，这个看起来非常厉害的神就只剩下了气势。 　　按照坎德拉的说法，万年后又重新出现了新的神，对他的子民们产生了极大的威胁，所以他听从林介的意见，决定在消亡之前全力帮助他们，面对过去的自己，然后再次向神发出挑战。 　　用相似的经历，来弥补当年遗憾。 　　林介对于坎德拉听取意见知错就改的行为表示赞赏，并且觉得在梦里自己的想象力果然是无敌的。 　　这个BOSS光从外表来看，那巨大的身躯压迫感真是爆棚，然而真实战斗力就不怎么样了。 　　不过反正是在梦里，怎么样都是合理的。 　　黑雾远处，只有雾气当中隐约的如同风声一样的嘶吼和杂音还不断响起。 　　坎德拉的声音忽然从心底传来，带着一丝释然：“结束了……感谢您的帮助，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后的愿望，也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守护了我的臣民和土地，万年时光已过，一切随风而逝，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逃避永远比面对更加容易，若非您的指引，我恐怕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真正的一面，我的懦弱和卑劣。” 　　“谢谢。” 　　林介心中一动，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华丽精致的手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整条手臂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变成了金色的粒子，随风散去。 　　果然是这种结局么…… 　　林介想想也是，坎德拉毕竟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他的怨恨和不甘缠绕在了剑上，才令他的灵魂经过万年也没有磨灭。 　　从林介感受到的坎德拉的记忆来看，他在没有疯之前，确实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贤王。 　　对他来说，能够牺牲自己剩下的所有力量去重新守护自己的国家，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只是曾经他因为自身的自我谴责和怯懦，不敢再去面对过往一切。 　　林老师这一碗鸡汤灌下去，效果拔群，不仅直接把人心结解开，甚至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把这个附在剑上的怨灵给“超度”了。 　　“虽然自身消亡，但终于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和国土，这样对他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这个‘副本’就算是最终通关了吧。” 　　林介一边心里想着，一边露出微笑，挥了挥手：“不客气。” 　　坎德拉的身体逐渐瓦解，金色的粒子闪烁着光芒，散落向四周。 　　光芒所及，黑暗随之退却，被浓雾覆盖的土壤裸露出来，长出了漂亮的摇曳着的鲜花。 　　万年前的国度，繁花似锦。 　　…… 　　焦土般的战场上空，半空中残留下来的水汽化作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 　　烟尘弥漫，被风缓缓拖动着。 　　那厚重的云层漩涡已经被冲天的庞大以太能量冲散，持续了一月有余的暴雨，终于迎来了结束。 　　驾驭着狮鹫的精灵犹如战神一般凛然屹立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 　　剑锋倒映着前方的大坑和一片末日景象的废墟。 　　这场交锋也仅仅持续了几分钟时间，但所有关注着参与着这场战斗的人，都亲眼目睹了精灵是如何正面硬扛以太歼星炮，又是如何将真理会三门以太歼星炮全部摧毁的。 　　秘仪塔的骑士们目瞪口呆，全员都陷入了几秒钟的呆滞状态。 　　尽管温士顿还在通讯仪当中喊着“保持冷静，维持警惕”，但靠近梦境边缘位置的一些人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乱成了一团。 　　真理会那边更是死寂与鸡飞狗跳并存。 　　温士顿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命令能被完整执行的可能性不大，他自己现在背后和额头都是一片冷汗，拿着通讯仪的手心更是一片湿滑。 　　“呼……”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了那从传说中走出来的坎德拉王。 　　然后他瞳孔一缩，发现了精灵的身体开始虚化，消散变成了光点。 　　温士顿随即感受到了梦境范围的缩小，以太波动随之开始变得微弱。 　　他按照经验判断随着那神明级梦兽的死去，梦境裂隙开始自动关闭，但仍紧紧盯着那精灵没有放松。 　　既然是自动消散，就说明他应该确实是被人召唤出来的远古英灵，并且有人在背后下达命令，操纵他的行为。 　　幕后黑手最大的可能性自然就是那个书店主人。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然后温士顿就看见即将消散的精灵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一样，露出了十分光明璀璨的笑容，朝着前方挥了挥手，道：“不客气。” 　　他说，“不客气”。 　　温士顿忍不住看向了精灵的目光所在，那正是刚才被他打得体无完肤的真理会方向…… 　　众所周知，不客气是用来回应谢谢的。 　　也就是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用谢我把你们打成这副样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 　　“砰！哗啦！” 　　怒锤桌子的声音紧接着大量东西被人扫到地上的声音。 　　会议室内，以太监视器的屏幕上，精灵微笑挥手说着不客气的画面如此刺目。 　　安德鲁的脸都快气歪了，紧咬牙关，嘎吱作响，五官扭曲，浑身颤抖，展现着极致的无能狂怒。 第86章 林老板说得好 　　如果精灵单纯只是说了句“不客气”，或者说刚才真理会并没有继续发射歼星炮，事情还停留在“从传说中走出来的坎德拉王重新上演弑神者的神话”这一步上。 　　那么还可以用他是在说“不用谢我帮你们把这只神明级的梦兽干掉”来解释。 　　然而实际上，一片狼藉的现场还保留着以太对撞的痕迹，被摧毁的歼星炮恐怕还残留着余温。 　　坎德拉就在这样的情形条件下，微笑着朝真理会的方向挥挥手说了句不客气。 　　除了嘲讽真理会之外，别无他想。 　　但最关键的是，传说中的坎德拉王，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并不是这样“轻浮”的，也就不由得让已经有些想法的人产生了联想和猜测。 　　——这个动作，是否是召唤他出来的，那个幕后的人示意的。 　　这就不由得让人想到非常恐怖的一点。 　　那个很大可能存在于幕后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出手，而仅仅是他召唤出来的英灵，就已经把真理会打得体无完肤。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次性的召唤产物，然而谁又知道幕后之人将其召唤出来花费了多少力量，毕竟从刚才到现在，这附近也只有这一处强烈的以太波动。 　　这是否说明，对于幕后之人来说，这微不足道…… 　　安德鲁砸在桌子上的拳头握紧，从紧缩的肌肉拉扯之中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颤抖。 　　这颤抖在提醒他，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愤怒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他内心在此刻产生的恐惧。 　　当恐惧达到了极点，也就变成了愤怒。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扭曲阴沉，直到耳边传来的冰冷提示音让他如梦初醒。 　　“因违反相关条例，您的所有权限已被强制冻结，并进入待审核状态，请勿随意走动，在原地等待……” 　　安德鲁睁大眼睛，霍然转身。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堆穿着漆黑装甲的恐慌级学者手持枪械对准了他，其他部门的管理者陆续赶到，真理会的另一位副会长从中间走了出来。 　　“安德鲁。” 　　戴蒙德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道：“我想，你知道自己这次犯下的是多大的错误，而真理会又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安德鲁看着面前年轻的新晋不久的同级，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与以往没有不同的笑容，道：“我确实决策失误，但我做出判断的依据和流程全部无误，我唯一承认的错误，只有对于敌人的实力判断，而这一条，更应该归咎于……”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急功近利和这段时间在书店问题上连连受挫积蓄的心态失衡，才是导致他这次决策失误的根源。 　　否则按照以往他的习惯，他一定会再谨慎一些，再仔细一些。 　　戴蒙德耸了耸肩：“这些话你没必要和我说，你现在更应该考虑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后续问题，比如那三门歼星炮，还有其他一些需要解释的地方……据我所知，你似乎一直在追查着那个I级书店，并且有很大的敌意。” 　　“这又怎样？” 　　安德鲁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这次召唤梦兽的是白狼残党吧，和书店有什么关系？” 　　戴蒙德看着他，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秘仪塔刚刚联系了我们，召唤了坎德拉的，确认就是那位书店主人。” 　　安德鲁脸色骤变，如遭雷击，满脸的不可思议。 　　戴蒙德继续道：“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才做出了针对行为，并且因为你，被评定为友善的书店主人才采取了主动进攻，最终导致了真理会惨重的损失。” 　　安德鲁怒道：“无稽之谈！我……” 　　他解释到一半，戴蒙德就打断道：“我说过了，这些话对我说可没用。” 　　安德鲁怒火中烧地瞪过去，看见戴蒙德镜片后戏谑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 　　不止是他对于这个年轻的同级有着嫉妒之心，对方也一样想把他拉下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他这次是真的作茧自缚。 　　安德鲁脸色灰败，忽然产生了无力之感，但这时，所有人的通讯仪上忽然记录了一条新的讯息。 　　“机械轮回遭到了袭击……” 　　安德鲁的目光一变，脚步顿住，电光石火之间，缓缓道：“我记得，当一级警戒叠加，编号A待审核状态人员必须保留原有职位，在监视状态下继续工作，保证所有机构能够正常运转……对吧？戴蒙德副会长。” 　　…… 　　“这位林老板的脾气似乎并不好啊……” 　　温士顿下达了清扫战场的命令之后，看着面前的废墟，对着通讯仪道。 　　“如果你住的地方突然闯入了一条汪汪叫的恶犬，并且还到处捣乱，踩踏草坪，你也会脾气不好的。” 　　约瑟夫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温士顿一扭头，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老脸，撇了撇嘴道：“这么说来，神明级的梦兽是恶犬，我们是好狗咯？” 　　约瑟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爽朗的微笑，道：“嘿，伙计，你想多了，你们只是跳蚤而已。” 　　“……” 　　温士顿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一拳打在这个老伙计脸上的心情，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约瑟夫看向天空之上缓缓散去的云层，道：“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他们情报科一直在追查这颗魔镜之卵的源头，但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那个将魔物投放到诺金的人，或者组织，才是真正难缠的无形敌人。 　　温士顿看了看旁边这个前光辉大骑士的脸，那张坚毅且沧桑的脸上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中重新看见了那个不败的圣炎。 　　…… 　　因为雨之神的死去产生的打量水流，洪水泛滥的房屋间就像是流淌着河流一般。 　　许许多多的建筑碎块和垃圾在水中载沉载浮，顺着下水道的入口湍急地转着圈，时不时被旁边的建筑物挡住。 　　“哗啦……” 　　一具恐怖的膨胀扭曲的尸体被水流卷起，露出了还保留着癫狂和崇拜神情的一张脸。 　　穿着老旧黑色西装的老者收起伞，蹲下身，漆黑镔铁面具后面，蛇瞳寒光闪烁，伸手把赫里斯的尸体提了起来：“不枉费我引导了那么久，真是完美的素材。” 　　赤教和白狼？ 　　当他们复活他的弟子来暗杀他的那一刻起，在王尔德的心中，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死法。 　　林老板说得好，做事就该稳准狠，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将以生命为燃料的献祭方法以及诺金下水道地图交给赫里斯之后，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到疯狂的地步，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却无知无觉，并且为他提供了大量的素材。 　　王尔德知道，自己并没有辜负书店主人的期望。 第87章 原始配方 　　当地上的神战结束之时，撤离的季织绪已经带着剩下的人摸进了那发达的地下排水系统当中。 　　以她的实力，在那种等级的战斗范围当中就等于送死，虽然不至于被余波扫死这么凄惨，但也没必要承担风险。 　　自然早早就溜之大吉。 　　白狼已死，她的复仇已经结束。 　　那只被赫里斯称作“雨之神”的召唤出来的神明级梦兽自然会有秘仪塔和真理会来操心。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神明级，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她没必要去担心。 　　而如果秘仪塔和真理会都解决不了，她也没有担心的机会。 　　但对她来说，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就是接收白狼所留下的一切。 　　一个新生的猎人组织就算实力再强，不能得到其他组织的认可，也是没有办法快速站稳脚跟的，她需要借助白狼的遗产。 　　白狼能屹立这么多年，所积攒下来的东西并不只是实力不俗的成员，还有更多的，例如手中掌握的一些情报、秘辛、人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来自空庭之狼的污秽之血配方。 　　每一个猎人组织成立的基础，就是属于这个组织的污秽之血配方。 　　梦兽的血液具有强烈的“毒性”，如果没有合适的配方辅助，这些鲜血就是毒药，而获得配方的途径只有两种。 　　一种，是远古时期的猎人，通过无数人的亲身盲试，流传下来的原始配方。 　　这种配方并没有过分地削弱血液本身的力量，能够提升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因为相对粗糙，副作用也更强烈，撑不过第一次注射的概率也非常大。 　　另一种，就是由药剂师配比出来的试验配方。 　　通过现代仪器进行精准的成分配比，改进之后的配方更加安全温和，但同时也牺牲了一部分力量。 　　精品的试验配方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上限在P级的普通货，很多猎人组织会用这种配方来培养大量的外围人员。 　　因此，每一个原始配方都无比珍贵，至少要比一般的试验配方要珍贵得多。 　　只有掌握了一个完整的配方，才能持续地生产出猎人。 　　这才是根基。 　　白狼之所以能成为较为庞大的猎人组织之一，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空庭之狼的污秽之血原始配方。 　　蜘蛛虽然叛出白狼，但如果季织绪掌握了空庭之狼的配方，那么就算她说其实自己才是白狼正统，那么别人也没办法有意见。 　　而且，她也需要白狼的情报资料，来掩饰她自身的情报来源，让她手上瑞恩的灵魂有更多的发挥余地。 　　他掌握的情报将为她提供更多的便利。 　　“就是这里了。” 　　季织绪看着面前狭窄的通道，四周的墙面已经完全开裂了，巨大的缝隙之中黑黢黢的，传来风穿过的幽幽声响，地面上的沟槽内全都是内脏和脓液，缓慢地流淌着。 　　猎人们上前用最快的效率直接打开了通道，进入了白狼真正的最后据点。 　　一股浓烈的腐烂尸体的恶臭扑鼻而来。 　　季织绪紧皱眉头，干脆把嗅觉屏蔽了，跟着走了进去，鞋底的触感粘腻厚重，就像是踩着潮湿的菌毯。 　　她低头一看，就看见地面上铺满了鲜红的肉酱之类的东西。 　　看向四周，全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还在往下流淌着奇怪的混合液体。 　　季织绪眼眸暗沉，能在这里生活那么久，这些白狼的猎人早就已经疯了吧。 　　她一步步往更里面走去，看见了在中央上方穹顶的孵化器。 　　那庞大的装置已经完全碎裂扭曲，内部充斥着疯狂生长的水晶，在下方以及四周的血肉映衬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中央平滑的镜面片片碎裂，晕染开漆黑如深渊的颜色。 　　那是完全体的魔镜之卵。 　　“小姐，配方找到了。” 　　凯伊的声音传来，一道矫健性感的身影从上面的平台跳了下来，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季织绪。 　　季织绪点点头，接过来看着这个看上去普通，但在盒子表面上却绘刻着一个血红色的符文。 　　她试着开了一下这个盒子，果然发现打不开，皱起了眉头：“这应该是白巫师符文秘术。” 　　凯伊提议道：“请海伍德先生看看，说不定会有办法。” 　　季博农所聘请的白巫师海伍德，是受雇于贵族的私人巫师，地位简单来说，就是客卿。 　　季博农付出报酬，而海伍德则帮助他工作。 　　季织绪也经常会去请教他，然而现在当凯伊提起海伍德，季织绪却想起了当初心中闪过的一丝疑虑。 　　瑞恩身上的忠诚烙印，明明是禁锢灵魂的秘术，然而却并没有给他必要的约束，在暗中已经被他接触了，否则他没有那么多机会最后混成情报头子。 　　这说明，白巫师的团体并不意味着安全诚实，远远没有想象中这些施法者给人留下的印象那么超脱。 　　季织绪现在还不能运用钢铁意志从瑞恩的灵魂里撬出点什么，所以情况依旧不明确。 　　污秽之血的配方这样机密的东西，如果现在就暴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缓缓摇了摇头，收起这盒子，道：“先回去再考虑吧，现在这里太危险了。” 　　凯伊点点头并没有多虑，道：“那我再去搜寻一下。” 　　此时，另一个猎人跑了过来，道：“首领，我发现了一张地图。” 　　“地图？”季织绪拿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就是诺金地下通道的地图。 　　也是白狼能够在这些密集的地下通道网络之中来去自如的原因。 　　“很好。” 　　季织绪赞赏了一句，有了这些，新生的蜘蛛就有了更多的筹码。 　　白狼剩下来的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之后，猎人们开始布置特制炸药，准备将那剩余的魔镜之卵彻底清理干净。 　　对付梦境之中的魔物，他们是专业的。 　　季织绪看着上方那破损的孵化器，确认道：“都放好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众人迅速撤离。 　　身后，爆炸声传来，整个通道节点被摧毁，连带着上方的穹顶也坍塌下来，水流哗啦一下灌进来。 　　“轰！轰隆隆……” 第88章 泥胎277号 　　277号没有名字。 　　“泥胎S-277”是她的编号，就印在她的脖子后面，附带一个记录数据的条形码。 　　泥胎人造人计划第二批实验品第277个出生的样品，是这个编号的意义。 　　从这个真理会机械学的计划启动开始，到目前为止，一共有三批实验品，总计3050个编号。 　　第一批50个，以F开头，第二批1000个，以S开头，第三批2000个，以T开头。 　　277号是其中的一个失败品。 　　但277号并不会因此感到沮丧，因为这3050个编号的实验品，其实全都是失败品。 　　偶尔，她会听见透明的容器外，路过的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抱怨着说：“这实验强度越来越重，每天从早到晚收集数据，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上头又不打算拨经费，实验也没有太大进展，唉，还因为保密条例，只能住在实验室里，我都快闷死了。” 　　旁边有人问：“没有进展吗？我整理的以太亲和度数据，不是已经到200%了吗？” 　　研究人员伸出手敲了敲她面前的玻璃，透过被培养液模糊的光影，眼睛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光芒，道：“喏，这个，目前为止最好的实验品，预计能达到最高亲和度200%，但是，贤者之石在她血肉当中的浓度过高，导致她的寿命只有大概一年时间。” 　　“一年……如果一年之后，会怎么样？” 　　“砰！” 　　研究人员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笑着道：“贤者之石的力量逐渐不能被代谢，以太亲和度越来越高，最后无法控制以太的流入，实验品将像气球一样膨胀……所以如果下一批有研究成果，这一批就要尽快进行销毁。” 　　“过几天，第一批实验品就会进行集中销毁了。” 　　于是，277号知道自己只剩下1年的生命。 　　玻璃和培养液的双重隔离，让外面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扭曲，来来往往的人们，明明灭灭的灯光，日复一日。 　　当实验室中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只剩下一闪一闪的自动指示灯，四周寂静无声。 　　277试着伸出手触碰容器壁。 　　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和透明的玻璃上的倒影重叠，手指的压面形成一个苍白平滑的椭圆——她没有指纹。 　　玻璃坚硬冰冷的触感是如此的新奇，和水流、针管一点也不一样。 　　277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好奇，向前趴在玻璃上，仔细地看向了外面，原来外面有那么多不一样的、充满了未知的事物。 　　良久。 　　她收回了手，玻璃在她的力量下不堪重负，发出了细小的嘎吱声，即将临近开裂的边缘。 　　从那天起，277开始等待夜晚。 　　她注意到了许多从前没有看见的细节，产生了许许多多以前没有过的一闪而逝的想法，超凡的听觉和视觉，让她能够在瞬间得到想要的信息。 　　她知道这间实验室每天的人员更替和走动规律，知道从只言片语当中透露出来的其他实验室和工厂发生的事情，知道整个机械轮回的构造地图。 　　也知道—— 　　今晚，有人要行动了。 　　他就在那群学者当中，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笑聊天，一边将手中拿着的贤者之石动了手脚，然后在某一瞬，瞬间爆炸。 　　雷霆般的巨响震动了整座建筑，烈焰轰然席卷一切，玻璃容器紧跟着全部爆炸，碎片飞溅了一地。 　　行动者在同时已经把需要的容器取出，快速离开。 　　277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四周。 　　火焰扑面而来，焦热的温度让她的头发末梢微微弯曲，从未感受过的体验，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尖锐疼痛，呼吸时几乎窒息般的灼热，全身的颤抖，还有如同擂鼓的心跳。 　　她朝前缓缓地走了两步，浑身都湿漉漉的，长发贴在素白纤细的腰身上。 　　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调动以太将全身蒸干，随后蹲下来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和胸牌扒了下来。 　　“轰！”尸体被扔进火堆里，加上她的助势，几乎瞬间化作了焦炭。 　　她躺下来，盯着倾塌的天花板，然后安静地侧过身，蜷缩在地板上，心中默念。 　　一。 　　二。 　　三。 　　“砰！” 　　武装人员破门而入。 　　…… 　　夜风从277的耳边拂过，带着浓郁的冰冷的潮气。 　　空气中混杂着大量的血腥味，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只能闻见雨后泥土的腥味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 　　她穿梭在这座庞大的城市当中，像是猫一样警觉地躲避着可能遇见的陌生人，宽敞的白大褂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但在这安静又嘈杂的街道之间，她不免开始感到迷茫，同时，体温似乎正在迅速升高。 　　漆黑街道上惊鸿一瞥的灯光让她忽然驻足。 　　“唔……” 　　277跃下房顶，摇晃了一下身体，视线开始模糊。 　　她感觉忽然看见了自己胸前大片的血迹。 　　她的身体还需要注射维生液才能保持稳定，虽然自行调整适应是可行的，但是这需要时间…… 　　277还没想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林介难得的，因为梦境的中断，在半夜醒了过来。 　　他坐在床上，看向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长剑。 　　“坎德拉……” 　　林介揉了揉额角，翻身站了起来，脑海中的梦境历历在目，记忆十分清晰。 　　如果说只是下副本的记忆很清晰也就算了，他握住那把插在坎德拉胸前的剑时，短短一瞬代入的坎德拉的一生竟然也纤毫毕现。 　　他看着那把剑，竟然产生了一种千锤百炼般熟悉的感觉。 　　林介叹了口气：“一定是我还没醒，去洗把脸吧。” 　　他走进卫生间里洗完脸，忽然发现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但貌似还发生了什么事情，窗外火光阵阵，有各种热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介这个月真是受够这糟糕的天气了，带着一丝惊喜连忙下楼把门打开。 　　清新的雨后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洗涤着人的感官。 　　雨果然停了。 　　街道上只有边缘处还有积水在晃动。 　　林介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目光所及，远处貌似是火灾，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高大的楼房轰然倒塌，地面微微颤抖。 　　“咦？” 　　他正想走出去看两眼情况，忽然眼尖地注意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人影，以及那白色衣服上沾满的血迹。 第一卷 总结&问答 第一卷 结束，这本书到这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一卷 “雨之卵”，总体来说我是满意的，该写到的地方基本都写到了，虽然还有些细节上的不足和遗漏，不过相对来说还是平稳发挥的，大体都在大纲里，没有出差错。 第二卷 的细纲也已经在完善了，定名为“月光尼古丁”，穹顶教会和贵族势力登场，邪神走狗的名头正式扣在了林老板头上，第一卷的人物也将在林老板的影响下有各自的发展，敬请期待~ 　　总结了一下目前为止提出的问题并作出回答。 　　1. 　　Q：小说后期的走向会是什么样的？林介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了解真相，知晓环境，他的能力会是什么路线？他会回地球吗？ 　　A：后期走向这种问题太模糊了不好回答，只能说，这本书的主旨是误解系迪化，后期同样也是误解系迪化，会穿插各种不一样的迪化套路，但总体是不会跑偏的。 　　林老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客人就是超凡者，知道真相的话，大概在四五卷之后吧…… 　　能力是女巫派系的，不会回。 　　2. 　　Q：作者在写剧情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向异界投入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哪怕有大纲也难以控制剧情？ 　　A：并不会，实际上，我习惯性做线形大纲，先写人物和相关的事件，一条人物一条线，线与线交织，组成整个剧情，即使有不完善的地方，也不至于难以控制。 　　读者应该也能很容易看出来，我一直在埋伏笔，收伏笔，剧情前后的关联度是非常紧密、自洽且流畅的。 　　所以有时候我就很难理解那些在书评区说出“目前来看这本书已经快崩了”这种话的读者。 　　在？崩了个寂寞？ 　　3. 　　Q：想问一下本书有女主吗，如果有，她是谁？ 　　A：有女主，虽然感情线大概不会占很多戏份，但是……白银小姐姐永不认输（笑） 第二卷 月光尼古丁 第89章 让她感觉到世界的温暖 　　“砰！” 　　林介用脚踢开半掩的书店门，一边把少女放在躺椅上摆成半卧位查看情况，一边拿出通讯仪，心里觉得自己大概捡了个麻烦。 　　但是放任不管的话，雨后积水刚退下一些的街边环境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感染。 　　他看着穿着一件染血白大褂的少女，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脸侧，遮住的部分脸颊上也沾满了鲜血。 　　浑身上下那素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都遍布着各种血淋淋的伤口。 　　覆盖几乎全身范围并且具有方向性，兼有高温、钝器锐器损伤特点——凭借林介的经验来判断，基本上能确定是爆炸伤。 　　甚至，从这少女体表的波浪形挫伤和部分表皮剥脱的情况，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是冲击波损伤。 　　她应该距离爆炸中心有一段距离…… 　　林介皱起眉头，爆炸伤通常外轻内重，强烈的冲击波导致内脏破裂、出血以及骨折的几率很大。 　　但是少女身上的伤口都比较小，而内出血显然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而且白大褂上的血迹呈现飞溅状，和她身上的伤口方向并不一致，也就是说这些血应该是别人的。 　　更具体一些的，他也无法判断情况到底如何。 　　所以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拿出通讯仪打给医院，然而…… 　　“嘟……嘟……” 　　耳边传来了忙音。 　　林介叹了口气，感觉也是，现在那边这么大的火灾，看起来起码有十几条街道受到牵连，伤亡人员肯定多得救不过来。 　　起码，这个区域的医院电话是要被打爆了。 　　他把通讯仪放下，打算过一会儿再打一次试试看。 　　——所谓通讯仪，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手机。 　　之前说过，阿兹尔的科技水平大致等同地球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个时间段，差不多就是大哥大向翻盖手机转变的时候。 　　不过这个世界在手机上的研究貌似进展更快一些，通讯仪的样子基本上已经是正常滑盖手机的模样了。 　　当然，这玩意目前不是一般平民负担得起的，就像隔壁音像店有一台破电视，就足够店老板天天放新闻炫耀，能有通讯仪的人基本上也是属于有点钱的范畴了。 　　而林介的通讯仪是客人赠送的。 　　虽然因为认识的人也没几个，这个世界的游戏业又比较落后，甚至都不内置个贪吃蛇，这个通讯仪就没怎么用过，但是林介还是把它时刻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 　　等到再次用通讯仪连通医院的时候，林介一边听着又一次响起的忙音，一边注意到了这女孩胸前的挂牌。 　　他伸手拿起来，挂牌背后是一个三角形的淡淡白色印记，组成边框的是一条抽象的衔尾蛇。 　　完全没有见过的标志…… 　　林介一边想着，一边翻到了正面，看见上面属于青年男性的照片时，神色微微一怔。 　　刚才因为注意力更多在伤口上，而且衣服污损程度很高，并没有注意到，这衣服原来不是她的。 　　联想一下远处波及范围那么广的火灾，这个少女身上还湿漉漉的，应该是刚从火灾爆炸当中逃生的受害者。 　　但这明显是什么研究人员穿的不属于她的白大褂，那大量的血迹，却又说明，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 　　林介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分析了一下。 　　衣服不是这孩子的，但也应该不是她自己穿上去的。 　　那衣服上的破损，和这女孩身上的伤口并没有重合的地方，显然她不是穿着这身衣服被炸伤的，所以是在她受伤之后才穿上了这身衣服。 　　试问谁能在被炸成重伤之后，还能没事人一样自己把别人的衣服扒下来给拿来穿了？ 　　就算是扒了件衣服来穿，也不至于把胸牌也一起齐齐整整挂上。 　　所以很显然，这件衣服是别人给她穿上的，并且应该就是这个胸牌上的人。 　　而为什么伪装，伪装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深层次的问题林介仅凭自己的揣测，肯定是没有办法准确知道真相的。 　　“唔……” 　　少女在这时动了动蝶翼般的睫毛，睁开了眼睛，神情还有些幼兽般的迷茫和警惕。 　　林介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尽量轻柔地微笑道：“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现在不要乱动，你的伤很严重，我在试着联系医院……” 　　少女看着他脸上亲和力十足的微笑，快速地观察了四周的陌生环境，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下来，一瞬间做出判断，这是一个常年独居的单身年轻男人。 　　没有以太波动，是普通人。 　　他应该以为她身上的血是自己的吧，既然这样，想要获取信任并不难。 　　她伸手抓住林介的衣袖，声音沙哑低沉地小声道：“不要联系医院，他们要杀我……我是逃出来的。” 　　林介心中一惊，低了低头，看着少女衣服下单薄脆弱的身形，思索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柯南当中那个非常有人气的角色——灰原哀。 　　印象里，从组织里逃出来的灰原哀，就是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倒在了路上。 　　难不成…… 　　咳，倒不是说眼前这女孩也是缩小的，而是说这场火灾的起因难道也是什么危险的秘密研究？ 　　结合少女这句话，这么想的话，事情仿佛就清晰起来了。 　　是这件衣服的主人——假设是一个秘密编制的研究人员——遭遇了致命的危险，并且是速度十分快，没有办法逃脱的那种突发状况。 　　而同时，这孩子也在现场，和这个人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而从少女只穿了这一件白大褂来看，莫非…… 　　剧情是，一研究人员掌握机密，被反派组织以亲人相威胁，要做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结果这个研究人员一怒之下干了什么把炸弹引爆了，然后自己也命不久矣，把衣服给这孩子穿上，让她跑出去求救。 　　林介脑子里已经有画面感了。 　　为什么少女身上全是伤口？因为当时现场发生了双方的斗争。 　　为什么少女浑身湿透？这是为了防止逃跑过程中被火烧伤。 　　为什么穿着别人的衣服？因为遭遇了一些可怕的威胁，这件衣服的主人让她跑出去。 　　少女摇摇头，始终盯着林介，像是在央求。 　　林介把自己手里的通讯仪掐断了，叹了口气，把通讯仪放回口袋里，安慰道：“好，我不打了，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还得先确认你的身体没事……外伤好治疗，内伤却看不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你现在内脏受损了，等下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了。” 　　他接着神情严肃道：“不过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一般性的伤势还是能判断的……你想要不去医院，也得先给我一个放心的理由才行。” 　　“所以，能配合一下，先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吗？” 　　林介看向面前的少女，露出了非常可靠且认真的神情，伸手握住少女冰冷的小手，紧紧地给予她温暖和力量。 　　唉，谁让他热心又善良，愿意帮助陌生人渡过难关，要是这孩子遇上别的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样糟糕的经历，肯定让她心有余悸。 　　一定要让她感觉到世界的温暖才行啊！ 　　少女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心里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表情不由得顿了顿，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林介伸手按压了一些可能受伤的部位，问道：“会有疼痛感吗？” 　　少女摇了摇头。 　　他又接着粗略地诊断了可能会受伤的部位。 　　感到真是稀奇，明明体表留下了冲击波的痕迹，但是似乎并没有出现内脏破裂的情况，但是有轻微的骨折。 　　“倒是确实没有严重的内伤，不用去医院，但是也得好好接受治疗……” 　　少女看着林介，神色闪过一丝困惑，但想到自己刚刚才获得的自由，手掌捏紧了一下，她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风险，面前的男人也并不能完全信任。 　　林介嘱咐完，又道：“现在还有什么想要的，我要去地下室拿工具给你处理外伤了，等下才能上来。” 　　“冷。” 　　少女的目光转向了没有关上的门。 　　“哎，我忘了关门了，等下。”林介恍然失笑，拍了拍额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少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林介的同时，在躺椅上半蹲了起来，全身绷紧如弓弦一般，只要一松手，就能离弦飞射而出。 　　像猫一样轻盈地杀死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忽然，她的动作一顿，追随着林介背影的目光，被同方向上，柜台上的石像鬼吸引了过去。 　　少女看着那石像鬼猩红色的闪光眼睛，感受到了其中充满了阴冷怨毒的庞大以太波动。 　　她后脊背瞬间弓起，一股恶寒在心中升腾，这是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那石像鬼是活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睁大眼睛看向了四周，那因为受伤而没有恢复过来的以太亲和力，在此刻轰然爆炸。 　　这里……全都是活的。 　　随后，她在全身僵硬中，再次看向了正在关门的林介。 　　普通人？ 　　她已经翻下躺椅半边的身体，再次翻了回来，静静地乖巧躺好。 第90章 书店助手 　　林介关好门，转身看见以十分拘谨标准的半卧位缩在躺椅里面的少女，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点呆呆的…… 　　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是只企鹅，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说起来，貌似自从他把这把躺椅从地下室搬上来之后，自己没怎么躺，躺上去的两个却恰好都是病号。 　　加上书店开张的频率之低，这一刻，他都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一个医生的副职一样。 　　再给躺椅旁边摆一个吊瓶架子，那就更像了。 　　不过虽然他有着很多中西医学方面的知识，甚至也具备丰富的实践经验。 　　但他和一个正经医生的水平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些知识和经验，一部分是来自他空闲时阅读的医学书籍，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他常年在偏僻村落和原始部落进行实地调研考察的经历。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搞研究，尤其是林介研究的都是那种从来没有人到访过的古老村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些地方，往往已经如同桃花源一般和外界基本隔绝了，地理环境是非常复杂的，没有什么地图，甚至当地没有正经的医院，完全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林介年轻一点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导师的团队去过很多地方做考察，做研究，虽然他那个时候还只够帮忙做做记录，但也跟着涨了很多见识。 　　有时候，团队为了达到目的地需要攀山越岭，一旦失足跌落，轻则断几根骨头，重则性命垂危，更不用说路上沿途可能出现的野兽。 　　林介印象中最恐怖的一次，是在山里起了大雾，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包围了整个队伍，而仅仅是在几米开外，几乎就只是眨眼的瞬间，一个大活人没了踪迹。 　　当时整个团队都懵了，只有他谨慎地一点点过去查看，发现几米开外原来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直上直下的峭壁只有一个边缘裸露在缓缓流动的雾气外面，谁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深。 　　那个人就在这样的大雾之中，一脚踏空，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深渊。 　　当然，这样的情况总共也没几次。 　　主要遇见的麻烦，还是一些在野外经常碰到的情况，死伤几乎是必然的，愿意来跟着调查的成员也都有所觉悟。 　　久而久之，林介对于一般外伤伤势和容易发生的病症处理就十分熟练了。 　　不过除此之外的医疗方面问题，问他也是抓瞎。 　　虽然阅读过相关书籍，但是医学这种东西，是一门实践出真知的学科，空谈并没有任何意义。 　　“好了，等我一下，很快回来给你处理伤口，不要乱动哦。” 　　林介朝躺椅上的少女微微一笑，看见她乖乖点头，才转身去了地下室。 　　躺椅上的少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下行的楼梯上，但仍然是一动也不敢动…… 　　当原本因为受伤而导致迟钝紊乱的灵感，在接触到石像鬼内部那庞大的怨能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瞬间爆炸。 　　她能够感觉到这狭小的书店当中充斥着虚无的某些东西，拥挤着、呼吸着、蠕动着、舒展着、凝视着、游弋着。 　　排列整齐的书架，就像是潜伏在阴影中的巨兽。 　　每一个瞬间，都会有无形的目光从她的肌肤上划过，简直就像是有无数的人正贴在她的脸前面注视她，呼吸的热气从她脸颊上拂过。 　　她现在整个人毛骨悚然，背后全是冷汗，脑子完全僵硬。 　　无法想象，无法形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这令人恐惧到战栗的一切，仿佛在这个年轻的男人眼中稀松平常。 　　那温柔温暖的微笑，也在这个瞬间变成了阴冷诡谲的警告。 　　真可怕啊。 　　但这么可怕的家伙，又是为什么要救她？ 　　少女看着林介再次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医疗箱。 　　林介走到少女身边，把许久不用的箱子打开先做了一遍消毒，随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林介，双木林，媒介的介，这家书店是我开的，不过生意不怎么好就是了。” 　　“没有名字。”少女侧目看向他，“我没有名字。” 　　林介动作一顿，这是想和伤痛的过往告别么？毕竟她看上去的年龄已经有十五六的样子，不可能没有名字。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离家小猫一样的警惕，不得不让人想到她身上的伤给她造成了多么大的阴影。 　　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女，忽然产生了一丝怜悯。 　　真是一个可怜、坚强又倔强的孩子。 　　“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前的一切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如果你愿意放下，那么过去的日子也不过是一串数字，没什么可在意的，最重要的永远是当下和未来。” 　　林介柔声安慰着，伸手开始为少女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一下。” 　　少女点点头，垂下眼睑，目光落在男人认真的侧脸上。 　　她的过去，确实也仅仅是那串短短的数字罢了。 　　277，代表着那个在玻璃罐当中无知无觉的生命，而不是她。 　　林介做好消毒清创，再上好药，把这只胳膊包扎好，再如法炮制，将少女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了。 　　他让少女翻个面，将给少女枕着的毛巾抽出来，看见上面大量的鲜血几乎把毛巾都浸透了，心中一惊。 　　少女的脖子后面，一片血淋淋的伤口。 　　而背后，因为承受冲击波，以及后续坠落刮擦，一大片骇人的血红，看得人心惊肉跳。 　　林介收回目光继续干活，等到全部搞定，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安抚，一边道：“你有想要的生活吗？以后有什么打算？” 　　少女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林介从她怯生生的目光当中看到了切切实实的迷茫，显然，刚刚经历了也许是人生剧变的女孩，内心还没找到方向。 　　林·人生导师·介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应该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正好，我这里还缺一个助手，你有想法愿意做呢，我至少能保证，短时间内你绝对是安全的，如果到时候你有了新的想法，再离开也不迟。” 　　虽然林介也还是个黑户，但是好歹当黑户的经验很丰富，请以前的客人帮忙伪造一个身份还是可以的。 　　“助手？” 　　少女看着四周，面无表情。 　　“书店助手，很轻松的活，不难的，只需要整理一下书架，帮忙整理和登记就可以了。” 　　实际上……林介自己平时也就这两个要做的活。 　　如果交给这孩子来做的话，他就能每天安心地看自己那永远看不完的书了。 第91章 人类的温度 　　只是整理登记……很简单的活？ 　　少女闻言看了看四周的书架，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单单只是躺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如此恐怖沉重的气息，难以想象这些书籍、书架以及这整间书店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现在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按照她现在所感知到的来看，她一闭上眼睛，一旦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会无限放大…… 　　到时候眼前黑暗中的画面就不会是这昏暗破旧的书店了。 　　从本能上来说，她并不想天天和这些东西亲密接触，只要想想这件事情就觉得汗毛倒竖。 　　但是不答应的话…… 　　往好一点的情况想，她将继续面临真理会的追捕，也许她能够顺利地逃脱，但是接下去的日子，对她来说也依旧充满了未知和茫然。 　　除了在那些真理会的人口中得知的信息以外，她对于外界几乎一无所知。 　　但如果她没能摆脱追捕，也许……她真正的生命只持续了几天时间就将走到尽头。 　　往坏一点想，可能拒绝了之后，她连书店的门都走不出去。 　　作为一个才刚刚脱离了培养液，还尚且没有接触过如此复杂情况的人造人，少女的小脑袋瓜现在有点宕机。 　　如果衡量一下的话，两边的危险程度似乎差不多？ 　　甚至于，似乎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提供新的身份，提供庇护，而代价是……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不会干涉，不用这么紧张。” 　　林介看出了少女神情的犹豫和紧张，站起来，微笑道：“暂且先不用考虑这么多，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我依然会收留你，之后是去是留……就由你自己来选择。” 　　他伸手把少女扶起来，把她的手放在肩上，示意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只不过新身份，或者后续的麻烦，就得你自己解决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书店老板，可不是做慈善的。” 　　为客人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者化身人生导师进行心理咨询，这都是长线投资，为了拉近和客人的关系，并且让他们能够对他产生信任。 　　就算没有想买的书，聊着聊着就想了对吧。 　　换而言之，这其实是一种等价交换。 　　然而这个捡回来的少女就不一样了，她并非稳定的客源，甚至可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林介纵使再善良热心，也不可能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白白付出完全没有收获、不成正比的帮助。 　　少女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把两只手搭在林介的肩膀上，以非常生涩的动作趴到了他的背上。 　　林介伸手托住背后少女纤细的大腿，小心地避开伤口，往楼梯口走去。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就先睡在我床上，我改睡躺椅，明天我再去买张新床来。” 　　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来自男人身体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肌肤，带来完全不同的新体验。 　　好近，好烫……能听见心跳。 　　林介走到楼上打开卧室的门，走进去两步，就感觉到背后少女的身体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后领。 　　“怎么了？” 　　他回过头去，看见少女的视线落在了他床头上放着的那个捕梦网上，于是微笑道：“好看吧，是我的一个老顾客送给我的，是能让人做好梦的土特产，叫做捕梦网，亲测有效。” 　　好梦？ 　　指的是那个正在散发出深渊捕食者一样气息的网吗？ 　　作为277的时候，她在实验室里面看见过一样气息的蛛网碎片，被放在层层防护阵组成的装置当中被保护起来。 　　据说是来自一种名为深渊捕食者的梦兽，拥有编织小型梦境，将人拖拽进恐怖的充满幻觉的梦境当中慢慢杀死的力量。 　　而在这里，似乎是被制作成了某种施法道具。 　　这个“老顾客”……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种看着就很诡异的东西也不能让人做好梦吧，这个亲测有效，到底是怎么测出来的？ 　　这么想着，少女的目光又被桌子上的长剑吸引了。 　　林介也在这时说道：“还有那把剑，也是客人送的纪念品而已，是家族荣耀的象征，很珍贵的。” 　　相比于捕梦网，这把长剑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显得正派很多，堂皇华丽，只是那白焰般的光华同样危险迫人。 　　这把剑似乎被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就好像这间卧室的主人是一个精于杀人技的骑士，连睡觉的时候，武器都要随身不远。 　　随时都能拔出长剑，将闯入的敌人斩首。 　　看起来是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卧室，但其实这才是明晃晃的警告吧…… 　　林介感觉身后少女在听完他解释之后好像更加紧张了，心里觉得她可能是对新环境比较恐惧，把她放到床上，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备用的衣物递过去，道：“放心，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如果感觉害怕，就喊我一声。” 　　少女接过来，默默地想，这里确实没有“人”了…… 　　她抬起头没头没尾地问道：“人类……人类的温度都是这么高的吗？” 　　就姑且把面前这个男人当做是人类好了。 　　“高？”林介哑然失笑，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是你太凉了，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晚上记得盖被子。” 　　他把一旁的被子扯过来，道：“我这里只有自己用的东西，就暂且将就一下吧。” 　　穿好衣服的少女平躺下来，乖巧地盖好被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要将看见的第一个身影印进脑海里。 　　林介把桌子上的剑收起来免得吓到小朋友，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道：“既然你没有名字了，要重新取一个吗？” 　　少女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法吗？没有的话，我帮你取一个吧。” 　　林介看着窗外天空上，因为遮挡了诺金一个月的乌云散去，终于露出一丝皎洁的月亮。 　　“莫恩（Moon），怎么样？从今天起，你叫莫恩。” 第92章 您好，林先生 　　林介把刚捡回来的莫恩小朋友安置好，从二楼下来，先出去确认了一下现场还有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多亏了街道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积水，留下来的血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林介出于谨慎，依然把四周都查看了一遍，总体上来说，应该确实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孩子逃得倒是很干脆利落的样子，并没有看见有人在追查的动静。 　　也好在这条街本身足够偏僻，住的人足够少，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前段时间那场大规模的煤气爆炸案件热度过去之后，人们的好奇心满足了之后，这里就变得比以前还要冷清，残垣断瓦一片狼藉也没什么人想来。 　　林介退回来，一边把躺椅上挂着的那件沾血白大褂拿下来准备处理掉，一边拨通了通讯仪上预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号码。 　　号码并没有备注，但却是当初他刚刚来到诺金开书店，所接待的第一个客人留下来的。 　　也正是那位客人，才让他摆脱了黑户的身份，并且让这家店铺有了正规的经营资格，还给他提供了很多方面的帮助。 　　而这些，仅仅是对林介当时进行开导以及推荐了一本书的报答。 　　虽然对于当时的林介来说，只是随口的安慰和习惯性地灌鸡汤，但是根据对方后来的态度，似乎是足以改变一生的一段谈话。 　　而且，林介当时确实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因此，对方将他当做是救命恩人一样感激，林介也就选择了接受。 　　实际上，若非如此，林介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常性地把推荐书和心理辅导挂钩，不过对他来说，能把两个爱好一起发扬，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这个号码，当时就曾经说过，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都待机的，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什么时候林介想要帮助，只要用这个通讯仪拨打，就一定能够得到回复。 　　而只要回复了，那就一定会尽全力帮林介解决问题。 　　然而，林介这三年来也没有打过一次。 　　一方面是不想麻烦别人，毕竟在他看来，当初对方帮忙解决掉黑户问题就已经完全可以拉平那一碗鸡汤之恩。 　　另一方面则是他也确实没怎么遇到过麻烦，穿越这三年，平平淡淡开个书店，隔三差五给顾客带去温暖的关怀，生活十分顺利。 　　不过现在既然招收了新的店员，就得有让她能安心在店里干活的条件。 　　虽然刚刚新得到名字的少女还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决定，不过实际上，林介基本上已经能笃定，这孩子肯定会留下来。 　　他在心理上的把握，还没有失误过。 　　通讯仪很快接通。 　　从中传来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属于女性，很恭敬，但显得有些冰冷，仿佛能让人想象出一位严肃认真的女仆长。 　　“您好，林先生。” 　　“你好……”林介想了想，从久远的记忆中挖出了如此有特色的声音来源，道：“你是那时候把绮莉领回去的女仆。” 　　“是的，您可以叫我贝拉，很荣幸能被您记住，我遵循主人的嘱咐，三年来一直在等待您的来电，要帮您叫醒主人吗？” 　　“不，不用了，让她睡吧。” 　　林介处理完衣服，从地下室走出来，外面的天色看上去已经有些亮了。 　　不知不觉，从他睡醒到安置完捡来的少女，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晚上。 　　他接着收拾起了书店内的痕迹，但躺椅上沾到的血迹却有些难以清理，因此最终他选择了暂时放弃。 　　不过索性本来就陈旧的躺椅上沾染了一些暗沉的血迹，也不算太明显。 　　贝拉依然保持着十分职业化的语调，道：“好的，那么等主人醒来之后我再进行转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的吗？遵循约定，您的一切要求都将会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还是这么夸张啊…… 　　也许是因为本身是商人背景，所以格外重视承诺和感恩，当初也是这么夸张的态度，没想到三年后，竟然一点也没有变。 　　甚至如果思考一下这三年时间的间隔，就会觉得甚至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我现在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唔，你们可以查查二十到五十号街道范围的火灾，我需要给她一个掩饰用的新身份。” 　　“请您稍等。” 　　贝拉沉默了一下，似乎正在按照林介所说的进行查看。 　　随后她道：“我明白了，但这件事情有些麻烦，可能需要您等待几天时间，请您原谅，到时候我们会派人为您上门服务，保证万无一失。” 　　林介嗯了一声，然后感叹道：“听到你熟悉的声音，就觉得明明三年过去，却好像一点都没变一样。” 　　贝拉淡淡地道：“对您来说确实没有变化，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三年已经是天翻地覆一样的改变了，不过有一点，对您的感激和崇拜，是没有改变的。” 　　“主人一直很想念您，希望能够再次聆听您的教诲，只是您一直没有联系我们，主人也不敢主动向您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擅自代表主人，提出再次上门拜访的请求，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 　　林介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地有了些愧疚。 　　然而，明明他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怎么好像是他辜负了对方的期待和愿望一样……怎么还会有一直在期待别人给自己麻烦的啊？ 　　唉，想不通，算了。 　　林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们光临我的书店，就像三年前那样，我也很期待能和三年后的绮莉见面。” 　　贝拉恭敬地道别之后，林介挂断了通讯仪，又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小姑娘当初把他看得太重了。 　　在这样一个不成熟的年纪，过分崇拜乃至神化一个本不完美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必须得和她好好聊聊才行了。 　　林介把通讯仪收好，看外面天色差不多已经亮了，本想出去再买张床，但是隔壁音像店照例打开的电视里，却报道着附近区域商场暂时关闭的不幸消息。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放着的小型电锯上，心想看来又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第93章 查普曼的魔女 　　贝拉将通讯仪收回女仆装的口袋当中，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桌子上的大量文件，转身推开了椅子，走出了房间。 　　噔噔噔…… 　　贝拉的牛皮高跟靴踏在走廊上，声音干脆且间隔相同，会让人感觉到她本人的形象和她的声音别无二致。 　　深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扎着白色带蕾丝边的头巾，非常传统的黑色长裙有着熨烫整齐的白色领口和袖口，白色的围裙同样带着蕾丝边。 　　深邃的五官因为严肃的表情而凸显了有些冷硬的轮廓，略高的颧骨给人更加强势的气质。 　　一个尽职尽责、做事干练可靠且有些不近人情的女仆长。 　　实际上，她的身份地位远远不止是一个女仆，在服务了查普曼家族整整三代人之后，她已经是这个家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财产”。 　　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信仰着自然，是最古老的德鲁伊家家族之一，也是梣树商会的大股东之一。 　　绮莉·查普曼，她如今的主人，正是当代最有竞争力的家族继承人，也是梣树商会的三位分会长之一。 　　没有人知道她如何用短短三年时间，就从一个混血私生子，变成了拥趸无数、炙手可热的权力掌控者。 　　许多人口耳相传，说她有着通过言语的沟通掌控人灵魂的力量，因此称呼她为“查普曼的魔女”。 　　但亲自将绮莉接回查普曼家族，作为她最信任的助手和女仆，并一路见证她成长的贝拉，当然知道其中隐藏的秘密。 　　甚至于，她刚刚才和那个“秘密”通过话。 　　“叩叩。” 　　贝拉站得笔直，敲响了这间屋子最尊贵主人的房间，随后将双手交叠在小腹部，恭敬地等待着。 　　房间里很快传来了尚且有些稚嫩的声音，语气带着困倦和迷惑：“贝拉？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吗？” 　　“嘎吱——” 　　贝拉轻轻打开了房门，穿过薄薄的无形以太防御膜走了进去。 　　宽阔的卧室有着足够的空间，柔软的大床上铺满了各种枕头，华丽的编织帷幔垂落下来，白色羊毛地毯上放置着茶几和沙发，墙壁上悬挂着纯银的查普曼家徽。 　　正从床上坐起来的少女……不，也许可以被称之为幼女。 　　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稚嫩且美丽，有着一头雪白的利落短发，包括睫毛和眉毛也全都是白色的，银色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流转着朦胧神秘的光彩，和浑身细腻的暗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绮莉·查普曼，人类德鲁伊与暗夜精灵的混血，虽然外表是个小女孩，但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了一百岁。 　　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没有睡醒。 　　查普曼的魔女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在床沿上，两只小腿晃来晃去，脚尖甚至碰不到地面。 　　她仅仅穿着单薄的白色吊带睡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钢片一般的身形，在这柔软蓬松的枕头堆当中，显得格外娇小。 　　贝拉上前两步，提起裙摆行礼，道：“夜安，我的主人。” 　　绮莉鼓了鼓腮帮子：“我现在一点也不好，只想快点睡觉。” 　　“那恐怕您今天无法入眠了。”贝拉直起身，把通讯仪递了过去，道：“向您汇报，林先生刚才的通话记录。” 　　“什么……” 　　绮莉愣了一下，对上了女仆长认真的眼神，然后才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啊地尖叫道：“他主动联系我了！！！” 　　少女又趴进了床里面，噗地扎进了枕头堆里，左右翻滚，抱着其中一个枕头满脸涨红地又是无声尖叫，又是咬着枕头角呢喃着“林先生林先生”。 　　贝拉的目光沉凝，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看着捧着脸神情迷离的自家小主人。 　　恕我直言，您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谈恋爱第一次收到喜欢之人来电的小女生，没有任何掌权者该有的样子。 　　——这句话，作为一个专业的女仆，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绮莉滚到冷静下来之后，才坐起来摆出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将通讯仪接过来一边查看，一边淡淡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可惜的是，她头顶上几根被蹂躏得翘起来的头发，却悄悄出卖了她。 　　贝拉道：“林先生希望我们为他刚刚收留的一个女孩伪造身份，根据我的调查和林先生提供的信息，这女孩可能和诺金刚刚发生的梦兽入侵以及真理会机械轮回遭遇袭击有关，具体情况，还需要派人去调查了才能明了。” 　　绮莉的眼神忽然一变，看着手中的通讯仪：“女孩……” 　　您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贝拉继续道：“请您原谅，我刚才擅自向林先生发出了不日拜访的请求。” 　　绮莉唰地看向她，面无表情的假象瞬间裂开，又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捧着通讯仪道：“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你你这次僭越了，先先先记下来，太失礼了，我我我——” 　　绮莉声音小了下去，眼神飘忽地小声道：“那他答应了没？” 　　贝拉露出了微笑：“答应了，并且表示很欢迎您的到来。” 　　“啊——” 　　查普曼的魔女捂住心口，像是被猎魔子弹射中一般倒了下去，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林先生的要求一定要好好完成，把这段时间诺金发生的事情都整合起来交给我，等现在这次拍卖会结束，商会的事务快点了结，就安排时间去拜访林先生。” 　　她双眼微眯，嘱咐道：“另外，康格里夫最近和白巫师走得太近了。” 　　“是，我会派人去调查的，您不必多虑，他的小伎俩并不能对您的继承者地位产生动摇。”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林先生教我的道理。” 　　绮莉微微一笑，然后叹了口气：“三年了……” 　　贝拉接过通讯仪，同样想起三年前，她从那家破旧的书店当中接走“离家出走”的绮莉时，女孩看向书店主人时充满光的眼神。 　　曾经她尚且还不明白，绮莉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三年后，她却不得不震撼于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强大和恐怖，越是深思，就越是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 　　…… 　　科林瑟瑟发抖，满脸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墙壁，仿佛能透过这面墙壁，看见隔壁的书店当中是什么景象。 　　尖锐的电锯声透过墙壁传来，就好像近在咫尺。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锋利的锯齿闪烁着寒光，高速转动着甩出血肉残渣和一些半透明的腺体，乱七八糟的东西铺满了整面墙。 　　鲜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地汇聚成水洼。 　　电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落在他的眼前。 　　“呜呜呜……妈妈……救救我……” 　　科林不敢关掉旁边的电视机，仿佛那嘈杂的人声就是他最后的勇气。 　　他涕泗横流地发着抖，缩成一团，看见自己的二手通讯仪屏幕亮起光芒，连忙连滚带爬地双手捧起来。 　　“聆听月亮，月亮会给予你怜悯与安宁。” 　　“你的祈求已被穹顶教会受理，我将会前往调查，在此期间请勿轻举妄动。” 　　“如果发现异样，请按照以下配方配置圣水，每天在房屋四角和门口进行喷洒，并且用对应的咒文祈祷（已加密，阅读后失效）。” 　　“配方：5g月见草，3g幽影花，1g珍珠，0.1g精盐，0.02g金箔，500ml水，混合榨汁。” 　　“咒文：□□□□□□” 　　“——文森特。” 第94章 儿童版 　　林介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邻居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精神上更是饱受摧残。 　　而且还准备请专业人士前来“除魔”。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会一笑置之，甚至劝说对方不要浪费无所谓的金钱，顺便用自己温暖的言语和可靠的形象解除对方的误解。 　　此刻的林介正拿着电锯切割从地下室里拿出来的木材，准备给自己再做一张床用来睡觉。 　　说是床，其实就是钉出来的木架子搭上一块木板，非常简陋。 　　但多亏他当年的技术课也还过得去，动手能力并不弱，地下室也不缺工具，否则他连这么一张床都做不出来。 　　就这样，他还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外面已经从微微亮，变成了足够看清街道的亮度。 　　虽然天气依旧还是残留着阴沉潮湿，天空十分昏暗，但这该死的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足以让人感到松了一口气般的欣喜。 　　木板锯好只是开始，组装同样是体力活。 　　“呼……终于做好了。” 　　林介把手里的榔头钉子放到一边，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成品，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胳膊。 　　“不过意外地，竟然不怎么累，比想象中要轻松很多啊。” 　　林介有些奇怪地想要习惯性摸摸下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手上现在全是细小的木屑，一脸嫌恶地拍了拍手，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叹气道：“还得自己收拾……” 　　“要帮忙吗？” 　　少女的声音传来，林介转头看见不久前才拥有新名字的莫恩站在楼梯转弯处向下看了过来，几缕发丝从她素白的脸颊旁垂落，乌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可以吗……莫恩？” 　　虽然收助手就是为了给自己分担点活，但是现在这个助手才刚刚救活过来，耐久度有点低，林介十分担心等下自己要收拾的残局就不止是地上这些木屑了。 　　莫恩点了点头，然后歪头想了想，把手臂举起来弯曲关节，比了一个“强壮”的姿势。 　　林介看着这小姑娘纤细的胳膊从滑落的衣袖下露出来，还有他亲手绑上的绷带，看上去就惨兮兮的。 　　配上那认真的好像在说“完全没问题”的表情，甚至有些莫名的好笑。 　　他哭笑不得地道：“好吧，那你帮我把这些地上的碎屑收拾一下，扫帚、簸箕还有垃圾袋都在柜台后面的边上放着，小心一点，不要……” 　　莫恩立刻道：“我不会把东西弄破的。” 　　林介捂了捂脸，叹气道：“我相信你不会的，我是说，小心不要加重自己的伤势，要随时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了吗？” 　　他认真地道：“扫帚断了可以有千千万万个来替换，但你却只有一个。” 　　莫恩把手放下来，心里想反驳根据那些研究人员的说法，她是可以量产的，但是对上林介那十分郑重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这两者的意思可能有些偏差。 　　很不一样……她很难说清或者解释这种感觉，但是就好像再次感受到了那时候在林介背上所感受到的温度。 　　人类的温度。 　　莫恩缓缓点了点头，看着林介满意地回过头继续折腾自己新做的床，然后吭哧吭哧把它搬上楼。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感觉那么恐怖，但在这种平常的时候，却又像是一个普通人了，就和她一开始的时候做出的判断一样。 　　但是现在她是绝对不会再相信这样的错觉了。 　　莫恩小心翼翼地走到柜台最边上靠墙的地方，警惕地看着那些依旧充满了不可名状的灵感，令她毛骨悚然的书架，把打扫卫生的工具都拿了出来。 　　这些她曾经看见过实验室当中负责清扫的人做过，因此知道它们的用法。 　　在开始的生涩过后，就慢慢熟练了起来。 　　林介把床架子搬到楼梯一半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以后叫我老板或者店长之类的都行。” 　　莫恩从善如流：“老板。” 　　林介把床在卧室放好，看见自己原本的床上，床单和被子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不由得感叹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他把备用的被褥都铺好，长出一口气，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亮光，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 　　接下去，林介下楼和莫恩一起打扫干净了现场，再领着少女把书店逛了一遍，最后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开门营业。 　　“感觉今天大概是不会有客人来了。” 　　林介照常坐在柜台后面，随手翻了翻登记簿，忽然道： 　　“对了，你也需要记录一下以后来的客人信息、借书的时间还有借出去的书，先看看熟悉一下。” 　　他说着把簿子递给了莫恩。 　　少女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来，默默地看了几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和颜悦色准备指导小朋友的林介，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他终于在一连串磕磕绊绊、鸡同鸭讲的对话结束后，才明白了，自己新招的助手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常识。 　　不，并非是没有常识，准确来说，是没有成体系的常识。 　　她现在掌握的认知，都是从别人那里“看”来的，缺乏系统的教育。 　　最简单直观的一点麻烦就是，她还不识字，但却能够理解更加高位的例如一些哲学、数学上的词汇…… 　　林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这事情头疼了。 　　这孩子以前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啊。 　　莫恩看了看他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我可以学。” 　　林介感觉到少女有点惶恐和不安，调整了一下表情，温和地安慰道：“想要学习是好事，你很聪明，这些东西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的，现在我不急，等你学会了，正好伤也养的差不多，再来帮我做事也不迟。” 　　“这样，你先看书，和自己以前学到的东西相互印证补充，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林介站起身，思考了一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注音版的儿童百科全书，还有一本儿童字典，递给了莫恩。 　　人造人少女紧盯着书封上的《门之匙：通识》和《基础符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林介心想你这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他狐疑地又看了看手里的书，没拿错啊…… 　　然后觉得可能是这个“儿童版”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于是露出了和蔼的微笑，语重心长地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不要嫌弃这两本书初级，这是基础知道吗，以后还有的学呢。” 第95章 他真是深思熟虑 　　“我没有嫌弃……” 　　莫恩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这两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散发出了一种让她下意识后退的气息的书……真的是能够用来教授常识用的书籍吗？ 　　不过实际上，对比她在面对整个书架时候的毛骨悚然，面前这两本书实际上已经正常了很多。 　　不如说，这气息反而会让人有种被吸引，想要翻开来探究的欲望。 　　但这种感觉，却足以让莫恩产生警惕的情绪。 　　这说明两本书仅仅是放在那里，都有着影响人神志的力量。 　　因此，她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面前的男人却说出了“这是基础，以后还有的学”这样的话，极大地冲击了莫恩本来在实验室中所习得的薄弱认知，以及出于自身本能的隐约抗拒。 　　林介的神情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目光是如此的正直，甚至语气中带上了曾经身为大学讲师的气场。 　　——那种“同学们，这个问题很简单，谁来回答一下，没人举手我就点名了”的挥洒自如和强大压迫感。 　　难道说……这真的是基础知识？ 　　莫恩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里原本拿着登记簿放下，看了一眼正微笑着朝她露出鼓励神情的林老师，伸手接过了那两本书。 　　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当中的一丝颤栗。 　　林介十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道：“这样才对嘛，不要抗拒学习，它虽然痛苦，但却非常有用，是永无止境又唾手可得的进步阶梯；也不要用傲慢的态度去看待它，一座屋子光有屋顶可不行，还需要坚实的地基，以及逐层累积的砖头，组成一座完整而牢固的屋子。” 　　“这间屋子，才是你今后面对一切困难的时候，内心最坚固的堡垒。” 　　他接着道：“这些你永远也不会失去的东西，将会是你最大的后盾，除此以外的身外之物，其实什么都不是，唯有你的智慧，能让你在落魄时始终自信，在得志时保持清醒。” 　　林介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有感而发：“这是你真正的力量。” 　　他现在说的，并非鸡汤，而是他自身的感悟和信条。 　　他穿越这些年过的生活，和穿越前有着天壤之别，其中困难的地方不足为外人道，但他全部一一克服，直至如今有条不紊，把书店慢慢经营起来。 　　凭借的也绝非这一张嘴，更多的，是他以前所掌握的技能和学识。 　　林介神情郑重：“记住，你获得一切都绝非毫无价值，你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将来，在某一个时刻，你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余地，知道吗？” 　　莫恩似懂非懂，神情懵懂地哦了一声，紧绷着小脸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林老师满意地收回手，随后言之凿凿地道：“上一个在我这儿借了书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当场就爱上了学习，马上就买了好几本回家，效果非常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承受不住，人家拿的比你高级多了，完全没问题的。” 　　他语重心长：“我和你说，你作为我的助手，能够在书店当中免费翻阅这些书籍，实在是赚大了。” 　　莫恩此刻已经被林老师一连串的话给砸晕了，只剩下了本能地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了。 　　林介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去看书吧，最近两天应该都不会有客人，你先把这些基础的东西学会了，我随时查看你的进度，不要偷懒。” 　　莫恩把那张属于客人的椅子搬到了柜台后面，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学习”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要更加轻松，因为人造人少女此前并没有任何成体系的知识，也就没有了那个“颠覆→覆盖”的过程，只是把以前的认知冲垮了一点，很快就和新灌输进来的知识融合在了一起。 　　少女偶尔抬起头看向自顾自看书的林介，心里想，有一点他确实没说错——《门之匙：通识》当中确实都是基础。 　　但这个基础的广度实在有点……太大，这其中囊括的范围几乎包括了所有人类、非人类的全部基础学科、技能、认知、本能。 　　这个非人类当中，又包括了动物、植物、超凡生物…… 　　如果莫恩并不是本身就几乎一片空白，那么在看到这本书内容的第一瞬间，她就得先被巨量而驳杂的信息流冲击成傻子，然后再重塑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而纵使是她，也木了大概一整天的时间，才从中挣扎出来。 　　莫恩从中找到了一种存储知识的办法，在思想中建造一所“记忆宫殿”，把那些过于庞杂的知识分门别类放进去，只留下自己已经消化的部分。 　　在需要的时候，就从记忆宫殿当中获取，这样一来，就轻松了很多。 　　而另一本《基础符文》如果说是基础的话……倒也算是基础，只不过这个基础，是属于白巫师的基础。 　　根据莫恩从记忆宫殿当中得到的知识，这些符文是白巫师施法的力量来源。 　　黑巫师以语言为力量，白巫师以文字为力量。 　　与此对应的，就是黑巫师的咒文，白巫师的符文。 　　不过想要发挥出白巫师的力量，光是一个个独立的符文肯定是不行的，重要的是使用符文进行组合。 　　林老师重点检查的，也就是识字这部分。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林老师拿了本小学语文课本，翻到了识字的部分，指着其中一个字问道。 　　莫恩同学举起手：“燃烧者的光与焰。” 　　林老师表情一顿，看了看自己指着的“火”字，感觉自己的学生好像一下子从小学蹦到了初中二年级。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硬要说，那又没有毛病。 　　“咳咳……那这个呢？” 　　他指了指“电”字。 　　“雷霆之光。” 　　莫恩同学再次举手。 　　“……这个？” 　　他指了指“本”字。 　　莫恩同学深思了一下，自信满满地道：“万物根源。” 　　林老师放下课本，感叹道：“学得真不错啊莫恩同学，看来你已经完全掌握了。” 　　他伸手把登记簿递了过去：“书店助手的职责，我可以安心地交给你了。” 　　莫恩点点头，满脸严肃地接过来。 　　她大概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要让她学这些……老板一定是看出了她对于书架还有上面书籍的恐惧。 　　这样的话以后根本不能好好接待客人，所以才先锻炼她，让她适应一下，顺便提高她的能力。 　　嗯，他真是深思熟虑。 第96章 中央最高警署 　　林介重温老师生涯，和莫恩同学“师慈生孝”的第三天，终于发现并不是自己教得好，而是这个学生过于聪明了。 　　聪明到什么地步呢？ 　　这三天里，林介看着她从一无所知，到全面掌握了差不多所有的中英文常用字词，她不止是从百科全书获取知识……林介这里留有当初用来研究阿兹尔人文环境的各种文件，也被她拿来当成学习资料了。 　　林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举一反十的，他只是给了一本百科全书而已……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吧。 　　除此之外，她学习各种技能的速度，是字面意义上的可以用“海绵吸水”来形容的恐怖。 　　收留她的第二晚，她帮助林介把他组装的床重新整理了一遍，从一张看起来像是原始部落里搬出来的床，变成了正常的木板床的样子。 　　把她身上穿着的林介备用的衣服，一针一线改装成了适合她身材的女式衬衫……以及用其他布料做了点别的衣服。 　　把书店收拾清扫了一遍，虽然因为本身的破旧，就算是干净了也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但至少比原先看上去要整洁很多。 　　不过……在碰到那朵林介种的玫瑰花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盯着那朵花很久，提出了自己不擅长照顾植物这件事。 　　这让林介心中有了一丝真实感，松了一口气般地感叹着，这孩子终于也有不会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作为“家长”，可算是有一技之长了。 　　林介走过去把自己亲手养大的花特意转过去正面展示了一下，谦虚地表示这就是他的杰出作品，完美符合他审美的优雅又漂亮的红玫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莫恩的脸色变得有些茫然，但她看看他，又看看花，最后还是点点头说了句很好看。 　　那么就应该是叹服赞美的意思，嗯，林介是这么想的。 　　莫恩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差不多三百种家常菜的做法，代替了林介自己动手，让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莫恩小同学则成为了以一己之力支撑起这个家的“顶梁柱”。 　　如果不是林介确定莫恩最开始并没有说谎，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不过，如果她本来就掌握了这些，也一样非常不可思议。 　　林介只能用“天才”来解释，所幸他见过的天才也不算少，这种程度也还能接受。 　　毕竟有时候，天才这种东西，是真的不讲道理的。 　　他自己作为24……哦，穿越前他才21岁，一个出版五本作品，发表相关论文数十篇，在读博士并且大概率能在三年内当上副教授的有志青年，未尝不是年少得志的典范，别人口中的天才。 　　但站在他的角度，他认为自己仅仅是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远超常人，加上家学渊源和跟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导师，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见过那些颠覆常理，让人怀疑人生的真正天才之后，林介觉得自己确实称不上是优秀一词。 　　尤其是……他常常被嘲笑在理工科上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虽然事实上绝没有那么糟糕，但是别人拿自己的专业来找优越感，那林介也只好没脾气了。 　　所以，对于自己随手捡到一个绝世天才这件事情，林介接受度十分良好。 　　世界那么大，可能性是无限的。 　　有一个几乎万能的助手，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不过林介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几天时间。 　　收留莫恩的第三天，林介早晨开门营业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拉起了警戒线。 　　“中央区直辖……”他眯起眼睛，看见黄色的警戒线上印刷着这样的字样。 　　这说明正在这边执法的是中央区直辖的最高警署，一般情况下，最高警署作为中央区那些掌权者的“亲卫”，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显然，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前几天的那场特大火灾。 　　林介这几天从隔壁的电视报道里，几乎是每天都在听各种关于这场火灾的消息。 　　这次火灾的距离和他这里也不远，但是还没有上次那回煤气爆炸那么惊险，大约隔了一两个街区。 　　伤亡的惨重程度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具体什么原因还在调查，不过火灾的源头查明了有两个。 　　一个是在数十公里外的下水道节点，还有一个传闻是中央区的一个实验基地之类的地方，貌似还是人为的。 　　在中央区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难怪高层震怒。 　　“怎么了？” 　　莫恩从旁边冒出了脑袋，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林介伸手把她按了回去，低声道：“回去，中央区派人来查火灾的事情了，大概率是来追查罪犯的——学到我那些资料里面的最高警署部分了吗？” 　　莫恩嗯了一声，林介转身的时候顺便把门半掩上，看着面前的少女，道：“等下有人来盘查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话，也不用害怕。” 　　他伸手握了握自家助手的手，柔声道：“一切有我在。” 　　莫恩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道：“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来找我的。” 　　“意思也就是说还是有一部分可能性，他们的目的是找你，看来莫恩同学总算愿意主动向我透露点什么了。”林介微微一笑：“但你现在还是个黑户，你不想被带走，对吗？” 　　莫恩的伤势在这几天恢复得七七八八，不过脖子后面还有半张脸上的伤口有些深，因此依然绑着绷带，将大半的外貌都遮挡住了。 　　外表看上去，仅仅是一个受了伤的普通店员而已——她最近刚学会了如何隐藏自身的以太波动。 　　她不知道真理会将她当时逃亡的行为定性为什么，亦或者其实根本没有发现其实逃跑的是一个人造人。 　　但就算真理会的人真的来探查，主要也应该是为了寻找那个带走了三个珍贵人造人样品的家伙，而现在这些中央警署的警察们，最大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安抚民众罢了。 　　然而林介说的没错，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恰恰不是超凡领域的，而是她是个黑户…… 　　“叮铃！” 　　门上的铃铛声音响起，靴子叩地的声音格外清脆，随之走进来的是三位穿着深黑色双排扣制服的警官。 　　为首的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样貌年轻，鹰钩鼻，常见的褐色头发和蓝色的眼睛，进来先环视了一圈，然后看向柜台后面的林介，道： 　　“最高警署办事，你最近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么——” 第97章 那家店的老板是个恶灵！ 　　走进书店的这个年轻人名叫桑德·莱安，是中央区最高警署所属的三级警司。 　　虽然中央区和上城区的警署分级并没有区别，但中央区直辖的最高警署天然就比外围的警察们高一等，连说话都要硬气几分。 　　最高警署代表的是中央区那些大人物们的意志，而能进入其中任职的，要么本身能力极强，要么多多少少沾点亲戚。 　　这就导致从最高警署被派遣出来办事的警官们带着一种自然的傲气。 　　虽然不至于趾高气扬，但至少，他们从来不是为上城区的民众服务的。 　　他们服务的，是中央区的掌权者和贵族们。 　　也只听从他们的命令。 　　对待上城区这些普通平民乃至是贫民，在态度上当然也就不怎么有耐心。 　　尤其是像莱安这样本身就来自贵族家庭，而且家族尚且不算没落，有着自己家族产业的，对于上城区的任务就更加漫不经心。 　　更何况，像他这种家庭背景的，其实都稍微知道一些内情——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依靠警署就能追查或者解决的。 　　他们的任务仅仅是代表一下中央区“强硬”、“重视”、“效率”的态度，安抚一下上城区的这些民众罢了。 　　换而言之，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十二小时前，莱安还在和他的同事们谈论今晚去哪个俱乐部消遣，下周又该去哪个舞会猎艳，转眼间就不得不跑到这脏乱潮湿的上城区来奔忙。 　　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没有绩效的工作，真是有够无聊的。 　　莱安只想快点把盘查的任务搞定，然后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沾染的泥土和尘埃……他都快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被潮湿又浑浊的空气包裹得，就像是北方高地流行的那种叫做……对，叫做粽子的食物一样！ 　　哦，该死的任务，等他升到一级警司，就不用在这街道上像只精力过剩的牧羊犬一样来回跑了。 　　“话说回来，这就是那条发生了煤气爆炸的街道吧？” 　　走到这条街道的时候，莱安就被旁边的“惨状”给吸引了，这条街道一边仅仅是看上去脏乱破败，另一边就完全是惨不忍睹的一片废墟。 　　拉上的黄色警戒线在风中抖动，他下属的两个警员回答道：“是的，诺金日报在半个月前报道了这件事情。” 　　“半个月前？”莱安抬起下巴，自然而然地充满了优越感：“到现在还是这幅样子，上城区的做事效率也就这样了。” 　　两个来自上城区的警员面面相觑，识相地并没有说出这片废墟在这半个月里面吸引了一批媒体的报道，为了满足中央区最近一个月匮乏的娱乐新闻要求，导致重建工程一再延迟。 　　直到最近重建工程被罗尔开发给承包了，这才终于开始重新动工。 　　也就是说，导致这片区域重建效率低下的，其实反而正是中央区的这些人。 　　当然，他们自然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免得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甚至保不住自己这身衣服。 　　“走吧，这么说，这条街需要盘查的就只剩下旁边这一排店铺了。”莱安满意地道：“这样一来，这活计就轻松多了。” 　　实际上，这活当然无比轻松。 　　他们被下派来上城区，接受的都是尊敬且畏惧的目光，被盘查的民众生怕自己被调查出什么毛病，全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问一句就立马把自己全家老小的情况和盘托出，莱安都快被恭维得耳朵出趼子了。 　　最好笑的一个是一家音像店的老板。 　　他竟然满脸紧张地说自己觉得最近隔壁那个书店老板可能是被某种邪恶的东西取代了。 　　“那家店的老板是个恶灵！” 　　“他能够穿过墙壁，仅凭借意念做到一些恐怖的事情。”那个叫做科林的中年人压低声音这样说道，神情就好像真的一样，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前几天的凌晨，我听见他在用电锯锯断……可能是人的骨头，还有血肉，非常可怕，他甚至在狞笑，我感觉他随时有可能杀了我……” 　　一个警员开玩笑地问道：“那你应该找一个教会来解决你的问题。” 　　“我已经找了！” 　　科林瞪大眼睛，朝这三个不相信他的蠢货喊道：“神父已经在路上了，他会来帮忙的！” 　　“好好好，那你就等着神父来吧，我们的提问到此结束。” 　　显然，警官们把这当做一个笑话。 　　莱安原本还有些警觉，然而当问到科林究竟有什么证据的时候，这家伙却一无所知，全凭臆想，嚷嚷着绝对不能看见，否则会遭遇不幸之类的胡话。 　　让人怀疑这音像店老板是否脑袋有恙。 　　“这就是上城区人的素质。”莱安带着下属出来的时候，这样摇头说道。 　　随即看向了旁边的书店。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科林的胡言乱语，在这一刻，莱安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从那破旧的店铺上散发出来。 　　不管是门上的铃铛，还是旁边仿佛永远被灰尘遮盖的橱窗。 　　莱安一边说着例行公事的话，一边走了进去。 　　坐在柜台后面的书店主人，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但意外地，旁边还有一个店员。 　　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脸上和身上都绑着绷带，好像才受伤不久。 　　“我记得，这家店铺登记的信息只有店长一个人。”莱安手头有着这些店铺的基本信息，目光探究地道。 　　书店主人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她是我最近刚刚招收的店员，唉，最近生意比较忙，我自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是吗？请问能够提供一下她的身份证或者户籍证明吗？我们要做一下登记。” 　　“这有点麻烦。”书店主人面露难色，“她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家的女儿，刚从中央区搬迁过来，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没落贵族自愿转为平民籍的手续很复杂，现在还在处理当中，所有的证件都被拿去交接了。” 　　“哦……这样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但她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说到他们家没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原因了……” 　　书店主人清了清嗓子，一副准备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的样子。 　　两个警员站在柜台前防备着，目光却被那鲜艳的玫瑰花所吸引。 　　莱安走进去巡视着这家书店，四处查看着，嘴里说着：“说起来，你隔壁邻居，似乎对你有些偏见，觉得你是什么恶灵。” 　　书店主人似乎很意外：“恶灵？我没有想到，原来他对我是这样的看法，我之前还帮了他一些忙，没想到他对我误会这么深，真奇怪，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我怎么会是恶灵呢？” 　　莱安脚步一顿，忽然看见那躺椅上暗沉的，斑驳的……血迹。 　　他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猛然转头，却看见两个警员似乎僵硬在原地，而柜台上的玫瑰花如同血肉层层绽放，内里满是螺旋状细密牙齿和堆叠在一起的眼球。 　　书店主人在柜台后面露出了微笑。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第98章 他们没事吧？ 　　“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书店主人满面笑容，看向三位警官的目光温和可亲，还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无奈。 　　“你……” 　　莱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了发麻的头皮，面前这违背常识的画面，让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剧烈翻腾。 　　就像是被撬开脑壳，用什么东西用力搅动脑浆一样。 　　他的瞳孔紧缩，剧震，一种反胃感涌了上来，直欲作呕，感觉眼前的视野在瞬间扭曲旋转，只剩下了那笑脸和“张开嘴巴”的玫瑰。 　　在这不知长短的时间中，书店主人的笑脸也逐渐模糊，远去。 　　那布满了尖利细密牙齿的嘴巴同时越来越大，盛放的血肉近在咫尺，拉长的粘液和蠕动的眼球逐渐占据了视野，将他包裹住，全部盯着他…… 　　莱安最后的意识在疯狂挣扎喊叫——你根本不是人！你胡说八道！这难道像是人的样子吗？！ 　　他甚至恍惚间看见了旁边两个警员惊恐的脸，感受到了他们内心一样的恐惧。 　　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一根管子，在吸取他们思想的同时，把这些东西都搅和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杯”特殊的饮料，让他们三个人的思维产生了短暂的幻觉般的交汇和重叠。 　　惊慌，恐惧，绝望，茫然，震撼，歇斯底里…… 　　全部都在彼此交织、溶解。 　　但这种超越了人类感官的知觉只持续了短暂的瞬间，随后，他们开始被“吸取”。 　　他恍惚间听见了咀嚼和吞咽的声音，意识已经陷入了迷乱且破碎的感官之中，一种空虚的被抽干的感觉油然而生。 　　俱乐部，舞会，来自于本能的欲望开始消失…… 　　警衔，家族，来自于后天培养的欲望紧随其后…… 　　“叮铃——”书店门口的铃铛忽然再次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年轻人的陌生声音干练有力，带着一丝严厉的质问，像一把榔头，敲碎了无形的屏障。 　　视野中的混沌似乎“往后一拔”，变成了血肉之花，然后瞬间缩了回去，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朵玫瑰的样子。 　　“咵嚓……”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 　　莱安僵硬的四肢和大脑瞬间恢复了感官，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正常。 　　但他浑身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猛地后退两步，剧烈喘息着，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惊慌失措。 　　“砰！砰！” 　　两声闷响，站在前方的他的两个下属直接倒在了地上，瘫软抽搐着后退，苍白的脸上满是崩溃和绝望。 　　那种神情，就仿佛对生活彻底丧失了任何的希望一样，从眼神中散发出了一种茫然和混乱，失去了焦距。 　　一边摇着头后退，一边不约而同做出了“往外爬、站起来、跑出去”的连续动作，嘴里一边还宛如梦呓一般说着“不要，不要过来”之类乱七八糟听不清楚的话。 　　莱安看着这一幕，口干舌燥，额头上划过豆大的冷汗。 　　不是幻觉！ 　　他们三个刚才差点被那朵诡异的花给“吃”了！ 　　但为什么他两个下属似乎比他要更加严重？ 　　莱安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胸口滚烫，伸手把自己从小佩戴的据说是祖传的项链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绘刻着不知名语言的金属片。 　　此刻，上面的文字仿佛是在燃烧一般显现出焦黑的颜色，触感滚烫，随后迅速消失在了金属片上，只留下了光滑的表面。 　　“咔……” 　　隐约的碎裂声响起，金属片裂成了两半，彻底报废。 　　莱安紧握着祖传吊坠，目瞪口呆，再看向书店主人时的目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魔鬼、恶灵一样。 　　上帝啊！那个音像店老板说的是真的！ 　　不！不不不！这家伙比恶灵还要恐怖一百倍、一万倍，仅仅是他养的一朵花，就会“吃人”！ 　　莱安感觉自己被“吃掉”了一部分，但具体是哪个部分又说不出来，只感觉到，他从此以后的生活，似乎将会发生十分严重的改变…… 　　他又惊恐又茫然，这时才注意到了刚才走进书店当中并且发出了质问声，恰好打断了那朵花吃人进度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年轻人，穿着方便行动的黑色风衣和长裤，五官轮廓深邃，并且有着英雄大理石像一般的柔和与棱角，就好像天然带着正义感，眼神中透露出凛然慑人的光芒。 　　他将那两个陷入魔怔当中只顾着往外跑的警员拦住，以非常迅捷的速度敲晕了过去，然后动作沉稳地将人靠着墙壁放到了一边，随后才重新站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形象实在太过光辉。 　　简直和戏剧、电影当中最后关头出场拯救所有人的救世主主角一模一样。 　　莱安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但思维凝滞三秒之后，他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人有些眼熟…… 　　非常眼熟，甚至是越看越眼熟。 　　莱安冥思苦想一阵，混沌的意识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终于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最近几年新晋的年轻警督。 　　克劳德，对，他记得对方的名字叫做克劳德。 　　据说是白手起家的平民，纯粹依靠自己的能力被连续提拔，恰好遇上中央区掌权者们决定重用上城区，需要宣传效应，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莱安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经常混迹的各种社交场合，这种青年才俊，早晚能凭借自己的背景认识的，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眼中的“救世主”，年纪轻轻的高级警督隐约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朝着那个“恶灵”，恭敬地躬身行礼。 　　“林先生，您好，我叫做哈里·克劳德，目前担任中央区一级警督的职务，是约瑟夫的弟子，老师托我向您问好。” 　　“咚！” 　　莱安终于接受不了刺激，当场昏厥，倒在了地上。 　　林介抽了抽嘴角，看着地上歪七扭八躺着的三个警官，有些担忧地道：“他们没事吧？” 　　怎么正巧撞到上司就吓成这样，他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也太胆小了点……” 　　克劳德保持着微笑，看了看正收拢花苞微微颤抖似乎在偷偷打饱嗝的玫瑰花，心道怎么您比老师还没有自知之明？ 　　但是早就习惯了应付自家老师的克劳德十分淡定地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休养几个月，正好给他们放放假，请您不必过分牵挂他们的身心健康。” 第99章 谦虚低调书店主 　　既然人家上司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没问题了。 　　林介稍微放宽心，松了口气收回目光道：“没事就好。” 　　才怪啊。 　　克劳德心知肚明，这三个家伙的问题当然非常大…… 　　别说休养几个月，也许这辈子也无法拥有正常的神志了。 　　仅仅从外表来看，那两个被他打晕过去的警员可能从此都会保持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情绪，并且削减大部分的欲望至趋近于没有的程度。 　　而那个他记得叫做桑德的莱安家族成员，则稍微要好一些，但克劳德也不确定他到底被汲取了哪个部分。 　　这还是因为他及时打断的缘故，如果他再迟来一些，现在躺在这里的三个，就是三具行尸走肉。 　　这桌子上放着的那朵看上去格外娇艳的玫瑰，是曾经的远古精灵王国驯养的一个名为“欲望之种”的超凡物种。 　　它没有固定的外貌，全凭种植者的意愿，能够形成各种各样的植物形态。 　　但其本质上，却是一种以欲望为食物的侵略性极强的生物，因为有着近乎小狗的智力水平，也常常被拿来当宠物养。 　　随着吞噬欲望的增加而逐步变强，下限和上限则和欲望之种的培育血统有关系。 　　比如面前的这朵，就必然属于极高的培育等级。 　　克劳德本身并不知道这一远古物种，除了研究这方面的学者，现在也很少有人能够知道这些远古物种。 　　这是他的老师约瑟夫叫他前来拜访的时候，特意嘱咐他的重要信息。 　　为了防止他一不小心得罪了书店主人，或者说很不幸地无意中被书店当中的一些物品伤害，曾经的光辉大骑士真是操碎了心。 　　事实上，克劳德也并没有成为受害者，反而是成了目击者。 　　他得知中央区最高警署决定进行大规模盘查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一下，连忙赶过来，但没想到还是迟了。 　　秘仪塔并没有将这片区域设下限制，是为了不“打扰”书店主人的行为模式，免得让他感到不满。 　　根据评估专家卡罗琳的行为分析，一般情况的调查也不会让书店主人产生情绪。 　　他的脾气相当不错。 　　然而最高警署什么得性，就在体制中的克劳德再清楚不过了。 　　没错，在超凡者的世界当中，克劳德是秘仪塔的恐慌级骑士，约瑟夫的弟子兼助手，情报科的副科长。 　　而在普通人的世界，他的身份则是中央最高警署依靠自身能力得到重用的青年才俊，颇有名声的一级警督。 　　依靠着这个身份的便利，他为秘仪塔搜集情报就方便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这就几个警员到底哪里得罪了书店主人，但是幸好书店主人似乎只是将他们当成了消遣的玩具。 　　仅仅是让欲望之种吞噬了他们的欲望，而没有造成其他的伤害。 　　克劳德心中再次警觉，向自己敲响了警钟。 　　书店主人虽然评价是友善，但神明级的人物已经不能再用人类的想法和道德来揣测。 　　他善意的一个玩笑——比如现在，他似乎仅仅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吓了他们一下”——就可能对普通人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面对这样的存在，他们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但作为秘仪塔的骑士，这就是他们的职责，就算有限，也不能不做，哪怕只是适当的一点引导和劝阻。 　　克劳德看向书店主人，接着道：“如果他们有无礼之处，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林介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大事，他们照常盘问而已，只是我助手的身份证还在路上，他们多问了几句。” 　　克劳德转头向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无言的少女致意，心中暗暗记下书店多出了一位助手的事情。 　　至于详细的询问…… 　　书店主人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身份证还在路上”，摆明了明示他不要打听。 　　他可不想重蹈地上这三个人的覆辙。 　　林介当然不可能对约瑟夫的弟子做什么，这可是新的潜在顾客。 　　不过约瑟夫的弟子，竟然是中央警署的一级警督，这倒是有些让林介惊异了。 　　然而想想约瑟夫交给他的那把长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的退役军官，会有一个职位比较高的弟子就变得十分合理了。 　　莫恩在旁边自觉地拿起烧好的热水给两人倒上，把其中一杯推给了柜台外面坐下来的克莱恩。 　　林介看在眼里，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这个助手没白捡。 　　不用凡事亲力亲为，终于有了点像样的老板的样子了。 　　林介喝了口茶压压惊，清了清嗓子，道：“说起来，你来找我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约瑟夫最近怎么样了，他那天把剑交给我之后，似乎轻松了很多。” 　　既然是约瑟夫的弟子，又自报家门代表自己老师向他问好，那么一般来说，肯定是被约瑟夫派遣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强行让小孩子过年串门认人的感觉。 　　克劳德接过杯子，向莫恩说了声谢谢，然后点了点头，道：“老师让我向您表达感谢，他最近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隐约有突破自我的迹象。” 　　林介挑了挑眉：“那得恭喜了，在这个年纪还能有所突破，确实不容易。” 　　没想到约瑟夫大爷这么快就看开了，心境这个玩意，没有点经历真的不好提升，看起来放下这把剑是真的让他大彻大悟了。 　　克劳德立刻道：“多亏了您的帮助，诺金的安全水平也提升了不少。” 　　既然书店主人那天连自己的身形都没有展露，那么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意思……克劳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但实际上心中早已笃定，毕竟能和远古精灵王扯上关系的，就只有那把被约瑟夫转交给林介的魔剑坎德拉了。 　　林介眨了眨眼，诺金的安全水平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转念一想，约瑟夫大爷之前就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经过他的开导现在又“功力大进”，肯定是重新义务打击犯罪去了。 　　只不过这一次应该就不是为了责任，而是兴趣了。 　　于是他笑了笑，道：“哪里，真正出力的是约瑟夫，我只不过是稍加引导罢了。” 　　果然！ 　　克劳德没有任何悬念地得到了答案，那天出手的果然就是书店主人。 　　利用约瑟夫当时转交的魔剑作为施法道具，然后召唤出了远古的英灵，完成了弑神的壮举，所以才说出力的是约瑟夫。 　　书店主人果然谦虚低调。 　　克劳德心中暗暗感叹，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质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说出了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上次您说想要的失落古代语言的资料，老师亲自从资料库当中整理了出来，但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这些文献的研究进度十分迟缓，并没有太多的参考资料，只有一些拓印的遗迹原文，希望能够帮助到您。” 第100章 我又不吃人 　　阿兹尔古代失落语言的相关资料！ 　　林介双眼一亮。 　　上次约瑟夫把祖传大宝剑交给他的时候，他因为对剑身上的铭文感兴趣，见猎心喜向约瑟夫提了一句。 　　后者随即主动提出了帮忙寻找资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约瑟夫果然还是靠谱的啊！ 　　所以说这么一个稳重的大爷会养出梅莉莎这么一个熊孩子，果然家庭教育是伴随着人类历史的重大问题，毕竟父母也不是生来就是父母的，都得慢慢学。 　　林介伸手把那一叠资料拿了过来，翻看着扫了两眼，立刻知道克劳德说的“研究经进度迟缓”所言非虚，甚至还是委婉了的。 　　这厚厚一叠基本全部都是原文的记录和拓印，后人的研究资料就只有薄薄的几张纸，而且并没有规律，感觉是好几批不一样的人对其中的几个不同部分先后做过研究。 　　然而怎么看，也并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满眼的“猜测”“推论”，真正翻译出来的部分，仅仅寥寥几笔。 　　林介扫过这么几眼，只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记录者和翻译者大部分并非是专业的学者，而应该就是当时挖掘遗迹的那些人。 　　倒不是说挖掘遗迹的人当中就不可能学者，只是这些文献杂乱无章，感觉像是在得到了这些拓印不久之后随手写下了感想，然后就搁置下来，再也没有继续。 　　假设写下这些东西的是后世的学者，林介将心比心，认为自己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戛然而止，除非是遇到了一些意外的突发情况。 　　否则，就只能用专业素质极烂来形容了。 　　但除开这些零碎的研究记录，剩下来的拓印件大约有三十多页，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丰富，让林介感到十分欣慰。 　　林介把文件理了理收好，放在柜台上，看向克劳德，微笑道：“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了，要休息一会儿看看书么？我可以推荐几本书给你。” 　　克劳德早有预料书店主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了一眼林介背后那些隐藏在阴影当中的书架，然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谨慎道： 　　“不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需要处理一下这三个莽撞的家伙，暂时无法享受愉快的休息时间了。” 　　克劳德示意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那三个警员，表示自己不是不想要坐下来看书，只是没有时间。 　　他的拒绝并不是不识好歹，而是遵守了老师的嘱咐。 　　虽然他知道书店当中的书籍不简单，也知道书店主人的强大，但却不得不考虑到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书店主人的馈赠。 　　老师的女儿，才刚刚因为来自书店的书籍而陷入了无法自我停止的学习状态，如果不是被老师强行中断，都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幸好当时仅仅是因为睡眠和食物不足晕了过去，但就算这样，也不得不卧床修养了整整一个礼拜。 　　并且在性格上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虽然据老师所说，梅莉莎获得的好处要远远高于代价，但却仍然不由得令人感到下意识的后怕和恐惧。 　　因此在他过来之前，老师特意叮嘱他如果书店主人向他推荐书籍，可以尝试婉拒。 　　如果一定要接受，那么也一定要谨慎，询问这本书的用途，在书店主人在场的情况下打开，或者带回来之后先和老师一起研究一下。 　　绝对绝对，不能自己擅自阅读，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那可真是遗憾，只能等下次了。” 　　林介虽然惋惜，但也表示理解，又看了眼地上躺倒的三个警员，摇了摇头道：“不过说真的，这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你们中央警署真该提升一下警员的招收标准和和整体素质了。” 　　“这届”？ 　　克劳德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也就是说书店主人曾经和历史上的中央警署有过接触。 　　似乎又是新的情报，他暗暗记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我会向上面提出意见的。” 　　“另外，您还有任何其他需求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通讯仪号码。” 　　“一定一定。”林介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给自己长久不用的通讯仪添加了一个新的号码。 　　克劳德看着书店主人拿出来的通讯仪，背面隐约有一个繁茂的梣树标志。 　　从已知的可查的信息来看，这家书店就一直挂在梣树商会的名下，而且正好三年……三年前，就是查普曼家族的那位混血儿被接回的时候。 　　如果不知道这家书店存在的话，那么“查普曼的魔女”确实是一个未解之谜。 　　但知情者稍微联想一下，就立刻能想明白了。 　　原来书店主人的影响，从三年前就开始了，而这三年当中，又不知道落下了多少枚棋子…… 　　克劳德感觉自己的喉咙不由得有些发紧，值得欣慰的是，包括王尔德在内，目前知道书店存在的人还不多，至少真理会那群人现在都还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阶段。 　　这是好事……秘仪塔封锁消息的决定太及时了。 　　否则真理会可能会面临分裂的局面，希望他们不会选择自己作死，秘仪塔已经发出了足够的警告。 　　“对了。” 　　书店主人忽然抬起头，打断了克劳德的思绪，后者连忙正襟危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介对约瑟夫的弟子如临大敌一样的表情哑然失笑，这种双方年龄差不多大，但对方却把自己当长辈一样的感觉，可真是有些微妙…… 　　唉，不过想想自己是和对方的老师认识，这种错位感也似乎理所当然。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林介开了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然后微笑道：“梅莉莎最近还好吗？有没有在学习？我是说，你老师的女儿，前阵子跑过来找我掰手腕，大概是和约瑟夫闹别扭了，从我这里买了几本教辅资料回去。” 　　“我现在想了想，那个难度可能不太适合她这个阶段，学起来会有些辛苦，希望她现在状态还好。” 　　她确实有些辛苦……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周了。 　　至于您吃不吃人，我想，躺在地上的这三个家伙应该有深刻的体会。 　　克劳德腹诽了一句，然后斟酌道：“感谢您的挂念，她沉迷学习，虽然身体确实有些不适，不过进步也很明显。” 　　林介道：“那就好，告诉她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我会转告的。”克劳德松了口气，既然有书店主人开口，梅莉莎应该会听的，“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得到书店主人的点头之后，他站起来向莫恩点头示意，然后提着那三个昏迷的警员走出了书店的门。 第101章 最后的幽灵 　　林介微笑告别了克劳德。 　　他看着书店的门再次合上，目光放回了柜台上的那叠颇有厚度的资料上。 　　自从穿越之后，他就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了，古代遗迹啊，偏僻的小村庄啊之类的，走访其中，整理资料，以前总是跑来跑去的忙碌生活也好像已经在记忆里隔了很久。 　　除了刚穿越的一段时间，为了融入当地生活大致地广泛了解了一下阿兹尔的历史和习俗以外，他就再也没有干过自己专业相关的事情了。 　　哦，帮精灵小姐姐重塑家徽意义的事情算一件，但是也没正式开始，仅仅是在准备阶段。 　　具体的还得等桃瑞丝从她的家族里回来，把相关的信息整理出来交给他。 　　总之，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的，想研究也并没有东西能研究，现在克劳德倒是带来了好东西。 　　林介伸出手轻轻捋动着纸张，心情愈发好了。 　　既然约瑟夫的弟子是一级警督，而且也已经当面和他说过了莫恩的身份问题，相信在梣树商会的身份送来之前，都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类似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人脉广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果然还是要贯彻自己为客人进行日常鸡汤灌输的习惯，放长线，钓大鱼，才能可持续发展，压榨……不是，循环利用每一个客人的资源，实现共赢。 　　“这些是什么？” 　　莫恩凑了过来看着林介随手捋动的资料，目光像是在主人工作的时候好奇探出爪子的猫。 　　本来就存有好奇心的人造人少女，因为高速汲取了大量的知识，意识到自己的空白，反而开始更加渴望更多的知识。 　　“一种已经失落的阿兹尔古代语言的相关文献资料，也就是我卧室里放着的那把剑上铭刻的剑铭所使用的文字。” 　　林介用食指抵着她的额头，微微用力把她推开了一点，板着脸故作严肃道：“这不是你该看的内容，你还没学到这个水平，小心看了头昏脑涨，像刚才那三个家伙一样当场晕过去。” 　　莫恩捂住自己的额头，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体会过的那种思想被重塑的感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因为林介提到了剑铭，她下意识就在脑海中回忆起了看见过的剑铭。 　　她的余光所瞥见的资料上的文字和剑铭忽然之间就仿佛有了联系，通过那些无法说出意思的文字，她冥冥中感应到了其中所寄居的，跨越上万年的，属于一个已经毁灭文明的幽灵。 　　一整个时代的残骸，无数残缺的信息流，仅在这个瞬间从她的眼前掠过。 　　纵然只是一个瞬间的灵感，也足以令人悚然一惊。 　　莫恩呆滞了一下，意识到这确实不是她能看的东西，仅仅是接触一眼就已经感觉有些幻觉产生，如果长时间凝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连忙端起茶具，蹬蹬蹬跑上二楼去洗杯子了。 　　“记得帮我把剑还有我桌子上的资料拿下来！” 　　林介喊了一声，然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叹了口气。 　　“有必要吓成这样吗？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虽然天分很高，但终究害怕学习的。” 　　“如果哪天她能主动提出学习，才是真的长大了吧。” 　　“等到那个时候，不光是书店，我做研究也能有一个助手了。” 　　林介微微摇头，看看外面还在风中颤抖的黄色警戒线，料想这样的情况下，大概也不会有客人了，就走过去干脆把门关上，门口的牌子翻到了“休息中”的一面。 　　他回到柜台后坐下，打开台灯调整光线，再次仔细地把全部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约瑟夫所整理的文件顺序是按照一份原文加上对应的研究记录和相关文献，加起来原文有二十一页，研究记录十五页，而相关文献……只有一本书的名字。 　　可见这文字确实是没什么人在研究。 　　林介首先将前人所写的文件都看了一遍。 　　研究者只有两个人，名为“普里特·霍尔”和“特罗洛普·鲁伯特”，原文则有四个不同的部分。 　　鲁伯特对其中的三个有关历史的部分——林介将其称呼为“宗教狂热”“王国崛起”以及“同态复仇”——进行了研究，而霍尔则研究了剩下的零散“习俗”部分。 　　在刨除掉许多无意义的言论之后，有用的信息主要有三条。 　　第一，这些文字，是在下城区挖掘出来的一个废墟遗迹之中得到的，遗迹属于阿兹尔上古第二纪，也就是无火时期的爱尔弗兹王国。 　　而其中记载的，也是有关于那段失落历史的事情。 　　第二，两个学者研究出来的大致内容，和林介之前在梦中梦所见到的画面惊人一致。 　　包括从讲述“神”的降临导致崇拜和恐慌，到爱尔弗兹王国迅速地崛起，再到最后由爱尔弗兹的末代国王向“神”发起挑战，最终却连同国家一起覆灭。 　　加上例如“成年时在白色大厅当中举行仪式”、“国王佩戴桂冠”之类的习俗。 　　完完全全，就是林介在梦中所见到的属于精灵王坎德拉的一生。 　　第三，那本书的名字叫做《黑暗时代：爱尔弗兹兴衰史》，目前保存于一个叫做真理会的学者组织当中，但这两个学者并没有获取的权限，这些资料也是属于私自研究。 　　林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预知梦？还是单纯的既视感？ 　　但梦里的一切至今仍然在记忆中清清楚楚，而这些资料也不可能是假的。 　　他当初一眼就看出剑铭是阿兹尔古代的一种文字，就是因为他在搜集阿兹尔相关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见过类似的文字，留有一点印象。 　　那些资料大部分也是由梣树商会提供，不会有假。 　　看起来……只有拿到那本爱尔弗兹兴衰史，才能更进一步地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林介放下资料，才发现莫恩已经将剑放在了旁边。 　　他拿起长剑，注视着光滑如镜的闪耀剑身，目光落在了剑脊的铭文上。 　　自从救下莫恩之后，为了防止吓到小朋友，他就把剑收了起来，并未再仔细看过这把剑。 　　此刻时隔数天，他从那个弑神的梦中醒来之后，第一次凝视着这把剑，忽然之间，那种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自然而然地，他看懂了剑铭所写的是“长夜终尽，汝即为光”。 　　也明白了所有拓印文字的意义。 　　霍尔所研究的根本不是什么“习俗”，而是圣剑传递的仪式。 　　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林介再次感受到了坎德拉的存在，光滑剑面上的倒影，突然变成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精灵王。 　　爱尔弗兹最后的幽灵，消亡前的馈赠——他的纯净的灵魂。 第102章 文森特正在赶来的路上 　　剑身上的幻影一闪而逝。 　　在明亮的剑面之上，随着光影的刹那变幻，坎德拉的倒影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消失无影踪。 　　但林介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眼花。 　　那么……幽灵？ 　　他微微后仰，冷静地转动剑身，再次端详着那上面的剑铭，莫名熟悉的感觉不减反增。 　　一些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头，就像是他本来就该知道一样。 　　比如这把剑本该插在那个白色穹顶的大厅中央剑池当中，比如它是爱尔弗兹的圣剑，与月桂树枝做成的王冠一同构成王权的象征。 　　上次刚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看着这把长剑，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曾经拿着它征战沙场，有着千锤百炼般剑技的错觉…… 　　此刻，这种错觉不再是错觉，因为他甚至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门从未接触过的陌生语言。 　　林介知道这种情况也许有比较合理的解释，比如说后天性学者症候群。 　　但他最近可没被人敲闷棍，确信自己的脑子完好无损。 　　而且突然之间掌握语言的案例一定要是曾经学习过或者接触过这门语言，所以他现在这个情况也并不适用。 　　林介忽然间想起来，坎德拉当时还送给了他一样东西—— 　　桂冠！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是，有的话，前几天就该发现了。” 　　林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遗憾。 　　“不过，这么说来，我在梦里算是无意中把他给‘超度’了？” 　　“结合坎德拉当时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因为执念而附在这把剑上的幽灵，并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单纯梦境。” 　　“嗯……也许这把爱尔弗兹王国的圣剑，经过了长时间的流传，变成了约瑟夫家族的祖传宝剑，或者他们的家族有着守护这把剑的使命，不至于让幽灵为祸人间，只是他们自己已经忘记了，而转手到了我这里之后，坎德拉就拥有了影响梦境的力量。” 　　“但他表现得还挺友善的，就算是再深的怨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磨大概也所剩无几，最后一点执念还被我的鸡汤给治愈了。” 　　林介看着手里的剑沉思着：“坎德拉最后交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既不是圣剑，也不是桂冠，而是我在梦中经历的他的一生……” 　　这个远古时代的幽灵，选择了这种方式将整个王国的一切传承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梦中具化出来的有多少真，多少假。” 　　林介记得坎德拉少年时期跟随宫廷教师学习各种知识以及剑术的过程，但其中的一些“神术”、“法术”，以及最后他向神明发起挑战的那一段却模糊不清。 　　这是否说明了阿兹尔曾经有过一个神话时代，但现在却随着那些远古王国的消亡没有了踪迹。 　　又或者，这些东西都隐藏了起来…… 　　林介摸了摸下巴，看来，那本爱尔弗兹兴衰史是必须得到不可的了。 　　只是那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学者组织，到底在哪里？ 　　…… 　　科林小心翼翼地取出配置好的“圣水”，在房间四角和门口撒上一些。 　　闻着圣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他深呼吸，一边默默念诵咒文，一边伸手从额头到右臂再到胸前三点上划了一条弧线。 　　——这是穹顶教会的祈祷姿势，象征着月亮的庇佑。 　　“感谢月亮……” 　　科林做完一切，颤抖着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确实好了很多，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多亏了文森特神父的圣水配方，这几天他的睡眠状态好了很多，心中的紧张焦虑也少了很多。 　　科林的脸庞微微抽动，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贵。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几个蠢货现在怎么样了？竟然不听我的劝阻，还叫我疯子！等下就让你们尝尝厉害……” 　　科林从店铺的窗户缝隙往外看去，恨恨地抱怨着，怀着一种既怀有希望又幸灾乐祸的复杂心态。 　　他期望这三个眼睛里都写着看不起三个字的家伙被收拾，又期望他们能够真的解决现在的局面。 　　如果，如果中央警署的那几个警官能够用自己那身趾高气扬的“贵气”把隔壁的恶灵给除掉，那……那他就算当一次疯子也可以。 　　他们可有枪来着，枪啊，干掉那恐怖的恶灵吧！务必不要再让他担惊受怕了！ 　　科林将百叶窗帘悄悄掀起来一片，看着旁边店铺的门口。 　　然而他却看见那书店的门打开来，走出来的是另一个英俊的金发年轻人，手里提着那三个刚刚走进书店的警员。 　　垂头耷脑地，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其他的药物施加所导致。 　　那个金发年轻人有一股非常具有正义感的气质，同时举手投足还带着一种威势，科林见过这样的人，但都是在电视机上，因此他肯定这个年轻人一定也是中央区的。 　　然而，这年轻人把那三个看上去绝对是被恶灵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家伙提着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竟然是恭敬的！ 　　“天啊，中央警署的人怎么可能这样，怎么可能是这种态度……他们的人受伤了，也一点都不问？他一定是被控制了！” 　　科林一个哆嗦，猛地放下百叶窗，往后退了两步，拼命地往窗子上撒圣水。 　　“月亮啊，求您庇佑我，聆听我的祈祷，给我安宁……” 　　“文森特神父，你在哪？快来救救我吧！” 　　…… 　　文森特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又看了一眼通讯仪上的信息地址，确认自己只要再走六公里就可以达到目的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正巧碰上了分教区的新使徒上任，本教区的神父必须前往并且接受新使徒的教诲和洗礼，他耽误了不少求助信息，只能用短信的形式进行隔空指导。 　　幸好现在他赶了回来，还来得及进行除灵。 　　同时，他又不由得担忧起来。 　　“希望这一次是真的邪恶作祟……而不是单纯的睡眠不足导致的精神问题。” 　　他一个月会收到教区内大概四五条求助信息，但真正的邪恶却往往只有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因此他都已经养成了每次都先让求助者先配置圣水的习惯。 　　驱除邪恶的效果是真的有的，但是主要作用，还是改善睡眠质量……效果非常好，以至于很多求助者用了两三次之后就觉得邪恶已经消失了，对文森特神父的除灵能力大加赞赏。 第103章 逢魔之刻 　　文森特或许并非是本教区当中能力最强的神父——毕竟他只有异常级（Abnormal）的实力，并且也不是擅长战斗的那一类。 　　但他却绝对是口碑最好、名气最大的那个。 　　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就是他每次都让求助者先将特殊版本的“圣水”配置好，每天都在家中喷洒这一步骤。 　　他的同僚们经常气愤于自己明明快速有效地解决了造成“灵异事件”的源头，但求助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感恩戴德，甚至还产生了怀疑，认为他们是在糊弄人。 　　通常情况下，他们要么尝试辩解，但一般无果，甚至越说越来气，最终不欢而散。 　　要么根本不屑于和这些愚蠢的普通人交流，甩袖子走人，留下了一个冷酷的印象。 　　——奇怪的是，后者反而比前者的好评率更高。 　　久而久之，就不太有人愿意和求助者废话了。 　　而文森特的“圣水先行”方法，则极大地提升了效率。 　　先让求助者自己配置圣水，不仅避免了一些误报情况，而且也能让求助者有一个心里安慰，并且也能短时间内对真正的邪恶产生遏制效果。 　　实在是一举三得。 　　当然，这简简单单的事情并非没有其他人模仿，但都没有人能够得到文森特这样的效果。 　　很显然，他的同僚们往往只模仿了一个表面，根本没有掌握到其中的精髓。 　　比如说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圣水配方是经过了改良的。 　　正常的圣水其实只需要月见草、幽影花、精盐和水这四种原料就可以了。 　　但他给出的配方当中却加入了1g珍珠和0.02g的金箔。 　　本身的圣水全都是较为常见的植物，配合咒文之后就能有驱除邪祟的作用，虽然这么说很掉价，但是它真的很……便宜。 　　经过长期试验才总结出来能够让一般民众使用的圣水，当然充分考虑到了民众能接受的成本。 　　但显然一般民众并没有体会到这种用心。 　　他们只会觉得“这么廉价的圣水真的能有效果吗？”、“这个家伙不会是在敷衍我吧？”之类的。 　　因此文森特干脆就给圣水加了点贵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胡来，珍珠和金箔的量都非常小，如果对方确实在金钱方面有困难，那么他就会告诉对方去除这两样原料同样有效，只是效果稍微有些削弱，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他就会说圣水的钱可以由他来承担，为教区民众驱除邪恶是他的责任。 　　对于他们来说，这点钱并不算什么，但是往往就能收获他的同僚们所期待的“带着哭腔的感恩戴德”。 　　可以说，这些微的改动，最终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这为他带了很多好处。 　　比如说民众遇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联系的肯定是神父文森特，这为他增加了许多的业绩。 　　但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 　　比如说他的一些同僚们对他颇有微词，以及偶尔会接到远超他能力范围的委托。 　　纵然文森特是本教区当中口碑最好、名声最大的神父。 　　毕竟他本身还是只有异常级。 　　APDI分级法当中的金字塔底层，虽然比起一般人来说已经是超乎认知的存在，但比起那些真正的超凡者来说还是差得太远。 　　只是解决一些诸如恶灵和低等级梦兽的话完全没有问题，但如果遇上高等级的，那么他就只能求援了，有时候判断失误，他还有生命危险。 　　“凡事总有好坏两面，正如月亮有明暗交替，这是穹顶之上的启示。” 　　文森特总是这样感叹。 　　所有的超凡者当中，也只有教会的下层被允许向一般民众展露自己的能力。 　　这其中固然有着教会需要信仰的缘故，但诺金被梦境所袭扰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一些大的事件需要掩盖来使民众不至于恐慌，小的情况却不必。 　　因此他这个等级的“小人物”却有着远超自身能力的名气。 　　真正的上层，那些时时刻刻都拯救着诺金的伟大存在，却总是默默无闻。 　　…… 　　文森特赶到23号街道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云层中的红色太阳将天空晕染成淡淡橘黄色，旁边的废墟被照射着投出大片的黑色阴影，那些轮廓参差的废墟就像是某种巨兽伏趴的脊背。 　　仓促拉起的黄色警戒线有些凌乱，被风吹得发出簌簌声响，不断颤抖着。 　　黄昏……正是逢魔之刻。 　　他谨慎地停驻在了街道口，街道上安静极了，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这块区域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虽然他因为前往接受洗礼的缘故错过了，但最有名的两件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不过那些都是大人物们的事情了，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希望让我赶了这么几天路的是真的邪恶幽灵，否则我一定要给这位求助者的圣水配方加点新花样……呼，我不能那么想。” 　　文森特长出一口气，捏了捏鼻梁，把莫名涌上心头的烦躁压下去。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比平时更加暴躁易怒，有些想法简直失去了一个神职人员该有的仁慈和宽容。 　　就连新任使徒大人的教诲与洗礼都不能让他安宁下来。 　　“也许解决了这次事情之后，我该休息几天，专心向月亮祈祷。”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先用短信联系了一下那位求助者，开音像店的卡尔·科林先生，随后敲响了音像店的后门。 　　门开了道缝隙，其中隐约可以看见双眼布满了血丝的人往外看了一眼，随后猛地打开了门，用力扑向了文森特。 　　“噢月亮在上，文森特神父，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我！” 　　如果不是这坨人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文森特差点就要释放神术了。 　　他一边推开了这团臃肿油腻的肥肉，一边竭力保持温和的语调道：“嘘，嘘，亲爱的孩子，你不会想要惊动了隔壁的恶灵吧？” 　　科林连忙点头噤声，满怀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接待了这位身穿黑色神父袍、神情稍显疲惫，但仍然有着一双肃穆且能让人信任眼睛的神父。 　　“那么，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是说，就在今天，他伤害了三位中央警署的警员，还控制了另一位的神志？圣水并没有用处，甚至让他变本加厉？”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我需要更加充分的准备，明晚再进行行动，今天我需要暂时住在你这里了。” 　　科林连忙点头：“没问题！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我一定配合！” 　　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配合。 　　文森特叹了一口气，伸手关上了门，隔绝了科林喋喋不休的叙述恶灵可怕之处的声音——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感觉真不错。 　　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真是麻烦！ 　　他摸了摸额头的汗，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吐出迷蒙的烟雾。 第104章 水中的月亮 　　隔天。 　　保持着祈祷姿势冥想了一整晚的文森特睁开眼，原本合十的双手摊开来，手掌中央放置的穹顶圣徽正缓缓收敛着淡淡月华。 　　他站起来，将四周布置下来的以太结界解除，呈现出如轻纱一般质感流动着笼罩周身的以太立刻向四周散去，就像一阵轻柔的风。 　　简易的冥想结界由三个部分构成。 　　第一是他脚下踩着的用圣水勾勒的阵法，此刻已经随着他冥想的结束而蒸发。 　　地板上的湿痕正缓缓消失在地上，只留下了幽影花淡淡的香气。 　　第二是维持结界的能量源，如果是更加正式的情况下，一般会采用相关的具有月亮灵性的施法道具，比如纯净的月示石。 　　不过现在他来的仓促，就只能使用自身所能掌握的以太。 　　第三就是他手中的穹顶圣徽，这是用以连接自身灵魂和月亮的桥梁。 　　银色圣徽上的标准图案是一个简单朴素的下弦月，加上如同水波一样隐现的纹路，这些纹路看似简单，但如果仔细凝神去看，就会发现组成那些波纹的全都是复杂且令人目眩神迷的咒文。 　　每一个穹顶教会的神职人员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圣徽。 　　一方面作为身份的象征，一方面则是冥想和施法时最佳的媒介。 　　每个人的圣徽都是加入教会的时候，第一次进行浸礼时意识和月亮沟通，注入的灵魂力量组成，是与自身相性几乎百分百的完美施法道具。 　　“冥想效率比平时低很多，进入冥想的时间几乎是以前的三倍，冥想中出现了杂念，甚至听见了……奇怪的呓语？还有一闪而逝的画面？” 　　文森特皱紧了眉头，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烦躁感，一股无名的怒火好像随时压抑在心头。 　　“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收起圣徽，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闭着眼睛点燃。 　　“呼……” 　　就好像只有当烟雾在肺部和眼前徘徊的时候，他才能安下心来一样，把脑海中的所有杂念全都屏除。 　　连焦躁不安的以太都驯服了下来，重新随着烟雾的喷吐而有规律地流动。 　　令人舒缓的体验，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浸礼的时候，主持仪式的老神父，用自己那苍老粗糙但温暖有力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年幼的他的头顶上，然后以极其柔和的力道引导他沉入水中。 　　“我们此生将成为月亮的仆人，崇拜月亮，侍奉月亮，喜爱月亮，畏惧月亮。” 　　“我们与月同在，生在亮面，死在暗面，当月亮完成一次明暗交替的周期，生与死轮回，死去的将获得新生。” 　　“我们获得月亮的馈赠和庇佑，与此同时，我们将永远无法直视穹顶之上的一切，直至死亡让我们升上天空。” 　　老神父的声音平和沉稳，记忆里的水波闪着光芒，在年幼的他视野中荡漾。 　　下沉时，他看见了水中倒映的月亮。 　　童年的滋味就像指尖流淌过的浸礼池的水……柔软，而又温暖。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真正的月亮。 　　等到文森特回过神来，他已经抽完了一整支烟，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只有一颗烟蒂。 　　他愣了愣，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可能？！他……他看见了记忆中的月亮？！那不可能！ 　　从浸礼完成之后，真正月亮的一切模样和印象都从他的记忆当中被抹除了才对！ 　　“不不不……那是水里的倒影，不是真正的月亮！” 　　文森特喃喃自语，重重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心悸、恐慌、茫然、害怕。 　　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所有的真正月亮相关的印象都应该早已经消失在他的灵魂里才对。 　　纵然他们心中有多么喜爱和渴望着月亮，但绝不能直视真正的月亮。 　　这就是穹顶教会的神职人员。 　　“然而，然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见那个水底的月亮？我的信仰不虔诚了吗？还是月亮对我的惩罚？” 　　文森特的神情几乎扭曲，有着气愤、迷茫、恐惧，更有着难以遏制的狂喜…… 　　他紧盯着手中的圣徽，有些迷醉：“原来那才是真正的月亮。” 　　神父浑身冒汗，因为恐惧，眨眼已经湿透了脊背的衣物，哆哆嗦嗦地伸手又拿出了一根香烟想要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他忽然把香烟并香烟盒一捏，扔在了地上，咬牙怒吼：“该死！” 　　“砰砰砰！” 　　“神父！神父！文森特神父！您怎么了！” 　　拍门声和音像店老板的叫喊声一起传来，让文森特的动作停了下来。 　　科林在门外嚷嚷道：“您让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去该怎么办？” 　　文森特深呼吸，蹲下身捡起了香烟，尽量沉稳地道：“我没事，马上就来。” 　　他打开门，科林还在念叨着隔壁那个恶灵的可怕，但竟然让文森特感觉到了一丝亲切的真实感。 　　他跟着科林布置、检查了一遍这栋房子里的结界和除灵用的装置以及阵法，确认全部无误。 　　期间，他已经尝试用以太去接触隔壁书店，但是并没有探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是说，你当时在门外已经喊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文森特皱着眉道。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科林连忙发誓，“我在外面喊了一会儿，看没有人回应，就直接敲门了。” 　　呼…… 　　文森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感觉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陷入了幻觉当中。 　　文森特摇了摇头，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帮助科林解决问题……他的问题，等处理完了这次的事情，再进行探究吧。 　　当晚，文森特戴上了黑色的蒙眼布，带上自己的所有除灵工具，打开门，在夜色与月光下，推开了隔壁书店的门。 　　…… 　　“叮铃——” 　　“欢迎光临，请问……”林介抬起头，看向今天有缘进店的客人。 　　但随即他话没说完，神情微微一愣，看着推门进来的穿着神父袍，蒙着眼睛的男人。 　　盲人？而且是盲人神父？ 　　这本该指引别人的角色，却由一个本该被指引的人扮演，不得不说，有那么一丝哲学意味。 　　“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的么？买书借书或者看书都可以，歇歇脚也没有大碍。” 　　林介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他伸手悄悄拦住了想要上前引导对方坐下的莫恩，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您是穹顶教会的神父么？” 第105章 神父你看 　　文森特的脚步瞬间停驻。 　　他原本是打算先进行一下试探，因为按照科林的说法，书店依然照常营业，如果书店主人确实是恶灵或者被超凡生物所影响，那么至少在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正常的，是没有异常表象的。 　　这种情况，在他过往处理的事件之中也同样存在。 　　一些自杀而死，残留在人间的幽灵，会重复着生前的行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还有一些只在特定情况下影响宿主的恶灵，因为自身力量不够强大，只能像是蜘蛛一样编织陷阱，然后将人诓骗杀死。 　　而科林所说，在此之前，还并没有发生异常情况，就是在上个月，他请隔壁书店主人去开电闸，这才发生了诡异的情况。 　　因此文森特暂且做出假设，认为可能是在那段时间，那个神明级的梦兽孕育期间，这块地方的梦境裂隙增多，导致一些低等级的梦兽也跑了出来。 　　并且提前隐匿，借助神明级以太波动的遮掩，逃过了秘仪塔和真理会的注意。 　　——他目前并没有感知到幽灵的气息，所以更有可能是梦兽或者其他的超凡生物作祟。 　　文森特做足了准备前来，但没有想到事情在第一步似乎就发生了一些意外。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清醒。 　　不仅并没有任何像是被附身的迹象，甚至还判断出了他是穹顶教会的神父。 　　然而，这家书店确实透露着一股十分诡异的气息，并且走进来之后感受到了有以太波动的痕迹。 　　这说明，这里曾有过超凡者或者超凡生物活动。 　　例如柜台上的那个石像鬼，上面有着一股极度阴冷的怨灵的气息，文森特一瞬间就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元凶。 　　科林的求助并非空穴来风，然而……方向上似乎错了，书店主人本身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家书店内的摆设或者这家书店。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似乎有些危险。 　　在他全副武装过来除灵的时候，对方忽然提问你是不是穹顶教会的神父，怎么想，都似乎有些警告的意思。 　　那么……也许是被蛊惑了也说不定。 　　文森特思绪转的飞快，保持警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坐下，道：“是的，我正在进行一个本教区内的工作。” 　　他说话的时候，小心地注意“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教会的神职人员虽然在夜晚必须蒙眼以保证不会看见月亮，但同时也会获得月亮所赐予的独特视觉“月之眼”，除了能在蒙眼或者黑暗状态下视物，也有能够看到对方身体状况的效果。 　　但他看向书店主人的时候，对方却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 　　既然问题不在人身上，那就肯定隐藏着其他的科林所不知道的情况……这个书店老板或许也是受害者。 　　他可以尝试说服对方先离开这里，然后再对这个石像鬼进行除灵。 　　“工作？” 　　林介挑了挑眉，面前这个神父看上去是比较尽职尽责的那种，而且他明显听出了一种“若有所指”的话里有话。 　　就像是有什么想说，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一样。 　　既然说是正在工作，又比较有目的性地到他的店里来，就应该是为了他工作的事情了。 　　那么，神父的工作是什么？ 　　很显然，管理所辖区教徒，进行传教活动，主持弥撒及婚礼，为垂危者祈祷、告解、临终圣事以及……驱魔。 　　林介觉得一个神父突然跑过来，总不会是专门来传教的，而剩下的似乎也不太可能。 　　于是他又联想到了之前那个进来盘查的警官说过音像店老板似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把他当做了“恶灵”。 　　林介顿时恍然大悟，露出了好笑的神情：“是科林吧，他把我当做了‘恶灵’，所以请了人想把我当做幽灵驱除吗？” 　　难怪欲言又止的，科林竟然因为自己的误会把他当做了恶灵，还专门请了神父来。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才好。 　　文森特脸色骤变，还好及时控制住才没有露出破绽，只是一直暗暗握在手中的银色圣徽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竟然知道？！ 　　林介看着神父脸上“微妙”的表情，感觉自己已经和对方感同身受，从中体会出了那种又尴尬又为难，还不好直接说破的情绪。 　　这个科林真是有些离谱了！ 　　大老远的把人家神父请来，结果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从之前那个警员的语气猜测，科林肯定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认定了林介是“恶灵”，这位神父大概也很苦恼，所以想来找他这另一个当事人商量对策吧。 　　林介叹了口气：“其实，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认为，但是我明显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书店老板而已，有血有肉，乐于助人，而且我还帮助过他。”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想起了什么，目光十分确信地道：“对了——前两天到这里来的几个警官也听过科林的胡话，我也向他们解释了，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那三个警员明明是躺着出去的，文森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神父你看。” 　　林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旁边一直放着的石像鬼拿了过来。 　　他满脸微笑地道：“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向那三位警员说，这是我一个客人送给我的土特产，石像鬼，吓退恶灵辟邪用的，镇宅必备，如果我是恶灵，怎么可能会把石像鬼这样放在柜台上呢？” 　　文森特睁大双眼，视野中猛地放大到眼前的石像鬼正在和他对视。 　　那个书店主人拉着他的手按在了石像鬼上：“神父，你可以摸一摸，这石像鬼的工艺也非常不错的。” 　　他几乎清晰地看见，那绽放着血红色光芒的邪异双眼中蕴含着上百个死者的惨死者的魂灵在不断蠕动咆哮，向外伸出自己的利爪！ 　　林介把石像鬼拿了回来，又把花盆推了过去：“还有我亲手种的玫瑰花，你看它是如此美丽漂亮，我绝对是个热爱生命的人。” 　　文森特没来得及抽回自己的手，又碰到了玫瑰上。 　　他几乎毛骨悚然！ 　　那花瓣的触感如同血肉，上面满是尖利的一圈圈尖齿，还有湿润的、蠕动的、长满血丝的……球状物体。 　　就像是眼球！ 　　“够了！” 　　文森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然后猛地后仰，把手收了回来。 　　“当啷！” 　　金属落到桌面上的声音响起，文森特忽然意识到，他那只手里攥着的圣徽掉了！ 　　“够了？哦……这下可以用这些充足的证据向科林说明情况了。” 　　林介拿起了那枚圣徽，笑了笑，递了过去缓缓道：“神父，你的东西掉了。” 第106章 成瘾者 　　“咕嘟。” 　　文森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细微的吞咽唾液声从喉咙传到耳边，这一个瞬间，四周安静地吓人。 　　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银色圣徽，还有书店主人的笑脸，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他错了！大错特错！ 　　出问题的就是这家书店的老板，而不是这书店或者其他的超凡生物！ 　　文森特在教会的书库当中看见过黑巫师们常用的造物制作方法。 　　那石像鬼之中，至少囚禁了上百个魂灵，作为它的核心驱动力，让它具备了强大的力量。 　　他几乎能够以直觉感受到，只要石像鬼“活化”过来，他就必死无疑！ 　　“月之眼”当中，这每一个怨灵生前都是超凡者，并且都在极度的痛苦和怨恨之中死去，被半融合成了一个个体，聚集了庞大的能量之后，又被困在这石像当中成为了石像的意志。 　　这是只有高等级黑巫师才会的技艺。 　　并且制作这石像鬼的黑巫师一定极度残忍暴虐，冷酷无情，必定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但不管这石像鬼的制作者究竟是谁，反正如今拥有它的书店主人一定……一定是至少毁灭级的超凡者！ 　　而那朵令人毛骨悚然的玫瑰，更是给了文森特一种面对深渊的感觉，它仿佛一张贪婪的嘴巴，渴望地想要吞噬着什么……一旦被吞噬，就有什么再也回不来了。 　　文森特对于这朵玫瑰花的忌惮，远在石像鬼之上。 　　“怎么了，神父？” 　　林介有些诧异地看向没有动作的蒙眼神父，疑惑于对方怎么不接，但转念一想，对方是个盲人，这样悬空递过去确实不太好，就放在了桌子上，刻意弄出了轻轻的声响，道：“那我就放在这儿，您自己拿吧。” 　　他转而随口道：“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差，没事吧？” 　　“……没事。” 　　文森特勉强露出了单薄的笑容，喘了口气，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颤抖地道：“也许是睡眠不足的问题导致的，我最近赶路前来，路上并没有睡过几次好觉。” 　　他的目光落在柜台上的圣徽，将心中的悲鸣咽了回去。 　　现在唯一的可用的施法道具也已经掌握在了对方手中，那句自己来拿，绝对是威慑和挑衅。 　　然而悲哀的是，作为一个不擅长战斗的神父，没有了圣徽作为辅助，文森特连拿回就放在那里的圣徽都不敢尝试，心中已经泛起了一丝绝望。 　　他不由得自暴自弃地想到，这个书店老板，绝对的高等级强者，到底想要什么？ 　　林介道：“哎，这可是大问题，科林这次真是过分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产生这样的误会的，真是给别人添麻烦啊。” 　　他有些无奈地带着着希冀道：“不过现在好起来了，请一定要如实地把情况全都告诉他，我并不是什么恶灵，希望能够快点解除这个无厘头的误会。” 　　你也许不是恶灵，但你一定是比恶灵更加可怕的存在！ 　　文森特在心中呐喊着，喉咙发紧，浑身都在细微地不断地颤抖——并非他胆怯到如此地步，而是在持续的紧张情绪当中，那种心悸、恐慌的感觉忽然再次如影随形般涌了上来。 　　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但他能够分辨出和此刻自身情绪的区别在哪里。 　　这是一种，更像是来自生理，而不是心理的感觉。 　　伴随着脊背和额头上的虚汗，令肺部微微抽动的沉重喘息，加速的心跳，鼻尖细微的湿润，以及像是蚂蚁一样令肌肤发痒发麻的恐惧。 　　以及眼前的幻觉般的粼粼白光。 　　经过现在情绪的引诱和放大之后，它变得令人难受，比过往感到的都要猛烈，让肌肉紧张，乃至有痉挛的迹象。 　　呼吸，呼吸……太短太急促，心脏和肺很难受，想……抽烟…… 　　文森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重重咳嗽了两下，连忙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那包被他揉皱的烟盒。 　　然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抽出一根想要点燃。 　　一种奇妙的急切的渴望让他甚至短暂地忘却了面前“虎视眈眈”的书店主人，盯着手中的香烟点头道：“我会的……我会向科林好好解释的，相信，他一定对您会有全新的想法。” 　　看见香烟的时候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思维也因此重新运转。 　　书店主人应该是想要向自己的邻居隐瞒自己的身份，只要他答应帮忙隐瞒了，就不会被“灭口”了吧……但这样的存在，秘仪塔和真理会不管吗？ 　　他需要向教会上报吗？ 　　“嚓！嚓！” 　　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火柴哆哆嗦嗦划过两次都没有亮起。 　　林介这时候却低声提醒道：“神父，书店内禁止抽烟。” 　　文森特被吓了一跳，因为这语气非常严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被老神父在神术课上训斥的经历。 　　“抱歉！”他手足无措地把烟收了回去，抬头看见了脸色十分难看的书店老板正看着他。 　　手足无措，顿时变成了惊慌失措。 　　文森特手脚发软，头皮发麻：“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吗？” 　　林介双手交叉抵住下巴，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一字一顿地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不安，睡梦中出汗，情绪起伏大，经常不受控制地发抖，感觉呼吸被抑制，身体抽搐痉挛，并且，特别地渴望——” 　　林介伸手指了指他手中被用力折叠的香烟：“吸烟？” 　　他脸上的神情从文森特不对劲地颤抖并且喘气开始变得有些凝重，目光重新审视着坐在对面的神父。 　　从文森特进入书店开始，他就已经发现对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他以为只是单纯的状态不好，原因是睡眠不足或者是工作压力大。 　　然而随着对话进行，他频繁地凑近观察对方的各种细微表现，直到现在，当文森特拿出烟的时候，他基本上可以确定。 　　面前的神父，是一个成瘾者！ 　　但他自身却并没有发现，看上去十分茫然，这说明，他很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文森特目光呆愣地看着手里的香烟。 　　林介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问道：“神父，你手里的烟是从哪里来的？” 第107章 请您给我指引 　　“成瘾？这烟……有问题？” 　　文森特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了面色非常严肃的林介，随后下意识使劲摇了摇头：“不可能！” 　　林介并不奇怪神父的反应，能够让他无知无觉地接受有问题的烟，并且都出现戒断反应了也没有察觉到不对，这烟的来源绝对是能让他信任的存在。 　　然而正因如此，才越发让人感觉心寒，不管是他接受了别人的给予，或者是在哪家店里买到了这烟。 　　出了这种情况，都是黑心到了极点。 　　“他人即地狱，你永远无法知道别人的想法，也就没有人是能够完全被信任的。” 　　林介保持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缓缓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神父，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我难道还能不回答吗？ 　　文森特无声地在心中这样说道，当然，他是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林介果然并没有等他回答能不能，就先自顾自地开始了提问：“你的烟来自哪里？” 　　文森特先是看了看手中的香烟，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硬壳包装翻开来。 　　从剩余的几根香烟中间，展现出了白色内部纸面上隐约能看见的银色树冠图案。 　　虽然超凡物品的交易具有保密性，但是对方既然是一位至少毁灭级的超凡者，应该并没有保密的必要。 　　“梣树商会。” 　　文森特把烟盒重新盖上，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我从梣树商会购买的，它叫做‘圣月脑’，是最近才开始贩卖的……只试验性地提供给教会中被选中的神职人员，第七使徒大人已经认可了它的效果，认为它确实有助于冥想，加强和月亮的联系。” 　　正因为这样，他在最近冥想效率下降的时候，只想是自己的问题，却从来没有怀疑过烟有问题。 　　对于神职人员来说，“服从”同样也是一项必修课。 　　使徒管辖着神父，是位于第三级的神职人员，代表了月亮的一部分意志，具有绝对的权威。 　　然而现在，被书店主人一语道破之后，文森特突然间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真的有问题…… 　　文森特再次摇了摇头：“但这真的不可能！梣树商会的信誉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而且使徒大人亲口所说，我认识的其他神父，也全都说‘圣月脑’的效果非常好……” 　　似乎，似乎只有他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梣树商会？林介心中微微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会在神父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 　　但也不难理解……梣树商会的能量之大，从能够轻易提供诺金城内的假身份就可见一斑。 　　虽然不如罗尔资源来得那么恐怖，但同样也是巨头级别的商业机构。 　　打个通俗且现代的比方的话，罗尔资源是能够生产全方位各领域物品的巨型企业，而梣树商会，就是……淘宝。 　　在这样一个销售平台上，出现专门提供给教会神职人员的物品似乎也不足为奇。 　　如果是梣树商会的话，林介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面前的神父对烟的质量无条件信任了。 　　就算没有认识绮莉的印象加成，梣树商会也是一个非常有名且可靠的购物平台。 　　更何况，对对方来说，还有一个使徒的亲口认证以及其他人的例子在。 　　然而对方身上的症状也是真的。 　　看起来，这件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林介若有所思，问道：“我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梣树商会那里，我会去询问，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神父，你愿意相信谁？” 　　相信教会，还是……相信他？文森特刹那间领略到了这问题的含义，陷入了沉默。 　　书店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文森特想要祈求月亮给予宁静，却发现圣徽在对方手中毫无反应。 　　下意识地，他就想要去抽出一根烟点燃，动作却在一半的时候停驻。 　　文森特苦笑，看着手里的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对劲了。 　　当他看见那烟，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极其难受的感觉，没有了思绪干扰，感官变得更加清晰，肌肤上就像是爬满了蚂蚁，麻痒难当，就连内脏也开始隐约发痒。 　　这是一种，多么明显，多么恐怖的感觉！ 　　可他却没有办法对教会产生质疑，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对教会产生质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请您给我指引。” 　　文森特弯下腰，痛苦地把双手插进头发缝隙之中，紧紧地捏扁了香烟盒。 　　林介叹了口气，觉得就好像看见了两年前的老王。 　　那时候的王尔德，也处在一个痛苦的时刻，因为自身信念的崩塌而感到迷茫，险些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不过还好，他走进了这家书店，遇上了林介这么一个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好人，现在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规。 　　不过相比于老王，面前的神父也许要更加痛苦一些。 　　要让一个神职人员，去质疑自己的教会，哪怕只是教会当中的人，也显得有些残忍了。 　　但是……独立思想的阵痛不可避免。 　　如果真的是穹顶教会内部出了问题，让面前这个能够为了教区民众风尘仆仆赶来，又愿意照顾他们想法，选择了委婉答应科林，先来这里“除灵”的好神父继续遭受荼毒，才是真正的残忍。 　　林介宽慰道：“放松，现在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之后再调查，最重要的是你目前的身体状况。” 　　“你平时应该很少抽烟。”他分析道：“根据你说的，你的那些同僚并没有异常，其实正相反，应该是他们抽烟的频率更高，反而在‘圣月脑’的安抚下表现得很正常。”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文森特抬起头，冷静了下来，深呼吸地描述了一番，最后道：“我在幻觉当中看见了月亮，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确实不可能，盲人视物，这不是做梦就是幻觉。 　　但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看来确实是有些严重了。 　　“停下使用‘圣月脑’，可能会让你出现异常表现，打草惊蛇，找点别的事情做吧，转移一下注意力。” 　　林介站起来，从书架上拿下了盲文版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本书很适合你，也许你能从中‘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文森特怔愣地看着视野中刹那间如同爆炸一样燃烧着白色火焰、散发光明的书籍。 　　确实……很不一样。 第108章 太阳圣典 　　在文森特的“月之眼”视野当中，那本书籍在脱离书架的一瞬间就爆发出了燃烧火焰一般的光芒。 　　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夺目，几乎把整个书店都照亮了。 　　书店主人就像是手捧着一团火焰或者……一个小型的太阳，那种炽烈的光焰仿佛让人能够直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配合着他脸上那微笑的神情，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大“神性”瞬间震撼了文森特的内心。 　　这位穹顶教会的神父不由得“唰”地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每次冥想祈祷的时候，当灵魂与圣徽共鸣，思维沉入属于月亮的以太领域。 　　每当获得月亮的庇佑与恩赐，施展神术治愈伤患或者清除邪恶。 　　每个属于穹顶教会的神职人员，体内都有着这样的力量，让他们成为区别于凡人的超凡者。 　　来自穹顶之上，赐予虔诚者的月亮神力！ 　　但很明显，面前这本书籍所散发出来的“神性”和力量更加强烈，具有侵略性和澎湃的生机。 　　就像是把大量的月亮神力高度浓缩之后，猛地点燃了一样…… 　　文森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两者是“同根同源”的。 　　甚至，让他感觉有些惶恐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并不是两种力量来自一个源头，而是其中一者，来自另一者。 　　而至于谁来自谁，文森特本来想强迫自己忽略这个认知。 　　但“月之眼”没有放过视野中的任何一点异常现象。 　　在满眼的炽烈光芒当中，出现了另一个微弱的光源，文森特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瞬间睁大了眼睛，险些想要扯下自己的蒙眼布。 　　那正在散发出淡淡光芒，如同在呼应那书籍上“神性”的，另一个光源，赫然便是他的圣徽！ 　　是的，属于穹顶教会，勾勒着下弦月和波纹的银色圣徽，此刻正因为其他“神性”的照射，而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文森特眼睁睁看着他的圣徽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乃至比他自己平时冥想或者施展神术的时候还要亮？！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他瞪着那圣徽，深切地怀疑到底谁才是这圣徽的主人。 　　想到自己平日里圣徽不离手，就连睡眠时，也会佩戴着它，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而与此同时，因为圣徽融入了他的部分灵魂，文森特顿时感到体内涌上一股温暖且充满了生机的力量，这力量强大而不可阻挡，瞬间平复了他身上的种种不适以及心中的紧张慌乱。 　　文森特瞬间放松下来，有些怔愣地感受着全身上下，像是忙碌了一天之后暖洋洋地浸泡在热水里面一样的舒适。 　　简直像是家的感觉一样，月亮神力与其没有半点隔阂，甚至就如同是汇入大海的河流一样欢呼雀跃…… 　　全身放松的同时，他心中一突，几乎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神？！” 　　这个念头一起来，那种完全颠覆了以往认知的恐惧，从脊背窜上来的寒意，就令他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文森特浑身僵硬，脑海中嗡嗡地回荡着林介刚才的话——“你愿意相信谁？” 　　这句话的意思，恐怕并没有他刚才理解的那么肤浅！ 　　书店主人，并不是在问关于圣月脑这件事情，教会和他之间选择相信谁，而是在问他，当他看见这“不一样”的，颠覆认知的情况时，选择相信什么。 　　更可怕的是，文森特咽了口唾沫，月亮在上，原谅他的亵渎。 　　他绝对是被蛊惑了吧，否则怎么会荒谬地觉得，那本书上的力量，才是月亮神力的来源？ 　　“在我一生漫长的黑夜里，我读过的和人们读给我听的那些书，已经成为了一座辉煌的巨大灯塔，为我指示出了人生及心灵的最深的航道。” 　　林介念着出自《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原文，微笑地把书递了过去，接着说道：“眼盲者，务必使心明，而看书，是让心灵保持宁静澄澈的非常好的方法，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获得教养的途径，能让人平静下来。” 　　这本来自海伦·凯勒——这个毫无疑问的伟大女性——的自传，记载了她一生的故事。 　　一个天生的盲聋人如何渐渐找到生活的希望，用积极乐观的态度看待一切，甚至比绝大多数的健全人，都要活得耀眼。 　　林介觉得，这正是赠予一个盲人的最好的书籍。 　　文森特看着那书籍，心中的震撼还未消散，又因为那句“我一生漫长的黑夜”增添了一笔浮想。 　　漫长的黑夜，难道是指上古第二纪，那个无光无火的时代？ 　　嘶……他本来已经猜测对方是至少毁灭级的强者，然而联系这句话，还有这本书上面的神力，难道是活了上万年的神明级长生种？！ 　　文森特细思恐极，背后本来就被冷汗几乎打湿，现在更是一阵阵发凉。 　　他说的眼盲，难道是在嘲讽穹顶教会的人有眼无珠，本末倒置，看不见真正的神，盲目崇拜了一个空壳？ 　　书店主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别有深意，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鄙薄，每次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来理解。 　　就像是站在巨人脚下的无知小孩，油然而生了一种自惭形秽。 　　林介继续道：“其实，你唯一需要相信的，只有你自己——看看这本书，然后自己做出判断吧，你需要找到真正的自我，走出黑暗和单一，用心中的眼睛去看见真实，拥抱光明。” 　　他意味深长，示意对方接过书。 　　文森特盯着那本书，缓缓伸出手，双手接过了书籍。 　　白色的像是火焰一样的光芒收敛，终于形成了书封面上的书名，显现了书的本貌。 　　这本书上的文字仿佛是某种远古的雕刻出来的楔形文字，由点和其他一些符号组成，总之本来绝对不该被文森特所理解，但当他伸手触摸到文字的时候，却自然而然地在心中浮现出了文字的意思。 　　《太阳圣典》，这就是这本书的名字。 　　月亮的光芒来自太阳，因此月亮神力源于太阳圣典，文森特在心中想到。 　　但从来没有人信仰太阳，第一纪过后，光与火与太阳已经一同消亡在梦境之中，阿兹尔进入无光无火的第二纪。 　　如果太阳是真神，那么现在的月亮又是什么？ 第109章 接受真相 　　文森特从小在穹顶教会位于诺金4号街道的圣罗兰修道院长大。 　　这所诺金上城区内第二大的穹顶教会修道院有着完备的教育体系。 　　修道院收养拥有天赋的孤儿，为穹顶教会培育着最优秀的神父和修女，这些孩子长大后，就是向各个教区输送的所需要的人力。 　　同时，开设了真正的孤儿院，安置那些本来就没有天赋，或者在教学过程当中被淘汰下来的孩子，在清除超凡相关记忆之后接受正常的教育。 　　作为一个非常正统的正经科班出身的神父，文森特绝对算得上是学识渊博，他所学习的除了神学领域的内容，也包括了各种学识。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就是阿兹尔的历史。 　　相比于一般普通人所知道的模糊不清的历史，文森特系统学习了实际上被超凡者隐藏的那一段远古往事。 　　直到第二纪结束，高墙之雾筑起，那段完全属于神话的时代。 　　穹顶教会诞生于第三纪，信仰着月亮，从与月亮的联系当中获得力量，认为月亮是唯一的一个从世界诞生原初幸存至今、仍然栖息在梦境当中的神明。 　　而太阳，则在第二纪的开端，于梦境之中熄灭，直接导致了第二纪的开始，以及巨人一族的消亡。 　　文森特在今天之前，也一直这么认为——太阳和月亮是两个不同的神明。 　　虽然彼此之间也许有联系，却并没有那么紧密，毕竟太阳虽然熄灭，但月光却永恒，依然照耀着世人，给予信仰者力量。 　　直到此刻……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圣徽与这本名为《太阳圣典》的书籍散发出来的光芒共鸣，甚至是欢欣鼓舞，就像是江河入海。 　　感觉到这本书上流溢的“神性”带给他不可阻挡的温暖和力量，将心中的烦躁和身体上的不适全部消除，并且隐隐约约支配着他本身的神力。 　　再联想到，自己手中的圣月脑，这得到了第七使徒认可的所谓“有助于冥想，加强和月亮的联系”的超凡物品，有可能有问题。 　　文森特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心乱如麻，倍感迷茫，不敢翻开手中的书，然而内心却已经在不断滋长着质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现在又该怎么做？ 　　下意识地，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此刻唯一能够给他指引的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书店主人露出了带着一丝神秘的淡淡微笑，道：“不用着急，不必迷茫，神父，你会从这本书中找到自己内心的答案，找到属于你的光明。” 　　“同时，一切的疑问也终究会有解答，只要你肯去寻找，如果你有这个意愿和决心，我也会给予你帮助。” 　　这件事情，受害者是面前的神父，要不要参与追查下去主要也是看对方的想法。 　　穹顶教会的势力可不小，而且还是对方自身的信仰。 　　如果说对方碍于自身的利益和安危选择放弃，甚至是为信仰倒戈一击，林介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这只是林介的心理底线，从他目前的观察来看，面前的神父并非是这样的人，相反，他的神情很挣扎，也很迷茫，但却攥紧了手中的书，绝没有放下的意思。 　　这说明，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决定，只是需要别人来做那个引导者。 　　虽然是经常充当引导者角色的神父，然而当他自己的信仰动摇的时候，也需要其他的引导者来帮一把。 　　林介正是他所期望的那个引导者。 　　神秘、强大、别有目的…… 　　文森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对于书店主人的印象，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假如说，书店主人真的是一个从第二纪（至少）存活至今的长生种，他必定亲历了那段神话，或者可能就是神话中的一员。 　　那么他存在的时间甚至比穹顶教会还要长，太阳熄灭，巨人消亡……直至人类崛起，都是亲眼所见。 　　关于月亮和太阳的真相，他一定再清楚不过，而这本《太阳圣典》，就是证明。 　　书店主人把这本书交给他，又让他去寻找光明，难道……他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这段被扭曲的历史“拨乱反正”？ 　　文森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否则，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会关注他这个普普通通的神父，乃至于刻意将他引导到这里来？ 　　没错，隔壁音像店老板的委托，一定是书店主人故意造成的结果。 　　通过这样一个自然而隐秘的方式，把他引到了这里，再谈话，给予这本关键书籍，简直有些像是在举重若轻地操控命运一般。 　　文森特暗暗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恐怖啊这些大人物。 　　现在这个情况，他如果拒绝的话，总觉得貌似不是成为石像鬼当中的一部分灵魂，就是成为玫瑰花的肥料。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刚才那几下，其实是预先的警告。 　　这样想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况且，他此刻心底强烈的不解真的需要解答，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他的信仰，究竟是太阳的灰烬，还是窃取权柄的伪神？ 　　教会允许致幻的成瘾物流通，又是为了什么？ 　　接受这本《太阳圣典》，就意味着接受一部分真相。 　　神父缓缓吐气，拿着手中的圣典，语气坚定地道：“我明白了，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帮助，我想要知道真相，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愿望。” 　　林介点点头，面前展现出决心的神父果然没有偏离自己的判断，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证明你的内心已经有了方向，非常好。” 　　他继续道：“但你还有更多的要做，你想要知道真相，得依靠你自己。” 　　穹顶教会毕竟林介也并没有进行过深入了解，还是让对方自己决定怎么本土作战比较好。 　　不过现在事情还牵扯到了梣树商会，看上去更加错综复杂，实际上未尝不是多出了一条解决途径。 　　比起让神父一个人和他调查来说，实际上是更加方便了。 　　毕竟，按照林介对于绮莉的了解，她并不是这种人，那么也就是说梣树商会出现了损害商会信誉的内鬼。 　　相信，绮莉对此会感兴趣的。 　　林介双手撑着下巴：“我会去问问看绮莉，这批圣月脑是怎么回事。” 第110章 这孩子 　　绮莉？绮莉·查普曼！ 　　因为本来话题就涉及了梣树商会，所以文森特很容易就瞬间想到了梣树商会三位分会长之一。 　　如同传奇一般崛起、如今炙手可热的新晋女性权贵，“查普曼的魔女”绮莉·查普曼。 　　实际上，底层的超凡者一般情况下，其实很少会了解其他势力没有很大名气——通常是和实力挂钩，实力越强名气越大——的超凡者，也没有什么机会了解。 　　作为一个经常接委托除灵、每日刻苦修行冥想的神父，文森特并没有什么八卦娱乐活动，对于那些大人物更是知之甚少。 　　不过因为梣树商会是由德鲁伊教士掌控，虽然德鲁伊们因为数量较少且门槛很高，很少进行大规模的传教活动，但同样作为教派，而且是有合作的教派，穹顶教会对于梣树商会还是会格外关注一点的。 　　尤其是……绮莉的崛起太过于传奇，本身的混血儿私生子背景也非常具有争议性，因此就连文森特都知道这位新晋分会长的名字。 　　林介还正想解释一下绮莉的身份，注意到了文森特微变的神情，挑了挑眉道：“哦？神父也知道这孩子？” 　　“我知道……是查普曼家族的那个吗？” 　　文森特出于谨慎问了一句，得到肯定回复之后，忍不住微微后仰。 　　书店主人称呼绮莉为“这孩子”，然而……虽然传闻中她还是十一二三岁的小孩子模样，但实际上真实年龄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在暗夜精灵当中，这样的年纪当然并不算什么，但是对比人类，这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类一生的寿命长度。 　　尤其现在这些长生种早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生活在森林当中无忧无虑，导致心智比较迟缓的状态了。 　　这个一百岁，是货真价实的一百年阅历，否则绮莉就算是像传闻中的那样具有操纵人心的力量，也决不能在梣树商会这样庞大的组织当中占据一席之地。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确实是真的……书店主人，绝对是长生种！ 　　而且，书店主人竟然和查普曼的魔女十分熟稔的样子，说出“找她问问”这样的话很随意，态度甚至有几分亲昵。 　　这就说明，他能够随时联系绮莉，并且可以轻易地让对方替他调查、做事……哪怕是关于梣树商会内部的事情。 　　文森特心中对于书店主人的影响力揣测又高了一层，小心翼翼地道：“查普曼小姐非常厉害，我听说她的名字很久了，她这几年在梣树商会当中的成就令人印象深刻，嗯……真的非常厉害！” 　　很显然，神父并没有太多夸人的经验，虽然很想将和书店主人关系不一般的“查普曼的魔女”猛夸一顿稍微刷一下好感度，然而干巴巴地夸赞来来回回也只有那么几个词。 　　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羞愧地脸红。 　　照理来说，神父有着传教和开导信徒的职责，口才不该太差，但是文森特实在不善言辞，常常让修女和其他的教士去做这些活计。 　　他自己通常出来除灵的时候也不用怎么说话，都是短信先交流清楚的…… 　　希望书店主人能够看穿我愚钝外表下的真正想法，文森特神父只能在心中这样祈祷。 　　“哈哈，哪里，明明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从前在我这里买书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不过，确实是一个有才华、有性格的小家伙，她现在大概成长了很多了。” 　　回忆到当初第一次看见绮莉的时候，那个满脸倔强的漂亮小姑娘，林介不由得勾起了一个略微柔软的笑容。 　　笑得像是听见别人夸自己孩子成绩不错的家长。 　　文森特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绮莉也是书店的客人之一，只不过，和书店主人的关系挺不错的。 　　不过……哭哭啼啼，这真的是形容“查普曼的魔女”的吗？ 　　总觉得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介回忆完，收敛了一下表情，继续嘱咐道：“总之，梣树商会我会让绮莉去调查，而你回去之后，先关注一下其他同样和你一样使用了这烟的人，他们的用量，反应，相似点，以及……你尝试一下接触你所说的第七使徒，将自己的异常向他诉说，不要掩饰。” 　　文森特迟疑了一下，道：“这不会打草惊蛇吗？” 　　林介笑了笑，道：“你需要防备的是暴露自己停止使用药物的不良反应，如果他们向很多教士提供圣月脑，绝对不止你一个人发生异常，放心，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规避风险的。” 　　“说到底，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你们，而仅仅是让你们上瘾，你表现出诚实，他们反而不会有所怀疑，只会继续试图对你进行安抚洗脑。” 　　“相反，如果你表现得迟疑，试图掩盖什么，反而说明你察觉到了不对，不再对他们有绝对的信任，明白吗？” 　　文森特连忙点点头，道：“明白了。” 　　“很好，时间不早了，神父。”林介最后幽默地道：“不要让我的好邻居久等了，他还等着你的‘除灵’结果呢，要是你在我这儿过夜，恐怕他就要报警了。” 　　他低声道：“有什么不对，记录在你的脑海中，下次来时告诉我。” 　　“保持自己的意志，你会拥有光明的。” 　　莫恩帮忙登记了信息，交了借书的押金之后，文森特忙不迭恭敬地离开，站在书店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摸摸额头上全都是汗水，都快把蒙眼布打湿了，一直紧紧握住的拳头这才松了开来。 　　真是……太吓人了！ 　　这绝对是他经历过的最惊险刺激的“除灵”过程，而现在，该想想怎么安抚那个无意中发现了邻居异常的，可怜的科林先生了。 　　文森特正苦笑地看着手里的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属于成熟女人的声线。 　　“穹顶教会的神父？” 　　他警觉地回过头，“看见”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高挑女人，她有着一双铁灰色的眸子，手中拿着黑色手杖，耳朵上有一枚旋转的血色菱形耳坠，身上的血腥味和阴森寒意，几乎是扑面而来的气势，就像是面对那石像鬼之中无数怨灵一般恐怖。 　　文森特的本能警铃大作。 　　猎人！一个恐慌级或许更高的强大猎人！ 第111章 季织绪再访 　　这种独特的血腥味并非是因为杀人过多导致血液无法洗净，而是来自于对方自身的气息——只有猎人才会有的“污秽之血”的气息！ 　　在文森特“月之眼”的探查视野当中，对方就像是一个血液的炼钢炉一样，沸腾滚烫的具有强大侵略性的血液在容器之中奔腾，发出了近似轰鸣的咆哮，充满了骇人的威胁性，简直是人形的野兽，令人汗毛倒竖。 　　“危险！危险！危险！” 　　文森特的本能在向他疯狂警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森林当中被盯住的猎物，被唤醒了生物刻在基因当中的求生欲。 　　神父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喉咙都好像被扼制了，感觉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他瞬间意识到，因为受到惊吓，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因为圣月脑产生的副作用再次出现了，而且更加严重，胳膊上已经全都是鸡皮疙瘩。 　　文森特的内心绝望中带着一丝欲哭无泪。 　　他好像走得太匆忙……把自己的圣徽落在了书店里！ 　　作为一个非战斗人员的神父，又没有加强沟通的媒介，对方又比他的等级要更加高，还是以疯狂著称的猎人，这还没开场的战斗，仿佛已经结束了。 　　文森特慌乱了一瞬间，随后忽然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一个能够充当媒介的物品。 　　那本刚刚才从书店获得的《太阳圣典》！ 　　虽然这并非正统教会的施术媒介，但是圣徽与之共鸣，就已经证明了两者同根同源，况且圣徽对它表现出了臣服，或许也可行。 　　文森特咬咬牙，握紧了手中的书，准备灌注月亮神力。 　　“不要那么紧张，神父。” 　　对面却在此刻沙哑地低笑了一声，走了过来，但并非是朝他，而是朝着书店：“我并没有敌意，只是对新客人有些好奇，同为书店的客人，应该好好相处才对，否则林先生会不高兴的。” 　　书店的……客人？ 　　其他的客人！ 　　文森特一愣，对方已经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隐约能看见她手中拿着两本书和一个盒子，手杖点地的声音十分清脆。 　　“书不错，看来林先生很看好你。” 　　只有这么一句话从风中传来。 　　文森特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将神力注入到了书籍当中。 　　《太阳圣典》正在“月之眼”的视野当中散发出其他人难以看见的耀眼光芒，温暖的力量从手中传到了身体当中，再次让他身上的异常状态平复，并且自发形成了一道光明组成的白色屏障。 　　真的可以？！ 　　文森特神情复杂，收回了神力，书籍上的光芒黯淡下去，屏障也消失了。 　　这下可就是真真正正地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了一下二者之间的联系…… 　　他怔愣了一回儿，回头看见书店当中模模糊糊的人影，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再回去说刚才把圣徽落下了，也未免太丢人了。 　　而且之前还没有细想，这家书店一定有很多其他如他这样的顾客，现在是猎人，那么说不定还有巫师、骑士，乃至其他各种势力的人。 　　书店主人想要操纵一些事情，似乎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算了，下次来的时候再拿吧，反正最近除了这个委托以外就没有任务了，正好之前就决定休息一段时间。” 　　文森特自我安慰道，把《太阳圣典》放进自己的神父袍当中，先去了隔壁的音像店。 　　…… 　　季织绪对于这小小的插曲并非十分在意，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 　　虽然对于这个穹顶教会的神父在书店当中经历了什么有些好奇，但对方的实力太差，而且看见她时候的反应就像是被吓呆的胆小的老鼠。 　　除了他手中的那本书，本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穹顶教会神父罢了。 　　让她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也许书店主人对这个神父有着培养的意向，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但是现在的季织绪正忙着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的势力站稳脚跟，穹顶教会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更何况还是一个只有异常级的神父。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仿佛感受到了王尔德当初在书店门口遇见她出来时候的感受，有一种另类的恶趣味。 　　他们这些本来毫无关联的人，因为成为了书店的客人，而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作为一个过来人，难免对新客人产生一种前辈般的情绪。 　　“也许……可以叫做‘书友’吧？” 　　季织绪在心里这么打趣。 　　林介正在拿起柜台上落下的圣徽，抬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走进来，露出了惊喜的微笑，打招呼道：“咦？季大小姐，好久不见啊，书都看完了吗？” 　　“林先生，好久不见了。” 　　季织绪恭敬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本书——《血与兽》还有《钢铁意志》——递了过去。 　　“虽然距离全部看懂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以我现在的境界，想要理解全部的内容太难了，而且一个月的借书期限已经到了，所以干脆就先来还书。” 　　季织绪谨慎地道：“我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借阅这两本书吗？” 　　有回头客谁不乐意？ 　　林介微笑着点头：“这样就很不错了，贪多嚼不烂，如果能够掌握这两本书，明白其中蕴含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莫大的好处，收益一生的，很多人，一辈子看了很多书，但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懂。” 　　季织绪受教地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光是初步理解那两本书，现在也已经快要接近毁灭级了，如果完全掌握的话，难以想象能够到达什么境界。 　　季织绪将目光投向了书店内部，从不久前的魔镜之卵风波结束之后，这还是她时隔好几天第一次回到这里。 　　书店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区别是林介的身边多了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孩。 　　林介接过书之后并没有再自己登记，而是给了那个女孩，朝季织绪道：“莫恩，我的新助手。” 　　助手？ 　　季织绪审视着那个女孩，眯起眼睛，气息很特殊……并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冷冰冰的钢铁塑胶制品。 　　她点了点头，向莫恩示意：“你好。” 　　莫恩也点点头：“你好。” 　　季织绪转过头，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柜台上，低声道：“林先生，我已经完成了属于我的复仇，非常感谢您的指导，但后续还有一些麻烦需要处理……我想请求您的帮助，打开这个盒子。”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四四方方，上面绘刻着各种奇怪纹路的黄铜盒子上。 　　她终于依靠自己的决心对渣男进行了复仇？ 　　这个盒子是后续麻烦？ 　　难不成里面放着的是定情信物？或者是拍的照片之类的？ 　　“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 　　林介将盒子挪过来观察着，一边问道。 第112章 不小心打开了 　　“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 　　林介打量着面前的黄铜盒子。 　　这是一个长宽高大约二十厘米的立方体，入手很有分量，每个面上都绘刻着复杂神秘的纹路。 　　顶部的面内凹出一个正方形，向下陷了一截，八个角上镶嵌了大约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隐约间形成了一个整体，将盒子“锁”住。 　　毫无疑问十分精致，带着一种奇特的异域风情，看着就很贵重，十分符合季织绪这种“有钱人”的身份。 　　果然能把这么一个大小姐“渣”到的人，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如果说像林介猜测的那样，盒子里装着的是定情信物，或者是这个渣男刻意留下来想要作为威胁的照片之类的东西，那么这盒子就等于是个保险箱。 　　把保险箱做得像是宝箱一样，这家伙也是有够臭屁的。 　　林介一脸微妙的嫌弃。 　　季织绪看见林介打量着盒子的脸色，当发现他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丝嫌弃时，心中瞬间涌上忐忑之情，握着手杖的双手紧了紧。 　　糟了，难道是这盒子上的封印太简单，那她找书店主人的行为岂不是显得有些大材小用、没事找事？ 　　她对于白巫师们的符文没有了解，但是赫里斯既然把空庭之狼的“污秽之血”原始配方锁在了这个盒子当中，就说明他十分相信这个盒子的安全性。 　　这可是一个猎人组织的根基！ 　　这个曾一手让“白狼”成为诺金数一数二有名有姓的猎人组织的男人，在这上面绝对不会含糊。 　　虽然前一个月当中，他被魔镜之卵所诱惑，神志逐渐堕落，失去理智，最后变成了一个疯狂盲目的殉道者。 　　但实际上，在那之前，赫里斯是一个绝对冷静从容、擅长谋划的睿智沉稳之人。 　　季织绪在白狼待的时间并不算短，如果她对于这个组织不满意，当初是不会加入这里的——因为季博农的支持，她有足够的其他选择余地。 　　赫里斯曾经是一个完美的领导者、阴谋家。 　　这一点，在他还只是受魔镜之卵影响一周的时候，还能看出来——他当时利用卡基之死脱身，转而联合赤教当挡箭牌，又策划了用查尔斯的尸体来暗杀王尔德。 　　季织绪在那个最后的地下据点当中，得到的一些线索，足够她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 　　这三件事情，赫里斯做得隐秘且迅速，除了第三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察觉，导致了后续赤教的迅速灭亡…… 　　季织绪当然知道这其中大概有什么隐情，毕竟王尔德，可是书店主人称为“老王”的客人。 　　但随着魔镜之卵的影响加深，他就逐渐被污秽之血当中的兽性所吞噬，不再具备思考的能力，后来的疯狂和溃败，似乎早已注定。 　　总之，赫里斯在最疯狂的时候，都不忘记把配方带上，可见其对配方的重视。 　　一个这么重视配方的、本来又谨慎自信的人，这盒子上的符文封印，绝对不会简单。 　　季织绪转念一想，也许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不简单，但对于书店主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她连忙低头道：“嗯，这是他的遗物，或许对您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是十分关键的一个步骤，恳请您帮我这个忙，我将会以我所有的东西来报答您。” 　　遗物…… 　　林介暗暗抽了抽嘴角，算了，这些有钱人的恩恩怨怨，大概总是少不了装满尸体的水泥柱的。 　　一个胆敢欺骗巨型垄断企业大小姐的人，大概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了吧。 　　他能够挣扎几个回合，说实在的，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希望他走的时候有真心忏悔过。 　　“所有东西就不必了……这个盒子还是挺有意思的，而且，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所谓报答。” 　　林介露出了微笑，道：“我当初指导你，只是因为你需要指导。” 　　这句话倒确实是真的，最开始的时候，季织绪没有暴露自己的名字时，他照样还是为对方排忧解难的。 　　“我失言了，抱歉。”季织绪羞愧地点点头，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晕。 　　实际上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现在的一切不都是林先生给的么？说报答，未免也太过不识好歹，她本来就该把一切都奉献出来的。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记得常来看书就行了。” 　　林介哑然摇了摇头，又进入了话疗的过程，觉得还是先和对方聊一聊比较好，盒子暂时就往旁边一放，示意莫恩管着。 　　不过他倒是比较奇怪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专门找他来开锁。 　　嗯……一方面是对方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似乎也说明了对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 　　对了，林介想着想着，又想起来上次那个说到一半就跑掉的季织绪的下属，那家伙似乎是回去报告大小姐的叛逆行为了。 　　连下属都敢当面回去打小报告，这个大小姐远没有想象中的自由，她始终还是生活在了她父亲的荫蔽和阴影之中。 　　这种情况下，确实是非常缺乏可信任的人。 　　她现在应该和家里人有挺深的矛盾吧，否则绝不会到遇见渣男的地步，尤其是季博农，也不知道，上次季博农有没有找她谈话之类的。 　　林介想了想，干脆就问出口了：“你的父亲，有找你谈过吗？” 　　季织绪睁大了眼睛，不愧是林先生，连这都知道。 　　她点了点头：“他前段时间刚找了我一次，不过他显然还是把我当成了小孩子，我却早已经长大了。” 　　林介听出了她语气当中的自豪，笑道：“那看起来你已经成功说服了他，恭喜。” 　　季织绪道：“是的，我已经成功说服他站在了我这边，他说要找时间亲自来找您谈谈，关于，书店的书更多的销售渠道……请您原谅我自作主张，向他提了一些建议，否则他不会让我继续行动。” 　　林介眨了眨眼，等等，大小姐，你到底和你的父亲谈了什么啊？ 　　这就好比是，一个做零售批发的小店铺，突然就被告知“你被首富看上了，他要和你合作”一样，就尼玛离谱。 　　虽然不一定是坏事，但一定是麻烦事……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合作余地，顶多骗……哦不是，拉一点投资之类的。 　　不过，毕竟是大小姐一片心意，林介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他看向季织绪的目光却难免有点无奈，摇摇头，叹道：“你需要培养一点自己能信任的人了，不能总是连这种事情都来找我。” 　　季织绪总觉得书店主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做些不靠谱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难道这个盒子的开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虽然她确实可以找家里所供养的巫师来开启这个盒子，但是自从上次“老鼠”瑞恩死后，她发现这个地下情报掌控者的忠诚烙印已经被接触，就开始怀疑白巫师当中出了贩卖解除烙印方法的叛徒。 　　无奈之下，才选择了来书店…… 　　“咔嚓。” 　　两人忽然同时听见了机括转动的声音，同时扭头，看见了莫恩手里捧着那个盒子，而手正放在那盒子的中间。 　　整个盒子分成了四份，像是花瓣一样打开来，以上方四个角为“花瓣”的顶点，向外裂开大约三十度。 　　而最中央，莫恩手上正“拧转”的，是盒子最上方那个下陷一截的部分，现在变成了一个“盖子”，被莫恩拿了起来。 　　少女面无表情，眼睛里有些诧异，和两人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盖子又放了回去：“唔，不小心，打开了。” 第113章 强者的原则 　　不小心……打开了？！ 　　季织绪一愣，目光不由得有些呆滞地看向了那个打开的黄铜盒子。 　　在瞬间消散的以太波动还留着一个尾巴，整个盒子就像是打开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表面上的光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如同幻觉一般，从打开的盒子当中好像“溢出”了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邪异的气息。 　　但仅仅是一个恍惚，下一瞬间再看去的时候，就只能隐约看见从盒子当中映出来的淡淡红色光芒。 　　林介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刚只是把东西交给了莫恩暂时拿着，怎么几分钟没看，她就把盒子直接打开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孩子从被他救下来之后，平常就对日常事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看见什么都想着摸摸碰碰，现在给她这么一个乐高玩具似的盒子，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再加上那变态的学习能力，能打开这个盒子的机关锁好像也并不奇怪。 　　打开了也就打开了，毕竟季大小姐的委托就是要把这个盒子打开。 　　他打开和他的助手打开，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只是这孩子未经允许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而且还是渣男留下来的……也许是威胁用的黑历史，可能会让季织绪感到不舒服，还是要好好道歉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莫恩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推到了林介的面前，然后双手迅速背在了身后，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有点心虚地看了林介一眼，小声道：“我只是想试试。” 　　你只是想试试，所以试着试着就直接打开了是吗？ 　　就算封印着这盒子的符文真的很简单，但是布满了盒身的符文数量可不少，那也需要精通这一部分的符文的白巫师才能做到啊。 　　难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其实是一个精通符文技艺的白巫师？ 　　季织绪想到这里，忽然就不疑惑了，相反，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不愧是林先生的助手啊！ 　　季织绪暗自点头，是了，能当书店助手的存在，怎么可能简单？ 　　她这边自己想通了，那边林介却是把盒子推给了季织绪之后，露出而来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碰，不好意思，她的心智还不太健全，虽然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但是还缺乏常识，我还没有教导她人际交往方面的事情。” 　　莫恩眨了眨眼睛，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嗯。” 　　您的“小孩子乱碰”就是指随手解开存放着原始配方、被赫里斯谨慎藏匿的符文盒子吗，这比“试试”还要可怕啊…… 　　季织绪暗暗腹诽，但心念一转，目光一变，从林介的话里体会出了另一层意思，原来这疑似白巫师的少女竟然是林先生教导的。 　　而且心智不全，缺乏常识，再加上她刚才一瞬间的感觉，难道…… 　　季织绪心头一跳，冒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但正因为太过可怕，她只能立刻遏制住自己的念头，不敢再往下想，转而勉强微笑道：“没有关系，林先生是我敬重且信任的人，您的助手也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并不需要隐瞒。” 　　林介摇摇头，心想怪不得这大小姐会被渣，真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虽然说对方信任的是他林老师，而导致对方信任他的当然是他自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对方过于容易地暴露了自己的一些弱点。 　　算起来，他和季大小姐其实也才见了三次面，就算他是值得信任，但他身边出现的人可不一定。 　　林介看向季织绪，习惯性地用双手交叠撑住下巴：“我记得我向你说过，他人即地狱，实际上，这句话我经常和别人说，但是往往没有几个人记住，而他们最终都为此付出了或轻或重的代价。” 　　“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好好想想自己当初被背叛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莫恩这边我会惩罚的，你也应该更加谨慎一些，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隐私。” 　　但是您又不会欺骗我，我的一切在您眼中也无所遁形，根本没有必要谨慎。 　　季织绪虽然有着满心的崇敬想要诉说，甚至还感觉有点小委屈，但既然林介开口，也只能乖乖低头道：“我会的，谢谢您的提醒。” 　　不过，强者果然有强者的原则，林先生一眼也没有看盒子当中的东西。 　　但也许……不，实际上就应该是不在意，一份原始配方罢了，像林先生这样的存在，对这些东西应该是司空见惯了才对。 　　季织绪一边在心里想着，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面前已经打开的黄铜盒子。 　　盒子内部垫着黑色的天鹅绒，中央下陷，放着一根大约十厘米长的水晶试剂管，顶端用软木塞封存，其中是一管腥红色的液体。 　　那鲜红粘稠的血液在其中不断地涌动，攀附着试剂管壁一收一缩，就仿佛是活物一样翻滚，泛着宝石般的光彩。 　　在黑色天鹅绒的衬托下，愈发鲜艳夺目，通过透明水晶的折射，将四周的黄铜装饰映照出带了一丝边缘彩光的邪异薄红。 　　如此美丽，如此动人，如此具有诱惑力…… 　　这就是蕴含着梦兽力量的污秽之血原始配方。 　　“砰！” 　　季织绪的心脏跟着那血液的收缩频率抢了一拍，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战栗。 　　因为她拥有的污秽之血也是来自空庭之狼，所以会有这种悸动。 　　这说明面前的原始配方货真价实！ 　　“呼……” 　　季织绪怔怔看着盒子里安安稳稳放着的试剂管，松了一口气，这下就代表着，她以及她的新生猎人组织，有了自己的根基。 　　掌握原始配方，代替原本的白狼，他们才是正统！ 　　季织绪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解决，心情轻松不少，随后却将目光转向了盒子的侧面。 　　在盒子的黄铜装饰壁和底部黑色天鹅绒的夹缝当中，放着叠起来的白色信纸，上面全都是揉皱的痕迹。 　　季织绪伸手将信纸拿出来重新捋平，发现一共有两张，全都是给赫里斯写的密信。 第114章 两封密信 　　出于谨慎，季织绪并没有立刻查看信上的内容。 　　既然这个盒子是出自白巫师，那么两封信也一样有可能，万一信上有符文存在，那就落入陷阱当中了。 　　白巫师的符文，就像是书店当中的书，也蕴含着只要让人看一眼就会立刻被影响神志乃至灵魂的力量。 　　她看着手中的两封密信，脸色凝重，在书店昏暗的灯光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能被赫里斯放进存放着原始配方的盒子当中，说明这两封信一定十分重要，甚至地位能和配方等同。 　　但污秽之血的原始配方，已经是代表着一个猎人组织根基的东西，是猎人一切力量的来源。 　　季织绪以一个猎人，以及猎人组织的创始者换位思考，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什么，能在一个猎人领导者的心中和原始配方比肩。 　　更何况只是两封信。 　　而季织绪更加奇怪的是，如果想要保密的话，大可以将这两封信件直接毁去，完全没有必要藏进这个盒子里。 　　赫里斯作为一个接近毁灭级的猎人，总不可能会健忘到必须时时翻看这信件才能记起来其中内容，以至于不得不另寻方法保存。 　　倘若是有人故意在信纸上施法，那么相信应该也没有人能够做出这样的愚蠢设计，让人转眼遗忘信件的内容来保密。 　　这种行为，只会大大增加泄密的几率。 　　季织绪心中狐疑，但思绪流转间，她的脑海中陡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越来越强烈。 　　除非……这信上是原始配方的来源！ 　　她心头狂跳，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看了一眼林介，发现后者已经自顾自拿起了一本书看着，并没有再关注这里。 　　既然书店主人没有动作，意思也就是……没有危险？ 　　季织绪暗自点点头，把这当做了林介的一种默许，然后真正将书信的内容读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两封信的时间，相隔了整整三十年。 　　来自同一个地方。 　　——信纸上都印着相同的淡红色水印，一个由中央的长剑和交缠螺旋的火焰组成的标志。 　　寄给同一个人。 　　——三十年前刚刚成为猎人的赫里斯，三十年后已经成为白狼首领的赫里斯。 　　赫里斯在猎人之中曾经是非常有名气的。 　　一方面是因为他手下的白狼三十年来逐步发展，势头强劲，另一方面则是他本人也是一个实力和智力都掌握在手中的人物。 　　虽然后面持续滑铁卢，但是也不能抹消他从前的辉煌。 　　最重要的是，他是白手起家，从一个籍籍无名、没有任何背景的小猎人，无意中获得了原始配方，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 　　然而，很多人，不，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始配方是从哪里来的。 　　大多数人把这说成是“奇遇”，毕竟年代有些久远，从前的事情如果不问本人，很难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并没有人真的在乎这么一个小细节。 　　但季织绪此刻却终于明白了，赫里斯的原始配方到底来自哪里…… 　　三十年前，这封信和原始配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到了赫里斯手中，信上写着： 　　“接受它，我们之间的交易成立，从此以后，将会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猎人组织崛起，你不再是现在这个只能龟缩在角落里任人宰割的废物，而是他人的砧板。” 　　“我们保证，配方不会有任何问题，也不会有任何人查到问题，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注射污秽之血，获得你的力量。” 　　“赫里斯，这个名字，到底是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被人践踏，还是闪耀出自己的光辉，成为星辰，能做决定的……只有你自己。” 　　“……” 　　相似的充满了蛊惑的话语充满了信纸，一句句敲打在三十年前那个才刚刚成为猎人的贫民少年心头。 　　而从后来的一切看，赫里斯显然是答应了这个交易，并最终成为了白狼的领袖。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封信当中，一定包含着隐形的某种代价，也是这个神秘组织为什么将配方交给赫里斯的原因。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根源，白狼的真正起源。” 　　季织绪目光深邃，一个能随便将原始配方交给一个一名不值的小猎人的组织，一定有着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 　　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信纸水印上的标志，这说明他们隐藏地很深。 　　而另一封信，则就是在最近发送的，内容十分简单。 　　“魔镜之卵将在七天后，于27号街道从梦境当中排出，得到它，你将会得到晋升毁灭级的机会。” 　　季织绪瞳孔一缩，魔镜之卵的情报来源，竟然是这里！ 　　而赫里斯当时，根本不是去解决魔镜之卵，而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得到它的目的，想要利用它晋升毁灭级。 　　但恐怕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触碰到魔镜之卵的瞬间，他的故事结局就被改写了。 　　这个神秘的组织，在这三十年当中，一定还让赫里斯做过其他事情，一步步将他培养了起来，最后又让他走向了毁灭。 　　赫里斯唯独将这封信和最开始的那封信放进了这个盒子里，难道早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了自己将来可能的结局，所以才保留了这两封信，希望将这个组织揭发…… 　　不，与其说他是揭发，不如猜他是在绝望中想要把对方拉下水更符合逻辑一点。 　　季织绪想起了赫里斯最后在雨中，高举双臂癫狂的姿态。 　　难以想象，他当时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在清醒与疯狂的间隙当中，他发现自己仅仅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操控命运的可怜虫……却只能义无反顾地冲向庞大的雨之神。 　　林介出于尊重，并没有窥看盒子当中的事物，但季织绪的脸色变化却是直接可以看见的。 　　那种不敢置信、恍然大悟、恐惧后怕还有同情可怜，在女人的脸上交错出现，精彩纷呈。 　　林介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已经脑补出了其中曲折的剧情。 　　能把主意打在季大小姐身上的渣男背后，果然是不简单的。 　　“团伙作案？”林老师展现出了自己人生导师、鸡汤圣手、情感大师的素养，放下书，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被人指示、控制的一枚棋子，背后还有更深的利益链，对吧？看来你的复仇还远没有结束……” 第115章 渣男团伙 　　林介觉得自己的推测简直不能再合情合理。 　　首先，产生不敢置信的神情，这就说明这张纸上的内容超出了季织绪的预料。 　　试问，一个已经把渣男灌水泥的女人，对于渣男遗留下来的信，会有什么预料？ 　　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对方掌握的黑料，一种是对方忏悔并且说自己爱过，这好坏两面季大小姐肯定是已经都想到了的。 　　连这两种可能都不是，那背后一定有更加深更加曲折的隐情。 　　然后是恍然大悟，这说明季织绪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并且在这些隐情的背后，真相是符合逻辑的。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地方，恐惧后怕！ 　　为什么恐惧？自然是看见了信上真正的阴谋，比遇上渣男可怕无数倍的阴谋，可怕到了如果她当时没有及时复仇反击，就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能让季大小姐产生恐惧，那肯定不是感情上的问题。 　　而后怕，更是说明了严重性。 　　事情的影响绝对已经上升到了超越个人的层面，那么，对于季大小姐来说，也只有她的父亲季博农，还有罗尔资源，能够达到这程度了。 　　而同情可怜，毫无疑问，是因为对方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实现阴谋，就被季大小姐雷厉风行地干掉，填水泥了。 　　所以在所有情绪的末尾，还带着一个庆幸的余韵。 　　这一连串的情绪起伏，都和林介的推测相符合。 　　甚至，这样一来，之前林介心中的些许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什么人能大胆到对罗尔资源开发的大小姐下手，而且还最后竟然不识好歹地背叛了这段感情，导致了季织绪当时一脸失意地淋着雨进了书店？ 　　这样推理下来，事情就已经很明了了。 　　这根本不是背叛，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场诈骗乃至谋害！ 　　那个渣男，实际上，真正的目标是季博农，他的背后，有着一个策划了一切的“渣男团伙”，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色，而是财。 　　还不是一般的小财，而恐怕是胃口大到想要对罗尔资源动手。 　　林介觉得，恐怕应该是罗尔资源的垄断地位持续了太长时间，导致了一些其他企业的不满，所以想要用季织绪作为突破口…… 　　而季织绪的反应则直接坐实了他的猜测。 　　季大小姐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的，这个组织有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并且隐藏得很深，赫里斯恐怕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只是想象一下，他们将一个人的一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让我感到了害怕。” 　　“但事情，只会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我的复仇，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这次，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她将两张信纸重新折叠起来，再次放回了盒子内部的夹缝当中。 　　目光落在了那一管猩红的液体上。 　　原始配方到手，她的势力才算是真正建立起来了。 　　那个渣男的名字叫赫里斯？林介忍不住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而且，听上去，这家伙不仅仅是被人利用，而是一个完完全全被塑造出来的工具人。 　　难怪季大小姐会露出同情可怜的表情。 　　不过，不再是一个人，意思就是罗尔资源会对这组织出手了。 　　林介想了想，这种商战的事情就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只能提醒道：“让你父亲小心一些，既然你都觉得这个组织可怕，那么应该对罗尔资源也会有威胁，不要大意，对方不会顾及手段。” 　　他暗自感叹，从情感纠纷，到企业斗争。 　　事情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的。”林介的话让季织绪神情一肃，这件事情确实应该要提醒一下父亲。 　　她现在一步步登上超凡者的大舞台，背后代表的是罗尔资源，可能面临着和其他老牌势力的博弈，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了。 　　一着不慎，也有可能对罗尔资源造成影响。 　　尤其是现在这个组织在暗，他们在明，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在暗中培养了多少个像是赫里斯这样的超凡者，为其做事。 　　她还是思虑不够周全，但幸好，她还有林先生。 　　季织绪暗自庆幸自己能在那个雨夜来到书店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念头。 　　仔细一想，林先生的做法，和这个组织培养赫里斯的方法竟然有些相似，都是在暗中给予帮助，随后赋予使命。 　　难道说…… 　　林先生隐居在这里，着手布局，暗中操纵，就是为了和这个她从未知晓的组织进行博弈？！ 　　双方在暗地里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不为人所知的较量，而最近的一次，就是魔镜之卵的孵化，而显然，最后的结局是书店主人的胜利。 　　季织绪心头狂跳，看着面前的盒子，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如果一切都是林先生的计划，这管原始配方，难道就是对她的奖励。 　　林介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对了，既然你来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季织绪连忙道：“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是这样的。”林介清了清嗓子，斟酌道：“我有一个客人，叫做伯顿·阿克曼，最近失业了，十分落魄，也许你能为他提供一个新的工作。” 　　季织绪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那个传闻中接下了暗杀王尔德任务作为毁灭级晋级评价依据的猎人，“苍白的守夜人”伯顿·阿克曼？！ 　　真理会前几天才刚刚发布了阿克曼放弃王尔德任务的消息，这个从前并没有多少名气的猎人几乎是瞬间名声大噪，不过大多数不是什么好名声。 　　许多人认为这家伙是一个临战脱逃的胆小鬼，但也有一部分听说王尔德其实并没有伤得那么严重，依旧保留着毁灭级的实力，认为他是一个有先见之明的理智派。 　　但总之，在猎人当中，阿克曼这个名字算是彻底出名了。 　　书店主人口中的“失业”，指的就是放弃任务这件事情吗？ 　　但王尔德可是书店的客人，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其实也是林先生在背后操纵！ 　　把这称作失业……林先生可真是幽默。 　　“义不容辞，不如说，我非常乐意为他提供新工作！” 　　季织绪傻了才会放弃一个毁灭级的猎人，这下，她的组织，有了原始配方作为根基，也有了一位能够镇得住场面的高级战力。 　　不愧是林先生，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好，那么你给一个合适的地址，我联系他，让他去找你。” 　　林介点了点头，心中感叹着，不愧是季大小姐，有钱人就是痛快，提供岗位二话不说。 第116章 我想要您的玫瑰花 　　“天色也不早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早点回去吧，你一个人大晚上出来还是挺危险的。” 　　谈妥了事情，林介就准备打烊送客了。 　　当然，这并不是逐客令，如果是平时白天，他还是很乐意和季大小姐多聊聊的，毕竟这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客户。 　　就算她自己不买了，多介绍几个朋友也是可以的，比如说桃瑞丝小姐姐这种。 　　问题在于之前文森特来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八九点了，一番畅谈之后就已经十点，季织绪再来一下，现在差不多就已经十一点。 　　而平时，他十一点早就关门去睡觉了。 　　他放下茶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自己真是睁眼说瞎话，这哪里是不早，都已经快深夜了。 　　这大小姐确实是胆子大，作为一个足够漂亮的年轻女性，竟然敢大晚上一个人到这种比较偏僻的街区来。 　　这里的治安可一向不是特别好。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等待阿克曼先生的到来了。” 　　季织绪点点头，虽然她现在也已经是接近毁灭级的猎人，足够被称为“强者”，但是在这书店来往的，以及对书店有各种想法的，全都是各个老牌势力，对于她来说，确实还是存在很大危险性的。 　　如果不是原始配方实在太过重要，她绝对会带上自己的亲信。 　　季织绪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将盒子重新关上准备离开。 　　林介这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疑惑地转头，就看见莫恩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又转而看向了柜台上的盒子。 　　直勾勾的…… 　　林介顿时懂了，这孩子是看上那盒子了。 　　又漂亮，又亮晶晶的，她刚才还忍不住玩着玩着把盒子给打开了，大概是真的挺喜欢的。 　　林老板一时有些为难，虽然说这种前任渣男遗物，之后多半是要拿去销毁，一起埋葬在水泥里的，但是从盒子本身来说，价值应该是挺高的……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尝试一下，道：“等等，我的助手似乎很喜欢这个盒子，不知道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季织绪仅仅犹豫了一瞬间，就直接把盒子重新放下了，十二分乐意，甚至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伸手推了过去。 　　“没问题。” 　　“……谢谢了。” 　　林介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好露出了微笑：“这样，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可以交换，书店里的东西你有想要的吗？” 　　季织绪一愣，随后心中涌现狂喜，压抑着兴奋，目光落在了书店当中各处。 　　没有了黄铜盒子的封印，原始配方的气息外泄，必然会引来一些觊觎者，空庭之狼本身是毁灭级的梦兽，制作出来的污秽之血等级是十分高的，就算是引来毁灭级的强者也有可能。 　　她认为这是书店主人对她能力的第二次考验。 　　所以即使考虑到有危险，她也依旧选择了把盒子交出去。 　　但也许是她的果断引来了书店主人的好感，于是还给了她降低难度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而且这次，林先生说的是书店里的东西，也就是说，不止是书，其他东西也可以。 　　书店当中的书籍虽然每一本都蕴藏着无限的神秘和力量，但是短时间内并不能提升实力，况且她也没有办法自己判断书籍对她现在情况的助益能有多少。 　　季织绪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个石像鬼，但是石像鬼的力量只有恐慌级，也就是说她只是多了一个同等级的助手，对现在的她来说，帮助能力有限。 　　她沉吟了一下，目光转向了那朵她从刚才就十分在意但是不敢多看的红色玫瑰花。 　　柜台上的玫瑰花，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看见，应该是这段时间新增的。 　　那朵此刻一直保持着含苞待放姿态的娇艳玫瑰，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花瓣微微抖动，露出了一颗眼球瞅了瞅她，贪婪的恶意一闪而逝。 　　季织绪脊背一寒，隐约感觉到了极强的针对灵魂的威胁性。 　　但当威胁性产生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漂浮在她身后，由她的灵魂产生的“钢铁意志”便将自己的无数触须挡在了她的面前，顿时将那种感觉阻隔了。 　　这朵花……好恐怖的感觉，以她现在的力量绝对无法抗衡，必须完全依靠“钢铁意志”的加成才能勉强阻挡。 　　不过，她能够感受到，这朵花并没有真的动手的意思，似乎只是恶作剧般地想要吓她一下。 　　但她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最好的助力吗？ 　　“呼……” 　　季织绪伸手指向了柜台上花盆里的玫瑰：“我想要您的玫瑰花，可以吗？” 　　“……？” 　　林介微微怔愣。 　　玫瑰……放着满屋子的书，还有做工不错的石像鬼不要，要他的玫瑰花，这算是什么意思？ 　　真不是他多想，从各方面来说，这盆玫瑰花都是书店里价值最低的，而且玫瑰的含义，从地球到阿兹尔，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 　　但话是他自己说的，季织绪想要玫瑰，反倒是她自己亏了，林介当然从善如流，连花带盆交给了对方。 　　只是，看着对方关上门离去的轻快背影，嘴角噙着的欣喜微笑。 　　林老板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空了一块的柜台，陷入了沉思，笑容渐渐消失。 　　…… 　　中央区，机械轮回。 　　安德鲁站在01号工厂正在重建的部分之前。 　　魔镜之卵事件之后，他利用紧急条例暂时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但代价就是受到了监视，并且不得不在这里监工，寻找袭击者的线索，而无法参与其他事情的决策。 　　这次袭击，一共有三个工厂被大规模摧毁，01、07和13，01是进行血脉类药剂实验的工厂，07是泥胎计划的工厂，而13则是一个储存仓库。 　　共同点就是全都是从内部引爆贤者之石产生的爆炸——最近这段时间只有这三个工厂需要用到贤者之石，才使得内鬼更加方便。 　　内鬼一定还在行动，而他们却将他的权力大幅度削减，毫无疑问的自杀！ 　　不，也许内鬼就在高层…… 　　他踱步着，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些正在进行重建工作的低等级学者。 　　耳边的炼金产物——微缩型远程通话耳机——传来了声音，让他脚步一顿，脸色一变。 　　“会长，唯知派的人已经知道了，这群以掠夺知识为乐的疯子对书店很感兴趣……” 　　安德鲁刹那间脸色极度阴沉，这个命令，他前段时间就已经取消了！ 　　有人，把他取消的命令拦截了！ 第117章 瓦普几司 　　林介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关门闭店，突然看见了之前被他放在了柜台上的银色圣徽。 　　刚才聊得太投入，把圣徽放在桌子上之后一时间就忘记了，神父后来也没提。 　　现在因为花盆没了，这块圣徽顿时变得十分耀眼，闪烁着柔和的光彩。 　　“欸，文森特神父这走得也太急了，竟然连圣徽都忘记拿走了。” 　　林介伸手把圣徽拿了起来，打量了两眼，穹顶教会的圣徽做的还是非常精致的，触感微凉，而且那简洁的设计和波状暗纹一看就有种让人心绪平和的感觉。 　　这个宗教能在诺金流传盛行那么多年，果然还是非常有门道的。 　　“要是之前就发现了还能去隔壁找神父还，但是后来又和季大小姐聊了聊，他这么长时间都没过来，估计是真的忘记了，人大概都走了。” 　　“看来只能等神父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再给他了，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随便乱放啊。” 　　林介看了看手里的圣徽，转头看向了莫恩，目光落在了她怀里抱着的盒子。 　　这不是巧了么？ 　　刚刚正好收获了一个“保险柜”可以用。 　　这孩子一副把盒子当宝贝的样子，想必不会弄丢。 　　他把圣徽咔哒一声放在了盒子顶端，嘱咐莫恩和这盒子一起好好保管，等神父回来了交给他。 　　“刚才说过的，这就当做是对你的惩罚了，一定要保管好。” 　　“嗯。”莫恩点点头，把圣徽放进了盒子里，重新盖好，发呆一样看了一会儿黄铜盒子上的符文。 　　抬起头时，林介已经把门关好折回，路过莫恩的时候顺手拍了拍她的头：“上楼睡觉去了，等梣树商会的人过来，你的新身份就有着落了，哦对了，我得让他们帮忙把二楼的格局改一下，给你腾出一间卧室。” 　　林介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朝莫恩笑了笑：“有空想想要不要再加点家具……现成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最后一句是林老板的小声嘀咕，不过莫恩听得清清楚楚。 　　人造人思索了一下，小脸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家具……羊毛……老板想要羊毛地毯。 　　——显然，她对于新兴俗语的掌握还不是很到位。 　　林介确实想把二楼装修一下，他一直以来都是沿袭了这间书店的原本格局，并没有大改动，原本自己住着也还挺舒服，但是多了一个人之后就不同了。 　　二楼的空间不大，卧室和厨房就占了大半（主要是卧室同时还充当了书房的功能，占地比较大），剩下来的本来是他留着用来每天抽时间锻炼身体的一块隔断空间。 　　卧室现在让给了莫恩，他就把自己勉强拼出来的那张木床放在了健身区域，另外，那把大宝剑也被他转移到了这里。 　　但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正好前段时间找了绮莉，不如就，充分利用一下嘛…… 　　林介先和随后跟上来的莫恩道了晚安，叮嘱了一句记得换药，看着她把卧室门关好，这才安心地去睡觉了。 　　莫恩关好门，站在原地等到外面没有了动静，才走到了床边，将怀中的盒子放在了床头。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医疗箱，她将身上的衣服褪去，素白纤细的少女身躯上缠满了绷带，看上去触目惊心。 　　绷带一圈圈落在地上，堆叠在一起。 　　莫恩用湿毛巾把身上残留下来的药膏擦干净，处理了一遍伤口，然后涂上新的，再重新绑好绷带。 　　主要的伤口是背部的大面积擦伤还有后脖颈上被她亲手毁去的条形码，剩下的一些小伤口，比如胳膊上和脸上的都已经愈合了，绷带的用量顿时少了很多。 　　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侧躺进了床上，蜷缩起来，将黄铜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老板说了要保管好。 　　莫恩低头观察着盒子上无形的符文封锁。 　　她能够把盒子打开，确实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这盒子上的大部分符文都是她已经学会的，理解起来不难，但是它们彼此连结的方式却是莫恩并没有学过的。 　　所以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想试试看。 　　不过人造人最近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仍然具有惯性，在超频思考的状态下，让她理解到了一些超越表象的东西。 　　通过深层以太的流向，她直接找到了符文封印的核心，才能一下子将盒子打开。 　　现在，莫恩决定尝试通过自己的所学，破解这盒子的封印方式。 　　但实际上，这就等于掌握了所有基础公式之后，尝试推出质能方程一样离谱荒诞。 　　尝试了几次之后，莫恩就明白了，虽然现在的情况比那简单无数倍，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莫恩缩在角落里大脑宕机，因为尝试跨阶，思维乱成一团，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了视野当中垂落下来的捕梦网羽毛末端……好困。 　　她闭上眼睛，怀中黄铜盒子内部，圣徽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宛如月光。 　　…… 　　人造人也会拥有梦境吗？ 　　莫恩现在可以给出答案了——会的。 　　她正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水面上，脚下一圈圈涟漪荡开，揉皱了夜幕，又将水面上倒映出的颗颗星子变得支离破碎。 　　横亘银河的漆黑天穹与水面相接，二者几乎没有分别，让莫恩产生了一种自己行走在夜空之上的错觉。 　　莫恩冷静地抬起头，往前走去。 　　夜空之中只有璀璨的繁星，并没有月亮的踪迹。 　　因为月亮就在她的面前。 　　莫恩停下脚步，和站在水面上的女人对视。 　　女人有着一头如瀑般乌黑的长发，黑纱笼罩至肩头，身着一袭黑色长裙，层叠的裙摆端庄又华美，肩臂上的披帛隐约如夜空凝就，双手亦带着黑色手套。 　　她像是一位悼亡者，唯有象牙白的肤色柔软丰腴，玫瑰红的嘴唇饱满润泽，有着区别于全身黑色的艳丽。 　　她的眼眸漆黑深邃，垂下眼帘时哀艳绝伦。 　　“你好，万年后的赴约人，我的名字是瓦普几司，欢迎来到我的梦境。” 　　女人优雅地提起裙摆，如此自我介绍。 第118章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瓦普几司？ 　　莫恩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茫然和警惕。 　　显然，她目前因为那本《门之匙·通识》所接受到的基础知识当中，并不包含原初女巫的相关信息。 　　这些远古的传说秘闻已经不属于基础知识的范畴，就连大多数的超凡者都并不知道，甚至就连像季织绪这样有背景的，都只能知道一些只言片语。 　　只有像是桃瑞丝这样生存时间比较长一些的长生种，而且本身地位非常高，才能了解到这些东西，而且保证自己没事。 　　不过她的家族本来就是瓦普几司之夜的赴约人，笃信白银女士依旧存在于梦境当中，并且将会在醒来后给予他们庇佑，所以也不稀奇。 　　但是其他的不管是超凡者还是超凡种，对这些远古秘闻的态度和看法虽然各不相同，不过大体上还是以不信为主流。 　　毕竟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岁月变迁，这些秘闻支离破碎，乃至有一部分直接被视为禁忌和异端。 　　比如说瘟疫教会就不承认原初女巫的存在，并把这种说法斥为异端。 　　而穹顶教会信仰月亮，教条当中却没有一条和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有关系，完全将两者分离，变成了独立的存在。 　　信也得说自己不信。 　　至于我们的莫恩小同学，就更是对“赴约人”、“瓦普几司”之类的词汇满头问号，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瓦普几司对于这样的情况似乎早有预料，她将裙摆放下，轻移脚步，裙摆下的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声音有如夜莺一般动听： 　　“可爱的好孩子，你不知我的来历与姓名。 　　“我是瓦普几司，是白天与黑夜的引渡者，是黄昏的敲钟人，太阳与月亮是我的长子与长女，星星与湖水亦为我歌颂。 　　“我庇佑昼夜交替下常新的万物，与一切有魔力的子民立下约定： 　　“凡向太阳呼唤，即为我所爱； 　　“凡向月亮起誓，即为我所钟； 　　“凡我所钟爱的，皆不受黑暗与混沌伤害。” 　　她一边如咏叹调般吟诵，一边朝着莫恩走去，少女警觉地想要侧身躲避，但下一刻对方便如幻影消失不见，声音则出现在了身后。 　　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搭在了莫恩的肩膀上，瓦普几司靠近了少女的后脖颈，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疤痕，恢复正常语气，轻声道：“我喜欢向往自由的孩子。” 　　“我不是你的子民。”莫恩意识到自己摆脱不了对方，转头道：“你把我拉进你的梦境里，想做什么？” 　　知识匮乏的人造人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瓦普几司刚才的一段话，足以颠覆传统观念对原初女巫的认知！ 　　瓦普几司并非是仅仅掌管黑夜，同时还掌管着更加广阔的领域。 　　白天、黑夜、黄昏，代表着她掌管昼夜更替的时间权柄。 　　太阳、月亮、星辰和湖水，代表她的从属，她的等级远在这些事物之上，甚至是支配着它们。 　　而她的信徒范围，则从现在人们普遍认为的暗夜精灵之类，变成了万物以及有魔力的子民。 　　比起月亮和高墙之雾，身为原初女巫的瓦普几司显然更像是真正的神明。 　　瓦普几司愣了愣，笑起来道：“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境当中才对。” 　　所以她才会称呼对方为赴约人，遵循着万年之前由她开辟的约定，前来寻求庇佑……纵使她现在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而世人也不记得她的名字。 　　莫恩也愣了，然后想起了自己睡着之前，余光看见的捕梦网羽毛，瞬间明白过来……她获得了被捕梦网捕捉到的游离梦境。 　　而媒介，应该就是她保存在盒子里的穹顶圣徽。 　　她想起之前林介和文森特神父的对话，又联系刚才瓦普几司的话，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 　　莫恩问道：“你是月亮吗？” 　　瓦普几司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在摸很喜欢的宠物一样，笑眯眯地道：“我不是，但是月亮也是我可爱的孩子，和你一样。” 　　莫恩回想着，看向四周，道：“它不在这里。” 　　瓦普几司看向远方的交际线：“黑暗吞噬一切的时候，我把它和太阳葬在了一起。” 　　莫恩道：“但是穹顶教会，他们还信仰着月亮，只是不敢直视它。” 　　瓦普几司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莫恩：“那是虚假的伪物，真正的月亮不会惧怕信徒的目光。” 　　“惧怕？” 　　“虚假的信仰会令人发疯，它在害怕自己篡夺权柄的欺骗者身份曝光，因此才让人立下不能直视它的誓言，真是可憎的面目，假如我还有力量，我不会让它继续这愚蠢的行为，但可惜……我现在已经只能存在于这个梦境当中。” 　　瓦普几司忽然看着莫恩道：“你也许是我的机会。” 　　“？”莫恩眨了眨眼睛。 　　瓦普几司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眯眯地道：“好孩子，你有着如水一般纯净无暇的灵魂，就像是最具可塑性的容器……你愿意接受这个梦境吗？我将把我仅剩的力量交给你，你代替我做这片梦土的主人。” 　　莫恩警惕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瓦普几司微笑道：“杀死那个虚假的月亮。” 　　…… 　　科林在自己的座位上呆坐了数个小时，从深夜一直到凌晨。 　　直到太阳照进音像店，他依旧感觉自己四肢冰凉，浑身发抖。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半个晚上，最后满怀期待地打开门迎接“除灵归来”的神父，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事情已经解决，隔壁的恶灵已经消散”这样的好消息。 　　虽然，这半个晚上的时间当中，他并没有听见隔壁传来打斗或者惨叫声，也没有看见有任何异常现象——比如说泼洒到窗户上的大量鲜血，或者透出房间的刺眼白色光芒——来证明战斗过程的激烈。 　　但是归来的神父脸色有些许苍白，说明情况确实是有危险的。 　　然而，事与愿违！ 　　他没能等到事情解决的消息，却等来了一句“你误会了，隔壁书店主人完全是一个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正常普通人”。 　　连文森特神父，也被对方控制了！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科林的恐惧达到了极点，突然间就转换成了愤怒。 　　这些人，为什么不信他！ 　　音响店老板，沉着脸打开门，终于决定去隔壁直面恶魔。 　　就算是死！他也要揭穿对方的真面目！ 第119章 命运硬币（上） 　　怒而前往魔窟证明自己的勇者科林，刚刚走出店门一步，就着急忙慌地退了回来。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突然心生害怕。 　　而是因为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忘了携带除魔道具，就这样过去岂不是单纯送死，他可不是傻子。 　　就算要慷慨赴死，也得先让那个恶魔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林老板还不知道，仅仅半个月，他在自己邻居的心目中已经从“老实人”变成“恶灵”，又升级成为了“恶魔”，位阶蹭蹭蹭往上涨。 　　科林扭动肥胖的身躯，撅着屁股到处翻箱倒柜，一边嘀咕道： 　　“圣水呢？我的圣水在哪里来着？我记得还剩下一点的……” 　　文森特神父走之后，科林又气愤又害怕，为了发泄情绪，险些把自己心爱的电视机都给砸了，至于其他东西，自然无法幸免，全都变成了此刻地上的“垃圾堆”。 　　神父给的圣水首当其冲，如果不是因为科林出于慎重，用来装圣水的玻璃瓶还算结实，现在他想要圣水就得重新配置……或者把地板上的圣水舔干净，让自己成为一个神圣的驱魔道具。 　　“啊！找到了！” 　　他举起手中的瓶子，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还剩下大约五分之一的圣水。 　　音像店老板性格稳重，每天要在房间四处和门口撒上三遍圣水，圣水消耗量自然十分大。 　　科林有些犹豫起来：“只剩这么点……会有效果吗？就算要激怒这个恶魔，也要对他产生伤害才行吧？” 　　让他用平日里负责休息的脑子来思考问题，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这时，他忽然看见了脚边的地上好像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 　　科林弯下腰，捡起来一看。 　　是一枚薄薄的硬币，大约两个指节宽。 　　他好像想起来了，他之前气得踢了一脚靠墙的沙发，好像听见什么金属落地的声音。 　　这枚硬币也许之前卡在了沙发和墙壁贴住的缝隙当中，因为这一脚而掉了下来，滚进了哪个杂物堆里。 　　现在又因为他一番乱七八糟的翻找，从杂物堆里面又滑了出来。 　　科林再怎么浑水摸鱼，也是个商人，认得出他手里的这枚硬币，并不是诺金中央银行发行的硬币。 　　诺金正常的硬币，正面绘刻整座城市的缩略版剪影，反面是从1分到1元之间的几个币值，厚度大约一毫米。 　　纸币也一样成套，且有独特的防伪手段。 　　而科林手中的硬币则更加薄，非常轻，而且上面绘制的是三个简单的同心圆，中央则是一个竖着的梭型纺锤图案，看上去古老而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这硬币好像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感觉真是奇怪……” 　　科林喃喃自语，疑惑地翻看着手中的硬币。 　　很快，他就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硬币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他小的时候，父亲老科林还没有去世，是管理这家店的前主人，就经常拿出这枚硬币来给他看，还和他讲关于这硬币的故事。 　　科林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说是什么具有魔力的幸运硬币，他们家祖上就靠着它发家。 　　但因为他顽皮捣蛋，把这枚硬币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老科林还打了他一顿。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家都沦落到开音像店了，这硬币的象征意义更多一点，至少证明了他们科林家曾经也辉煌过。 　　至于什么幸运魔力……要是有用，科林现在还会守着这么一个破地方的音像店过日子吗？！ 　　“而且还和一个恶魔当了邻居！” 　　回忆结束，科林愤愤不平地将硬币拿在手上，一手圣水，一手硬币，原本稍微有些畏缩的想法重新被内心的愤怒取代。 　　虽然不知道这硬币的传说是真是假——科林当然认为是假的居多。 　　但是聊胜于无……带上吧！希望科林家的祖先能够保佑他的子孙吧！ 　　“反正，不管我今天去还是不去，这个恶魔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不如直接做个了结！我受够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我一点也不想继续等着，继续和恶魔做邻居，等哪天这个恶魔想吃肉，就对我下手了，这感觉糟透了！不能再糟糕了！” 　　科林骂骂咧咧地给自己增添怒气。 　　他鼓足勇气，再一次走出了自己的店铺，径直冲向了隔壁，高举着圣水和硬币，一脚踢开了书店半掩着的门。 　　这一刻，在科林的想象中，他仿佛是天底下最威猛的勇士。 　　他挺直了胸膛，连台词都想好了。 　　——“恶魔，不要小看人类啊！！！” 　　但踢开门后的画面，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书店此刻竟然有客人，而且数量还不少，全都是一起的，大概五六个人正站在柜台前面，似乎在和书店主人攀谈。 　　因为科林踹门“砰”地一声，这伙人连带着书店主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 　　“嘎？”英勇就义的科林一脸懵逼，认出了这些穿着墨绿色带巨树图案外套的人的身份。 　　诺金最大的商品中转运输机构——梣树商会。 　　…… 　　爱德蒙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没有招牌的破旧书店，回头嘱咐道：“这是林先生的住处，务必小心谨慎，不要乱碰，也不能乱看，我们的任务，仅仅是尽量满足林先生的要求，帮忙将身份证件做好，这同样也是主人的意愿。” 　　身后跟着的五个人都是梣树商会当中绮莉的下属，齐声道：“是的，管家大人。” 　　没错，这支队伍的领头者正是绮莉的家宅管家，和女仆长贝拉一样的绝对亲信。 　　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岁左右，两鬓斑白，嘴唇上方带着胡子，身穿得体的西装，手上戴着白色手套，看上去十分可靠。 　　爱德蒙率先走进书店里面，顺手把门掩上。 　　书店今天才刚开始营业不久，书店主人悠哉地坐在柜台后面看书，还有个精致小巧的女孩捧着一个黄铜盒子在沉思。 　　林介听见动静，放下书抬起头，就看见了这几个人身上衣服的印花，道：“梣树商会的人？我等你们好久了。” 　　爱德蒙抚胸行礼：“您好，我是爱德蒙·查普曼，绮莉小姐的管家，很高兴为您服务。” 第120章 命运硬币（下） 　　林介对于梣树商会的效率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他觉得这效率其实大部分要归功于绮莉。 　　距离他给绮莉打电话才过去了几天时间而已，人家直接就派自己的管家过来了，可见这小姑娘对他当年的恩情有多么记挂。 　　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你好，爱德蒙管家。”林介站起来，把莫恩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孩子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合理合法的干净的身份。” 　　爱德蒙恭敬地道：“您叫我爱德蒙就可以了。” 　　他又向莫恩行礼，道：“您的要求主人已经向我们转达了，您的意愿，就是我们的意志。” 　　“好了，别玩了。”林介让莫恩放下盒子，配合一下把身份证办了。 　　“哦……”莫恩恋恋不舍地把黄铜盒子放下，显然是沉迷研究了。 　　爱德蒙的目光不由得被那盒子吸引了一瞬间，那盒子上面的符文一定是一个白巫师设下的复杂封印，不知道其中封印着怎样危险的超凡物品。 　　而这样的东西，书店主人竟然把它当做玩具给这女孩随意玩…… 　　下一刻，他又警觉起来，连忙把目光移了回来，不能乱看，不能乱碰！ 　　主人的告诫在心中响起，这书店当中，果然处处都不简单！ 　　虽然爱德蒙心中震惊，但是作为一个老练的管家，自然不会让这些情绪外露，只是一个细微不可查的停顿，就恢复了平静。 　　爱德蒙让身后其中两人出来，一个带着摄影设备，另一个带着一台奇怪的复杂装置。 　　阿兹尔的身份证同样也是一张卡，但其中有着一般人不知道的超凡手段，真正的身份登记是挂在真理会以太网络上的，就算一般人想要伪造，也根本无法伪造。 　　但梣树商会却可以，因为当初印制身份证时，真理会机械学才刚刚起步，技术力远远不够，是他们德鲁伊帮忙联系仅存的矮人工匠制作的机器。 　　和一家独大、强势垄断的罗尔资源开发不同，梣树商会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搞投资、拉人脉，就连秘仪塔这群满脑子嫉恶如仇的正义骑士，各科的经费也有大半是梣树商会赞助的…… 　　当然，就算有能力，梣树商会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伪造身份，肯定是偷偷来，而且很少使用。 　　除非是绮莉这样等级的人物直接开口。 　　接下去，就只要收集一下外貌和深层以太流的信息，再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当场印卡了。 　　林介看着他们开始倒腾，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这边爱德蒙老管家却又开口了：“主人现在正忙于处理商会的事情，暂时不能亲自前来，为表歉意以及对于当年帮助的感谢，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件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林介笑容可掬道：“既然绮莉送的，不管送什么我都很喜欢。” 　　老管家也露出微笑：“感谢您的厚爱，我会转达您的话，想必主人听见会很高兴。” 　　他让另外一个随从走过来，随从将手中捧着的黑色小盒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爱德蒙同样十分谨慎，将那盒子拿了过来，放在了柜台上，缓缓打开。 　　“这是……” 　　林介的目光落在盒子里，伸手把盒子移到了跟前，仔细观察：“古代硬币？” 　　盒子里赫然放着一枚大约两指宽的古旧硬币，绘刻着三个同心圆，中央一个竖起的梭型纺锤图案。 　　爱德蒙点点头，解释道：“这是一枚从远古第一纪流传至今的硬币，我们称呼它为‘厄运硬币’，传说中它是曾被命运之神的眼睛化作，它具有强大的魔力，也有着悠久的历史。” 　　这枚硬币价值巨大，作为一件受到无数巫师觊觎的强大施法道具，本来应该待在梣树商会的分会拍卖行，作为下一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卖品。 　　但是作为梣树商会分会长的绮莉，想要以公谋私实在太简单。 　　当即就把这件物品以“危险系数未完全排除”为由，从拍卖会仓库撤了下来，拍卖清单上则换成了另外一件。 　　这枚硬币也确实具有两面性，它能够用来施展强大的因果类法术，但同时也会给施法者带来厄运。 　　如果施法者太弱小，直接被反噬而死也是有可能的。 　　而平时，就算是接触硬币，也可能带来霉运，所以爱德蒙等人全都小心翼翼的。 　　毕竟，这枚硬币被发现的时候，它当时的拥有者，一个落魄巫师，已经因为失手打翻了自己炼制的石化药剂，石化了自己的下半身，随后失去平衡，直直地被放在一旁的一株铁棘草给刺穿了喉咙。 　　他那无辜的弟子，也在受到惊吓后滑倒，和这位巫师串在了一起。 　　“听上去很有趣，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我最近正好想要了解第一纪到第二纪的阿兹尔历史。” 　　林介饶有兴致地把硬币拿出来放在掌心观察，还不忘和老管家说道：“替我谢谢绮莉。” 　　这样一个古董，想来价值不菲……咳咳，价值不价值不重要，主要是历史悠久，人文内涵丰富。 　　爱德蒙在他徒手拿出硬币的时候，神情就刹那变幻，就跟看见潘多拉魔盒打开一样，但是听见林介那轻描淡写的话语，这才轻轻咳了两声，恢复了淡定。 　　毕竟是连主人都无比推崇的强者，小小的厄运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瞧，人家连当做施法媒介都看不上，这硬币就只是个用来了解远古历史的工具。 　　不过，传说这枚厄运硬币必须和另一枚幸运硬币结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真正的命运硬币。 　　爱德蒙道：“您喜欢就好。” 　　“对了。”林介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您尽管说。” 　　林介说了一下自己对于卧室装修和二楼改造的想法，爱德蒙自然表示这是小事，立刻就帮您搞定。 　　解决了两桩心头大事，林介心情大好，看着手头的硬币，突然抬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命运女神的眼睛总该有两只，既然有‘厄运硬币’，就得有‘幸运硬币’才对……” 　　“砰！” 　　他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了踢门声，一个肥胖的硕大身躯高举手臂冲了进来。 　　“嗷~嘎？” 　　科林看着一店凶狠看向他的梣树商会人员，气势忽然就蔫了。 　　他有勇气面对恶魔，但却没有勇气面对梣树商会。 　　他还欠着梣树商会一万元的贷款呢。 　　这恶魔，果然恶毒！竟然控制了梣树商会的人！算你狠！ 　　科林干笑了两声，把手里的圣水藏到了背后，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硬币，一点点挪过去，把硬币放在了柜台上。 　　他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额，我，我来感谢你上次帮我关电闸，真是帮了我大忙，这，这是我的传家宝，就送给你了！” 　　科林说完，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只剩下店里众人面面相觑，把目光全都放在了柜台上那枚硬币上，然后爱德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硬币，和林介手上的厄运硬币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另一枚“幸运硬币”吗？！ 第121章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命运女神的眼睛总该有两只，既然有‘厄运硬币’，就得有‘幸运硬币’才对……” 　　爱德蒙脑海中还回荡着刚才林介说的话。 　　而他还没说完，幸运硬币就直接自己送上门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普通人或许相信这世上存在偶然和巧合，但是在超凡领域走得越远，才越明白，世间的一切事物都能找到它们之间的因果之线。 　　到达了神明级，就能够感受到、看到甚至是操纵这些因果之线，间接地就等于操控别人的命运！ 　　这也是神明级之所以能称为神明级的原因，他们有着无法被常识理解的力量，是无形无影，无法被描述的强大。 　　比如说之前从魔镜之卵当中诞生的雨之神，祂能够操纵雷霆之力，是祂自身的权能，不需要任何的咒语和媒介，只需要祂想，以手中的锤子击打云层，就能产生蕴含恐怖毁灭力量的雷电。 　　祂是摘取了与雷电相关的因果之线，将雨、雷、电这些概念赋予自身。 　　其他神明级的力量也是如此，对于一般超凡者来说也难以理解，所以才是不可匹敌的神。 　　但可以肯定，这神秘领域当中，没有巧合可言。 　　更何况，现在他们面前放着的，就是传说中一分为二的命运硬币。 　　这就是铁证如山！ 　　从第一纪到如今，厄运硬币与幸运硬币合二为一的次数用一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而且每一次，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年，持有者就不知所踪或者横遭不幸，手中的硬币也再次分离。 　　这两枚双生硬币同根同源，但却好像磁铁的同极一般，每每相聚在一起，立刻就会和对方产生相斥，造成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 　　实际上，到了现在，也没有多少人想要把它们合在一起了，只要得到其中一枚就已经是非常强大的施法道具。 　　然而，最恶心的一点在于，这两枚硬币本身从外表看是一模一样的。 　　想要分辨，如果没有前任主人当场验证，那就只能靠实践…… 　　总之，结合这一切事实，爱德蒙可以确定，正是书店主人的力量，才让幸运硬币在下一刻就现身于此。 　　不管他是预知到了他们会带来的礼物是厄运硬币，还是早就布置好了让刚才那个人交出了幸运硬币，这“巧合”的冰山一角，都足以显示出对方的强大。 　　林介一脸诧异地从门口收回目光，把科林放在桌子上的硬币拿了起来，和手上的那枚对比了一下，发现竟然一模一样，联系刚才爱德蒙的话，他心中一动——这就是幸运硬币？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绮莉派人送的礼物是厄运硬币，转头科林就把另一枚幸运硬币也当成谢礼送来了。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当初帮科林关电闸的事情——当然，略过了小黑帮忙的过程。 　　又瞅了瞅众人见鬼一样的神情，摇头失笑：“哈……看来我还是很幸运的，厄运硬币都不能把我的幸运夺走，命运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我一向是很相信命运的浪漫主义者。” 　　他当初大雨天地特意给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客人准备一杯热茶，就足见林介是浪漫中毒，还有点文青。 　　而当季织绪进店，那毫无疑问是加深了他的中毒程度，觉得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 　　可惜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心境。 　　缘分个鬼，真是浮夸的演技…… 　　梣树商会的几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哪里有帮人关了一下电闸，人家就直接把传家宝送过来的？ 　　其中必有蹊跷！这个书店主人坏得很…… 　　林介满怀好奇地将两枚薄薄的硬币重叠在一起，这两枚硬币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材质，瞬间牢牢黏附在一起，变成了一枚正反两面完整的硬币。 　　他翻来覆去地把玩，高兴地道：“看来我拿到完整的命运硬币了，爱德蒙管家。” 　　是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两枚硬币是如何戏剧性地再次重聚。 　　“您真是幸运。” 　　爱德蒙何等老油条，奉承这种大人物当然得顺着他们的心思，镇定下来，就立刻笑呵呵地称赞道。 　　林介把合起来的硬币一起放回盒子里，这时又想起科林刚才神情不太对劲，跑得也格外狼狈，便道：“科林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 　　爱德蒙把目光从那枚升级为完整形态的命运硬币上收了回来，问道：“需要我们去看看刚才那位先生的情况吗？” 　　虽然按照他的猜测，这个叫做科林的音像店老板遇见的麻烦，多半是和书店主人有关系，现在提这么一句。 　　要么是让他们帮忙善后，要么是帮忙灭口…… 　　有人愿意效劳，林介自然乐意，嘱咐道：“他前段时间误以为我是恶灵，现在把传家宝送给我，应该是有补偿歉疚的意思，我原本觉得他好吃懒做，现在看来本质确实不坏，能帮就帮吧。” 　　爱德蒙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腹诽，果然是因为得罪了您，所以直接被算计得把幸运硬币交出来了吧。 　　这些神明级的家伙，果然不可捉摸，这位书店主人的恶趣味大概就有戏弄凡人这一条吧。 　　老管家先吩咐剩下三个人当中的两个先去二楼卧室看看怎么修改格局比较恰当，还有一个跟着他去隔壁看看情况。 　　隔壁音像店大门都没关好，看来是吓得不轻。 　　爱德蒙出于礼貌，敲了敲门板作为提醒，随后带人跨了进去。 　　“科林先生？” 　　“干、干嘛……”欲哭无泪的声音颤抖响起，那胖子原来躲在了沙发后面，撅着个屁股瑟瑟发抖。 　　爱德蒙看了眼随从递过来的资料，道：“您似乎在我们商会借贷一万元整，马上就要到还款日了。” 　　他就知道！这个恶魔肯定会用这个来玩弄他！ 　　他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 　　科林怒从心头起，他不能怕这个，他连死都不怕，怎么能怕这个，他科林，也是有骨气的！ 　　他猛地跳起来，道：“你估值！我的店铺，还有这些货品值多少钱？” 　　爱德蒙没有跟上这家伙的思路，但是既然说的是尽量帮，那就帮吧。 　　算出来一共是三万左右。 　　“我用这家店铺来还，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虽然估价是这些，但实际买卖的时候，价格肯定是更低的……额，您有什么麻烦需要解决吗？” 　　爱德蒙本来是想要免掉这笔贷款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十分有个性，一定要自己还，挺有节操的。 　　看来书店主人的眼光很准。 　　“没有麻烦！完全没有！” 　　科林忽然间神清气爽，感觉自己一点负担都没有了，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道：“我自由了哈哈哈哈哈……现在收拾行李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他说收拾就收拾，因为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被他卖了，于是稍微整理了一下，竟然直接就出门走了。 　　“这怎么办？”随从一脸懵逼地问。 　　爱德蒙思索一阵，恍然大悟，书店主人拿走了这家伙的幸运硬币，可能会导致这家伙在附近遭遇不幸，所以让他们过来，直接把人吓走了，就可以规避一定的风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音像店一地狼藉，竟然觉得书店主人这些行为，可能是想要把对方店铺的地盘给“兼并”了。 　　“还能怎么办？回去把事情告诉林先生。” 　　老管家叹了一声。 　　林介听完之后觉得自己隔壁邻居真是个说走就走的性情中人，以前竟然没有看出来，与此同时，他忽然注意到那隔壁不是空出来了么？ 　　爱德蒙感觉自己领会到了真意，把刚刚拿到的地契递给了林介：“如果您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忙把隔壁也装修了，一切听您的。” 第122章 再见白银 　　在莫恩以及梣树商会等人各自忙碌的时候，林介跑去隔壁已经被科林抛弃——当然，现在已经归林介所有了——的音像店转了一圈。 　　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他并非不出门，只是很少出门，否则他平日里的食物还有研究资料可不能凭空变出来。 　　“……科林走之前是把这里‘洗劫’了吗？不过，他似乎还给自己的店里喷了香水。” 　　林介有些无语地看着乱七八糟的音像店内部，把门推开，抬脚绕过地上的各种杂物走进去左右望了望，大致格局尽收眼底。 　　能开在这种绝好的清静地段，生意火热程度还和他的书店不相上下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大店铺。 　　整个音像店比他的书店还要小上一圈，中间和四面都是货架，导致整个空间非常狭窄拥挤。 　　以科林的身形，估计每天在这些货架之间走动都挺困难的。 　　“也难怪他总是喜欢窝在沙发里面看电视。” 　　林介一边腹诽，一边浏览着音像店当中拜访着的各种碟片、磁带还有杂志。 　　——他选择性地忘掉了自己也总是喜欢在柜台后面看书这个事实。 　　科林的音像店和地球上的音像店所贩卖的东西并无不同，各种电影、歌曲的碟片，也包括主打低俗刺激的三级片乃至……四级片，各类娱乐杂志，封面女郎全都是怎么暴露怎么暗示怎么来，只是具体内容肯定不一样。 　　这些东西全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正经一点的电影歌曲全都被放在下面，基本上就能看出来这音像店是什么德行了。 　　林介很少接触这些，但对此并无避讳或者鄙夷，反而饶有兴趣地把所有的货架全都翻了一遍。 　　在他看来，这同样也是文化与风俗的一部分。 　　一个完整的文明，一定会有高层次和低层次两个方面的东西存在，高雅的深奥的，低俗的浅显的，超脱物欲和依托物欲，正如太极阴阳，互为补充，不可分割。 　　他研究民俗学的时候，习惯用辩证的方式来看待事情，很少全盘否定或者肯定，因此接受度也很高。 　　不过这里总共就那么点地方，很快林介就看见了被科林挪了地方的单人沙发，还有那只用特定支架固定在墙壁上的电视。 　　林介每天也就是在听这台电视机播报新闻。 　　他找了找，果然在沙发里找到了遥控器，手上一摸全是油润润的感觉，就知道这遥控器估摸着是被科林每天长时间“盘”得都“包浆”了。 　　林介尝试了一下，电视机依旧完好，就转而去楼上也看了一圈。 　　比较奇怪的是在楼上还发现了桌子上放着许多精盐、金箔以及几颗珍珠，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植物粉末，旁边有几根疑似本体的干草。 　　林介拿起来嗅了嗅，沉吟道：“闻起来和楼下弥漫的香味是一样的，难道科林还有制香的爱好？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我确实不够了解我的邻居，科林这也算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了。” 　　不过因为这些材料当中的精盐，让林介还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 　　在西方观念当中，盐是可以用来驱魔的。 　　所以之前误会他是恶灵的那段时间，科林可能是拿这个配方来驱魔的。 　　本来林介不太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不过大宝剑当中被他给超度了的坎德拉王，给他了一个新思路，所以下意识地就产生了这个念头。 　　“不管是不是，反正现在误会也解除了，科林人都走了，也无所谓。” 　　林介把东西放下，走下了二楼，剩下的地方属于科林本来的生活区域，没什么好看的，等下让爱德蒙几个过来清理一下就完事了。 　　他打算把这里改造成一个附属于书店的“书吧”。 　　林介本来的那店铺全都是书架，连个凳子都没有，客人进来就只能逛一圈，站着看书非常不方便，加上全都是陌生书籍，基本只能靠他主动推荐。 　　那里的格局他又早就习惯了，那不如就正好把这里改一改，专门用来放那些他已经读过的书，以及一些休闲娱乐类的书籍杂志，可以随便借阅购买，再兜售点奶茶什么的，让莫恩来管理。 　　而这边本体则变成了偏图书馆性质的店铺。 　　各有各的好，说不定能吸引更多客人。 　　林介回去找爱德蒙说了自己的想法，莫恩的新身份也已经搞定了，那几个随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对书店二楼和隔壁店铺进行一下改造装修。 　　等到大致格局改造完毕，已经是三天后了，梣树商会一行人也和林介正式告别。 　　对于林介的热情推销，爱德蒙表示绮莉小姐还等着他们复命，不方便再停留，林介也只好遗憾作罢。 　　他留下莫恩看店，一个人去了刚刚建好的书吧，摸着崭新的书架试探性地道：“小黑？” 　　小黑的出场方式一向奇奇怪怪。 　　这次是他被墙角“折叠”的影子，黄昏夕阳笼罩，阴影加深拉长，在墙面上形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林介看着墙面上的小黑，微笑问道：“能再帮一个忙吗？” 　　他之前推测自己向阿兹尔人推荐自己的书籍对小黑来说是有好处的，那么他不久前刚刚向桃瑞丝的家族推荐了自己的《纹章与图腾》，而且是一口气三十多本，让小黑帮忙把书源再增加几个应该不难吧。 　　毕竟，当初仅仅是向王尔德推荐了一本《仪式与民俗》，小黑就主动跑出来帮他了一个小忙。 　　果不其然，林介刚说完，小黑便整个“垮塌”下来，化作黑影包裹住了所有的书架，随着林介所想的那样，出现了种类不同的娱乐休闲类书籍，小说、杂志……应有尽有。 　　控制书架的方式和老书店一样，全凭心意。 　　“太好了！谢谢！” 　　林介美滋滋地看了一圈，再抬头时，墙壁上的小黑已经不见了。 　　真是深藏功与名…… 　　林介嘀咕着，先回到了自己的书店，之后再让莫恩过来熟悉一下。 　　二楼已经改成了两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一个书房、一个小健身房的布置，莫恩住在比较小的那个卧室当中。 　　林介自己的卧室控制权总算是拿了回来，因为事情顺利，打算早睡庆祝一下。 　　他躺在床上，无聊地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命运硬币抛掷一次，因为硬币正反面相同，于是就把之前是幸运硬币的那一面点了一个红点。 　　“看来今天会有一场好梦了。” 　　林介看着自己手上硬币这一枚角上的红点，感叹了一句就关灯睡觉。 　　但没有想到，他再睁开眼，眼前便是一片熟悉的白茫茫。 　　白发银眸的女人朝他温柔微笑： 　　“欢迎回来。” 第123章 剑术与以太 　　林介的面前，赫然是那片长满了鸢尾花的坡地，而不远处，便是那棵有着遮天蔽日般巨大树冠以及如血管扭曲树干的繁茂绿树。 　　虽然时隔了差不多一个月，不过林介对于之前那个梦还依旧记忆犹新。 　　此刻，他的“梦中人”白银就又一次站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他们约定的那样——在下一个夜晚相见了。 　　虽然这个“下一个”有一点迟……但是仔细一想，白银当时也没跟他说到底是哪个“下一个”，隔个那么几十天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并不在这，而在于，林介真的又一次梦见了一样的场景。 　　因为有了幽灵坎德拉那个梦境的经验，林介这一次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之前已经把弗洛伊德的那本著作完整看了一遍，加上一些其他的梦境相关书籍和例子，这种做出好像连续剧一样梦的现象也不是不能解释。 　　但是连续两次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人物，两次都是清醒梦，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身体上的变化，实际上现在回想一下也是在之前那场梦境吃了那个树上的果子才产生的。 　　当时没往这里想，现在再次回到这梦里，就突然仿佛被点醒一般，联想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假设是因为在梦中吃了那果子才导致他生出完人之相，那么现在这个梦境，以及面前的白银，到底是什么存在…… 　　林介一边不动声色地想着，一边仍旧朝白银露出微笑，道：“又见面了，上次送给你的书怎么样？” 　　他上次在梦境当中将一本自己“想象”出来的《格林童话》送给了对方当做礼物，希望对方能够不那么寂寞，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当时只是林介的浪漫主义发作，毕竟对方只是一个他梦中虚构出来的人物罢了，正常情况下谁管她怎么想的。 　　不过现在事情不太对头，林介觉得对方大概真有可能看了。 　　同时，他发现那把从坎德拉身上拔下来的圣剑，此刻竟然就拿在他的手里。 　　像是白焰流泻的剑身明亮耀眼，十字格的剑柄精致且镶嵌着水晶，看上去就是一件华美的艺术品。 　　白银闻言轻笑道：“很有趣的书，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浪漫，美好，人类和魔物也能够和平共处，好坏分明……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好像有人陪在身边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微微提起白纱般的裙摆，朝着那棵巨树缓缓走去，又回头问道： 　　“你也憧憬那样的世界吗？” 　　林介刚想说话，又感觉不对劲，想了想，原来是对手里的这把剑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是在和人聊天，手里拿着把剑总感觉要砍上去，不太友好。 　　“嗤！” 　　他把剑随手插在了长满鸢尾花的地上，然后点了点头，随口评价道：“这样的世界谁不憧憬？但实际上，这显然不可能，人类孱弱却有最智慧的头脑和最恶毒的心肠，魔物……嗯，暂且统称作魔物吧，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可能像书里那样不是好就是坏，无条件地帮助人，又蠢得不可救药。” 　　白银看着他，莞尔道：“你似乎很悲观。上次你劝我快乐点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是积极、浪漫、乐观的那种性格。” 　　林介哑然失笑，摇摇头道：“我确实很多时候自诩浪漫主义者，但是也得分情况，我愿意相信人性中的真善美，却不尽信……甚至恰恰相反，我经常劝别人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在人类身上，这两者确实并不矛盾。”白银不再纠结于此，扭过脸道：“这把剑似乎有些眼熟。” 　　林介看了看插在地上的剑，把它的来历说了一遍，颇为无语地道：“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跟着过来……嗯，串梦。” 　　白银被他的谐音梗逗笑了，提醒道：“坎德拉已经用灵魂对你发誓，成为你的剑，你的马驹，就意味着他将永远跟随你，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土。” 　　林介隐约觉得白银似乎知道关于坎德拉以及爱尔弗兹王国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 　　白银点点头，走过来，将圣剑握在手中，拔出来打量着，道：“爱尔弗兹的末代国王，人类口中的‘疯王’，‘大瘟疫源头’，他也曾向我祈祷。” 　　“但实际上，正如他告诉你的那样，没有瘟疫，也没有疯病，爱尔弗兹完全是被坎德拉亲手毁灭，人类将这一段历史和另外一段混淆了。” 　　白银本身属于优雅美丽的成熟美人，总是挂着温柔又落寞的微笑，就像是中世纪的贵妇人，但她手持长剑时也并没有违和感，这时又像是生杀予夺的女皇，银眸当中衬托出几分锋锐。 　　祈祷……林介脑海当中闪过了那个倒塌的白色大厅，以及爱尔弗兹王国曾经信奉“神”的传统。 　　白银会是那个爱尔弗兹最初信奉的“神”吗？ 　　脑海里转悠着一点不可思议的想法，林介嘴上说的却是：“混淆的历史？” 　　白银倒持长剑，将剑柄放进了林介的手中，侧身走到他旁边，手指依旧相触，并没有回答，而是微笑道：“坎德拉将自己的记忆交给了你，但你却无法看清其他部分，只有剑术是完整的，对吗？”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将两人的身高差距暴露无遗。 　　“是的，就好像本来就是我的记忆一样熟悉，但是我还没有试过。” 　　林介目不斜视，感觉自己的视线大概只在对方胸前左右，白银又贴近了一些，紧握着他的手，将圣剑举了起来，锋锐明亮的剑锋对准了正前方。 　　“再来做一次交换吧，我教你剑术，你学会了，我就告诉你，他们混淆了什么。”白银眨了眨眼。 　　林介有些无语地道：“……好。” 　　第二纪和第三纪交接的历史，以及坎德拉记忆所赋予的本能，全都是林介所好奇的，能够一次性探究个干净，他求之不得。 　　而且这次交易，完全是林介单方面占便宜，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白银的第一个教学问题，却让林介有些意外。 　　她问道：“你知道以太吗？” 　　…… 　　与此同时，真理会的“唯知派”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第124章 法外狂徒“唯知派” 　　兰登·胡德是一个绝对忠实且标准的“唯知派”。 　　他隶属于真理会机械学，是罗厄尔·费奇主任麾下的恐慌级学者，在枪械制造上很有成就，并且是一个狂热的重火力爱好者。 　　——提示一下，机械学主任费奇和炼金学主任伦纳德是关系非常好的老年基友，之前在安德鲁的办公室里互相阴阳怪气嘲讽挖苦的就是他们俩。 　　费奇之前和安德鲁走得比较近的缘故，在安德鲁被集体弹劾监视起来之后，就遭到了许多学者的质疑和疏远。 　　而且这一次机械轮回被袭击，也意味着费奇的重大失职，要不是另外一位副会长一心想独揽大权，把责任一股脑全都推给了安德鲁，说不定现在费奇就直接被一撸到底了。 　　当然，主要原因其实是“泥胎”计划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现在最优秀的成果直接被人给截胡抢走了。 　　更是把剩下来的试验品连带着实验室和工厂都基本上毁得七七八八，就等于之前的投资全成了别人的嫁衣，甚至还倒赔进去许多损失，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真理会上下，之前就有大批反对“泥胎”计划的人，现在更是骂声阵阵，直接把“泥胎”计划取消，及时止损，把资源全部倾斜，重点发展起了更加实用的外骨骼装甲。 　　总之这次袭击，让本就地位尴尬、内部斗争严重的机械学雪上加霜，费奇更是心灰意冷，对外声称闭关搞研究去，什么也不管好一阵子了。 　　连带着费奇的手下们也跟着遭殃，没了经费，也没了项目，在被新项目接管之前，他们就是完全闲置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安德鲁先前向“唯知派”透露的关于书店的一些消息，突然就变成了这些学者的主要任务。 　　实际上，就算安德鲁下达的命令没有被拦截，他们也照样还是要去书店的。 　　对于“唯知派”来说，没有比知识更让人着迷的东西。 　　如果有，那就是更多的知识！ 　　他们就是一般宗教当中的狂信徒，不停地追逐着知识，并且不择手段地拥有它们，尤其喜欢从他人那里直接掠夺。 　　一部分抵触“唯知派”的人，甚至将他们称作“吸灵怪”，以此来表达对这个群体道德上的蔑视。 　　但真理会的“广知派”或者秘仪塔，也并没有办法制裁他们，毕竟他们掠夺的仅仅是知识，而并没有对这些人的生命、意志和灵魂造成任何伤害。 　　而被掠夺者的知识也并非不能复原，只需要重新学习就可以了。 　　可以说，这是一群法外狂徒，正好踩在了超凡者不可对普通人出手的边界线上。 　　毕竟如果“唯知派”的行为算是违反约定的话，那么超凡者清除普通人记忆的行为就更加有罪了。 　　在真理会当中，“唯知派”的数量大约占据了二十分之一左右，而认为应当将知识广泛传播的“广知派”则仅仅只是百分之一。 　　因此“唯知派”甚至可以算是真理会当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学派，不可小觑。 　　这些人可并不是傻子，不要将他们和普通人定义当中，那些对知识狂热到生活不能自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傻的学术派搞混了。 　　恰恰相反，他们野心勃勃，乖张偏执，做事不择手段，甚至漠视人命。 　　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 　　当安德鲁的第二次拦截命令下达的时候，以胡德为首的几个“唯知派”的疯子已经在23号街道上了。 　　他们谨慎地选择了先进行观察。 　　安德鲁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当中，有着这家书店主人的实力存疑这一条在，胡德对此感到十分好奇，因此观察的时间还拉长了。 　　实际上看了大概一周半左右时间，胡德就觉得这确实不符合正常观念中的强者该有的样子。 　　别的就算了，连装修都要找梣树商会，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强者的样子都没有！ 　　如果说是懒，但是对于高等级强者来说，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信手拈来吗？ 　　动一动念头的事情，还非要又交谈，又惺惺作态，岂不是更加麻烦了。 　　如果说是为了逗人玩，有趣，那么勉强能够解释。 　　但又和书店主人那神秘莫测，又喜欢给人推书的形象略有矛盾。 　　因梣树商会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见带走了什么书。 　　几个“唯知派”的看了半天，最终一致确认——这几个梣树商会的人，就是专门请来修房子的。 　　这就十分奇怪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几个本就被称作“疯子”的人脑子里冒了出来——也许这个让众多势力忌惮的书店主人，传说中那个召唤出了远古精灵王的幕后黑手，并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不一定是普通人。 　　但是他也许因为某种原因，失去或者被限制了实力。 　　这几个疯子为自己的发现兴奋莫名，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更加充满了期待，并在几次商讨之后决定今晚出手，潜入书店当中，先对书店当中的知识以及书店主人进行试探。 　　而另外一件让胡德感到十分在意的事情，是书店主人的助手。 　　胡德在费奇麾下，自然是参与了“泥胎”计划的。 　　虽然他的专业领域不在造物学，但是架不住“泥胎”计划缺人，所以胡德进实验室工作过一阵子。 　　他对于那些人造人，有印象。 　　而恰好的是，这个助手，他是见过的。 　　胡德几乎已经可以确信，这助手脖子上的疤痕，一定是弄掉条形码产生的。 　　夜晚。 　　来自真理会的“吸灵怪”撬开了书店的大门。如同一伙劫匪，来盗取最珍贵的事物——知识。 　　“你们几个在楼下，先查看书籍内容，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撤退，明白了吗？” 　　胡德吩咐完，自己警觉地把手里的枪端了起来，缓缓地，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轻便型的外骨骼装甲没有发出声音，隐形图层不但隐匿了他的行踪，让他轻盈得像是一只猫，也抹去了他的气息。 　　这书店主人，连基本的防护法阵都没有布置，这让他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凝实。 　　胡德小心挪动着脚步，终于来到了林介的卧室。 第125章 抢劫？ 　　林介的目光顺着明亮耀眼的剑身，一直移到了剑尖。 　　灰烬般的雪轻轻落在剑上，迅速消融。 　　以太？ 　　作为一个经常接触神秘学的民俗学者，林介当然听说过这个概念。 　　以太（Ether、Aether），或者阿卡夏（Akasha）。 　　都是指空间、天空，创造物质世界时的第一种基本元素，除去地、风、水、火之外的第五元素，物质现象界的万物生存在其内。 　　当然，这是它比较具有神秘色彩的解释。 　　在古希腊，以太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所设想的一种物质，是物理学史上一种假想的物质观念，古代物理学家借助它来思考一些物理现象。 　　后来的科学家也对以太有着各种各样的解释，反正什么都往上套，不过再往后，随着科学的发展，以太论就渐渐被否定了。 　　林介对这些就不是很了解了，毕竟他理科是十窍通了九窍，兴趣不大，看了纯属自己找虐。 　　而按照现在的情形，白银问的多半是具有神秘色彩的那个哲学概念。 　　不过，应该也不完全是。 　　林介心念一动，道：“这片梦境……就是以太？” 　　以太是第五元素，同时也是四大基本元素的创造者，是一切根本，无处不在，充塞着万物。 　　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从种种诡异之处来看，绝非他自己产生的梦境，而是一处真实存在但又区别于物质世界的空间。 　　而空间……不正是以太么？ 　　这就让林介心中产生了一个猜测，难道说，在阿兹尔，以太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哲学概念，而是真实存在的一种能量，一种“意识流”？ 　　等等，阿兹尔！ 　　林介心中一怔，这片土地名为阿兹尔，但这只是汉字音译。 　　真正的拼写是“Azure”，也就是天青色，也有苍天、碧空的意思，这与以太所代表的青天、上层大气不谋而合！ 　　这绝不会是巧合。 　　林介在心中默念，同时忽然产生了一个从来没有困扰他的问题——小黑为什么偏偏让他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他心中的疑问显然没有人能够解答。 　　白银有些意外地微笑道：“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 　　“额……” 　　林介决定说真话，十分委婉地道：“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 　　白银欣然道：“那我们直接进入下一步吧。” 　　真的不清楚！ 　　林介在心里呐喊，对于自己这种习惯性忽悠的模糊化语气十分恼恨，但是现在再追问，就有些抹不开面子。 　　白银看着他微动的嘴角，偷偷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你之所以会觉得除了剑术以外的很多地方不清楚，并不是因为坎德拉的记忆本身模糊，而是以你目前的认知没有办法去理解，所以为了避免产生思维混乱，这些超出范围的东西就被自动屏蔽了。” 　　好智能的记忆…… 　　林介有些哭笑不得，头一次听说传输文件还能自动筛选屏蔽不和谐内容的。 　　白银轻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一般人可没有这种能力，知识、记忆，这种与意识息息相关的东西，从高位阶流向低位阶的时候，就像是洪水一样，如果堤坝不够牢固，就容易被直接冲垮。” 　　林介猜是小黑，他自己可没有这种能耐。 　　他哑然，随后颇为无语地道：“所以我想要得到完整的记忆，就得首先明白这块记忆在讲什么？” 　　这不就等于，鸡生蛋还是蛋生鸡问题么？永远是个死循环。 　　白银摇了摇头，道：“只需要一把钥匙……”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林介握剑的手微微抬起，道：“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剑上。” 　　林介实际上已经猜出来了，白银要教给他的就是那把钥匙——以太。 　　他没有办法理解坎德拉的记忆，是因为他是一个普通人，而坎德拉……嗯，从梦境和记忆的情况来看，用上天入地来形容应该不为过。 　　连接两者的方法，就只有让林介也学会理解以太。 　　没有比这把剑更合适的钥匙，坎德拉的灵魂融入这把剑，向林介立下了效忠的契约，这把剑上以太对于林介来说就没有任何抗拒，是最容易调用的。 　　林介放缓呼吸节奏，依言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但能感觉到白银往旁边挪了挪，只有纤细柔软的手依然盖在他的手背上。 　　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注意力自然被手中冰冷的剑柄所吸引。 　　很奇妙，就算只有剑柄清晰可感，林介还是能够隐约想象出完整的长剑此刻正笔直地指向正前方，就如同是手臂的延伸。 　　“放轻松，将意识沉入剑中……” 　　白银柔声说道，随后瞬间松开了自己的手。 　　林介还心想着怎么沉，下一秒白银的手一松，他敏锐地感觉到剑身重量的变化，那种瞬间下沉的感觉，一下子就把他的意识拉扯了过去。 　　她肯定是故意的！ 　　白银的轻笑声还在耳畔，他已经“掉下去”了，就像是一脚踩空，掉进了看不见的深渊漩涡。 　　轰隆隆…… 　　难以形容的宏伟声音在耳畔响起，渐渐代替了风吹树叶、鸢尾摇曳的轻轻沙沙声。 　　如天风，如洪流，整个梦境都在共同呼吸。 　　“唰！”林介再回神睁眼的时候，手中还是剑，周围还是雪与花，眼前却充斥着各种混乱奔涌的暗红色潮流。 　　他的视野，就是剑上坎德拉残魂的视野。 　　“这就是以太？” 　　白银微笑：“这就是以太，不过这个视野是暂时的，你需要先构想一个空间来存储它们。” 　　林介点了点头，道：“就像这个梦境之于你？” 　　白银看了看他，笑道：“就像这个梦境之于我。” 　　“然后呢？” 　　“然后我会教你怎么使用它……” 　　林介就这样在梦里忙活了不知道多久，直感觉自己要是有个系统，现在剑术技能一定在疯狂“+1+1+1……”，至于以太，目前还只能把它们放在自己这儿，结果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卧室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本来还有点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过来。 　　门被人打开了！ 　　莫恩进来肯定会敲门，而现在这个还能判断出身材更高大，是个男的！ 　　遭贼了！ 　　二楼格局更改过之后，林介的卧室就小了很多，从门口到床边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此刻情况紧急，他抄起床边的长剑就地一滚，如光焰般的锋利剑身准确地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这贼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半秒后才大惊失色。 　　黑暗中，剑光映出林介半张脸，他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入侵者：“入室抢劫？” 第126章 一剑 　　“入室抢劫？” 　　胡德听见这句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想着掠夺知识也算抢劫吧，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然后才变了脸色。 　　糟了，对方都知道他的目的了，他们的行动一开始就暴露了…… 　　原来这场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林介实际上意识也还没从梦里回来，身体沉浸在剑术本能当中，等他把长剑架在了那闯入者的脖子上时，才终于清醒了。 　　当然，这一丝内心的茫然他是不会放在表面上的，对面这可是入室抢劫犯，决不能大意！ 　　此时，林介已经顺势将对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才发现那所谓的“奇装异服”实际上全是漆黑的钢铁框架，神似从前在电影上看见过的机甲，但是更加粗糙和花里胡哨。 　　那框架上刻满了各种复杂的花纹，隐约闪烁着暗光，看上去有点非主流……并不是说丑，只是林介更倾向于干净利落的硬朗线条。 　　这玩意的总体造型不伦不类，加上甚至还有线路暴露在外，颇有种魔法侧和科技侧暴力结合的意味。 　　同时也非常……中二。 　　哪个正经人会往机甲上面刻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能是自制的“土机甲”吧——林介擅自给对方非常中二的衣服取了个名字。 　　不过衣服并不是重点，林介视线下移，看见了抢劫犯手中的枪支。 　　这把枪看上去就比那身土机甲要有威慑力多了。 　　同时，这也是林介把对方直接定性为抢劫而不是偷窃的原因。 　　如此明目张胆地手持枪械，闯入他的房子里甚至还打算进他卧室，这不是打算行凶难道还准备来给他悄悄盖被子？ 　　林介想到这里，手中的剑就更往前了一分，紧迫着对方的脖颈动脉和喉咙，仿佛下一刻就要划开一个口子，切断这人的气管。 　　他这么做是要让对方明白，他这把剑架在对方脖子上并不是一时巧合，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取其首级。 　　咳，当然，林介仅仅是正当防卫而已，伤人性命这种事情，他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这种敢拿着枪入室抢劫的，必然是胆大包天的狠人，再加上点中二属性，那就更可怕了。 　　一定要从一开始就从气势上占领高地。 　　林介继续紧盯着对方沉声问道：“你的同伙在楼下对吧。” 　　他刚才已经隐约听见了动静，判断楼下也有人，不过随后莫恩卧室就传来了开门声。 　　莫恩的武力值林介在平常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之后，做家务搬东西毫不费力，甚至能徒手钉钉子，拆家具。 　　果然就听见了莫恩翻身跳下楼的声音，以及随后传来的几声惨叫。 　　对方睁大眼睛的震惊神色这才转变成了慌乱，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结立刻就因为用力抵住了剑锋，被切进了肌肤，渗出了鲜血。 　　“嗬……嗬嗬……” 　　胡德慌忙从喉咙里发出气音，想提醒一下书店主人，你这么架着我说不了话。 　　林介道：“把枪放下。” 　　胡德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把手中的枪械托举着先往前，再配合着慢慢蹲下来要把枪放下。 　　但他才刚做完第一步。 　　林介就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后手腕一转，长剑斜下唰地划过一道银弧，如切豆腐一样把枪管直接从中切成了两半。 　　剑锋转了一整个圆弧，又精准地回到了胡德的脖子上。 　　不过这一次，就隔了大概一厘米左右。 　　胡德目瞪口呆。 　　他本能前踏的举动被硬生生遏制，浑身僵硬，目光落在切口平滑的枪身上。 　　胡德对于自己身上的装置十分自信，这些全都是他亲自打造的违禁品，采用了下城区遗迹出产品质最好的材料，枪体本身可以承受毁灭级的全力一击，而攻击力达到最大功率的时候甚至可以媲美小型歼星炮。 　　当然，并没有任何安全性和稳定性可言，这些技术全都是机械学正在进行研究的新项目，力图把白巫师的符文和机械融合在一起，掌握不好随时可能变成自爆，已经接近废止。 　　没有官方支持，胡德就只能咬牙用自己的钱。 　　而现在，他费尽心力的成果……就这样被一剑毁灭。 　　胡德心中不由得涌上了窒息般的痛苦，这是他用知识早就的作品，就像他知识的具现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知识被人掠夺了一样！ 　　但幸好，他还有身上的装甲，这才是他智慧的结晶，最满意的杰作…… 　　“继续。” 　　书店主人淡淡地道，带着强大压迫力的目光寒意凛冽，示意他把手中的枪支继续放在地上。 　　你都已经把它毁了，还要怎么样？！ 　　这简直是酷刑一样的折磨！ 　　胡德在心中哀嚎，微微颤抖地把手里残存的半把枪放到了地上。 　　但刚刚蹲下去，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轻微的“嘎吱”“咯嘣”声响在不断响起，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开裂一样…… 　　胡德勃然色变，马上就意识到，是他身上的装甲！ 　　他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视线中，自己手部的装甲就崩开了一串裂纹。 　　宛如雪崩一样的连锁效应，他全身上下的装甲，从中间开始悉数崩解，一块块碎片哗啦啦落到了地上。 　　“……*%￥&！” 　　胡德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一幕，面如死灰，心里蹦着各种能想到的脏话，这才明白—— 　　那一剑，不但斩断了他手里的枪，还直接把他的装甲解体了！ 　　林介这才悠然道：“好了，现在，你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抢劫犯，发现装甲后的面容比想象的要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少年。 　　此刻一脸失魂落魄，倒有几分像高考考砸了。 　　“等下去和你的同伙待在一起，就等着警察来吧，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做犯法的勾当，你以为抢来的东西就是你自己的了吗？错了，这些东西是别人的，你一辈子也没有办法理解那种努力的过程。” 　　林老师一边把人带下去，一边还不忘记说教。 　　不过这种时候灌心灵鸡汤就不合时宜了，所以只是点到为止，他就伸手拿出了通讯仪，拨通了克劳德——约瑟夫的弟子，正好是个警察——的号码。 第127章 窃书 　　胡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终于有余地说话了，不忿地道：“我、我还没有做任何事情！你毁了我的作品！” 　　就算是抢，也还没动手啊……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是强词夺理，其实是胡德出于内心恐惧而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语无伦次的体现。 　　林介转头微笑道：“怎么？入室抢劫还能给自己辩解？腿在你身上，难道是我把你绑来的吗？” 　　“听起来你身上的那些玩意还有你的枪都是你自制的，那说明你还有天赋，可惜不走正道，正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你该庆幸自己确实还什么都没做，否则就不是给你一个教训这么简单了。” 　　这种品行不端、死不悔改的青少年，正是林介最深恶痛绝的一类人。 　　胡德不知道为何感觉身上一冷，想起自己四分五裂的装甲，忽然不说话了。 　　楼下，电灯已经被打开了。 　　书架前面躺着好几个同样穿着“土机甲”的家伙，不过并没有胡德那么花里胡哨，漆黑哑光的合金框架看上去顺眼多了。 　　林介一眼扫下去，大概有六个人，算上他剑架着的这个，一共七个。 　　好嘛，真就团伙作案。 　　此刻，这几个人身上、身边地上都散落着一些翻开的书，一个个或抱着头，或捂着眼睛，蜷缩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哀嚎呻吟，看上去就十分痛苦。 　　看样子，怕不是看他柜台里没放钱，试图搜索书架，还有他手里这个直接就跑楼上来了，估摸着是个领头的。 　　而莫恩就站在这些人的前方默默看着，听见林介下楼的动静，这才转过头来，满脸无辜。 　　林介赞赏道：“干得好。” 　　“……” 　　莫恩看了看那些抱着头倒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满脸夸奖笑容的林介，眨了眨眼睛。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做来着…… 　　从听到动静下楼，到现场的时候，就只看见这几个人拿着书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惊恐无比地大喊大叫，试图往外爬。 　　于是她想了想，就跑去把书店被撬开的门关上，免得这些人跑掉了。 　　既然老板夸她，那她应该就是做对了吧。 　　于是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介看了看自己的通讯仪，还是在拨号中：“先等等，我已经打电话给警察了，这几个人什么情况。” 　　莫恩自然看出了这些人是真理会的学者，而且直奔书架，估计是唯知派的，不过这次可谓是捡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书的恐怖她可是深切感受到的：“来窃取知识的，唔，生命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窃取知识……偷书，哦不是，窃书？” 　　林介无语地看着这些满地乱滚的家伙，异界孔乙己？ 　　至于莫恩的用词，这孩子的中二程度他早就领略过了，自然就翻译出了意思。 　　胡德听见这话，双目圆瞪，额上青筋条条绽开，紧握双拳：“是掠夺，不是窃取！这是我们唯知派的信条，真理会的事情，怎么能叫……” 　　“啪！”林介一巴掌带着通讯仪就拍在这家伙后脑勺：“再说一句？” 　　胡德：“……” 　　“慢着。”林介回过味来，眯起眼睛看着胡德：“真理会？” 　　“嘀。” 　　林介的通讯仪在这时候终于被接听了，他朝莫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身听见通讯仪当中传来克劳德十分恭敬的声音：“林先生，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这么晚打电话过去语调还是这么清醒，看来在诺金当警察真的是很辛苦。 　　不过想了想之前那三个草包，应该还是克劳德本身比较敬业。 　　林介瞥了一眼在旁边战战兢兢看向自己同伙们的胡德，顺手把剑又往前送了一分，口中道：“克劳德啊，非常抱歉大晚上地找你，不过毕竟你是约瑟夫的弟子，做事比较方便，是这样的，刚才有人半夜闯入了书店。” 　　“什么？！”克劳德那边传来了吃惊的声音，随后背景当中隐约有爆炸声和惨叫声。 　　克劳德似乎把通讯仪拿远了一点，然后大喊着指挥道：“2组顶上，3组绕后，医疗队伍呢？先救治伤员，快点！这群该死的杂种，今天他们死定了！等我抓到他们，一定要把他们的袜子塞进他们的屁眼里！” 　　然后又是一阵十分混乱的声音。 　　林介抽了抽嘴角，这是正好赶上抓捕犯罪分子的直播现场了。 　　今晚的诺金看来也很平静呢……不过克劳德激动起来这个口癖，倒确实像是约瑟夫大爷亲传的。 　　过了一会儿，克劳德才重新拿起了通讯仪，缓了一口气，道：“咳……抱歉，最近察觉到了‘血宴’重新活动的痕迹，才追查到了他们的一处接头点，就中了埋伏，现在正在抓逃掉的几个。” 　　“哦……” 　　血宴？ 　　林介皱了皱眉，感觉有点耳熟。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是王尔德曾经提起过。 　　某一次老王来借书的时候，提到过一句“最近有个叫做‘血宴’的组织在邀请我加入”。 　　林介随口问了一下这个组织是干嘛的，老王大概说是一群闲的没事干的人成天聚会玩乐，彼此交流想法。 　　林介觉得这玩意不靠谱，而且有传销倾向，肯定目的不纯，就劝诫了几句，老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现在又一次听见了这个组织。 　　而且性质更加恶劣，本来林介猜测这是个传销组织，现在看来，这特么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组织！ 　　甚至是能和中央警署干起来的恐怖组织，光是从通讯仪里面听着，就感觉战况激烈。 　　还好当初劝了老王，否则怕是要少一个忠实顾客。 　　“不过这都不重要。”克劳德继续道：“林先生，您那边是什么情况？” 　　林介回神，道：“有七个入室抢劫，自称真理会的，我已经把人抓住了，想了想，还是交给你们处理比较好。” 　　克劳德道：“真理会？难道是唯知派？” 　　林介刚才确实听见了这个词，点点头道：“对，是唯知派。” 　　克劳德咋舌，老师竭力阻止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书店老板和真理会相遇，只能希望真理会没事了：“我明白了，只是现在我暂时无法脱身，白天来处理您看可以吗。” 　　“当然。”林介又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环视几个混混，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唯一还清醒的胡德。 　　“好了，就等着警察来接你们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第128章 你来试试掠夺我 　　林介让莫恩把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身上的“土机甲”都拆下来，面部的护甲除去之后，可以看出来，这些泪流满面、满地打滚乱爬的闯入者年纪普遍不大。 　　和他猜测的一样，上了二楼的胡德是这些人的领导者，其他成员平均年龄在二十岁上下，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年轻化的犯罪团伙了。 　　不过因为这哭笑不得的“窃书”目的，让林介心中的怒火稍降。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打算持枪入室抢劫，林介就得好好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把人全都绑起来，还打算和他们的头儿客客气气聊天。 　　被“客客气气”对待的胡德，视线从满地暴力拆解的装甲零件当中收了回来，落在了自己脖子前的剑锋上。 　　学者群体和巫师有些相似，都是依靠外力来驱动以太，本身的身体素质不刻意进行锻炼的话，也就比一般的普通人强上一点，最多达到异常级的肉体强度。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都是赤裸裸待宰的羔羊了。 　　而且胡德刚才终于看清了自己同伴痛苦哀嚎的模样，猛地惊醒，这并不是那个人造人打的。 　　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外伤，而且哀嚎的时候还带着一些难以听清的呓语，还有呕吐，抓挠自身的现象，看上去像是疯了一样。 　　这，这好像是掠夺失败，灵魂遭到反噬的表现！ 　　胡德心惊肉跳地看着自己同伴的下场，有些难以理解，掠夺知识失败的几率是非常低的，而且他们手里顶多每个人一本书，怎么会失败？ 　　以太是血液和灵魂的货币，代表着用以太修行的两个方向。 　　他们作为学者，专修灵魂，灵魂的容量和强度都远超一般的巫师。 　　——有句话说得好，一个好的学者一定能成为好的巫师，但一个好的巫师却不一定能成为好的学者。 　　掠夺失败一般情况下有两个原因。 　　一是知识中包含着难以被他们所理解的内容，包括禁忌知识，远古知识，高阶领域知识等等，超出了灵魂能承受的强度。 　　这种情况，后果比较严重，会造成灵魂震荡、撕裂，甚至在肉体上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 　　二是知识的内容数量太大，超出了灵魂的存储广度，就会像是吃撑了一样，造成记忆被挤占、丢失，同时发生呕吐。 　　而如果两者并存，那么就会像现在满地乱爬的这群人一样，完全失了智。 　　也就是说，这书店当中的书，他们仅仅是掠夺了一本，就直接短暂地变成了傻子。 　　“你们是真理会的人？” 　　林介坐在凳子上，平着抬了抬架在胡德脖子上的长剑。 　　面前被一个个绑成粽子的闯入者终于不再大喊大叫，大概是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他们此刻变成了倒在地上双目空洞地说胡话，只有胡德是坐在地上的。 　　胡德下意识头皮一麻，往后仰了仰，书店主人一剑把他的武器和装甲瞬间全毁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理阴影。 　　他抬起头道：“是。” 　　林介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知名高校的学生出来抢劫一样，虽然学识的多少和人品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稀奇啊。 　　放着正经路子不走，走这种死路。 　　胡德对这种眼神太熟悉了，真理会当中的其他学者看唯知派，都是用的这种眼神。 　　他的心中自然是好气哦，倔强、不服、愤懑，但是想起林介刚才的警告，他还是乖乖选择了闭嘴。 　　但这并不是他怕了。 　　唯知派的人要是懂得恐惧，就不会被叫做疯子了。 　　然而疯子不代表是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他还是懂的，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林介接着问道：“普里特·霍尔，还有特罗洛普·鲁伯特，这两个学者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胡德愣了愣，不明白对方想干嘛，但是心想先稳住再说，于是道：“普里特·霍尔是药剂学的前任主任，鲁伯特是考古学最后一任主任，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死后考古学乱成一团，没人肯当领导，所以五十年前被上一任会长从真理会废除了。” 　　那份零碎资料的两个研究者在真理会当中竟然还是主任级别的学者，但是就连他们也没有借阅那本爱尔弗兹兴衰史的资格，看来那本书的等级是真的很高……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鲁伯特的死似乎有点问题，如果是正常死亡，没道理后面突然没人肯当领导，甚至直接就废除了一个学科。 　　嗯，也可以假设两者没有关系，不过既然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在后面多补充一句。 　　中间一定有关联和隐情。 　　林介发现胡德这个人似乎特别有炫耀自己知识的欲望，在说后面这一段的时候，他的神情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地自得。 　　林介突然道：“鲁伯特是怎么死的？” 　　胡德顿感失言，闭嘴沉默。 　　林介笑道：“你不说我也可以问他们。”他指了指地上那一群。 　　胡德哼道：“他们可不知道。” 　　林介摸了摸下巴：“你好像知道得挺多的。” 　　“那当然。”胡德冷笑道：“我们唯知派才是真正通往真理的途径，学习效率比他们高多了，只要把需要的知识全都掠夺过来，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够窥见真理！” 　　林介没理他：“你既然不能说，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公之于众的，而掠夺知识的前提是得有人或者资料对吧，那么谁给你提供的这些不能被知道的事情呢……看你刚才肆无忌惮的样子，似乎并不怕被问责。”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胡德，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胡德小朋友，你看上去不像是大人物，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你的家长……在真理会地位很高。” 　　“你说，我直接拿你和真理会做个交易怎么样？” 　　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林介这么一个堂堂正正、热心善良的书店老板，怎么可能做出绑票这种事情来？ 　　至于找克劳德这个熟人警察过来处理事情，真的就只是想提高一下效率而已，没别的意思。 　　胡德脸色一僵，看着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剑刃，拼命且小幅度地摇头。 　　“不想？”林介叹气道：“唉，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个小朋友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胡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他又道： 　　“这样，你不是一直说什么唯知派，掠夺知识什么的吗？那我就不和真理会做交易了，我和你做个游戏。” 　　“你来试试掠夺我的知识，你成功了，我就放了你，你要是失败了，就当你被我掠夺了知识吧，把鲁伯特的死因告诉我。” 　　林介微笑道：“怎么样？” 第129章 第三只眼 　　林介自觉对于一个入室抢劫少年犯，他的态度已经堪称是和蔼亲切、宽容大度。 　　不过该进行的惩罚还是得有的，解除武装仅仅是第一步。 　　既然这个小朋友实际上是中二病晚期，他也乐得顺着对方，然后在对方擅长的领域打败他，击破他的认知。 　　林老师深知对于这种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不可自拔的人，自我中心是非常严重的，你想要用自己的逻辑去说服他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既然他要掠夺知识，那就让他来试试吧，直白地告诉他没这回事还是太轻了，干脆让他自己来证实吧。 　　圣诞老人和假面骑士都是假的.jpg 　　林介一边微笑着，一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示意知识就在这里，你随便动手。 　　胡德心道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中充满了一种猫抓老鼠般的戏谑、冰冷和居高临下。 　　而手指太阳穴的动作，仿佛在暗示他如果不听话，那把被一剑两断的枪就将会是他的下场。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显然，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他选择不玩这个“游戏”，对方就要把他绑票，和真理会谈条件去了。 　　如果胡德只是一个专精机械学的普通学者，他大可以宁死不屈，告诉对方你绑了我也没有用，像我这样的学者真理会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真理会会因为一个普通学者的死活，把那种机密透露出去，算他输！ 　　但可惜，林介的推测一点也没有错。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的家长是。 　　兰登·胡德，十七岁，是唯知派的疯子，是机械学学者，同时，也是真理会会长玛利亚已去世的姐姐的儿子，她的亲外甥。 　　换句话说，这家伙实际上是个二代。 　　不过因为他选择了站在唯知派，并且经常胡来搞事情，玛利亚表面上和他并不亲近，但私下里当然是多有关照，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养成了这种性格。 　　现在玛利亚尝试突破神明级不管真理会的事务，但哪天她要是出关了，突然发现自己外甥被人给撕票了，真理会上下也得负责，估计日子不好过。 　　所以林介要是真的把他绑票了和真理会谈判，大概率真能成。 　　而且不管之后结果怎么样，反正真理会的脸是丢光了，他之后会比真理会的那些老头子更难过。 　　胡德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是真的骑虎难下，别无选择。 　　胡德觉得自己像是掉进蜘蛛网里的小蝴蝶，越是扇翅膀越是被蛛丝缠死，对方完全把他的后路堵死了，走哪都是死，这个游戏，他非玩不可。 　　“玩！”胡德咬着牙答应。 　　心里却悲从中来，只感觉这哪里是玩游戏，分明是在玩他！ 　　刚才他听的一清二楚，书店主人打给的是克劳德，那个“不败的圣炎”约瑟夫的弟子。 　　让秘仪塔的熟人过来处理事情，可见这家伙连后续处理工作都安排到位了，连一点翻盘机会都不打算给他留。 　　林介笑了笑，把剑收了回来，觑了一眼少年身上的绳子，故意道：“你这个所谓的掠夺知识，应该不会要用手吧，不会吧？” 　　“当然不需要！” 　　这家伙什么语气！ 　　胡德恨得牙痒痒，深呼吸，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平常时候进行掠夺是不需要进入冥想辅助的，一般的知识直接使用“灵知之触”进行掠夺就可以了，也就是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些人所使用的方式。 　　但是现在要是还用一般方法，那就是找死。 　　虽然胡德到现在也猜测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等级，但是他在进入卧室的一瞬间感知到的气息之恐怖，已经让他瞬间产生了死亡预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僵硬在原地，连装甲都来不及发动，直接被林介生擒。 　　对于这种等级，就算他不设防，任由掠夺，难度也是非常大的。 　　“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掠夺多少知识，而仅仅是掠夺成功就可以了，那么我只需要用自己的全力，然后触碰到一丝边缘，掠夺出来一点点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既能赢得赌约，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当场暴毙。” 　　而且，胡德安慰自己，他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掠夺新的知识吗？ 　　现在对方给他这个机会，当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做足了准备再动手。 　　“呼……” 　　胡德冥想许久，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平心静气，开始了第一次试探。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对方的灵魂不对劲。 　　“……真的没有任何防御？” 　　胡德狐疑地想，他有些想不通，面前这个完完全全敞开的灵魂是个什么情况。 　　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难道有陷阱？比如说在这里放一个‘灵魂棘刺’，或者‘心灵冲击’……” 　　他在心里喃喃，但是他不可能停下，于是继续往前，在犹豫和迟疑之中，终于下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和集中了他所有灵魂强度的“灵知之触加强版”触碰到了灵魂边缘。 　　胡德心中一喜，正想着马上撤走，就感觉自己眼前浮现出了大量的扭曲、恐怖、光怪陆离的图景，急速冲击、洗刷着他的认知，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开始通过他灵魂的角落占领他的思想！ 　　蠕动的深空，尖啸的海洋，睁开眼睛的星球，歌唱游弋的宇宙和星空，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混沌扑面而来，将他瞬间吞没！ 　　这是个陷阱！ 　　所有的知识都是陷阱！！！ 　　没有防御，不需要防御，这里的每一点知识，都是不可逆转的思维剧毒！！！ 　　“啊——我、我认输！我认输！！！我不玩了！！！” 　　胡德猛地睁开眼，惊恐地摇头，剧烈挣扎起来，后仰幅度之大，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往前匍匐蠕动，甚至挣脱了身上的绳索，但更可怕的是无法摆脱的那些影子，它们正在吞噬他。 　　仅仅几秒钟之后，胡德就安静了下来。 　　“额，你没事吧？”林介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肩膀，有些同情，认识到世界的真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胡德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闷闷地说了句：“没事。” 　　还挺有活力的嘛，林介笑了笑，转身坐回去道：“没事就好，自己起来吧。” 　　胡德双手撑地，缓缓抬起头。 　　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莫恩清楚地看见，闭着眼的少年额头中央裂开一道蠕动的缝隙，随后突然睁开，露出了眼皮下突出的眼球。 　　——第三只眼。 　　莫恩猛地后退了一步，背后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第130章 我们不再信奉真理 　　胡德额头中央的眼睛仅仅睁开了一瞬间，像是新生儿一般窥视了四周一圈，就重新闭合。 　　裂缝也随之消失，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莫恩看得清清楚楚，这个闯入者长出了第三只眼睛，就在他试图掠夺林老板的知识失败之后。 　　天知道他究竟在老板的灵魂里看见了些什么…… 　　不，实际上这场无形交锋的知情者只有当事者两人，认输也是由胡德自己喊出来的，知识究竟有没有被掠夺没有其他人知道。 　　而假如说是成功了，那么此刻得到了那些知识之后发生了躯体上异变现象的胡德，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胡德？ 　　假如换一个人来，大概率是要被这一幕吓到直接失去理智。 　　不过莫恩早就被大量的知识“洗礼”过一遍，虽然对于自家老板的恐怖程度认知更上一层，但是已经不会感到非常惊讶啦。 　　她转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心想着老板的报复欲还是这么强，就算对方比自己弱不知道多少倍，也要十分恶劣地玩弄一番才罢休。 　　胡德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尘，老老实实地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看上去甚至有几分乖巧。 　　林介十分满意，觉得自己这套“中二修正拳”简直太到位了。 　　果然想要让中二少年迷途知返，就得站在对方的角度打击对方，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没有意义的。 　　这才是真正震撼心灵的一堂课。 　　今天又拯救了一位迷途的少年啊。 　　林介语重心长：“你现在明白了吗？还掠夺知识，还搞什么唯知派吗？” 　　他听唯知派这名字，再联想到克劳德这个警察那貌似颇为头疼的态度，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特别难搞，特别顽固的学术团体，肯定是天天聚众游行，十分扰民。 　　再看胡德这些人的德行，就知道走火入魔已深。 　　胡德看向林介的眼神隐含着极度的崇敬和坚定，握着拳头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世界的真实一面，我以前看见的、知道的都是虚假的，他们都是在欺骗我，我认知全都是扭曲的，我错了，我完全错了！” 　　这中二病，只要坚信的东西破灭了，就完全治好了啊。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林介欣慰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而且违法的事情了，抢劫是不对的，就算是窃书，那也是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明白没有？” 　　“你还小，还有大好的光明未来，不要想着不劳而获，要学会享受追逐知识的快乐，只有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会有脚踏实地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你以前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胡德坚定地点头，若有所思道：“您说的没错，唯知派的理念是无根浮萍，空中楼阁，撘得越高，就越不稳，我需要更加坚实的根基，还需要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林介深感孺子可教：“那就去开辟自己的道路，你能有这种觉悟，说明你是有智慧的人了。” 　　“而智慧，是比知识还要重要的东西啊，有了知识，你能够创造新事物，但有了智慧，你能够创造新知识！” 　　“智慧……创造知识……” 　　胡德重复着，眼神越来越亮，看向林介的眼神已经接近狂热了。 　　林介大撒鸡汤之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咳嗽了两声，微笑道：“不过这些还需要你之后慢慢理解，我们先来聊聊鲁伯特的问题。” 　　胡德立刻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地道：“鲁伯特并非自然死亡，据说是因为在研究第二纪和第三纪交接的历史时，因为窥探到了某个禁忌的秘密而发了疯，最后自杀的。” 　　“他自杀之后，考古学相继有几个试图探究他死因的学者死去，后来就没有人再敢动相关的资料，甚至对挖掘那段历史相关的事情都十分畏惧，恐慌愈演愈烈，甚至有传闻那段历史的‘大瘟疫’将会跨越万年的时光传播到现实，为了制止恐慌蔓延，最终才导致了考古学的废除。” 　　因为研究相关的资料而导致连续死亡确实有些诡异，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段历史当中有着颠覆了这些学者们认知的事情，让他们感到无法接受。 　　林介沉吟了一下，问道：“相关的资料都封存了吗？” 　　“都封存了，在真理会当中有最完整的一本《黑暗时代：爱尔弗兹兴衰史》，据说当初鲁伯特就是看了这本书发的疯，权限设置得特别高。” 　　胡德知无不言，甚至踊跃地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来给您。” 　　林介有点意外：“你能拿到？” 　　胡德点点头，目光闪烁，脸上微有得色：“真理会会长玛利亚是我的姨妈，她闭关不管事，给了我借阅的权限。” 　　得，猜到这小子的家长在真理会肯定有较高的地位，但没有想到高得这么离谱。 　　怪不得敢直接出来持枪入室抢劫，背后有人啊。 　　林介颇为无语地提醒道：“在你能力范围内做事，不要出格了。” 　　“知道。” 　　胡德满口答应，地上的几个人也陆续彻底清醒了过来，全都满脸茫然，甚至嘴角流口水，很有痴呆的趋势。 　　林介让莫恩帮忙松绑，他们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好在还都认识胡德，面面相觑，在后者的组织下集体鞠躬向林介道歉，并保证不再掠夺知识，也不再信奉唯知派。 　　克劳德赶过来之后，看着这一个两个乖得跟鹌鹑一样的唯知派少年，心里立刻明白这些家伙终于是自讨苦吃了。 　　因为已经“私下和解”，所以克劳德只负责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就把人放走了。 　　胡德带着人走出去不远，就回头道：“你们都看见了吧？” 　　跟随他的众人纷纷露出了狂热的神情，七嘴八舌道： 　　“看见了！” 　　“这书里才是真正的真理！” 　　“没错，多么伟大！多么美丽啊！”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这种被塞满的感觉，我还想再来一次！” 　　“那书里都是智慧的福音，实在是太棒了！” 　　胡德咧嘴露出了森森白牙，额头上突出的眼睛睁开，看向众人，张开双臂，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信奉真理，好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痴迷的表情，齐声道：“好！” 　　胡德道：“那么我们信奉谁？” 　　他们再次相互看了看，欢欣地道：“林先生说智慧创造新知识，我们就信奉智慧！” 　　…… 　　书店中，克劳德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犹豫了一下，向林介问道：“林先生，您最近有王尔德的消息吗？” 第131章 血宴 　　“王尔德？” 　　林介正把绑人用的绳子收起来放进柜台里面，闻言抬起头来，随口道：“约瑟夫还没找到他这个老朋友的下落么？” 　　——不要问为什么会有绳子，问就是捆书用的。 　　他还记得约瑟夫第一次来书店就是为了和王尔德和好的，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找着人，效率也太低了吧。 　　王尔德都经历过了一次空巢老人惨遭不肖子女觊觎财产的危机了。 　　不过也不排除老王故意躲着约瑟夫的可能性，毕竟他们两个当年闹过矛盾，虽然约瑟夫有主动和好的想法和行动，但不代表老王愿意接受。 　　“额……是的。” 　　克劳德额头冒汗，见鬼的老朋友，老师现在恨不得把王尔德揪出来掏心掏肺：“不过准确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点线索……他前段时间在五十二号街道附近出现过，而且应该在那里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一天。” 　　五十二号街道…… 　　林介在心里大致推算了一下位置，微微一怔，那不就是最近第二次爆炸火灾事故发生的地方吗？ 　　虽然距离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有余，但是如今电视广播当中依旧还在追踪报道那场事故。 　　据说那边的事故程度比这条街道上次的煤气泄漏爆炸还要严重。 　　好像有暴乱分子趁着大雨在下水道系统里面放了炸弹，连环爆炸导致地基崩塌，加上街道上泛滥的积水，被摧毁的下水道中枢阀门失控，汇集成的洪水直接把好几条街夷为平地。 　　不仅如此，暴乱分子声东击西，还偷袭了中央区的科研机构。 　　等于是在跳中央区的脸，才惹得中央警署直接出动，进行大规模的排查。 　　也就是前几天拉警戒线的事情。 　　而王尔德竟然在五十二号街道逗留了一整天的时间，要知道，那里可是内涝的重灾区，居民早就被转移完了，一般人根本没有理由在那里停留，更何况是这么长一段时间。 　　林介从克劳德的神态语气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话中所指的就是之前爆炸袭击发生的那个时间段，甚至，可能就是在当天。 　　老王可能和那次袭击有关系！ 　　林介心中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克劳德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难不成，老王受了查尔斯事情的刺激，参与了什么报社组织？ 　　“很遗憾，他上次来还完书之后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了。” 　　林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的这个老顾客似乎走了岔路，问道：“是不是和五十二号街道的事情有关系？你不用遮掩，直说就是了。” 　　“是。”克劳德松了一口气，他们实际上有猜测之前白狼的事情也有书店主人在从中推动，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但是王尔德那里就不好说了。 　　从时间上讲，虽然都是客人，但王尔德来的时间更早，柜台上还一直摆放着王尔德赠送的礼物，要让书店主人帮他们对付王尔德，成功的概率太小了。 　　只希望，书店主人能够提供一点线索就行。 　　“老师正在追查他的下落，希望您能够帮忙，我们可以付出需要的代价。” 　　秘仪塔对当时下水道中的祭坛以及四周都进行了全面的排查，首先就找到了王尔德在战场附近残留的以太气息，其次就是之前那些猎人采用血祭方式，隐约有王尔德的痕迹。 　　约瑟夫和王尔德打了差不多半辈子的交道，对他的法术特色简直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他说是，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林介皱了皱眉，都已经用“追查”这样的用词，老王怕是已经变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 　　“我尽量，不过，既然如此，我觉得有件事情需要说一下。” 　　林介道：“刚才你在通讯仪里说的是‘血宴’重新活动了对吧？你在指挥抓捕他们的行动？” 　　克劳德点了点头：“嗯，这个组织存在很长时间了，但是行动十分荫蔽，而且间隔时间很长，人员分散，成分复杂，备案能够追溯到几十年前，我们断断续续一直在追查，最近又发现了他们活动的痕迹。” 　　……这还是个历史悠久的传销团伙？听着真邪乎。 　　但能够让中央警署束手无策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这一定是一个能量庞大的犯罪组织。 　　而且刚才听通讯仪当中传来的声音，那可是一副激烈交火的模样，可见这不但是林介当年以为的传销团伙，而且还是个武装恐怖组织。 　　林介叹气道：“老王以前和我说过，‘血宴’邀请他加入，但是当时我阻止了他……不过他大概没有听我的，前段时间和我说最近有个聚会，应该就是指的它。” 　　克劳德一愣，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毁灭级黑巫师，“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曾经被“血宴”邀请加入？！ 　　这可是重大消息，而且王尔德的行踪才察觉不久，“血宴”就冒了出来，难道是王尔德不顾书店主人的劝阻，依旧加入了“血宴”？ 　　这个邪恶的组织在诺金存在的时间非常长，成员囊括了各个势力，以特定的形式召集成员之后，由发起者发布任务，提供奖励，参与者共同完成，中间人见证并保障。 　　这次的事情，秘仪塔怀疑就是“血宴”在捣鬼。 　　他们本以为，像王尔德这样的性格和身份是不会加入“血宴”的，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在最近，“血宴”就会再次召集成员进行行动了。 　　秘仪塔需要尽快调查起来！ 　　“感谢您的提醒。” 　　克劳德发自真心地站起来朝林介行礼。 　　他现在终于相信书店主人是“友善”的了，愿意向他们提示这样重要的事情。 　　只是……唉，这世界上并没有多少像是书店主人这样的高位者。 　　克劳德在心里叹了口气，更何况现在不仅是“血宴”重新活动，还有各个猎人组织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 　　猎人组织当然不安分。 　　他们流淌着兽的血液，天性好斗、野蛮，磨牙吮血，随时都在为了战斗做准备，闻见一丝鲜血的味道就能一拥而上。 　　而现在，最诱人的血已经摆上了餐桌——白狼的原始配方。 　　季织绪已经带领着新生的蜘蛛拿下了大部分白狼的地盘，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已经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战斗，无数次小摩擦。 　　他们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时刻都在重复着战斗、变强、急速扩张。 　　但劣势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季织绪得到消息，其他的猎人组织们已经策划了第四次进攻，而这一次，将会是最重要的一战。 　　赢了，蜘蛛站稳脚跟，输了，包括生命一无所有。 　　季织绪从书店回来之后的第二个星期，“苍白的守夜人”阿克曼来到了白狼旧据点，并正式成为蜘蛛的一员。 第132章 今夜，小花加入猎杀 　　季织绪对于阿克曼的到来期待已久。 　　这个还未正式评定等级，但却已经有着超过一般毁灭级名声的猎人将会成为蜘蛛目前的最高战力，并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蜘蛛的顶尖战力。 　　虽然阿克曼接下王尔德悬赏又撤销的骚操作，让很多人对他的看法非常糟糕，认为他并没有相称的实力，只是在哗众取宠。 　　但是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真理会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悬赏任务交给一个不可能完成任务的人，在阿克曼自己选择放弃之前，真理会一定有依据认为阿克曼有能力可以完成任务。 　　不如说，真理会将这个消息大肆传播，说不准就是在报复阿克曼戏耍他们的行为。 　　这么一想的话，阿克曼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疯狂且大胆，又敢于挑衅真理会的狠人。 　　不过，对于季织绪来说，更重要的是，他是书店主人介绍的，所以季织绪无条件相信他的实力。 　　书店主人说的，一定是对的.jpg 　　阿克曼到来的时候，蜘蛛已经被猎人围困在了白狼旧据点三天，周围到处都是其他势力的猎人在巡逻游荡。 　　虽然这些猎人的实力显然远远低于阿克曼，但如果惊动了他们直接引发大规模进攻显然是不智之举。 　　不过这显然难不倒精通伪装的阿克曼，稍加改扮就隐藏气息混了进去，见到了季织绪。 　　“欢迎加入蜘蛛。” 　　季织绪向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普通的猎人弯腰行礼，手杖触地，精致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阿克曼同样行以猎人的礼节，以一个老猎人的眼光暗暗打量评估着面前的蜘蛛领导者。 　　虽然看上去年轻，但目光锐利，气息沉稳，就如同是耐心紧盯着猎物的一头独狼，隐藏在草丛后眨眼消失，只留下如窥伺般的目光余韵，令人背后发毛。 　　这是一个优秀的、饱经战斗的猎人。 　　更让他惊讶且心热的是，对方目光清明，没有任何被污秽之血感染理智的迹象。 　　阿克曼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状态无限接近他当初突破的时候，也就是说，季织绪已经快要达到毁灭级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了。 　　但这就意味着，她体内污秽之血的浓度绝对已经非常高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异常的现象，甚至是表现得非常平和！ 　　阿克曼浑身颤抖，神情激动，想到了书店主人向他所说的新的途径……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新途径，不是指他一个人的新途径，而是指猎人的新途径。 　　不必被污秽之血折磨，不必承受注定疯狂的命运。 　　季织绪看见阿克曼神情的变化，立刻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沉声道：“我想，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阿克曼点点头，深呼吸道：“这就是林先生交给你的力量吗？” 　　“没错。”季织绪点点头，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控制污秽之血的力量。” 　　阿克曼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哽咽着捂住脸道：“赞美书店主人，这将会是一条拯救所有猎人的道路……哦，天啊，我的父亲、母亲、老师、朋友，全都是因为污秽之血而死，我亲眼看着他们全身的骨骼逐渐扭曲，长满了毛发和眼睛，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真是让人崩溃……” 　　他自言自语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我也在被影响，无论是什么情绪都在被无限放大，没有办法进行控制，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 　　季织绪能够明白对方的感受，在她还没有得到《血与兽》之前，她也在不断被幻觉折磨。 　　“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书店主人将会赐予猎人们福音，在他的庇佑下，我们会获得新生。” 　　季织绪安慰了对方一番，为了增强彼此的信任程度，又交流了一下在书店主人处得到的力量和指引。 　　在和谐友好的赞美书店主人活动中，两人达成了深深的共识，直接成为了好伙伴。 　　直到底下的人汇报围困蜘蛛的猎人们终于趁着夜色发动了进攻。 　　到目前为止在诺金比较大的猎人总共也只有三个，其中还包括了曾经的白狼，现在剩下两个全都参与了围攻。 　　他们来势汹汹，旧据点的外围防御迅速被攻破，防线迅速收拢。 　　阿克曼当即站起来准备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胆敢阻挡书店主人赐予的伟业的家伙一个难忘的夜晚。 　　季织绪却阻止了他，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让他们进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们。” 　　阿克曼目光疑惑，却看见季织绪抬起手臂，一根细细的藤蔓缓缓绕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展，然后迅速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阿克曼一愣，然后颤抖地指着她手臂上的玫瑰花，咽了咽唾沫。 　　上次在书店当中的恐怖经历，依旧存在于他的心中，并且成为了无法忘怀的心理阴影。 　　他没有想到，书店主人竟然把欲望之种送给了季织绪。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胸有成竹，这根本就是她精心准备的一个陷阱，围困根本就是假象，真正的瓮中捉鳖才刚刚开始…… 　　季织绪轻轻抚摸着手臂上微微摇晃的玫瑰花，绽放的花苞当中，一颗颗眼球正露出贪婪嗜血的目光。 　　玫瑰花的根茎一直延伸到了土壤当中，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占据了整个旧据点…… 　　而就在外面的浓郁夜色之中，一场对于围攻者来说永生难忘的噩梦才悄然开始。 　　当他们志得意满地攻入据点当中，看着蜘蛛节节败退，四处逃窜，准备大肆杀戮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地面在颤抖。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地震，但随后，从土壤中迅速钻出来的大量粗壮藤蔓覆盖了所有的建筑物，那些藤蔓蠕动着，形状诡异恐怖，就像糜烂血肉经络一样，长出了眼睛和四肢。 　　这些东西就像植物和人类的零碎混合体，光是看着就令人作呕。 　　紧接着，它们朝着入侵者爬了过去……抓住他们的脚和手，亲昵地缠住他们的身体，从他们身上的所有孔洞钻了进去。 　　而这时，还清醒着的人就能看见一张完整的同伴人皮下蠕动着不知名的物体，撑出多余的手或脚或眼睛的形状，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睛则依旧向他们投来绝望的目光。 　　但直到此刻，他们才会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抵抗的欲望，只能承受着剧烈的痛苦，惨叫着被撕成碎片。 　　人间炼狱一样的图景。 　　季织绪站在高处，微笑着看着入侵者们被血肉编织的牢笼杀死、咀嚼，而蠕动的血肉组成了一朵巨大的花朵，张开层叠的花瓣，露出獠牙与口器，发出餍足的低吼——欲望之种吞噬了血肉，变异成了极度可怕的魔物。 　　肉糜涂满了据点的墙壁和地面，“噩梦编织者”之名，从这场屠杀战役后在猎人当中广为流传。 第133章 要名还是命 　　季织绪在享受这场杀戮。 　　作为一个猎人，最愉悦的事情，莫过于编织陷阱，完成一次完美的猎杀。 　　虽然这一次是借助了书店主人所给予的欲望之种，但花费大量时间耐心诱导猎物放松警惕，引导他们做出围攻的决定，最终无知无觉地落入陷阱之中，却毫无疑问是季织绪的布置。 　　她利用原始配方扩张组织成员数量，借助“钢铁意志”所捕获的“老鼠”瑞恩的灵魂掌控他从前的情报网络——不得不说，瑞恩确实是一个相当恐怖的人物，难以想象，他手下的暗子几乎遍布了所有势力的基层，而在猎人组织当中，甚至有打进高层的内鬼。 　　要不是这样，现在季织绪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庆幸的同时，她时常也会感觉后怕。 　　如果不是书店主人当时出手，让石像鬼杀死了瑞恩。 　　他还能利用已经被解除的忠诚烙印欺骗季织绪，继续隐藏自己当个“地下皇帝”，甚至于利用季织绪，由暗转明，实现自己掌控猎人团体的野心和欲望。 　　不过好在，季织绪被书店主人垂青，选为了猎人新道路的开拓者，得到了书店主人的帮助。 　　最终迎来了此刻的大获全胜。 　　整个旧据点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肉糜，浓重的血腥味甚至像是化作的实质的一样，视野里都覆盖了淡红色的雾气。 　　季织绪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无形的宛如漂浮章鱼一般的“钢铁意志”在她的身后蠕动，触手伸展，收集着那些死者的亡灵。 　　虽然因为欲望之种的关系，这些灵魂已经残缺了一部分，不过因为出自超凡者，依旧不失为极佳的“贡品”。 　　她打算将这些灵魂进献给书店当中的石像鬼。 　　嗯，既然书店主人帮助了她这么多，她又没有什么可回报的，那就只有默默地进行投喂了。 　　书店主人对于自己的这些“宠物”待遇十分苛刻，完全当做摆设。 　　这并不是季织绪自己胡乱猜测的，而是小花——欲望之种的名字——通过将欲望进行反刍，告诉她的。 　　现在欲望之种的贪婪暴虐，一小半是本性使然，一大半是因为太饿了狼吞虎咽。 　　季织绪时常在想，书店主人这样的做法是不是这也属于一种驯养的办法，让这些魔物长期处于饥饿状态，进攻的时候就会变成格外凶残。 　　阿克曼在她身边站着，同样俯视着整个翻腾的旧据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道：“看来你不需要我出手了。” 　　他现在对于季织绪的看法刷新了一次，之前虽然因为有书店这一层关系，但难免因为实力上的高低，把季织绪当成晚辈。 　　但是现在，在并没有他帮助的情况下，季织绪就已经把那些进攻者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样的领导才能，确实值得书店主人看好。 　　他心中已经将季织绪当成了同级别的友人。 　　季织绪摇了摇头：“这里结束了，但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忙。” 　　“请说吧，首领。” 　　阿克曼改变了自己的称呼，行礼道：“为了书店主人的意志，在下义不容辞。” 　　季织绪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跟上，便带着他走回了旧据点议事用的大厅。 　　蜘蛛们正在清点战利品和俘虏，打扫战场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始作俑者来。 　　这一次进攻的是另外两个猎人组织的真正精英队伍，从他们全军覆没开始，双方的形势就完全逆转了。 　　马克斯和凯伊见她到来，立刻迎了上来。 　　他们两个都是跟随她好几年的亲信，现在都被她提拔当了蜘蛛的副首领。 　　自然，他们一走近来，就看见了阿克曼，并且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隐约压制，季织绪简单介绍了一下，就算是认识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面露喜色，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强援。 　　虽然小姐有那诡异无比的欲望之种，但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这边多一个毁灭级的战斗力。 　　凯伊凑过来小声道：“小姐，海伍德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找您。” 　　“我知道了。” 　　季织绪拍了拍凯伊的肩膀，微笑道：“我也正要找他呢，他在哪，带我去他那儿吧。” 　　“钢铁意志”早就察觉到了海伍德的到来。 　　凯伊点点头，在前方带路。 　　季织绪朝阿克曼道：“请您也跟着一起来吧，海伍德先生是一位强大的白巫师，也是我父亲聘请的客卿，并不是外人。” 　　阿克曼看着季织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白这大概就是自己要帮忙的地方了，点头道：“一切听首领你的。” 　　海伍德被暂时安置在一个空房间里，作为一个被罗尔资源雇佣的白巫师，他自然不会缺钱，再加上巫师特有的高贵，他对于这个简陋的招待处表现得比贵族小姐还要嫌弃。 　　不过看见季织绪到来的时候，他依然还是堆起了满脸笑容，道：“大小姐，听说您找我想要新的忠诚烙印……” 　　“唰！” 　　季织绪手中的手杖骤然旋转，刀刃节节弹出，寒光凛冽，她眯起眼睛笑道：“是的，我想要您，对自己进行忠诚烙印。” 　　海伍德脸色僵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神情迅速阴沉下来：“你这是对白巫师的侮辱和挑衅，我想即使是你的父亲，也不敢如此对待一位颇有名望的白巫师！” 　　海伍德气急败坏，还没有进行长篇大论，阿克曼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尖利的短刃抵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颤抖道：“请住手！” 　　季织绪道：“您是要您的名望，还是您的命？” 　　“咕嘟。” 　　海伍德咽了口唾沫，冷汗道：“命、命……” 　　他现在彻底意识到，自己将忠诚烙印破解方法进行买卖的事情，恐怕已经暴露了。 　　季织绪道：“那么，请问您的忠诚烙印，是怎么无缘无故失效的？” 　　“我，我说……” 　　海伍德举起双手，大声道：“都是梣树商会，他们说提供绝对保密的交易环境，绝对安全的交易对象，让我鬼迷心窍了！” 　　…… 　　此时，遥远的血腥屠杀之夜和顺带的内鬼处决并没有影响到书店的宁静。 　　林介借着台灯的光，翻开了借书登记簿，查看王尔德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第134章 拜访老王 　　林介当初和约瑟夫说过，他并没有王尔德的地址。 　　这句话实际上是谎话。 　　但不透露顾客的信息是职业道德——虽然他的本职是民俗学者，但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开书店也是要有原则的。 　　等到克劳德离开，林介就拿出了登记簿开始查找王尔德联系方式和住址。 　　登记簿并不厚，但王尔德的借书次数和间隔比较长，林介只记得他当年第一次登记的时候写过相关信息，现在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只能重新翻。 　　翻到最前面一页的时候，林介终于找到了两年前王尔德写下的固定通讯仪号码和他的住址。 　　“387号街道……这里已经快接近下城区入口了吧，老王竟然住得那么远，难为他每次跑过来。” 　　林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叹。 　　这个距离，假设开车都得三四个小时，就这样，老王还是会专门过来借书，实在是让林介愈发忧心这个空巢老人的情况。 　　精神没有很好的寄托，就很容易被人骗啊。 　　林介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给王尔德打电话了，毕竟他现在具体和“血宴”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冒冒然打电话过去，似乎容易打草惊蛇。 　　等到了那里，再根据老王的情况决定打不打电话问询，以及到底该怎么做……如果老王人在理智也在，那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老王碰巧不在，那就多等几天，再观察一下有没有那帮子犯罪团伙的踪迹。 　　反正现在有莫恩看店，他也可以走得更远，更久一些了。 　　老王要是真被什么犯罪集团给洗脑当了帮凶，林介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人给洗回来。 　　当然，林介也考虑过这样过去的风险，但他确信如果老王内心有迷茫和疑问，或者生活上出现了变故，一定会先来找自己。 　　现在如此突然，林介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么就说明老王要么其实是有自己的其他打算，情况稳定，要么根本来不及也不能向别人求助，已经落入了魔掌。 　　总之，两种极端情况，一种林介去了没有事，一种林介不得不去。 　　“虽然有点危险，但是按照白银的说法，我现在面对一般人应该有点自保能力了。” 　　林介放下笔，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上次的那个果子，嗯，把我的身体不知道改造成了什么样，起码力气貌似确实大了很多，其他的倒是暂时也感觉不太出来。” 　　“剑术实战的效果不错，让莫恩做个琴盒，把坎德拉圣剑带上好了……等剑术练好了，白银就能告诉我关于第二纪末尾的历史了，还是挺期待的。” 　　“其次，就是那些暂时无处安放的以太，我需要先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但目前还是没什么进展。” 　　“做梦简单，但想要做出一个完全和自己构想的一模一样的清明梦，难度就是几何倍地上涨了，我有点怀疑白银是不是故意给我挑了最难的办法。” 　　林介的思绪不知不觉变成了梳理目前情况，思考了一会儿，察觉到夜深，叹了口气，摇摇头决定先睡觉去。 　　今夜，依然与白银相会在梦中。 　　黑暗如约而至，接踵而来的便是白茫茫纷飞摇曳的雪与花。 　　…… 　　接下去几天，林介一直在不断地向白银学习剑术和梦境的构筑。 　　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白银之后，后者回答是，她实际上并不懂人类是如何感应和利用以太的，因此她教给林介的是她自己一直使用的办法，并且单方面觉得林介一定能够做到。 　　林介暗暗吐槽这真是他见过的最不负责任的老师，并且也得知了对方不是人，至于具体到底是什么，白银并没有说。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要毕恭毕敬，毕竟现在他已经进入了和白银梦境当中的魔物进行模拟战斗的过程，而这些魔物的等级全是白银意念控制的。 　　万一白银一个不开心，林介隔天醒来就浑身酸痛。 　　——梦境当中所遭遇的会反馈一部分到现实，白银以此来鞭策林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在这过程当中，林介倒是终于构建出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雏形。 　　夜晚如此充实，甚至有些不够用，林介想了想，就决定将白天的时间匀一点出来，以至于让他表面上似乎一天到晚都在趴着睡觉。 　　等到莫恩依照他的要求，打造出了大小合适的一个琴盒用来装圣剑。 　　林介吩咐莫恩看好店铺，把如果有人借书之后的流程都讲了一下，踏上了拯救老王的道路。 　　他刚刚走出门口，就心中一动，转头看见不远处黑黢黢的巷子边上，墙壁上的细细藤蔓弯曲生长，组合成了字迹。 　　“走这里→。” 　　没错，绿色的细细藤蔓还十分俏皮地摆出了一个箭头，指向了巷子里。 　　“小黑？” 　　林介瞬间明白是小黑又一次出现了，并且又是来帮忙的。 　　“总觉得，小黑最近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而且变得十分乐意帮忙。” 　　他暗暗想着，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有什么行为取悦了小黑。 　　林介最近并没有推销自己的书，但是有十分正能量地引导胡德那几个中二少年犯改邪归正，并且走出一条崭新道路。 　　以及拉住半只脚踏进成瘾深渊的文森特神父，并且让他充满希望地去寻找真相。 　　看来，小黑也很赞同他的这些做法，以后还是得多多练习。 　　林介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巷子。 　　四周瞬间陷入黑暗，而三两步，他就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面前，赫然便是一栋别墅似的建筑物，不远处就是门。 　　林介挑了挑眉，小黑的力量似乎有点像是把他送过来穿越那时候的感觉了。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老王现在什么情况吧。 　　他伸手，敲了敲门。 　　…… 　　王尔德正在进行新的一轮献祭仪式，地面上满是属于梦兽的鲜血与残肢，中央则是赫里斯膨胀扭曲的身体。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王尔德脸色骤变，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以太波动，到底是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伸手一挥，半空中浮现出了门外的场景。 　　青年手提琴盒，面带微笑，凭空出现在了门口，随后敲响了房门。 　　“林老板？！他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因为我擅自的计划？” 　　王尔德一愣，随后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忽然显得有些局促……这，似乎不太体面。 第135章 我的信徒？ 　　林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门终于缓缓打开来。 　　而许久未见的老王身穿一件宽松的带有复杂金色图案和镶边的黑色长袍，并没有戴他标志性的面罩，露出了那张布满了狰狞疤痕的苍老面孔，就在门后朝他露出了尊敬且热情的笑容。 　　这并非林介第一次看见王尔德的真面目，实际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王尔德就是没有戴面罩的落魄姿态。 　　但林介并不会以貌取人，依然选择了对当时的老王进行鸡汤灌输，并热情推荐了第一本书《复活》给他。 　　王尔德将门打开更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心翼翼地道：“林老板，您怎么来了？” 　　“有点事情想找你聊一聊，不过你最近都没有来找我借书，正好我新招了个助手帮我看店，有了点空，就自己来了。” 　　林介笑了笑，走进了门内。 　　“冒昧拜访，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王尔德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您亲自过来，是我的荣幸。” 　　林介笑道：“那就好，说实在的，你住的还真是有些远，我险些以为我要坐上三四个小时的公交车呢。” 　　王尔德把门关上，闻言心中忍不住想，我分明看见你直接就出现在了我家门口，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您知道的，我需要比较僻静的环境。” 　　林介深以为然：“我明白，做这些研究工作，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环境，确实会比较麻烦，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王尔德想到书店那偏僻的地理位置，便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介嘴上这么和王尔德聊了几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老者身上的衣服所吸引。 　　那长袍看上去有种神秘古朴的韵味，就像是什么法师长袍一样，一般人绝对穿不出去的那种。 　　嗯……难道这就是老王的居家睡衣？ 　　哈哈，这老头一把年纪了，但还是有那么一颗中二的心嘛，不过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林介深表理解。 　　王尔德突然感觉到林老板的视线，从自己代表着“黑皇帝”奥古斯塔斯派系弟子的长袍上掠过，然后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且带着一丝友善笑意的目光。 　　林介怕自己的目光被误以为是异样偏见，便坦然赞美道：“衣服品味真不错啊老王。” 　　王尔德心中一跳，这句话，难道说是在暗指他的老师不错，而他选对了老师？！ 　　曾经的一个大胆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林老板他，果然和老师是认识的！ 　　王尔德又想起了那本如同描绘了一个充满了魔幻的光怪陆离的世界，连接了生与死的规则，让他难以理解的《虚空寂灭》。 　　当时，书店主人曾经说过，这本书是一位巨人所写。 　　但是……奥古斯塔斯是从第一纪存活至今的巨人末裔，除了他之外，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其他的巨人存在。 　　因此，要么那本书是从第一纪就存留至今，要么就是奥古斯塔斯所写，也许就像……就像是王尔德将自己最得意的造物学出师作赠送给了书店主人一样，奥古斯塔斯，也曾将自己的得意之作赠予了林介。 　　不管是哪种，书店主人的神秘，都仿佛更加深邃，就像是层层的迷雾，无法看清背后的谜底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真正的神也说不定。 　　王尔德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口干舌燥，怀揣着满腹震撼，引导着林介坐下之后，给对方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冷静了下来。 　　他把杯子放下，决定表明自己的立场，谨慎地道：“感谢您的赞美，我也这么认为，这件衣服对我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它代表了我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段时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却。” 　　林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一直从年轻的时候保留到现在，就是为了纪念自己的中二岁月么。 　　真是念旧的老王啊，唉，难怪那时候会被自己的孩子欺骗。 　　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并非是会助纣为虐的。 　　如果他真的接触了“血宴”这个组织，那一定是被迫，或者另有打算。 　　林介目前看来，老王的神态，更像是后者。 　　王尔德仔细观察林介神态，见他面色好像稍微柔和了一些，隐约有认同之色，暗中松了一口气，问道：“您来找我，是为了我擅自的决定吗？” 　　林介微微前倾，双手习惯性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正色道：“没错，你又和‘血宴’扯上关系了对吗？我当初是怎么劝你的，你忘了吗？” 　　王尔德面色郑重地道：“实际上，我想要借这次他们的聚会，发展他们成为书店的顾客，您的信徒。” 　　“？” 　　“慢着。” 　　林介伸手，忍不住道：“我的信徒？” 　　王尔德意识到自己失言，书店主人从来没有说过是自己需要信徒，他一直只向顾客推荐书，引导他们走出过往，重获新生。 　　真正让他明白林介意图的，是之前那本《尸食教典仪》，因为这本书当中所描述的各种献祭仪式。 　　所谓献祭，就必定要有一个献祭的对象存在，而书中描绘的方式如此残忍暴虐，如果献祭对象是神，那么一定是一个邪神。 　　而撰写了这本书的林老板，毫无疑问，担任的是祭司的职位。 　　不过实际上，王尔德心中的猜测是两者一体……所以现在才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咳咳，我是说……书籍的信徒。” 　　王尔德掩嘴干咳了几声，随后目光坚定地道：“我一直以来，都受到您的帮助，我思来想去，区区一个石像鬼根本不足以报答，但物质上的一切又都显得那么轻微。 　　“所以，我决定践行您的想法，让这些走入歧途的人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让他们也来聆听您的教诲！” 　　“……” 　　林介目光复杂，并没有想到，老王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重新加入了“血宴”。 　　不不不，这不能叫做“加入”，这是“打入”内部准备来一场策反，瓦解这个团体啊！ 　　这，这实在是太有觉悟了！ 　　林老板很感动，觉得自己这两年来的鸡汤都没有白费。 　　但是这件事情对于老王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确实还是太危险了，所以他决定还是再劝说一下。 　　林介苦口婆心：“老王啊，你能有这份心很好，但是……” 　　他的目光一凝，越过老王的肩膀，落在了房间隔断墙的后面。 　　地板上正流淌出一滩暗红色的血液…… 　　“但是那是什么？” 第136章 我来教教你怎么做 　　林介看着那不远处地面上流淌的血液，转头看向王尔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从他的经验来看，第一眼就确认这确实是血液，而不是番茄酱或者红色颜料。 　　而从还在不断扩大的血泊面积来看，量还不小，这血液的来源要么是一个装满了血的大型容器，要么……是某种大型的动物。 　　那么显然，在就产生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是什么动物的血？ 　　第二，为什么在王尔德家里地板上，会出现如此大量的鲜血？ 　　作为一个拥有正常思维的正常人，林介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心中一惊，随后想到“这会不会是人血”。 　　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老王到目前为止，整个人的神情都是十分自然、放松、真诚的，他甚至和林介谈论得很起劲，这绝非是一个“杀人犯”该有的样子。 　　而和老王相识已久的林介也确信他并不会对自己有所欺瞒，就算是撒谎，也绝对会有比较异常的表现。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刚才老王的那番话完全打动了林介，让他相信，老王此刻内心的美好愿景是货真价实的。 　　“让这些走入歧途的人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看看，多么有思想，多么有觉悟！ 　　老王他已经完全可以说领略到了林介鸡汤之中的精髓。 　　在别的顾客还等着被林介开导的时候，他不仅已经差不多走出了过去的阴霾，而且还推己及人，打算开始活学活用，继承了林介的意志，选择去引导其他堕落的人一起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 　　什么叫大爱，这就是大爱啊。 　　“让他们也来聆听您的教诲”，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他不但活学活用，甚至还了解到了林介内心之中对于冤大头，啊不是，是对于需要热情开导的顾客的渴望。 　　致力于将那些走入传销犯罪道路的人带到书店，喝下林老师的鸡汤，洗涤他们的心灵。 　　什么叫知己，这就是知己啊。 　　这样一个心中有大爱的知己，林介是愿意相信的。 　　他最终将自己的神情先稳定下来，决定首先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在老王倾吐出自己这么有觉悟的想法之后，如果误会了他，那对于这个空巢老人来说，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而且，联想到“血宴”这个组织的存在，这血液也可能是他们在捣鬼。 　　林介不动声色，手已经搭在了一直放在双腿前面的琴盒上，如果真是“血宴”，不用等老王策反，他今天就用力洗刷干净他们那肮脏污浊的心灵。 　　坐在对面的王尔德听见他的话，看见他的目光朝向，脸色顿时大变，猛地站起来转身，果然看见了地面上流淌的鲜血。 　　王尔德无比懊恼地快步走了过去，朝林介充满歉意地道：“非常抱歉！我之前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真是太不体面了，真的很抱歉让您看见这种不干净的场面，我马上进行清洁！请您稍等一下！” 　　王尔德表现得如此坦率自然，并且似乎没有其他异常，仿佛是之前在做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林介微微怔忪，忍不住问道：“这血是怎么回事？” 　　王尔德尴尬地笑了笑，竟然久违地有种心虚的感觉。 　　完了，林老板肯定非常不满。 　　他照着林老板亲自编撰的《尸食教典仪》进行献祭仪式，明明应该是神圣又优雅的祭礼，却弄得那么不体面…… 　　王尔德在心中给自己辩解，其实，主要是作为一个经常搞屠杀的黑巫师，骨子里充满了破坏欲，加上技术不纯熟，才导致了对待材料都十分粗糙。 　　下次，下次他一定注意仪式感！ 　　但平常的时候没有人看着也就罢了，他现在在林老板面前直接暴露自己手法的粗烂，就太过于羞耻了。 　　林老板这句话，就是在责备他的不小心不仔细啊。 　　别人眼中残忍暴虐的毁灭级黑巫师，此刻像是实验做错了步骤的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道：“额，我研究学习了您的著作之后，一直有在努力尝试那些仪式，但是这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难，我时常难以理解其中的一些含义，也很难完全复刻，所以……” 　　王尔德指了指地上的血，表情更加尴尬：“所以就这样了。” 　　林介闻言一愣，然后抽了抽嘴角。 　　神他妈尝试…… 　　他那本书里记载的大多都是华夏传统的一些民间仪式习俗，当然，也会讲一些仪式自古的由来。 　　例如古代帝王祭祀社稷仪式用“太牢（牛、羊、猪）”，诸侯则用“少牢（羊、猪）”。 　　又比如在道教观念之中，獐、鹿、麂为玉署三牲，是神仙所享。 　　其他一些民间的仪式，比如“上梁”、“庆神”等等，在方式、贡品、祝词上也有各自讲究，他都有一一讲解。 　　而为了增加书的趣味性，又因为华夏的祭祀礼节，其实也是饮食文化，他常常会旁征博引一些饮食习俗以及做法，力求内容不会枯燥乏味。 　　老王啊老王，还真是非常有钻研精神。 　　林介万万没有想到，他研究书里文化的部分就算了，他竟然连书里的仪式都模仿了！ 　　这叫什么事啊……这么一个经常西装革履、一副西方老绅士模样的斯文老人，捋袖子提菜刀，杀个鸡鸭猪什么的，再拎着鸡脖子放放血、除内脏。 　　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不敢看。 　　林介心中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的一丝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难怪啊，这可不得出问题了吗？ 　　他书里写的，全是中式菜啊…… 　　就算让一个华夏人来，没有下厨经验，也会十分为难吧，更何况是老王这样纯粹的西方人。 　　林介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那墙背后是怎样狼藉的画面了。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林介看着老王那尴尬的神情，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我来教你怎么做吧。” 　　王尔德连忙摆手：“我做的实在太难看了，污染您的眼睛……” 　　“那好吧。”林介露出了宽慰的微笑，理解一个厨艺新手不想被看见失败作的心情，“我就在这里隔空指挥，你先说说，你做到哪一步了？” 第137章 祭祀仪式 　　（*本章掉san警告，如果没掉，那说明我克制得很到位） 　　王尔德走到墙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还没有完成的献祭仪式现场。 　　他本次献祭的目的是把赫里斯身体当中的空庭之狼血脉提取出来，借助那位“邪神”的力量进行追溯，反向还原出一头真正的掌握了空间之力的空庭之狼。 　　如果成功，他将会拥有一只毁灭级的梦兽作为使魔。 　　而这一次的祭祀，他选择了“祷告者”摩菲的永眠之棺作为主体“祭坛”，使用其具有的“复生”能力和含义，会让仪式变得更加简单和具有更强烈的目的性。 　　——这位赤教首领的强大施法道具，在她死后辗转被争夺，最后也落在了王尔德手中。 　　此外，本次的祭品选用了“两足双翼具有红色头冠和锋利钩爪的太阳信使”，“四肢白肤具有肥胖身躯的贪婪无能无智的原罪象征”，以及“具有令人迷醉麻痹、思维兴奋混乱并逐渐失去理智作用，引诱人堕落的液体”。 　　王尔德作为一个见识广博的黑巫师，自然很快就明白，这些祭品指的是“红硫磺翼龙”、“犯下贪婪之罪的人”以及“堕落魔药”。 　　从祭品来说，获取难度并不大，但是步骤却比他从前实施过的献祭仪式要复杂得多得多，又加上分类繁多，他现在才开始尝试第三轮的献祭。 　　王尔德为了保证献祭的效果，自然是要力求最佳的祭品品质。 　　例如这个“犯下贪婪之罪的人”，王尔德挑选了诺金中央区的一个显赫贵族，一个如今也依然比较繁荣的家族族长。 　　这家伙真正身份，其实只是一个平民之子，和这个家族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没错，他冒名顶替了贵族的身份，最后当上了族长。 　　当初这个家族遭遇了一场危机动荡，于是将当时出生的小儿子拜托给信任的仆人，让他带出去免遭伤害。 　　仆人忠心耿耿，带着小儿子逃亡，但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了踪迹，于是将小儿子又交给了自己的朋友夫妇抚养，自己则吸引追杀者，最后死亡。 　　那对夫妇自己也有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就假装是生了两个，一起养大。 　　幸运的是，那个家族最终逃过一劫，并且重新崛起，而不幸的是因为这次动荡，继承人全都死了，于是派人寻找当年那个小儿子。 　　平民之子无意之中听到自己父母的谈话，突然之间心中的贪婪滋生，向父母提出了狸猫换太子的想法，而这对夫妇却并不同意。 　　于是，因为父母反对，他就杀了父母。 　　之后又杀了那个真正的贵族之子，耍了些计谋带着信物以他的身份进入了这个贵族家族。 　　在这过程之中，他的贪婪之心日益膨胀，与黑巫师合作，将代替身份的姐妹母亲全部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又杀死了所有可能的知情者，在死前残暴地对待他们，最终杀死了原来的老族长，取而代之，把整个家族纳入自己掌控之中。 　　如此精彩的经历，令他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原罪祭品，成了现在祭坛上的血淋淋的尸体。 　　此刻流淌到地上的血液，正有大半，来自这位名叫杰弗里·诺顿的贪婪者。 　　王尔德走近永眠之棺构成的祭坛，从明亮的客厅，没入昏暗的角落，令他狰狞的面孔被阴影笼罩，只留下阴森的暗绿色蛇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倒映出祭坛上白惨惨而又肥胖的肢体。 　　他有些懊恼地道：“我才刚做到放血这一步……您著作之中这些仪式真的是有些难，语言上的描述十分晦涩，让我感觉理解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思考。” 　　“真是非常抱歉，我的资质太愚钝了，还要您亲自指导。” 　　林介重新坐下来喝了口茶，笑了笑，安慰道：“不用这么难过老王，我从一开始就说过，这只能给你提供一些思路，毕竟语言文化上的差距太大了，你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也许你可以找一个擅长这方面的人来帮你。” 　　这本书跨越了两个世界，老王很多地方没办法也是正常的。 　　还有做菜这回事，那就更加需要天赋了，况且菜系上也完全不一样。 　　“您说得对。”老王松了一口气。 　　林介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放血的话……对新手倒确实比较难，其实我也不太擅长，也曾经弄得满地都是的哈哈哈哈。” 　　老王干笑了两声：“您说笑了。” 　　“好吧，不开玩笑了。”林介收敛了一下，继续道：“你接下去把祭品处理一下，去除内脏。” 　　“去除、去除内脏？” 　　“对，等下内脏各部分也要分别清理干净，现在先用手，哦……这一步没法用工具，老王你嫌脏的话带个手套吧，用手把内脏都挖出来，记得一定要掏干净。” 　　“好……我会尽量的，全都要？” 　　老王的脸色有些犹豫，他虽然是一个残忍的黑巫师，但如此残忍变态的事情，还确实没有做过。 　　不愧是林老板，果然是邪神祭司，轻易做到了别人教派做不到的事情。 　　“对，全都要，记得肠子部分要着重清理，最好塞点口味重的香料，我想，神也不愿意吃带味道的祭品。” 　　林介面带微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王尔德应了一声，心想香料应该就是指堕落魔药，然后林介就听见墙后面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 　　大致上……就是做菜会产生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林介等了一会儿，听见王尔德说好了，这才微笑着继续道：“这些内脏就备用了，现在我教你一个有趣的仪式，切一块完整的大肉下来，不要带骨头，然后再用……” 　　他顿了顿，本来想说筷子，但是想来王尔德并没有用过筷子这种东西，就改口道：“用四根细长的木棍分四个角笔直插进肉里面，把祭品的肠子绕在上面，围成一圈（注）。” 　　老王似乎倒吸一口凉气，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问道：“这，这个仪式有什么作用吗？” 　　这残忍血腥的仪式似乎带着远古的野蛮，透着浓浓的诡异，阴森，恐怖。 　　“嗯……这个仪式带有祝福的寓意，能够带来幸运和好人缘。” 　　林介把“保佑子孙四面逢源遇贵人”换成了大白话，解释了一番之后笑道：“这是某个地区的特殊祭祀仪式，我在书里有提到过，是不是非常有趣？” 　　王尔德心中震撼，这就是尸食教的祝福吗？轻描淡写地用如此扭曲的方式对待祭品，就仿佛一切都是玩具…… 　　“有趣，确实非常有趣。” 　　黑巫师若有所思，感觉自己跨进了新世界的大门。 　　…… 　　注：这是绍兴过年的时候真实的祭祀仪式，往猪肉上插筷子，用鸡鸭肠子绕一圈，寓意如文中所说。 第138章 熟了熟了 　　林介隔空指挥老王对祭品进行拆解和清理，再摆成该有的样子。 　　不过毕竟条件简陋，很多东西老王都没有准备，有些词汇他也不能理解，必须得靠林介“翻译”成阿兹尔人通俗易懂的样子。 　　不过这样一来，仪式的意思又和原来的有了偏差。 　　林介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所以从一开始给王尔德推荐这本书就仅仅是作为他研究语言之前的文化学习参考，谁曾想老王会钻研到这种地步，连其中记载的仪式也要身体力行一下。 　　不过有一说一，这些特殊的各地民俗确实非常有意思，就像是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的巧克力一样，幅员辽阔的土地上，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神秘风俗等待着人去挖掘探究。 　　这正是林介研究民俗的乐趣所在啊。 　　虽然王尔德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林介依然十分乐意耐心地讲解。 　　他喝完一杯茶的时候，老王终于似乎差不多搞定了。 　　林介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放下茶杯，问道：“老王，你这个祭品熟没啊？” 　　王尔德的神情十分激动，看着摆在永眠之棺上造型诡异、涂满了堕落魔药的祭品们——贪婪之人已经被削去四肢、剔除骨头变成了一块洁净整齐的白肉，四根从临时召唤出来的魔物枯萎者身上采集的木棍笔直插在肉中，来自红硫磺翼龙的晶体化肠子缠绕这木棍，围成一圈，如同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领域。 　　堕落魔药被肠子散发出的无形高温蒸发，氤氲的雾气在这个领域当中缓慢旋转，闪烁着隐约的光芒，就像是浩瀚的星云一般。 　　下方的白肉很快就被余温给烫熟了，甚至迅速形成了碳化裂纹。 　　于是黑巫师盯着表面一片漆黑的肉，郑重点点头：“熟了熟了，看上去已经全熟透了。” 　　王尔德心中惊叹，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个祭祀仪式的意义，这上下之间，不就像是星空和大地吗！ 　　以宇宙作为意象，这祭祀真是宏大，怪不得能够有增加幸运的能力…… 　　与此同时，永眠之棺上镶嵌着的贤者之石开始吸收来自红硫磺翼龙、堕落魔药以及贪婪之人的血气和力量。 　　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在半空之中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图案，如同在祭坛上空形成了一扇门扉。 　　献祭仪式，正式开始！ 　　王尔德目光期待地看着永眠之棺另一边上放置的赫里斯的尸体，他身上的鲜血顺着棺椁流淌，汇聚到了贤者之石四周。 　　血液被提纯，同样逐渐蒸发形成红色雾气，上升之后，与那团如星云般的融合在了一起，逐渐凝聚出一些类似神经纤维、肌肉纤维一般的枝丫，像是闪电一样明明灭灭。 　　而最中央的位置，则塌陷坍缩出了一个宛如黑洞般的领域。 　　这象征着，空庭之狼的雏形开始出现了！ 　　完美！王尔德忍不住在心中喝彩，不愧是林老板亲自指点，这复生召唤的仪式，比他过往所进行的任何一种仪式，都要来得稳定高效。 　　而且加入了堕落魔药，这会削弱复生产物的意志，更容易被施术者控制，红硫磺翼龙的力量则让它更具有攻击性和爆发力，贪婪之人的灵魂更是赋予了它狡诈的智慧和强大的能动性。 　　每一种祭品都恰到好处地增强了复生产物的力量和可控性，妙啊！ 　　“熟的就好。”林介放下心，突然又道：“啊对了，刚才给放的血，老王你有没有收集啊？” 　　“收集了。”王尔德点了点头，旁边正放着刚刚收集的血液。 　　林介道：“在血液当中加水加盐，静置凝固之后煮熟冷冻，切块也能当祭品的。” 　　王尔德愕然，然后激动起来，多么方便的血液储存方法，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能够随时随地进行献祭仪式了吗？！ 　　想到从前想要进行献祭召唤时，往往得现场找材料，伺机动手，不仅慢，而且有时候情况十分危险，还得冒着暴露的风险再次出手。 　　啊，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发明过这些，该死，真是愚蠢透顶！ 　　相比之下，尸食教的献祭仪式和方式，简直高效优雅得就如同是艺术一般！他之前的生硬模仿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这才是真正的献祭啊！ 　　“多谢您的指点！” 　　王尔德浑身颤抖，近乎虔诚狂热地道：“我一定会将您的著作传播出去的，这是真正完美的杰作，它应该被更多人学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王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啊。 　　林介哈哈笑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哪里有那么夸张……” 　　他忽然一顿，道：“你不会还想去‘血宴’吧，唉，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有些危险……那这样吧，我前段时间得到了一个命运硬币，正反两面代表了幸运和厄运，就用它来做个占卜，如果结果不好，那就别去了。” 　　为了把老王忽悠回来，林老板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从自己兜里拿出了那枚圆圆的硬币，看向了老王。 　　王尔德心中剧震，瞳孔猛缩，紧盯着那枚硬币，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命运硬币？！ 　　…… 　　“竟然使用如此残忍恐怖的手法进行献祭，‘黑鳞的无面人’果然不愧是能让人闻风色变的毁灭级黑巫师。” 　　阴影之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暗影刺客黛布拉出现在了祭祀现场，目光嫌恶地从血腥无比的祭坛上移开，就算是常年执行刺杀拷问任务的她，看见这种场面也直欲作呕，心中发毛。 　　一直听闻王尔德的残暴，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残暴到这种地步…… 　　她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化作影子，收敛所有的气息，等到王尔德清理好自己，走到客厅之中，又和那个青年面对面坐着。 　　这才融入到茶杯的影子当中，悄悄释放了毒药。 　　“这份‘末日之音’的剧毒，就算是毁灭级的黑巫师也承受不住嘻嘻嘻……竟然敢把上头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工具用来献祭，真是不知死活。” 　　黛布拉发出无声的恶毒嘲笑，静静等待着王尔德喝下那杯毒药。 　　直到那看上去气息普普通通的青年，微笑着掏出了一枚硬币。 第139章 碎裂的玻璃杯 　　黛布拉没有自己的姓氏，她是一个纯粹的刺客，从被收养训练开始，此生的意义仅仅是作为一个工具，一把好用的刀。 　　虽然遭受了许多年的残酷训练，甚至身体也被完全改造成了半阴影生物来无限提高隐匿能力，但她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怨恨之情，她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她为自己能向组织提供一份力量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即使，她甚至连知道组织真正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牢牢在心中记住组织的标志——被火焰缠绕的长剑。 　　黛布拉对组织有着发自内心的狂热爱戴，她知道，组织是多么强大，为组织而服务的工具数量有多么庞大，他们所不断前进的道路又是多么的光明和正义。 　　他们的敌人众多，他们将会与世界为敌，但他们的事业是绝对正确并最终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为此，黛布拉虔诚地愿意成为新世界开拓过程当中一块微不足道的卵石，哪怕默默无闻也心甘情愿。 　　这是她一生的意义，一切痛苦都是为伟大事业的牺牲，包括死亡！ 　　所以，当上头交给她刺杀王尔德的任务时，她毫无犹豫地接受了。 　　甚至因此，她接受了极端痛苦的二次改造，短暂地变成了真正的阴影生物——在现实与梦境之间，还存在着一个非常特殊的夹缝，即“影界”，而阴影生物，就是生活在其中的魔物。 　　通常情况下，阴影生物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就像是生活在水中的浮游生物一样，整天在影子当中跳跃穿梭，彼此吞噬、融合，又不断诞生。 　　它们和现实世界彼此互不干系，但是极少数的巫师能够驱使它们，但效果仅仅是改变影子的形态，或者让阴影生物脱离影子而已。 　　然而阴影生物不能离开影界，就像鱼没有办法离开水，否则过一会儿就会死亡。 　　召唤驱使这种魔物一点用处都没有，久而久之就无人问津。 　　黛布拉是组织试图重新利用影界的新实验的其中一个失败品，她被强行和一只阴影生物融合在了一起，像她这样的存在，组织称呼为——“影虫”。 　　外界对于他们这些神秘杀手则称呼为“暗影刺客”。 　　她可以自由穿梭在现实和影界之间，但潜入影界时，却必须时刻忍受极端的割裂灵魂的痛苦，很多影虫都因此发疯自杀。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阻碍组织的人，必须要死！” 　　黛布拉知道赫里斯的名字，在某份名单上。 　　这是另外一种区别于她的工具，用处更多，掌控起来也更复杂，因此组织付出的谋划成本也更高。 　　赫里斯本该借助魔镜之卵召唤出组织需要的神明级梦兽，而他本人也会借此吞并赤教，将大量的中小型猎人组织合并，成为对组织更加有用的工具。 　　但因为王尔德插手，不但赫里斯死去变成了他的献祭道具，白狼和赤教同归于尽，最后整合猎人势力的竟然变成了一个新生的猎人组织。 　　组织多年来的布置功归一篑！ 　　这就是黛布拉所知道的情报，她要为组织铲除一切阻碍，因此王尔德必须死！ 　　“‘末日之音’将会溶解王尔德的思维和大脑，他将会慢慢地首先感觉到头皮当中好像有蚂蚁在爬，然后从头皮，一直爬到大脑皮层，灰质，脑髓，那种极端的痒将会摧毁他的意志，随后他开始抓挠，撕开自己头皮，敲碎自己的头骨，最后挖出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脑子，直到此刻，他才能够解脱。” 　　黛布拉原本是这么想的，并且已经陶醉在了对方痛苦嘶吼却无能为力挣扎的幻想当中，毕竟，她距离成功已经只差一步了。 　　如此干脆利落的暗杀就是她的风格，下手直奔目标，绝没有半分拖延。 　　至于王尔德为什么会接待一个普通人，这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需要隐藏，下毒，这样两件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她耐心等待的时候，她忽然看见那气息普通的青年从兜里拿出一枚硬币，微笑着向上抛掷。 　　“叮。” 　　半空中旋转的硬币竖立起来，上面印刻着的梭型纺锤在这一瞬间，就像是瞳孔，而整个硬币，就如同一只突然活过来的眼睛。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猛地攫取了黛布拉的灵魂。 　　就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存在所注视，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她在这一瞬间感觉心神悸动，恐惧感和压迫感油然而生。 　　快逃！ 　　快逃啊！！！ 　　本能在嘶吼，在警告她，让她赶快逃离这里，巨大的危险正在降临。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办法反应。 　　半空之中凝滞了一瞬间的硬币已经坠落下来，磕到了王尔德面前水杯的杯口边缘，不知道磕到了玻璃上的哪个关键处，水杯上原本就有的一道浅浅裂纹“喀啦”一声扩大，随后蔓延到了整个杯身。 　　“砰！” 　　玻璃杯一瞬间竟然被硬币砸成了无数碎片，半透明的碎片四处飞散。 　　而杯子里的水瞬间流淌了出来，铺满了半张桌子，也将所有的碎片笼罩其中，不知道为什么，碎片们的影子仿佛发出了“嗤”的一声轻响，全部动摇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黛布拉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末日之音”在一瞬间穿透了现实和影界的隔膜，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她是真正的阴影生物，那么现实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如果她是完整的人形生物，那么“末日之音”只会腐蚀她的大脑，不会对其他部位造成伤害。 　　但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她是融合生物，既会被现实影响，同时又因为阴影生物的特性，她的每一个身体部位——全都等于思考器官。 　　如同蚂蚁爬的无形痛痒席卷全身，一点点往里钻，在原本穿梭影界的痛苦上又加了一层，让她想要把自己撕裂，揉碎。 　　她开始溶解，自我吞噬，然后再次浑浑噩噩原地重生，无声地嘶嚎尖叫，形成了一个循环。 　　玻璃四散的影子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黛布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这黑暗、绝望和痛苦，将会伴随她往后无穷的时间……没有尽头，没有终结。 　　“叮叮叮……” 　　硬币被弹开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倒下，表面没有林介作为标记的红点。 　　厄运。 　　…… 　　“额……” 　　林介看着一桌狼藉的玻璃杯碎片，抽了抽嘴角，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尔德则脸色骤变地站了起来，目光阴鸷地盯着玻璃碎片的影子若有所思。 第140章 转移话题 　　王尔德“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桌子上在在一瞬间隐约仿佛被活化的影子。 　　平常人根本注意不到这细微的变化，在水杯当中的水泼洒在影子上时，影子仿佛挣动了一瞬间，但很快消失不见。 　　就算看见了，大多数人甚至是超凡者也不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是王尔德是一个专业素质极硬的黑巫师，对于影界这种稀罕冷门的知识也略有了解。 　　以如今他的实力，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而并不让他发现气息的超凡生物，除开神明级存在，也就只有寥寥几种了。 　　而阴影生物，恰好便是其中一种。 　　“有人利用阴影生物在这杯水中下了毒，幸好林老板今天过来拜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否则就连我也得中招。” 　　“不不不，林老板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专门过来救了我，顺便指点了我正确的献祭方式，还给了我提醒……” 　　王尔德心中对于林介的感激已经无以复加，算上这次他已经被救了两次了，心里对于报答的渴望更深。 　　但随后他又冒出了一个疑问：“但影界和现实世界本该不相通，阴影生物怎么会被这水中的毒素影响？” 　　而且在刚才的这个瞬间，有一丝血腥味从那影子当中传了出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阴影生物是由影子构成的，又不具备血肉，怎么会有血腥味产生？ 　　这不合常理！ 　　王尔德盯着那碎片阴影的目光愈发晦暗，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代表着，并非是有人驱使了阴影生物，而是有人利用阴影生物做了合成实验。” 　　作为一个本身就在造物学上颇有造诣的黑巫师，王尔德深知这种合成有多么的危险和粗糙，合成者根本没有考虑过合理性，合成产物估计全都是使用寿命不长的消耗品。 　　“但是从创意来说还不错，而且用于刺杀……这种玩意能量产的话，效率恐怕会很高，这些年那些高级超凡者被无端暗杀却找不到痕迹的案例，莫非就是被这种阴影合成物下的毒，这就是所谓‘暗影刺客’的真正身份？” 　　王尔德看着玻璃杯碎片深思的表情，让林介感觉更加尴尬了。 　　咳咳……出现这种意外情况也不是他的错啊！ 　　谁能想到，他只是扔个硬币而已，会刚巧砸在玻璃杯上，而且这个玻璃杯还这么不结实，被一个硬币磕到就直接碎成这样，是硬币太硬，还是玻璃杯太脆？！ 　　这下好了，他本来只是想控制一下力道，然后刚好扔出一个“厄运”，劝说老王不要去，结果出了这种乌龙情况，“厄运”是扔出来了，但是是磕到玻璃杯弹出来的，肯定是不能作数了。 　　而且他难得出个门，去客人家里拜访一下，说想扔硬币占卜，结果就砸碎了一个玻璃杯，这种情况也太尴尬了吧！ 　　更加重要的是老王脸色那么难看，应该不会要让他赔吧…… 　　“咳，咳咳……老王啊，这个纯粹是个意外、巧合、偶然，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也没想到对吧？看来这硬币还蛮灵光的，我真的感觉很不幸……唉，算了，这次结果就作废了吧，我们再来一次。” 　　林介无比尴尬地走过去把滚到一边的硬币捡起来，一边拍着硬币上的灰尘，一边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的老朋友约瑟夫发现你在52号街道停留的痕迹，正在找你，你还要一直躲着他吗？” 　　相信老朋友的事情他一定更加感兴趣吧……至少会比碎了一个玻璃杯要感兴趣！ 　　王尔德正伸出手，黑袍袖子当中滑出祭刀一角，刀尖轻触桌子上的水和影子，刀上的复杂纹路微微亮起红光，吸收着水中残留的毒素。 　　对于黑巫师来说，祭刀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施法道具，无论是献祭、攻击、附魔还是其他术式，都需要用到。 　　他用祭刀作为媒介，分析并储存水中的毒素成分，迅速明白，这是号称施法者噩梦的“末日之音”。 　　施法者往往利用以太提升自己的智慧，大脑的活跃度和敏感度是一般超凡者的数倍，如果沾上末日之音，几乎必死无疑，而且死得极其痛苦。 　　真是够狠毒啊……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他肯定是对方的眼中钉，而他已经沉寂这么多年，唯一有可能的导火线，就只有引导赫里斯以及白狼、赤教走向灭亡。 　　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还有人在操纵。 　　可惜那个暗影刺客被林老板发动命运硬币，直接用末日之音泡澡，现在估计一点理智都不存在了，否则倒是可以拷问一下。 　　王尔德眯起眼睛，暗绿色的蛇瞳当中闪烁着寒光。 　　听见林介的话时，他咧开嘴角，露出了微笑：“约瑟夫啊，确实是久违的名字了，我可没有躲着他，毕竟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总要见面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到有时间，还得算一算当年的帐……” 　　果然，老王还是在生约瑟夫的气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闹矛盾了，但是估计事情还挺严重的，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不过重点是……话题转移了！ 　　林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回去坐下，左右看了看，找到块放在茶几下面的抹布，小心翼翼地不碰到玻璃碴子，把桌子上的碎片都抹进了垃圾桶里：“都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王尔德收拢祭刀，点点头道：“明白了，您说得对，只要他不来找我，我不会主动去找他，但如果他来了，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林老板果然还是不希望少一个顾客，毕竟当初召唤出坎德拉英灵的，应该就是约瑟夫的那把魔剑。 　　但矛盾的引发点可不在他身上，秘仪塔估计是已经察觉到他的踪迹了，也许很快，他就能和自己的老朋友再次交锋。 　　林介也明白这两个老年好基友之间的矛盾不是这么几句话就能消弭的，但是……话题转移了就好。 　　他心里还有一个问题：“对了，你当时在52号街道……” 　　……待了那么久到底是在干嘛？ 　　林介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王尔德就兴奋了起来：“我这就给您看我的成果，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墙壁后方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伴随着野兽粗喘的舔舐啃咬声，随后是十分骇人的低声咆哮： 　　“嗷呜……汪！” 第141章 哈士奇 　　“嗷呜……呜……汪！” 　　林介听见墙壁后面传来了这样凶恶可怕的声音，一脸微妙地转头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墙边先是露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晃了晃，然后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灰白色好奇脑袋。 　　立起来的两只耳朵，吐出来的舌头高频率哈着气，浅蓝色的眼睛仿佛充满了凶残蔑视，左右上下摇晃的尾巴和时不时抬起来的爪子，都好像散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拆家欲望，但那直勾勾的眼神又透出一脸的呆萌。 　　很显然，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撒手没”、“拆迁办主任”、“二哈”—— 　　哈士奇！ 　　作为雪橇三傻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一种十分骇人，令人闻之色变的猛兽就是了…… 　　而且这一只目测肩部高度就达到了一米，比通常情况下的哈士奇要整整大了一倍，看上去长得也更像是狼，猛一看还是非常唬人的。 　　不过西伯利亚雪橇犬本来就是一种古老的原始犬种，血统和狼非常接近，长得不像狼才奇怪，甚至很多电视剧当中出现的狼，其实都是哈士奇扮演的。 　　但是那憨憨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它的呆萌本质。 　　林介看着那看上去就破坏力惊人的“哈士奇”，转头朝王尔德问道：“这就是你在52号街道的成果收获？” 　　王尔德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这身材优雅流畅、充满了爆发力的银白梦兽身上所凝聚的强大的凝缩的空间之力，就仿佛是一个小型黑洞一般，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毫无疑问，这就是真正的空庭之狼！ 　　能够自由穿梭在无尽的时空当中捕捉到任何一丝轻微的气息，追踪、猎杀它们感兴趣的任何一种生物，直到其死亡或者依靠某些方式脱离了追踪。 　　“是的，我去52号街道的目的就是为了它。” 　　王尔德有些得意，虽然有着林老板指挥的成分在里面，并且采取的是献祭的方式，但这依旧是他目前为止最成功的、等级最高的造物。 　　这头空庭之狼的等级是货真价实的毁灭级！ 　　没错，和王尔德自身一个等级。 　　虽然目前还处在初生阶段，能力还不完善，所以还不能完全达到毁灭级，但是只要继续用超凡者的血肉饲喂，它迟早能成为王尔德最大的助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它签订灵魂契约，让它彻底成为自己的使魔。 　　王尔德走了过去，蹲下来用手触碰空庭之狼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它的后脑勺，冷笑着用以太死死压住巨狼的细微挣扎。 　　不过过程比想象的顺利，原本预计中的危险情况都没有出现，事实上，这家伙诞生之后似乎就一开始的躁动了一下，随后迅速就进入了莫名的“装傻”状态。 　　“恐怕是因为林老板在这……” 　　黑巫师暗想，在契约成立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空庭之狼会是这个状态。 　　细微不可察觉的颤抖，僵直的眼神，欲抬不抬的爪子，摇晃的尾巴，全都代表着——它在害怕和恐惧！ 　　这在其他人心中恐怖残虐的梦境猎手，竟然在畏惧着对面的青年，甚至好像稍微靠近一点就会死掉一样，恨不得马上逃跑。 　　王尔德心中一颤，抚摸着空庭之狼的脖子毛发稍作安慰，对于林介“二位一体”的猜测更坚定了一分。 　　林介看着老王轻柔抚摸着哈士奇的动作，还有老人脸上慈祥的微笑，心下了然又欣慰。 　　哦……看来约瑟夫完全是误会了啊，老王停留在52号街道，其实是去收留流浪狗的。 　　想加入血宴也是为了想让那些犯罪分子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带到书店来喝鸡汤。 　　这个孤苦无依的残疾空巢老人，如今的生活终于好起来了啊！ 　　又养了宠物，又拥有了理想，简直是焕发了人生第二春，老王想必很开心。 　　林介看着手中的硬币犹豫了起来，老王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做的事情，终于克服了对对自己相貌的阴影，想要走出去和人交流沟通，劝人向善。 　　他现在阻止的话，似乎十分打击老王的自信心啊…… 　　这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总不能就这样挫败他。 　　林介正想着，就看见王尔德艰难地带着哈士奇走了过来——艰难是因为这条二哈明显非常抗拒，不断“呜呜”叫着想要后退，老王只能揪着他的后脖子强行拉过来。 　　嗯？等等，老王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和一条二哈抗衡？ 　　林介一怔，眼神顿时一变，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老王。 　　不简单啊…… 　　传说中的“撒手没”可是狗遛人的主，老王居然还能强行把狗带过来。 　　真是老当益壮，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老王，怪不得上次他那么大早上的敢一个人赶路来书店，原来身体素质这么好。 　　林介心中对于老王的看法大转变，这么看来，如果老王接触的仅仅是血宴的传销部门倒还好……也许他能够请教一下白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保护一下别人。 　　王尔德把狗按在地上，呵斥道：“格瑞迪，别动。” 　　林介思绪被面前的二哈吸引了，伸手过去好奇地摸了摸狗头，微笑道：“它叫做格瑞迪？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王尔德点点头，以贪婪之人的灵魂献祭，让这只空庭之狼有了贪婪嗜血的性格，以格瑞迪（Greedy）作为名字最合适不过。 　　原本躁动不安的哈士奇在林介的抚摸下，目光瞬间完全呆滞，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连吐出来的舌头都忘了收回去，从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林介奇道：“这狗还挺乖的嘛……” 　　虽然还是有点二哈的脾气，而且体型看上去很吓人，但实际上竟然比想象中的温顺很多。 　　他挼了两把狗头，看着哈士奇那可怜无助又弱小的眼神，笑道：“哈哈，老王你这狗很适合当宠物的，眼光不错。” 　　“哈……您可真会说笑。” 　　把毁灭级空庭之狼叫做宠物狗的，也就您一个了吧。 　　林介伸出手，一脸亲和力十足的微笑：“握个手？” 　　格瑞迪僵硬着轻轻伸出自己的爪子放在了林介的手上，然后被用力握着摇晃了几下，接着林介又换了只手：“这边？” 　　格瑞迪敢怒不敢言，悲从心头起，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爪子，顺便摇了摇尾巴。 　　堂堂空庭之狼，竟然沦落成了宠物狗。 　　王尔德抽了抽嘴角，转过头去看风景，对于格瑞迪求助的眼神选择了无视，林老板挺喜欢你的，那你就忍着吧。 　　格瑞迪：“……” 第142章 一石三鸟 　　林介和老王才收养的哈士奇逗乐玩耍了一阵子，感觉这只狗狗性格确实非常温驯，而且对于人的命令都能很好地执行，说明本来就是受过训练的。 　　林介推测格瑞迪大概以前就是被人养着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才变成了流浪狗，而老王机缘巧合收养了它。 　　52号街道那边的爆炸波及范围那么大，估计它原来的主人是遭遇了什么不幸，没有办法再养它了。 　　虽然是哈士奇的品种，而且体型还挺大的，但是意外地说不准挺适合老王这样的老年人，而且这么大一只，约莫也能好好地保护老王。 　　林介想着想着，忽然惊觉地看向那面墙，明白了刚才那些咀嚼声音的原因，忍不住道：“那些贡品被格瑞迪吃了？” 　　老王啊，你怎么能把肉放在一只哈士奇的跟前…… 　　“是的。” 　　不料王尔德点点头微笑道：“那些本来就是给格瑞迪准备的。” 　　林介挑了挑眉，既然老王自己都有这个觉悟，那好像也不用他来提醒什么了。 　　不过想想也是，老王本身也是一个性格非常沉稳的人，收养之前怎么可能不做充足的准备，肯定是事先就调查过了哈士奇的习性才做出决定的。 　　“这就好……我还担心你和新宠物会相性不和呢，不过看起来你已经做足准备了。”林介又揉搓了一把格瑞迪的狗头，坐回座位上笑道：“血宴不简单，你要接触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你一定要去，最好带上格瑞迪，有必要的话，不要心存芥蒂……可以联系一下约瑟夫，让他来解决，他最近也在和他弟子调查血宴。” 　　根据以前老王对他说的，邀请他的是“一群整天没事干搞聚会的家伙”，所以在老王的认知当中，血宴应该是一个由社会闲散人士组成的传销组织。 　　但在约瑟夫的口中，这个组织却是一个危险的犯罪组织，而且之前和克劳德通话的时候，背景音当中的惨叫声和爆炸声，毫无疑问昭示着其危险程度。 　　这说明，这个组织，应该有着一个的作为掩饰、幌子，或者发展新成员的外围组织，还有一个具备武装力量的才是内核组织。 　　老王一个语言学家，应该是这个身份专业性被血宴看上了——也许对方需要一个破译密码或者翻译语言的专家，林介是这么猜测的。 　　这样一来，危险性其实大大减少，但还是得更加谨慎一点。 　　王尔德让格瑞迪趴在脚边，抚摸着散发出幽怨情绪的空庭之狼稍作安慰，思虑良久，这才目光闪烁道：“感谢您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他才加入血宴，转眼就遇上了暗影刺客，并且差点就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上面。 　　对于暗影刺客的来历，他心里有两个猜测。 　　第一，是因为他诱导赫里斯进行献祭，并且让白狼和赤教自相残杀、同归于尽，这导致投放了魔镜之卵的幕后黑手感到了不可控，所以决定派人暗杀他。 　　第二，则是血宴察觉到了他准备假意加入，实际上另有图谋，可能会让血宴分崩离析，因此先下手为强。 　　而实际上，这两个猜测并不矛盾。 　　因为血宴极有可能，也是那个操纵了整件事情背后某个存在所掌控的一环。 　　在雨之卵事件过后，血宴快速恢复了活跃，便是其中一个证据，但也仅仅是一个猜测…… 　　不过既然林老板开口了，那么就证明这个猜测是对的。 　　林老板在反复地提醒他，不能莽撞，对方的能量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大，像这次的暗杀有可能再次出现，他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或者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约瑟夫既然在调查血宴，那么就说明秘仪塔对血宴的关注度很高，正好是一个非常好的利用对象。 　　王尔德暗道：“林老板的意思……其实是祸水东引。到时候搅乱了血宴，拉拢了信徒，再把消息放给秘仪塔的人，让他们头疼去，秘仪塔和血宴鹬蚌相争，就能够趁乱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还能直接钓出幕后的那只黑手来。” 　　“这是何等阴险毒辣、一石三鸟的好计谋啊！不愧是林老板！” 　　王尔德对于林老板的深谋远虑和大局观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把他的心思也完全看透了……他对约瑟夫的仇恨太过根深蒂固，一心只想重温一下两人掏心掏肺的交情，连利用他都会下意识回避，果真是要“放下芥蒂”才行。 　　黑巫师崇敬地道：“我听您的，带上格瑞迪，务必小心谨慎行事。” 　　林介郑重地道：“我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顾客，但我更不愿意失去你这个老朋友，好不容易才看见你‘活’起来，不要让我看见你再‘死’了。” 　　王尔德感动不已，连忙道：“绝不会！” 　　“好了好了，不那么严肃了。” 　　林介笑了笑，伸手拿出硬币，道：“我再扔一次看看你这次的运气怎么样吧。” 　　说说是看看运气，实际上他还是打算暗箱操作，让老王多增加点信心。 　　王尔德心中已经麻木了，命运硬币是强大的施法道具，但如此连续发动而依然显得轻松自如的，神明级都不行…… 　　一般这能力发动起来肯定要准备好祭坛供奉命运女神，虔诚祈祷才行，发动之后也就瞬间消耗大量的以太，陷入虚弱状态，哪有这样真跟扔硬币一样的。 　　您其实就是幸运女神吧？ 　　“啊，是幸运，看来此行顺利啊。” 　　林介看着手中有着红点的一面。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和谐，一切尽在不言中。 　　…… 　　“使徒大人允许你觐见并诉说自己的罪。” 　　身穿白色长袍的侍者面色冷漠地说道。 　　“感谢……”风尘仆仆的文森特连忙在胸口画出半圆，但侍者却已经目不斜视地转过了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抬头看向面前的穹顶教堂。 　　这里是第七教区的穹顶教会教堂，也是新任第七使徒的住处，文森特前几天才从这里离开，现在又以请求赎罪为由，回到了这里。 　　曾经当文森特仰望这里时，心中满是崇敬。 　　然而如今，他的神父袍中还放着那本《太阳圣典》，再看向这宏伟的教堂之时，心情就十分复杂了……教堂当中只能够存在月亮的信徒，一切异端都将被排斥消灭，然而《太阳圣典》却安然无恙。 　　文森特思绪万千，迈步走入教堂当中。 第143章 晦月使徒 　　文森特怀揣着《太阳圣典》和心中的满腔疑问，行走在寂静的神殿当中，四周的彩绘玫瑰玻璃窗透进些许微光，映照在他的神父袍上。 　　因为此刻是夜晚，他脸上依然蒙着遮眼布，避免直视月亮。 　　曾经他觉得这样做是必须的敬畏，是为了表明信徒的谦卑，以及他们获得月亮的庇护和力量的代价。 　　但是现在，他的心中产生了越来越深的疑问，信徒确实应该保持对神的敬畏，但连自己信奉的神的真实样貌都无法看见，似乎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他们信奉着月亮，念诵着月亮的名，但……谁又知道他们朝拜的，到底是不是月亮？ 　　文森特把自己那些像是野草一样疯长的“渎神”想法压下去，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放空思维，快步沿着笔直的长廊，走到了第七使徒所居住的忏悔室之前。 　　第七教区这所神殿的规模很大，高高的穹顶象征着神权的伟大，彩窗和白色雕塑随处可见，兼具了宏伟壮观和精致华美，最上方开了一个圆形的穹顶天窗，月光倾洒而下，令每一个进入神殿的人都能感受到月亮的恩赐。 　　主要的礼拜厅在整个教堂的中央，足够容纳上千人，两旁则是教士们的住处，掌管本教区的使徒则住在教堂的忏悔室当中，普通人是没有办法接触到的，只有权贵以及本教区的神父才能进入这里。 　　穹顶教会是目前最广为人知的阿兹尔宗教，也是普通人所接触到的最频繁的超凡者组织，表面功夫自然做得十分到位。 　　实际上，使徒真正接待的，只有超凡者。 　　穹顶教会由教宗、圣女、使徒、传福音者、神父、教士/修女组成，地位依次降低。 　　其中教宗自然只有一位，由神谕产生。 　　圣女则有两位，代表月亮的光暗两面，负责传达神谕。 　　使徒则有七位，以月相命名，分别是朔月，上弦，宵月，望月，下弦，残月，晦月，拥有各自的权能。 　　——文森特所在的，便是晦月使徒所在的教区。 　　传福音者在各地行走流浪，向遇见的所有人传播穹顶教会的信仰，做的工作实际上和神父没有差别，好像就是外派的神父。 　　之所以传福音者会高神父一头，是因为他们实际上都是穹顶教会的战斗人员，也就是有战斗特长的神父，相比起以治愈为特长的神父来说，传福音者更受高层的青睐。 　　而神父，反而更像是失去了某些功能的残次品，只能派去给普通人传播信仰。 　　至于教士和修女，就是能力更低的超凡者，数量虽然更多，但基本上可以无视。 　　文森特伸手按在了忏悔室的木门上，犹豫了一下，缓缓推开。 　　“嘎吱——”轻微的开门声音响起，在空旷走廊的寂静映衬下，显得更加清晰。 　　忏悔室是一个几乎密闭的小房间，只有最上方留着一个小窗口，淡淡的银色月光投下来，笼罩着站在最前方身穿红色长袍的使徒。 　　新上任的晦月使徒是一位女士，名叫温妮莎，她有着长长的栗色直发，面容柔和美丽，嘴角仿佛时刻都噙着笑，看着就温柔可亲。 　　与文森特一样，她也蒙着眼睛，但并不妨碍那种令人平和的气场直击心灵。 　　这就是晦月使徒的权能【寂静领域】，当然，这仅仅只是表层外泄的效果，真正的能力发动之后，简单地说，就是全体沉默术，在一个大范围内令以太丧失活跃度，无法被利用，在战场上简直是大杀器。 　　之前的晦月使徒在外出对抗梦兽入侵的时候不幸殉道牺牲，于是由圣女和教宗从传福音者当中重新挑选了一位赋予权能，成为新任的第七使徒。 　　文森特微微低下头，走过去行礼，用颤抖惶恐的语气说道：“使徒大人，我有罪。” 　　温妮莎刚上任不久，还是第一次有神父过来向她主动忏悔赎罪。 　　但这种事情实际上也平常，因为对于月亮的信仰普遍极度虔诚，经常会有神职人员无法忍受住对自己一些小罪行的悔恨，而选择向更上级坦白忏悔，乞求原谅。 　　她微笑着柔声道：“文森特神父，你有什么罪？” 　　“只要你选择向月亮如实相告，诚心悔过并改正，心中常怀警醒，月亮也将给予你最仁慈的宽容。” 　　文森特对这些话简直太熟悉了，他以前就经常用这套话对信徒说，现在却变成了被说的对象，一时之间心中有些古怪。 　　他驱散这些情绪，专心演戏，书店主人说的没错，他不能让自己表现出迟疑，作为一个完全信任教会的神父，反而要立刻如实将这些异常现象上报才不会被发现端倪。 　　文森特按照原本打好的腹稿说道：“我……我最近感到十分不安。” 　　温妮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翘起的嘴角微微向下：“不安？” 　　文森特面露惶恐，道：“是的，不安。我时常感到焦虑，烦躁，无法静心冥想，呼吸困难，甚至浑身发抖，而且我经常会出现幻听，幻视……” 　　“等等。”温妮莎淡淡的笑容不变：“神父，这并非是罪恶的事情。” 　　文森特连忙摇头：“请您听我说完，我本来以为只是我自己最近过于忙碌的原因，但实际上，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先把症状都具体描述了，然后诚惶诚恐地道：“使徒大人，我、我在幻觉当中，看见了月亮！我有罪！” 　　温妮莎脸色骤变，眼神一凛，但随后又变回了富有亲和力的样子，安抚道：“你看见了月亮？你确定自己看见的是月亮吗？” 　　“这……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听别人描述的，应该就是月亮，它就在水里。” 　　文森特问道：“使徒大人，我该怎么办？我是否不够虔诚……” 　　温妮莎挂上微笑，道：“没什么关系，这只不过是你的妄想，那并非真正的月亮，只是你的想象罢了，你从没见过它，不是吗？” 　　“安心，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对了，你应该是前段时间发放的圣月脑适用者之一，感到不安的话，多用用吧，我想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它的作用，觉得不够虔诚的话，不妨让它带领你前往月亮的庇佑。” 　　文森特做出被成功劝导的样子，又和温妮莎交谈了一阵，然后感激不尽地离开了。 　　温妮莎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冷声道：“调出文森特的监视记录，他最近的情况如何？” 　　旁边的侍从忽然出现，恭敬地将一枚白蜡递给了温妮莎。 　　文森特并没有料到，他们这些被赐予了圣月脑的神职人员，其实一直都通过圣徽被暗中监视着动态。 第144章 恐怖的监视记录 　　“文森特对于圣月脑的不良反应本质上是因为他与月亮的适配度太高，连续使用之后灵感直接被迅速拔高，这才会有看见月亮的现象，这是实际上是正常的。” 　　“而且他也主动过来汇报了，起疑心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事关重大，必须要小心谨慎，所以一定要确保他的异常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温妮莎沉吟着，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那颗短短白蜡，然后将后者屏退。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轻轻一抹，蜡烛芯被点燃，摇曳的火焰升起袅袅白烟，逐渐扭曲，形成了一个白色幕布。 　　穹顶教会大多数的下层教士并不知道，融合了他们一部分灵魂的圣徽，不但是他们最佳的施法道具，同时也是上层监控他们的监视器。 　　只要经历过浸礼，持有圣徽，就一定会被纳入监控范围，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上层掌握。 　　温妮莎手中的白蜡，是当初铸造圣徽时的模具所重新融化制成，材质特殊，和圣徽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系，只要燃烧白蜡，就能看见被监视者所经历的一切……当然，是圣徽视角。 　　所以一般情况下，圣徽都是要求佩戴在胸前或者拿在手中的。 　　温妮莎念诵祷文，幕布上顿时幻化出了一副略微有些摇晃的昏暗画面。 　　相对来说装饰质朴的教堂，祷告礼拜的群众，稍微偏下一些的视角当中还有一只男性的手正放在信徒的头顶，文森特温和的声音从中传来，能听出来他正在念诵经文。 　　再一转，便是风尘仆仆赶路的画面，来到这所教堂拜访新任晦月使徒也就是温妮莎的画面，还有驱邪的画面夹杂在其中。 　　这都是文森特日常在分教区的小教堂当中处理各种事情的画面，平平常常，并没有什么价值。 　　温妮莎心念一动，画面定格在了最后一次委托短信上，正是音像店老板科林的除魔委托。 　　而随后又是一段赶路的画面，最终，神父来到了音像店，夜晚冥想后发生了对自己状态的一丝怀疑，但依旧还是去了书店准备完成任务。 　　直到视角上移，画面当中出现了破旧书店的模样，一切都还是十分正常的。 　　而这家书店更是平平无奇，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书店。 　　温妮莎眉头一皱，然后一松，不由得想：“也许是我多虑了，文森特只是因为体质原因，对于圣月脑吸收得太快，灵感比服从性要提前太多，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让他再多使用几次，长时间摄入之后，应该就会达到平衡……” 　　她正这么想着，抬头看见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书店当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书店老旧的木质地板，随后上移，变成了柜台还有柜台旁边的凳子，最终是坐在柜台后的书店主人。 　　温妮莎一愣。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瞳孔猛缩，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坐在柜台后面的人……不，那根本就不是人！ 　　摆出坐姿的，分明就是一个有着人一般轮廓的黑色不明剪影！ 　　一股寒意几乎是从脊背直冲天灵盖，温妮莎霍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太阳穴直突突，目光仍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画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森特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走上去和那片漆黑影子攀谈聊天，无知无觉地说笑，一眼就被识破神父的身份，如同警告一样被拉着强行接触石像鬼和欲望之种——没错，这看似普通的书店竟然像是魔窟一样，随手都是高阶的魔物。 　　文森特显然是能认出来那些东西的，所以在恐惧当中忍不住喊叫出声，但是依旧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始终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 　　温妮莎看见那漆黑的人形阴影抓住文森特手腕然后扣住他，双方距离无限贴近的时候，都忍不住心脏跳到嗓子眼里。 　　因为在越来越近的视野当中，那无尽的黑暗就仿佛深渊一般深不见底，不断翻滚搅动着，隐约间，就好似其中有千万只眼睛在不断闪烁，如同星河宇宙一样，又有蠕动的触手挤在一起，就像随时会膨胀，从这人形的轮廓当中涌动着冲出来。 　　“不，不行！我会死的！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反抗！” 　　温妮莎在心中呐喊，她笃信这是某种施法幻觉，奋力发动了【寂静领域】，想要将四周的以太全都冻结沉寂。 　　然而，她的权能刚刚发动，所有的眼睛在这个瞬间，齐齐盯住了她，无形的触手粘腻湿滑，从脚踝和脖子摩挲着缠绕收紧，窒息感油然而生。 　　温妮莎手脚冰凉，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动。 　　相比之下，那些柜台上的石像鬼和欲望之种根本就不算什么，虽然光是这两样，就已经把文森特吓得半死了。 　　在画面当中，文森特和那人形剪影仍在交流。 　　两人之间交流的话语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了尖锐嘈杂的声音，但看得出来，文森特好像得知了什么，变得很激动。 　　最后，一本书被交到了文森特的手中。 　　温妮莎的目光被那本书吸引，正要看见书名的时候，身上的束缚却在瞬间消失了，权能发动，蜡烛熄灭，画面顿时切断。 　　【寂静领域】立场扩散，四周活跃的以太全部安静下来。 　　只有温妮莎粗重的喘息十分明显。 　　她脸色苍白，惊疑不定：“那到底是什么？！梦兽，魔物？还是……异端邪神？” 　　良久，温妮莎对于月亮的坚定信仰重新占据心头，动摇情绪稍稍平定，闭眼，再睁眼： 　　“但不管怎么样，文森特，这家伙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他是被指使专门来试探的，还有那本书，总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我必须采取行动才行……” 　　温妮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后把侍者召唤进来。 　　侍者恭敬地半跪在地。 　　她伸手抚摸着侍者的头发，露出无比温柔、极具感染力的笑容，轻声道：“海曼，去吧，帮我杀了他，将那本书夺过来，不要留下一点痕迹，也不要露出一点破绽，就像以前一样。” 　　侍从的目光充满了痴迷，倒映出温妮莎美丽柔和的面容，缓缓地跪倒下去，亲吻着温妮莎的脚背，神情狂热地道：“我会的，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毕生的使命和追求。” 　　温妮莎点点头，目送侍者消失，走到忏悔室角落的水镜前，伸手画圆，涟漪之中，一个身穿白金华丽长袍的老者正做祈祷状，睁开眼睛道：“第七使徒，有什么事？” 　　“教宗大人，有异常情况汇报……” 第145章 自焚 　　“呼……” 　　文森特从忏悔室出来，通过“月之眼”视觉看着面前长长的幽暗走廊，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从温妮莎的表现来看，他刚才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这个新上任的第七使徒并非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可亲，她给人的感觉绝大部分来自【寂静领域】的权能，剩下部分则是来自刻意向信徒以及下属展露的伪装。 　　文森特并非是凭空臆测，就算是穹顶教会，内部也并不缺乏八卦，所以文森特早就对这位使徒候选人的脾气有所耳闻。 　　——每一个使徒都会提前培养自己的接班人，温妮莎从前就已经是前任晦月使徒的侍从兼助手，协理第七教区，前任晦月使徒殉道之后，她就顺理成章上位了而已，因此这边教区的神父对她并不算陌生。 　　温妮莎自身的性格，实际上非常恶劣严苛，据说睚眦必报，雷厉风行，忍耐度基本为零。 　　如果刚才温妮莎就发现了他心中的怀疑和反叛，那么她应该会立刻叫人封锁住忏悔室，然后直接呼叫教堂的传福音者来灭口，防止“圣月脑有问题”这种事关整个教会声誉的事情传播出去。 　　而现在，温妮莎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安抚了他，并且让他再多使用圣月脑，说明她并没有发现文森特试探的小心思，而是被欺骗了过去，认为他确实是因为内心惶恐才来汇报。 　　但同时，这种反应，基本上也就说明，圣月脑是真的有问题……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温妮莎的应对很熟练。 　　在刚才她回答的时候，【寂静领域】就已经发动了，她在试图用自己的权能来让文森特“听话”！ 　　然而她并没有料到，当她的权能接触文森特被发现的时候，神父恍惚了一瞬间，就立刻感觉到自己怀中的那本《太阳圣典》将来自温妮莎的以太波动吸收了，让他清醒了过来。 　　文森特心中思绪沉了下去。 　　看来书店主人说得对，他们也许被欺骗了太久、太久……但是文森特还并没有脱离自己过去的一切，也还有些无法接受自己从小信仰的教会崩塌的感觉。 　　他心中犹豫，把真相告诉所有人的话，他有能力做到吗，他有能力承担后果吗？ 　　文森特心里乱糟糟的，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他就近选择了住在教堂两边属于神职人员的住所，决定先凑合一晚上，明天再想对策。 　　这个晚上，他辗转反侧，最后在忧心忡忡当中疲惫睡去。 　　睡梦中，文森特朦朦胧胧，仿佛踏入了一处诡谲瑰丽的梦境之中。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平静湖面，天鹅绒般的夜幕倒映在水中，横亘的星河无比璀璨，而在他的面前站着的黑裙少女没有面孔，平摊的手中却各自悬浮着太阳和月亮。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少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但很快文森特的注意力就被小型的太阳和月亮吸引了。 　　太阳如同一个灼热耀眼的火球，无数高能量的爆炸在其中发生、湮灭，澎湃的生机和力量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而月亮则安静祥和，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辉，抚慰人的心灵。 　　最重要的是，它们都像是拥有各自的活力一般，给人不断生长的感觉。 　　这和以往文森特感受到的苍白沉寂的月亮神力全然不同！ 　　如果没有对比倒还好，一旦有了对比，从前体内所感受到的月亮神力，甚至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就像是长满了青苔霉菌一样，令人作呕。 　　“被选中者，你终于来了。” 　　少女淡淡地如是说道。 　　文森特有些懵，这个场景已经很魔幻了，而“被选中者”这几个字更是好像重锤砸在他心头。 　　他唯一算得上被选中的事情，就只有被书店主人推销了《太阳圣典》这回事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少女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一点僵硬，就好像是刚学的台词一样，还不太熟练。 　　但这时候文森特已经没有功夫管这些细节了，他有些惶恐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想干什么？” 　　少女道：“我的名字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这里是我的梦境，我的领土，我将你拉进来，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用你的心去感受，你会知道答案的。” 　　共同的敌人，那就只能是……月亮！ 　　月亮有两个，穹顶教会信仰的是一个，面前的是一个，一个真，一个假。 　　难道，面前的少女，就是真正的月神？！ 　　文森特的本能和思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的目光则已经完全被少女手中的太阳吸引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在他心头鬼使神差响起。 　　他想要……想要拥有它……给我！ 　　这么想着，文森特已经伸出手去，指尖瞬间触碰到了太阳的滚烫温度，然后慢慢地，不容抗拒地将太阳握紧手心。 　　少女的目光似乎仍旧淡淡地，提醒道：“记住，你没有回头路。” 　　他明白的，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身体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擅自牵引着，将整颗太阳拿了过来！ 　　轰…… 　　灼热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全身，爆裂般的高温席卷而来，白色耀眼的光芒在视野当中迅速扩大，滚滚吞没一切。 　　文森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太阳，散发出无尽的光与热。 　　…… 　　海曼暗中跟随着文森特，来到了神职人员休憩的房间。 　　为了稳妥起见，他先是隐藏了一段时间，等到确认文森特已经睡着，这才现身，从袖子当中拿出了毒匕。 　　他隐匿自己，悄悄地靠近熟睡中的神父，随后熟练地高举匕首，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寒光。 　　这都是为了使徒大人，为了教会，为了伟大的月亮！ 　　每一次，海曼动手前总会对自己这么说。 　　但这一次，就在他即将刺下匕首的时候，文森特怀中的《太阳圣典》突然光芒大作！ 　　海曼猛然一顿，根本来不及反应，全身的月亮神力被瞬间点燃，转化成了难以想象的高温，燃烧了他的血肉、衣服。 　　“轰！” 　　“啊啊啊啊啊——！！！” 　　他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随即痛苦地尖叫起来，像是一个火炬，熊熊自焚，扭曲的火焰之中，两只眼睛变成的窟窿让他像是地狱来客。 　　…… 　　文森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眼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火焰之中完全碳化的一具尸体，然后是四周的一片鲜红火海。 　　“哗啦……” 　　房屋倾塌，文森特惊疑不定地蹦起来，认出了面前尸体上残留的衣服属于之前门口接待他的晦月使徒侍从。 　　“敌袭！！！敌袭！！！” 　　外面传来大声的喊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并且越来越近了。 第146章 赞美太阳！ 　　突发大火，面前站着一具晦月使徒侍从的焦尸，外面听见动静赶来的神职人员正喊着“敌袭”。 　　作为一个被迫参与了教会阴谋的受害者，才向上级反馈了自身的不正常反应作为试探，并且怀中还有着一本足够被视为异端，引发杀身之祸的《太阳圣典》。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当然是跑啊！！！” 　　文森特慌乱了一瞬间之后，突然无比冷静，当机立断，在神职人员赶到之前，转身跑到房间的窗边，打开窗户一跃而出。 　　现在这种情形下，现场只有他和侍从两个人，一个活着，一个死了，地上还有一把匕首，是个正常人都会脑补出一段剧情来，他几乎是百口莫辩。 　　而这侍从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文森特也已经明白了——温妮莎刚才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或者她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点不确定因素，所以干脆派人过来打算杀了他一了百了。 　　因此，温妮莎会偏向谁已经不言而喻，只要他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跑！ 　　“砰！” 　　“人呢？……他跑了！” 　　文森特跃出窗外一个狼狈的翻滚卸力，踉踉跄跄冲出火海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房门被撞开的声音，还有金属盔甲运动起来的喀嚓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屋正在完全倾塌，门外站着的全都是身穿银色盔甲、罩着带有月相的白布、手持长剑的传福音者，气势森然，起码有十几个。 　　领头者头盔后冰冷的眼神隔着一点点化作灰烬飘飞的侍从焦尸和肆虐的火焰，与文森特对视，然后举剑高声喝道：“侍从海曼已经被杀，纵火凶手在那，乃叛教神父文森特！快追！全员听令，分队从侧翼包抄，通知第七教区所有教士以及异端裁判所，封锁教区，格杀异端！” 　　“该死！他们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文森特惊怒交加，一边连滚带爬地跑路，给自己施加各种增益神术，一边暗骂着温妮莎手段够狠，确实不愧雷厉风行的评价。 　　前脚还满脸温柔笑容地和他说话，后脚就派遣海曼刺杀。 　　如果海曼成功了，那就万事大吉，毕竟文森特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没有什么地位和能力，这样的人如果死在某一次除魔的过程当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身为晦月使徒的温妮莎有一万种方法掩盖真相，让所有人彻底遗忘他。 　　更何况，她的身后也许……是整个教会！ 　　如果海曼不幸失败被反杀，她立刻就倒打一耙，让传福音者先把他当场击毙，然后以叛教异端处置。 　　反正无论他怎么做，最后都是一个死字，难以想象在刚才与他短短接触的一段时间内，温妮莎就已经做下了万无一失的布局，来按死他这只小蚂蚁。 　　也许唯一超出了温妮莎预料的，就是他怀中正在不断散发出光与热的《太阳圣典》了。 　　“书店主人让我发现任何异常之后，马上去找他汇报……对了，刚才梦境当中的那个少女，有点像是书店当中的那个助手，难道，难道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都是他的布置吗？！” 　　“这样一来的话，刚才那个梦境，将太阳交到我的手中，是在暗示太阳圣典的力量吗？正是这股力量，从海曼匕首下救了我一命，并且引发了这场混乱的火灾！” 　　文森特绊了一跤，狼狈地爬起来，惊觉原来他已经成为了这场大人物的博弈当中，一枚也许幸运、也许不幸的棋子…… 　　温妮莎轻轻松松就掌握了他的行动，而书店主人，却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温妮莎的行动。 　　“不，也许他真正看见的是整个教会的目的……” 　　文森特哆嗦着紧紧握住怀中的圣典，看着眼前灼烈翻涌的火海，听见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盔甲震地声，危机感和紧张感涌上心头，让他背后全都是汗，心脏扑通狂跳。 　　传福音者的实力远超于他，如果不是因为肆虐的火焰阻拦，他根本跑不出几步路。 　　是怀中的《太阳圣典》一直散发着强烈的热度和无穷的伟力，将火焰分开两边，让文森特能够直接无视火海，顺利通过。 　　火海成了他们极大的阻碍，但对文森特来说，却是畅通无阻。 　　然而传福音者已经完成了包抄合围，正在缩小包围圈，如果他无法突围，最后的下场还是被抓住，当做异端处死！ 　　文森特此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而已，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咬牙跑了一阵子，现在腿都有些发软了，浑身都在颤抖。 　　光是第七教区就有整整上百个传福音者，从异常级到恐慌级不等，随便一个出来，就能把他杀上十多遍，异端裁判所更是无比可怕的存在，而现在整个第七教区都将封锁追杀他。 　　这根本就是绝路…… 　　文森特几乎是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随后定定地看向了手中的圣典。 　　厚重庄严的书籍散发出金色的炽烈光芒，形成一个球形立场，此刻正在不断闪烁着，就仿佛有庞大的力量在蠢蠢欲动，酝酿着一场风暴。 　　打开它……打开它！ 　　什么声音在冥冥之中呼唤，文森特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一下，他根本没得选择。 　　神父深呼吸，伸手按在了书页边缘上，缓缓揭开第一页。 　　与此同时，传福音者们突破火海，将中间的他团团包围住，摆出阵型，闪烁着森冷寒光的剑与矛齐刷刷指向他，领头者高举右手，没有任何犹豫挥下：“杀了他！” 　　剑与神术眨眼而至。 　　文森特翻开《太阳圣典》，耀眼的光芒瞬间大盛，书页无风自动，书上的金色奇异文字脱离了书页，一行行飘起，围绕在了他的身边，书中的力量一股脑灌输进了他的身体里。 　　时间仿佛停止。 　　“啊啊啊！” 　　文森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燃烧，皮肤和血肉好像变成了焦土，血液如同岩浆，双眼灼热，痛苦无比，身体就像是变成了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却没有渠道，就在这不断的压抑之中，他想起了梦境之中手里紧握的太阳。 　　念头刚起，突然感觉手中一热，举起来一看，赫然便是一个小型太阳般炽烈的火球，扭曲的光线和火焰正从手掌当中不断流泻而出，令火球变得更加巨大。 　　文森特浑身一松，感觉找到了突破口。 　　所有的力量顿时滚滚流向手中的“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传福音者们惊恐地看着那个“异端”高举的双手中央，那颗如同太阳的火球不断膨胀，恐怖的力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一米，三米，十米，超过了三层楼房高度的耀眼太阳在发光，将黑夜都照亮！ 　　异常级，恐慌级……直到，毁灭级！ 　　“当啷，当啷……” 　　传福音者们手中的武器掉在了地上，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开始颤抖后退。 　　漂浮在半空的文森特双眼已经完全失明，被炽烈的白光充斥，浑身的皮肤开裂流血，光芒从裂隙当中透出，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他仰望那颗火球，心中忽然觉得无比的温暖和安心，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赞美……太阳！” 　　就像是响应他的呼唤，巨大的太阳猛然收缩一圈，一顿，然后轰然爆炸，无穷的光与热倾泻而出，席卷一切！ 　　“啊啊啊啊啊！！！” 　　传福音者首当其中，瞬间被红光笼罩，一瞬间在惨叫声中化成了灰烬。 　　随后，呈现球形的力场裹挟着火焰和高温，就像是海啸一样向四周扩大，平推过去，将地面上存在的一切全都抹除。 　　…… 　　“事情就是这样，我怀疑那个书店是一个异端邪神的据点，并且祂已经发现了圣月脑的端倪，想要借此来动摇月亮的信仰……”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意，这个书店不简单，还需要从长计议，记住，小心为上。” 　　“是。” 　　温妮莎恭敬地点点头，等水镜上的画面消失，便听见侍从汇报海曼刺杀失败，并且文森特似乎还有隐藏的力量。 　　但她并没有将爆炸和火灾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一个异常级的神父能够将海曼反杀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再翻出浪花来。 　　温妮莎坐在忏悔室前方的座位上，支着脸眯起眼睛，等待着来自传福音者们的消息。 　　轰…… 　　忽然之间整栋建筑微微摇晃起来，温妮莎刚刚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感应到了毁灭级的力量波动，教堂所有的窗子就亮起了刺目的红光，接着齐齐碎裂，巨大的力场将墙壁、柱子全部冲垮，火与光轰地一下充斥视野。 　　“怎么回事？！” 　　温妮莎脸色大变，瞬间发动权能想要让四周的以太沉寂下来，但狂暴的以太之力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加上范围极大，她只能让周身形成了一个完全静止的空间来隔绝那股恐怖的力量。 　　她咬牙支撑了一阵，忽然又如浪潮一般涌来第二波白光，草草完成的【寂静领域】就被源源不断的高温火焰突破，被笼罩在席卷而来的火焰当中，失去了意识。 　　恐怖的毁天灭地般的巨响，这才姗姗来迟。 　　“轰隆……轰！！！” 　　第七教堂，被夷为平地！ 第147章 银色胎盘 　　“没有想到，23号街书店真正的掌控者竟然是异端邪神……但这世间唯有月亮才是真正的神明，其他的，通通不过是栖息在梦境之中的冒名伪神，只是按照温妮莎的描述来看，这邪神的力量已经不可小觑，必须要铲除才行。” 　　画面被切断，温妮莎恭敬低头的画面在水波中消失。 　　穿着白金华丽长袍的老者目光从面前的圣水池中离开，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手中大约三米长的金色权杖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拜厄斯·罗德尼，穹顶教会现任教宗，诺金为数不多的几位神明级超凡者之一！ 　　他手中的权杖，便是他教宗身份的象征，权杖上方装饰的两个金色同心圆环代表着明暗双圣女。 　　而圆环上依次排列的月相装饰物，代表的就是七大使徒，最上方被尖端贯穿的是完整的望月，外环右侧是朔月、上弦、宵月，内环左侧是下弦、残月、晦月。 　　权杖能够动用所有使徒和圣女的能力，或者说，本来这些权能就是教宗赐予的，随时都能够回收。 　　老者向前走到了教堂中央，巨大的穹顶中间有一个斜着的圆形空洞，月光从中投射下来，照亮了中间供奉在石台上的圣物——“银色胎盘”。 　　传闻中，那是第一代圣女诞生“月亮”之后的残留物。 　　此外，在这教堂当中，还供奉着“古老戒指”，“沉睡的月之子”这两样圣物，四周的壁龛当中则摆放着历代教宗的全身雕塑，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邪神需要建立信仰……” 　　罗德尼沉吟着驻足，目光闪烁：“也就是说，那个名为林介的表面书店主人频繁与各方势力接触，其实是为了暗中培养信徒，壮大自身，等待合适的时机，成立一个新的教派，并且试图通过圣月脑撬动教会的根基。” 　　“同时，这说明邪神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以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必须隐藏蛰伏，免得被提前发现，扼杀在摇篮里。” 　　“只不过，他恐怕想不到，文森特的圣徽会成为祂暴露的契机……” 　　罗德尼微微一笑，伸手轻柔抚摸着石台上供奉的“银色胎盘”，摇头道：“最早一批服用圣月脑的效果已经固化，他们将会成为月亮最狂热的信徒……无惧生死。” 　　“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能开始尝试了，您很快，就能从梦境当中降临，而不必畏惧世人丑陋的目光。” 　　教宗的目光狂热且慈祥，就像是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注视着那形状诡异的“银色胎盘”。 　　微不可查地，那胎盘样的物体蠕动了一下。 　　就仿佛是活物一般…… 　　忽然，罗德尼眉头一皱，霍地转头，透过那彩绘的玻璃窗，外面隐约有光芒闪烁。 　　他心头一跳，不详的预感顿时升起，眯起眼睛，看见地平线的尽头有一线亮光，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光点格外耀眼，仿佛是朝阳初升。 　　但现在分明是半夜！ 　　“那个方向……我记得是第七教区所在的方位，温妮莎怎么回事？” 　　罗德尼话音未落，就听见仿佛强酸融解般的声音响起。 　　呲…… 　　他的目光一顿，仰头看向了权杖内环左侧最下方的月相装饰物，那个代表着晦月的装饰物正在自动熔化！ 　　金属熔化成了金色的沉重液体，一滴滴地流淌下来，在还没有滴落的时候，就如同被高温直接气化了一般，消失无踪！ 　　整个晦月装饰物，眨眼就没了！ 　　“怎么回事？！” 　　罗德尼的神情顿时变得极度难看，凝固、骇然、震惊，这枚月相不仅仅是象征意义，更是权能结晶。 　　就算温妮莎死了，权能也只会回归，而不会消失。 　　而现在这状况，不但代表着温妮莎的死亡，更代表着，对方的力量，在规则层面上，将晦月使徒的权能连根抹消了！ 　　罗德尼伸手按在权杖缺口上，立刻被烫得收回来。 　　他颤抖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极度炙热的温度只是表象，正在被连带着烧灼的是……月亮神力！ 　　“教宗大人，第七教区遇袭，疑似为叛教异端文森特引发的大规模爆炸，已确认包括晦月使徒温妮莎在内的两百三十三名教士全部阵亡，已经通知其余所有教区，以最高规格进行通缉。” 　　一个身穿白色修女服的美貌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教堂角落，朝罗德尼行礼。 　　正是双圣女之一的雪莉尔。 　　罗德尼深呼吸，死死盯着手掌伤口，道：“也就是说，文森特跑了对吗？” 　　雪莉尔的头垂得更低：“是。” 　　罗德尼目光森然，面上的笑容却慈祥：“我记得，这是个好孩子，和他的浸礼神父关系很好，哦对了，那个老神父我有印象，住在第七教区的仁爱教堂对吧？让残月过去慰问一下吧。” 　　第六使徒，残月巴克，正是异端裁判所的掌控者，权能【异端审判】。 　　如果文森特慌不择路并没有去找老神父，那么就用他来作为威胁，如果文森特去找了，那么正好瓮中捉鳖。 　　雪莉尔点头，后退消失。 　　…… 　　“呼……呼……终于……终于到了……” 　　文森特踉跄奔跑，大口喘气，几乎一下子砰地撞在了门上，顺着滑了下来，留下一道血痕。 　　他现在的形象极度狼狈，脸上身上全是焦黑一片的伤口，双眼变成了血窟窿，血液不断流淌，神父袍破烂不堪。 　　《太阳圣典》的力量不但推平了整个第七教区，也将他自身原本的月亮神力也全部点燃，驱逐了出去，顺带还将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改造成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在他探索出结果之前，他首先要承受全身崩裂的剧痛。 　　从第七教堂逃出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教会一定会封锁所有区域，然后发布通缉，现在重伤的他根本没有办法逃去书店，那太远了。 　　他无处可去……除了一个地方。 　　文森特抬起头，木门上方挂着“仁爱教堂”的牌子，这是一个穹顶教会的小教堂，位于贫民区，只有一个老神父和两个教士，人很少，地方很小。 　　他就是在这里接受浸礼，加入了穹顶教会。 第148章 老神父 　　文森特在穹顶教会长大，他的童年在教会资助的孤儿院当中度过，其中的许多同伴，后来都像他一样成为了为教会奉献己身的教士。 　　而少年时期，在他接受了浸礼成为正式的教士之后，他就在这所“仁爱教堂”当中以帮助那些贫民为工作，和老神父一起过着清苦的生活。 　　老神父名叫泰伦斯，在文森特的心中，是一个普通但又伟大的老人，他无私地为贫民们无偿进行伤病治疗，虽然他本身的神术水平就算在异常级也是垫底，但他的医术却十分精湛。 　　虽然仁爱教堂也非常贫穷，连教堂本身都是极其少见的木结构教堂——实际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木屋，常年遭受漏雨和虫蛀的危害，看上去十分破败，生活条件有时候甚至比那些贫民还要差。 　　但是泰伦斯并不因此气馁，而是常常鼓励跟着他的教士，帮助别人是他们作为教士的职责，月亮的注视下，他人的感激正是最好的回报。 　　不过一开始或许有人受到感召，但久而久之，就渐渐地都无法忍受这种生活，选择了去调去别的教区。 　　就连文森特也是如此——他已经是跟随老神父时间最长的孩子了，但毕竟他有能力离开这里，造福更多的信徒。 　　文森特受到老神父的影响很深，所以在履行自己作为神父的职责时，他往往会力求做到最好，和其他能避则避的同僚完全不同，也因此深受信徒爱戴，在第七教区颇有名气。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处能让文森特觉得绝对安心的地方，那就只有这座小小的仁爱教堂。 　　他相信，也许老神父不会相信自己，但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我躲藏一晚上就立刻走，不，只要伤势愈合到不影响行动就走，不能连累老神父，但关于圣月脑的事情需要向他说明，让他保持警惕，免得也被控制……” 　　文森特靠在门板上喘息着思忖，远远地听见了呼喊声和敲击声，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户户的灯光点亮，人们纷纷惊醒起床，查看询问状况，然后是惊呼声与凌乱的脚步声。 　　文森特心中一沉，身为神父的他自然明白，这是异端的围剿命令下达，教区封锁，民众自发响应的情形。 　　这些声音来自方圆数公里，如今在他耳边清晰可闻。 　　文森特顿时明白自己的躯体已经完全不同，摸了摸自己仍有剧痛灼烧感的眼眶。 　　虽然视野一片漆黑，但他却能知道哪家的灯光点亮了。 　　没人比他更明白穹顶教会的力量有多大……而他现在，正是在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为敌。 　　背抵的门后发出一阵解开锁链的声音，贫民区治安很差，就算是没什么值得觊觎的教堂也需要把门锁好。 　　“嘎吱——” 　　半扇门打开，泰伦斯披上陈旧的神父袍刚刚急匆匆跨出来，就看见门边半躺着的漆黑人影，顿时一惊。 　　“谁……文森特？！” 　　老神父神情惊愕，认出了自己所引导过的孩子，随后看见了文森特身上的血迹、伤口，还有他抬起头时，脸上狰狞的两个血洞。 　　“文森特，你这是怎么了？！是遇上了梦兽、恶灵，除魔失败了？还是碰上了那个引发全教区封锁的异端？！” 　　文森特被老神父连忙搀扶起来，搬进了教堂当中，放到了长椅上。 　　老神父救治经验丰富，拿出医疗箱就开始迅速为文森特清理伤口，配合神力进行包扎治疗。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文森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神力不过是稍微加速了这个过程，筋骨、血肉全部蠕动着生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非常可怕又震撼的视觉效果。 　　而他肌肤体表的焦黑伤口则迅速结痂，硬化如焦裂大地，而遍布全身的裂隙之中散发出微弱的金红色光芒，缓慢地一明一灭。 　　就好像他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活了过来，正在有规律地呼吸…… 　　泰伦斯下意识后退两步，打翻了医疗箱，目光有些惊恐：“文森特，我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对不是月亮信徒该有的样子，月亮从来都是幽暗、宁静、深邃的，绝不会有如此爆裂的表征。 　　他联想到了刚才听见外面呼喊着的异端通缉令，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可怕猜想。 　　小小的教堂当中陷入了沉默，外面的民众已经自发聚集过来，敲响了教堂的门。 　　泰伦斯刚才将门锁打开了，现在只要他说一声，外面的人都会涌进来。 　　文森特在这沉默当中，感受到了老神父的目光。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失望……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嘶哑，突然不敢说出真相。 　　对于老神父来说，他这一生做的善事都是因为内心的信仰，他笃信月亮带给人安宁祥和，也致力于传播月亮的福音，让人们也信仰月亮，洗涤内心的罪恶，这样……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如果老神父相信了他，就等于否定了他此前所做一切事情的意义。 　　“对不起……” 　　文森特从椅子上下来，跪在老神父面前，低下头，艰难地说道：“我辜负了您的期望，背叛了月亮，教会通缉的叛教异端……就是我。” 　　泰伦斯几乎要昏过去，颤抖着咬牙，目光愤怒又失望，深呼吸了几次，气急败坏几巴掌拍在文森特的肩膀上，道：“所以你还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你指望我像从前包庇你顽皮恶作剧一样，包庇你的罪行吗？！我是月亮的信徒！” 　　文森特的头更低了，任由老神父推搡。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 　　泰伦斯揪着文森特的衣领，神情愤怒，好像一下老了十多岁，看见文森特空洞的双目时，泄气一般把他推到了祈祷室的门边：“进去！躲起来！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立刻把你交出去！” 　　文森特早就知道老神父会帮助他，但他开心不起来，回头道：“我很快就走，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您……” 　　嗤！ 　　漆黑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鲜红色覆盖了视野。 　　文森特的目光瞬间呆滞，鲜血泼洒在他脸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胸膛上裂开巨大的伤口。 　　残月使徒巴克漂浮在半空之中，脸上带着漆黑面具，眼神冰冷，手中巨大的漆黑镰刀宛如收割灵魂的死神之镰，一道道锁链封锁住整个房子。 　　老神父的头颅滚落到墙角，昏花的老眼中残留着泪光。 第149章 又是煤气爆炸？！ 　　残月使徒巴克，七大使徒当中唯二的毁灭级之一，也是现在仍然活着的最古老的使徒，异端裁判所的掌控者，性格残忍冷漠，被称为“生命收割者”、“死亡信使”。 　　但更多的人，更愿意称呼他为“死国”，因为传闻死在他镰刀之下的亡魂，起码有超过万人之数，其中还有包括了众多的超凡者。 　　更不要说，间接被异端裁判所残忍处死的无数异端，倘若这些人全部复活，便足以能充满一整个国度，这就是巴克称呼的来源。 　　加上他常年一身黑袍，如骷髅一般的漆黑面具，以及作为武器的巨大镰刀，仿佛是真正的死神一般，沉默无声地收割一条条生命，更为他增添了一分神秘和恐怖。 　　巴克是极端忠诚的使徒，接到教宗命令之后，立刻离开异端裁判所，以最快的效率赶到了仁爱教堂。 　　他的任务仅仅是两点要求，第一，如果文森特没有赶到教堂，就抓住泰伦斯作为威胁，第二，如果文森特来到教堂，就埋伏一手，直接把这个威胁巨大的叛教者杀死。 　　在第二种情况下，泰伦斯是否活着自然就无关紧要，或者说，这么一个几乎与普通人无异的神父，在巴克眼中就跟不存在是一样的。 　　他这一击的目标仅仅是文森特而已，泰伦斯的死，唯一的原因，只是他恰好站在了文森特的身前，在攻击轨迹的范围内。 　　仅此而已。 　　巴克抬起镰刀，幽暗的月亮神力如同黑色火焰，在刀刃上缠绕，流光嗤地划开空气，化作一弯明亮的弧月，昭示着镰刀的锋利。 　　他准备发动毫无保留的第二击。 　　虽然清楚第一次攻击已经几乎将文森特斩成两半，以对方的以太波动等级和肉体强度，现在仅仅是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但巴克依旧选择谨慎行事，确保对方被彻底消灭。 　　巴克并非莽撞之人，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根据现有情报，分析过了这个名叫文森特的叛教者目前的实力。 　　虽然依靠着不知名的秘术发动了毁灭级的一击，将第七教区夷为平地，温妮莎也不幸殉道，死于非命。 　　但新任晦月使徒温妮莎才刚上任不久，本身也只有恐慌级的实力。 　　何况她的权能【寂静领域】是完全辅助类的权能，她本身的战斗力非常低，会被杀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他看得出来，文森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说明他正处在动用秘术的后遗症当中。 　　就算他拥有毁灭级的力量，也不过是个凭借秘术强行提升的新晋毁灭级，对于就算在毁灭级当中也属于绝顶强者的巴克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巴克的思绪并没有半分外露，他漆黑骷髅面具后的双眼冷漠无情，高举的镰刀骤然挥下！ 　　毁灭、死寂、幽暗的月亮神力宛如潮水一般涌来，带着阴森恐怖的杀意，触碰到的一切都从根源被“杀死”，甚至就连空间都被分解、扭曲，教堂当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旋转的虚空黑洞。 　　同时，【异端审判】权能发动，一轮残月月影出现在了巴克的身后。 　　教宗罗德尼派遣残月使徒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巴克的权能也是属于“规则”层面的，承载着月亮的意志，就算对方也有规则层面的力量，也足以抗衡。 　　【异端审判】顾名思义，只要月亮神力判断对方并非月亮的信徒，只要实力在巴克之下，当场就是秒杀！ 　　对方已经叛教，绝非月亮的信徒，用这个权能来对付文森特，再适合不过！ 　　“死在月亮的光辉下吧！这是你的荣幸！” 　　巴克居高临下，高声宣判了文森特的死亡。 　　这一个短短的瞬间，巴克的镰刀几乎已经落在了文森特的脖子上，下一刻，他却看见文森特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镰刀的刀锋！ 　　文森特的手上全都是鲜血和焦炭般的黑痂，此刻因为过分用力而全部崩碎，化作灰烬飘飞，露出其下如同涌动岩浆的血肉，金红色的光芒耀眼无比，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和热度。 　　嗤嗤…… 　　镰刀上被文森特手指的高温烫出一个手掌状的凹陷，并且迅速熔化，边缘呈现被灼烧的亮红色，高温令四周的空气也扭曲起来。 　　而文森特自身，也重新燃起火焰，一明，一灭，猛然朝着巴克冲了过去。 　　“什么？！” 　　巴克瞳孔一缩，镰刀上传来的高温极端恐怖，力量也大得超乎想象，但他并没有慌张，立刻扭转刀锋，企图利用圆弧形的镰刀轨迹直接割下文森特的头颅。 　　文森特抬起头，不闪不避，伸出另一只手，猛然按在了巴克的脸上。 　　咔嚓！ 　　力气之大，直接捏碎了他的面具！ 　　巴克苍白的脸上出现了骇然的表情，瞳孔中倒映出燃烧着的如同恶鬼般的文森特。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他的权能，没有生效！！！ 　　“是不是很吃惊？你的权能怎么没有用？” 　　文森特嘶哑的声音轻轻响起，然后他笑了一声，道：“因为月亮的光，是太阳的余晖。” 　　巴克睁大眼睛，全部认知都被这一句话摧毁，恐惧和不敢置信涌上心头，让他浑身颤抖。 　　他感觉到一股无比强大炽烈的力量从文森特手掌当中传入他的身体，就像是把打火机扔进了油堆里一样，月亮神力被瞬间点燃。 　　杀死他的，正是他信仰的月亮！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烈的火焰从巴克的身体当中疯狂流泻而出，眨眼之间，他身体当中以及四周月亮神力凝结而成的虚空黑洞，都在一瞬间爆炸！ 　　一个毁灭级瞬间被引爆，无论是范围还是威力都远超第七教堂的爆炸！ 　　恒星般的光球向外扩散，夜空被点亮了…… 　　…… 　　整个教堂木结构的建筑迅速化作焦炭，和其他碎屑一起被推往外围，消失在白光里。 　　文森特静静站在教堂中央，捧着老神父逐渐变成灰烬的头颅，空洞的双眼当中淌出金色的流火，一滴滴落在泥土当中。 　　…… 　　林介是被地面细微的抖动给惊动的，他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在研究胡德动用自己的权限从真理会带出来的那本《黑暗时代：爱尔弗兹兴衰史》。 　　正看得入神，就感觉桌子开始摇晃，腿也自己抖了起来。 　　他看书的时候可没有抖腿的习惯，立刻察觉不对，一开始以为是地震，结果一抬起头就看见窗外竟然有点亮。 　　“……嗯？” 　　林介一愣，把窗帘拉开一看，遥遥地，就看见天边城际线一小片明亮的白光，隐约还有轰隆隆的声音。 　　“又是煤气爆炸？！” 第150章 美少女战士 　　林介抽了抽嘴角，看着窗外的场景，莫名有种非常内疚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良心，确认安在之后，暗自喃喃道：“前两次离得距离有点近，还可以说是因为我的毒奶，这一次起码跨越了几十个大街区，总不会是和我有关系了吧？” 　　他还记得上次说了句“希望大家越过越好”，结果过了一个晚上，街道对面就直接煤气爆炸了，变成了一片废墟。 　　最近他总应该没有说这种吉利话吧…… 　　林介摇了摇头，把窗帘放下，收回了目光，继续坐回了书桌前。 　　唉，煤气爆炸这种事情，其实也算是诺金的日常了，过去三年里面，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新闻里看见一次煤气爆炸的报道，这些煤气厂三天两头爆炸，不像是生产煤气，倒像是生产炸药。 　　吐槽是这么吐槽，诺金的小报媒体猜测比这还离谱，他们甚至猜测这些所谓的煤气工厂其实是罗尔资源开发集团的秘密军工厂。 　　而每一次爆炸，其实都是在进行新式武器的测试…… 　　稍微靠谱一点的呢，则据说秘密采访了罗尔资源的高层，得到的消息是这个“煤气”其实是一种在下城区发现的非常不稳定的新能源，目前还在不断研究的阶段，所以经常发生意外。 　　众说纷纭，但总之，常年的煤气爆炸案也是诺金的民间都市传说之一。 　　反正拿这件事问中央政府高层，也永远只会得到一个回答——“别问，问就是煤气爆炸”。 　　林介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桌上的书籍上，伸手轻轻摩挲着书页，他平时这个点早就睡觉了，但是今天不小心看书入了迷，几乎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要不是这煤气爆炸产生的波动把他惊动了，他可能得一口气看到天亮。 　　“难得的熬夜啊……” 　　林介感叹道，然后夹上张书签，合上了书本，准备去睡觉。 　　不过有一说一，这本书确实将爱尔弗兹王国那段历史写的非常翔实生动，而且因为夹杂着大量如同神话一般的魔幻描写，让这本书有一种看华夏上古那种神话与历史结合的感觉，非常带感。 　　不过因为书中出现的爱尔弗兹末代国王坎德拉，前期事迹和梦境所见完全一致，现在林介觉得书里写的内容多半是真的，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无法考证了而已。 　　林介正看到黑暗时代降临，太阳和月亮一同被吞噬，心中又感到了一丝疑惑。 　　因为现在太阳月亮都好好地挂在天上，半点事都没有，怎么也不像是被吞噬了。 　　不过他转眼就想到，这里的太阳和月亮，也许也是各自象征着某个神明，这里可能指的是祂们挂了。 　　“‘太阳熄灭沉寂，月亮则被野兽盗取了肌肤’，这种模棱两可的诡异描写，光靠自己猜测，可能性的方向也太多了……” 　　林老板颇感头痛，暗自嘀咕：“白银还说要告诉我所谓的真相呢，学了剑术还不算会，非得要‘出师’才算，唉，坑啊。” 　　他关了灯，躺到床上：“但是更加坑的是构筑梦境啊！” 　　第一个梦境的雏形已经构建完毕，但也仅仅是一个完全黑暗的无尽空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供林介自己走来走去。 　　林介把自己收集的以太全都“放”进了这个梦境之中，也只有在梦境当中的时候，他才能够重新像之前一样进入可以感觉到、看到以太的特殊状态。 　　除此以外，进展几乎像蜗牛爬一样。 　　想要在梦里构建无限接近真实的物品，直到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实在是有点难度。 　　不过今天林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也许能降低难度，让构筑梦境变得更加简单的方法。 　　林介再次睁开眼睛，已经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他伸出手，微微下按，感觉按到了一块平整的面，低头一看，空间中多了一张有些老旧的红木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一堆有些凌乱的书籍，几份教案，一副眼镜，一些小型仪器和笔，还一卷古老的羊皮纸。 　　林介勾起嘴角，屈指敲了敲桌子，发出了笃笃的声音，触感和质感已经和真实的一般无二：“果然有效。” 　　接着他大马金刀地顺势往后一坐，自然而然被凭空出现的椅子接住。 　　这把他特意定做的工学椅一如既往地舒服，林介眼眸微眯，微微后仰，此刻脚下已经变成了木质地板的触感。 　　抬起头，熟悉无比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低下头，林介环视四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满是书架的书房，空气中充斥着微微发霉的气息。 　　书桌不远处，窗户外透进自然光，尘埃在其中飞舞，外面的梧桐树绿叶苍翠，摇曳着沙沙的声音。 　　林介毫不怀疑，现在他走过去开窗，就能看见外面对墙爬满的爬山虎藤蔓，而如果他转头开门，则会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下楼的楼梯。 　　论熟悉……当然是穿越前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家更加熟悉。 　　第一个梦境，构建完成！ 　　他能感觉到，自己再想构建梦境不会太难了。 　　林介看着书桌上的羊皮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在梦里构筑人物。 　　他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只出现了一秒的想法。 　　…… 　　天光微亮的时候，莫恩起床洗漱，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做饭，并准点充当人体闹钟叫醒林老板。 　　吃饭的时候，莫恩偷偷看了看林介的侧脸，然后埋头扒拉两口，又看了看他的侧脸。 　　然后一下就和林介对视了。 　　莫恩猛地顿住，接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介，因为饭还在嘴里脸颊鼓鼓的，颇为理直气壮。 　　林介抽了抽嘴角，放下筷子，耐心地微笑问道：“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这种年纪的孩子总会有点难以启齿的问题想要询问家长，他懂的，这个时候一定要有耐心地引导，才能顺利度过青春期。 　　莫恩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我……我想成为月亮！” 　　……是的，就像这样。 　　林介的微笑有点僵硬，瓜娃子，你也想成为美少女战士？ 第151章 鸡汤圣手永不认输 　　林介对于莫恩的“中二”属性深有体会，之前早些时候让她自己抱着本字典学基础的时候，每次抽查作业都像是在进行中二病友交流大会。 　　虽然内心很想吐槽，但是想想这也算是兴趣教学，既然孩子喜欢，学习效率也挺高，那就顺其自然吧，也是好事。 　　林介的教学方式向来开明大度，因材施教，绝对是人人称赞的好老师……虽然也跟他的专业过于冷僻有关系，没什么需要严要求的地方。 　　不过莫恩这大早上的突发中二，实在是有些惊到他，更重要的是这个想法也太童趣了点哈哈哈哈…… 　　简直就像是小时候老师问“小朋友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呀”，然后纷纷回答各种千奇百怪比如“奥特曼”以及各种非人生物和非生物之类的。 　　他本来以为莫恩的性格淡漠，过去的来历也很有些秘密，会比同龄人要成熟一点，没想到实际上还是个幼稚鬼。 　　林介愣了一下，想象了一下莫恩的脸跟天线宝宝里那个太阳一样挂在月亮上傻笑，然后忍不住扭头噗嗤笑了出来。 　　“……” 　　莫恩看着林老板憋笑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地被看傻了，腮帮子鼓得更高了。 　　她昨晚暗中推动了一把，在瓦普几司的配合下，直接将瓦普几司梦境当中埋葬的太阳残骸交给了持有《太阳圣典》的文森特，令他获得了太阳残留下来的力量。 　　这导致矛盾的激化速度加快了几倍，惊动了穹顶教会的教宗，但又让不明所以的教会没有足够的警惕。 　　利用对方对于情况的信息差和傲慢心态，一口气覆灭了一个教区，爆了两个使徒。 　　这是莫恩实现与瓦普几司约定的第一步，虽然对于她们来说，这几乎是完美开局，想要将伪神逼出来，光靠她们目前的力量可不行。 　　月亮的权能已经被对方窃取，而瓦普几司剩余的力量也只够维持梦境以及让梦境降临，根本做不到干涉现实。 　　——天真没见识的小莫恩深深觉得自己被瓦普几司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女巫给坑了，但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因此，她们选择了借助文森特。 　　文森特身上有着与太阳同源的月亮神力，完全可以接受太阳神力，甚至基础非常牢固，再加上那本《太阳圣典》作为媒介，简直是完美适配者。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他作为伪教受害者，已经处在了和穹顶教会对立的悬崖边缘。 　　可以说，如果昨夜没有莫恩给予的太阳残骸，文森特将会面临更加惨烈的局面。 　　在教会眼中，他会是一只生命力极强又极其痛恨的虫子，不择一切手段，将他反复碾压。 　　按照文森特本身作为教会成员的软弱性和妥协性，牵连到的人不会只有昨夜那些。 　　莫恩和瓦普几司一致认为这就是书店主人给出的最佳选择，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已经指明了道路，只等她们如何自觉配合。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 　　而且瓦普几司隐晦地表示自己在他身上嗅到了白银的气息，那位曾经的同僚一定也在寻找重新回到现实的办法，很有可能与这个神秘莫测的书店老板达成了合作关系。 　　他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但是推波助澜，加速进度这一点，终究还是她们自作主张，也许对林介的计划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影响也说不定。 　　莫恩深思熟虑一晚上，还为自己擅自行动感到忐忑不安，以为可能会因为破坏了老板的布局。 　　所以才满心不安犹豫地开口征询林介的意见，想要试探一下下。 　　但现在看来……好像其实老板本来就没有特别在意自己对别人命运的改变，每次都是等着他们自己回来，才继续指示下一步行动。 　　就像是随手拨动了他人的命运之弦，然后满怀兴味地等待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独特回响一样。 　　……而且他现在好像还一副听见什么乐子的表情。 　　莫恩莫名泄气，感觉自己觉得很厉害的所作所为，在林老板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打小闹。 　　她鼓动腮帮子默默把饭菜咽下去，道：“为什么笑？想成为月亮怎么了……” 　　林介马上察觉到莫恩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委屈，这是闹别扭了。 　　“咳咳……没事，这个想法挺不错的，嗯，我很支持你的意愿。” 　　林介摆了摆手，咳嗽两声，收敛了笑容，尽量让表情郑重一点，只不过眼中含着笑意，还是显得满脸和蔼。 　　他感觉自己真是收养了个可爱的小朋友。 　　可不是非常可爱嘛，一般小朋友会想要成为月亮吗？ 　　莫恩哦了一声，怎么听怎么觉得敷衍。 　　但既然这么说的话，也就是认可了她们的行动了。 　　莫恩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平静了很多。 　　林介想了想，不如趁机给小朋友再灌输一下正确的价值观，便把筷子放下来，哄小孩一样柔声道：“但是想成为月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得制定一揽子计划，唔，你先说说，你是怎么产生这个想法的，或者说，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月亮？” 　　莫恩愣了愣，然后仔细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因为……漂亮？” 　　她当时被瓦普几司拉进梦境当中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震撼和悸动的感觉，只觉得那个容纳星空的梦境美到不可思议，所以产生了想要占为己有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瓦普几司。 　　“……” 　　林介抽了抽嘴角，然后觉得这理由还他娘的真是无懈可击！根本无法反驳！ 　　小孩子嘛，确实都是这样直来直去，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是身为鸡汤圣手，他不认输。 　　“月亮的美丽你知道是怎么产生的吗？” 　　林介顺便科普道：“月亮本身其实并不会发光，漂亮的月光，其实是反射的太阳光，但太阳的光芒永远那么咄咄逼人，不可直视，虽然温暖，却到达不了人的内心深处，而月亮用自身将那些光芒转化，才有了那可供欣赏的美丽清辉。” 　　“奉献，谦逊，温和，包容，这是属于月亮的品格和特质，如果你想要成为月亮，这都是不可或缺的。” 　　“另外，月亮是连接着人与人的纽带，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故乡或思念的人，一抬起头总会看见的就是月亮，所以月亮承担的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原始的纯洁的情思和信仰，支撑起无数人内心深藏的情感。” 　　林介伸手摸了摸莫恩的头，语重心长：“月亮并非无情死物，而是一个被寄托者，你需要明白这一点，才能成为它。” 第152章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 　　林介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莫恩想成为月亮，那就顺着她的想法来——这和他一惯拉拢客人的方式是一样的。 　　客人的需求和想法是什么，就一定要顺着来，俗话说得好，忠言逆耳，有些问题如果实诚地来讲，就会很难听，非常容易引起反感。 　　这对于拉拢客人是非常不利的，而且你讲话这么刺耳，就算是真的，是好的，谁又会听你的呢？ 　　所以就算想要改变对方的想法，林介也倾向于以对方的逻辑来说服对方，再用话术加以无比丝滑的引导。 　　当然，这也得看情况，如果对方是个傻【哔——】的话，那么林介也不介意来一套人格修正拳感化他。 　　毕竟，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跟傻【哔——】说话，而健身，是为了让傻【哔——】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这就是林介就算穿越了也不忘记天天按时锻炼身体的原因。 　　咳咳，扯远了，总之教育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是这个道理，一味地强制和威吓虽然也有效，但往往会给孩子造成潜移默化的坏影响，可能是性格，也可能是思想，这都都是。 　　林老师认为童真和童趣是一种相当好的品质，值得保留，但是要杜绝这个中二病往歪了的方向走。 　　要是哪天她突然觉得月亮=地爆天星，然后试图来一招“希望人没事”把诺金给弄没了，开始朝这个方向努力，那就完蛋了呀。 　　所以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定好价值导向，朝正能量满满的方向去。 　　而月亮本身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不如就在此基础上，继续发挥，让莫恩从中找到正确的价值和品质来学习。 　　林介觉得自己简直是正道的光。 　　莫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但是有三点她隐约听出来了。 　　第一点，就是月亮与太阳之间的联系，以及月亮存在的意义。 　　月亮之于太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转化”，这是月亮力量的核心，将外界的力量收为己用，转化为自身的权能与伟力，其实远不止是太阳的，而是整个星空，只是太阳的影响最大。 　　嗯，老板果然什么都清楚，对于月亮和太阳的关系了解得如此透彻，和瓦普几司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点，是月亮该有的品质，或者说联系第三点……更像是教条。 　　因为月亮的永恒与亘古，祂注定会成为万人敬仰的神明，因此必然会拥有信仰者和追随者。 　　就像是穹顶教会。 　　莫恩隐约觉得老板在嘲讽穹顶教会的所作所为，联想到昨夜穹顶教会如此果断狠辣的行动，浑然不像是一个信仰着象征宁静温和的月亮的正经教派，反而更像是酷烈的邪教。 　　他们只想维持自己对于他人思想的统治，而没有一丝一毫考虑到所谓的“奉献、谦逊、温和、包容”。 　　穹顶教会容不下任何异端。 　　像文森特这样的内部受害者还不知道有多少，都在无知无觉当中，被教会用疑似成瘾的“圣月脑”所控制。 　　第三点，自然就是信仰与权能领域，她们需要重新建立起一个纯净的新教，来重新缔结信仰灵魂的纽带，获取信仰之力。 　　目前因为文森特的突袭，两个使徒陨落，【寂静领域】和【异端审判】两项权能已经被回收……当然，后者的本名其实是【根源即死】，是抹杀万物根源的规则类权能，真正的神之领域。 　　结果到了穹顶教会的手里，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误解，就变成了单纯对不同源力量（单指月亮神力）的抹杀。 　　概念范围无限缩小，威力等级下降了不止一个层面。 　　也难怪瓦普几司对于伪神如此嗤之以鼻，甚至称呼为“野兽”。 　　对方除了具有强大的力量之外，实际上混沌一片，就像是蒙昧的原始野兽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些力量。 　　林介看着莫恩的表情，感觉孺子可教十分欣慰，转而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所以说，想成为月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下功夫去多做好事，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所有人心中的月亮。” 　　林介笑得十分神秘，在这里偷偷转换了一下说法，把真正物理上的月亮，替换成了心中的月亮。 　　相信这样一来，这瓜娃子就不会想要真的上天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梦想当个宇航员貌似也还不错。 　　“嗯。” 　　莫恩看着林介脸上的微笑，乖巧地低下头应了一声。 　　林介满意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的，具体的……嗯，就先帮我解决一下文森特那边的问题吧，如果穹顶教会真是用成瘾物来控制教会成员，这些家伙可真的就是坏到根子里了，必须要拔除才行。” 　　他对于文森特的情况还是比较担忧的，前几天才让人去试探一下，现在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正好，这就是个大大的反例，当然，让莫恩帮忙肯定不是让这孩子去干什么，单纯帮着调查一下资料什么的就行了。 　　“莫恩你看，像这种所谓的月亮就是虚假的，是注定要被消灭的……” 　　林介又想起了美少女战士月野兔，提了一嘴：“我在家乡见过的月亮，那都是美少女战士，口头禅就是‘代表月亮消灭你’，有替天行道的意思，所以说，月亮也是正义的代表。” 　　所以得出结论——美少女就是正义。 　　他瞅了一眼莫恩，为了家长的威严，把这句话憋回去了。 　　莫恩感觉林老板的眼神怪怪的，但是此刻她的心神更多地沉浸在他的话当中。 　　原来这就是老板的期望，她明白了，她会建立新教，推翻穹顶教会，但不一定要万众敬仰……她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她来说，最大的愿望，似乎从逃出来的那一刻就产生了。 　　成为自由的，真正的人，并且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仅剩的一年生命当中，她……想要被更多的人记住，想要让这个世界记住她的存在！ 　　“我会的。” 　　莫恩眼神逐渐坚定：“帮助文森特，执行……正义。” 　　林介满意道：“嗯嗯，没错，就是这样。” 　　…… 　　莫恩借口午睡，回到梦境当中的时候，看见瓦普几司侧坐在幻化的弯弯月亮上，黑裙流泻，露出两条圆润白皙的小腿以及纤瘦美丽的赤足，足尖在水面上撩起圈圈涟漪。 　　她侧头托腮，似乎在凝神细思。 　　莫恩靠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瓦普几司的侧脸有点红，似乎还喃喃着： 　　“美少女什么的……” 第153章 女巫快乐椅 　　莫恩等了一会儿，才叫了一声：“瓦普几司。” 　　瓦普几司愣了愣，无意识摇晃小腿撩动水面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道：“有什么事情吗，莫恩？” 　　如果不是莫恩亲眼所见，凭她耿直的小脑瓜，绝对想象不出，刚才那个托腮侧趴在幻化弯月上少女心泛滥的女人，和之前那个充满了神秘和优雅的原初女巫，会是一个人。 　　莫恩眼见着瓦普几司脸上红晕消失，跟看川剧变脸似的一愣一愣，对于智慧生物的多变有了更深的了解。 　　但是好奇怪啊…… 　　莫恩看得出来瓦普几司是在因为老板说“月亮是美少女”而感到愉悦，但是…… 　　虽然她隐约知道瓦普几司实际上从规则上高于月亮和太阳，只是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过分无聊的时候，曾经也有一段时间亲自上阵充当过月亮，所以勉强也能当成是月亮。 　　瓦普几司也确实美丽，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美艳，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地步，足够令任何人心生震撼。 　　然而，她和“少女”到底有什么关系？ 　　人造人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原初女巫就是阿兹尔一片混沌时最初诞生的智慧生命体，拥有强大的力量，掌管着世间的一切，从年龄上来说，比起这片土地只多不少。 　　原初女巫的本体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现在的外貌只是为了融入人类社会，凸显自己创造万物的特征所以才变成女性，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完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代曾祖宗级别的了…… 　　瓦普几司的表情在莫恩疑惑且沉思的注视下，渐渐凝固。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孩子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妙，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她维持着微笑，决定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开口道：“莫恩？是为了文森特的事情对吧，刚才我都听见了。” 　　瓦普几司从弯月上走下来，优雅无比，从容在握：“你看，我就说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就等着你出手呢。”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同意的，甚至实际上，文森特这件事情还是他帮了我们一把，这就是他的目的。” 　　“等到文森特到来，我们就能和他合作开始第二步计划。” 　　莫恩嗯了一声，看着她点点头，道：“为了正义，穹顶教会必须被完全推翻……” 　　瓦普几司伸手抚摸着莫恩的脸颊，道：“既然你不想建立新教，也无意被人供奉起来崇拜，文森特将会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就让太阳圣教，代替穹顶教会吧。” 　　莫恩提问道：“一定要有新教存在吗？” 　　瓦普几司没有料到莫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意外地道：“你觉得呢？”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以帮助促进面前的人造人少女进行更多的独立思考。 　　毕竟她已经把梦境交给了莫恩，默认对方继承自己的力量，就像是弟子一样的存在。 　　莫恩歪了歪头，想到了老神父的死，想到了那些因忠诚而残酷的使徒。 　　同样是信仰着一种信条，同样的盲目，却天差地别。 　　她担心新教是否会产生像是穹顶教会这样的情况，所以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没有教会存在，是不是会更好？ 　　莫恩还是没能想到答案，这太复杂了。 　　“并非神明需要信徒，而是人类需要信仰。” 　　瓦普几司笑了笑，道：“对于太阳和月亮来说，渺小人类的区区信仰又有什么可在意的，但是人类却需要一个精神寄托，需要庇护，这才是教会的意义。” 　　“至少，对于穹顶教会的信徒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如果你只是摧毁而没有建设，他们会在一夜之间崩溃的。” 　　“你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并不是被信仰所欺骗，而是被人所欺骗。” 　　莫恩一脸茫然，听得一头雾水。 　　瓦普几司噗嗤笑了出来，推着莫恩坐到幻化弯月上，道：“那头野兽只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件美丽的衣裳，而人类却利用它做尽想做的坏事——这种神棍忽悠的话……哦，不是，是新教的教义，就让你的林老板来编吧，他看上去很擅长。” 　　“你需要做的，仅仅是去做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莫恩在那摇晃的月亮上稳住身形，道：“你不是原初女巫吗，也会在意人类的想法？” 　　她摸了摸那幻化出来的月亮，感觉像是……老年摇摇椅。 　　瓦普几司丝毫不知道人造人少女内心的腹诽，勾起嘴角：“我曾与人类缔结了约定，在黑夜中庇护这些弱小的生灵，可不能食言啊。” 　　“哦对了，现在穹顶教会应该已经陷入了恐慌，如果他们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就应该赶紧跑路才对，但是信仰伪神的他们没有智慧，只会无能狂怒，出于恐惧想要赶快把这个巨大的威胁铲除，所以很快，大概就会追着文森特来到书店了。” 　　…… 　　实际上，现在穹顶教会何止是恐慌，简直是快吓尿了。 　　短短一夜……不，连半个晚上时间都没有，一个教区的总教堂别夷为平地，两个使徒变成了核平烟花，其中还有一个是异端裁判所的所长，最强的两个使徒之一。 　　就算是想要封锁消息都封锁不了，因为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也就只有普通人会被煤气爆炸这种弱智理由骗过去，一个个超凡者势力和团体已经全都炸了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月亮降下了神怒和神罚。 　　以为自己知道的，认为是一个获得了规则层面力量的异端叛教者弄出的动静。 　　而知道的……这确实是降下了神怒和神罚，不过动手的是太阳，顺便还有月亮的推波助澜。 　　穹顶教会以最快速度发布了最高通缉令，一时间整个诺金的超凡者团体沸腾了，各种大势力或许还要静观其变，但那种独行的超凡者早已开始了行动……毕竟，就算是提供线索，也是有大量报酬的。 　　在普通人还惊奇地讨论着昨晚的煤气爆炸的平凡早晨，超凡者世界正在暗流涌动。 　　而被整个诺金所关注的文森特，却是干脆在爆炸中心待了一整夜，第二天才隐匿气息踏上了逃亡之路。 　　那些火焰具有针对月亮神力的效果，穹顶教会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也没人觉得他会在爆炸中心等一整夜，就这样灯下黑地让他避开了最危险的时刻。 　　此时。 　　文森特的目光上移，落在了书店的橱窗上，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第154章 文森特觉得很淦 　　文森特此刻的形象有些狼狈，因为他身上的神父袍已经被爆裂的火焰——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残月使徒巴克产生的——完全焚毁，所以他换了身带兜帽的黑色长袍。 　　这是当然的，他原本穿在身上的仅仅是普通的制式长袍而已，但凡要是能在毁灭级的爆炸当中保存下来一星半点，那才叫奇怪。 　　至于他身上的衣服哪来的……这得感谢已经连骨灰也不存在了的巴克本人。 　　残月使徒身上的这件黑袍应该是某种高级的超凡物品，至少附魔了三十余次，各种毁灭级的恒定术式在肉眼不可见之处布满了袍子的每一个角落，加上开启灵视，这看上去朴实无华的袍子立马就能闪瞎人眼。 　　而且袍子本身的材质也十分特殊，能在毁灭级波动中心几乎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防御力绝对惊人。 　　可惜的是巴克当时是被文森特从内部引爆，这件袍子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否则也许他还能反抗个一两秒。 　　文森特不免讥讽地想。 　　也是凭借着这件从巴克身上扒下来的黑袍，他才能在陷入最虚弱状态的时候，从众多的穹顶教会以及超凡者包围圈当中顺利脱身。 　　经过差不多一天的躲藏和调整，文森特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自己完全被“太阳之核”改造的新身体，还有新的力量。 　　“太阳之核”，就是梦境之中的少女交给他的那颗仿佛缩小版太阳的东西，在被彻底改造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接收了其中蕴含的无数“知识”，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首先是《太阳圣典》，这本书已经与他融为一体，那些从圣典之上脱离下来的符文，就是太阳的权能。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握这些权能，目前能动用的只有三项。 　　第一是【日之礼赞】，这是最开始就被激发出来的权能，在拿到《太阳圣典》时，他实际上已经拥有了这项权能，所以在遭受温妮莎的侍从海曼袭击之后才导致了海曼自焚。 　　在被围困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彻底激活《太阳圣典》，发动了权能，在赞美太阳的时候得到了太阳馈赠的力量，以巨大的小型太阳般的火球，杀死了温妮莎。 　　第二个是【高位支配】，这就是他对于月亮神力的天然压制，因为月亮的大部分力量都来自太阳，尤其是穹顶教会信奉的伪神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根基，全都是一点就炸的油桶。 　　巴克就是死在这个权能下，而温妮莎的死因大半也是因为【高位支配】。 　　至于第三个，则是【活化火焰之躯】，在接受了“太阳之核”后，他就已经注定做不成人了。 　　他的心脏被太阳之核取代，全身则像是太阳一般变成了沸腾般的岩浆，完全体的形态，身躯外层笼罩着气态的火雾，带有耀斑和黑子，表层流淌液态、半流体的岩浆，内部则是高温的金色固体。 　　此外包括内脏之类的组织已经全部消失，或者说被替换了。 　　发动这项权能，会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致有着人形的太阳，或者一团活着的剧烈燃烧的火焰。 　　当然，一般情况下，他还是能维持正常人形的。 　　本来书店主人赠予的《太阳圣典》，给予的权能并没有那么强，但是加上了太阳之核之后，就等于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单单太阳之核，就直接把他推上了恐慌级。 　　不要小看恐慌级，根据真理会的APDI分级法，恐慌级的定义是已经能够引发大规模恐慌的超凡者等级。 　　在这个笼统的定义当中，包括了如季织绪这样的新生猎人组织领袖，也包括了穹顶教会的剩下五个使徒，已经属于远超一般超凡者的佼佼者。 　　这还只是一般情况下，如果他启用权能，打爆一个底层毁灭级不难。 　　不过事后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 　　而且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天恢复——情况紧急，他直接就使用“太阳之核”来恢复自己的力量，导致其缩小了一圈，通俗点讲就是折寿疗伤。 　　“但是还不够！我最多只能抗衡一个毁灭级，但教会不仅有光暗圣女，还有神明级的教宗，罗德尼！” 　　“现在他们只是投鼠忌器，如果他们反应过来，发现我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强大，呵，立刻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我！” 　　“所以……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经过一夜的思考之后，当熊熊燃烧的仇恨冷却成最坚硬的棱角，文森特的情绪反而更加冷静。 　　他心中十分清楚，现在的优势都是暂时的假象。 　　不过幸运的是，文森特这次终于有时间能够赶到书店了。 　　他迈入门中的一刹那，听见书店主人在柜台后面说出“欢迎光临”四个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虽然他已经没有这个东西了）放松下来，顿时感到了浑身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疲惫。 　　虽然不知道这安全感从何而来，但是只要想起书店主人那温和的笑容，就算现在四面楚歌，都会十分安心。 　　再次来到书店，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却恍如隔世。 　　文森特摘下兜帽，抬头“看”去。 　　他的双眼在接受太阳之核的时候直接被蒸发，充斥着光与热，一睁开就等于灯泡发光，所以他还是选择了闭上，重新系上了蒙眼布。 　　书店主人依然坐在柜台后面，手里翻动着书页，那句“欢迎光临”完全是条件反射，此刻才合上书本抬起头，目光触及文森特的脸时，眉头一皱，坐直身体道：“神父，欢迎回来……你看上去不太好。” 　　林介斟酌用词，文森特现在看上去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憔悴不堪，更重要的是神情紧绷，透出一种难以磨灭的意志，就仿佛整个人都在这一点燃烧。 　　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只有一种情况会让一个人发生这样的变化。 　　那就是仇恨！ 　　而且对方这一去几天，回来直接把神父袍都脱了。 　　显然，光是教会使用成瘾物这一条，是不足以让一个本身信仰教会多年的神父直接脱离信仰的，他很可能遭遇了更加颠覆的事情。 　　林介之前提议让文森特瞒天过海，先将自己的情况如实汇报进行试探，理论上风险最小，但文森特在执行的过程中出问题也有可能。 　　而也许就是这样，让教会有所察觉是，试图控制他，并且做出了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令文森特产生了强烈的仇恨情绪。 　　最终决定叛出教会，然后逃到了书店。 　　林介把书放在一边，双手交叠，沉声做出了猜测：“你是逃出来的……穹顶教会对你，还有你身边的人出手了？” 　　莫恩自觉地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了柜台上。 　　“抱歉，耽搁了一点时间。”文森特扯了扯嘴角，伸手把门关上，走过去坐下。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莫恩，现在离得近了，他越发确定对方就是梦境当中的那个少女，而且有一种令他感到亲近的气息。 　　就像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家人一样。 　　对于刚刚失去了亲人的文森特来说，这毫无疑问就像是干涸沙漠之中的一汪清泉，抚慰了他充满仇恨的心灵。 　　那么，她应该才是真正的月亮了。 　　莫恩也在这时对上了他黑布后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正式接头了。 　　“呼……”文森特长出一口气，暗道书店主人应该就是为了帮助她，所以当初才故意让隔壁的科林发现不对劲。 　　由此引来了他除灵，然后一步步引导他发现穹顶教会的真面目。 　　真是布局深远啊。 　　不过说到邻居……书店隔壁好像已经不再是音像店了，也没有生命气息存在，人似乎是没了。 　　果然，利用完了之后，书店主人自然就将这个普通人弄走了。 　　“穹顶教会果然在利用‘圣月脑’控制会中的教士，而且……”文森特闭了闭眼睛：“我视作父亲，曾为我第一次洗礼的老神父，被他们杀了……他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那时候再理智一些的话，也许不会是这样的。” 　　但事情没有如果，他也不敢想。 　　当时他前脚到，后脚残月使徒就紧追而来，显然是直奔仁爱教堂，说明他们的目的就是老神父，如果他没有去，他们就会用老神父作为人质，后果也许更加不堪设想。 　　林介暗自心惊，虽然他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却也没有想到，穹顶教会竟然会凶残至此。 　　说杀就杀，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些年偶尔了解到的信息当中，穹顶教会已经是诺金最大的教派，这样的教派，在某种意义上，比罗尔资源开发公司还要可怕。 　　他们搞的是精神上的垄断，拥有大量的信徒，杀一个人，扣上邪教徒的帽子，甚至会有人帮着叫好。 　　“抱歉。”林介将茶杯推过去，看出文森特不愿多说，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同。 　　从文森特的神情就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认同以及支持。 　　“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我可以尽量帮忙，嗯，还有我的助手也会一起。”林介郑重地道：“穹顶教会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情，背后一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欺骗的不仅仅是教众，还有整个诺金的信徒。” 　　“无数人就这样悄无声息被害，而现在……也许只有我们知道真相。” 　　能够随随便便做出杀人的恶行，这个教会根本就是个贼窝……这样的存在，竟然在诺金屹立了那么多年，想想就觉得可怕。 　　莫恩点点头，按着瓦普几司和林介的话，小脸认真地说道：“他们信仰的是虚假的月亮，是盗取了月亮权柄的野兽，借月亮之名，隐藏不义之事。” 　　“我们需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将穹顶教会推翻，这是正义的事业。” 　　林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莫恩，可以啊小同志，这么快就能把他的话活学活用了，而且连背景都帮忙补充完整了，可造之材，可造之材。 　　他那本爱尔弗兹兴衰史，平时就放在书房里，估计莫恩偷看过了，说得和书里半斤八两，但是看在这孩子如此聪慧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这是正义的事业。”文森特重复了一遍，咬牙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林介叹了口气，仇恨的作用真大，几天前还老实温厚的神父，现在好像只为仇恨而燃烧。 　　“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不要被悲伤淹没了心智。” 　　林介把手伸向书架，放缓语调，道：“先冷静下来，再想办法，以你现在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借势……” 　　文森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体内跟着沸腾的岩浆，皱起眉：“借势？” 　　“这不是重点，拿着。”林介拿出一本书递过去，目光强硬：“你应该先冷静。” 　　文森特一愣，林介已经把手里的书塞到了文森特的面前，道：“你现在首先需要做的，是保持自我，找到更多自我的意义，你现在目标坚定，但实际上都是表象，等你复仇完了，你就陷入迷惘了，明白吗？你需要找点更多的事情做，能够支撑你之后生活的事情。” 　　他目光深远：“毕竟……黑夜之后，太阳照常还会升起。” 　　嗯，神父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显然是已经陷入了自己都没发现的泥淖里面，非常不对劲，以林介撒心灵鸡汤的境界，估摸着，等到他复仇完，估计人也废了。 　　复仇是一回事，不能把人给搞没了啊。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文森特先把目光放长远，林介选择了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还是盲文版）作为引子。 　　读书使人明智——虽然本身故事看着比较抑郁，但本质精神却是向往公平自由，个性解放以及人格独立的坚韧不拔，败而不垮，相信文森特能够体会到其中的用意。 　　文森特伸手把书拿起来，抚摸着书封，听着书店主人的教诲，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和迷茫。 　　他将目光放在扭曲的书名上，顿了顿，心中不合时宜地产生了疑问：您真的是想让我冷静下来吗？确定不是想鼓励他把穹顶教会一窝端？ 　　只见那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永恒末日》。 　　文森特忍不住恍恍惚惚道：“我应该找点……更多的，支撑以后生活的事情做？” 　　林介喝了口茶，感觉自己又将拯救一个迷途的羔羊，点点头道：“没错。” 　　他眼神鼓励：“读读看？” 第155章 罗德尼：谁还不是个神明级？ 　　林介鼓励道：“不要拘泥于仇恨，这只是必须做的一件事情，而不是你的全部，其实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嘛，目光放长远一些，你的人生会更加精彩……” 　　他顿了顿，呵呵道：“当然，在那之前，得先把穹顶教会那群【哔——】处理了，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文森特点点头，心中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慢慢翻开了书。 　　充满了禁忌而晦涩文字的书籍缓缓打开，文森特浑身微微一震，刹那间，感受到了其中恐怖的气息轰然散开，随即被难言的幻觉所攻陷，整个人惊骇欲绝，眼前一黑，就仿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坠入宇宙深渊，产生了高速的失重感。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文森特睁大了眼睛。 　　高温扑面而来。 　　燃烧的赤红色灼痛了双眼，巨大而不定形体的活焰之云被无形之力搅动流转。 　　在焰云弥散的中央，是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被无数光点围绕的火球！ 　　斑驳的暗橙色表面布满丑陋的黑色斑点，其上有猛烈的风暴漩涡和不断喷射出的旋转着的弧线火焰，就像是一根根的通天巨柱。 　　那些黑斑在不断运动，变幻莫测，有的越来越大，与风暴相撞，互相吞噬，变成炽烈的巨大裂缝，有的越来越小，最终变为虚无。 　　整个火球充斥着毁灭的气息，内核在不断坍缩，火雾焰云不断地重复着收缩、膨胀，就如同在酝酿着滔天怒火，发出永恒宇宙中无声的咆哮。 　　这是一颗走向了灭亡的太阳！ 　　无声地，悲怆地，文森特被深深地震撼了，并在震撼之中，被牵引向了那巨大的火球，自身也被点燃，不断吸收着对方的力量，建立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顿时明悟了，这就是太阳道路的尽头，坍缩，毁灭……这就是末日。 　　但太阳并不会消亡，当一个太阳走向末日，就代表着另一个太阳的新生，此消彼长，在宇宙之中散发着永恒不灭的光辉！ 　　这就是“永恒末日”吗…… 　　文森特心中无比震撼，原先他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光是已经掌握的权能，就可以在全力爆发的情况下杀死毁灭级，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剩下的。 　　可以说，如果他能够完全掌握太阳之核和《太阳圣典》，就等于踏入了神明级，这已经是已知力量分级的巅峰了。 　　但书店主人转眼就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文森特发现自己仿佛是井底之蛙，更加广阔的道路已经展现在眼前。 　　只要他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他能够感受到眼前太阳的微弱意志，但祂并不具有智慧，意识流十分混乱，只有碎片化的一些想法。 　　文森特心中一动，如果他能够和所有的太阳建立联系，是否会发生不一样的事情，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太阳神？ 　　这……难道就是书店主人所说的“更多的，支撑以后生活的事情”吗？！ 　　文森特感觉自己体会到了书店主人的意思。 　　同时，也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原来神明级并非极限，也不过只是渺小人类在自己所能想象的极限当中下的定义，而在这无尽的宇宙当中，强大似乎也没有尽头。 　　而对此似乎稀松平常，随手给予这种等级知识的书店主人，又该在哪个层次？ 　　他是否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文森特感觉对面书店主人那人形的表面下，恐怕是非人的内在。 　　林介看见文森特脸色凝重地“读”起了书，看样子是稍微冷静了下来，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刚才说到借势，是因为你个人的力量其实作用不大，就算极端一点你现在就杀上门去，你能打十个，终归也就只是打了十个，但穹顶教会的教众，信徒，却有无数。” 　　“而且这太危险了，拿你珍贵的生命换这么几个人渣，实在大可不必……” 　　文森特似乎愣住了，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听着，现在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满头冷汗，十分后怕的样子。 　　他懵了懵，然后嗯嗯啊啊地胡乱点头：“您说得对。” 　　林介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快想通了，再接再厉道：“这个想法显然是行不通的，但是你手里显然已经有了穹顶教会最大的把柄不是吗？” 　　文森特立刻反应过来：“圣月脑！” 　　老板说得对，他现在想要凭借个体力量扳倒穹顶教会无疑是行不通的，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要扭转、击碎穹顶教会虚假的信仰。 　　可惜他身上的圣月脑全都在爆炸和大火当中销毁，连渣滓都不剩了…… 　　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林介，后者却摇了摇头道：“一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源、成分、证据，甚至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民众相信。” 　　林介双手交叠抵着下巴，道：“这种东西的原材料一定有特殊渠道，那么就脱不开梣树商会和罗尔资源开发公司，我会让她们帮忙调查的……至于怎么宣传才能动摇穹顶教会，我想你这个神父应该比我熟。” 　　“啊对了，说起来，穹顶教会恐怕在想怎么把你灭口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快到了。” 　　林介拍了拍脑壳，先拨通了克劳德的电话，直说道：“歪，110吗，穹顶教会有问题。” 　　…… 　　“文森特果然回到了书店，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明级，才是背后的推手。” 　　他说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神父，怎么会突然获得如此强大而且似乎具有针对性的力量，而且对圣月脑产生怀疑。 　　这一切，恐怕就如温妮莎临死前汇报的那样，这个书店主人，必定是一位邪神的走狗！ 　　竟然妄图动摇穹顶教会的统治，取而代之，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恐怕还不够啊！ 　　神明级又如何？ 　　谁还不是个神明级了？ 　　教宗罗德尼眯起眼睛，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权杖顶端，原本被熔化的部分再次出现了，只是色泽有些许的黯淡。 　　他不得不动用了圣物“沉睡的月之子”，那相当于是月亮的子嗣，拥有一部分权能。 　　他挥挥手屏退了汇报情报的人，沉吟道：“雪莉尔。” 　　“在。” 　　身穿纯白色修女服的美貌女子应声道，她有着无比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但是此刻，她竟然挺着个大肚子，神情温柔，散发出母性光辉。 　　罗德尼问道：“巴克的孕育情况如何？” 　　雪莉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微笑道：“很好，我将会把他从暗面带回来。” 　　她说着，脸色一变，捂住肚子，指缝中涌出大量的鲜血，额头满是冷汗，表情痛苦中带着欣慰：“生……与死……轮回……死去的……将获得……啊！” 　　雪莉尔倒在地上，鼓起的肚子被一只手从内部挖了开来，那分明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 　　紧接着，复活的巴克从雪莉尔的肚子里走了出来，但随后，几乎完全裂成两半的雪莉尔之中，又伸出了两只雪白的，属于女人的手。 　　这两只手撑着两边地面，就像是撑着某个人站起来一样，雪莉尔的皮囊整个从肚子开始，完全“翻面”了过来，组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样子。 　　暗面圣女，安洁莉娜。 　　正如洗礼词中所说——“我们与月同在，生在亮面，死在暗面，当月亮完成一次明暗交替的周期，生与死轮回，死去的将获得新生”。 　　巴克朝罗德尼跪下来，目光中满是狂热，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第156章 候汝入梦 　　克劳德正在处理关于血宴活动的情报，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根据优先级和相关性分门别类。 　　一部分已经整理完毕戳上印章等待递交给其他部门以及长老席，还有一大部分等着他来处理。 　　血宴相关情报的优先级非常高，也就是说……他这个下午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而上午，他才从一次清剿行动的战场当中退下来，马不停蹄地又赶回来上班。 　　由此可见，秘仪塔的情报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这话实际上已经委婉得像是假话了，真实情况是克劳德觉得自己可能年纪轻轻就要秃顶，发际线十分堪忧。 　　每天起床撩起头发观察自己发际线上移情况的时候，克劳德对于自家老师的怨念就会达到顶点，黑气都快从头顶上冒出来了。 　　“有时候真是怀疑，他收我当弟子就是想多一个免费劳动力。” 　　克劳德幽怨地嘀咕着，叹了口气，将一份文件啪地放在了已处理好的那堆。 　　“嘀——” 　　这时，通讯仪的声音忽然响起。 　　克劳德一愣，然后立刻把贴身放置的通讯仪拿了出来，一看显示屏，脸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林老板！ 　　克劳德接通电话，听见的第一句话就开幕雷击：“歪，110吗，穹顶教会有问题。” 　　克劳德一愣，差点手滑把通讯仪扔地上。 　　穹顶教会？！他们怎么了？怎么惹到这位了？ 　　等等！难不成不久前穹顶教会遇袭，被摧毁了第七区教堂的事情，就是书店主人干的？！ 　　这样一来，一切竟然说得通了！ 　　想来，也只有林老板能有这样的力量了……你们好端端地惹他干嘛啊？！ 　　真理会的前车之鉴刚过不久，甚至前不久克劳德才被叫过去处理真理会会长的侄子——那帮胆大的“唯知派”小子去了一趟书店，醒来就变得服服帖帖，变成了店长的马仔，不是被教训过，克劳德都不信。 　　林老板上有神明级武力威慑，下有话术拉拢，中还有一整个书店的无尽知识库，完完全全把真理会克的死死的。 　　长老席甚至有猜测，书店和某个与知识领域相关的神祇有关系，很可能目标就是要将真理会当中一切利欲熏心，误入歧途的人纠正到正确的信仰途径。 　　现在真理会灰头土脸的样子还音容犹在，怎么穹顶教会又撞上去了…… 　　“林老板……额，您说得详细一点，穹顶教会他们怎么了？” 　　克劳德小心翼翼。 　　林介的声音从通讯仪当中传来，把文森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当然，要着重说明穹顶教会的邪恶和文森特现在处境的危险。 　　他们可是被害者地位，自然是等着被保护和拯救。 　　“圣月脑……” 　　克劳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并不怀疑消息的真假，林老板这种等级的人物，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而且……如果现在圣月脑真的已经出现了副作用，那么以秘仪塔的力量，只需要调查一番就能求证了。 　　圣月脑是近期才出现的，而血宴也在最近开始活动，其中如果有关联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穹顶教会要是出问题，连带着要被牵连的人数量至少上千。 　　事关重大，克劳德也不能当场处理，需要请示约瑟夫，再通过长老席。 　　他站起来，披上衣服走出去，道：“林老板您先等一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不要造成太大的动静，我现在去请求批示，很快就赶到。” 　　林介表示理解，毕竟不能打草惊蛇，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他们这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情况十分危险，希望能快点派人来。 　　克劳德的表情十分精彩，嘴角抽搐着答应下来。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种时候，只需要微笑祝福就可以了。 　　…… 　　当夜。 　　巴克悬浮在书店不远处的上空，又换上了新的一件黑袍，几乎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阴森的漆黑面具上没有开口或花纹，看上去格外瘆人。 　　嗤！ 　　镰刀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锋利的弧线，宛如弯月。 　　他面朝着书店的方向，能够感觉到其中的生命活动，现在三个人似乎都已经睡着，文森特正是躲在了这家书店当中，而剩下的两个，一个就是书店主人，另一个则似乎是书店新招的助手。 　　光从以太强度上看，一个比一个普通。 　　尤其是那个书店主人，完全黯淡，就跟普通人一样，但谁都知道，这完全就是伪装，赤裸裸甚至假得一批的伪装。 　　对比起来，四周还有许多强烈的，在黑夜之中就像灯泡一样耀眼的以太波动。 　　那些都是因为穹顶教会的悬赏而聚集在这四周的超凡者，或许都在虎视眈眈，伺机出手。 　　当然，现在因为巴克的到来，这些原本躁动不安的以太点，全都蛰伏了起来，静候穹顶教会残月使徒与那位传说中的书店主人注定的一场战斗。 　　所有人都知道，“死国”巴克被那个叛教者一个照面弄死，随后被圣女所复活。 　　那是他最屈辱的一战…… 　　这一次，巴克身上有着教宗和圣女赐予的权能，力量大幅度增强，几乎以透支的方式，强行提升到了神明级的程度，现在他的以太波动，就像是一簇熊熊燃烧的死寂之火，四周的空间都被黑色以太能消磨。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叛徒针对月亮神力的力量确实诡异，但消耗也极大，不可能连续使用，现在的文森特状态，也确实十分虚弱，不可能再出手了。 　　巴克真正的要对付的，是书店主人，但他不惧，他相信教宗的话。 　　就算对方真是神明级，但教宗同样也是神明级，他有什么好畏惧的，真正信仰月亮的信徒，是不会畏惧死亡的！ 　　他与月亮同在！ 　　巴克沉默了一阵，迈步瞬间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书店门前不远处的街道上，他缓缓向前走去，镰刀挥动，打开了书店的门。 　　他像是黑色的沙尘暴，轰地闯入了书店之中。 　　然而眼前突兀亮起刺眼的白色光芒，出乎巴克的意料，甚至令他忍不住停下来捂住眼睛：“这是什么？！” 　　巴克强忍剧痛，睁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等等，泪水？！ 　　他愕然，自从成为毁灭级之后，全身的活动都可以控制，他早就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流泪了。 　　巴克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衣服、鞋子，发现自己竟然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时候的样子。 　　他再次抬起头，看清楚了书店的模样，不，这里哪还有书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旧的别墅，而封闭的窗户玻璃外，透进了些许淡金色的阳光。 　　而此刻，明明应该是夜晚。 　　就像是一场梦…… 第157章 巴克，卒 　　该死，他早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巴克看着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咬牙在心中暗骂一声，警惕地后退着。 　　面前的大厅看上去像是一栋老旧别墅的一层，拐角处隐约能看见楼梯，左右排列着一个个放满书籍的书架，侧面有几个房间，中央还有沙发茶几等物件。 　　窗户全部封闭，模模糊糊地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然而恐怖的是却又一种无形无影的窥视感无处不在，仿佛有一个暗中的人在窥伺着这房间当中的一切，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此刻感觉自己身上的神力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无影踪，四周更是没有任何活跃的以太。 　　别说调用以太……他甚至无法感知到以太的存在。 　　就像，他真的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与此同时，巴克感觉到，自己因为无数次的复活带来的漫长生命以及残忍而高高在上的权能所丧失的感情，全都如潮水一般回来了。 　　愤怒，茫然，恐惧……就像是久在水下的人忽然之间破水而出，沉闷迟钝的感官全都恢复，情感从未如此鲜明。 　　但巴克并不需要这些早已抛弃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让他从肆意裁决他人生命的神坛上跌落万丈深渊，让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动摇和垮塌。 　　没有了实力，他便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没有了。 　　高高在上裁决生命的优越感迅速被空荡荡的惶恐所取代。 　　“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幻术！我一定要冷静下来，只要找到线索，找到违和感，就能破解对方的力量，我的神力都还在的……” 　　巴克试图自我安慰，转身看见了紧闭的木质大门，深呼吸，上前尝试拧转了一下。 　　“咔嚓咔嚓……” 　　门锁卡住的声音传出来，不管他怎么用力，这扇门就是像和整个空间固定在一起一样纹丝不动。 　　气喘吁吁的巴克突然停了下来，死死盯着自己握住门把的双手。 　　细微的颤抖如此明显。 　　巴克这才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的双手，手腕，胳膊，乃至全身，双腿，都在颤抖发软。 　　“怎么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害怕！ 　　巴克心中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逐渐转变成了一丝绝望，令他的内心生出一些歇斯底里。 　　他猛地触电般松开门把手，胸膛起伏，强行冷静，转头看向了那个拐角楼梯。 　　这个施术者设置了这么一个场景，一定是想要中术的人代入这个场景，误以为真。 　　如果他顺着对方的思路开始在这一层找线索，就正好落入了圈套当中，潜意识当中会越来越相信这个场景的真实，就永远也无法脱离了。 　　巴克冷笑，这种幻术，他再了解不过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继续在一楼调查！ 　　没错，巴克根本不打算上去。 　　他刚刚推演的，正是施术者想要让中术者想到的思路，而一般人肯定会去楼上，实际上这才是中了圈套。 　　施术者怎么可能把线索堂而皇之就放在楼上，他一定会让楼上更加真实，或者设下更多的会让人心中壁垒产生破绽的陷阱，层层递进，最终击溃中术者的心防。 　　因此，逆向思维，只有一楼才是最虚假的。 　　不要看这里的布置那么真实，看上去有那么多的书籍很唬人，但实际上，这才是最难以用幻术进行构建的部分，任何一本书，只要他能找到一本有漏洞，那么幻术就不攻自破了！ 　　巴克深吸一口气，原本快崩了的心态重新稳定了回来，喃喃道：“就算没有了力量又如何，我心志坚定，更有漫长岁月带来的智慧，这些是不会消失的，想要凭借这种程度的幻术把我打败，还差得远呢！” 　　他一步步走向了书架，目光锋锐，脚步渐渐坚定，身上属于“死国”的气势又重新回来了。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巴克在书架前站定，伸手抽出了一本书。 　　…… 　　林介感觉自己构筑的梦境当中，有了第一位来客。 　　因为之前白银就有说过，当梦境还没有完全构建完成，强度不够，或者是没有设置“权限”的情况下，有可能会无意中卷入一些梦境世界的生物，或者现实世界当中其他人的灵魂。 　　“不过不用担心，这些来客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你有看上的梦境生物，甚至可以留在自己的梦境里面当宠物养着哦。” 　　白银是这么说的。 　　所以林介现在并不慌张，甚至饶有兴致地开了上帝视角在观察这位来客的举动。 　　他忍不住吐槽道：“这家伙，真是好丑啊……” 　　感觉像是一个四分五裂的人拼凑起来再揉捏造型，变成了一个人形的东西，应该是什么奇怪的梦境怪物吧……算了，还是快点弄死吧，否则看久了要做噩梦的。 　　“哦……我现在就是在做梦，等等，这么想，难道这就是所谓噩梦的来源？就是普通人的梦境当中入侵了梦境生物？” 　　林介若有所思。 　　不过虽然他下决定下得快，却没有马上动手，那个奇怪人形生物的举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家伙似乎害怕了，试图开门逃脱，还陷入了沉思……看上去像是拥有智慧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林介的想法，他还想实验一下自己的梦境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当然，如果是人类灵魂的话，林介肯定等过一会儿就送出去，毕竟用身上哪个部位想，都知道人要是没了灵魂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可不想无缘无故变成杀人犯。 　　“嗯？好像停在了书架前面？” 　　林介一愣，看见那人形生物拿下来了一本书，睁大眼睛：“竟然对天文学有兴趣……” 　　咦，这样的话，他能不能在梦境里面也开个书店，服务一下梦境生物？ 　　林介的想法还没有继续发展下去，就看见那个人形梦境生物突然整个扭曲了起来，好像《呐喊》那副油画里的人一样在嘶吼尖叫，然后就像是柴堆被点燃一样，轰得着起了熊熊大火，变成了一堆灰烬。 　　雄心壮志刚刚起来的林老板目光茫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夜幕遮掩下，所有因为穹顶教会的悬赏而聚集在一起的超凡者，此刻全都蛰伏起来，静静地仰头看着上方散发出恐怖气息的毁灭级强者。 　　他们在等待这位有着“生命收割者”、“死国”等等名号的残月使徒进行他的复仇。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一夜之间摧毁一座教堂，连杀两个使徒的叛教者，现在就在不远处的无名书店当中。 　　现在这种对峙，在所有人眼中，就是无声的较量。 　　一旦巴克有所行动，这就将会是一场神明级与神明级的大战。 　　然而。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天空之上虚空站立着的如同死神一般的人影，却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回事？” 　　“巴克大人还不动手吗？这天都快要亮了啊……” 　　“你懂什么？神明级的战斗是那么容易的吗？这比的就是格局！” 　　“不可能啊，巴克刚刚明明都已经酝酿好行动了，甚至脚步都迈出去了，怎么会突然停下来这么长时间？” 　　“快看，他动了！” 　　超凡者议论纷纷之中，天上的人影终于动了。 　　身穿黑袍的残月使徒颤抖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无声地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哀嚎。 　　然后悄无声息地，从头到脚，缓缓化作了带着点点火星的灰烬，就像是燃尽的篝火，在夜空之中，被风吹散…… 　　什么都没剩下。 　　刹那间，超凡者们先是目光呆滞，随后浑身发麻，一股令人胆寒的恐惧攫取了他们的心脏，胆小一点的，直接腿软地坐在了地上，更有甚者，直接拔腿就跑。 　　寂静中，仓皇逃窜，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进书店的事情。 第158章 月亮为你灭灯 　　一个毁灭级，就在他们的眼前，直接化作了飞灰！ 　　没有想象中毁天灭地的激战，也没有声势浩大的动静，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 　　仅仅在无声沉默了一小时之后。 　　残月使徒巴克，异端裁判所的掌控者，一个号称“死国”的毁灭级超凡者，穹顶教会最顶尖的战斗力之一，就这样悄然迎来了自己的死亡，连骨灰都被扬了。 　　这可以说是整个诺金战斗力金字塔的顶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得像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喽啰一样随便。 　　如果说是之前那两次宛如日出一般的大爆炸，连杀两个使徒的叛教者，给人的感觉虽然震撼，但是合情合理。 　　毕竟那么大动静，超凡者有目共睹。 　　谁都能感觉到这两轮爆炸的威力有多大，更清晰直观的则有那被夷为平地的第七教堂废墟，心中顶多惊叹难怪连使徒都挡不住。 　　毕竟就算把他们的战斗力翻上几倍，在这种等级的攻击下，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震撼，是清楚知道差距的震撼。 　　然而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这才叫真正的恐怖——来自未知的恐怖！ 　　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的以太波动和前兆，一个毁灭级当场去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代表着，对方是彻彻底底地碾压！ 　　碾压毁灭级……不，巴克复活后，背后就等于是教宗罗德尼，他肯定会动用权能给巴克加持祝福，算是半个神明级也不为过。 　　但就算这样，巴克还是死在了这里，连书店门都没进去，实在是太过吓人。 　　因此，围观者无不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屁滚尿流地作鸟兽散，恨不得多长两条腿，甚至插上翅膀。 　　万一跑慢了，说不定也像巴克那样被直接一把扬了啊！ 　　于是，带着人匆匆赶来的克劳德，驻足在原地，看着四周逃命一样飞奔的超凡者，目光十分无奈，下令让人抓几个回来。 　　这些超凡者忙着逃命，也没想到这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一群秘仪塔的人，慌乱中应对不足，三两下就被控制住，带到了克劳德面前。 　　这几个被抓住的明显认识面前的金发青年，都是一脸“谁报的警？！”的愤懑，还有“老子要逃命不要拦我”的焦急与怨怼。 　　克劳德对于这些唯恐天下不乱、靠赚悬赏钱吃饭的赏金猎人没有任何好感，面无表情地盘问具体情况，得知巴克已经死亡的时候，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又来晚了一步！ 　　但是当得知巴克死如秋叶般静美的时候，心里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十分欣慰。 　　克劳德忍不住四望，看见四周的房屋完好无损，林老板果真说话算话，确实没有弄出很大动静，甚至连一点建筑物都没有破坏。 　　相比起上次那天灾神话一样的场面，这次的手法简直宛如春风化雨一样温柔。 　　不过……从巴克的死法来看，貌似对于林老板来说，对付一个毁灭级，也确实用不着那么大动干戈。 　　根本不是一个位阶的对手。 　　只是…… 　　克劳德走到书店附近的时候，发现书店的门窗紧闭，也没有开灯，看上去就和周围那些民居一个状态，昭示着内里的住户正在睡觉。 　　看来林老板是睡觉的时候被打扰了，有起床气了。 　　所以连一句话都不屑说，直接就强势碾压，拍死了这只大的，顺便震慑周围的那些不要命的小虫子。 　　“那我也不打扰了，还是等白天开门再来吧。” 　　克劳德看了看书店，觉得自己应该遵从内心的想法。 　　虽然说他本身是站在书店这边，而且还是书店主人把他一通电话喊过来的。 　　但是难保正处于起床气状态的书店主人，不会把他也一起收拾了……应该不至于到有生命危险这种地步，不过这时候想拜访估计是没门了。 　　“正好把那些聚集过来的家伙抓起来，刚才好像看见了几个本身就是通缉犯的在浑水摸鱼……也算一笔业绩。” 　　克劳德把下属叫过来分配任务，让他们各自行动，记得把惊动的普通人安抚一下。 　　他若有所思地喃喃：“原来林老板说的‘这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情况十分危险，希望能快点派人来’，是这个意思。” 　　这些惊慌逃窜的赏金猎人，在林老板的眼中，可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 　　面对林老板这样的恐怖存在，他们的处境确实十分危险。 　　所以希望克劳德能够赶快过来，拿走这份明摆着的业绩，免得他们跑太快，来不及抓。 　　在不出手的时候，林老板果然是十分友善体贴的，老师还有长老席派去的那个评估专员，确实没有看错。 　　但是对于他的敌人来说，林老板大概就是真正的魔鬼了。 　　克劳德的目光投向了半空，就在那里，残月使徒巴克被彻底抹除。 　　此刻空空荡荡，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据目击者所说，当时甚至连一点以太波动没有……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眼神沉凝，缓缓吐出，这到底是什么层次的手段？ 　　真理会之所以将评级定为异常级、恐慌级、毁灭级和神明级，就是因为到目前为止，阿兹尔就只有这四个等级的超凡者存在，没有人能够再往上一步。 　　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长老席一直闭关至今，商讨如何应对和接触书店主人……他们也许真正想要得到的，是那个不存在的层次。 　　…… 　　“噗！” 　　罗德尼一口鲜血喷出来，目光呆滞，神情不敢置信。 　　他看着自己的权杖……这一回，并不是像上一次一样熔化，相反，那上面的月相装饰物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原本散发出来的如同月光一样的淡淡光华，在瞬间黯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来自月亮的权能就这样彻底和他切断了联系。 　　而在那供奉祭坛之上，那银色的蠕动着的胎盘猛烈收缩，似乎发出了婴儿一般尖利的啼哭声，刹那撕裂，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胎盘上的一块如肿瘤般的血肉燃烧起来，变成了带着火星的灰烬。 　　罗德尼目眦尽裂，扑到了祭坛前： 　　“不！！！！” 第159章 热心市民林介 　　罗德尼死死盯着面前的祭坛，双手颤抖地想要伸手去触碰那银色胎盘，连身上显得十分狼狈的血迹都不管了。 　　那银色胎盘在发生过刚才的异样情况之后，整个都仿佛干瘪萎靡了下来，蠕动的频率和幅度变得很微弱。 　　化为灰烬的那部分涌出来的鲜血所覆盖，更有一些宛如血肉筋膜之类的东西在其中不断地生长，但速度非常缓慢。 　　罗德尼狰狞的表情在凝视了一会儿那银色的胎盘之后，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又不敢，绕着祭坛转，轻声问道：“您受到惊吓了吗？是谁伤害了您？让您卑微的仆人来帮您解决问题，请您将权能重新赐予……” 　　他的声音嘶哑，语调缓慢：“请您，把它们还给我……” 　　那银色胎盘剧烈地收缩了好几下，就像是一个畸形心脏一样，那被灼烧殆尽的一部分才在鲜血喷涌之中，成功覆盖上了一层新鲜的皮膜，算是治愈了伤口。 　　随后才重新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而罗德尼的权杖，也如呼应一般重新亮了起来。 　　但那枚代表着残月的月相，却并没有亮起来，而是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结合胎盘之上的损伤，也就意味着，这次并不是权能的消磨，而是真正彻底地从月亮的本体上被人剜走了！ 　　罗德尼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但脸上还是摆出了慈祥和蔼的表情，对着那银色胎盘柔声道：“您做的很好，您卑微的仆人会永远效忠于您，乞求您的庇佑和神恩，也会为您铲除敌人。” 　　他看着那渐渐平静下来的银色胎盘，盯了一会儿，转身把圣女唤来。 　　圣女美丽的面孔显得十分苍白，神情仓皇，眼睛里满是恐惧，跪下来颤声道：“教宗大人……我无法找到巴克的灵魂，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有人把他的灵魂彻底抹除了！” 　　巴克被他派去追杀文森特，和书店主人对上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全部都是书店主人造成的。 　　他不仅彻底杀死了巴克，而且还把神的权能从根源焚毁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甚至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的时候，整个诺金风平浪静，就算是神明级，杀死一个毁灭级，起码也需要费点力气啊。 　　毁灭级，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一整片区域，所以才被称为毁灭级啊，怎么现在，就像切瓜砍菜一样被人直接抹除了存在？！ 　　罗德尼脸色阴晴不定，十分难看，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圣女告退，紧接着望月使徒进来汇报，将今夜在书店附近众目睽睽围观之下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罗德尼越听，又惊又怒，攥紧权杖的手越苍白，因为过于用力，骨节都突出了。 　　世上岂有能随意灭杀毁灭级的神明级？ 　　还是说，书店主人已经达到了传说中不存在的那个层次？ 　　“不可能！那个层次只能存在于梦境之中，原初女巫，神明，都在梦境之中，没有人可以在现实世界达成这个境界！否则……我一生追求的东西就是错的，我不可能错！” 　　罗德尼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当然不可能是错的。” 　　忽然有人说。 　　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种莫名令人信服的感觉。 　　罗德尼霍地转头，看见了角落里站着的一个黑袍人，那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只有一双银色的眼睛露在外面，而他身上的黑袍中央对称地绘制着一个奇特的充满魔力的图案。 　　缠绕着火焰的长剑。 　　罗德尼在心中默念这图案的名字——火剑之路。 　　黑袍人踱步走过来，看向罗德尼，道：“罗德尼，你对自己的理念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当然坚信我是对的！”罗德尼先是大声反驳，然后迟疑了一下，道：“可那个书店主人，那个叫做林介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森特身上的力量完全克制着穹顶教会，现在你也看见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而你们呢？” 　　他愤怒地道：“你们不是说可以帮我的吗？” 　　“愚蠢！”黑袍人目光凛然，道：“你是要穹顶教会，还是要超越神明级的力量？” 　　罗德尼被怼脸臭骂，却反而不敢生气，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愤怒的场合，堂堂教宗，却灰头土脸地低头道：“当然是力量。” 　　黑袍人低声道：“那就不要去管别的事情，专心准备仪式，帮助月亮脱身，只要它能从梦境当中出来，我们就能进一步扩大梦境的裂隙，获取梦境的力量。” 　　“我们会继续为你提供原材料，现在一切都要加快进度，梣树商会那边也已经快要暴露，你还要乱来，记住，你的第一任务是帮助月亮从梦境当中出来，明白了吗？” 　　罗德尼不甘地点点头：“是。” 　　黑袍人负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继续道：“林介的事情，米迦勒大人会去处理，他已经第二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是火剑之路的大敌，自然是需要铲除的。” 　　“至于那个文森特想做什么，亦或者穹顶教会将会如何，都不关你的事情。” 　　他回过头，银眸森冷：“记住，我们让你从教宗侍从登上教宗的位置，不是让你维护穹顶教会的，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罗德尼想起面前之人的身份，正是那在第三纪初始，创立了穹顶教会的初代教宗，如今代号“加百列”的火剑之路十位创立者之一。 　　相比之下，他确实没有资格…… 　　…… 　　翌日。 　　克劳德忙碌了一整晚，终于在书店开门营业的时候准时上门拜访。 　　书店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又多了一个人。 　　蒙着眼睛的神父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归功于在那本《永恒末日》之中找到了新的信仰，以及在梦境当中和莫恩商量好了对策。 　　两人达成共识，决定建立新教。 　　而教众，则还需要一些操作，尤其需要秘仪塔的配合。 　　克劳德进门之后，先和林老板打了招呼，感谢林老板的配合与帮助，林介一脸热心好市民的表情笑眯眯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伸张正义，人人有责。” 　　他指了指旁边的文森特，道：“当事人就在这里了，具体情况，你问着，我这里还要营业，你们去隔壁商量吧。” 　　“隔壁？” 　　“嗯，我准备在隔壁开个副店。”林介微笑道：“莫恩来管理。” 第160章 合作愉快 　　副店？！ 　　克劳德的目光一凝，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了不得的新情报。 　　最近忙着处理的血宴的事情，都没注意到隔壁那家音像店已经关门大吉，本来以为是终于被这里频繁发生的异常事件给吓走了，原来是被林老板发展成了副店…… 　　对于那个音像店的老板来说，貌似也是一件好事。 　　再想到让莫恩当店主这句话，他心中一跳，莫恩既然是老板的助手，那么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林老板打算培养的对象，“副店店主”这就已经是明示了。 　　未尝没有让她自立门户的意思在里面…… 　　现在又要让她参与进穹顶教会的事情里面。 　　假设穹顶教会真的做出了用成瘾性药物控制教众的事情，那么它的倒塌就势不可挡，到时候为了诺金民众的稳定，必然会有一个新生的宗教来取代它。 　　就算没有，其他势力也得推举一个新的宗教出来。 　　老板这句话……有深意啊。 　　克劳德作为一个脑瓜子灵光的聪明人，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不过具体的，还是等问过了文森特和莫恩两人再说，反正林老板已经直接把答案都放在他面前了，等着他去问呢，自己瞎猜就太傻了。 　　但转念一想，林老板这么大方的举动，似乎也有试探秘仪塔态度的意思在里面。 　　克劳德心说您还试探个什么啊，我们的心都是您的，您放心使唤，长老席都还在馋您的身……咳，不是，是境界。 　　当然，这么狗腿子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咳嗽了两声，克劳德还得配合一下林老板，有些情报莫恩和文森特与他不熟，不一定会说，而老板这里好歹还有一层约瑟夫的关系，便试探地问道：“您准备开什么样的副店？” 　　林介想了想，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隔壁地方大点，反正大部头的书都在这里书架上，想借书买书的在这里就够了，那边就用来当书咖，提供咖啡和茶，座位也多，能更方便地聊天交流，至于客人，就看莫恩的了。” 　　两家店的主要营业方向要分开，这样才能吸引更多客人，隔壁的副店主要业务其实是卖咖啡和茶，买书的业务还是在这里，只是那边提供一个可供休息和读书的地方。 　　而噱头嘛，三无美少女店主，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吸引点，光是放在那里当看板娘都赏心悦目。 　　所以说客人就都靠莫恩了，想必天然吸引力比他这个大男人要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原来如此……” 　　克劳德若有所思。 　　这意思，难道是想发展借书者之间的交流？ 　　他听老师提过，书店的生意十分“惨淡”，再加上还书的时间跨度，客人之间基本上是无法碰面的，所以互相之间也没有交流。 　　书店主人暗中培养接触过的人绝对不止现在了解到的这些，因此书店蕴含的能量也可能超乎他们的想象，只是先前一直十分松散，才没有显露。 　　而现在这个副店，是否意味着书店主人有组建一个由借书者组成的组织的想法？ 　　而让莫恩来主导，是否意味着要将这个助手推上书店代言者的位置？ 　　带着种种这样那样的揣测，克劳德跟着文森特和莫恩两人去了隔壁的新店。 　　新店的装潢十分新奇，格局划分落落大方又十分雅致，四处的隔断上都有花藤，还有几盆吊兰和装饰植物，与隔壁书店的阴沉截然不同。 　　梣树商会的人手艺当然没话说，林介加上了点自己以前见过的书咖的格局，装修风格十分现代。 　　相比于审美还处在八九十年代，并且科技树有些点歪的阿兹尔，这种小清新的文艺风格非常新颖，令人眼前一亮。 　　至于本体书店那里原本就是那么一个格局，以前没钱搞装修，现在则早就习惯了，就干脆不改了。 　　但新店可是将来的吸金利器，不能不仔细考虑。 　　克劳德作为一个在中央区见惯了众多专为贵族乃至超凡者服务的店铺，走进新店的时候，第一眼也被这种前所未见的风格惊艳到了。 　　并非有多么好看，只是胜在前所未有和观感舒服。 　　“这也是林老板设计的吗？”克劳德试图和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少女搭话。 　　书店的这个助手虽然平时的工作仅仅是端茶送水加上整理书籍，看上去十分温顺，但只要稍微接触一下，就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 　　尤其是克劳德这样经常和罪犯打交道的“超凡者警察”，明白那是一种无所顾忌、无所约束的状态，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剑，但却没有剑鞘，只要她想，她就会去做。 　　如果不是在林老板这里，这个少女多半会成为外面那些通缉犯的其中一员，而且多半是顶级的那一批。 　　莫恩点点头，目光扫过店里的布置，莫名柔和了几分，道：“嗯，都是老板亲自设计指挥的。” 　　那几天林介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监督着那几个梣树商会的人做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就算是给自己卧室装修都没这么上心。 　　克劳德感叹了一句果然不愧是林老板，真正的全知且全能。 　　文森特比以前显得更加沉默寡言，表情沉凝，随意找了一处座位坐下来，开口先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 　　文森特和莫恩现在的想法，是先把穹顶教会的罪行公之于众，然后他去向自己从前教区救过的民众宣传新教，因为他从前积累的名声，民众相信他的几率会更大。 　　但有一点，就是需要秘仪塔的配合。 　　“这个没问题，如果穹顶教会向我们举报有邪教出现，我们推托一下就行。” 　　克劳德问道：“但问题在于你们用什么手段宣传新教，穹顶教会在诺金的地位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还有，新教的教义和教名要也要记得正式备案。” 　　“备案资料我已经打印好了，你拿回去就可以。”莫恩展现出了作为书店助手的高效率，目光淡淡地道：“至于什么手段，就不必你操心了。” 　　文森特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皱巴巴的香烟，低声道：“之前我逃出来之后顺路在从前的同僚身上拿到了圣月脑的样品，你可以拿回去检测是什么成分。” 　　他虽然蒙着眼睛，但克劳德却感受到了一丝隐约的被盯上的压力。 　　又是一个危险分子…… 　　“那好吧。”克劳德叹了口气：“秘仪塔会尽力配合，倘若穹顶教会果真做出如此恶行，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想要铲除这个庞然大物必然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还需要共同努力。” 　　“那么。”他伸出手，看向两人：“合作愉快。” 　　文森特原本下意识看向莫恩，但莫恩一动不动，他顿了顿，明白自己将要面临更大的场面，便站起来。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 　　林介独自在书店当中等待时，却忽然接到了绮莉的来电。 　　他掏出通讯仪，想起来这小姑娘前段时间还说过要来亲自拜访，那么现在看来，她自己那边耽搁了行程的事情应该是处理完了吧。 　　接通通讯仪，对面传来的果然是属于那个小姑娘有些稚嫩的声音：“林先生！” 　　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这孩子活力满满的样子。 　　不过语气似乎有些着急，并非特别开心的语调，很像过去找他求助的时候。 　　“绮莉？” 　　林介微笑道：“你的事情终于处理完了？还是说又想找我帮忙了？” 　　“唔……”绮莉犹豫了一下，放低了嗓音道：“我确实遇到的一些困难，我的探子从康格里夫，也就是我那个愚蠢的总是想着夺权的弟弟那里得到了一本书，但是上面的文字没有人看得懂，所以我想要请教一下您。” 第161章 心灵善印 　　康格里夫…… 　　林介的目光一凝，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地随思考点了点桌面。 　　他知道绮莉这些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梣树商会取得了非常高的地位——当然，其中也有她老爹偏爱私生女的关系，十分老套的原配联姻，小三真爱剧情。 　　同时，可以想象，绮莉也不是一帆风顺，她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 　　此外，梣树商会是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建立的商业组织，大致上是三个分会各自被一个家族掌控着，彼此制衡，因此她想要更进一步发展的话，必然会受到遏制，可谓是内外皆敌。 　　而其中，内部斗争当中，这个叫康格里夫的家伙是最跳的。 　　当然，康格里夫跳也有他跳的理由和底气，在绮莉回到查普曼家族之前，康格里夫是最有可能继承家族事业的人，本身已经有了一批忠实的支持者，如果不是绮莉过于妖孽，崛起太快，最开始的时候就肯定会被极力打压。 　　就算是现在，康格里夫的势力也依旧不容小觑，绮莉的优势虽然大，但也只能压制，而无法根除，时刻都处于风险之中，需要谨慎堤防他的动作。 　　而现在绮莉专门提到一本从康格里夫那里得到的书，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那本书很有可能，记载了或者证明了一些能够打击到康格里夫的东西，甚至是扳倒他的支持者。 　　所以绮莉才会专门来找他。 　　虽然她这么做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但是……以绮莉现在的地位，身边能人异士只多不少，却都不能看懂这本书，他林介虽然也自诩什么都略懂一点，但密码学确实不在他的专业范围内。 　　林介只好委婉道：“我可以试试，但也只能尽我所能帮你，毕竟我并不擅长这方面。” 　　绮莉的语调立刻欢快起来：“太好了，非常感谢您！我马上带着书到您那儿去！” 　　喂喂，不要一副我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的语气啊，这小姑娘到底听没听见后面两句话啊？ 　　林介扶额叹气，一脸忧郁，听上去她只是想过来而已，这本书到底怎样似乎她并不在意，真是标准的小孩脾气。 　　但是他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大人，还是得关心一下情况的。 　　“你先等等，那本书是你从康格里夫那里拿到的，对他很重要，很有可能是彻底扳倒他的关键对吗？”林介问道。 　　绮莉道：“嗯嗯，根据我线人反馈的情报，这本书极有可能是康格里夫真正的倚仗，比他的其他支持者还要更加重要，同时也和他最近的异常动态有关系，因为判断这本书当中的内容是用某种古代语言书写，所以想到了您。” 　　她补充说明了一句：“他最近拦截了几批货物，去路不明，但是做的很隐秘，我的线人暂时没有办法得到证据。” 　　林介沉吟道：“先不要大意，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没道理不做保险措施，虽然现在你的地位已经稳固，但从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他来看，他的党羽依然很坚挺，你不要把他看得太轻，如果他真是蠢货，其他人没道理支持他。” 　　他顿了顿，忽然挑了挑眉道：“从你的语气看，你得到这本书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碍吧？” 　　绮莉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林介在提醒她这本书可能是陷阱。 　　确实……贝拉前不久汇报了康格里夫的异动，线人几天后就得到了那本书，速度太快了。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她肯定会怀疑这是不是对方故意安排的。 　　但是她过往对于康格里夫此人的轻蔑过于根深蒂固，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太多。 　　而且还有一点是，那个线人是她在康格里夫那里可信度最高的，原本是康格里夫的心腹亲信，后来被她用“心灵善印”洗刷了一遍思想，就转变成了她的死忠。 　　——“心灵善印”就是当初三年前，林介赠予她的能力，只要和对方进行一定程度（程度视对方的精神强度而定）的交流，就能强制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怜悯”、“爱戴”、“宽容”、“敬佩”、“忠诚”等等积极的正面思想。 　　或者说，不一定是正面的，但一定是对她来说善意的。 　　她之所以被称为“查普曼的魔女”，其中的魔性来源，就是因为这个能力，让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全都会不自觉地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感染”。 　　那个线人也是如此，所以她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能力和忠诚。 　　绮莉犹豫道：“没有确实是没有，但是……” 　　但是如果真是陷阱，就说明线人出了问题。 　　挑开来说的话，这个陷阱是非常明显的，而那个线人正是康格里夫的智囊团成员，不可能接触不到这种等级的计谋。 　　也就是说，康格里夫有可能重新掌控了那个线人，并让这家伙来了个无间道，反向间谍。 　　林介摇了摇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有没有想过，你既然看不懂这书中的内容，那么他就有可能在这书上写下不利于你的虚假信息，反手举报陷害你。” 　　绮莉在另一边脸色骤然变得凝重，皱着眉道：“如果我把这本书当做可以彻底扳倒他的东西继续留着研究的话……” 　　林介眯起眼睛，接口道：“那你就可能危险了！” 　　绮莉此刻感觉自己背后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因为如果没有林介的存在，按照她的性格和对于康格里夫的轻视，大概率会觉得这就是一举将对方击垮的机会，然后继续研究，如果对方这时候突然聪明一把，反过来说这本书是她的东西，还真能对她造成一波伤害。 　　这可不是康格里夫能有的水平…… 　　林介已经从绮莉的沉默当中大概猜到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反应过来并且有点紧张，放缓语气安慰道：“不过现在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先把书拿过来让我看看，而且我这里也安全一些。” 　　嗯，有自己人警察在，特别安全。 　　绮莉从善如流：“这本来就是我的打算，只是现在看来，康格里夫可能真的在算计我……” 　　她冷笑道：“真是好样的，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林介皱了皱眉，暗道这语气相当不妙啊，这些年的贵族权谋生活貌似改变了这小姑娘很多，透出一股心狠手辣来……他当初把那本《非暴力沟通》给了绮莉，就是希望能在这个遭受家庭不幸的小姑娘心中留下一枚爱的种子，以暴制暴从来都是最后的手段，不能当做常态。 　　现在看来，好像还是长歪了。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帮绮莉回顾一下初心：“我当年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绮莉点点头道：“当然记得，您让我用爱和智慧的语言和对方进行沟通，而不是暴力……除非忍不住。” 　　他当年是这么说的吗？这措辞也太直接了点。 　　林介干笑两声：“看来你记得很牢。” 第162章 主角光环 　　绮莉语气乖巧：“当然，这些年我一直遵守您所说的，和每个人进行沟通，让对方的心灵折服于我，几乎没有使用过暴力手段。” 　　林先生当年的教诲她一直铭记于心，没有忘却一个标点符号。 　　她一直优先使用心灵善印，而事实上，这样效率确实远比暴力手段来的高。 　　只要她和对手进行交流，对方就会不自觉地被心灵善印影响，而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对方就算自己在幕后指挥，却无法保证自己的下属不和绮莉交流。 　　这样一来，内鬼的安插就变得无比方便和隐蔽。 　　等到对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内鬼包围了，而这些内鬼，心中不会有丝毫怀疑，因为他们会自己说服自己，转变自己的想法。 　　先是对绮莉产生同情怜悯的恻隐之心，或者仰慕敬佩之情，进而被绮莉的人格魅力打动，认为她确实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简单来说，效果就是“绮莉娇躯一震，王霸之气侧漏，对面敌人纷纷倒戈来降，纳头便拜”的主角光环。 　　简直是堪称传染病一样的恐怖能力。 　　但是有的时候，对方的精神力远比她要高或者坚韧，心灵善印就不太好用，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有了一批效忠自己的仆人，让他们动手就可以了。 　　林介眉毛拧在一起，语重心长道：“既然你记得，那怎么能动不动就让人感受痛苦呢？” 　　你又不是佩恩，林老板心里吐槽了一句。 　　“先考虑一二，试试和他沟通，查出他做的坏事，如果确实罪大恶极，死不悔改，也要交给警察处理知道吗，正好我这里就有个中央警署的警察，他可以配合你调查。” 　　克劳德一口气喜提两个案子，相信一定会为自己的业绩感到高兴。 　　绮莉虚心听取，低眉顺眼：“您说得对，我确实着急了，我应该名正言顺地将他铲……哦，移交法办，让所有人引以为戒才对，这样一来，我的支持者们也会更加信服我。” 　　扳倒康格里夫确实不能用那么粗暴的手法，那样会有可能大大降低她的声望，毕竟因为心灵善印的缘故，这些年心向她的支持者们，全都认为她是天命所归，是能够引领梣树商会走向辉煌，和罗尔资源开发对抗的唯一人选。 　　在这些人的眼中，她的举动天然有着正确性和正义性，不过康格里夫毕竟和她是一个爹，光环也盖不住手足相残的事实。 　　但如果是对方先动手，她就是除恶务尽，而且让对方入狱的话，就是向所有人——不光是超凡者还有普通人——公开处刑，对于康格里夫那个好面子又傲慢的蠢货来说，才是心灵上最大的折磨。 　　同时，也是对其他那些还不安分之人的警告。 　　妙啊。 　　林介很欣慰，道：“没错，将这件事情宣传一番，会极大得彰显出你的人品和格局，对于你将来的事业更加有利。” 　　绮莉眉眼弯弯，把因为兴奋而显得红红的脸蛋贴着通讯仪：“谢谢您的指点，是我不小心偏激了。” 　　康格里夫那么多的支持者，如果都杀了岂不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林先生教训的太对了，她完全可以把这些人也趁势全都用“爱”感化。 　　“你能明白就好。” 　　林介露出微笑，虽然感觉在这社会的大染缸里，绮莉已经学会了大人的手段，但还是希望她能够不忘初心，保持最基本的原则，不要变得冷漠残忍、不择手段。 　　绮莉道：“对了，我上次送给您的礼物您还满意吗？” 　　听老管家说，当时他把厄运硬币送到的时候，前脚说完，后脚隔壁就有人把幸运硬币也送给了林老板。 　　如果是一般人，还有一点可能性是巧合。 　　但是在林先生这儿，一切都是必然，他一定是提前就料到了自己会把厄运硬币送过去，同时布局得到了幸运硬币。 　　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介想起来那枚合二为一的硬币，就想起来自己拜访老王的时候扔硬币不小心把玻璃杯都砸破的事情，有些尴尬地道：“挺喜欢的，不错的一个小玩意，就是用起来不太方便，能用到的地方也不多。” 　　毕竟他也不是做占卜的，也没有盘个什么东西的癖好，这么个小玩意貌似也只有收藏和偶尔把玩的功能了。 　　绮莉原本期待的心情顿时有些气馁。 　　是啊，对于能够轻易掌握命运轨迹的林先生来说，命运硬币似乎显得有些鸡肋。 　　她鼓起小脸，不甘心地道：“您放心，上次只是一个小礼物而已，这一次我绝对会给您奉上最好的礼物，让您满意的！” 　　“额……其实不必这么破费，那个硬币挺不错的。” 　　“欸~这份礼物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 　　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软糯，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含糊。 　　林介感受到了绮莉语气当中的感情，想着推辞大概有点不妥当，便莞尔道：“好吧，那我就期待着了。” 　　绮莉马上高兴起来，表达了对见面的期待。 　　林介忽然心中一动，康格里夫拦截一批货物并且去向不明，会不会和穹顶教会的事情有关系，圣月脑似乎正是出自梣树商会，便问道：“康格里夫拦截的货物都有哪些？你有清单吗？” 　　绮莉低声道：“我还在查，只有一小部分清楚了。” 　　“那你知道圣月脑吗？” 　　“这是什么？”绮莉一愣，反应过来：“康格里夫拦截的货物和这个东西有关系？” 　　“嗯，穹顶教会的事情貌似动静挺大，你应该听说了吧？他们用圣月脑控制教众，而圣月脑正是出自梣树商会。”林介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通过新闻报道了解到那两次爆炸地点都和穹顶教会有关系，应该就是因为文森特叛教的事情，穹顶教会对他痛下杀手，于是造成了这两次所谓的“煤气爆炸”。 　　林介作为知情人，对于从前那几次煤气爆炸事件，又有了新的认知。 　　怕不是这些上流人士杀人，都喜欢用煤气爆炸掩盖。 　　绮莉作为贵族家庭子女，又是梣树商会的掌权者，应该对真相是有所了解的。 　　绮莉眯起眼睛道：“如果是这样，康格里夫背后恐怕真的有人在操控一切。” 　　这时，书店的门再次打开，克劳德走进来道：“文森特提供的圣月脑样品已经送去鉴定成分，如果能够查到其中材料的交易记录，就能通过流向顺藤摸瓜，找到参与交易的人，还有生产这东西的地点。” 　　林介放下通讯仪，道：“你们谈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克劳德道：“我已经向上面申请行动，先等待指示。” 　　随后进来的文森特低声道：“我会成立新教，揭露穹顶教会的罪行。” 　　“我会帮忙。”莫恩这么说。 　　林介晃了晃手里的通讯仪：“正好，我在和绮莉聊这件事，已经大概有了猜想。鉴定结果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克劳德道：“很快，跟我来的有专业人士……” 　　他话没说完，门外的下属就递进来了一叠纸质资料。 　　克劳德接过来，走到柜台前给了林介，俏皮地道：“看，真的很快。” 　　林介问了绮莉她查出来的那部分，又和圣月脑的成分对照，果然重合率极高。 　　这不是巧合，康格里夫极有可能受人指示和穹顶教会达成了交易。 　　林介看着资料沉吟。 　　克劳德补充道：“其中还有一个成分，分析不出来原材料，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 　　他脸色凝重，低声道：“那可能是活物。” 第163章 活物寄生 　　“活物？” 　　林介听见这个词的瞬间，顿时眼皮一跳，背后隐约有种一寒的感觉。 　　他看了看手里的报告……以及文件上顺带夹着的一份放在塑料袋中的圣月脑小样品，默默地保持微笑，战术后仰。 　　然后把整份文件放在了柜台上朝克劳德推了过去，示意自己看完了。 　　“活物”这个词一出来，圣月脑这个东西，整个给人感觉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介心中的情绪从对成瘾物的深恶痛绝，变成了看待猎奇物的毛骨悚然。 　　要知道，圣月脑可是以类似“香烟”的形式出现的，使用者必须进行“点燃”和“吸食”两个步骤。 　　也就是说，如果成分当中有活物，很有可能就会顺着烟雾，进入使用者的身体当中，如果说当时抽烟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也吸进了烟气，说不定也一起吸进去了…… 　　林介现在就下意识想起来，当时文森特差一点就在书店里面，而且是他的对面点燃了一支圣月脑，还好他当时看出了文森特的异样情况，阻止了他在公共场所吸烟的行为，并且让他不要再碰这玩意儿。 　　不管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活物”这个概念，都会触动人的某根神经，让人心理上感到无比的恶心。 　　林介的目光再次移到了那份样品上，冷静下来，沉吟道：“也就是说，圣月脑的成瘾性……有可能是这个未知成分造成的。” 　　不是药物成瘾，而是类似寄生。 　　克劳德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是的，根据分析结果来看，其他几种成分都是具有稳定、维持活化或者类似作用的材料，并不具有充当成瘾物主材料的功能，所以这种未知成分的可能性最大。” 　　他转头看了一眼直接受害者文森特，道：“文森特神父吸食圣月脑的时间较短，当时症状也不明显，并且及时停止使用……这个活物是惧怕火焰的，十分幸运，神父这么一烧，它们就全都失去了活性，所以神父并没有遭到更深层次的荼毒。” 　　文森特跟着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凝重，他并没有将太阳、月亮以及伪神的相关信息告诉克劳德，所以后者仅仅以为他掌握了火焰相关的特殊力量。 　　“我还得感谢林老板，如果没有您的提醒，我现在也是这些无知成瘾者当中的一员。” 　　虽然他自身因为太阳之核的融合洗涤，已经完全将圣月脑的成分给毁灭，但他心中依然有着深深的后怕、愤怒和仇恨。 　　他后怕于自己如果没有遇见林老板的后果。 　　愤怒和仇恨于还有更多的无辜教众，仍然在无知无觉地使用着圣月脑，主动将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吸食进体内。 　　文森特并非是第一批使用圣月脑的教士，在他之前，还有一批，而他认识的很多教士，也同样还在使用圣月脑。 　　他不知道穹顶教会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从他们的行动就可以推断出一定是不可告人的目的。 　　文森特仅仅是有了一丝发现真相的端倪，第七使徒温妮莎就直接派人暗杀他，后面更是不分青红皂白，见到人就杀，可以想见，这背后的真相是真的到了一丝一毫都见不得光的地步。 　　现在能够揭露一切的，就只有他们了！ 　　文森特感觉到了肩上的重担，此刻支持他行动的不仅仅是仇恨，还有责任与正义感。 　　就像他从前帮助教区民众除魔一样，那是发自内心的善良……总有些东西，要高于仇恨。 　　文森特默默握紧拳头，心态发生了些许转变。 　　林介沉吟道：“那么现在，还是需要从梣树商会入手……我刚才从绮莉那边得到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他把康格里夫暗中拦截货物，极有可能背后有人指使的情况说了一遍。 　　如果能够知道那批货物的去向，或许就能知道穹顶教会究竟想要做什么。 　　克劳德回过味来，得知通讯仪另一边是梣树商会的绮莉时，眼神有些像是看见了金主爸爸……情报科40%的经费都来源于梣树商会，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金主。 　　当初秘仪塔刚刚因为王尔德对书店产生怀疑的时候，就算是觉得这里可能是黑巫师的据点，也一样因为梣树商会挂牌的背景而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地进行搜查。 　　可见，就算是正义事业，缺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当然，现在他更加期待绮莉能够带来更有用的线索。 　　林介重新拿起通讯仪，道：“绮莉，刚才都听见了吧？” 　　绮莉应声道：“听见了。” 　　她的语气有些兴奋，活物啊，穹顶教会这次的事情可太有趣了，而听那边其他几个人说话，似乎是打算要推翻穹顶建立新教。 　　这件事情绮莉举双手双脚赞成。 　　因为原本穹顶教会作为一个老牌势力，一直是和同样老资历的其他梣树商会分会以及罗尔资源关系密切，之间常有往来。 　　绮莉掌管的梣树商会分会虽然也有大量的仓库储备，但奈何人家不选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有一点办法。 　　绮莉也因此缺失了一条财路。 　　但是如果建立新教，而且是林老板的客人建立的新教，如果真的能够取代穹顶教会，那么对于绮莉来说，就是掌握合作垄断权的绝佳机会。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来到书店了。 　　通讯仪两边都怀揣着深切的期待，各自在等待中，继续进行调查。 　　而文森特在莫恩的帮助下，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传教活动…… 　　…… 　　穹顶教会，中央教堂。 　　一批教士正在等待教宗的召见。 　　他们都蒙着眼睛，但神情却仍旧能看出异样的振奋和激动，脸都兴奋地通红。 　　这些教众大多都是像文森特一般的普通神父乃至一般教士、修女，平常最多能接触到的，就是在新使徒上任期间接受对方的简化洗礼仪式，算是见过使徒。 　　而圣女和教宗，就只有每年的神诞日祭祀时，才能远远地看见一眼。 　　他们的心中对于教宗的仰慕之情，是对于领袖的崇拜，对于偶像的憧憬。 　　现在作为卑微的普通的教众，能够面见教宗，简直是天大的殊荣，一个个全都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之情，脸红脖子粗，甚至有人浑身颤抖。 　　美丽的圣女大人就在旁边看着他们，面露温柔的微笑，语气轻柔地报出几个名字：“这几位先跟我进去吧，剩下的先等一会儿。” 　　“是！” 　　那些被叫到名字的教士和修女立刻应声，在胸口画出弦月弧度，跟着进入内室。 　　蒙着眼睛的他们看不见，自己涨红的脸颊和脖子上，隐约爬过扭曲蠕动的长条痕迹，像是血管，又像是……虫子。 第164章 请您降临吧 　　那一批被叫到名字的教众依次安静地走入肃穆的内室。 　　虽然内心紧张又激动，但是最基本的礼节却仍旧要严格遵守，毕竟这里是穹顶教会最为神圣的地方，供奉着所有的圣物和历代教宗的雕像。 　　一般情况下，只有教宗和圣女才能进入这里，连七位使徒都不可轻易进来。 　　他们虽然并不知道叫自己过来做什么，但心中已经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自豪和骄傲——能进入到中央教堂内室，就足够这些身份普通的教众吹一辈子。 　　内室当中。 　　中央的白色祭坛之中供奉着银色胚胎，四周的壁龛上是历代教宗雕像还有其他一些圣物。 　　威严肃穆。 　　而头戴着精致的高耸白帽，身披华丽衣袍，手中还拿着金色权杖的教宗，就站在祭坛前的台阶上俯瞰众人。 　　罗德尼看着下面整整齐齐跪下来行礼的几排教士，脸上露出了惯用的慈祥笑容，用苍老的声线温声道：“都起来吧，不用太拘束，凡是月亮庇佑的子民，就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一视同仁。” 　　教士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心中的紧张情绪都被一种无形的心灵上的力量轻柔抚平，对于教宗的崇拜和景仰顿时更深了。 　　罗德尼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众人，当看到他们脸上和脖子上隐约浮凸蠕动的痕迹时，笑容更加深了。 　　他走了两步，提高了声音：“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将你们叫到这里来。” 　　教士们没有答话，也没人敢答话。 　　虽然教宗大人是如此的仁慈和蔼，但是这只能让他们心中更加尊敬和诚惶诚恐，并不能削减距离感。 　　罗德尼也并不打算让他们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这里是教会最神圣的地方，供奉着三件圣物和历代教宗的雕像，一般人根本无法踏足，而你们今天能够有幸进入这里，是因为你们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共同点。” 　　与众不同的共同点？ 　　这似乎有些矛盾的话语让下面站着的数十名教众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但在穹顶教会之中修行的日子乏善可陈，并没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立刻就有人联想到了最近自己身上唯一的不同之处。 　　其中一个教众神情激动，小心翼翼地道：“教宗大人，是因为‘圣月脑’吗？” 　　罗德尼点了点头，笑容不变：“是的，首先我需要告诉你们，‘圣月脑’的真相。” 　　他转身绕着祭坛踱步，伸手轻轻抚摸着银色胎盘，低声道：“‘圣月脑’名义上是有助于冥想的辅助物，但实际上，是用来筛选资质的，其主要原料，正是来自圣物……你们从第一次使用‘圣月脑’开始，就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你们身上的变化，直到现在。” 　　教众们听见自己被监视着，心中却没有任何抵触，只有自己竟然一直被上层注视的欣喜，所有的情绪全都被下一句话所点燃—— 　　“恭喜在场的各位，你们是幸运儿，是被选中的人。” 　　罗德尼高声道：“今天，你们将有幸，拥有一次接触圣物的机会！” 　　接触……圣物？！ 　　在场所有的教士听见这句话，全都怔住了，神情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变成了极端的狂热。 　　简直如同做梦一样，他们竟然不仅能够踏入内室，还能够接触到圣物，这简直像是平民突然有机会进皇宫亲手摸一摸龙椅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梦幻感。 　　而圣月脑的制作材料，竟然就来自圣物，岂不是等于，他们现在体内就存在着圣物，天啊，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殊荣！ 　　一瞬间，他们全都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围，对教会和月亮的信仰达到了巅峰。 　　随着第一个跪下去的教士，其余教众齐刷刷伏倒下去，虔诚念诵着洗礼词。 　　罗德尼微笑道：“月亮会永远庇佑你们。” 　　“现在，都过来吧……” 　　被这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情绪无比高涨的教士们，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敬爱的教宗，只说了“圣月脑”筛选资质，却根本没有说筛选什么资质，又为什么要筛选，筛选出来的人为什么要接触圣物。 　　他们在圣女的引导下，怀着一颗虔诚狂热的信仰之心，在祭坛四周围成一圈，将手伸向了中央的银色胎盘。 　　正好七人。 　　当所有人都按住胎盘不久后，胎盘顿时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中，隐约有着迷幻一般的斑斓色彩。 　　罗德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 　　他抬起手，手指上赫然带着三件圣物之一的“古老戒指”，念诵起咒文：“遵循古老的誓约，望月之时，沉睡的月之子将在此地复苏，胎盘、胎儿、胎宫齐备，通道建立，请月亮睁开眼睛，请月亮伸展躯体，请月亮呼吸。” 　　他连念七遍，每次都用不同的月相。 　　每念一遍，从中央祭坛，就会亮起一圈复杂的符文向四周扩散，迅速蔓延过整个内室，最后在呈现圆形的天花板最中央汇合消失。 　　最后一遍结束之时，整个内室都被发光的符文所覆盖，而只有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俯瞰整个内室的格局，就会发现它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子宫形状。 　　整个中央教堂的内室，根本就是一个完整的大型祭坛！ 　　那七个教士在光芒中央，已经动弹不得。 　　那胎盘散发出的奇特银光宛如活物，将他们的身躯缠绕住，只留下疑惑、惊恐无比的表情。 　　“怎、怎么回事？！” 　　那个唯一敢开口的教士，此刻茫然而艰难地说了一句话，他脸上的蒙眼布在挣扎之中落了下来。 　　罗德尼没有理会，只是道：“可以开始了，请您降临吧。” 　　那教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传来了极其凄厉的惨叫声。 　　他无法转头，只能竭力把眼珠子转向那边，余光之中，印着一副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被光芒所钳制的一个修女，全身迅速像充气般肿胀，密布血丝，就好像充满了脓黄水液的红气球，皮肤上时不时凸出一道道蠕动的痕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皮肤和血肉之间游弋。 　　这些蠕动的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看上去足足有数百条，它们攒动着，拥挤着，蚕食着，修女在惨叫中变成了装满这些触手的人皮囊，变得奇形怪状，直到她瞪圆的眼睛从眼眶中被挤出来啪嗒落在地上，才彻底没了声息。 　　这同时，也是这个教士此生看见的最后画面。 　　他感到剧痛袭来，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肚子已经裂开，肠子好像活了，在其中疯狂地扭动…… 　　隐约间，他看见自己的肠子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 第165章 同一个梦 　　罗德尼微笑地看着祭坛四周站立着的七位“幸运”教士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血肉，放射状和喷溅状的血迹几乎把整个白色祭坛都染成了鲜红色，不断滴落，各种活化的器官在地面上扭动。 　　这幽闭的内室之中，瞬间充斥着刺鼻恶心的血腥味，四周注视着中央的教宗雕像也似乎从肃穆变成了诡异。 　　“嗬嗬……” 　　那些脸上充满了恐惧夹杂狂热神情的教士们，在挣扎之中双目渐渐无神，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罗德尼走到祭坛旁边，目光激动地看着唯一一个还能勉强站着的教士。 　　以被唤醒的圣物“沉睡的月之子”为主材料制成的圣月脑，逐渐把宿主改造成适合神临的巢穴，无论是肉体或者精神。 　　这就是“胎儿”。 　　中央供奉着的银色胎盘，不用说，就是“胎盘”。 　　整个内室，则绘刻满了符文，本身即一个子宫形状的祭坛，这是“胎宫”。 　　当“胎儿”、“胎盘”、“胎宫”三者同存，“神”就能够在“胎儿”之上诞生！ 　　罗德尼的神情充满了贪婪和陶醉，这是真正的，被人信仰了上千年的神祇。 　　今天，祂将真正地从梦境来到现实世界，真正地被人用目光顶礼膜拜！ 　　“噗嗤！噗嗤！” 　　那教士的胸腹之中“生长”出了数十根狂舞的触手，正扒拉着他的躯体两侧，似乎正在把更深处的延伸出这些触手的源头给“拽”出来。 　　“咯……” 　　那教士口中不断吐出鲜血，两只手不停地胡乱挥舞，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坚持了整整十五分钟，最终却只能无力地跪倒下去。 　　而他一倒，那些触手也好像没有了动力，不久之后便齐齐啪嗒啪嗒摔在地上，仔细一看，这些血糊糊湿漉漉的触手还有些像是肠子。 　　四周恢复了寂静，除了满地尸体之外，就只剩下了罗德尼和圣女两个活人。 　　罗德尼一开始还仍旧紧紧盯着那地上的尸体，目光期待，但随着时间过去，他脸上兴奋扭曲的笑容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失望和愤怒。 　　全都死了，这说明……没有一个人承受住了月亮的降临，他们全都失败了！ 　　“砰！” 　　他猛地一砸祭坛，挥手将在旁边侍立的圣女招来，面无表情地道：“雪莉尔，去叫下一批进来。” 　　“是。”圣女退出去，露出温柔神圣的笑容，挑选下一批进入内室。 　　没关系，没关系的……罗德尼走上祭坛抚摸了一下发出婴儿啼哭声音的躁动胎盘，地面上的鲜血和各种器官被白色的祭坛吸收，什么也没有剩下，又是干干净净一片。 　　还有那么多的“胎儿”，总会有一个幸运儿的。 　　“时间不等人，看来，是时候大规模推广圣月脑了……” 　　罗德尼喃喃自语。 　　…… 　　安妮·塔特尔，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有一个开面包房的丈夫，两个孩子。 　　晚餐时间，她哄着孩子吃饭，听见电视机上传来了报道声：“近日，穹顶教会一神父叛教，并利用不知来路的炸药，炸毁了两座教堂，伤亡人数高达一千七百人，其中包括了该神父的洗礼人兼抚养者，仁爱小教堂的神父泰伦斯。” 　　“相信第七教区的民众对于泰伦斯老神父并不陌生，他是……然而，作为被抚养者的文森特，却竟然恩将仇报，泯灭了人性，在叛教之后直奔仁爱教堂，杀死了……” 　　“啪！” 　　安妮皱起眉头，拿过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她已经看过这类似新闻至少三遍了。 　　“唉。” 　　她叹了一口气，文森特神父曾经帮助过他们家，因为有段时间家中的阁楼和墙壁之中经常发出异响，怀疑是恶灵作祟。 　　但后来请了文森特神父来看了之后，发现其实是因为经营面包房的缘故，家中常常有许多面包屑和其他的甜品，导致老鼠滋生之后躲在了墙壁的夹层和阁楼上。 　　文森特神父帮忙把墙壁夹层打开，又清理了阁楼，把那些老鼠全都赶了出去。 　　虽然是做了一些貌似和本职工作一点都不相干的事情，但那个温和有礼的神父还是笑呵呵地说凡是月亮照耀之处，就是他们需要为信徒服务的地方。 　　安妮至今忘不了刚清理完阁楼，灰头土脸的神父拿出一瓶除鼠药开玩笑说这就是圣水的样子。 　　如此善良体贴的文森特神父，怎么会做出炸毁两个教堂，杀死自己的抚养者这么残忍恐怖的事情？ 　　她不愿意相信文森特神父是这样的人，但对于穹顶教会的信仰又让她摇摆不定。 　　安妮摇摇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日常生活的辛劳已经足够她操心了，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太遥远，就算她愿意相信，也有心无力。 　　“妈妈妈妈……”两个孩子又开始拽她的衣服了，拉着她去玩。 　　“好好好。” 　　安妮把两个小家伙安抚好，与对面的丈夫相视一笑，在这平淡且温馨的氛围之中，像往常一般收拾、睡觉。 　　…… 　　“这是哪？” 　　安妮怔愣地看着四周，安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夜幕深沉，很远的地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 　　但她还记得自己应该已经睡着了，所以……这是在做梦？ 　　安妮茫然地走了几步，隐约感觉有些熟悉，抬头看见了仁爱教堂的牌子。 　　仁爱教堂？！ 　　她想起来了，这里不就是泰伦斯神父主持的仁爱小教堂附近的街巷吗？ 　　新闻里说的没错，第七教区的民众对于泰伦斯老神父并不陌生，就像安妮这种年纪的人，以前小的时候如果生了什么病，第一时间都是到仁爱教堂来治疗的。 　　模糊的记忆顿时清晰了起来，安妮下意识地想上前敲门。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旁边拐角处就窜出来了一个人影，把安妮吓了一跳，又躲了回去。 　　她目光一怔，看见那个人踉跄两步，倒在了门前，浑身焦黑，满是鲜血，抬起来的脸上两个血窟窿分外恐怖，但这张脸安妮却认识。 　　文森特神父！ 　　安妮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但接下来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 　　…… 　　隔天。 　　安妮一大早上就起了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但那梦里如死神一般索命的残月使徒，死去的泰伦斯老神父，在火中无声哭泣的文森特神父，都令她难以释怀。 　　一个胆寒的恐怖猜想在她脑海中徘徊，难道……这才是真相？ 　　“哇！妈妈救命，好可怕！” 　　孩子惊醒过来，哇哇大哭，语无伦次地向她诉说着噩梦。 　　安妮听得毛骨悚然，虽然孩子的语言多有偏差，但是大致上，竟然和她所做的梦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是巧合！ 　　难道是文森特神父的怨灵？但梦境之中文森特神父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这是他叛教的原因吗？另一个教派…… 　　梦里的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安妮带着孩子走出门，看见了在客厅里坐着的丈夫，那失神的表情让她心中一动，走上前试探道：“乔治，你也做了那个梦吗？” 　　乔治一愣，然后脸色骤变，看了看妻子孩子：“你们也梦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股寒意在背后蔓延。 　　乔治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先不要慌，也许我们应该找教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的，穹顶教会还靠谱吗？ 　　“叮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安妮走过去接起，是她的好友阿西娜打来的。 　　她也是穹顶教会的信徒，并且曾经接受过文森特神父的帮助。 　　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语气犹豫：“安妮，你……你们有没有做那个梦？” 第166章 今晚书咖见 　　听见阿西娜这句话，安妮几乎是瞬间头皮一麻。 　　“你们有没有做那个梦”这句话，至少有两层非常明显的意思。 　　第一，她用的称呼是“你们”，说明指的并不是安妮一个人，而是他们一家人。 　　第二，她说的是“那个梦”，就是特定的某个梦，而且是同一个梦。 　　总结起来，也就是说阿西娜知道，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认定安妮一家昨晚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但最难以理解的、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安妮发誓，距离她醒过来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而且她确定自己并没有在恍惚当中做出别的可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动作。 　　除非阿西娜在她家装了监控……但现不说阿西娜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监控，也不可能瞬间确定这件事情啊！ 　　一个更加荒谬绝伦的猜想在脑海之中浮现，安妮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阿西娜，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阿西娜从安妮的语气当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立刻激动地道：“你们是不是也梦见了仁爱教堂，神父，文森特和老神父，还有那个死神，那场大火！”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安妮几乎可以想象到好友现在唾沫横飞的样子，但现在更需要在意的是阿西娜的话语内容。 　　“也”字！ 　　她也梦见了那些东西，一样的梦！ 　　“是的。” 　　安妮感受到了身体的颤栗，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道：“我，还有乔治，两个孩子，都梦见了这个梦。” 　　然后，她听见阿西娜接着说道：“我也梦见了，不光是我，还有保罗！” 　　保罗是阿西娜的丈夫。 　　安妮感觉事情大条了，这已经绝对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难道真的是文森特神父的怨灵……但教会的通缉令一直公开悬赏着，这说明文森特还没有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对面的阿西娜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慨：“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妮抓紧了电话，问道：“你打电话过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打求助电话给熟人是正常的选择。 　　但是通常按逻辑想，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自己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而不是问朋友你是不是也做了这个梦。 　　能这么有指向性地提问，阿西娜应该是了解到了关键的信息！ 　　阿西娜压低了嗓音，带着些故作神秘：“不止是我和你，还有至少上百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做了这一个梦！” 　　上百人？！安妮瞳孔一缩，这个数字太惊人了，她连忙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别人告诉我的，他们现在正在准备秘密把已经知道的，做了这个梦的人召集起来商量事情，我还听说做这个梦的，都是曾经被文森特神父帮助过的。” 　　阿西娜道：“你说，会不会那个梦里是真的？” 　　安妮反问：“秘密聚会，商量事情？什么时候，哪里，多少人，他们想要做什么？” 　　“今晚6点在23号街道新开的一家书咖，他们说估计只有几十个人响应。”阿西娜嘟囔道：“至于想要做什么，这我怎么知道……” 　　她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但是我听说，有一个中央警署的警察，说他知道一些关于穹顶教会的内部消息，和文森特神父的事情有关系。” 　　安妮心中一跳：“中央警署的警察也参加了这个聚会？” 　　“是啊！” 　　阿西娜道：“所以我现在真有些相信那个梦了，文森特神父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嘛。” 　　她问道：“所以……你去吗？” 　　安妮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己的丈夫，道：“我再想想。” 　　她隐约有种预感，这个选择非常重要，也许将会对她整个人生产生巨大的影响。 　　阿西娜道：“好吧！你先想一想，想好了和我说，我已经报名，而且当上负责人了哩！我对23号街道那里可熟了，经常去那家音像店买碟片，隔壁的书店阴森森的一点生意都没有，没想到现在音像店变成了书咖……” 　　安妮听着朋友的喋喋不休，显得心事重重。 　　…… 　　实际上，安妮和阿西娜的估计错的离谱。 　　在这个晚上做了同一个梦的又何止是几百人，文森特借助莫恩的力量将梦境扩大到了极限，所有和他有过关联的人全都被囊括在了梦境的范围之中。 　　而在这十几年的神父生涯当中，他帮助过的人（通常每次帮助的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竟然足足有三千人之多。 　　“他们之中，大概有一千个人会选择相信，剩下来的里面一大半会将信将疑，一小半会选择默不作声，还有几个人，会选择向教会进行汇报。” 　　文森特通过梦境将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对情况作出了估计。 　　全都在预料之中。 　　这一千个人就将会是新教的初始教众。 　　但是他不可能直接领导这一千个人，因此挑选能够传播教义的“使徒”成为了必要的环节。 　　没错，即将在副店书咖当中举行的秘密聚会，就是他们为了挑选使徒所设计的。 　　那几十个参与者当中，最终将产生十位太阳神教的使徒。 　　那个所谓的中央警署的警察，由秘仪塔的骑士友情出演。 　　而即将公布的真相，自然就是他们整理出来的能够扳倒穹顶教会的资料。 　　文森特从梦境之中离开，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是克劳德。 　　后者刚刚从那个扮演着内鬼的下属那里接到汇报，把决定参加集会者的名单和资料递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接下去，就看你的表演了。” 　　文森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不会让林老板失望的。” 　　…… 　　绮莉心情雀跃地在道路上蹦蹦跳跳，背着手哼着小曲，白色的裙摆转开飘逸的弧度。 　　“芜湖~” 　　她脚步轻盈地越过路上的一处坑洼，回头催促道：“快点快点，贝拉你快点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林先生重逢啦！” 　　绮莉眉眼弯弯，嘴角一颗小虎牙格外可爱，让她本来就稚嫩的外表更加娇憨。 　　贝拉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精致皮箱，优雅地跟上来无奈地道：“主人，林先生又不会跑掉，您先冷静一下。” 　　绮莉叉着腰，仰头道：“我才不要冷静，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很想他。” 　　她的目光落在手提箱上，嘴角翘起：“我的礼物一定是最棒的，最无与伦比的，一定能让他感受到我炽烈的感情！” 第167章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沉稳可靠的女仆长贝拉微笑地看着面前斗志昂扬的主人，提着沉甸甸的箱子跟了上去。 　　漆黑的箱身之上，隐约闪过复杂绚丽的暗红色符文暗纹，昭示着其不平凡之处。 　　这些符文，与白狼存放原始配方的黄铜盒子上面绘刻着的符文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只是还要更加高级，并且增加了不少具有针对性的符文。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封印法阵，用来防止其中的物品泄露气息以及更好地保存。 　　而且手艺精湛，必然出自高级白巫师之手。 　　贝拉自然知道绮莉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她精心准备了三年的礼物，纵使以梣树商会的财力和底蕴来看，也属于价值不可衡量的旷世奇物。 　　相比于这个箱子当中的东西，之前差遣管家顺便赠送的厄运硬币，的确仅仅是一份能当做开胃前菜的小礼物，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像林老板这样疑似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恐怖存在，这份礼物的分量也绝对足够重了。 　　走出巷子，绮莉突然停下脚步，欢快的神情也凝滞了下来，目光犀利地看向了书店对面的街道。 　　这里之前遭到“煤气爆炸”——当然，超凡者们都知道是精灵大贤者和赤教领袖的战斗造成的余波——变成了废墟，现在已经重建了起来。 　　从规模上看，比以前那些稀稀拉拉的破旧民居和商店要好上不少。 　　当然，绮莉并不在意这些。 　　她犀利的目光落在施工警示牌上。 　　那黄澄澄十分醒目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罗尔资源开发公司”八个大字。 　　这代表着，这片书店正对面的施工地，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承包的工程。 　　“罗尔资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种偏僻得和贫民窟只差一线的地方，他们不是一向不屑于进行开发的吗？” 　　绮莉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感到不对劲。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某天日常巡查一片原本只有自己知道的绝对隐秘的独属宝藏地，旁边突然来了一群大摇大摆扛着锄头的地精…… 　　而且等她再定睛一看，就发现这群地精不仅已经把不远处一大块地方圈起来，而且还有模有样搞起了开发，距离自己的宝藏地只有一线之隔。 　　简直令人心脏骤停。 　　绮莉握紧小拳头，盯着那块警示牌，恨恨咬着牙：“可恶，我前段时间忙着调查康格里夫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现罗尔资源的动作……这群地精绝不可能无的放矢，做没有利益的事。” 　　“这片区域我早就调查清楚了，根本没有商业价值，所以真正能够吸引到罗尔资源的……就只有林先生了。” 　　以绮莉的敏锐和才智，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私藏了多年的宝藏地，已经被这群丑陋的绿皮地精给觊觎上了啊！ 　　“要不是我不想打扰到林先生，这里还会有罗尔资源的位置？该死！” 　　绮莉气急败坏地跺脚，可惜矮不隆冬的娇小身材一点也没有威胁性，看上去只够跳起来敲人膝盖。 　　贝拉依旧保持微笑，纵使自家主人突然冒出了地精之类的奇异比喻，也淡定自如，微微俯下身道：“主人，要我去查一下工程发起人和负责人吗？” 　　“呼呼……” 　　绮莉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好半天才消气，冷哼道：“查！” 　　“给我都查出来，想和我抢东西，就算是罗尔资源也没门！” 　　“是。” 　　绮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抬起下巴道：“不管如何，我才是和林先生认识最早的，而且，今天的这件礼物，林先生一定会非常满意，不是这些偷偷摸摸的雕虫小技能够比的。” 　　哼，妄想能够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接近林先生，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林先生，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开书店的，毕竟他对于扮演书店主人这项活动十分热衷，堪称是最大的兴趣爱好。 　　如果连这兴趣都被人为干预，比方说假惺惺地派人假装客人进入书店，这样的行为是肯定会被林先生严厉惩罚的。 　　绮莉的心情又重新美丽了起来。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书店门口，伸手放在了门上微微用力推开。 　　这一个瞬间，绮莉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都要飞出来了。 　　时隔三年，她终于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她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也是一切的起点。 　　“叮铃。” 　　熟悉的铃铛声音响起，令绮莉甚至感到眼眶有些湿润，浑身轻轻一颤。 　　门扉打开，书店之中的一切映入眼帘。 　　店内昏暗的光线照亮了放满书籍的书架，远处掩映一半的楼梯，近处的柜台，还有正在整理书架上书籍，手里拿着一本书翻阅的黑发年轻人。 　　一切与三年前几乎别无二致。 　　“唰啦……” 　　林介翻过一页书，抬头就看见了呆愣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眼眶发红的小姑娘。 　　“绮……” 　　他脱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姑娘风一样蹬蹬蹬奔了过来，一头冲进他怀里。 　　“砰！” 　　头和胸膛接触，十分扎实的声音。 　　林介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绮莉，隐约感觉胸口闷痛，暗道这要是换成一般疏于锻炼的死宅，怕是得被当场撞倒。 　　这小小的身体真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他一边拍了拍紧紧抱住自己的绮莉的背，一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心里却是想着，这小姑娘和三年前真是一点也没变。 　　原本以为三年时间已经学会了独当一面，没想到还是一个爱哭鬼。 　　绮莉抱住林介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唰一下有些窘迫地后退两步，捏着自己的裙子支支吾吾，十分忐忑：“林先生，对不起……” 　　虽然她自诩和林介认识时间最长，但是这样的举动也已经僭越，过于亲密了。 　　她有些担心林介会生气。 　　林介哑然失笑，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没关系，好久不见了，绮莉。” 　　绮莉看着他的笑脸，心脏狂跳，头晕目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幸好贝拉随后走进书店，将手中的黑色手提箱恭敬地放在了柜台上，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身道：“林先生，如约拜访，些许冒昧之处还望见谅，这是主人备下的一份薄礼。” 　　林介走回柜台后面，看着那漆黑的皮箱，形似无数电视剧之中出现过，装着满满一叠叠纸钞的现金箱。 　　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来就来嘛，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第168章 古龙心脏 　　林介对于这个沉甸甸的黑色皮箱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点点兴趣都没有。 　　他也完全没有期待绮莉打开箱子的皮扣，啪嗒一下弹出几乎塞不下的现金，纸钞飘落在地上的幸福画面。 　　倒不是说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圣人，这就纯属扯淡。 　　只是他和绮莉三年不改的交情，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谈钱伤感情。 　　毕竟，礼物不礼物什么的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人来了、心意到了就行。 　　大家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多年的感情尽在不言中。 　　这样的氛围就挺好。 　　林介搓了搓脸，把自己过分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伸手把箱子往旁边挪了挪，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他推动箱子的瞬间，感觉到了箱子的分量十足，沉到有些过分。 　　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疯狂上翘的嘴角。 　　绮莉刚坐到柜台前的高脚凳上，还没坐稳，闻言立刻眼巴巴地望着他道：“这是我精心准备了三年的礼物，请您务必收下。” 　　“这……”林介为难了大概0.5秒，最终在绮莉的眼神下退败，放弃了三推三让的装模作样，无奈道：“好吧。” 　　他不由得感叹真是个实诚孩子，这里面不会是她这三年来的积蓄吧…… 　　林介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收小孩子压岁钱的家长一样，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绮莉顿时开心起来，眉眼弯弯，认真地道：“您当年改变了我的命运，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无论用什么方式，用多么贵重的礼物，都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我只能尽我所能，来让自己安心罢了。” 　　“您不用担心，礼物虽然贵重，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是有些麻烦而已，只要您能够高兴，我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林介的神情。 　　确认他的表情其实是高兴和期待，只是比较内敛克制之时，绮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次的礼物果然对林先生的胃口，他很喜欢！ 　　绮莉挺起胸脯，有些骄傲，她就知道自己绝对是最了解林先生的那个人。 　　至于林介一副已经明白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的神情，绮莉觉得完全理所应当。 　　毕竟是林先生，这出自毁灭级白巫师的符文封印必然形同虚设，如果不是，那才是真的奇怪。 　　贝拉在一旁眼神有些无奈，暗自叹了一口气。 　　主人啊主人，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让林先生感受到自己炽烈的感情，转眼就都忘了，反而还谦虚了起来，这可不行啊，不明说的话，没人知道的…… 　　但是女仆长想到一半，看了看已经沉浸在幸福之中，美滋滋的绮莉，摇了摇头，唉，算了，没救了。 　　林介微笑道：“我很高兴，不过……就这一次，之后我不会再收你的礼物了，除非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当我帮了你，这样可以算作等价交换。” 　　绮莉太依赖和信任他，把他看得太高，这不是件好事，容易陷入偏执……适当地还是需要拉开一下距离。 　　当朋友还行，要是这小姑娘把他当上帝，那就完了。 　　至于现在，嗯……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绮莉的表情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想想她现在在梣树商会的地位，大部分的事物，对她来说，确实应该是“有点麻烦”这个程度。 　　而且沉稳可靠的女仆长贝拉，神情上也并没有异常。 　　所以这次，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这礼物了。 　　绮莉乖乖地哦了一声，心里愈发开心起来。 　　林先生这句话，表面上看似是拒绝送礼，有些公事公办的冷硬意味。 　　但实际上，却是在说以后她有困难也可以来找他，他不会拒绝，这承诺可是极大的殊荣。 　　试问谁不知道，林老板几乎无所不能呢？ 　　看来这一次林先生是真的很高兴了。 　　绮莉趁热打铁：“您把礼物拆开看看吧，我准备了好久呢，如果您不满意，我还能试着找到其他的奇珍异宝……” 　　她想起林介刚才的话，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我来还有一本书要请教您，希望您帮忙破译，所以，我应该再送一次礼物的。” 　　林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照理来说应该是他帮一次忙，绮莉可以选择给礼物作为感谢，现在怎么好像成了绮莉给礼物作为酬劳，拜托他做事情。 　　要说两者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前者可以白嫖，而后者必须付费。 　　林介总觉得，拥有霸总属性的绮莉，似乎有些热衷于给他刷礼物，就好像这样能够提升好感度一样…… 　　咳，好吧，他承认这确实能够提升好感度。 　　“你有心了，不过送礼也大可不必这么频繁，我还是更喜欢书籍或者文化方面的东西。” 　　林介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那漆黑皮箱。 　　贝拉立刻恭敬地道：“我来吧。” 　　林介点点头，贝拉伸手，用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打开了那个皮箱的锁扣。 　　花里胡哨……林介心里忍不住吐槽。 　　不过毕竟箱子里的东西贵重，需要这么复杂的锁也是十分正常的。 　　林介怀揣着期待，看着女仆长打开了皮箱。 　　“啪嗒！” 　　和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声音。 　　然而林介却看着皮箱当中的东西，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沉思。 　　情况和他想象的，有那么一点差距。 　　箱子里的东西确实是一叠叠的，不过并不是一叠叠的钞票，而是一叠叠的石头……没错，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完整的化石！ 　　这一整块苍白的石头呈现细密的阶梯状，带着宛如鳞片和血管一般的纹路从中间呈放射状层层扩散，最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枚宛如心脏般的完整化石。 　　林介惊了。 　　完整的软组织器官化石？！ 　　绮莉介绍道：“这是一枚来自第一纪的古龙心脏。” 　　根据阿兹尔的历史，第一纪距今整整一亿年，也就是说，眼前这块化石，来自一亿年前，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完整软组织器官化石，靠，这玩意儿不该放在博物馆里吗？ 　　林介嘴角抽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面前这东西，不管从价值还是震撼程度，都比一箱子钞票来得高得多。 第169章 林老板的身份 　　不，甚至这都根本不可能公开展出，这种珍惜玩意的价值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没人能给它估价，它也不可能拿来卖，所以不存在市场价这个东西。 　　难怪就连绮莉说自己花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准备这个礼物…… 　　别说是梣树商会，就算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想要拿到这枚心脏，恐怕也不容易，这不仅得有钱，还得有权。 　　林介看着面前这苍白的化石，哭笑不得，心道难怪刚才感觉那么重，原来巷子里装着的是石头。 　　这一整块化石大约半米见方，应该早就做过精心处理，中间位置的心脏十分清晰，每一根血管都纤毫毕现，向四周蔓延开。 　　林介目测这心脏起码比他的头要来的大。 　　他心里想的是原来异世界也是有发现恐龙化石的。 　　因为诺金独特的上下城区分层关系，上城区完全位于地面以上，和下城区彻底分离，地下资源的开采几乎全部被罗尔资源开发公司垄断，在地下有什么发现，自然也只有罗尔资源的人才能知道了。 　　以至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来源理论也十分混沌落后，也并没有什么恐龙之类的，甚至就连化石都很少。 　　林介眼前这个化石，可能还要比他想象的再贵个几十倍。 　　不过就算不提其价值，这处理过后的苍白心脏化石，看上去确实栩栩如生，本身就足以被称为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甚至因为过于精致，会让人产生一种它还能剥开那层实质外壳继续跳动的错觉。 　　这心脏应该是从某一具完整的化石尸骸之中单独剔出来的，这工艺技术也不简单，可见绮莉是真的花了大心思的。 　　绮莉转头看向林介，目光期待：“这份礼物，您还满意吗？” 　　在超凡者才能了解的历史之中，如果说第三纪是人类的时代，第二纪是精灵的时代，第一纪是巨人的时代，那么原初纪就是古龙的时代。 　　在第一纪的巨人王国时期，古龙还存在着，但是已经十分稀少。 　　等到第二纪无火时期到来之后，古龙就彻底消失，没了踪影，只留下它们遗留下来的骸骨，成为了一种珍稀的施法和铸造材料。 　　越是古老，其中蕴含的力量就越大。 　　原初纪太过遥远，那个时代的古龙就算有遗体，依靠他们现在的开发手段，也还无法到达所在的土层，因此绮莉选择了第一纪的古龙化石。 　　而且，送的恰恰是一颗“心”，这其中蕴含的暗示，不言自明。 　　这我难道还能说不满意吗？ 　　送化石当礼物，这已经和送原子弹当烟花差不多一个级别了吧，就nm离谱。 　　林介心中吐槽着，但表面上自然只能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对于我而言，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或许对于有的人来说，它不过是一块石头，但在我看来，它实际上象征着地理历史的变迁，弥足珍贵。” 　　绮莉暗暗睁大眼睛，竟然会有人觉得古龙心脏只是一块石头吗？！ 　　就算是神明级的巫师，面对这样一份完整的古龙心脏，也会渴望拥有啊，会有谁竟然把它当做石头。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难免显得狂妄自大又没见识。 　　但既然是林先生认识的人，应该确实会有这样出乎意料的心气高而且绝对是有着相匹配实力的存在。 　　然后她又听见后面的话，才发现原来在林先生眼中，这心脏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似乎也微不足道，是它“象征地理历史的变迁”，才让它有了价值。 　　绮莉顿悟。 　　对哦，在林先生这种实力的存在面前，这些施法道具其实也就是各色不一样的玩具罢了。 　　而且说不定林先生都直接见过活的古龙，死的就更加不在意了。 　　所以唯一的价值，也许是让他怀念一下过去……这古龙心脏，正是历史的见证者，似乎倒是歪打正着。 　　“不过。” 　　林介尽力露出自己很满意的笑容：“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它是绮莉送的，这是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虽然他更希望绮莉能够把这无价之宝变成有价之物，但是说实在的，对方前段时间就已经派人给他免费装修了一遍，现在花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才弄来这么一枚心脏化石。 　　这份用心，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他自然不可能拂了绮莉的意……纵使他感觉自己仅仅想象了一下这过程之中转化出来的金钱可能和化石年龄一个数字，就感觉自己肉痛得无法呼吸。 　　这都是钱啊！他要是有这些钱，哪里还会在这里开书店，早就舒舒服服过上每天舒舒服服躺着看书的日子了。 　　林老板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绮莉闻言，精致的小脸腾地变红，小声道：“您喜欢就好。” 　　贝拉对于自家主人已经彻底没辙，只要一接触林先生，理智和矜持立刻就消失不见。 　　唉。 　　贝拉暗暗叹了口气，主人都没有发现林先生语气之中微妙的失落。 　　这种仿佛失去了什么的落寞情绪，看向那古龙心脏过的眼神之中，更是透露出一种抓不住的心痛。 　　虽然林介掩饰得很好，而且这情绪并不浓烈，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 　　但是贝拉凭借自己多年的女仆经验，精准地读出了这微妙的感情。 　　她由此可以基本断定，林先生不仅仅是见过那些古代巨龙，更是必然曾经与古龙有着深厚的关系。 　　那些稍纵即逝的情感已经说明得非常清楚，他是在怀念过去的沧桑岁月，感怀回不去的旧日时光！ 　　一直以来，她们对于扑朔迷离的林先生有着许许多多的猜测。 　　其中最让她们感到好奇的，就是林先生的实力和身份。 　　实力已经差不多在之前几次出手的经历当中被证明至少是神明级，但林老板的身份却始终如同迷雾一样。 　　他凭空出现，没有过去的痕迹，就连现在的身份证件和店铺的信息，也都是当初绮绮莉为了报恩而帮忙做的虚假信息。 　　而现在，冰山一角终于显露些许端倪。 　　贝拉将砰砰跳的心脏控制住，如果林先生是从第一纪存活至今的老怪物，那么他的身份就有迹可循了…… 第170章 他是龙 　　贝拉心潮起伏。 　　她感觉自己似乎终于窥见了这个神秘莫测的书店老板，朦胧表象背后的一丝真相。 　　如果追溯到第一纪，那么首先林先生就不可能是人类，因为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大规模存在，甚至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其次也不可能是精灵，因为精灵诞生自巨人的尸体，是在巨人因为大规模战争衰亡之后才逐渐掌握了权利，成立了精灵王国，慢慢完全取代了巨人的存在。 　　在那段破碎的旧日历史当中，记录下来的具有绝对伟力的存在，最有名的就是四位原初女巫，但是这几位从来只以女性形象现身，所以基本可以排除。 　　其次就是古龙族群当中的几条赫赫有名的龙，比如象征着毁灭的灾厄之龙巴卡克，象征着智慧的源泉之龙菲利克斯，象征着以太的天空之龙丝普琳。 　　不过天空之龙也可以直接排除了。 　　因为她们带来的这颗化石心脏，正是来自天空之龙，这也直接证明了丝普琳早就已经死在了第一纪。 　　作为直接从以太之中诞生的龙类，它身上的所有部位都是非常珍贵且强大的施法材料，而心脏，正是它储存和转化以太的核心，其珍贵之处不言自喻。 　　其中蕴含着的以太之力就算是什么也不做，直接花一点以太引爆，也能直接炸死一个毁灭级。 　　不过想来，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暴殄天物，这心脏如果用来制作大型法阵的核心，或者是法杖之类的超凡物品，绝对能够大幅度增加实力。 　　除此以外，第一纪还有一些极其古老的元素生物存在，比如光元素大学者阿尔弗烈德…… 　　贝拉心中细数自己所知的那些第一纪伟大者，但是限制于自身所学，她感觉自己知道的还不够全面。 　　女仆长看着自家主人，暗暗下决定，要去好好调查一下第一纪的历史。 　　知不知道林老板的真实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是这类长生种，就根本不可能接受绮莉，因为这已经不单单是种族的问题，而是生命层次上的本质不同。 　　就像人类不可能爱上蚂蚁一样，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单恋。 　　“身为主人最佳的助手，就该负责及时让主人明白这一点，最大可能减少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 　　贝拉心中这样想到。 　　按照目前的迹象来看，林老板本身即是古龙的概率比较大，而从他的性格行为分析，不太可能是象征毁灭的灾厄之龙巴卡克。 　　开书店，善于引导人，富有智慧，全知全能……源泉之龙菲利克斯象征智慧，在传说之中掌握着藏有世间所有知识，几乎和书店主人的特征完全不谋而合。 　　不过根据贝拉所知的评价，源泉之龙也只有毁灭级，林先生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力量却远超神明级，仍然有待观察。 　　林介习惯性和绮莉客气了几句之后，突然莫名感觉这位仅仅见过两面，聊过几句话的绮莉专属女仆，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那种暗中带着些许地审视观察意味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可疑分子一样。 　　而反观她看向绮莉的时候，则是微微抿唇，看上去十分不忍。 　　这波林介熟啊，这不就是典型的“豪门小姐看上开书店的穷小子，贴身女仆为护门楣怒而准备棒打鸳鸯”八点档泡沫剧么。 　　林介挑了挑眉，虽然不至于真这么浮夸，不过绮莉花那么大代价送化石当礼物，估计还真会有不满的人冒出来。 　　如果贝拉打算阻止绮莉接触他，毕竟是出于对绮莉考虑，倒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会不会有拿一叠钞票甩脸的剧情……咳咳，他完全没有期待这种画面，他和绮莉的友谊是不能用金钱来收买的！ 　　嗯，穹顶教会多年来一直采用残暴的手段对待与自己为敌的异端，想必会有大量搜刮来的钱财……杀人抄家，这都是配套的，穹顶教会没理由不顺手牵羊。 　　就算没有，凭借穹顶教会那么多的信徒，每年购买赎罪券的钱都是一笔巨款，他们开设在各地的教堂，教宗、圣女、使徒们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钱。 　　如果这次能顺利把穹顶教会干翻，让文森特上位的话，以神父那善良敦厚的性格，这些钱肯定是首先拿出来做修缮各地慈善设施、救济贫民这种事情，但这些事情显然是用不完的。 　　所以剩下的赃款…… 　　就捐给梣树商会吧。 　　相信绮莉会用到正途上的，也算是还礼了。 　　林介这么想着，腰杆都挺直了许多，目光正好和贝拉对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善意微笑。 　　贝拉似乎吓了一跳，目光闪烁，林先生已经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了吗？ 　　他对我微笑的意思，难道是承认了吗……他果然是龙！ 　　林介已经收回目光，把化石箱子往旁边挪了挪，朝绮莉微笑道：“你不是说，这次来是因为有一本书看不懂想找我请教吗？” 　　绮莉脸上的红晕稍退，调整了一下表情，点点头正色道：“那本书藏在康格里夫的密室当中，保护得很严密。” 　　她转头，示意了一下贝拉，后者将书从裙下拿了出来。 　　裙下？ 　　林介心中冒出一个小问号，转念想了想，这种女仆裙应该很多口袋，放本书而已，嗯，不稀奇。 　　他拿过书，微微眯起眼睛，这本书封面上没有文字，浅褐色的封皮质感非常诡异，像是皮质，但是却比一般的皮革来的更加细腻和柔软，且带着一些浅浅的纹路，手指擦过的时候隐约有种触碰到肌肤的错觉…… 　　不，也许不是错觉。 　　林介盯着手里的书，心中一个非常笃定的想法冒了出来。 　　人皮书。 　　这是一本用剥下来的完整人皮做成的书。 　　林介能这么肯定，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为他从前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从前进行民俗调查的时候，也曾遇见过有着非常诡异习俗的村落，那个位于深山老林当中的村子，会取用死人背后的一块皮，做成一面人皮鼓。 　　每当村庄举行祭祀仪式时，每家每户，都会拿出家中的人皮鼓敲响，象征着召唤魂灵，接受村人祭拜。 　　这个例子，在他给老王的那本《仪式与民俗》当中也有提到过。 　　当时他出于研究目的和心中的好奇，试着向村民提出上手观察一下那人皮鼓，村民出于意料地热情答应。 　　当时那个触感，和现在他手中这本书的封皮，一模一样…… 第171章 人皮书 　　林介还没看书的内容，就先被这人皮封面给整得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有着制作人皮鼓习俗的村落，是出于对死者灵魂的敬重和思念，才取用刚死去不久之人的背部人皮制作鼓面，通过特定的祭祀仪式进行招魂。 　　他们相信人的灵魂是从背后离开身体，因此背部那一块的人皮就是人的灵魂前往阴间的门户，具有通灵的作用。 　　而且这些人皮都是由村中专门的老祭司执刀动手，业务纯熟，仪式感十足。 　　所以这种习俗虽然乍听有些诡异，实际上却是死亡文化的一种原始体现，并不会让人感觉过分难以接受…… 　　当然，这只是林介的个人见解，他毕竟研究民俗那么多年，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更离奇的习俗也见过。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东西联想一下还是有点毛骨悚然的。 　　而这本人皮书却不同，它来自康格里夫。 　　那个和穹顶教会做暗中交易搞出“圣月脑”这种玩意儿的家伙，所图的是利益，自然也不可能扯出什么文化来，这块人皮的来源是死人还是活人也未可知。 　　从绮莉对于康格里夫的描述来看，林介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想到这张人皮可能来自一个无辜之人，是一场悲剧的产物，林介就感到手中的书变得沉了几分。 　　无论是采用不明原料的成瘾物控制教众、以所谓神明作为掩盖肆意杀戮的穹顶教会，抑或是与其交易、以人皮做书封的康格里夫，都已经是超越正常认知级别的罪大恶极。 　　“一个有组织有目的的邪恶组织，一个变态杀人犯。” 　　林介默念着，翻开了这本人皮书。 　　而贝拉的进一步事无巨细的解释则佐证了林介内心的想法：“我们读不懂这上面的文字，但是这本书本身已经差不多研究了一遍，这本书是完全用人皮所制作的。” 　　“封皮采用的是壮年男子的背部皮肤，是两张拼合在一起的，而每一张‘纸’，为了保持与纸张质感和厚薄的相似度，都是采用了婴儿……” 　　贝拉说到这里，发现柜台后年轻人翻书的声音没了，整个书店的声音都在这个停顿的间隙消失，只剩下了吓人的安静。 　　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看向林介，后者看着手里打开的书一言不发。 　　然而不知是否是贝拉的错觉，那倒映着书页的漆黑眼睛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沉重无比的铅云虽然凝滞不动，但实际上却已然酝酿着狂风暴雨、雷霆万钧。 　　“林先生？” 　　林介点点头，缓缓微笑道：“你继续。” 　　贝拉看着林介和平时没有区别的笑容，莫名感觉后脊背一寒，女仆长脑子里瞬间冒出个想法：林先生生气了。 　　但林介说让她继续，贝拉将这当做警告，不敢想太多，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讲述情况。 　　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下意识放低了一点。 　　林介收回目光看着书页。 　　他当然生气。 　　这一本人皮书，是罄竹难书的累累罪状，背后的血腥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呼……” 　　林介在心中深呼吸，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沉下心去看这书中的内容。 　　“嗯？” 　　当他的目光触及第一个字符的时候，就认了出来，这正是被他放在二楼上的那把圣剑上的铭文所使用的文字。 　　同时，也是精灵们所使用的通用文字。 　　从时间上讲，这已经是第二纪的语言了，经过那段黑暗时代之后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当中，难怪绮莉这等财力，也找不到能够翻译这本书的人。 　　当然，大概也有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有关系，如果能够扩大范围，相信绮莉应该是能找到这样的语言学家的。 　　比如说老王。 　　不过他现在去卧底血宴了，大概没什么空。 　　也幸好林介在梦境之中接收了坎德拉的记忆，虽然很大部分有残缺，但是至少语言方面是打包赠送的。 　　林介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书上的内容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差距。 　　这并非是一般人皮书会联想到的什么黑魔法之类的东西。 　　人皮书上面如血一般鲜红的字迹，所写的话语就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问句没有回答，答案没有问题，有时候忽然长篇大论，有时候则是简单地命令。 　　硬要说，就像是在和另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一样。 　　语气非常居高临下，但言辞间又充满了蛊惑。 　　感觉就像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每天和自己的精神对抗的日记。 　　“康格里夫这是疯了吗？” 　　林介把自己看见的内容说了一遍，绮莉和贝拉顿时面面相觑，难以理解康格里夫这是在耍什么把戏。 　　而且这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猛料，和她们所期待的“康格里夫真正的依仗”相去甚远，不免让人失望。 　　绮莉道：“但至少，我们能够知道，他确实是拦截那一批货物给了穹顶教会。” 　　书中有明确提及到关于穹顶教会的事情，整个过程都非常明确，也有双方接头的地点，只要交易仍在进行，她们就能顺藤摸瓜，彻底把这罪恶全都曝光出来。 　　不。 　　林介忽然眯起眼睛——这恐怕不是康格里夫写的。 　　他又一次从头翻到尾，终于理清了思路。 　　写下这些文字的人采用的最多的语气是命令和蛊惑，此外还提及到了“梣树商会不过如此”，“帮你上位干掉绮莉”，“为了伟大的事业”等等类似的话。 　　如果说是康格里夫发疯，显然不太合理，这里面长篇大论的蛊惑都太客观，太有逻辑。 　　林介马上就想到了，这不就是传销么？ 　　那么换个思路，如果这本人皮书是类似于“魔镜”一样的东西，是康格里夫在说话，而人皮书上自动“写”下了这些话语来和他对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过他还不确定，短时间内翻译这么多的内容他也有些吃力，很多地方有不太理解的地方。 　　而且这有些惊悚的猜想，未经证实，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吓到两个女孩子比较好。 　　“这本人皮书先留在我这儿吧，还有些地方我没有翻译完全，你们先着手调查他们的接头地点，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林介还介绍了克劳德，说他现在就在隔壁，你们可以去找他帮忙。 　　他目送恋恋不舍的绮莉和贝拉离开，把人皮书暂时放在一边，目光重新落在了装着心脏化石的箱子上。 　　并没有发现，被他放在一边的人皮书上，最后一页的末尾缓缓渗出一行血字—— 　　“找。” 　　“到。” 　　“你。” 　　“了。” 第172章 贝拉的回忆 　　绮莉带着贝拉走出书店之后，依旧有些恍惚。 　　时隔三年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虽然有点短暂和仓促，不过她还是非常满意的，这次事件让她重新和林老板联系上，而且如果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她和书店将会有更密切的合作。 　　不仅仅是和林介的合作或者平常送礼，而是和那些同样与书店有些非同寻常关系的人形成不可分割的关系。 　　只有这样，她才能始终保持着和林老板的联系，因为他们之间的利益将会成为维系他们的最牢固的纽带。 　　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就是三年时光所教会她的东西。 　　虽然绮莉始终保持着对于林介的感情，也相信林老板并不是会随意把顾客抛之脑后的人，但是她知道，对于林介来说，她仅仅是一个顾客而已。 　　一个并不是不可替代的顾客。 　　如果单纯只是当一个顾客的话，也完全可以从林老板那里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但是绮莉有野心，她想要更多，至少要做到，让林老板某一天会想起自己曾有一个叫做绮莉的客人这种程度吧。 　　贝拉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道：“主人，林先生他很可能是……” 　　绮莉回过神，有些黯然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他可能是长生种，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的妄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贝拉没想到看似沉迷爱情的主人其实理智得很，突然很不是滋味：“主人……” 　　绮莉却并不在意，抬头朝贝拉笑眯眯地道：“林先生比以前要温柔多了。” 　　贝拉对这点先是赞同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 　　“林先生看上去确实比三年前要更加随和，更加真实，没有了当时那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和冰冷的疏离感，但实际上似乎更加可怕了。” 　　贝拉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林先生，就在这家破旧昏暗的书店当中，外表年幼的主人委委屈屈被塞了一本书，而那书店主人则慢慢地说着该如何正确运用语言兵不血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纵使那么多年，她也不了当时察觉动静抬起头看过来的年轻人，好奇的目光之中好像隔绝了一整个世界的冷漠。 　　以及他背后裂开微笑的影子…… 　　绮莉歪头道：“可怕？” 　　她嘴角一翘：“才没有，他一直是个非常温柔的好人。” 　　这个主人果然根本不清醒，这完全就是色令智昏的表现。 　　“林先生刚刚生气了……” 　　贝拉只能把自己刚才感受到的说了一遍，由衷地道：“希望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触了林先生的霉头。” 　　绮莉无所谓地背着双手道：“现在的情况下，能碰得到林先生霉头的，也只有那群正谋划着不知道想干什么的蠢货了。” 　　“尤其是康格里夫这个家伙，简直是差点把整个梣树商会都带进的坑里，不但私自拦截货物，还擅自引导客人进行非法交易，真不知道他还做了多少蠢事。” 　　贝拉低声道：“我会马上派人去接头地点调查埋伏，正好有秘仪塔的人配合，只要找到人证物证，马上就能让康格里夫之后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这时。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 　　在那街道的尽头，正走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他容貌俊美无暇，面带极具感染力的亲切微笑，令人一见到就忍不住放下警惕心。 　　但这笑容太过于完美，每分每厘都像是丈量过一般，且他始终保持这个表情，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雕像一样，诡异而不协调。 　　然而除此之外，她们并没有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敌意，相反，他目不斜视，只是余光从两人身上掠过，就自顾自往前走了。 　　绮莉和贝拉保持警惕，与少年擦肩而过。 　　他在往书店走，难道是书店的客人？ 　　绮莉的脑海中冒出这么个想法。 　　随后，她看见那走向书店的少年背后，背负着一个红色的修长十字架，如同鲜血一样的红色。 　　…… 　　林介的目光落在那颗苍白的石头心脏上。 　　他站起来，伸手把箱子挪到跟前，看着塞满整个箱身的苍白化石，突然感到有点棘手。 　　这么一个大物件，他得放到哪里去？ 　　柜子上放点石像鬼、玫瑰花这样的小物件作为装饰倒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这么一个半米见方的石头，放在柜台上，连视线都给你挡得严严实实。 　　这还怎么开店做生意。 　　而且这和他书店的整体装修也十分不和谐，要是他店铺再大一点，倒是能再改一下格局，做一面墙出来就跟那些古董店似的，直接把化石封进玻璃里面展览，逼格满满。 　　唯一的问题是这么显眼的一个物件，怕是要被偷，这破书店可没有什么有效的防盗措施。 　　上次就进过胡德那群小崽子，再遭个偷化石的贼也不稀奇。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作为私人藏品，给熟悉的那几个客人炫耀一下也挺傻的…… 　　“私人收藏就私人收藏吧，好歹也是拥有化石的人了，算一个成就吧，希望诺金不会有上交中央区的规矩。” 　　林介吐槽了一句，然后试着把这块化石从箱子里拿出来，但当他的手接触到心脏处时，意外却发生了。 　　苍白的心脏碎裂了！ 　　“等等！这个是什么碰瓷行为，我只是碰到而已啊！” 　　但石头显然听不到林介目瞪口呆的心声呐喊。 　　那石头外壳咔嚓咔嚓裂开来，从中绽放出淡淡的白色光华，一收一缩之间，传出如心跳般的声音。 　　“噗通！噗通！” 　　表层苍白的石头外壳相继剥落，其中一颗通体透明宛如琉璃般的心脏跳动不止。 　　“？？？” 　　慢着，这是……复活了？！ 　　林介眨了眨眼睛，隐约感觉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在与之共鸣，欢欣雀跃。 　　他在坎德拉记忆之中看见的都是第二纪发生的事情，他虽然知道这个异世界曾经存在过一些如精灵这样的超凡物种，但却根本不知道还有别的。 　　这个古龙心脏既然是来自完整的龙骸，就说明龙骸也有问题。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恐龙，是真龙？ 第173章 龙的传人 　　阿兹尔的龙到底是恐龙还是神话里的龙，这个问题占据了林介此刻的内心。 　　他穿越了三年，对于这个世界的一般情况已经算十分了解，至少融入不成问题，一般人认识中的历史知识他也门清。 　　这倒不是他记忆力超群的缘故，而是阿兹尔的历史实在是过于短小无力。 　　虽然官方给出的资料有原初纪、第一纪、第二纪、第三纪这四个完整的阶段，时间跨度长达上亿年，比起地球史来说也不遑多让。 　　照理来说应该能写满几册厚厚的《阿兹尔通史》之类的。 　　但因为第二纪“大瘟疫”的蔓延，某个无名古老国度的覆灭，“灰雾高墙”的产生，种种灾祸事件过后，一切文明被推翻毁灭。 　　此前的一切历史都已经模糊不清，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从第三纪人类在废墟之上建立巨大的城市之国“诺金”开始，直到现在的一小段历史。 　　这一段完全工业化的历史单薄得一批，唯一值得研究的就是上下城区分离过程当中的一段抗争史。 　　当然，是受到灰雾疫病侵害而发生异变的民众反对上下城区分离做法的抗争史，充满了见不得光的混乱与血腥，这一段黑历史也注定不可能被人大摇大摆放在明面上来研究。 　　所以，这世界的学生历史每周只上一节课，甚至不需要考试，是和美术体育一样受欢迎的课程…… 　　直到他最近开始阅读那本来自真理会的《黑暗时代：爱尔弗兹兴衰史》才终于拨开迷雾，找到了第二纪的历史真相。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精灵，有一些超乎寻常的力量的！ 　　虽然林介也听说过一些超能力这样的传闻，不过毕竟都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将信将疑。 　　但是现在他信了。 　　第二纪覆灭的不知名国度，其实是精灵的王国，那么第一纪的古代恐龙化石，其实是真正的神话里的龙族，也完全没有问题嘛。 　　至于这些历史到底是被人为刻意隐瞒，还是因为别的一些因素干扰——比如说胡德曾说过的看过这本书的人都发了疯——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林介心中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注意力就被面前完全“破壳而出”的半透明心脏所吸引了。 　　外面那一层苍白的石质外壳已经完全气化消失了。 　　这一整个心脏就在基座凹槽上不断跳动，心脏内部核心是一团朦胧的能量体，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收缩膨胀，并且不断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心脏上的细小血管跟着逐渐被点亮，就像是枯萎的树木重新抽芽一般，变得生机勃勃。 　　原本苍白僵硬的心脏化石“活”了过来，并且还有种正在膨大的感觉。 　　林介的手还放在心脏上，手底下的触感霎时间鲜明了起来，从原本的冰冷僵硬，变成了柔软温暖，甚至还在不断地蠕动跳跃。 　　毛骨悚然。 　　“呼……冷静，冷静一下……” 　　林介深呼吸，感受着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首先尝试远离这个看上去闪烁频率和定时炸弹有的一拼，似乎立马就要爆炸的心脏。 　　但他才挪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这心脏以莫大的无形力量给攥住了。 　　不让他走。 　　“？” 　　随即，心脏内部核心处光芒大盛，嗖嗖嗖冒出一条条细长的能量光带，顺着他的胳膊旋转着缠绕而上，灵活程度如同一条条长蛇，最后拧在一起，眼见着就朝他左胸“扎”了过来。 　　“卧槽？？？” 　　林介一头冷汗，当机立断：“小黑！” 　　遇事不决，小黑救命！ 　　有求必应的小黑果然出现，窗玻璃上霎时倒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正在凝聚，林介大喜过望。 　　然后黑影顿了顿，似乎在歪头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消失了。 　　消失了。 　　“……” 　　林介挣扎无果，外援倒戈，顿时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脸上笑眯眯，心里mmp，咬着牙奋力把自己往外拽，幸好最近白银的梦境反馈现实，他力气又比之前大了很多，心脏的那股力道有所松动，赶紧再接再厉。 　　但那些能量光带比他快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一眨眼就穿过他的胸膛，钻进他的胸腔内，林介诡异地有种“有什么东西在输送进他心脏里”的感觉，但除此之外，不痛不痒，甚至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这是……梦境里感受过的以太吧？ 　　朦胧的光晕在胸前爆发出来，隐约间耳畔仿佛传来了悠远的风声。 　　它在和我共鸣，很亲近，就好像是隔了很长时间忽然看见了熟人一样…… 　　林介拉扯的动作稍缓，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看着那枚迅速黯淡干瘪下去的心脏。 　　不是，你和我共鸣个什么？ 　　就因为我是龙的传人？ 　　你醒醒，你们不是一个品种的啊…… 　　林介一愣，如果说他本身，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引发共鸣的理由，但是他的身体曾经发生过一次诡异的变化。 　　在吃过白银的回礼——那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果子——之后，他的牙齿多出来整整八颗，变成了所谓的完人之相。 　　而他记得，白银梦境之中的那棵树，粗大的树干与树枝分叉部分分明就宛如一只巨大的展翅的龙。 　　他从前一直觉得那只是一棵长得奇特了点的树，但是眼前这颗石化心脏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那棵树，如果是龙化成的呢？ 　　那他当时是吃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改变身体构造……这些问题他暂时是找不到答案了。 　　但是此刻，他大可猜想就是因为那果子改造了他的身体，于是导致这枚复活的心脏把他当成了同类，想要送给他点什么东西。 　　这也解释了小黑为什么看了一眼就走了，因为这心脏是对他有利的。 　　“然而它怎么不再看一眼呢？” 　　林介艰难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他感觉这心脏给多了，不仅非常胀，都快溢出来了。 　　那多余的能量如浪潮涌遍全身，让他感觉自己皮肤上酥酥麻麻的，尤其靠近心脏那一块，胸腔，喉咙，包括左半边脸和眼睛。 　　林介“心里”难受得像是积蓄了上亿年的怒火，就像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幸好这心脏终于快熄灭了。” 　　他目光转动，胳膊上的能量光带依次脱落，化作光点消散，而眼前的心脏，这次彻底变成了一块干瘪的石头。 　　林介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胳膊，深呼吸压抑自己莫名想打人的欲望，正欲从心脏上拿下来，突然听见了门口铃铛的声音。 　　门开了。 　　林介转头，看见了走进门内的金发少年，他脸上虚假的笑容，以及他手中醒目的修长红色十字架。 　　“噌！” 　　那金发俊美少年优雅地从十字架之中拔出长剑，宛如一位屠龙勇者。 第174章 米迦勒 　　米迦勒不甚在意地从那两个弱小的生命体身旁路过。 　　虽然这两个弱小的家伙对他似乎十分警惕的样子，但就如同人类不会在意一只小虫子的想法，他同样也不会在意这些对他毫无威胁可言的家伙心里是什么想法。 　　虽然实际上，这些低级生命体，在他的眼中也毫无秘密可言。 　　“洞察之眼”下，不管是内心的想法，抑或是种族、身份、能力等等，甚至是再深入一些的人生经历，乃至未来轨迹。 　　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瞬就能读取的信息罢了。 　　这就是生命层次上的巨大差距。 　　或许当一开始跨入这个境界的时候还会对此感到兴奋，对其他人的命运感到好奇，甚至开始操控别人的命运，认为这是一件趣事。 　　但当米迦勒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见过的生命数以万计，俯瞰他们的命运成为日常的时候，他开始失去了期待。 　　他发现，其实这些人其实和蚂蚁并没有区别。 　　他们的命运，无非就是在蚁巢之中忙忙碌碌，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无非只有那么几种可能性，当基数无限放大的时候，命运的重合度也随之无限放大。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他一度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无趣。 　　但是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在梦境之中，那是一片充满了可能性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米迦勒死寂已久的内心重新燃起了久违的期待。 　　但是梦境的世界被灰雾高墙所封锁，四位原初女巫的力量强大到令他都感到叹为观止，只有偶尔不稳定才会产生细小的梦境裂隙，让梦兽从中脱困。 　　猎人这种专门狩猎梦兽的团体也因此产生。 　　这些人畏惧梦境如同畏惧猛虎，认为梦境是邪恶的源头，但米迦勒却认为恰恰相反。 　　梦境诡谲凶险的表象之中，隐藏着一条能够通往那个不存在的层次的道路。 　　无限接近于原初的道路。 　　而为此，他需要撕裂梦境的屏障，仅凭他自己是做不到的——虽然他自诩高于其他生命体，但仅仅是从智慧上出发，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总之，这就是“火剑之路”的由来。 　　他们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都是为了追寻共同的目标和理想而聚集在一起。 　　当然，火剑之路也不止有他们几个人，在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之中，他们发展出了许许多多的下线。 　　其中就包括了那本人皮书的主人“血咒巫师”齐卡库。 　　原本齐卡库只负责和康格里夫对接，控制这个梣树商会原本最有竞争力的年轻一辈，虽然不知从哪冒出个绮莉来，后来查证还和那个林介有关系，但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康格里夫只是辅助，真正的计划中心是穹顶教会。 　　但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穹顶教会已经莫名其妙出了一个叛徒，直接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然后再一查，又是那个名叫林介的书店老板。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两度……不，实际上已经是三度被破坏，而且从情报显示，这个书店老板有着“全知全能”之名，米迦勒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对米迦勒来说，计划破没被破坏其实不算太重要，关键是这家伙所谓的“全知全能”，让他感到了一丝发笑。 　　就算是他，也不敢自称全知全能，这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神明级，竟然敢大言不惭。 　　——这个名头虽然是别人说出来的，但一般情况下，都当做是本人已经默许。 　　“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全知全能’，如果不能让我觉得有意思的话，就只能让你的命运停留在此刻了。” 　　米迦勒露出自己常用的微笑，推开书店的门，从十字架之中抽出长剑。 　　实际上，他从之前暗中观察开始，就已经有些失望了。 　　绮莉和贝拉将人皮书带到这里来，是他们授意的。 　　先前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用一般的方法来预言或者其他的超凡力量定位到这家书店的位置，就仿佛被迷雾所笼罩，这也是让他感兴趣的其中一个原因。 　　所以他们让齐卡库反向控制那个康格里夫身边的卧底，让他将这本具有定位能力的人皮书带给她们。 　　而她们一定会把这本用古代语言书写的，根本看不懂的关键证物，交给一直在暗中和她们联系的幕后之人来解决，也就是林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而同时，真理会之中一直用以太监视器掌握着大部分穹顶教会信徒动态的人得到反馈，有一些信徒正在向书店旁边聚集。 　　那个叛徒文森特极有可能是得到了林介的示意，准备建立新教，推翻穹顶教会。 　　虽然他们才刚刚警告了罗德尼不要对教会过于重视，但毕竟他们不可能让混乱继续下去。 　　让米迦勒感到失望的是，林介似乎连人皮书能够定位都没有发现，而且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 　　否则绝不可能让绮莉和贝拉就这样出来。 　　可见全知全能，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所以，今天，顺便也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米迦勒的表情愈发愉悦，齐卡库将会带领他的巫师军团，将旁边的书咖包括其中的所有人彻底湮灭。 　　“希望这家伙痛苦的表情能让我多一些快乐。” 　　米迦勒如此想到，然后看见书店柜台后面站着的人影转过头来，随之点亮昏暗店铺的，是一只充斥着暴虐，如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金色竖瞳。 　　那站在黑暗之中的男人只有半边脸孔被光照亮，漆黑的鳞片闪烁着寒光，略带狰狞的笑容和森白细密的牙齿，让他看上去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 　　沉重到宛如雷鸣的心跳声带着逸散的以太以波状扩散，但都似乎都被这平平无奇的书店所阻挡。 　　米迦勒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遥隔上亿年的熟悉战栗，那种被遮蔽天空的巨大双翼支配的恐怖。 　　——龙威！ 　　竖瞳开合，目光的焦点落在了米迦勒的长剑上。 　　林介的脸色骤沉，这是来者不善，要持凶杀人啊！ 第175章 他什么都知道！ 　　当那个陌生的金发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进店内，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拔出长剑的时候，林介刹那间心念电转。 　　首先绝对可以肯定，这少年手里的长剑是真家伙。 　　这把剑的形制和他挂在楼上的那把圣剑相差不大，但是首先那个十字架的造型就非常的非主流。 　　但因为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宗教是否使十字架拥有其他意义，所以暂时无法判断这家伙是不是什么教派的成员。 　　如果是的话，情况还要更加危险，因为他可能更加偏执。 　　其次是这家伙手持凶器闯入书店的原因，林介先排除了那种无差别的随机杀人，因为这家伙的表现很有目的性，直奔书店。 　　按照正常情况，之前刚刚出去的绮莉和贝拉是最有可能成为目标的，但实际上并没有。 　　——林介想到这里的时候，意识到绮莉和贝拉几乎是和危险擦肩而过。 　　而且，隔壁的书咖今天客人非常多，虽然是因为文森特还有莫恩他们的筹划有关系，但人毕竟是实打实的在那，可以说还挺热闹的，一般也不会往这里跑。 　　警察可就在隔壁啊！ 　　那么，就说明对方是有目的的，且目的可以框定在寻仇上。 　　但问题来了，林介这样一个与人为善的普通书店老板，怎么会和人结仇呢？ 　　答案当时是没有的。 　　但是他不和人结仇，不代表别人不结仇。 　　文森特虽然给书店带来了收益，但也还有更多的麻烦，他动的奶酪，是穹顶教会最大的利益，即将干的事情，是更是要直接推翻穹顶教会自己建立新教。 　　那么穹顶教会赶在他成气候之前，派人把他干掉似乎也无可厚非。 　　再联想到今晚隔壁那么多人，被查出来聚众的目的，用他来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穹顶教会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啊！ 　　他们有信徒作为倚仗，完全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恶行，只要稍加解释，那些信徒就会相信他们。 　　而只要把知情人都杀光，就没有人敢再说话，他们的行径，完全比恐怖分子还要恐怖分子，一点都没有犹豫和手软。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绮莉那边引来的敌人，也就是康格里夫追踪着人皮书派来的。 　　人皮书的血腥仍历历在目，林介思量完毕，心里的怒意此刻根本不想再压抑。 　　既然都直接拿着武器上门砍人，他也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林介决定先动手，再话疗。 　　…… 　　米迦勒有些恍惚。 　　前一秒，他刚刚走进书店，感觉良好，在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之中，准备给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个难忘的夜晚。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风景，没有达到的高峰，不是到了神明级就可以忘乎所以，甚至自称全知全能。 　　神明级和神明级之间的差距，可以比神明级和凡人的差距还要大。 　　像是罗德尼这种废物神明级，还是靠他们一点点提拔起来的，本质上，始终只是凡人罢了。 　　他的心是凡人，就永远只是凡人。 　　这句话，米迦勒会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个叫做林介的家伙，并且让他亲自体会一下……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就在那么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米迦勒先是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远古的龙威就像是万钧重压轰然落下，蹂躏着他的精神，宛如实质化的遮天巨龙就在眼前，伸出爪子把他按住。 　　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并且忽然之间想起来，米迦勒仅仅是他的代号罢了。 　　他真正的名字是阿尔弗烈德，是光元素大学者，大祭司，先知者，天命者，在超脱寿命的束缚之后，离开了自己的族人，成为了活在传说之中的存在。 　　如果不是今天重新感受到龙威，他说不定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了。 　　在数亿年之前，古龙尚存的时代，所有其他的生物都无法望其项背，只能在莫可名状的龙威之下颤抖。 　　光元素生物也是如此。 　　米迦勒感到了恐惧，他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其实从未超脱过。 　　光元素生物的本能，始终还是印在他的骨子里。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呃！咳咳咳……” 　　米迦勒恼火又惊恐地喊出声，然后被掐着脖子遏制住了嗓音，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金色竖瞳，才回过神发现一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龙威代表着绝对的支配权，更何况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他心神恍惚的时间里，够普通神明级死上一次。 　　米迦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前方，红色的十字架落在地上，已经扭曲成了一段一段，可见战况之激烈。 　　同时，他身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可以清晰地感觉浑身断裂的地方多达上千处。 　　这具身体不能用了……米迦勒心想。 　　神志渐渐回归，之前经历的战斗画面慢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如同风暴撕碎蝴蝶一样的毁灭之美，令人心惊胆战。 　　灾厄之龙巴卡克，米迦勒心中默念，只有这个家伙，才有这样的气息。 　　但是面前的林介又似乎并不是完整体。 　　那呈现出半龙化状态的书店主人，以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俯下身，眯起眼睛问道：“你是为了穹顶教会的事情来的……还是说，因为那本人皮书？” 　　米迦勒艰难地喘息着，听见这句话，心里忽然怔忪。 　　他知道？ 　　他知道！ 　　人皮书上的定位他早就知道了，他故意的，他在引蛇出洞！ 　　“呵呵……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哈哈哈哈……” 　　米迦勒忽然低声笑起来：“这次算我输了，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但是算算时间，齐卡库的巫师军团应该已经到了，只要他在这儿拖住一会儿，隔壁书咖灰飞烟灭。 　　林介皱起眉头，这拒不配合的感觉，这家伙怕不是想装疯卖傻，低声冷笑道：“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米迦勒悚然一惊，惊疑不定，他知道我的想法？ 　　林介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这家伙想装精神病，继续道：“我告诉你，警察就在隔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你这样的犯罪分子我见得多了，你什么想法我还不清楚？” 第176章 不太智慧 　　米迦勒：“……” 　　他皱起眉头，下意识思考起面前这家伙的意思，警察……绝对不是指一般警察，这家伙的模样比他还像是幕后主谋，难不成还能是在说那些凡人警察不成？ 　　哦，如果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等着他们上钩，一直在布局的话，那么作为暗中算计的一方，这家伙不是像，他根本就是幕后主谋。 　　所以代指的应该是秘仪塔那群充满了莫名正义感，维持着超凡世界秩序的“警察”。 　　他之前来的时候只听了个大概情况，甚至懒得用以太探查，知道隔壁是穹顶教会的那个叛徒文森特召集那些穹顶教会信徒的地方，估摸着要策反。 　　但是还真没有关注过有秘仪塔的人参与进来。 　　反正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是蝼蚁，出什么问题他都不在意，他唯一比较在意的只有这个书店老板。 　　谁知道当场翻车…… 　　现在这具身体直接废了，事情还真有点悬。 　　听这个书店主人的意思，怕是秘仪塔在这里有埋伏……齐卡库和他的巫师军团虽然实力不错，但是对于秘仪塔来说，仍然是有些不够看。 　　最关键的是，林介对他内心的想法一清二楚，甚至是早就做足了准备。 　　“呵。” 　　米迦勒眯起眼睛，对方确实比他强，但要说全知全能，他仍然不相信。 　　他宁愿将这些归因于这书店主人自身的智慧，走一步算十步，这确实是他们这个等级该有的博弈。 　　“看来，你或许比菲利克斯更符合‘智慧’的评价，世人对你的看法并不全面。” 　　米迦勒已经默认了这个叫做林介的书店主人就是已经消失在第一纪的传说之中，以“毁灭”闻名的灾厄之龙巴卡克。 　　虽然他作为光元素大学者，也是从第一纪一直活到了现在，但是他和那些古龙也差了辈分了。 　　米迦勒开始出头的时候，古龙早就差不多都消失了，只有一个源泉之龙菲利普斯垂垂老矣，他曾经前往拜访过一次这头老龙，但不久之后就听闻了对方的死讯。 　　既然对方是真正实力强大的长者，他的态度自然变化，愿意给予对方应有的尊敬。 　　“？” 　　林介心中冒出问号，这个满满的“弃天帝，不差”语气是怎么回事，被看透了就开始夸人又是什么操作？ 　　菲利克斯这个人名完全没有听说过，但貌似从他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出来，这家伙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冲着他来的。 　　不仅认识他，而且好像还从别人——而且是很多人——的口中了解过他。 　　然后现在见了本人发现和传闻的不太符合，其实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林介怀疑这家伙其实拐弯抹角在骂他不聪明，但是他没有证据。 　　还是说这个家伙装疯卖傻失败，又转变思路，打算先麻痹他，然后等援兵，或者寻隙逃跑？ 　　林介可不上这个恶当，但既然对方有倾吐的欲望，他自然要反过来套取情报。 　　忽悠人这件事情他最擅长了，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林老板这么想着，然后淡淡地道：“别人看见的我当然不会是真实的我，他们凭主观去感受，得到的就已经是加工过的二手信息，你再从别人口中得知信息，岂不是二手的二手。” 　　“没有完全了解，就冲上门来杀我。”他居高临下觑了这少年一眼：“从这一点上看，就可以知道至少你确实不太‘智慧’。”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骂我，但是我先骂了肯定没错。 　　这个少年看上去就心高气傲的，铁定经不起激将法，而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更容易口不择言。 　　这是一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对方本来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书店老板，没想到其实精通王八拳，心理上惊疑不定，再这么一说，肯定会误以为他有什么大秘密。 　　“你！”米迦勒活了几亿年，一直凌驾于众生之上，头一次被人说“不太智慧”这四个字。 　　而恰恰，“智慧”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林介精准踩在他的雷区，让他确实一瞬间恼羞成怒，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险些打算自爆这具身体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但他瞪着眼睛一抬头，就看见林介脸颊上漆黑的龙鳞正在“褪去”，隐藏在了皮肤下，回归了人类的形象。 　　光元素大学者心中一凛，意识到这句话或许另有深意。 　　别人看见他并不是真实的他。 　　这句话既可以指他并非这个叫做林介的书店老板，而是从远古存活至今的灾厄之龙巴卡克。 　　但同时，联系到米迦勒刚才所说的菲利克斯与世人的评价，看见这家伙从半龙变化成人类的模样，难道说林介的意思其实是“毁灭之龙巴卡克也不是真实的他”？！ 　　米迦勒瞳孔紧缩，心中竟然久违地产生了震撼之感：“你到底是谁？！” 　　如果就连毁灭之龙巴卡克都不是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到底会是谁？在那个连他都未曾诞生的时代，又究竟隐藏着什么往事…… 　　米迦勒的心中忽然蠢蠢欲动，“未知”，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趣味么？ 　　好像成功忽悠到了，林介如此判断。 　　从表情变化来看，这少年貌似脑补了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不过这其实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对方身上得到有用的情报。 　　林介笑眯眯地道：“在问别人之前，先得让我看见诚意吧？” 　　对方既然有恃无恐，就一定有自己的倚仗，很有可能是一个像血宴一样的，庞大的犯罪团伙。 　　这次对方敢派人直接上门杀人，下次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敌人不止这一个，他今天就算是把对方直接反杀也没用，因为杀了这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 　　只有寻根究底，斩草除根，才能真正防患于未然。 　　反正克劳德一直参与着这件事情，听说约瑟夫今晚也要过来，隔壁书咖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林介就先忽悠着，让这少年掏出点“诚意”来，至于是什么诚意，他暂且蒙在鼓里……看对方领悟到多少了。 　　米迦勒沉住气，所谓诚意，在他看来很简单。 　　既然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以一个普通分身来询问，这对于同等级的人来说太失礼了，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理所应当。 　　但是他的光元素本体也不可能就这样直接降临在诺金。 　　“阿尔弗烈德·哈维·格兰瑟姆……” 　　米迦勒报了一长串名字，道：“这是我一半的真名，当然，这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我的名字是米迦勒。” 　　真名具有强大的力量，就算是一半，也足以指挥毁灭级以下的光元素们。 　　“以此作为诚意，够不够？” 第177章 就这？ 　　林介眯起眼睛，真实姓名这就说出来了么…… 　　虽然只有一半，但是中央警署要查一个人的身份，用这种精准度的名字，想必也绝对够了吧？ 　　至于这个现在叫米迦勒，估摸着是组织内部代号了。联想他那把红色十字架形状的长剑，绝对不是巧合，这个组织竟然还可能和犹太教之类的东西有点关系。 　　林介还是第一次在阿兹尔接触到这种类似的信息，此前在一般人的群体当中，根本不存在相关的任何宗教或者别的方面，可见其稀有性和独特性。 　　光是凭借这些，貌似就能推断出不少信息来，只要顺着查，估计能查出点什么来。 　　这小子到底是被激将过了头，还是另有倚仗？ 　　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么容易就交出来的东西，大概率其实是假的。 　　毕竟林介现在也不可能立刻验证这所谓真名的真假，也没有办法用一个米迦勒的代号马上追查出什么东西，这些情报都是具有延时性的。 　　这些东西，看上去挺重要的，但实际上无法验证就等于放屁。 　　换一个人来，也许真会被忽悠进去，但是林介老忽悠了，岂会马失前蹄。 　　就像绮莉轻易地从康格里夫那里策反了一个亲信作为卧底，人皮书看似重要，但内容的翻译却需要时间，结果在这段时间当中，拿出来人皮书却吸引来了“杀手”。 　　林介忽然心中一动：“但既然是基督教……难道地球和阿兹尔之间也有某种共通的联系？”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异世界遇到比较熟悉的东西。 　　“莫非这就是小黑之所以把我传送到这里的原因？” 　　看来这个组织还真是非调查不可了。 　　林介思量完毕，摇了摇头，呵呵一笑：“就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米迦勒，意味深长：“小米啊，不要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人，你不会真觉得我不知道吧？不会吧？” 　　小、小米？！这算什么称呼！ 　　米迦勒的脸色难以形容，感觉到自己的骄傲和涵养一再被打破，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打人，但是偏偏他打不过面前这个家伙，所以只能忍着。 　　不过一定程度上……这个称呼倒是侧面证实了对方的长者身份。 　　然而这些其实都是小问题，真正让米迦勒脸色难看的原因，其实是后面半句——他又都知道了？！ 　　是知道真名，还是知道米迦勒所代表的含义，抑或是其他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米迦勒心底一沉。 　　林介看着神情阴晴不定的金发少年，决定做出一次大胆的试探。 　　反正现在对方的小命还在他的手里掐着，就算猜错了导致忽悠失败也不会尴尬到社会性死亡，直接灭口算了。 　　这种上来就要命的家伙，林介没有任何手软的念头。 　　实际上现在对方的状态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及时就医的话，当场去世也就是半小时的事情。 　　他露出了惯常的似乎掌握了一切的微笑，缓缓道：“梅丹佐，拉结尔，亚夫结，然德基尔，卡麦尔，米迦勒……总共十位，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林介说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因为米迦勒的神情骤然变化，呼吸瞬间加重，瞳孔猛缩，表情变化幅度之大，远超之前的任何时候。 　　——就算是他雄赳赳气昂昂进来然后被暴打一顿，脸色都没有变化得那么迅速。 　　堪称川剧变脸。 　　事实上，米迦勒的心态彻底崩了。 　　从来没有除开他们之外的人，知道过所有火剑之路成立者的代号……他们的大部分时候的行动都是各自为政。 　　因为全都已经是这个世界金字塔顶端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和计划，只有偶尔必须需要协助的情况下，才会向其他人进行联络。 　　所以只有每个人的直系下属，像是加百列培养的穹顶教会现任教宗罗德尼，才有资格知道他本人的代号。 　　但是其他几个人的代号，基本是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的。 　　米迦勒确信没有人知道……直到此刻。 　　他看着林介那智珠在握的从容微笑，神秘莫测的漆黑眼眸，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看透的那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或许当他们玩弄别人的命运之时，对方也是这种感觉，而现在，风水轮流转。 　　米迦勒表情僵硬地道：“这诚意确实不够……” 　　对方的语气太从容，眼神太优越——这家伙绝对知道的不止这些。 　　全知全能。 　　他心中莫名闪现出了这个形容词，不由得苦笑，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好像是真的…… 　　“你明白就好。” 　　林介笑眯眯地继续忽悠：“唉，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这些就已经是全部了，只有这几个名字而已，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米迦勒：“……” 　　我信你个鬼！ 　　米迦勒并不想猜测自己的下半段真名会不会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来想要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得交换对方感兴趣的东西。 　　自己的身份以及火剑之路的一些信息，对方已经知道了，现在唯一能让对方感兴趣的，似乎就只有穹顶教会的事情了。 　　这家伙据说特别热衷于培养自己的客人，而那个文森特就是其中一个。 　　其次他特别喜欢扮演普通的书店老板……难道？ 　　米迦勒忽然了解了对方的逻辑。 　　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书店老板，当然不可能全知全能，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就算心里知道，也一定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让自己知道。 　　这个理由是用来说服别人的，但是这家伙却一定要让这件事情真实发生过。 　　就像此刻，林介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一定要等他上钩被擒，问出情报，才转而装模作样地以一个恰巧抓住了知情人士的普通书店老板的身份，去告诉文森特来帮他。 　　这货性格古怪得还真是完美契合了远古老怪物这个身份啊…… 　　米迦勒面无表情：“穹顶教会已经扩大了圣月脑在教内的投放，并且将会在七天后举行第二阶段的献祭仪式……咳咳咳。” 　　聊了这么长时间，这具身体已经彻底快支撑不住了。 　　但他还是奋力睁大眼睛，果不其然看见林介的神情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林介消化掉这信息量有点大的一句话，沉吟道：“多谢你的情报……不过，你好像已经没救了。” 　　“没事。” 　　林介本以为会看见歇斯底里的疯狂，但米迦勒平静得异常，选择原谅，甚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怎么样？” 第178章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是什么 　　这算什么？打不过就邀请你加入？ 　　林介心说你当我傻。 　　先不说你这个组织坏到冒泡，不管是穹顶教会的活体成瘾物和献祭，还是康格里夫的那本人皮书，都有这个组织的参与。 　　这种干的都是反人类反社会的勾当，注定是要自取灭亡的组织你邀请我加入，难道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苦大仇深，一心想让世界感受痛苦的反派吗？ 　　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我答应了你加入这个组织，等下你直接当场去世，我又找谁去兑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个小米坏得很，其实根本不是想要邀请他加入，而是想在临死前来一波空城计，动摇他的军心。 　　这家伙眼看自己是不行了，就企图用这种看似失智的话来蛊惑林介，实现反向话疗。 　　因为正常人听见这种话的时候肯定会因为太过虚假，反而觉得假到深处自然真，最后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玩真的？ 　　如果他犹豫了，心动了，就会对自己的内心产生怀疑，那米迦勒的目的就达成了。 　　这攻心计玩得可以的啊，林老板觉得很淦。 　　林介冷冷一笑，打算拒绝，但是他转念一想，反正面前这个家伙都已经要死了，说的话除了蛊惑人心之外没有半点用处，那么不如将计就计。 　　假装答应，然后再套出更多的情报！ 　　善良正直林老板从不轻易忽悠人，本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没想到无耻恶贼临死也依旧冥顽不灵，还想着策反一波，既然你先动手，就不要怪我咯。 　　计划通.jpg 　　林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凭什么加入？就凭你这不太智慧的当面暗杀，想多了吧。” 　　经过前面几次来回试探，他发现米迦勒对于激将法反应特别大，话疗嘛，就该对症下药，所以林介沿用了之前的居高临下的嘲讽风格。 　　米迦勒果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 　　但是不知道他脑海里想了些什么，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表情变得胸有成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我邀请你，我想你既然知道我们的代号，就一定明白‘火剑之路’的意义。” 　　米迦勒神情严肃认真：“只要能够连通这条道路，就有机会接触到那一片未知的领域，难道这不是一件令人感到向往，感到兴奋的事情吗？” 　　“这才是真正值得奋斗、追求的伟大事业，其他那些愚昧庸碌的凡人怎么会懂得？至于你想要帮助或者培养文森特，所以立场与加百列相悖，这完全没有关系，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只是为了你而来，甚至……我可以帮你杀了加百列。” 　　金发少年的眸光森冷，嘴角裂开愉悦的弧度：“我想我们是一类人，一切都是为了有趣不是吗？” 　　林介对这些明显试图进行传销的话不置可否，眯起眼睛，心道果然是火剑之路……犹太密教的玩意，或者换一个称呼，这个东西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卡巴拉生命之树”抑或是“倒生树”。 　　至于前面的什么“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是什么”林介就自动忽略了，重点是这个新透露出来的词语还有一些新信息。 　　从对方拿十大天使的名字作为代号，他就基本上感觉到了这个组织的尿性。 　　身为民俗学者，对于这种神秘学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而且十分敏感，林介几乎是立刻发散联想。 　　卡巴拉生命之树，是神创造宇宙的蓝图，也是神体的构造图，通往神的路径。 　　由三支柱、十原质、四个世界以及二十二条路径组成基本结构。 　　简单来说，用通俗的方法理解，可以把卡巴拉之树当成一本武功秘籍，进行修炼之后，按照一定的路径（经脉），依次达到十原质（十个境界），最后就能成神，或者说成为完人。 　　这十原质从下到上走，就是由人到神的成神之路，从上到下连接，则叫做“火剑之路”，是神性的流出。 　　而十原质各自有其守护大天使，也就是林介刚才报的一连串名字。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邪恶组织应该使用卡巴拉之树，但偏偏使用火剑之路，难不成他们觉得自己是神？ 　　米迦勒的话当中还有一个信息他比较在意，就是加百列这个代号的出现。 　　这个家伙，应该就是穹顶教会真正的幕后主使。 　　而且这个组织的成员内聚力似乎并不强…… 　　“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就更不该大言不惭，加百列轮得到你杀么。”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能杀得了谁，真是急了什么都敢说。 　　林介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波试探值了，准备再接再厉，皮笑肉不笑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可行性有待考量……你们怕是没成功过吧？拿这个空想来画大饼，就想邀请人加入，不觉得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吗？”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卡巴拉之树要是这么好达成，那人人都是神了。 　　林介话里话外都是加入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拿点实质的利益出来，不然我不信你。 　　实际上他看准了米迦勒现在这个状态哪里还有什么实质利益，就是想透露一个我想加入的意愿，然后让对方加大力度继续放送情报。 　　米迦勒领悟到了。 　　他喃喃道：“好吧。” 　　“轰隆——” 　　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剧烈震动了一下，并且还在不断摇晃。 　　林介心中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隔壁。 　　“哈哈……看来这次加百列的计划是要完全失败了……希望他撑得住……哈哈咳咳咳……” 　　米迦勒的笑声竟然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他接着快速道：“我的邀请始终有效，如果你想加入我们，我随时欢迎，另外，作为我个人的善意，康格里夫·查普曼将不再作为我们的培养对象，一切资源和力量撤出梣树商会。”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撑着最后一口气嘶哑微笑道：“祝他好运。” 　　话音刚落，林介感到手里一沉，松开手之后，米迦勒的身体立刻倒了下去。 　　但现在他不关心这个，只想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情况如何。 第179章 书咖聚会 　　傍晚六点十五分，安妮·塔特尔犹豫地站在陌生的街道上，踌躇不决。 　　她伸手紧了紧自己的针织外套，肩上还斜跨着一个包，里面装着水、一些钱还有防身用的便携式小刀。 　　安妮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来参加自己两个孩子的家长会，又像是最近才出现流行的见网友的小女生。 　　她能想象到自己现在这拘谨的样子，这让她都有点想要发笑。 　　而实际上，她确实下意识地按照以往为数不多的出门经验来做准备，所以她的自我感觉是没有错的…… 　　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出门买菜或者逛街的家庭主妇。 　　而不是准备参与一场因为诡异梦境而发起的秘密聚会——这种听上去就充满了神秘和危险的事情。 　　“起码……这样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可能更加安全一点。” 　　安妮这样自我安慰道。 　　她先前按照街边放置的地图和询问路人走到这条街道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但是来都来了，再打道回府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很尴尬，所以硬着头皮还是走到了指定的地方。 　　毕竟阿西娜也在，而且她都已经当上负责人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更重要的是，她选择过来，就是因为相信文森特神父真的是无辜的，而这场聚会当中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也许他们的所作所为，将会成为文森特神父证实自己清白的关键。 　　如果不作为的话，假设文森特神父还有泰伦斯老神父真的如梦境中一样经历了这种遭遇，她心中始终是耿耿于怀，无法放下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妮虽然心里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瞒着家人过来了。 　　然而这里真的有些吓人。 　　四望街道，这里格外萧条冷清，到处都带着一种十分破旧的感觉，而一整条街道，竟然有一半是被围起来的施工工地。 　　在傍晚昏暗的灯光下，那些高高低低起伏的半成品建筑剪影漆黑，就像是某种巨兽的脊背，分外瘆人。 　　安妮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感觉周围安静地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尤其是自己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会产生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的错觉，背后发毛……幸好这条街道并不是特别长，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那个约定聚会见面的书咖。 　　“呼……” 　　安妮看着面前亮着灯光的新式建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全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看上去似乎才刚刚建成不久的书咖，感觉眼前一亮。 　　这里和其他的建筑格格不入，隐约可以透过玻璃门后面的门帘缝隙，看见其中的许多座椅和书架，装修似乎十分新颖独特。 　　安妮作为一个女性，第一眼就对这种清新曼妙的风格好感大生。 　　“里面好像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都是不认识的人……文森特神父帮助过的人可真多，他绝对是个好人，不会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对泰伦斯老神父动手，又杀了那么多人的。” 　　安妮坚定地喃喃自语，为自己打了打气，就准备走进店里去。 　　抬脚之时，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那家书店看了一眼。 　　听阿西娜说，这家书店特别古怪，不仅客人少，看上去很阴森，而且那家店的老板几乎从来不出门，只有路过的时候从柜台的缝隙之中看见一个黑衣黑发、永远在看书的年轻男人的轮廓。 　　就好像那种最近流行的都市传说一样神神秘秘的。 　　“不管这些了，还是聚会要紧。” 　　安妮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书咖的门，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书咖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令人的视野霍然开朗，四周的简单书架上摆放着藤萝之类的装饰绿植，赏心悦目。 　　客人们果然数量很多，安妮目测大概有三四十个左右。 　　都各自或站或坐，还有几个不拘小节直接坐在木质地板上的，有的彼此认识，就已经围着一张桌子小声窃窃私语讨论起来了。 　　听见开门声，店里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了安妮。 　　安妮顿时显得十分局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阿西娜的声音传了过来：“嗨！安妮，这里！” 　　安妮连忙转头看去，立刻发现了正在其中一张桌子前面坐着的阿西娜。 　　她穿着女式衬衫和牛仔长裤，小麦色的皮肤十分健康，头发乌黑，有神的眼睛带着几分妩媚，袖子上还有一个金色的徽章，似乎雕刻着太阳的图案。 　　阿西娜笑得大大咧咧，招手道：“安妮，我的朋友，快过来，我在这里。” 　　别人一看是其中一个负责人的朋友，便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安妮走到阿西娜身边坐下，顿时感觉安心不少，幸好还有一个熟人在现场，否则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瞅了瞅她袖子上的徽章，小声感叹道：“阿西娜，你可真厉害，才召开这个聚会，你就拿到负责人的位置了。” 　　阿西娜用手撑着脸颊一侧，朝她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运气好，我一听说聚会地点在这里，马上说这一块我挺熟的，提出要不要让我来做个接待员，维持一下秩序、引导一些迷路的家伙什么的，没想到那个警察先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答应我了。” 　　她把一杯饮料推给安妮，喝了一口自己的，嘟囔道：“我原本还想着音像店没了我以后该多无聊呢，不过没想到，这家书咖的饮料还挺好喝的……好像叫什么，奶茶来着，但是又和那些贵族们喝的奶茶很不一样。” 　　安妮礼貌性地用吸管喝了一口，然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味道？！也未免太好喝了吧…… 　　如果能和自家面包店的面包搭配起来，似乎将会是一个美妙的组合。 　　安妮甩了甩头，把自己习惯性的商业思维扔掉，现在关键不是这个，她小声道：“阿西娜，这次聚会，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阿西娜眯起眼睛，朝书咖里面的柜台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嗓音道：“那边两个，那个少女就是这家书咖的店主，还有旁边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就是中央警署的警察，等下他们会公布关于穹顶教会的罪状。” 　　罪状？ 　　安妮愣了愣，正一头雾水。 　　阿西娜凑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而且，我刚才打听到，这家书咖，其实是隔壁书店的副店，那个古怪的书店果然不简单！” 第180章 叛教者必死 　　“？” 　　安妮神情之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这家书咖竟然是那个古怪的，都市传说一般的书店的副店？ 　　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两家相邻不远而且经营的大致内容方向相同的店铺，其中一家店是另一家的副店这件事情并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是很合理。 　　但问题是这家新开的书咖和隔壁书店的风格差距太大了，以至于让人感到有点吃惊。 　　这家书咖的风格简约新奇且十分典雅，而书店给人的感觉就是破旧诡异和一丝丝的神秘。 　　如果不是阿西娜这么说，安妮还以为这是故意在和隔壁那家书店做对，为了竞争专门弄了相反的效果出来，用对比来吸引更多的客人。 　　“真神奇……难道说那家书店的店主打算用自己本来那家店来反向衬托新店，然后为新店创造客源，把新店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吗？” 　　安妮这么猜测。 　　“哈哈哈……你不要总是用做生意的想法嘛。” 　　阿西娜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文森特神父现在可是叛教徒的身份，还在被教会通缉着，而且从那个梦看来，其中还另有隐情……不过关键是，我听说，他也在这里，你想，能为他提供场地来召集聚会的地方会简单吗？” 　　她言之凿凿：“所以作为主店的隔壁书店，才是真正不简单的地方。” 　　教会的能量还是非常大的，这次聚会的地点总不可能是随便选的…… 　　很有道理，安妮不由得点了点头。 　　阿西娜见安妮认同，顿时感觉心理得到了满足，目光发亮地继续道：“而且，这家书咖是最近不久才刚刚开的，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就像是专门为这场聚会准备的一样……” 　　安妮知道自己的好友一向对于那些神秘或者惊险的事物比较痴迷，每次只要一听说哪里发生了异常的事情，就会立刻跑去凑热闹。 　　有段时间，她甚至经常说诺金频繁的煤气爆炸，其实都是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在打架……真是想象力十足。 　　不过这一次，安妮心中却意外地十分赞同阿西娜的看法。 　　虽然原因并不是她所说的那些分析。 　　安妮一边听着阿西娜，一边看向柜台处，那个一直安静地看着店内所有人的少女店主。 　　少女有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漆黑的瞳孔就像是一颗圆形黑曜石，幽深沉静，她穿着一件黑白二色的有些类似女仆装但是更加复杂好看的裙子，头发上带着蕾丝发箍，就像是一个大号人偶一样非常可爱。 　　但更加吸引安妮的，是这少女给人的感觉。 　　明明只是在那里，却好像在天边，虽然遥远，但始终能让人感觉到内心的宁静和温柔，就好像随时都被母亲所注视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月亮。 　　安妮心中一惊，没错，月亮，上一次她感受到这种类似感觉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在穹顶教会的教堂之中进行洗礼。 　　她也是因此才成为了穹顶教会的信徒，相信这个教会确实具有引导人向善的力量。 　　安妮偷偷看了看四周，发现来到这里的所有人虽然彼此互不认识，但这么多人在场，没有发生任何的争执，全都是在友善地进行交流，神情没有半点焦急或者气愤，就来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原来他们不是在窃窃私语，只是单纯地放轻了声音。 　　安妮恍然。 　　就仿佛，每个人都被唤醒了内心最温柔的一面。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浮现在了安妮的心头——这才是她当初在洗礼时感受到的力量，而后来再去祈祷时候内心的那种宁静都是那么的别扭，就像是虚假的、伪装的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月亮该有的样子！ 　　“你感觉到了？” 　　阿西娜看着她的神情突然道：“真正的月亮，对吧？” 　　安妮转头对上了好友的眼睛，想到她说的“不是巧合”以及“穹顶教会的罪状”，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一寒。 　　这难道就是文森特神父想要告诉他们的真相。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文森特神父是被害的，现在就连月亮的信仰都是假的。 　　那么穹顶教会一直以来恐怕都在掩盖自己的残暴的本质，天啊，难道诺金最大的教会其实…… 　　安妮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正惊疑不定的时候，那个柜台后面站着的中央警署警察忽然走了出来。 　　书咖当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中间站着的青年。 　　这个青年当然就是克劳德，他已经接替了自己发布聚会消息的下属，成为聚会的发起人。 　　“咳咳。”克劳德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我想你们都是因为那个梦而来到这里，而我相信，既然你们来了，那么就都是相信梦境真实性，相信文森特神父的人品的，今天，你们将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目光凛然：“我们搜集到了穹顶教会这些年，在它黑夜掩盖下的所作所为，那些证据，将会把他们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下，以及文森特神父的遭遇背后，教会正在进行的一项恐怖举动。” 　　“不过，在一切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做……” 　　克劳德伸手掏出了手枪，漆黑的枪口指向了其中一桌：“要我把你手上的通讯仪打碎吗？内鬼先生。” 　　——虽然内里是骑士，但表面还是警察，枪支是标配。 　　会出现向穹顶教会进行通风报信的内鬼在他们预料之中，毕竟穹顶教会的力量和多年影响力非同小可，不过对于那个内鬼来说，就属于心肌梗塞的成因。 　　那个穿着一件皮夹克的中年人满脸胡茬，一愣，站起来举起手道：“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来这里是相信文森特神父，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哦？是吗？” 　　温和的嗓音突然传来，众人突然看见黑布蒙着眼睛的文森特神父出现在了那个中年人的身后。 　　“我想，枪口指向的是桌面，你这么着急站起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承认吗？” 　　文森特缓缓走到中央，众人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并非神父袍，而是头戴冠冕，身披金色长袍的打扮，看上去更像是教宗的日常打扮。 　　中年人脸色一变，顿时慌乱起来：“我只是……我只是紧张罢了！” 　　文森特继续微笑道：“那你可真是紧张过头了，紧张地……连身上的炸药都没有遮好。” 　　中年人神情一滞，下一刻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大喊：“叛教者必死！！！” 　　掀开皮夹克，露出了下面的一排炸药装置。 第181章 一个人的地狱 　　文森特对于这中年人的神态表情很熟悉，他作为曾经的穹顶教会神父，见过各种各样的信徒。 　　而面前这一种，很显然这就是穹顶教会真正的狂信徒。 　　完全可以为教会献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狂信徒。 　　这种人是不会相信所有对教会不利的话的，就算把人证物证都怼在他的脸上，他依然会觉得都是你们这些异端在诋毁教会。 　　文森特在大规模拉人进入梦境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依旧没有把这些存在剔出去，个中原因自然是另有目的。 　　除了让他们去向穹顶教会高密，引蛇出洞。 　　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让这些天然上好的材料自己跑过来，为太阳神教的传教活动增光添彩。 　　例如这个狂信徒中年人，就即将作为完美的例子，为将来真正的教徒们，展现太阳的力量。 　　实际上，文森特的期待并没有被辜负，甚至还被超额完成了。 　　这个中年人毫无征兆地展示出身上的炸药，几乎整个屋子的人都惊了，脸色狂变，他身边的人立刻全部退开。 　　炸药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非常恐怖吓人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叛教者都给我去死吧！只有月亮才是永恒的，智慧的，只有穹顶教会才是所有人的救赎啊！你们都给我到地狱里去忏悔吧！” 　　那中年人神情癫狂狰狞，目光中充斥着得意，然后猛地按下起爆按钮。 　　“轰隆！” 　　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火光就吞噬了他，视野之中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而身体上也同时在瞬间被高温和冲击波带来的剧痛所席卷，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如何被烫伤、焦化，血肉如何被撕裂、翻卷。 　　因为处于爆炸中心，他所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这种痛苦甚至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丝悔意。 　　不过只要想起自己对于穹顶教会做出的贡献，这个狂信徒的心中就充满了巨大的愉悦和满足之情。 　　与此同时，还有由痛恨和鄙夷转化来的得意—— 　　这些异端，竟然妄想对教会不利，真是痴人说梦！ 　　狂信徒中年人无声地狂笑，这些异端…… 　　他用自己已经融化了一只的双眼，想要看看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的痛苦模样，想要看这些叛教者在火焰中哀嚎嘶吼。 　　然而中年人的目光呆住，睁大眼睛，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这些异端…… 　　只见火焰的外围，那些人正带着慌乱，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但是……那并不是什么因为突然被爆炸波及而产生的震惊，其中也并没有痛苦的含义。 　　只是普普通通地，看着。 　　他们为什么只是看着？ 　　中年人忽然茫然了，但此刻，他半边身体都已经在火焰之中被摧毁，大脑已经不能支持他进行快速地思考，迟缓的思维并没能立刻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定格在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脸上，那个和他坐在一桌的普通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是吃惊、庆幸和……怜悯？！ 　　中年人猛然间明白了，这场爆炸，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只波及了他一个人！ 　　视野中的火焰，都是他身上的火焰。 　　他想象中的自己一举摧毁叛教者据点的场景并不存在，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被爆炸产生的火焰吞噬。 　　其他人，根本就是在看热闹！ 　　这确实是地狱，但却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地狱…… 　　这个狂信徒忽然之间就崩溃了，意识迅速消散的时候，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原来他信仰的教会并不会庇佑他，更不会将他死后的灵魂温柔地接引到月亮的背面，等待宁静的复活，一切都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啊！！！” 　　火中已经只剩残骸的身影忽然爆发出了凄厉的绝望叫喊，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文森特伸出去虚握的手缓缓合拢，同时那团被无形之力控制在一个范围内的一人高的火焰团，也跟着渐渐收缩，最终完全湮灭，消失在半空。 　　安妮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神情之中满是震惊。 　　四周大部分人和她的反应基本一样。 　　从这个中年人掏出炸药自爆，到变成一团火焰，再到化为灰烬，不过短短几秒时间。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原本迅速扩散的火焰被强行向内聚拢，仅仅灼烧着那个中年人自己，甚至没有声音漏出来。 　　那种被强制在小范围内的不断爆炸，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大活人，眨眼就没了。 　　而支配着这股力量的源头，自然就是现在收回手的文森特神父。 　　文森特“环视”四周，道：“好了，现在聚会可以正式开始了。” 　　“等等，神父，刚才、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鼓起勇气问道。 　　文森特温和地道：“如你们所见。” 　　哗…… 　　书咖内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文森特神父从前就拥有治愈和驱魔的力量，但是这次显然和从前并不一样，这灼烈、强势的力量并不像是月亮会有的。 　　也就是说，文森特神父叛教是真的。 　　而刚才的事情，也证明了这次事情的危险性。 　　不仅仅是那些狂信徒动手，之后还会有穹顶教会。 　　“请安静一下。” 　　文森特很有耐心，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中有很多困惑，我会一一为你们解答。” 　　“首先是那个梦境。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我的亲身经历……” 　　他将自己发现穹顶教会利用圣月脑控制教士而后遭到灭口的事情说了一遍，克劳德顺手展示证据，并保证真实性。 　　文森特神父专业素养过硬，一番真情实意的演说令本来就信了七分的众人基本上全都相信了。 　　他趁机将太阳神教抛出，而有了之前那个“神迹”的铺垫，再加上莫恩的天然气场感染力，告诉他们其实穹顶教会的信仰没有错，只是信仰对象错了，是窃取了权柄的伪神。 　　信息量巨大的演讲让这些人脑子嗡嗡的。 　　安妮恍惚地转头看见自己的好友竟然满脸兴奋，犹豫地道：“阿西娜，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了！”阿西娜看向文森特，神情古怪，用手指摩挲着自己袖子上的太阳徽章，嘟囔道：“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信仰太阳了……” 　　“？”安妮没有听清楚，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你们当中毕竟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已经十分欣慰，如果你们不愿意参与进来，我并不强求。” 　　文森特温和地解释道：“愿意留下来的，我会从你们当中挑选十个人，作为太阳神教的使徒，你们将会获得太阳的一部分权能，也就是说，你们会成为超凡者。” 　　书咖当中的人面面相觑，犹豫起来。 　　此时，书咖外面，“血咒巫师”齐卡库带着他的五十位巫师组成的军团在半空之中漂浮，以太的力量浮动，结成了一个个符文，一环环的法阵。 　　“血海-不洁降临！” 　　齐卡库眼中寒光闪烁，这可是无限接近神明级的一击，这书咖之中的人必死无疑。 　　带着羊骷髅面具的红袍巫师高举双手，翻腾的粘稠血液组成洪流，汇聚成了散发出死亡气息的海洋，其中的残肢、眼球、触手若隐若现，其下游弋着巨大的阴影。 　　“哗啦！” 　　一只腐烂的巨大钩爪从中破开血红海水冒了出来，前段分裂成两支，都长着锋利的爪子，从腐败生蛆的血肉中长出无数舞动的触手，然后是苍白的布满黑色软毛的手臂。 　　这手臂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朝着书咖一掌压下。 　　“轰！” 　　一声闷响，但齐卡库预料之中摧枯拉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钩爪被挡在了书咖前面。 　　一只银色的机械手臂抓住了钩爪边缘，抵住了这股力量，用力之大，甚至将手臂的皮毛扯裂。 　　血海之中一片翻腾，似乎传来了痛嚎。 第182章 深空星海 　　“嘎吱嘎吱……” 　　那银色的机械手臂五指收紧，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机括摩擦声，一点点虽然缓慢却不可遏制地将那巨大的手掌抵住、推开。 　　手臂上鳞片状的细密纹路亮起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被手掌挡住的半边身形。 　　斑白的头发，坚毅的面孔，魁梧如小山一般接近两米的身高，因为全身用力而块垒虬结的肌肉从衬衫之中绷出紧实的轮廓，几乎要把衣服撑爆。 　　仅仅是这样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便有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充满了威慑力。 　　更不要说那锋芒毕露的眼神，以及轰然释放的以太力场。 　　齐卡库以及他的巫师军团，看见这个苍老却魁梧的男人的第一眼，便心神剧震，表情狂变，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秘仪塔毁灭级光辉大骑士，“不败圣炎”约瑟夫！ 　　他怎么会在这里？！ 　　齐卡库心脏一紧，想起这个男人过去的事迹，尤其是上一个和约瑟夫为敌的是王尔德这个毁灭级黑巫师，那巅峰一战听说王尔德直接被打爆（真实物理效果）。 　　而约瑟夫失去了一只手，并且因为往日旧伤和魔剑反噬，逐渐沉沦，退居二线，从战斗科转到情报科当了科长。 　　换句话说，约瑟夫应该算是早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但今天竟然在这里遇上，而且似乎早有埋伏……就是在守株待兔！ 　　想到王尔德，同样身为毁灭级巫师的齐卡库感到一阵蛋疼。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他明明是接到上面的命令，前来解决穹顶教会还有梣树商会的隐患，没说有秘仪塔的人参与进来啊！ 　　“该死……这下麻烦了，惊动了秘仪塔的话，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我的军团恐怕要折损，诺金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齐卡库咬了咬牙，心想：“只要把书咖里的杀死大半，我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约瑟夫早就废了那么多年，根本没有参与过战斗，不足为惧！” 　　他羊骷髅面具下的双眼闪过寒芒，举起手中苍白的骨质法杖，顶端的红宝石亮起刺目的光芒。 　　血海顿时再度翻腾，从中伸出无数细长苍白如同骷髅一样的手，扶托着那条巨大的手臂，像是血管一样向其中输送着血液。 　　手臂上血管和肌肉顿时膨胀，看上去就像是虬结的老树根，几乎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猛地再度向前角力推进。 　　“嘎吱……” 　　约瑟夫听见自己的机械义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冷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全身以太再度爆发，因为高强的密度，以太彼此碰撞，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向四周释放着威压。 　　——这就是约瑟夫“不败圣炎”的外号来源，只要他还在战斗，这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就不会熄灭。 　　约瑟夫的身形虽然在人类之中已经算得上高大，但和足足有大约三米长的那只巨大手掌比起来，也还是显得有些渺小。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孤身一人挡住这只手臂的画面才显得格外震撼。 　　时隔两年之后，约瑟夫第一次出手，依然还是原来的气势。 　　“轰……” 　　机械义肢的缝隙之中迸发出火焰与火花，巨大的压力迫使银色的金属连接件一个个崩开，连上面的鳞片状纹路都被扭曲，连路中断，没有办法再继续提供能量，白色的光芒黯淡下去。 　　数秒之后，约瑟夫脸上、脖颈绷出青筋，暴喝一声，脚下猛踏，腰部拧转，将这一整只手臂从血海之中“撕扯”了下来！ 　　唰啦……那手臂从血海之中带出一串乱舞的触手，看上去十分恶心。 　　同时，约瑟夫的义肢也跟着发力方向完全扭曲，外壳条条爆开，完全报废了。 　　“怎么会……他看上去竟然比两年前还要强？！” 　　齐卡库目露震惊之色，倒吸一口凉气。 　　他周围的符文法阵，也随着手臂被扯下来，瞬间消散了大半。 　　齐卡库感觉自己体内的以太蒸发到几近枯竭，惊骇欲绝地往后倒退，连连释放信号，让自己的巫师军团开始修补这些法阵。 　　但是为时已晚，约瑟夫扔开手臂，然后面不改色一把将自己的义肢也扯了下来，用剩下的一只手舒展筋骨。 　　“‘血咒巫师’齐卡库，你将会是我复出后的第一场胜利！” 　　他嘴角咧开兴奋的笑容，白焰熊熊，朝着半空之中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齐卡库先是大惊失色，随后想到那位大人就在隔壁书店里，自己是不会有危险的，再怎么样，出现一个毁灭级绝对已经是极限了，难不成还能再变出两三个出来？！ 　　整个诺金明面上的毁灭级也不过一掌之数，这一个小小的书咖，就不信它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就算他败了，那位大人一出手，管他什么约瑟夫，都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齐卡库忽然不慌了，他目光闪烁，打了个手势，让自己的巫师军团去捣毁书咖，自己来对付约瑟夫。 　　他再度举起法杖，符文变阵，环环相扣。 　　血海之中，手臂被扯断的位置，一个巨人低吼着从中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无比诡异的人形怪物，全身覆盖着黑色的软毛，仅剩的手臂和刚才那一只手臂一模一样，可见就是来自它身上。 　　巨人浑身的皮肤干瘪发绿，已经基本腐烂，硕大的头颅两侧长着凸起的眼睛，发出粉红色的光芒，中央一只垂直生长的血盆大口从头顶裂开到下巴，长满了锋利的黄牙。 　　“血海-不洁巨人！” 　　齐卡库以无数人的鲜血喂养成的不洁巨人，有着毁灭级巅峰的力量。 　　“上！给我杀了他！” 　　“吼！！！” 　　巨人所到之处，梦土扩散，四周陷入幻觉当中。 　　齐卡库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就算约瑟夫很强又如何，不洁巨人…… 　　他突然看见约瑟夫咧嘴一笑，背后浮现出了一片星图，中央漆黑的漩涡吞噬了那只被他丢出去的手臂。 　　齐卡库瞪大眼睛，这不是献祭仪式吗——那只手臂？！ 　　约瑟夫刚才并不是把手臂扔了，而是直接发动了林老板给的《群星归位之时》之中记录的召唤术，献祭了那条手臂。 　　群星璀璨，星位归复。 　　星图之中的漩涡里，浮现出了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模糊的外貌不可描述，但依稀可见那黄色兜帽、连着的同色衣袍和无数柔软的触手。 　　其中一只触手从星空漩涡之中伸了出来，齐卡库不由得被吸引着看了过去，然后渐渐呆滞在原地，浑身颤抖，几乎要发疯。 　　因为那触手，单单宽度就竟然比十米高的不洁巨人还要大…… 　　这触手从星图之中生出来，就仿佛是从外太空而来的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深空星海的主宰，只要随意一动，就能搅起星云，击碎星球。 　　“嗖！” 　　触手随意一卷，不洁巨人挣扎嚎叫着变成了一滩烂泥。 　　齐卡库被牵连，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四周的符文法阵彻底破碎。 　　他神情灰败，目光不受控制地随着那缩回的触手，对上了那黄衣下的深邃黑暗…… 　　…… 　　约瑟夫抓住齐卡库一拳打过去的时候，后者已经满脸痴傻地只知道流口水了。 　　“砰！！！” 　　齐卡库被打飞到地上，滚了两圈停下来，还在不停地呵呵傻笑，爬起来手舞足蹈、胡言乱语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约瑟夫拎着齐卡库，确认这家伙已经没了自主意识，也有些心里发毛，喃喃道：“林老板还真是恐怖啊，这种等级的召唤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发疯。” 　　约瑟夫摇了摇头，转身一看，发现书咖里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第183章 太阳在召唤 　　齐卡库的巫师军团一共五十人，听上去人数有点少，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全员恐慌级的精英巫师集团，这个数字已经称得上是非常可观了。 　　甚至能原地成立一个新的势力出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诺金大部分的势力，恐慌级成员的数量平均也就大约在二三十个左右，剩下的成员90%都是异常级，9%是无法进入评级的外围，还有1%的毁灭级。 　　至于神明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固定的名字，掰着指头都数的清。 　　只要齐卡库把自己的军团往那一放，自然就能吸引一堆低等级的超凡者，然后自然而然就有了成立一个势力的资本。 　　不过齐卡库并不屑于这么做，因为他认为只有精而少，才能保证绝对的控制力。 　　所以这五十人的巫师军团，就是他全副身家，是忠诚度极高的拥趸和学徒。 　　而之所以称为军团，则是因为齐卡库本人不仅是一个毁灭级的白巫师，而且具有贵族身份，在诺金没有建立的时候，曾经担任过人类某帝国的将军。 　　不过可惜这位身份显赫的大巫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 　　当然，他的巫师军团被派去捣毁书咖的时候还不知道过一会儿这回事。 　　他们遵循齐卡库的命令，各自行动，准备冲进书咖当中开始战斗……或者说屠杀。 　　在他们看来，这书咖当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剩下的之中有一两个超凡者如果是恐慌级则根本就是碾压，就算是毁灭级，他们五十个人一起出动，也能给他拖死了。 　　总之，事情应该是无比顺利的。 　　但事实上，当第一个人破窗而入，一头冲进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刚举起法杖，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脑袋剧痛传来，以太震荡，直透头骨，然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从文森特演讲就一直守在边上的克劳德，收回自己包裹在秘银手套当中的拳头，后退两步，朝着随后进来的另外一个巫师露出了一名合格战士的爽朗微笑。 　　克劳德全身的以太被高度激发，从外表特征来看，就像是一层虚焰笼罩全身，气势十足。 　　他师从约瑟夫，锻炼和调用以太的方法当然是一样的，只是以他现在的以太浓度，只能有这样的效果，而不能像约瑟夫那样浑身白焰熊熊，终究还是差了很多。 　　但就算是这样，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也足以给这些贸然闯入的巫师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砰砰砰！” 　　克劳德一口气锤晕三个巫师，但他自己本身也被几道法术击中，身上挂了彩，以太也已经消耗大半，而后面却还有前仆后继的巫师涌入。 　　从比例上讲，敌我比例已经接近了一比一，但很遗憾，敌方全都是恐慌级巫师，而我方却有大半的普通人。 　　如果只有秘仪塔的人守在这里，恐怕还真是凶多吉少。 　　“不过幸好，这里真正的主场，不在我这……” 　　克劳德神情微妙，身形敏捷地躲开一道法术，看见另一边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已经站在了文森特的身后，被一圈以太光焰所包围。 　　书咖当中的这些人群一阵阵骚动，但是因为有刚才那次突然袭击的事情在前，现在他们虽然也紧张恐惧，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多多少已经有麻木。 　　一个燃烧自己余温犹在，然后紧接着还没过多久，就冒出来了一堆。 　　而现在这法术横飞的景象，才真正让他们开了眼，相信这世界上确确实实存在着那么一群特殊的人。 　　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握紧双拳，有的神情担忧，还有的茫然不知所措。 　　文森特皱起眉头，对于这些突然袭击的恐慌级巫师，他也觉得有些棘手，倒不是因为实力之类的原因，而是这么多人塞在一起，该怎么才能在不破坏书咖的情况下，把他们都干掉？ 　　这些人可不像是刚才那个普通人，控制起来毫无难度。 　　如果说普通人身上的以太是火柴，点燃一下就熄灭了，这些超凡者就像是装满了天然气的天然气罐，一点燃恐怕就是一场爆炸。 　　更不要说这一连五十……哦，现在大概只剩下四十个了。 　　文森特决定尝试动用“永恒末日”的力量，但就在这时，一个脸上带着红色骷髅面具的巫师冲破了那圈光焰护环，周身冰棱成剑，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嗖嗖嗖！” 　　冰棱锋锐无比，带着几乎把空气中的水蒸气冻结的寒冷，倏地划过半空，冲向了近处的几个普通人。 　　安妮也在其中。 　　她完全呆住了，或者说她根本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眼前就挡了个人影，大喝道：“安妮后退！” 　　安妮惊呆了，眼前的人赫然是她的好友阿西娜！ 　　这个平日里有些不着边际的女人，此刻小麦色的肌肤上亮起金色的图腾，一圈圈火焰纹路和复杂的符文，组成了一个类似太阳一般的图案。 　　她双臂交叉，鼓起肌肉，硬生生将这些冰棱全部挡住。 　　图腾如同在燃烧，带着高温将冰棱蒸发成白色雾气，散开时，将阿西娜映衬得犹如高大的女战神。 　　那个冲破光焰护环的巫师地位不低，是齐卡库的弟子，见识广博，且白巫师以文字为力量，对于图腾也多有关注，曾恰好看见过这个失落图腾的含义。 　　“燃火遗民！” 　　那巫师盯着阿西娜，低声道：“我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信仰太阳的一支部落，其中人人都是力大无穷的战士。” 　　阿西娜活动全身，额头上有着一个光环状的纹路，哼道：“现在整个部落只剩下我一个人，等我作为普通人死后，燃火遗民不复存在，本来也就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巫师抬手勾勒符文，一个冰霜魔物被召唤出来，道：“那你又为什么站出来？” 　　阿西娜的头发也仿佛燃烧一般舞动起来，转变成了深红色。 　　她双拳相击蓄力，呼出热气：“太阳在召唤着祂的子民啊！” 　　文森特之前就早有感觉，所以在演说时，用的说法都是“你们之中基本都是普通人”，其中特指的便是阿西娜这个还未燃烧的薪火。 　　他已经链接上了虚空之中的永恒末日，听见阿西娜的话，感受到太阳的欢喜，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打了个响指。 　　…… 　　林介听见隔壁“轰隆”一声巨响，赶紧放下米迦勒就出去打算看看情况。 　　他刚出去两步，第一眼看见自己的书咖没事，整个囫囵轮廓还完好，顿时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看见扛着个人的约瑟夫，确认后者神情正常，又松了一大口气，彻底放心了，看来事情还不算麻烦。 　　约瑟夫自然已经注意到林介，招手笑道：“林老板，您放心，这里一切顺利，已经解决了。” 　　书咖的窗户里面不断地飘出些许灰烬和白雾，但看得出来其中的客人们没什么大碍，甚至还在文森特的安抚下，自发开始打扫清理现场…… 　　事情解决得毫无痕迹。 　　林介也露出了微笑，走过去道：“约瑟夫，好久没见了，上次那本书怎么样，看你的样子似乎收获不错啊。” 　　约瑟夫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和以前饱经沧桑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就仿佛焕然新生一般。 　　相信那本书一定让他非常有感悟。 　　约瑟夫果不其然点点头，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收获”，感慨道：“多亏了您，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以前的样子。” 　　林介靠近了才发现，约瑟夫的那条机械手臂没了。 　　约瑟夫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处，不甚在意地哈哈笑道：“这些家伙穷凶极恶，不好对付，不过报废了也没关系，回去再接一只就行了。” 第184章 约瑟夫逐渐理解了一切 　　大爷还是猛的啊，胳膊说换就换，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介心中感叹道。 　　他记得这种高级版本的机械义肢为了能够更加完美的仿真效果，做到几乎和真胳膊一样延迟极小甚至没有延迟，是直接连接神经实现完全对接的。 　　也就是说，感觉方面包括痛觉什么的，都是同步的。 　　虽然好像扯下来没有流血，但是痛苦程度是一样一样的，等同于约瑟夫实际上胳膊又货真价实地断了一次。 　　而就算是面对这样的痛苦程度，这位大爷依然谈笑自若，甚至意气风发。 　　实在是堪比关公刮骨疗毒。 　　而且大概是因为重新从事打击犯罪的工作，而且一出手就是大获全胜的缘故，他看上去自信回归，起码年轻了十岁。 　　林介也只能自叹弗如：“挺好的。” 　　他看了看约瑟夫扛着的那个家伙，看上去阿巴阿巴的像是老年痴呆，忍不住神情微妙地道：“好家伙，就这也能出来做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果然这个组织都是脑子有问题吧。” 　　不过穷凶极恶倒是真的…… 　　林介想起当场去世的米迦勒，不仅直接嚣张地持刀上门杀人，而且也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直接去世，更可怕的是就算临走前还不忘记嘴炮策反一波。 　　可见这个组织的洗脑功力深厚。 　　该说不愧是追求卡巴拉之树，一心想要成神的组织吗？ 　　而现在看见这个疑似老年痴呆患者的家伙，林介更是怀疑是不是他们的洗脑失败产物。 　　“组织？” 　　约瑟夫抓住了关键词，一个激灵，神情一凝，小心地询问道：“林老板，这是另外一个组织吗？”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来的人不是穹顶教会，也得是为穹顶教会服务的人。 　　正疑惑着，什么时候穹顶教会和“血咒巫师”齐卡库还有他的巫师军团联系上了，能够让齐卡库如此下血本。 　　齐卡库从前可是非常宝贝他的巫师军团的，那里面每个成员，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精锐，最多就是派遣出去一半，绝对不会全部出动。 　　以穹顶教会的力量，可以请得动齐卡库，但要说倾巢而出，却有些难以理解了。 　　但是现在，听林老板的语气，似乎有另外一个组织在幕后操纵着…… 　　至于林介对于齐卡库的不屑一顾，约瑟夫表示再正常不过了。 　　这家伙连林老板书里的一个召唤物撑不过一招，自然在林老板的眼中就属于毫无战斗力的一类。 　　林介则想了想米迦勒的话，点了点头，正色道：“对，今晚这些人的行动，都是这个组织的计划，还包括了穹顶教会之前所做的一切，圣月脑的事情应该也是他们策划的，穹顶教会背后的人是他们组织的成员代号叫做加百列，还有梣树商会也已经被他们渗透，康格里夫就是他们发展的成员……不过应该只是外围。” 　　约瑟夫听得目瞪口呆，连忙道：“等等，等等！” 　　这一长段信息量一股脑不停歇地塞进来，让约瑟夫怀疑有些林老板是不是打算摊牌不装了。 　　竟然这么直接就把事情真相告诉了他，这不符合林老板一向的作风！ 　　难道不该是坐看他们调查无果，然后过来询问才告诉他们这些东西点拨他们一下吗？ 　　约瑟夫缓了缓，试探性地问道：“您怎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林介顿时止住，瞅了瞅约瑟夫那有些纠结的神情，哦……现在还是在外面呢，这么明着把重要情报直接说出来好像确实不太好，没有保密意识。 　　不过……他已经说完了，这就很尴尬。 　　“咳咳。”林介掩嘴咳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不该现在说的，不过这就是全部了。” 　　“刚才有个人自称米迦勒，进书店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出于自卫只好反击，这些情报都是从他嘴里套出来的。” 　　约瑟夫目光凝重，刚才竟然不止他们这里有袭击，书店那里同步也被袭击了。 　　显然这肯定是计划好的。 　　那个叫米迦勒的应该就是主谋之一，起码也是神明级的实力，才敢和林老板交手…… 　　而且他刚才一直守在书咖附近，却只看见绮莉从书店出来，没有看见其他人靠近。 　　能做到这一点的，非神明级不可。 　　虽然对于诺金竟然存在着没有被记载的神明级这件事情很吃惊，但是联想到最近得到的真理会有内鬼的情报，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 　　穹顶教会，梣树商会，真理会……恐怕都已经被这个组织贯通了，所以才能策划这次圣月脑事件。 　　约瑟夫感觉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并感到背后发凉。 　　这究竟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组织，在诺金又存在了多少年，能够将自己的触手伸进这么多组织之中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而秘仪塔之中是否也存在这个组织的人？ 　　林老板所说“不该在现在说”，是否代表着他已经有了计划，或者他的立场还没有定下来，想看他们接下去如何做。 　　只是因为这次这个组织的刺杀行动让林老板感到了不快，心情不好，干脆就把这个组织的底儿给掏了，帮秘仪塔一把。 　　约瑟夫看了一眼书店，有些同情那个叫做米迦勒的人。 　　按照林老板以往的脾气，这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林老板接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哦对了，这个人他……” 　　“明白。” 　　约瑟夫立刻领悟，点头道：“我会让克劳德处理的。” 　　不管是有尸体需要处理，还是书店有什么损失破坏，自然都是由他们来承担……这次的情报可太有用了。 　　不过就算没有情报，和林老板打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林介心道有关系就是好，否则虽然自己算防卫过当，但是也免不了要麻烦一阵子。 　　他看了看有些狼藉的书咖，有点心疼，沉下脸来：“这些人真是罪大恶极！让我看看情况，希望我的书咖……希望人都没事。” 　　…… 　　文森特一个响指下去，直接动用永恒末日的权能，把这些人全都高温碳化，然后变成灰烬消散了。 　　在场的人当中虽然也有觉悟，但刚才的画面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还有支撑不住直接晕过去的。 　　文森特已经将刚才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该挑选哪几个人他心中已经有数。 　　如果等下有不打算参与进来的，就让克劳德帮忙清除记忆送回去。 　　毕竟——洗地，秘仪塔是专业的。 　　安妮正紧张兮兮地检查着好友身上的伤口，哭丧着脸；“阿西娜，你吓死我了！” 　　阿西娜叹了口气：“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只是好像这样一来，就回不去了，燃火遗民的宿命啊。” 第185章 尽早了事 　　阿西娜是所谓的“燃火遗民”，她对于自己这个身份的认识都是来自长辈们，关于力量的掌握同样也是。 　　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复兴或者继承这些东西的想法，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所以她的前半生，从她脱离自己那个有些神秘的家庭开始，都是在平凡当中度过，但是既然已经拥有了力量，就会对这个世界其他的超凡力量感到好奇。 　　所以纵然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她也依然会寻找和围观各种超凡力量造成的事件，借此来窥视那个她放弃的世界，并乐在其中。 　　她能够从中找到一般人看不见的蛛丝马迹，但是从来不会说破。 　　就比如这次文森特神父的事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的教堂爆炸，实际上应该是双方超凡者打起来产生的动静，就和那些所谓的煤气爆炸是一样的。 　　从文森特神父在梦境之中展现属于太阳的力量开始，阿西娜就知道自己是避不开了，那种发自内心深处，仿佛时隔上万年的本能呼唤。 　　正在迫使她去迎接自己的命运。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让她不断关注和寻找超凡者踪迹的，并不是她的兴趣，而是她血液之中属于“燃火遗民”的躁动的野性。 　　她注定了不甘平庸。 　　阿西娜深吸一口气，看向安妮，认真地道：“好安妮，其实我一直以来都瞒着你。” 　　“就是刚才那个家伙说的什么‘燃火遗民’？阿西娜，你是不是和文森特神父一样，本来就是……就是神父说的超凡者？” 　　安妮皱起眉头，犹豫地猜测道。 　　文森特刚才已经全面给他们解释了一遍什么是超凡者，什么是太阳神教。 　　阿西娜点点头，道：“‘燃火遗民’，就是在远古的时候，唯一一支信仰着太阳的部落先民后裔，而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她眨了眨眼睛：“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是说，我本来就是太阳神教的信徒，所谓的信奉穹顶教会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本来实际上听说我们已经上万年都没有收到过太阳的回音了，想着说不定太阳已经消失，我还能假装一下自己是普通人摸摸鱼。” 　　“但是既然太阳重新出现，我作为‘燃火遗民’就必须作为薪柴去成为太阳的火光，这是我们的使命。” 　　安妮忍不住道：“那保罗那里怎么办？” 　　她们两个都是有家庭的人，所以才会在某次进行街道妇女会议的时候认识。 　　阿西娜有点尴尬，拨弄了一下头发道：“这个，咳咳，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只要太阳神教代替了穹顶教会，我们就算是正式的神职人员了，你参考现在穹顶教会，并不像是瘟疫教会那样要求禁欲，完全可以结婚，只要隐瞒到位，就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有一点我得道歉，你看着我。” 　　安妮看向她，然后一个恍惚，自己眼中的“阿西娜”，那个有些胖的普通中年妇女，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浅褐色肌肤大概三十岁左右的陌生女性。 　　“这是我们最常用的简单幻术。”阿西娜道：“超凡者的生命是很长的……其实我已经换了三个丈夫了，大不了离婚重来。” 　　安妮完全惊呆了。 　　如果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还能接受，只是世界观被刷新了，现在就是整个认知都快崩塌了。 　　“好，好吧……” 　　安妮僵硬地道，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就算这样，那也只能接受了。 　　书店当中的其他人还在打扫现场，对于这边刚刚展现出凶猛女战士状态的阿西娜十分敬畏，并没有人过来搭话，但还是有不少人偷偷瞄着两人。 　　安妮有些浑身不自在，小声道：“没有想到神父还认识中央警署的警察，能够让他们全力为自己办事，似乎他的人脉特别广的样子，好厉害。” 　　文森特介绍了太阳神教，但克劳德却没有介绍秘仪塔，所以安妮还是以为克劳德是中央警署的超级警察。 　　对于文森特能够随意调动中央警署感到十分惊叹。 　　“我并不认识克劳德先生，他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过来帮忙而已。” 　　文森特忽然走过来，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我能够活下来，并且拥有现在的力量，还有克劳德他们的帮忙，实际上都是林老板的示意。” 　　他并没有说自己其实已经融合了太阳之核，不做人了，而是以新教的教宗和创始人的身份自居。 　　不过虽然穹顶教会已经注定被推翻，但太阳神教本身却还缺少一些立足的根据。 　　比如说需要一点能被人信服的历史。 　　原本文森特是打算让林老板帮帮忙的，但是现在冒出来的这个“燃火遗民”却正好提供了这个契机。 　　远古唯一的太阳信仰部落，这岂不是正好补全了太阳神教的历史么？ 　　因此，阿西娜必须吸纳进太阳神教之中，成为十位使徒之上的主教。 　　……虽然这个主教是狂战士画风。 　　文森特刚才听了半天，已确认阿西娜本身就有意愿成为太阳神教的一员，心中了然，因此过来准备正式提出邀请。 　　并从这里开始任命接下来的使徒。 　　安妮面对文森特神父十分局促，虽然是以前熟悉的人，但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她紧张地想站起来，但文森特做了下按的手势，微笑道：“像朋友一样坐着聊聊就好，安妮女士。” 　　安妮见到文森特还是以前一样的态度，下意识松了口气，感觉轻松多了，疑惑地道：“林老板？” 　　阿西娜插嘴道：“应该是隔壁那家书店的老板吧？” 　　文森特点点头，微笑道：“是的，那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强者。” 　　阿西娜有些得意地朝安妮挤了挤眼睛：“我就说那家书店不简单。” 　　安妮却不由得对那家破旧的书店产生了好奇，连刚才轻而易举地将那么多超凡者化作灰烬的神父都称之为智者、强者，而且让神父从穹顶教会的追杀下存活并拥有强大的力量。 　　结合对于书店老板的印象，安妮想象出了一个头发和胡子花白，眼神充满了智慧的老者。 　　正在这时，门口却忽然传来了开门声，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前一后。 　　前面的那个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脸庞坚毅的老男人，肩上还扛着一个戴着羊骷髅面具的红袍法师，后面的则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 　　安妮转头时，暗暗猜测，这个前面走着的老男人难道就是书店的老板？ 　　嗯……的确很有那种感觉，虽然看上去气势过于强硬，但是花白的头发，顾盼的气度都是有的。 　　其他人心中的想法也和安妮差不多，心道这就是支持着神父的人吗？果然看上去就十分强大。 　　至于后面跟着的年轻人，可能是助手吧。 　　文森特和克劳德也在这时迎了上去。 　　安妮看着那个中央警署的超级警察朝约瑟夫挥了挥手道：“老师。” 　　然后转头朝林介微微躬身：“林老板！” 　　欸？安妮愣住了，心中十分恍惚，有些吃惊地再度看向了那个黑发年轻人。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安妮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结婚比较早，现在也只有二十五岁，这年轻人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 　　但是她又想到阿西娜说的超凡者年龄很长，心里勉强能接受了，但还是感觉很别扭。 　　林介先是点了点头回应克劳德，紧接着环顾了一圈，每看见一处店内的坏损地方，眉头就紧皱一分，黑着脸对约瑟夫道：“梣树商会的人不日应该就能查明交易地点，你们可以把舆论消息放出去了，尽早了事。” 第186章 大变活人 　　看着自己书咖店里这些被破坏的地方，林介脸都黑了。 　　虽然并不是他出钱，也不是他出力，一切都是梣树商会派来的人全权负责，但是这店面是他的设计啊！都是一点点用脑子想出来的心血结晶啊！ 　　现在被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杀手弄得乱七八糟，真是气得肺炸。 　　再联想到穹顶教会的恶行，他觉得这些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多活一秒，反正现在情况已经完全明了了，新教准备妥当，就可以继续原定的计划。 　　有足以代表官方态度的的中央警署支持，加上那些证据，事情要成功决计不难。 　　怕的只是穹顶教会像现在这次这样，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 　　而且现在有米迦勒所在的火剑之路这个组织参与进来，除了已经暴露的小米、加百列以外，还有另外八个成员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相比于已经完全在视野之中的穹顶教会，这个暗中操纵一切的组织才是真正的那片阴云…… 　　约瑟夫原本也有这个打算，点点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人手，等查普曼家族有回音，我们就将会把穹顶教会的黑料放出去。” 　　“到时候配合新教的传播，想必能够立刻引发穹顶教会的恐慌，等他们狗急跳墙的时候，就是灭亡之日。” 　　这位前任的光辉大骑士目光凛冽，做出了一个手刀下切的手势。 　　配合他肩上扛着的那个一看就被打成脑震荡的巫师，显得格外有杀气，令人脊背发凉，几乎已经让人能想象出他拿着长剑干脆利落地把一个头颅斩下的画面。 　　林介道：“还要注意一下我刚才说的，穹顶教会也并不是主谋，他们的背后还有那个组织在，要警惕，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沉吟道：“这个你等下来我书店，我再和你详细说说。” 　　林介示意这里人多眼杂，虽然说说都是太阳神教的成员了，但是这草台班子，谁知道有没有内鬼。 　　按照小米的遗言，他们这个组织控制了穹顶教会，连梣树商会那里正在和绮莉竞争的康格里夫都是他们在支持。 　　这两个都是家喻户晓的大组织了，照样被凿穿，安进去不知道多少内鬼。 　　面前这些人之中如果有没有被排查出来的内鬼，也不稀奇。 　　约瑟夫神色凝重，道：“好的，感谢您能够告诉我们这件事情，哦，另外，我也有一个情况需要向您说一下……和您的一个顾客有关系。” 　　林介挑了挑眉，一个顾客？ 　　他总共也没有多少顾客，而且很多都没有什么往来，最近联系比较频繁的，也就是王尔德和季织绪这两个。 　　如果是王尔德，约瑟夫不该是这种带着点隐晦的语气，所以大概率应该是季织绪。 　　说起来自从上次季大小姐拿了他的玫瑰花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猜测这些的时候，等下和约瑟夫去书店里再详谈。 　　“莫恩。” 　　林介招了招手，转头把一直站在旁边充当摆件的莫恩小同学叫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莫恩啊，书咖这次大概损失了多少的钱？” 　　莫恩十分听话地计算了一遍，道：“大概一万七千左右。” 　　林介表面从容，实际上听到这数字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梣树商会到底是用了多么高级的材料，才能一下子损失掉一万七。 　　他一眼看过去最多被烧焦的地板和破损的桌椅需要换新的，没成想这就快毛两万了，实在是恐怖如斯。 　　当初音像店老板因为欠下了一万贷款，迫不得已把店面直接卖给了梣树商会，后面转手又被送给了林介。 　　而实际上，以诺金货币的购买力，一万买下一个店铺实际上在更偏僻贫穷一点的地方还真不稀奇。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有点过分了。 　　林介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波是节衣缩食买了豪车，却保养不起…… 　　“咳咳。” 　　林介的目光投向约瑟夫，眼神暗示。 　　我提供场地给新教，顺便作为诱饵，让穹顶教会原形毕露，给了你们这些警察执法的空间，这绝对算是为正义牺牲吧？ 　　你们这不得表示一下？ 　　不要寒了正义人士的心，那为公道牺牲的一万七在哭泣啊！ 　　约瑟夫被林介那正义的眼神给打动了，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您放心，这都是我们的责任，会帮您修好的。” 　　心里又嘀咕了一遍林老板的怪脾气。 　　林介这才放下心来。 　　约瑟夫和克劳德聊了两句，把刚才的情况都理清楚了，对克劳德大加赞赏，拍了拍自己弟子的肩膀，把齐卡库交给了克劳德处理。 　　克劳德看着阿巴阿巴的齐卡库，微笑着感觉自己的工作压力又大了一分。 　　林介方才自顾自挥斥方遒，和约瑟夫谈笑风生。 　　在场的那些原穹顶教会信徒，现太阳神教成员，却是已经呆住了。 　　他们基本都是平民阶级，之前已经知道克劳德是中央警署的警司，这里同样从之前音像店老板的态度就能明白一般人对于中央警署那绝对是有着敬畏之心的。 　　而现在，这个高大魁梧的老男人既然是克劳德的老师，那么自然是警署当中更加上级的存在。 　　而这样的存在，竟对那书店老板毕恭毕敬，如他们敬畏中央警署一般，敬畏后者。 　　再加上言语之中对于梣树商会、穹顶教会就仿佛随口可处置一般，不由得让他们心中对于这书店老板的身份产生了各种联想。 　　…… 　　这些新教徒的联想林介无从得知，他等约瑟夫交代完，就带着后者走回了书店。 　　一进书店。 　　林介脚步一顿，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了原本躺着米迦勒尸体的地方。 　　此刻，那里竟然空无一物！ 　　他之前一通王八拳——实际上这只是他自己的调侃，在梦境之中被白银训练出来的身手绝不是所谓王八拳——将米迦勒反杀，可以确定那家伙已经停止了心跳呼吸，然而现在就在眼皮子底下，来了个大变活人。 　　米迦勒不见了！ 第187章 这对他们来说一定难以理解 　　林介停顿了一秒，心中深呼吸，然后若无其事地朝约瑟夫呵呵笑道：“你先坐，对了，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来着，那个顾客指的是季织绪吧？” 　　他十分自然地绕到了柜台后面，然后坐下来，伸手对约瑟夫做了个请了手势。 　　约瑟夫自然先是进门打量了一圈，明显感觉到了还未散去的以太波动。 　　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虽然在小范围内，但是以太波动很强…… 　　应该就是刚才林老板和暗杀者之间的战斗留下来的痕迹。 　　书店的墙体有一定程度的破损，还有一些挣扎的痕迹，但是却没有看见尸体，也没有看见血迹。 　　约瑟夫不由得一愣，心中涌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 　　他刚才还以为林老板打算让他们帮忙处理尸体，顺便把损失折价来着，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是了，林老板什么等级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么点痕迹要他们帮忙，应该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跟过来罢了。 　　至于另一边的书咖，因为店主是莫恩，所以实际上本来该归莫恩管，但是莫恩刚刚被林老板派出去，而且那小姑娘性格上估计也不会开口，所以林老板才帮了她一把吧。 　　这就仿佛是对弟子的用心良苦！ 　　类比一下的话，其用心程度就像是他经常把各种任务交给克劳德。 　　虽然克劳德看他的眼神时常像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但实际上这都是锻炼他能力的。 　　约瑟夫感觉到，他这是以自己常常骗经费的心，来揣度别人了！ 　　而林介此刻进来直奔柜台，提也没有提本来应该先解决的尸体问题，反而是让他讲顾客的事情，更让他知道了自己思想的错误。 　　此刻为自己的误会而愧疚的约瑟夫大爷，殊不知林老板现在真是满头瀑布汗。 　　真是见鬼……好端端的尸体一个来回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有人趁着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把尸体带走了，还是米迦勒其实根本没有死，刚才是诈他的，实际上就是为了等待机会偷偷溜走？ 　　林介偏向于后者。 　　从米迦勒的语气看，这个组织的成员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凝聚力，看见其他成员落难不但没有关心，甚至还幸灾乐祸，很高兴的样子。 　　哪里会有这种团结情谊，发现人死了，还要冒险把死去成员的尸骨带回去？ 　　“这个小米不简单啊，还是小看他了，不愧是临死前也要策反一波的狼灭。” 　　林介心中暗暗想着，隐约对这个组织有了些猜测。 　　“这个组织研究‘火剑之路’怕是真出成果了，也许他们正是阿兹尔之中少数发现了历史真相的那批人，所以才会想要重现那个神话时代，接近那些‘神’。” 　　“对了，那本诡异的人皮书也是他们的产物，这么说来，他们一定是掌握了一定的特殊力量。” 　　“嗯……但是从刚才亲身实践来看，米迦勒并不是我的对手，这说明他们的力量还在浅层，比如说像人皮书那种传递信息的，实际上和小黑用水显示文字也差不了多少。” 　　林介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柜台上，当时小黑就是直接用水渍来和他交流。 　　“但他们却大费周章，甚至剥人皮来制成这么一本书，就为了传讯这么简单的功能。” 　　“而且，如果他们的代号确实是按照十大天使来排的，那么拥有米迦勒称号的小米，应该地位在这十个人当中很高，其他人的实力和他应该大差不差，我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说到底，这种异常情况对于约瑟夫还有文森特他们来说一定难以理解吧，唉，没办法，所以这次还是我来尝试解决好了！” 　　林介觉得既然是自己发现了圣月脑的问题并且让文森特去试探穹顶教会，最终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后果，那么他其实应该对此负责。 　　而且，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按照白银的说法，当他可以构筑一个完整的梦境的时候，他就完全可以自保了，而如果他能够以基础梦境作为底盘将梦土延伸，覆盖到现实，那么就可以“出师”了。 　　林介发现自从上次那个无意当中闯入自己梦境当中的奇怪梦境生物自燃之后，梦境就莫名其妙凝实了很多。 　　他构筑自己梦基地的进度也飞速加快，很快就能够尝试下一步。 　　所以这一次，穹顶教会将会成为他的试验场！ 　　林介思虑这些的中途有些走神，约瑟夫却是已经从愧疚之中走了出来，先是感叹了一下林老板的料事如神，那个顾客确实就是季织绪。 　　“罗尔资源开发集团宣称梣树商会进行非法交易，已经向我们汇报情况、提交人证，并下发公告说在我们查明情况之前，将禁止50%他们下属的相关产业向梣树商会提供货物，转由熔炉商会进行销售。” 　　约瑟夫习惯性地用十分官方的语气说道：“他们应该是受到康格里夫那些见不得人的暗中交易影响了，误以为是梣树商会的阴谋。” 　　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本来是康格里夫创建的暗中交易平台，让一些贪婪的白巫师将自己专有忠诚烙印的解除方法卖了出去，偏偏好死不死其中一个巫师是季家聘请的家族客卿，季织绪的下属。 　　更不凑巧的是季织绪前段时间刚经历过背叛，对于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虽然这件事情还上升不到双方闹翻的程度，但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依然对梣树商会采取了非常严厉的措施作为警告。 　　“穹顶教会现在情况未定，一切不能透露，还得等过一阵子才能将真相告诉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但是这段时间梣树商会就得遭重了。” 　　约瑟夫看了一眼林老板，道：“我本来觉得正常处理就可以了，毕竟我们并不干涉商业上的事情，然而现在既然绮莉·查普曼副会长也是您的客人，我想有必要向您征求一下意见。” 　　意思也就是说，季大小姐和绮莉，可能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林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莫名想象出了绮莉跳起来打季织绪膝盖的画面。 第188章 你看书，书也在看你 　　林介并不意外这种情况的出现，季织绪和绮莉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而这个几乎也并不是指概率，而是频率……换而言之，这俩不打不合理。 　　商业当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双方利益有冲突，就一定会产生矛盾。 　　她们两个一个是罗尔资源开发公司董事长的女儿，一个是组成梣树商会的三个家族之中查普曼家族所控制分会的副会长。 　　作为一个几乎掌控了诺金一切商业活动的垄断企业，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一直盯着商品物流这一块蛋糕。 　　要不是当年他们致力于下城区开发和发展相关产业，没有其他精力再自己搭建物流平台，让梣树商会钻了空子，而且组成后者的三个家族本身实力强劲，梣树商会现在估计得和熔炉商会一样看罗尔资源脸色恰饭。 　　等罗尔资源从下城区腾出手来，物流输送这一块已经完全被梣树商会掌控住了，就算以罗尔资源之强势，也没有办法插手进去，只能遗憾放弃。 　　但当时的放弃并没有影响后来罗尔资源的虎视眈眈。 　　梣树商会和罗尔资源之间一直是合作中隐隐竞争的关系，暗中较劲的例子可不少，梣树商会胜少负多。 　　这次康格里夫的事情可以说是太阿倒持，可算是被罗尔资源抓住机会了，这不一顿猛击打压，就对不起罗尔资源的名头。 　　——这些原理大部分都是林介从电视新闻上听来的，他作为一个民俗学者，可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总之季织绪和绮莉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彼此之间的立场。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现在掌握有实权的绮莉比起一直闲着的季织绪要有优势，但是现在比的是背景，季织绪身为季博农注定的接班人，就又优势拉满了。 　　林介觉得自己大概也无能为力…… 　　只能尽快解决这次事件，让梣树商会不至于损失太严重。 　　等下次季博农亲自来拜访——这件事情上上次季织绪就提到过了，她自作主张，向自己的父亲提议可以和书店进行合作。 　　林介虽然心领了好意，但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荒谬而且完全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不过此时此刻倒是觉得很有必要。 　　合作不合作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想避免一个大顾客的损失。 　　季织绪和绮莉，这俩都是大靠山啊，天真可爱又好骗……不是，又好看。 　　虽然不一定能忽悠到季博农这种老奸巨猾的商界巨擘，但是总得尝试一下，万一就忽悠瘸了呢？ 　　这波不但拿下季织绪，还拿下了她爹，父女两代通吃！ 　　和约瑟夫说明自己的打算之后，林介又详细说了一下自己从米迦勒那里得到的一系列情报，包括刚才并没有说的关键情报——穹顶教会已经扩大圣月脑投入范围，将在七天后举行第二次献祭仪式。 　　林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到时候，就是你们行动的最佳时机，此时让文森特揭破这一切，民众对于穹顶教会的失望，很快就会转变成对于新教的信仰，进而让新教立稳脚跟，社会的动荡将会小很多。” 　　约瑟夫又何尝不懂，脸色坚定地点点头。 　　这次的事件对于他来说也至关重要，这是他从两年前退居二线之后，第一次以战斗人员的身份参与秘仪塔的行动。 　　这将会是不败圣炎重出的一战！ 　　林介看见约瑟夫眼中的决心与光芒，神情微微放松，笑道：“看来你已经胜券在握了，那我就祝你旗开得胜，一切顺利，其余鼓励的话我就不说了……手臂记得换个好点的。” 　　约瑟夫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哈哈笑道：“这是自然的！” 　　他感慨道：“还得感谢您的书，没有它，我无法获得需要的力量。” 　　林介摆了摆手，开口就是一碗久违的浓鸡汤：“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你看书，其实书也在看你，你的改变，也会改变你所看见的书的内容。” 　　“你得到的其实始终是你内心反馈出来的力量，而不是别的。” 　　约瑟夫若有所思，原来召唤物的强弱和种类与精神强度有关系！ 　　而且从林老板的话，就可以知道，那些召唤物都是有着智慧，有着自己想法的。 　　他想到这里，就仿佛感觉到放在自己贴身内甲夹缝之中的书籍仿佛突然睁开眼睛，向自己投来宛如实质的目光一般。 　　不止如此，那些林介背后书架上的书，仿佛都投来了“视线”，密密麻麻。 　　令人恶寒。 　　祂们难道也在挑选着召唤者，如同挑选货物，只有让祂们高兴了，看顺眼了，才有资格召唤祂们、了解祂们。 　　约瑟夫勉强露出笑容，想起了林老板本质亦正亦邪，心里的欢喜也突然打了折扣。 　　他打了个冷颤，从麻痹的喜悦之中重新提起了警惕，叹了口气，并且想起了至今不知下落的王尔德…… 　　林老板笑容的背后，不知道是否隐瞒了这个刽子手的下落，并为他提供了帮助？ 　　约瑟夫此时觉得，林介就像是一个牧羊人，微笑注视着世间的羔羊们，不管羔羊是黑是白，跌倒了他都会轻轻扶起，看似和善，实则冷漠。 　　他向林介告辞，回到隔壁书咖，看见其中热火朝天的氛围。 　　心道，长老席的闭关讨论该出结果了，等穹顶教会事了，也许就是秘仪塔核心真正接触书店的时候。 　　…… 　　遥远的某地，一个身披白色长袍的金发俊美青年正拄着红色十字架，缓缓走在如龙脊般的山峰上。 　　一道光芒忽然聚拢在半空，他神情一动，伸出手掌。 　　光芒立刻飞入他的手掌中，融入他的身体。 　　青年神情立刻变得有些精彩，融合的记忆历历在目，最后的一幕停留在林介走后，那具米迦勒的“尸体”倒在地上，化作了光点飘散。 　　顺便还有石像鬼趁机将墙壁上的血迹肉沫骨碴舔干净的画面。 　　“林介……从未出现在历史之中的强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有趣！” 　　他勾起笑容，若有所思：“那石像鬼，倒像是奥古斯塔斯的手笔，或许他会知道点什么。” 第189章 带着狗的黑巫师 　　绮莉离开后不久，就察觉到了书店处传来的强烈以太波动。 　　她立刻想起那个擦肩而过的神秘人。 　　绮莉喃喃道：“看来那个人是敌非友，穹顶教会贼心不死，还想挣扎，不过看上去，林先生早有预料，就等着他们来了一网打尽。” 　　以林先生的实力，来多少都是送死！ 　　贝拉凝神细细感受以太波动，点点头：“有秘仪塔的人参与，早就埋伏在书店那里了。”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感叹道林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绮莉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回到了梣树商会属于查普曼家族的分会地点。 　　梣树商会的本部是德鲁伊教士们的神殿，位于诺金之外的森林之中，而三个分会则分别位于诺金各个方位的边缘处，以中央区为中心，呈现一个三角形的连线结构，便于货物的运输。 　　作为一个由商人成立的组织，其宗旨自然是为商会成员谋取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包括了收集情报、解决纠纷等等功能，在零散的商人群体当中很有威望。 　　毕竟罗尔资源这种前身是军队的庞然大物，基本上只收纳精英，和一般平民没有任何关系，想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小商人们自然要联合起来。 　　梣树商会由德鲁伊掌控，以物流和拍卖著名，向一般人提供那些正常的商品，向超凡者提供和流通各种施法材料以及超凡物品。 　　因此，德鲁伊教士其实只掌控了上层，中下层吸纳了很多不知情的普通商人和工人来维持运转，两边的渠道是分开的，施法材料和超凡物品的交易也受到严格的管控，有特殊的保密措施，确保万无一失。 　　三个分会各自由三个德鲁伊家族掌握，鹰图腾的查普曼、熊图腾的沃尔顿和狼图腾的萨丕尔，上层的掌权者必定是本家族的人，本部实际上都是由三个家族退休的长者组成，负责一些大事的决策。 　　阿兹尔的德鲁伊们对于血统十分在意，因此像绮莉这样的混血儿并不受待见。 　　尤其她还是德鲁伊和暗精灵的混血，那一身黑皮直接能把德鲁伊天然的好感度拉到负数去。 　　试问谁不知道，暗精灵就是淫乱和残忍的代表？ 　　也因此就算她向来对付自己的敌人兵不血刃，只等倒戈来降，她的外号也照样是“魔女”。 　　但绮莉如今已经不会在意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只需要一个人的认同即可。 　　“贝拉，把戴维、赫拉特他们叫过来，暗中行事，注意隐蔽。” 　　“是。” 　　回到分会之中的绮莉直奔自己的副会长办公室，准备召集自己的下属还有一众心悦诚服倒戈来降的“幕僚”，筹划拦截再次运送往穹顶教会和康格里夫交易点的货物。 　　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这次只有最信任的成员参与。 　　绮莉特意将那个之前卧底在康格里夫处。拿到那本人皮书的那个内线给排除在外。 　　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异常和破绽，但是林先生说也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有问题。 　　早在之前具体的交易地点就确定了。 　　现在让探子来回探查了几遍，尝试潜入进去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你是说，那地方设置了领地结界，你们没有办法突破？” 　　绮莉皱起眉：“康格里夫真是下了血本了，竟然用上了家族的德鲁伊秘术……” 　　就如同野兽会为自己划分领地一般，领地结界就是一种高级的结界术法，一般情况下是在某个地方准备开辟新领地了，防止其他人觊觎，提前进行标记和警告，才会施展的固有结界。 　　这种结界施展起来很麻烦，但足以抵挡毁灭级的攻击，只有家族血脉纯正的人才能通行。 　　掌管着武装力量的戴维恭敬地点点头，无奈道：“我们虽然知道这结界的力量，也还是尝试了突破，那结界看上去是临时设置的，并不如正常情况下那么强，但是想要破开结界，动静必然非常大，我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 　　绮莉闻言皱眉，先让下属都出去了。 　　贝拉担忧地低声道：“康格里夫这么做，有概率是为了让您亲自前去，好设下埋伏杀了您……如果人皮书确实是他故意放出来的，这就是个陷阱！” 　　这么大一个领地结界放在那里，简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阳谋。 　　绮莉摇了摇头：“丧心病狂，他根本就是孤注一掷，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看来他应该也看出来这次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这么明显的查普曼家族秘术，违规使用，一旦被人看出来，等穹顶教会败露，就会牵连到家族身上，家族里的那些老东西肯定会立刻把他逐出家族，撇清关系，让他自己承担责任，到时候他连最后的庇护都没有。” 　　“但是如果穹顶教会胜利了，他就能直接以查普曼家族的名义和前者结盟，拉上关系，到时候一切在握，他就赢了。” 　　绮莉冷笑道：“他赌我不敢一个人过去，赌我们的调查将会卡在这个地方……但是，不止是他身上有着商人的赌性啊，查普曼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彻头彻尾的赌徒！” 　　…… 　　康格里夫名义上是绮莉的弟弟，但实际上已经四十七岁了。 　　他身上可没有精灵血统，也并没有达到能够延长寿命的超凡等级，作为人类，四十七已经步入了暮色，看上去就是一个高鼻阔额、颇有威势的中年男人。 　　康格里夫目光沉凝：“这一次的交易都布置好了吗？” 　　下属恭敬回答：“布置好了，老地方，我们会混在血宴交易的过程之中，穹顶教会这次订购了大量的材料，还是原来那些品种，大约翻了三倍。” 　　“真是不缺钱。”康格里夫呵呵低笑了两声：“其他人也要安排好，对了，听说血宴新吸纳了一个成员？” 　　“是。”下属道：“是个带着狗的黑巫师。” 　　“狗？是召唤物吗？” 　　“是的。” 　　“什么等级？” 　　“恐慌级。” 　　康格里夫顿时失去兴趣，转而问道：“绮莉还在追查交易的线索？” 　　下属道：“已经查到了。” 　　康格里夫面露阴狠之色：“这一次，只要她敢来，我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190章 自信满满 　　康格里夫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绮莉在梣树商会分会的地位和势力，仅仅三年时间就都已经比他多年经营的要隐隐高上一筹，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信心留下这个混血杂种的命。 　　“地位？势力？” 　　康格里夫冷笑着：“我要让你自己抛下那些东西，想追查货物的交易地点，就得靠你自己身上的查普曼血脉，呵，骄傲的一心只想凭借自己力量的小鸟，想要达成目的，却不得不借助那牢笼……” 　　他一直知道，查普曼家族当中的人看不起绮莉，但绮莉何尝又不鄙夷这些奸猾的满腹心机的族人。 　　她对自己身上的查普曼血统极度愤恨不屑，甚至不愿意学习德鲁伊的知识和技能。 　　而这，恰恰就是康格里夫的优势。 　　“更何况，这眼高于顶的鸟儿，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穹顶教会？不不不……” 　　“是血宴整整十二个恐慌级！是火剑之路的那位毁灭级大人还有十个恐慌级的帮手！二十二个恐慌级，一个毁灭级！绮莉啊绮莉，你这次插翅难飞！” 　　康格里夫想象绮莉那张永远充满了不屑的脸上露出震惊恐惧的画面，就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要做的，就是激起绮莉的好胜心，那颗永不服输的骄傲的心！ 　　“然后。” 　　康格里夫目光闪烁寒光，手掌缓缓握拢：“我会亲自捏碎它、碾压它！” 　　康格里夫闭上眼睛，自顾自坐在位置上畅想了一会儿未来他干碎绮莉，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地位，将那些倒戈绮莉的家伙全都剥皮泡进盐水里面，夺得分会会长的位置，然后一路在火剑之路的支持下，一统整个梣树商会。 　　整个走上人生巅峰的流程都已经近在眼前，一切唾手可得。 　　“不过……” 　　康格里夫忽然睁开眼睛，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血咒大人怎么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不是说他是去接引某位大人物，对付那个书店主人，只要事成，最多一天就能回来了吗？” 　　从他知道火剑之路，并被吸纳为成员开始，一直以来作为火剑之路代表，和他联系，下达命令的都是代号“血咒”的某位大人。 　　两者通过那本人皮书进行联系，血咒大人偶尔也会派遣自己的下属来和他进行交接，康格里夫并没有见过血咒本人。 　　在进行和穹顶教会的交易之前，实际上康格里夫一直负责的是为血宴聚会提供安全场所。 　　——康格里夫自然不会知道，“血咒巫师”齐卡库便是血宴最开始的组织者，而齐卡库执行的也是上级的命令，为了挑选合格的发展对象。 　　后来他发现既然能够为血宴提供安全的交易场所，那么一般的顾客为什么不行？ 　　如果事成了，作为违禁品交易的中间方，抽取利润将会非常可观…… 　　康格里夫一直以来在商会当中都受到绮莉的钳制，查普曼分会大部分的货源和物流线都被绮莉所掌控，他能够获得的利益正在大幅度缩水，连幕僚都快养不起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遏制不住自己贪婪的心。 　　康格里夫开始自己私下里给顾客牵线，发展了违禁品、危险品以及一些明面上不被允许的交易。 　　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比如说季家雇佣的一个白巫师叫做海伍德，竟然出售忠诚烙印解除方法。 　　虽然价格是高的离谱，却还是有人愿意购买，康格里夫也赚的盆满钵满。 　　但他还是在内心感叹这个白巫师的愚蠢，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不知道是家庭巫师的生活太优越，还是他本来就没脑子。 　　前段时间听说海伍德果然被发现，当场就处死了。 　　不过康格里夫并不在意，他从来不亲自出面主持这些交易，也没有留下痕迹。 　　不过罗尔资源势必迁怒整个梣树商会，之后一段时间必然会开始一场没有血的战争。 　　“但是这并没有关系，等我拿到火剑之路的支持，就是我站出来力挽狂澜，带领梣树商会崛起的时候了！” 　　康格里夫是这样想的。 　　火剑之路，这个神秘莫测的强大组织，才是他真正的后盾！ 　　反观那个混血杂种，不过就是从那个书店主人处得到了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罢了，这次他就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这次和穹顶教会合作的事情牵扯比较大，因此火剑之路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帮他。 　　保证她有来无回！ 　　康格里夫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吩咐下属准备好，这次交易至关重要，他需要亲自在现场主持。 　　当然，主要是为了能够看见绮莉绝望的样子。 　　…… 　　血宴本次聚会由代号“飞龙”的一位成员发起，主要目的是为一个新吸纳进来的成员介绍相关事宜，并且让其他成员认识一下。 　　地点在336号街道的一处超凡者经营的酒吧内一个隐蔽的包厢隔间。 　　“飞龙”本名邓洛普·加尔，是一个恐慌级的黑巫师，主攻造物类的法术，擅长制造缝合怪，参与血宴聚会已经很多年了。 　　他带过很多届新人，已经成为了血宴内部小有名气的牵线人，信誉非常好。 　　这一次，如往常一样，他将会带领一个认识的血宴成员那里介绍来的黑巫师，正式进入血宴。 　　“要不是席卡铎说自己有事在身，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由我带进去，这次来的可都是资深恐慌级，不是你这样的新晋恐慌级可以比的，要注意态度，第一次拿出来交易的东西最好故意吃点亏，增加他们的好感，不要和他们硬杠，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 　　飞龙照例训斥警告了一番，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黑巫师，道：“听见了吗，黑蛇？” 　　“黑蛇”自然就是新人的代号。 　　参与血宴的人都要带上面具，彼此不知道真实身份，只用代号相称。 　　那黑巫师穿着黑色的长袍，兜帽下是一张镔铁面具，面具后是宛如蛇类的竖瞳。 　　黑蛇的声音有些嘶哑，淡淡地道：“听见了。” 　　跟在他脚边的白毛大狗跟着汪了一声，吐出舌头哈气，神情呆呆的特别无辜。 　　飞龙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道：“你是蛇人血统吧？” 　　“嗯。” 　　“我看得出来，你这装扮，是在模仿那位‘黑鳞的无面人’对吧？” 　　黑蛇脚步顿了顿，看向飞龙。 　　后者一脸遇到同好的默契表情，嘿嘿怪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其实我的偶像，也是王尔德。” 第191章 我的偶像王尔德 　　代号“飞龙”的黑巫师邓洛普·加尔，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野巫师。 　　也就是最被重视传承的正统巫师们鄙夷的那种。 　　他没有老师、没有传承，现在所学会的法术都是东拼西凑或是偷学、或是直接用掠夺记忆的法术抢来的，甚至有自己融合了一些特殊语言自创的法术。 　　换个仙侠一点的说法，他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他本人，就像他擅长的造物学一样，是个“缝合怪”。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能够在一切自学的情况下，依旧超越一众“学院派”巫师，成为一个实力强劲的恐慌级巫师，毫无疑问是天赋、努力与运气并存的。 　　或许让他有一个正经的老师，他的成就会远超现在。 　　但也有可能扼杀了他那种野蛮生长的天性，导致他像那些毫无特色的学院派巫师一样泯然众人。 　　不过实际上，当加尔还是异常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更高级的巫师向他抛出橄榄枝，想要把这个有天赋的野巫师变成自己的弟子。 　　但是野巫师对于那些直接从老师或者一些巫师学校当中学习法术，同时缺乏实践的温室花朵也十分鄙视，根本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而且当时就已经摸进血宴之中的加尔，也并不觉得这些人真能教自己什么。 　　他那些驳杂的法术早就自成体系，形成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理论和战斗方式，因此他心里清楚得很，改变这些，只会让他失去自己最大的优势。 　　加尔常常这么说：“我飞龙加尔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然后被那些恼羞成怒的高级巫师疯狂追杀。 　　当然，等他通过血宴之中的交易，慢慢积累突破到了恐慌级之后，那些曾经追杀他的恐慌级巫师也相继被他反杀，能当他老师的人就基本不存在了。 　　但也不是没有。 　　血宴的原始幕后创立者之一，名为齐卡库的毁灭级黑巫师，也曾经想收他进自己的巫师军团，并不惜自曝身份。 　　但加尔依然拒绝了，不过这次方式就委婉了很多。 　　毕竟毁灭级这个……是真打不过。 　　好在齐卡库本身就有自己那一整个巫师军团，根本不缺人。 　　看中这一个小小恐慌级也只是心血来潮，没必要自降身份，非和他过不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加尔自己也很遗憾，但是他并不后悔。 　　因为从他成为黑巫师，选择主攻的法术方向开始，就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梦想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王尔德，永远滴神！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这个是在模仿王尔德，虽然我至今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过他，不过这个打扮我很熟啊！” 　　飞龙挤眉弄眼，虽然隔着面具，但依旧能看出来他的兴奋。 　　可以想象他刚才如何压抑着自己遇到同好的激动心情，故作严肃地进行例行的警告和规矩讲解。 　　作为一个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野巫师，飞龙并没有巫师固有印象当中的高冷、优雅之类的东西。 　　在艰难的底层环境当中，没有任何依靠和后台，为了更进一步，他什么手段没用过，整个人圆滑得不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熟练得一批。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做不成这个左右逢源的牵线人。 　　“这个黑袍，经典！” 　　“正统黑巫师就该穿黑袍，荆棘图腾和祭刀是绝配，作为黑皇帝奥古斯塔斯的弟子，王尔德才是真正的古老的黑巫师正统，那些所谓学院派，一打就垮，简直就是一群智障。” 　　飞龙提起面前新人黑袍肩膀上的一个角，赞叹道。 　　完全忘了自己愤世嫉俗时候对于所有正统巫师的鄙夷，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 　　“你里面穿的是正装对吧，对吧，精髓，这细节太还原了！” 　　“王尔德就是这样一个优雅的老绅士，杀人就像是一场仪式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风度。” 　　飞龙语气羡慕又向往：“我听说，就算是和约瑟夫战斗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丝一毫失态，真是太强了！” 　　“还有这个面具，也太标志性了，我记得王尔德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传说他早年还是恐慌级的时候和一个毁灭级结仇，虽然逃脱了追杀，却毁去了整张脸，为了遮掩容貌所以戴着面具。” 　　“后来虽然已经复仇，但为了铭记这仇恨警醒自己，所以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飞龙兴致勃勃地点评面前这个新人cos王尔德的打扮，顺便如数家珍一样细数着“黑鳞的无面人”的生平事迹。 　　黑蛇站在原地任由这家伙指指点点，眼神带着点古怪。 　　他这次过来，几乎没有任何掩饰，自然是因为王尔德在大多数人眼中，早在两年前就死于约瑟夫手下，如此大摇大摆，反而没有人会怀疑他真的是。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伪装气息之后，碰见的人多半觉得他在冒充或者是王尔德的崇拜者。 　　不过没想到，竟然能遇上真正的王尔德粉丝…… 　　“而且你还是蛇人血统，这真是天然的优势。” 　　飞龙一副羡慕对方可以和偶像贴贴的语气，无不遗憾地道：“就是你这条狗也太突兀了，完全把整个气质都弄没了。” 　　“汪！” 　　白毛大狗刹那间低吼一声，露出不善的眼神。 　　你才突兀！你才没气质！ 　　飞龙心中一悸，感觉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但是马上又不见了。 　　他眼皮直跳，看着突然又恢复卖萌姿态的大白狗，心里警惕起来。 　　这个新人……好像不简单。 　　但表面上，他只是哈哈笑了笑，竖起大拇指，道：“不过这狗一看就品相不凡，潜力很大的哈哈哈！” 　　黑蛇伸手摸了摸狗头，只是淡淡道：“它叫格瑞迪。” 　　飞龙见他好像不怎么想和自己谈论一下偶像王尔德，只好归结于可能对方性格内向闷骚，穿着这一身cos服已经十分羞耻，并不像再当众处刑。 　　飞龙加尔表示理解，咳嗽了两声，指着前面的门，恢复了严肃的语气，道：“好了，这里就是这一次血宴聚会的地点，我等一下会把你介绍给他们……” 　　黑蛇点点头。 　　他已经感应出了，门内那十个恐慌级的血宴参与者。 　　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十个恐慌级，以及一个……毁灭级。 　　“还是个老熟人啊。” 　　他微笑道。 第192章 王尔德：我要向你们介绍吾等的天父和救主 　　绮莉推开舞池之中群魔乱舞的人群，走向酒吧二楼。 　　虽然她的动作非常大，穿着，幼女体型在这种灯红酒绿的成人环境之中也十分可疑。 　　但却没有一个人看向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一样。 　　“心灵善印”的进阶形态——“心灵改写”。 　　心灵善印仅仅只是林先生给的那本书中所记载的第一阶段内容技能，让别人下意识地对施展之人产生正面情绪。 　　在这么多年的锻炼下，她的心灵善印早就已经达到了最高等级，也即对恐慌级造成影响，但这时候也已经有些勉强了，往往需要单独对这个恐慌级施展，交谈多次才能生效。 　　而毁灭级，她没有试过，不过实际上也不敢尝试，这要是被发现可不是说笑的。 　　她坐上副会长的位置，就是心灵善印最后的成果。 　　再往上就得靠她自己的手段了。 　　而现在，绮莉已经初步掌握了第二阶段的心灵改写。 　　这一次，就不再是单纯的在言语引导下产生正面想法，而是能够在自己身上设下一个辐射型的心灵力场，设置一个概念，随后就可以改变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 　　这种“看法”，是意识层面的认知，心灵改写的能力越强，能够改写的概念就越离谱。 　　例如现在，她设置的概念是“不存在”，别人就会直接把她当做不存在。 　　“有时候，真的难以想象林先生到底有多强……” 　　绮莉心中感慨着。 　　这种直接改变别人认知的能力，已经开始接近“规则”了，毁灭级都不一定能够做到，恐怕只有神明级才可能触碰到这个领域。 　　但在林先生这里，只是无数书籍当中的一本，可以随意送人的一本罢了…… 　　“康格里夫，这是你自己交给我的机会。” 　　绮莉看着面前的包厢门，停下脚步，深呼吸。 　　她知道包厢里一定会有超乎她想象的力量埋伏着，康格里夫如果不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她，那他就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 　　得抓紧时间！ 　　心灵改写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快速把证据录下来，并且毁掉那些交易物，然后再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 　　“有一点你说错了。” 　　飞龙听见身后的黑蛇说道：“王尔德并没有复仇成功，毁掉他整张脸的人逃跑了，到了连王尔德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藏了数十年之久。” 　　飞龙一愣，然后心里哼哼，看上去一副不想讨论的闷骚样子，实际上还不是憋不住说两句。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一场紧张激烈的王尔德同好讨论会了。 　　“这件事情确实有不一样的说法，或许只有见到他本人才能问出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吧。” 　　飞龙叹了口气：“不过王尔德本人现在还在失踪状态呢，约瑟夫悬赏两年，都提价三四次了，还是没有人找到。” 　　黑蛇慢悠悠地道：“说不准人已经死了呢。” 　　飞龙不屑地道：“不可能！王尔德是什么人，更何况连约瑟夫都认为他没死，我们这种粉丝怎么能自己泄气！” 　　他越说越激动，但是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摆了摆手，冷静下来道：“算了算了，等这次血宴结束我再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飞龙本来以为面前这个闷骚不会应声。 　　但谁料黑蛇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头道：“确实，等事情结束，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飞龙大感欣慰，觉得是自己的热情打动了这个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同好，十分得意地推开这走廊尽头的包厢门。 　　门内，剩余十个恐慌级的血宴参与者，早已在等候了。 　　以红色金边的桌布铺就的长桌就如同铺满了鲜血，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边上各放着十二个金色的精美酒杯，仪式感十足。 　　那十个参与者正看向这边，各自戴着不同的面具。 　　“咳咳，好的，现在人都到齐了。” 　　飞龙带着新人走过去，道：“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刚刚加入血宴的新成员，代号黑蛇，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各自交易到需要的东西。” 　　“另外，今天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需要完成。” 　　他走到长桌最前面，道：“我想各位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包厢是能够通往隔壁的，而隔壁现在也有至少十个恐慌级在等待，当然，他们不是敌人，而是这次的盟友。” 　　“盟友？” 　　那十个人中有人提问：“这次血宴是有任务的？” 　　飞龙点点道：“相信各位都知道，血宴一直以来都是靠梣树商会安排交易地点的，这一次，我们的赞助方有一个小小的任务想要大家帮忙，当然，大家放心，我们不是主力，主力在隔壁呢。”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报酬呢？如果没有足够的代价，可请不动我们，不能让我们白打工啊。” 　　出声调侃的人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 　　飞龙尽职尽责地说明：“等下如果发生什么，只需要帮忙封锁住包厢四周，不要让人逃脱即可，不过相信大概率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报酬，等下不管怎么样，成功还是失败，各位都能任意挑选一件梣树商会在售的恐慌级超凡物品，而如果成功，则再加一张半年期的五折卡，怎么样。” 　　余下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对于这个任务的报酬十分满意。 　　那个靠着椅背的人又说道：“好了，照例新人先来第一次交易，你的东西呢？” 　　他看向代号黑蛇的新人，目光落在那条白毛大狗身上：“不会是这条宠物小狗吧？可爱倒是很可爱，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啊。” 　　众人脸色都很微妙。 　　黑蛇走上前，从斗篷里掏出了一本书，高高举了起来。 　　众人定睛一看，封面上写着《尸食教典仪》五个字。 　　黑蛇以虔诚狂热的语气说道：“我要向你们介绍，伟大的血肉福音书的传播者，尸食教典仪的撰写者，世间至高、至善、至强，吾等仁慈的天父和救主，书店之主——林先生。” 　　他的兜帽随动作落下，露出带着镔铁面具的脸，花白的头发。 　　还有那一双暗绿色的阴冷蛇瞳。 　　“王……王尔德？！” 　　包厢内的人目瞪口呆，指着他说不出话。 　　飞龙哈哈笑了笑，安抚道：“他只是打扮像而已，怎么可……” 　　他话音未落，就被那轰然爆发的毁灭级气息给噎住了，登时整个人都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代号“黑蛇”的新人。 　　王尔德露出优雅的微笑，把玩手里的祭刀，十分绅士地鞠了一躬： 　　“来来来，我们来做一场交易，用你们的信仰—— 　　“换你们的命。” 　　那白毛大狗裂开血盆大口，一直延伸到嘴角，耳后，乃至身体，就像是翻开皮囊，内里全都是乱舞的短触手和锋利的一圈圈利齿，咕噜一声，里面蠕动的血肉团迅速膨胀、拉长。 　　砰——餐桌被砸断。 　　哗啦——餐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那十个恐慌级恐慌地满地乱爬，惊惧地贴到墙角。 　　最后那白狗变成了盘踞在包厢内部的庞然大物，如同狼一般的头骨被肉瘤一样的皮膜包裹，破碎的皮毛只有零碎的挂在身上，裸露的如刀锋般的脊柱顶着天花板，数不清的肢体疯狂扭动，一只只硕大的眼球贪婪地盯着在场所有人。 　　“不、不不……” 　　有一个面具都吓掉了的恐慌级疯狂摇头，两腿颤抖，裤子滴答滴答地淌着骚黄的水，竟是直接吓尿了。 　　“不愿意？” 　　王尔德神色一冷，格瑞迪的其中一根肢体瞬间刺穿了这家伙的下颚，穿过脑子，从天灵盖戳出来，把人提了起来。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双眼暴突，死于非命。 第193章 这根本就是邪神吧！ 　　“咔嚓咔嚓……”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了大口呼吸的声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剩下那些血宴参与者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面前那庞然大物将那个倒霉蛋像是吃烤肉串一样塞进嘴里搅碎，鲜血洒了一。 　　他们原本还打算尖叫求援的也立时噤声，生怕面前这个疑似王尔德的残忍黑巫师再来一句“你们也不愿意？”，然后把他们也杀了。 　　能搭上血宴这条线的，绝没有一个人物是单纯的。 　　他们又不傻，都是人精了，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家伙根本不在乎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至于这只鸡是叫还是没叫，叫的是什么，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其他人看看拒绝的下场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刚才也只是被这猎奇的一幕给冲击的有点懵，大脑一片空白，理智暂时有点掉线。 　　现在看见这个人被当场戳成肉串的场面，果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回来的理智告诉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 　　“信！信了！您说什么我都信了！” 　　最怂的一个已经当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认下了这个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天父与救主”，然后谄笑着看向王尔德。 　　王尔德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合格传道者该有的和善笑容，招了招手道：“很好，那你过来吧。” 　　那个家伙立刻狂喜，露出了绝处逢生的表情，屁颠屁颠跑到王尔德身前，道：“我叫多伊尔，是一个猎人，从现在起就是林先生的忠实信徒，您有什么事情随便吩咐，我一定完成！”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林先生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威能竟然让王尔德信奉，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让他信飞天意面教都行！ 　　然而多伊尔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本来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谁料这面前的老者看了他一眼，道：“正好，我确实有一件你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多伊尔脸色一僵，暗骂自己多嘴，随后勉强露出谄媚的笑容：“您尽管说，我保证做好！” 　　王尔德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道：“看完这本书。” 　　多伊尔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先看了眼书皮，感应了一下这书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魔怪伪装的，又看了看王尔德神色，确认他是认真的，顿时松了口气。 　　“呼……”他心道：“早说嘛，看一本书而已，‘面包’真是白死了。” 　　面包正是那个已经葬身犬腹的家伙的代号。 　　从他的死法看他的代号，倒是别有一种讽刺的意味。 　　“但还好我不用死，说不定还能搭上王尔德的大腿！这可是毁灭级的大巫师，没想到他当年没死，反而似乎得到了什么机遇！” 　　多伊尔心中思忖着，十分高兴地翻开了那本名为《尸食教典仪》的书籍。 　　但随即他高兴的神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眼前书中的内容，宛如深渊一般，令他脊背蹿上一股寒意，大脑颤抖，仿佛感觉到四周由无数之手在将他拖进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恐怖之中…… 　　其余几人看看见多伊尔只是被叫过去看书，心中也各自想法各异，但松了一口气肯定是真的。 　　看样子，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王尔德，那么也许他没死，靠的就是这个所谓的林先生，也是因此，他成为了林先生的信徒，在帮这个尸食教传播信仰。 　　传播信仰，就需要人来当信徒！ 　　而死人是没有办法成为信徒的，所以他们有机会活！ 　　这个认知一产生，就让他们心里原本的绝望消散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捧着书的多伊尔神色渐渐狂乱狰狞起来，眼球布满了血丝，突出来大半个，瞳孔乱转，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他捧着书的手颤抖起来，就像看见了非常可怕的事物，但是目光却无法离开书页。 　　他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也开始暴突，像是爬满了未知的生物。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多伊尔突然诡异大笑起来，神情却愈发痛苦：“哈哈哈好可怕……救救我哈哈哈……不要！不要过来啊哈哈哈……主哈哈……我主……哈哈哈哈……” 　　“砰！” 　　笑声戛然而止，多伊尔整个头颅直接爆开来。 　　剩下所有人神情僵住，眼尖的人还能看见那血淋淋的脖子上似乎还舞动着一些细长的如同短短触手的东西。 　　就好像那些血管都活了过来一样……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背后寒意森森。 　　王尔德目光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从无头尸体手中将书拿了回来，淡淡地道：“这件事情你必须完成——因为不完成，你就死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其余人：“你们呢，愿不愿意？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剩下的人闻言勃然色变！ 　　那个之前调侃过个格瑞迪的家伙代号“夜隼”，此刻眼神阴沉，心里破口大骂，已经不相信对方是打算传教了。 　　草！ 　　这不信死，信也是死啊！ 　　谁相信这是在传教？！就是单纯想要玩弄他们，在死前还要让他们体会深深的恐惧罢了！ 　　这家伙绝对就是王尔德，只有那个残忍暴虐、杀人无数的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拼了！ 　　可惜夜隼刚刚往前走了一步，那快如闪电般的触手已经直接将他的腹部洞穿，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么快？！ 　　夜隼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怪物的外貌代表着什么：“空……空庭之狼！噗！” 　　他一口血吐出来，脸色灰败，两个毁灭级，这还打个鬼！ 　　王尔德伸手把书翻开来，放到了夜隼的面前，那些触手配合地把夜隼的脸夹住，让他只能看向面前的书页。 　　“啊啊啊啊！” 　　“啪嗒。” 　　这次的信徒比较走运，承受住了林先生的文字，只是两眼翻白失去意识，可能理智有点失常，但至少人没有什么事情。 　　王尔德微笑着看向瑟瑟发抖的其他人。 　　“现在该你们了。” 　　其他人完全绝望了——这到底是什么书？！ 　　什么天父和救主，这根本就是邪神吧！ 　　虽然他们大喊不要不要，但却无计可施，一个个轮过去，最后九个人里只有三个人完好无损……至少外表完好无损。 　　这下，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还算体面的，就只有牵线人“飞龙”邓洛普·加尔了。 　　他现在完全已经懵逼了。 　　哆哆嗦嗦地贴着墙壁看向越来越近的王尔德，颤声道：“我、我我我愿意，但是我有一个遗愿……不不不，愿望想实现！” 　　王尔德呵呵笑道：“吾等全知全能的主，将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那个……我，能不能要个签名？” 　　加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一支笔。 第194章 你刚才说了林老板对吧？ 　　王尔德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本子和笔，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飞龙现在又紧张害怕，又兴奋激动。 　　紧张害怕当然是因为旁边一直在游弋、好像随时都会突刺过来的触手压迫感十足。 　　那巨大肉团中央若隐若现的狰狞狼形头骨，还有一个个紧盯着他的眼珠子，总让他想起来自己刚才是如何对这条“白毛大狗”评头论足的。 　　之前一闪而过察觉到的危险感果然是真的！ 　　他现在只能庆幸自己随机应变的本领练到家了，刚才勉强挽回弥补了一下，否则现在恐怕直接就要被咬死。 　　……虽然现在也离死不远就是了。 　　而兴奋激动，自然是因为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偶像就在眼前，不足一米远的地方，绝对的近距离接触，他还问对方要签名了！ 　　不仅如此，还亲眼目睹了王尔德出手的画面，那种优雅的风度和杀伐果断的身姿，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现在飞龙的心情和演唱会前排和偶像握手的粉丝有的一拼，幸福得冒泡。 　　此外，他心中还有一丝尴尬。 　　他之前非但没有认出来，还把对方当成了冒牌打扮的王尔德崇拜者，说了很多怪话。 　　这固然都是他的心里话，但是他梦想当中和偶像见面的场景绝对不是这样的。 　　每一个真正的粉丝，梦想着和偶像见面的场景，当然是用自己最强最完美的一面，引来偶像感兴趣的目光，然后说一句“你很不错”。 　　哪里会是这种乌龙场景！ 　　飞龙心头羞耻无比，他还想对方不搭理他是因为不想公开处刑，结果到头来是他自己公开处刑了……恨不得当场自杀重来过。 　　但是死归死，签名一定要求到！ 　　抱着这样的心态，飞龙发现自己竟然被偶像问了名字，激动得难以自持，立刻回答道：“邓洛普，邓洛普·加尔！” 　　王尔德又问道：“你是野巫师？” 　　飞龙一愣：“是……您怎么知道的？” 　　王尔德似笑非笑：“你之前对学院派很鄙夷的样子。” 　　飞龙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学院派个个都是人才，我目光短浅胡说八道……” 　　“你既然对我的生平事迹那么了解，那么应该知道我之前有过两个弟子。” 　　王尔德目光幽深，慢条斯理地道：“按照你的说法，就是所谓一打就垮的智障学院派。” 　　飞龙不知道偶像怎么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弟子，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出来王尔德语气不善，神情也十分可怕。 　　完了！ 　　他欲哭无泪，心想这是秋后算账，虽然他刚才把王尔德恨夸一顿，但是却把对方的两个弟子给骂进去了。 　　加尔老早就听说过，王尔德虽然性情冷漠残暴，但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非常好，情同父子。 　　他骂对方两个弟子是智障，这不是找死吗？ 　　加尔面色沉痛，万万没有想到，他自诩处事圆滑，却在这里翻了车……算了，能死在偶像手下，死得其所！ 　　王尔德道：“我前半生的精力都在这两个弟子上花完了，除了研究法术，就只有教导弟子这件事情让我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因此我不会再收第三个弟子。” 　　别说了，我知道您对弟子的看重了。 　　加尔面如死灰，神情如丧考妣，感觉自己必死无疑，唯一关心的事情只有自己能不能拿到签名这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本子和笔：“您看……签名？” 　　王尔德看了他一眼，把本子和笔拿了过来，然后在加尔希冀的眼神当中撕下一张纸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 　　加尔欢天喜地接过来，刚拿到手里，那张纸就瞬间燃烧起来，变成灰烬缠绕在他身上然后消失不见。 　　加尔一愣，虽然无法判断这具体是什么效果，但他能够感觉出来这是契约类的法术！ 　　“真名契约。” 　　王尔德解释道：“我缺一个助手，你以后跟着我吧。” 　　“哦……啊？？？” 　　加尔先是呆住，然后不敢置信，再然后狂喜，看到四周的触手都撤走了这才如梦初醒，跟上转身的王尔德，搓搓手道：“那，那个书我不用看了？” 　　“当然……” 　　飞龙刚刚露出一丝喜色，就被书页贴到了脸上，顿时转变为惊恐。 　　王尔德接着道：“不可以。” 　　…… 　　绮莉被包围了。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棘手……不，已经到了不合理的程度了。 　　她没有想到康格里夫竟然能找到毁灭级的帮手。 　　一个失踪了很多年的毁灭级猎人。 　　从前曾毁去王尔德面容的毁灭级猎人哈珀！ 　　“真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老鼠呢。” 　　那个浑身都包裹在绷带当中的瘦削人形佝偻着背打量她，绷带缝隙之中不断地渗出黑色宛如石油一样的液体，脸上露出一双狭长的猩红色眼睛，手里拿着两把造型奇异的弯刀，上面布满了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锈蚀的痕迹。 　　他张开嘴巴，伸出细长分叉成三根的舌头，从刀身上舔舐而过，看向绮莉的目光十分贪婪恶心。 　　绮莉被四个恐慌级围困在中央，在刚才的乱斗之中，有三个恐慌级被她用心灵善印控制，又加上心灵改写，让他们自相残杀。 　　此刻剩下六个人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如果没有面前这个毁灭级存在，她这一趟将顺利无比。 　　可惜…… 　　康格里夫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哈哈大笑道：“绮莉，没有想到吧？！” 　　绮莉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吗？”康格里夫得意地道：“你不是很能算计吗？不是觉得我很愚蠢吗？怎么样，我现在就给你十分钟，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逃脱？！” 　　“你在等谁来救你吗？”康格里夫目光戏谑，俯视着绮莉，道：“是你那个漂亮的女仆？还是那个听说很厉害的书店主人，全知全能？呵呵，你看他现在知道了吗？不如你试着喊一声看看，他会不会飞过来救你？” 　　他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模仿绮莉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哎呀，林老板救我，林老板快来救救我……” 　　“轰！” 　　连通隔壁包厢的整面墙轰然倒塌，肉块、肉团、触手蜂拥而入，庞大的怪物瞬间侵占了所有人视野，像是一条血肉大蛇，盘踞在了两个包厢之中。 　　唰唰唰！ 　　四个恐慌级没来得及后退，就被触手贯穿，做成了串串。 　　而一个身穿绅士西装、带着漆黑镔铁面具的老者踏着烟尘，此时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康格里夫的面前。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了——‘林老板’？” 　　王尔德伸手掐住康格里夫的脖子提了起来。 　　“你说了林老板对吧？但你似乎并不是书店的顾客。” 　　康格里夫惊恐地扭动挣扎，大喊道：“哈珀大人救我！什么林老板，什么鬼书店，我当然不是他的顾客！” 第195章 撤！ 　　“不是？” 　　王尔德眯起眼睛，一双蛇瞳在面具后面显得格外阴森。 　　这语气只是单纯的疑问，毕竟这种正好在作为林老板忠实信徒的他面前，替被围攻的人喊林老板救命，还当着他的面诋毁书店的人类迷惑行为，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但是在旁人看来，却自带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毕竟要是有一个人浑身鲜血手持凶器站在你面前，不管他说什么话，你都会觉得非常可怕。 　　康格里夫自然害怕极了，他惊怒交加，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敌人。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他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杀死绮莉了！ 　　此刻的康格里夫无比痛恨几分钟前那个洋洋得意的自己，如果没有多话，如果没有多给那几分钟时间，也许现在他已经胜利了…… 　　但不管他现在是多么地懊悔，都没有办法穿越回去，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了求救和祈祷。 　　而此时此刻，当隐约看见那些触手尖端挂着那些血宴参与者的残片，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时。 　　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胡话。 　　这家伙明显就是书店的人啊，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找死？ 　　“不对！” 　　康格里夫大喊一声：“我、我是！” 　　不管是不是，他现在拖延一两秒的时间，哈珀大人就有机会救他了！ 　　“？”王尔德果然因为他的话而稍微松懈了手里的力道，笑眯眯地道：“那你说说，你对吾等伟大的主林先生怎么看？” 　　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怎么看！ 　　但是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一个穷凶极恶、邪恶无比、凶残暴戾的家伙，能够驭使这种恐怖玩意的，只能是邪神，再不济，也是邪神的走狗！ 　　康格里夫在心里恶狠狠地道。 　　然而表面上，他依然得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露出勉强至极的笑容赞美道：“那必然是伟大的，全知全能的……” 　　他完全按照过往知道的一切能想起来的现存宗教对于神明的赞美词说了一遍，简直把这个林先生夸得宛如是世间至高神。 　　康格里夫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一边在心中想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安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毁灭级的哈珀大人一定可以救他的，一样都是毁灭级，至少应该能打成平手！ 　　到时候他只要能够逃跑，就还能东三再起。 　　他有血宴这条线长期的合作关系，他还是梣树商会查普曼分会第二有力的掌握者，火剑之路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一定会再派人支持他。 　　只要他能够出去…… 　　然而康格里夫怀揣着这样的希望把嘴巴都说干了，沙哑着嗓子几乎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也没有等到哈珀来救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这才发现，四周无比地寂静。 　　非但没有来救他，甚至没有了声音。 　　康格里夫瞬间毛骨悚然，睁大眼睛看向王尔德，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眸。 　　“你在等他来救你吗？” 　　王尔德讥诮地放开手，格瑞迪的触手蜂拥而上，将康格里夫控制住，转向了另外一边。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背对着哈珀的康格里夫，此刻终于看见了他心中救命稻草现在的模样。 　　格瑞迪已经占据了整个包厢，到处都是他的身体和扩散开的细长触手，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血肉铸成的巢穴一样，不断地蠕动着。 　　它的狼形头颅伸长，像是蛇一样在半空中摇晃。 　　而哈珀，就在那巢穴之中，被触手团团包裹着。 　　他瘦长的身体被无限绞紧，像是一块被拧挤出所有水分的抹布，从绷带的缝隙当中涌出大量的黑色石油般的液体，还有一些触手直接插进了他的身体里，像吸管一样吮吸着他变异的血肉。 　　哈珀作为猎人，注射的污秽之血来自“无形之子”，是一种不定形的黑色怪物，外层的绷带其实是为了让自己保持人形。 　　于是此刻，他真的如同麻花一样扭曲了，嘴巴里也同时塞进去了好几根触手，说导致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有从通红的双眼之中，才能看出来他此刻到底有多痛苦。 　　他痛苦到，甚至朝康格里夫投来了怨恨的眼神。 　　就好像在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王尔德低笑道：“我已经追杀了哈珀快二十年了，本来啊，我都已经放弃了，打算就这样饶他一命，毕竟他藏得真是太好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是你这一句话，又把他送到了我的面前。” 　　说话间，曾经的传奇老猎人哈珀，已经变成了一长条干瘪的黑色尸块。 　　大快朵颐的格瑞迪像是嚼辣条一样把这个毁灭级撕碎吃掉。 　　有一点康格里夫想得太错了。 　　毁灭级和毁灭级之间的差距，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么多年来东躲西藏为火剑之路卖命的哈珀，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成为了格瑞迪的盘中餐。 　　“对了，我知道你并不是书店的顾客，之所以问问你看法，只是想让你在死之前多点希望，也顺便再听几句夸林先生的话，让我高兴高兴而已。” 　　康格里夫瞬间崩溃了。 　　他疯狂摇头，涕泗横流：“不要！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我背后是血宴，是梣树商会，是火剑之路，你惹不起的！不要杀我，你会后悔的！” 　　王尔德呵呵一笑，让格瑞迪把康格里夫杀死。 　　但就在这个时候，几个新的气息波动突然出现，王尔德警惕地看向出现在房间内的几人，眯起了眼睛。 　　又是毁灭级…… 　　没错，通过传送法术传送过来的人之中，竟然又有一个毁灭级。 　　那人刚显露出轮廓，康格里夫便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路大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为火剑之路立过功，卖过命啊！” 　　显然，这也是一个火剑之路的成员。 　　并且曾经和康格里夫接触过。 　　“聒噪！” 　　那个带着北地人种特征的人呵斥一声，他的装束更像是武士服，看向王尔德就要拔出长剑。 　　康格里夫再次有了希望，希冀地看向这个路姓毁灭级。 　　王尔德也严阵以待。 　　这个毁灭级和哈珀不可比。 　　然而下一刻，路姓武士身上出现了通讯法术的波动，然后他脸色一变，挥手道：“书店与火剑之路达成交易，上头命令不再支持康格里夫，撤！” 　　所有人听从命令全部快速撤退，消失不见。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康格里夫整个人都傻了。 　　火剑之路的援军来了，然后又走了，甚至不算是有过停留。 　　怎么可能？！ 　　书店不是敌人吗？火剑之路为什么会撤退，为什么会和书店达成交易？！ 　　如果书店不是敌人，那谁是敌人？ 　　书店不是敌人，是火剑之路的盟友，但我却把书店当做敌人。 　　难道……是我？ 　　原来我才是我自己的敌人？！ 　　康格里夫痴傻呆滞地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渐渐消失在眼前，最终视野被怪物的血盆大口取代。 　　“嗝~” 　　格瑞迪饱餐一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庞大的身躯获得了更多的能量，尤其是来自哈珀的污秽之血，让他的身体上也多出了些许黑色的纹路，变得更加灵活了。 　　它收回自己的所有触肢，变回了白毛大狗的样子，无辜地眨着乌黑的豆豆眼，吐出舌头蠢蠢地哈气。 　　王尔德走到了绮莉的跟前，道：“那么小姑娘，你是书店的顾客吗？” 第196章 这一切都是林老板的计策！ 　　绮莉从刚才就一直在旁观，围困她的几个恐慌级被格瑞迪做成串串吃掉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角落里，免得被战斗波及。 　　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的反转，她心里怦怦直跳。 　　毁灭级之间的战斗可是很罕见的，一般人一生也就能看见一次……因为目击的瞬间，可能人也就没了。 　　虽然整个房间都差不多已经被那头庞然大物占据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王尔德示意，格瑞迪还在角落里留了个空白的地方出来。 　　绮莉跑到角落里蹲下抱头，就像个巧克力蘑菇似的，紧张地看着房间中央。 　　但这场战斗双方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有点大，绮莉并没有看见预想之中的天崩地裂画面。 　　那个叫做哈珀的毁灭级猎人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第一时间冲上去贴近王尔德。 　　——按照绮莉的一般认知，猎人打巫师，一般情况下都是得抢先进攻，争取贴身肉搏的。 　　毕竟正常情况下，巫师都是不擅长近战的瘦弱体质，猎人自然是要用自己的优势抢攻对方的劣势。 　　如果距离拉开，同等级别的巫师胜面将会无限放大。 　　当年学院派出身、年少无知的王尔德就是因为这样的疏漏，导致被哈珀近身，虽然躲过了致命伤，却还是被生生撕下了一张脸，有了“无面人”这样的称号。 　　但是如今同样的两人，几乎复刻般的对峙。 　　哈珀却再也没有了前冲的勇气。 　　他非但没有往前冲，甚至开始颤抖，惶恐地后退。 　　哈珀回忆起了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恐惧。 　　后来成长起来的王尔德太过可怕，就像是拥有理智和智慧的野兽，有着比猎人更疯狂、更残忍、更执著的性格。 　　将他追杀得像是一条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丧家之犬，最后只能在末路之时寻求火剑之路的庇护，成为了给这个组织卖命的一条狗。 　　他在暗中藏匿苟活了那么多年，从没有任何一刻想过用火剑之路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去向王尔德复仇，就是因为王尔德把他的心气都杀没了。 　　现在，当哈珀又一次见到王尔德，他的本能依旧是逃跑。 　　而就是这个举动，让王尔德失去了最后一点“叙旧”和“亲手杀了他”的想法，直接让格瑞迪动手算了。 　　就这样，一个毁灭级平静地死在了绮莉的面前。 　　她不由得呆了呆，意识到王尔德的力量恐怕已经接近神明级了……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 　　这个曾经被约瑟夫打败，失踪了两年的黑巫师，非但没死，还因为某些契机更强了。 　　而这个契机，就是书店！ 　　绮莉双眼发亮，有种奇妙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用力点点头道：“是的！我三年前曾经在林先生那里买过书！最近刚刚和书店重新接触，还帮忙装修了新的分店呢！” 　　“这一次过来探查康格里夫和穹顶教会之间的秘密交易，也是林先生的意思……” 　　绮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她还是第一次和书店中的其他顾客面对面，不免心里有些好奇。 　　不知道王尔德从书店里得到的是什么书…… 　　而且他称呼林先生为“吾等的天父和救主”，看样子貌似是林先生的信徒，这就说明林先生似乎和什么教派有关系，难道这才是林先生的真正身份？ 　　绮莉越想越心惊，但又十分兴奋，感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林介的另一面。 　　“原来如此。” 　　王尔德点点头，露出微笑道：“你还比我早了一年接触书店呢，看来是位‘小前辈’。” 　　绮莉连忙摆手，有些拘谨地道：“您言重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能够遇见林先生才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您的事迹我早就听说过了，不管从哪方面看，您都是我的前辈。” 　　这可是毁灭级的存在，绮莉心里清楚得很，他跟自己客气是看在林先生的份上，要是真跟他不客气，下场恐怕就和哈珀一样了。 　　这个和蔼的老先生，刚才还眨眼间连杀十多人，包括一个毁灭级，现在就心平气和地跟人谈笑风生。 　　足见他的性格到底如何了。 　　王尔德闻言看向绮莉的眼神慈祥了许多，道：“我本来只是为了混进血宴以传播林先生的著作和思想，就像你的任务一样，这也是林先生交予我的任务。” 　　他指了指被打通的另外一边，绮莉望过去，才发现地上躺了不断抽搐的四个人，应该就是被他传教的对象了。 　　“我一开始并不想管这边的事情，但康格里夫那句话，加上感应到哈珀的存在，让我改变了主意。” 　　王尔德伸手从一地狼藉之中翻出了一张契约，一份账本，还有一枚宝石戒指，交给了绮莉。 　　绮莉接过来道了声谢谢，发现正是康格里夫与穹顶教会签订的交易契约，账本中记录的是“血宴”每次的交易记录，而那镶嵌着小颗贤者之石的戒指当中存放的则是那些被偷运的违禁品。 　　“我知道，哈珀是您寻找了很多年的仇人。”她感叹道：“真是太巧了。” 　　说完，绮莉忽然一愣。 　　这真的是巧合吗？ 　　王尔德是因为要帮林先生传教，所以混进了血宴。 　　她则是因为帮林先生查找穹顶教会制作圣月脑的证据，以及想要乘机扳倒康格里夫的目的，所以潜入了交易现场。 　　结果正巧，康格里夫竟然同时也在帮助血宴提供交易场地，于是两边正好碰头。 　　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来自“火剑之路”敌人，本来对于王尔德来说也不容小觑，但却因为“书店和火剑之路达成交易”而瞬间撤走。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 　　王尔德意味深长地道：“我来之前，林老板曾经专门来找过我一次，用命运硬币救了我一命，并且对这次行动进行了占卜，结果正是‘幸运’，于是我幸运地在这里找到了追寻数十年未果的哈珀，而我记得——” 　　“厄运硬币一直存放在梣树商会。” 　　绮莉如遭雷击，感觉思维中一道闪电划过，一切都连了起来！ 　　她深呼吸，道：“没错，装修新店的那次，我让管家将厄运硬币作为礼物送给了林先生，我虽然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到书店，但管家说林先生好像未卜先知一样，同时让隔壁本来音像店的老板献出的幸运硬币，合成了命运硬币。” 　　“这就对了！” 　　王尔德显得有些兴奋，眼睛里全是狂热：“林先生用你送的礼物，让我来救了你，同时让我找到了多年仇敌，又保证我们各自完成任务，你的证据，我的传教，并且和那个‘火剑之路’达成了交易，三方布局，这一切都是林老板的计策！” 　　“抽丝剥茧的一环套一环，无法想象，不可思议！” 　　两个书店的顾客对视一眼，同时感受到了林介那掌控一切、神鬼莫测的智慧。 第197章 天凉诺冬 　　“太强了。” 　　绮莉忍不住感叹道：“原来从我打算送给林先生厄运硬币开始，他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她看了看手上康格里夫和穹顶教会签订的契约，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或许更早……” 　　要知道，从王尔德的角度看，这次事件当中是梣树商会、火剑之路、他自己这三方参与其中，被林老板当做棋子操纵。 　　但其实，还有一个穹顶教会才是这次事情的关键！ 　　而穹顶教会的文森特神父和书店接触，就已经比后来才去拜访的梣树商会之人要早很多了。 　　更何况，当时林老板还让他去隔壁找那个光辉大骑士的弟子克劳德帮忙呢，这说明秘仪塔也参与其中。 　　还有那莫名其妙在书店前面立了牌子的罗尔资源开发公司。 　　在她和王尔德看不见的地方，林先生的顾客还有很多，很多…… 　　绮莉莫名有点失落，她和林老板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每当她觉得自己有些进步，随后知道的事情就会告诉她，你还远远不够，对于林老板来说，你只是他随手拨动的棋子之一。 　　王尔德却是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状态，激动地来回踱步，显得心潮澎湃：“不愧是林老板，他的福音，我完全听见了！这就是一个智者的眼界，吾等的天父与救主，一切知识的主人！”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巧合，实则有迹可循，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简直是堪称完美的一盘棋局！ 　　有些人或许觉得只有排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力量才是强者的象征。 　　但王尔德以为，这种见微知著，以小博大的精准计算，才更是那无可匹敌的强者力量举重若轻的体现。 　　试问又有谁能将众人的命运各自安排，又像多米诺骨牌一般轻轻推倒，每一分力道、每张牌的位置都恰到好处。 　　井井有条，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奇怪，但王尔德觉得林老板就好像在整理房间一样，把每个人该在哪里，该做什么，都整理到了该在的地方。 　　“这简直是神才能拥有的伟力！” 　　王尔德已经在心中高呼赞美林老板几十遍了。 　　然后又想到，或许，加尔……也是林老板看见的吗？ 　　是啊，林老板是知道的，他感情最深的两个弟子，一个死于非命，一个叛出师门，所以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再来一次吗？ 　　林老板对于自己的顾客真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啊。 　　王尔德心中感动，看向另外一个顾客，也就是若有所思的绮莉，道：“绮莉·查普曼？” 　　“是的。”绮莉点点头道：“您叫我绮莉就可以了。” 　　王尔德从黑袍口袋里拿出来的一个骨哨，递过去。 　　绮莉连忙接过来，犹豫地道：“这是？” 　　王尔德道：“就当是见面礼吧，纪念一下作为书店顾客的第一次合作。” 　　他微微一笑，想到自己是林老板计划的一环就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能为林老板服务简直是他们这些人的荣幸。 　　绮莉仔细看了看，但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施法道具，听见王尔德解释道：“这个哨子，只要你吹响它，不管在哪里，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召唤出格瑞迪。” 　　王尔德伸手摸了摸格瑞迪的后脖子毛，格瑞迪眯起眼睛仰头十分享受的样子蹭了蹭，呜汪呜汪地叫两声，和一般的狗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绮莉刚才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这么一个萌萌哒的小宠物，其实本体是那样一个狰狞畸形的庞大怪物。 　　召唤它？这就等于是召唤一个毁灭级的帮手啊！ 　　“非常感谢您的礼物。”绮莉握紧骨哨，明白这是王尔德对她释放的善意。 　　书店的顾客们迟早会见面，而天然就有着一层联系的他们之间，关系自然更容易发展起来。 　　但同时也得保持警惕，因为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圈子。 　　顾客之间未必是陌生人或者认识的，也可能是仇人。 　　比如王尔德和约瑟夫，梣树商会和罗尔资源开发公司。 　　但剩余没仇的人之间，却是可以拉拢对方的…… 　　谁先下手，谁就赢了！ 　　绮莉抬起头道：“那作为回礼，您有什么需要的材料都可以跟我说，我作为梣树商会的分会副会长，只要是梣树商会有的，都可以做主送给您。” 　　这样一个毁灭级的价值不可估量，值得她用一切方式去拉拢。 　　王尔德闻言哈哈一笑，道：“送就不必了——我并不缺钱，但要说一点材料不缺，也是假话，身为巫师，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大量实验的，施法材料的损耗不可避免。” 　　“我可以用市价购买需要的材料，只要你们能够提供。” 　　王尔德又道：“将来或许还有更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希望不久之后，能听见绮莉·查普曼成为梣树商会分会会长的消息。” 　　绮莉也跟着露出笑容，这代表着，双方的初步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诉求，同盟是很容易达成的。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牢固的纽带，那就是同为书店顾客的关系，相信安排了这一切的林老板，对此也有推动的意思。 　　…… 　　“阿嚏！” 　　林介坐在位置上打了个喷嚏，感觉有点冷飕飕的，让莫恩把书店门关上。 　　“最近天气有点凉啊，时间过得真快，看来诺金的冬天不远了。” 　　林介感叹了一句。 　　差点被莫恩关在门外的约瑟夫用手格挡住门板，刚挤进书店里，闻言一愣。 　　他刚刚还在诧异，林老板这样的强者怎么会打喷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偏偏发生了。 　　随后就听见这么一句，才恍然大悟。 　　根据他的经验，林老板异常的行为定然有所意味。 　　林老板是想借此来强调后面一句别有深意，“天凉诺冬”，冬天是肃杀的季节，诺金的冬天将要来临，意味着一场杀戮的序幕拉开，联系最近的事情，也就是说穹顶教会将大难临头。 　　所以林老板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约瑟夫？” 　　林老板抬起头，奇怪地道：“你站在那不动干嘛？怕我给你挖了陷阱吗？” 　　约瑟夫虎躯一震，陷阱？ 第198章 看书改变命运 　　陷阱？ 　　约瑟夫心中一震，这简直就是明示了。 　　林老板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在提醒他们，虽然已经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但却不能放松警惕，因为前方还有陷阱在埋伏着等待他们。 　　约瑟夫他们原本已经是抱着必胜的想法了，对于穹顶教会并没有过多的防备。 　　毕竟他们最近的行动都十分顺利，太阳神教犹如星星之火一般看似力量渺小，但却拥有着惊人的感染力，从小到大，逐渐变成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信徒们的舆论攻势发动之后，穹顶教会各地都自己慌了跟脚，加上高层不知道为什么自闭不管，频频东窗事发，爆出许多丑闻和埋藏多年的事端，导致内部的压力也接连爆发，可谓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最近又出了昏招，不知道哪个教区的狂信徒被第三使徒煽动在街头进行游说，本来只是想进行对抗式的传教，让那些动摇了信仰的信徒回归月亮的怀抱。 　　但没有想到，在街头举牌搞游行、想要让穹顶教会出来给个说法的那些动摇信徒群情激奋，言辞十分激烈，和一心维护穹顶教会的狂信徒之间产生了冲突。 　　言语冲突转变成了肢体冲突，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流血事件。 　　这一下给穹顶教会带来的压力大到第三教堂直接关门，暂时不再接受信徒的礼拜和忏悔，还有外界人士的采访询问。 　　但最关键的一个转折点，则是第三使徒被人暗杀，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体。 　　这件事情当然是文森特一手策划，被太阳加持的阿西娜执行，作为一个传承远古部落的女战士，她手段虽然粗暴了一点，但效率上还是非常高的。 　　第三教区的信徒们也直接傻了，而穹顶教会避而不谈的态度更是凉了他们的心，彻底分裂成了两派，一整个教区土崩瓦解。 　　至于其他几个教区的情况，也都和第三教区半斤八两，只是还有使徒。 　　而太阳神教在此时如野草一般疯涨，教徒以几何倍迅速增加，在迷茫之际无处容身的原来那些穹顶教会信徒，全都被吸纳进了太阳神教之中。 　　因为文森特重点传播的一个教义，就是“日月同源”理论，宣扬月亮的力量和太阳的力量是一体的，同根同源的，所以只要你信仰月亮，也就可以信仰太阳。 　　这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给自己挖信徒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他还没说月亮的力量其实是来自太阳，有一定学历的信徒就都已经自己脑补出来了，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信徒们都看见太阳神教同时展示了月亮的力量和太阳的力量。 　　文森特绝口不提自己是叛教出来的这件事情，有人问起来就笑而不语，只留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遐想余地。 　　而因为莫恩所展示的月亮神力更上一层，信徒们纷纷开始猜测是不是其实他的所谓“叛教”其实是穹顶教会的内部打算。 　　或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的穹顶教会神职人员做出了那些坏事，但是另一部分坚守本心的好人发现了这一切，然后为了保留最后的希望与火种，保留真正月亮的信仰，就将文森特以这样的理由送走了。 　　现在，矛盾爆发，终于新教建立，原来的穹顶教会就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他们真正要拥护的，其实是新教啊！ 　　而这个猜测，正好与这些信徒心中残存的对于穹顶教会的信仰重合了。 　　他们愿意相信，其实穹顶教会只是在用这种方式重生，而不是真的像他们看见的那样藏污纳垢！ 　　当然，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还有文森特之前那个老好人的形象。 　　加上绮莉带来给克劳德的证据，只要公布出来，穹顶教会这一次不管让谁来看，都是必死无疑，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但是现在林老板的话却让约瑟夫警醒了起来。 　　不能放松警惕！ 　　穹顶教会即将进行第二次献祭，他们也在准备最后的总攻，现在很有可能是故意以弱示敌，实际上则是集中力量布置了一个大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以穹顶教会本身的力量本来绝不至于这么快就显示出大厦将倾的态势，但凡他们努力控制一下局面，现在文森特他们都会艰难很多。 　　但是穹顶教会偏偏选择了象征性地出了一些昏招，造成一种无能为力的假象。 　　这说明，他们极有可能是孤注一掷，把有生力量都放在了献祭的那一天，所以现在这些损失根本无所谓…… 　　如果他们抱着现在的想法去和穹顶教会打，难免轻敌大意。 　　约瑟夫犹如大热天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感觉自己又被教了一堂课。 　　心中不由得感叹，真是每一次来书店都有新的收获，不管是力量上，还是做事上。 　　不愧是林老板！ 　　他走进书店当中坐到柜台面前，一副受教了的样子，道：“如果是林老板的陷阱，那我甘之如饴啊。” 　　“……” 　　林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约瑟夫看自己的眼神过于“含情脉脉”了点。 　　这大爷是不是也到空巢期了，和王尔德闹掰了两年，现在终于按捺不住寂寞……想重新找个好基友了。 　　刚来书店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霸道大爷，现在就本性暴露。 　　听莫恩说，克劳德时常碎碎念自己的额外工作全是约瑟夫甩手过来的，天天加班加点007，几年前他还是正直善良好骑士，现在骗经费都成了本能，成了油滑的职场老油条。 　　全都是老师带的好。 　　但是林介心里很想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林介的目光忽然被约瑟夫的手吸引了，上次回去的时候空空如也的臂膀，现在重新“长”了出来，而且不再是那种机械手臂，而是和正常手臂没有区别的仿生手臂。 　　“你的新手臂看上去很不错啊。” 　　约瑟夫哈哈一笑，手掌握拳，道：“还得多亏了莫恩女士！” 　　他现在跟着那些信徒称呼莫恩为“月亮女士”，上次战斗结束以后，莫恩直接用月亮的力量将他的手臂复原了，这让他十分感激。 　　“？” 　　和莫恩有什么关系？ 　　林介心里先是打出了一个问号，然后想起了莫恩小同学那堪称变态一样的学习能力，这段时间一直放养，她不会又点开了什么生物学的技能树吧。 　　虽然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并不妨碍他推销书店。 　　他淡然一笑：“所谓知识改变命运，就是这样的，这孩子就是听我的话，多看书，才能有这样的能力水平。” 　　“说起来，我觉得约瑟夫你现在这个阶段就有必要多看看书，我想你这次来找我，也是想再来一本的对吧？” 第199章 唤醒心中的巨人 　　林介当然不知道约瑟夫到底是不是来买书的。 　　实际上他听莫恩汇报最近文森特他们和穹顶教会的局势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非常紧张，这边即将发起最后攻势，那边也在准备最后的献祭。 　　在这种紧要关头，约瑟夫基本没可能是来找他买书看书，而是来找他再详细问一问那个米迦勒还有火剑之路的事情。 　　但是大家关系都这么深厚了，你进我店里来难道忍心只谈公事吗？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真的那么淡薄吗？这么多次的深入交流难道不值得一本书的价格吗？ 　　所以不如在正式开始谈话之前，先来一次促进友好交流的朋友交易！ 　　没错，林介见缝插针，又开始下意识用话术来推销自己的书了。 　　就算本来不是来买书的，听见他如此针对性地问出“你来找我就是想再来一本吧”这样的问题，本来有别的目的的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只能先来一本再说了。 　　不过这一招这是专门用来杀熟的，尤其是本来就有求于人的那种，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如果是一般的客人，那就跟平时打招呼问是不是来买书没区别了。 　　约瑟夫此时闻言果然一愣，然后正色点头道：“我确实是来向您买书的，上次您给我挑选的书虽然也很好，但总体上过于高深了，以我的认知无法承受，我想我还需要更多的提升才能更好地使用它。” 　　再往之前给的一本是侦查类的在辅助战斗上确实很强，但是对于他实力的提升还是比较小的，而后来给的那本则是消耗太大，而且随机性太强了。 　　之前召唤出来那个穿着黄袍的身影一瞬间就抽干了他身上的以太，那还是以有齐卡库的召唤物作为献祭的前提下，正常情况下，这么一招下去他就丧失战斗力了。 　　两者都无法让他在正规途径下有所提升……依旧十分遗憾。 　　因为他现在重回巅峰，找到信心之后，就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冲击神明级！ 　　不过，林老板果然是知道的……不，这已经是不需要感叹的事情了，这很正常。 　　他又想起刚才林老板让莫恩关门的时机，可不就是他准备进门的时候吗？ 　　可见林老板早就知道他要来了，故意和他开玩笑呢。 　　林介却不知道约瑟夫内心的想法，只觉得得意，你看，这大爷现在不就不好意思了么？ 　　虽然有正事，但也不好直接开口，只能跟着他的话头，谈一谈书的事情，还得解释一大通来说服自己。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林介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了“奸商”的微笑。 　　“咳咳。”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然后严肃道：“你有这种觉悟就很好，以后还是要多来几趟，活到老学到老嘛，我这里书还蛮多的，只要你想，你绝对能找到你想要的，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也都欢迎到书店里来找我。” 　　名声都是吹出来的，更何况他这里包揽了地球所有的书籍，堪称无所不有，说一句想要的都能找到也不为过。 　　约瑟夫真心实意地道：“您谦虚了，就算是我想不到的，您这儿也有。” 　　这大爷还真会夸人……夸得忒舒服。 　　林介脸色微妙，然后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摆出经典姿势，继续说道：“你所处的这个阶段，想要提升自己其实一般的方法已经难以奏效了，尤其是外部力量，所以我建议你向内挖掘自身的潜能。” 　　他从旁边书架上拿出一本《唤醒心中的巨人》。 　　这本书的作者安东尼·罗宾，职业是演说家，他拥有一串长长的称号，世界潜能激励大师、世界成功导师、世界潜能开发大师……总之就是大师。 　　为各路总统、领导人、社会名人咨询、激励，乃至是为米国陆军提供“激励训练”服务。 　　能把演说当成职业，当饭吃，可想而知嘴上功夫是多么牛逼，而他其实和林介现在在做的事情异曲同工……说白了就是忽悠，但是是科学的、有章法的、有理论体系的忽悠。 　　单纯看这个人的书，可能大部分人会觉得都是一堆有道理的鸡汤，但倘若他真的有能力让人真的做到鸡汤上写的那样，或者相信自己能做到，那就恐怖如斯了。 　　总之能在这个领域达到这种境界，定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林介又要借他来忽悠忽悠约瑟夫大爷。 　　“人的潜力，其实就在于自身无穷的创造力，在于心灵和意志，而不在身体，我看得出来，你之前一定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身体的锻炼上，这是好事，不过你现在已经没办法在这上面有所突破，所以你应该开始向内寻求自我。” 　　毕竟这么大把年纪，就算是施瓦辛格也有得有赘肉了…… 　　虽然从事的工作是警察这个行当，但是约瑟夫早就退居幕后，该修身养性一下，也许还能学施瓦辛格往政坛走走呢。 　　林介把书递过去，照例撒鸡汤：“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无外乎两个目的：逃避痛苦和追求快乐。” 　　“这次事情结束，我觉得约瑟夫你也应该想想自己以后的方向，也许当你想清楚了，你就能唤醒自己内心的巨人，更上一层楼了。” 　　至于想清楚了什么……充满智慧的人生导师林介也暂且蒙在鼓里。 　　他微笑着望着满脸受到震撼、恍然大悟的约瑟夫，心想这笔生意稳了。 　　卖不卖书也无所谓，主要是看约瑟夫现在也有空巢趋势，隐约发展方向还不太对头，需要多看看书填充一下自己的生活。 　　约瑟夫现在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激动程度仅次于得知自己有成为骑士的资格之时。 　　《心界虚像》，正是这本书的名字，而其中的内容更是完全犹如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约瑟夫面前缓缓打开。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修炼方法，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以心灵的力量支配以太，以想象力激发潜力，无数倍地放大，构筑一个巨大的心像堡垒作为肢体的延伸，这不就是宛如神明一般的力量么？ 第200章 追逐人的知识 　　约瑟夫如痴如醉地看着书中的内容，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书中的文字之时，其中所有的内容便蜂拥而来，瞬间灌入了他的思维当中。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获取，一切需要费力的工作全都不需要，仅仅只是在接受，不断地接受…… 　　这是一种无比畅快的感觉，思维、灵魂种种意识层面的存在逐渐被填充壮大，就仿佛自身的实力在无限膨胀一样，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能轻易地理解。 　　但约瑟夫心志坚定，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这种错觉所迷惑，他很快警醒过来，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与此同时，那些知识的灌输也已经结束。 　　此时他略微整理思绪，发现“心界虚像”的力量其实并非那么唯心，它实际上是先制造了一个名为“心界”的领域，而后在这个领域内构建全新的规则，之后才能以想象力激发潜力，凝结自身数百倍乃至上千倍强大的“虚像”进行战斗。 　　而一旦对方识破了这个心界的规则节点，或者支撑心界的力量不够，造成心界崩塌，那么虚像也会瞬间瓦解失效。 　　但是既然能有成百上千倍于自身的力量，基本上就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了。 　　而心界时间的长短，还是要依靠自身以太的强度来支撑。 　　约瑟夫隐约感觉到了，这就是毁灭级与神明级之间的那个门槛——“规则”！ 　　只有掌握了规则，才能成为神明级！ 　　就如同那个神明级的雨神，所掌握的正是雷电的规则，而穹顶教会教宗则是直接由“神明”赐予的权柄，但是从表现形式看，也同样是由一个个规则组合起来的力量。 　　约瑟夫明白，林老板这次给他的是一把能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而同时，这一次他的感受也越发清晰起来，这些书中的知识从来不是等着人来学习的，而是它们主动赋予你。 　　就如同林老板所说的，“你在看书，书也在看你”。 　　这些知识，是“活”的！ 　　当它们流淌进入思维当中时，就像是身体被输入了新的血液，如此地活跃，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你会觉得它们并没有被你所吸收，而是蛰伏在了某个角落里等待着占据你的一切…… 　　另一边，林介保持高深莫测的微笑保持得脸都快僵硬了，看着好像已经沉迷书中不可自拔的约瑟夫，觉得不太好打扰，就起身打算去倒杯水。 　　莫恩原本一直在旁边站着，看见林介一动，就准备去倒水，但是林老板伸手阻止了莫恩，并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来就可以了。 　　莫恩毕竟最近那么忙，在隔壁书咖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帮助文森特出谋划策对付穹顶教会，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林介都不好意思再让她做这种端茶倒水的事情。 　　咳咳……毕竟隔壁书咖这些日子赚的钱已经快超过他这些年赚的总和了，就算是信徒聚会，也是要收茶水费的啊！ 　　如此能干的助手，必须要好好对待才行。 　　林介倒了杯水回来，发现约瑟夫还在那里看着书发呆，盯着书好像魔怔了一样，额头都渗出了些许汗水。 　　额……虽然看书认真是好事，但是这样一来，正事恐怕没有时间谈了啊。 　　林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凑过去道：“约瑟夫？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还是说感觉有点难理解？你不要勉强自己，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的，顺其自然就行，不然会很吃力，适得其反啊。” 　　说着伸手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 　　约瑟夫呆滞凝固的神情瞬间重新鲜活起来，他被林介拍打一下，猛地回过神来，额头冷汗滴落，打了个冷战，连忙停止了一切联想。 　　太可怕了…… 　　他心有余悸，虽然刚才的一切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内，而且无比平静，但是他敢肯定，只差一点，他就真的要被那些知识所“吞噬”！ 　　甚至，他现在都不敢肯定，吞噬他的到底是知识，还是他本身的想象力——这些知识，在追逐着人啊。 　　越是强大的力量，果然就越是危险。 　　尤其是林老板这里的书，刚才要是没有林老板提醒，他直接就去世了！ 　　约瑟夫连忙点点头道：“您说得对，是我有些着急了，我应该再谨慎一点的，这些东西还是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才行。” 　　林介点点头，道：“嗯，对对对，不要莽撞了，那这书……” 　　约瑟夫立马会意，道：“我买了！” 　　林介笑得更和善了，娴熟地把书拿过来打包装好，一手收钱，一手交货，然后嘱咐道：“不要太依赖这本书上说的那些，要有自己的理解，照本宣科容易走死胡同。” 　　约瑟夫表示自己一定牢记林老板教诲。 　　林介扯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正事”，想来一约瑟夫完全一副您说得对，以您马首是瞻的态度，他不说，约瑟夫也不会说。 　　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话说回来，你们现在情况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约瑟夫自然把情况全部告知，他们接下来准备先将最关键的绮莉所获得的证据公布，将穹顶教会使用圣月脑控制教众的事情捅出来，来一波大的，然后乘着大势一举围攻穹顶教会的中央教堂。 　　林介点点头，决定作出一些暗示：“你们尽力就好，至于那个加百列，我认为也并非大威胁，放心好了。” 　　先稳住约瑟夫他们，虽然他心里也没底，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让他们也没信心。 　　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 　　送走了约瑟夫，林介看了看天色就准备关门了。 　　他今天要准备开始试验将梦境扩展到现实。 　　之前一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但都是小规模的，一开始只能在卧室，后面能扩展到书店，渐渐地他学会了进入别人的梦境，然后借此进行跳跃，再进行延伸。 　　试验很成功，他进入穹顶教会某个使徒的梦境当中摸清了中央教堂的位置，而现在，他将尝试通过那个节点把整个中央教堂都拉进自己的梦中…… 　　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数天时间，所以他提前吩咐莫恩不要靠近卧室，他要“闭关”。 第201章 穹顶之上的伪神 　　林介站在房屋中央。 　　面前还是那稍显老旧的布置，木质地板和放满了书的书架，淡淡的书籍发霉味道，还有透进屋内的阳光以及树影。 　　与第一次构筑这个梦境的时候不同，此刻这里的完整度和精细程度都全面提升，就像是从流畅换成1080p，基本上和现实已经没有区别。 　　此外旁边的沙发和茶几上还多了一把长剑以及一叠资料还有一本书。 　　这是对于“梦境延伸现实”的反向尝试成果，也即将现实中的东西放进梦境当中。 　　因为担心这些资料失窃，还有长剑难以随身携带等等问题，所以他干脆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放进了梦境当中，正好用睡觉的时间来研究。 　　自从他成功构筑了基础梦境之后，每一次入眠就不再会有其他梦境出现，而是固定在这个梦境当中“醒来”，就像是一个存档点或者安全屋。 　　林介走下楼，然后走向了门口，伸手把门打开。 　　曾经在残月使徒巴克看来纹丝不动的大门轻易地被推开，门外却并不是阳光灿烂的室外，也没有从楼上窗户口能看见的梧桐树，而是一片庄严肃穆的白色走廊。 　　总体呈现白色的走廊华美神圣，高约十米左右，十分宽阔，两边有彩色的玫瑰玻璃窗、壁画、廊柱、雕像，光滑干净的地板看上去闪闪发亮，给人以神圣不可侵犯之美。 　　这里是穹顶教会的神圣回廊，位于整栋建筑物俯视图的右下方，靠近大门边缘地区，纯粹的装饰，一般用来给那些贵族信徒参观用的，让第一次来的信徒产生震撼之情。 　　再往前就是整个教堂的主体部分，长长的礼拜广场，此外还有各种存放圣像、历代教宗遗物的地方，以及教堂神职人员居住的地方。 　　整个教堂基本上呈现一个弯月的形状，而在那个最尽头的月亮尖上，则是只有教宗和使徒才能进入的内室。 　　这就是林介所构筑的第二个梦境，除基础之外的第一个节点。 　　当然，这里仅仅是一个梦境而已。 　　林介从感应其他人的梦境，到进入、影响、引导、占据，总共大概花了半个月时间。 　　第一步和第二步是花费时间最长的，因为要精准定位到某个使徒身上，就要不断进行跳跃，从千万个宛如星子一样的梦境之中找到联系，不过当他跟白银抱怨好难的时候，白银的眼神看上去就像在看个傻孩子一样，十分无奈。 　　林介越发觉得，这两步应该确实很简单，他花费的时间太长了，白银大概觉得他没什么天赋吧？ 　　不过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后面几个步骤就比较简单了，当然，也只是对比前两步而言。 　　因为梦境大多支离破碎，他能了解到的信息也不多，确认到是某个使徒的梦境之后就直接定下锚点，随后开始对其梦境进行引导。 　　作为穹顶教会的使徒，梦境当中出现中央教堂并不稀奇，甚至很频繁，而林介就需要让他反复梦见这个场景，直至形成一个完整的梦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成功把这个梦境从该使徒的梦里剥离下来占据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感应到这个使徒的存在了。 　　林介虽然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但是目的达成了就行。 　　现在他就要完成最后一步，将梦境与现实重叠。 　　梦境是虚无的。 　　不管多么逼真，实际上总是存在着虚幻的地方，而构成梦境的以太同样象征着天空，是上升的清气，因此梦境永远处于上方。 　　正如那个捕梦网必须放在头顶上方，过滤着“飘”在空中的美梦与噩梦一样。 　　而现在，林介要做的则是将梦境下沉。 　　沉入现实。 　　…… 　　中央教堂，内室。 　　罗德尼依旧穿着肃穆的白金教宗长袍，手中拿着权杖，仰头看着上方打开的圆形天窗。 　　外面正对着天空，乌云密布，只有偶尔飘动间，才能看见月亮朦胧的身影。 　　下方的祭坛上，污浊的鲜血已经在上面铺了一层又一层，纵然被祭坛吸收，也已经无法抹去痕迹，留下了斑驳浑浊的一缕缕宛如在蠕动一样的暗红色，在纯白色的祭坛上显得格外刺眼。 　　罗德尼目露疯狂之色：“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出来了……我感应到祂的存在，祂在蠢蠢欲动，祂在低声呼唤，祂在渴求新生……” 　　他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振臂高呼，如此一阵之后冷静下来，听见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建筑倒塌声，还有打斗声，此外，天空之上也冒起了滚滚浓烟，夜幕同样染上了一层如血般的淡红。 　　演员和舞台都已经就位，这场最终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对于穹顶教会和太阳神教、秘仪塔三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刻，而这之前，持续不断的交锋已经维持了一周时间，谁都已经没有了耐心。 　　“呵，太阳神教……这就是那个邪神么？真是可笑至极，一个连历史都是瞎掰，连信徒都是从别处挖来的小偷也敢成为神？” 　　罗德尼冷笑：“今天他们就将会明白什么叫做绝望，在真神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祭坛上的胎盘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膨胀、扭曲，延伸出来的血管和肉瘤布满了祭坛，银色的表皮下浮现出一条条血痕，内里的血肉不断蠕动着，仿佛无数的手、脚、头挤在一起在向外爬。 　　就像是那些在这里被杀害的教士的冤魂都聚集在了胎盘当中一样。 　　而胎盘上还长出了七根脐带，分别连接在内室的四周，末端如蛛网般伸展出触手一样的血管。 　　整个内室，就像是屠宰场。 　　圣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下一批教徒已经乱了起来，似乎有人产生了怀疑准备逃跑。 　　“咔嚓！咔嚓！” 　　罗德尼权杖上的月相装饰一个接一个断裂破碎，代表着使徒们接连死去。 　　“啊！！！” 　　门外传来了教徒慌乱逃离的声音，以及圣女的尖叫和爆炸声。 　　“嘎吱——” 　　两个交错的同心圆相继扭曲，代表着圣女的死亡。 　　“轰！！！” 　　终于，内室的门扉洞开，爆炸产生的熊熊火光映射进来，外面整个教堂已经陷入了火海当中。 　　文森特全身燃烧着火焰，身体犹如半凝固的岩浆与焦土，唯有两只眼睛喷吐着灼热耀眼的怒火，他大步往前，扔掉手中圣女的尸体。 　　身后跟着的正是阿西娜、约瑟夫等人，隐约还可见火中有人在战斗，应该是秘仪塔的战斗人员和穹顶教会的教士。 　　罗德尼微笑着张开双臂：“文森特，我的孩子啊，欢迎回……” 　　文森特身形一闪，如风如火，猛地一拳砸在罗德尼的脸上！ 　　“嘭！” 　　火焰爆裂开来，罗德尼轰然被砸进了祭坛里。 　　“嘭嘭嘭嘭嘭！”文森特又连砸数十拳，把罗德尼提起来，目光灼灼，几乎牙缝里都迸溅出火花：“谁！他！妈！是！你！孩！子！” 　　罗德尼毕竟是神明级，这几拳将他脑袋都快砸没了，此刻歪着头好像没事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如同火人一般的文森特，断断续续道：“咳……咳咳，这就是你信奉的邪神赐予你的力量？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吗？” 　　文森特盯着他：“我会让你知道祂真正的力量的。” 　　永恒末日的力量。 　　文森特掐着他的手猛然收紧，爆裂的、灼热的、可怖的、无可匹敌的力量从虚空之中降临。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德尼瞬间被火焰所笼罩，剧烈地挣扎着，体内被点燃的月亮神力不断地爆炸，但同时月亮神力又在恢复他，支撑着他的身体和意识存在，就在这循环往复的折磨之中一寸寸变成了焦炭。 　　神明级的实力只是延长了他痛苦的时间，足足十分钟之后，他才终于走向了死亡。 　　然而在即将死去的时候，罗德尼不成人形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可怕的微笑：“我……也……吃了……圣月……脑……嘻嘻……” 　　最后那诡谲的笑声已经不再是罗德尼苍老的声音，而是无数人合起来一般的重叠之声，其中还有一道尖利的童音。 　　文森特忽然感觉手中的触感好似长出了无数的短触手在蠕动一般，可怕的精神震慑让他松开了手。 　　下一个瞬间，那肿胀的银色胎盘瞬间收回了七根脐带，宛如触手一般抓住罗德尼的尸体从文森特手里抢了过来，胎盘下方裂开一道口子，包裹住罗德尼的尸体吞了进去。 　　那些触手挥舞着，胎盘脱离祭坛，竟漂浮到半空之中，恰好天空之上乌云散去，蜷缩成一团的胎盘此时与圆月几乎重合，如同取代了月亮一般。 　　被刚才那一阵精神污染般的笑声所短暂夺取意识的人们这次清醒过来，望着天空，不可思议地喃喃：“那是什么……” 　　文森特站起来，缓缓后退，沉声道：“篡夺了月亮权柄，披上了月亮外衣的野兽——穹顶教会一直信仰着的伪神！” 　　胎盘不断地蠕动着，像是一层皮膜一般包裹着内里的“胎儿”。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那皮膜下方竟猛然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几乎覆盖了整个胎盘的位置。 　　随后，胎盘四周逐渐出现了由虬结的触肢构成的“脸”、“嘴”、“头”乃至“身体”，虚空被根根触手撕裂，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轰然降临，发出震天嘶吼。 　　约瑟夫在底下深呼吸，通知道：“各部门准备，开启结界。” 第202章 暴打伪神 　　“各部门准备，开启结界。” 　　“结界锚点注意分散，这次和以往的梦兽不一样，罗德尼用自己把穹顶教会信仰的‘神’召唤出来了，祂很有可能掌握了罗德尼的所有权能，乃至更强。” 　　“针对罗德尼的阵型和战斗方式你们应该练过的吧？别告诉我只是两年时间，战斗科就退化到不做针对其他势力的训练了。” 　　“还有，派人通知长老席，那几个老不死的也该醒过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格雷沙姆·温士顿听见耳畔传来约瑟夫沉稳而迅捷的命令声，心里腹诽了一句到底谁才是战斗科的科长。 　　约瑟夫这家伙下命令倒下得比他还自然…… 　　更可气的是，队伍当中立刻有人激动地应声，然后行动起来了。 　　显然是从前拥护约瑟夫的旧部，死忠的那种，以约瑟夫从前的威望，纵然时隔两年也依旧有着大批的粉丝。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要重新复出和他抢位置了吧？ 　　但温士顿撇撇嘴，还是先向下迅速传达命令，布置好了所有人的任务，顺便进行例行的战前动员鼓励。 　　“各位，这一次的战斗会很艰难，但我们的身后就是诺金，我们家人、朋友，我们认识的每一个人所在的地方，我们的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挥剑，都是为了守护他们，退后一步，就可能失去一个你在意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可能听腻了这些话，但是记住！” 　　“如果你们没有做到该做的，那么这些事情就会立刻发生！你们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死，但你们的家人、朋友，却没有你们这样的体魄和力量！” 　　温士顿拔剑指向远处半空之中挥舞着触手缓缓下降的月兽、伪神，道：“那边那个丑陋的玩意，只要随意甩一甩触手，或者滚一圈，你们在意的人立刻就会化作一滩肉泥！明白吗！” 　　“我们没有退路，所能做的只有战斗！战斗！战斗！” 　　等调动完骑士们的士气，看到结界屏障亮起，他这才调整到了私人频道骂道：“约瑟夫你这个【哔——】，你是战斗科科长还是我是！你一个情报科的在这里指挥什么！” 　　约瑟夫和温士顿是老熟人了，听见他这么骂也不生气，哈哈笑道：“突然想重温一下以前的感觉罢了，放心，我就算恢复了实力也不会抢你的位置，情报科的油水可比战斗科好捞多了！” 　　他越俎代庖，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在战场上指挥确实不合规矩，温士顿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约瑟夫了解温士顿其人，更让他生气的恐怕是担心约瑟夫这个前任战斗科科长“复辟”，并且发现自己竟然会担心这个。 　　这说明他对自己的地位、声望和实力并不自信，于是有些气急败坏。 　　但除去争强好胜这一点外，这家伙依旧是一个好骑士，至少比自我放逐两年的约瑟夫来说，更有责任感。 　　温士顿闻言噎住，然后才低声道：“那你就继续守着你情报科的油水好了！” 　　“何必那么较真。”约瑟夫微笑道：“我们都是秘仪塔的骑士，是为了守护诺金和平而存在的骑士，这就够了不是吗？” 　　温士顿不说话了，冷哼了一声，啪地一下按掉了通讯仪。 　　他看向远处熊熊燃烧的教堂战场，心情十分复杂，约瑟夫这家伙……恐怕是真的完全恢复实力了。 　　这语气真是和他从前一模一样。 　　另一边，约瑟夫把通讯仪关掉，也看向了上方漂浮着的那一团由纠缠的银色触肢组成的“生物”，那庞大的身体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四中围绕着的触手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天空，每一根都有大概半米宽，不断挥舞着，和四周的秘仪塔骑士们战斗。 　　“轰……” 　　中央教堂被扫断了尖顶，承重柱也被波及，整个屋脊跟着依次崩塌，眨眼间就已经只剩下了燃烧着的残骸。 　　那些相比起来无比渺小的身影几近无声地坠落，淹没在火海之中消失不见。 　　在和梦兽战斗的过程之中，人类永远都是如此渺小无力，纵然付出一切，也仅仅是稍纵即逝的火光，眨眼熄灭。 　　那伪神肆意毁灭、杀戮，如同无知蒙昧的孩童，破坏积木，踩死蚂蚁，发出那种令人精神崩溃的“嘻嘻”笑声。 　　一道耀眼的火光窜起，抓住了那根触手，用力一扯，将那巨大的身影扯得往下一沉。 　　“嗷——” 　　伪神发出嘶鸣声，那颗巨大的眼珠子一转，盯住了那个火焰中的渺小人影，大量的触手分散开来，分别亮起不同的月相残影。 　　【寂静领域】、【异端审判】、【银月之辉】、【神圣祝福】、【月冕投影】、【月光庭院】、【以太潮汐】—— 　　七个不同的月相，七种不同的权能，几乎同时发动！ 　　文森特瞬间感到了重压，四周投下的诡异污浊的月光犹如实质，化作一道道荆棘刺进他的身体，身上的火焰受到禁锢黯淡下去，一层层高密度的以太洪流冲刷着他的身躯，连那些焦土都片片剥蚀，飘散在空中。 　　这个伪神盗走了月亮上万年的权能，庞大的力量积累并非文森特这样一个新生的太阳可比。 　　“权能剥夺。” 　　精致如人偶的少女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伸出白嫩的手掌，虚空一握。 　　正是莫恩。 　　一个身穿黑裙、侧坐在一道弯月之上的美丽妩媚女人虚影忽然出现在了少女身后，面容哀艳，低垂眼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也温柔地伸出了手，如同在牵引自己的孩子。 　　“嗷嗷嗷啊——” 　　伪神一看见那瓦普几司的虚影，就瞬间慌乱起来，挣扎着想要逃开，但是已经迟了。 　　那些月相虚影就像是找到了妈妈的孩子一样，没有一点犹豫，“嗖”地全部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瓦普几司的手中，化作一个完整的小小月亮。 　　伪神呆滞了一瞬间，然后嗷呜叫了一声，想跑却被拽住了，低头一看又是那个火焰里的人。 　　文森特的双眼重新亮了起来，用力一拽，将伪神砸在了地上，随后目光如炬，双手高举，暴喝一声：“永恒——末日！！！” 　　“轰隆隆……” 　　宛如雷霆一般声音滚滚落下，漆黑昏沉的天空破开一道耀眼的光，宛如朝阳初升，天地间豁然开朗。 　　先是一道熊熊燃烧、迅速下降的圆弧，然后是夺目的、高速坠落的庞大火球，强大的气压让下方的地面、建筑都寸寸龟裂，尘埃碎屑缓缓漂浮起来。 　　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太阳——落下来了！ 第203章 就等着你出来了 　　轰隆隆…… 　　那巨大的火球破开云层和天空降落下来，四周摩擦出一道道长长的气浪，燃烧起整个天空，在刺目的光辉之中，轰然砸在了被文森特拖拽到地面上的伪神身上。 　　宛如地震一般，整个战场都晃动了一下。 　　“呜——” 　　无数触肢纠结在一起的庞大身躯就像是一坨巨大的果冻被砸下来的石头碾压，爆裂，化作一滩烂泥，而大地也在这一瞬间开裂，塌陷，四周的建筑物纷纷倾倒，被高温高压的焚风吹成了碎屑，向外围飘飞而去。 　　这些飘飞的建筑物碎屑，拔地而起的树木、地基，都以极快的速度被推向外围，砰砰撞击在结界上，砸出一道道涟漪，可见其力道之猛。 　　而这只是第一重冲击，半空之中的文森特双手握拳，做出了一个下拉的姿势。 　　“轰！” 　　如太阳般的火球再次下沉，高温高热的火焰和焚风将四周全部熔化，大地变成岩浆，空气中的水汽被迅速蒸发，而整个火球开始坍缩。 　　火焰最内部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而后如同腐朽的霉斑一样逐渐扩大，四周则向内收缩，混沌的红与黑交杂在一起，最终整个火球变成了原来体积的三分之一左右。 　　而大地此时已经一片荒芜，下沉了大概百米左右，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的空间都跟着扭曲起来。 　　文森特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显然已经把火球压缩到了他现在能承受的极致。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松，飞速后退。 　　那暗红色的火球瞬间从内部引爆，圆环状的气浪轰隆扩散，一道通天彻地的火柱骤然射向天空，同时也将下方的伪神贯穿。 　　地面不断地震颤，一道巨大的裂缝撕开了大地，暴露出了诺金下方的人工钢铁地基，显然这道火柱贯穿了伪神之后，又往下不知道穿透了多少米的地层。 　　“——！！！” 　　以人类的听觉无法承受的尖锐嘶鸣响起，整个眼球直接被贯穿爆掉，伪神外层的触肢残破不堪，还带着许多的灼烧痕迹，喷溅出许多浊黄色的酸液，但内部犹如内脏一般器官蠕动着依旧有活力。 　　“噗嗤！噗嗤！” 　　那些内脏一般的血肉高速生长，血液宛如瀑布一般喷洒流淌，重新生出月白色飘带一般的细长触手，将精疲力竭、猝不及防的文森特猛然穿透，砸在了地上摩擦。 　　那些破碎的眼球组织变成了无数个新生的细小眼球，全部胡乱转动着一眨一眨，看上去无比瘆人。 　　但这已经是祂最后的垂死挣扎，贯穿祂的火柱持续给祂伤害，那些眼球接连爆开，脓黄的液体混合血液流淌而下，触手也迅速枯萎。 　　伪神蠕动着发起最后的愤怒攻击，高高举起触手，誓要将这个仇人杀死。 　　一道金色的剑光从侧面亮起，轰然掀起一层气浪，刹那间划过半空，贯穿了伪神的触手的身体，将其切成了两半。 　　最后剑光停留形成的细细金色轨迹与那通天的火柱形成了一个十字形，将伪神彻底钉死在了原地。 　　伪神的动作一顿，眼球全都呆滞下来，触手啪嗒掉在了地上。 　　最后的目光之中，倒映着一个做出举剑姿势的老男人，沧桑的白发和魁梧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被激发的以太宛如不灭的白炎。 　　不败圣炎，约瑟夫。 　　已经退到最边缘的秘仪塔幸存者抬头仰望那半空中的身影，不由得喃喃着这个曾经无比耀眼的名字。 　　他手中没有了魔剑，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更加锐利的剑。 　　“轰隆……” 　　火柱熄灭，剑痕消失，伪神最终倒在了地上。 　　约瑟夫神情不敢放松，盯着那残躯半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以太撤回。 　　这一击也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 　　神明级就算是垂危的时候，也一样强过毁灭级百倍，想要一击必杀，必须竭尽全力。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落在文森特身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伸手把人扶起来，拍了下肩膀：“怎么样，没事吧？” 　　文森特已经变回了正常形态，只是双眼依然空洞，胸腹部完全撕裂，咳嗽了两声，勉强露出微笑，伸出手：“没事……我们赢了。” 　　约瑟夫伸出手重重和他握住，感叹道：“没错，我们赢了。” 　　“啪啪啪……” 　　鼓掌声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之上响起。 　　文森特与约瑟夫瞳孔紧缩，同时抬头看去，却见烟尘散去，半空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银发银眸的俊美青年，正在抚掌微笑，并赞叹道。 　　“精彩的一场表演，恭喜你们战胜了一位神明级的敌人……虽然只是一个伪物。” 　　他身穿有着火焰长剑图案的黑色长袍，迎着两人的目光，放下手，施施然笑道：“我猜的没错，真正的月亮果然没死，也只有梦境当中才能产生真正的神明，所以原初女巫们才会不约而同隐匿在梦境之中……” 　　“你说对吧，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女士。” 　　银发青年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漂浮着的少女，以及她背后的女人虚影，无形的以太长矛已经在四周围成一圈锁定了她们。 　　瓦普几司盯着他，目光审视：“我记得你。” 　　“真是荣幸，我竟然能被您记住。”银发青年行了一礼，抬头道：“也许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穹顶教会的第一任教宗，如今叫做‘加百列’。” 　　“或许您不知道。”他舔了舔嘴唇，眸子里绽放出疯狂的光芒：“这头野兽原本只是一只自由自在、没有意识的小蠢物罢了，是我，我蛊惑祂，我告诉祂，在梦境的西边，有一件漂亮的衣服，然后祂就去了，扒下了月亮的皮，披上它，如同披上牢笼。” 　　他满脸陶醉：“是我，我创造了神啊！” 　　“没想到，真的能看见您这样伟大的存在，您是如此的仁慈和宽容，我由衷地希望，您可以实现我的愿望，让我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变成神！” 　　加百列睁大眼睛，咧嘴笑道：“这样，才不枉费我从预知到您的下落开始，等待、谋划了那么久啊。” 　　地面上的尘埃缓缓散去，宛如焦土一样的土地上，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复杂银色阵图虚影。 　　显然，他利用穹顶教会的权利，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强大的法阵。 　　约瑟夫、文森特齐齐色变，连瓦普几司都沉下脸来，莫恩紧抿嘴唇，开始衡量她现在的力量能不能逃跑…… 　　但是这法阵勾勒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就等着你出来了。” 　　这声音虽然平淡，却瞬间轰隆隆地响彻苍穹，就仿佛是从天空之上发出来的。 　　加百列以及众人陡然抬头，却看见那些乌云散去的天空之中，竟然隐约屹立着一个庞大的黑色剪影。 　　那黑影是如此的巨大，连天空也不能容纳他的身躯，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在俯视棋盘的巨人，只露出了肩颈和头部，其余根本看不清楚，只有背后的浩瀚星河，映衬着他的伟岸。 　　黑影伸出手，手掌穿过云层，抓住加百列轻轻一捏。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分崩离析，荒芜的大地、燃烧的废墟、漆黑的天空、伪神的尸体都一起变成了碎片。 　　所有人眼前一花，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然依旧身处在中央教堂当中。 　　“怎么回事？！” 　　约瑟夫猛地警惕地站起来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教堂内室之中，面前的祭坛上，银色胎盘已经完全干瘪，罗德尼的焦尸斜躺在一边。 　　但四周的建筑物毫发无伤，打开的穹顶天窗上，投射下安静的月光。 　　约瑟夫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刚才那道声音，好像是林老板的？！” 第204章 从今天开始，诺金没有穹顶教会 　　刚才那是林老板的声音？！ 　　也就是说……那个巨大的黑影，那个伸手直接捏碎了加百列的巨人，是林老板？！ 　　记忆中被巨大的无法看清的黑影一手捏住的加百列，那一瞬间从得意淡定到惊恐狂怒再到绝望不甘的神情还仿佛就在眼前。 　　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十分安静的外面隐约开始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吵吵嚷嚷，约瑟夫听出来几个熟悉的声音属于秘仪塔的骑士，似乎也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清楚状况。 　　约瑟夫恍惚间看向那祭坛上罗德尼的焦尸还有干瘪下来的胎盘，这是……都死了？ 　　他伸出手往前走想要探查一下，却感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回地上去。 　　这才发现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全身，体内空空荡荡，似乎以太都被榨干到了极限，全身剧痛传来。 　　约瑟夫对这种状态十分熟悉，正是他发动全力以秘术燃烧以太之后，达到极限无法再继续负荷的身体状态。 　　与此同时，那种好像刚刚从梦中醒过来的割裂感和隔膜感也开始褪去。 　　约瑟夫冷静下来，清醒了一点。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但罗德尼和伪神确实都死了，而他身上也是力竭的状态，这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真实发生了。 　　约瑟夫凭借自己多年和梦兽战斗的经验判断，很可能他们刚才进入了一个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之中，梦境之中发生的事情全都映射到了现实当中。 　　于是罗德尼和伪神死了，而他也确实补上了最后一剑，只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梦境当中发生，所以真正受到影响的只有他们本身，其余的建筑物、地形则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约瑟夫想到这里，忽然转头，果然看见了另一边处于昏迷状态的文森特，胸腹部被伪神穿透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眼看奄奄一息。 　　而莫恩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月光，如丝如缕渐渐好似变成了一个茧，她的肌肤和血肉似乎变得透明了起来，散发着光晕。 　　“后勤科！后勤科的人呢，过来！救人！” 　　约瑟夫朝外面喊了一嗓子，他身上的通讯仪已经被以太破坏成碎渣了，自身以太也耗尽了，只能靠吼。 　　秘仪塔的骑士们虽然也对情况懵逼，但好歹训练有素，马上就行动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做自己职位该做的事情总没错。 　　后勤科负责治疗的巫师很快就赶来了，连忙对文森特开始实施救治。 　　约瑟夫趁着恢复体力的时候问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果然所有人在梦境之中受到的影响全都映射在了现实当中。 　　此刻整个中央教堂就仿佛从一场诡异的梦境之中苏醒了一般，死去的人几乎都好像被蹂躏碾压了几千遍一样，惨不忍睹，但是四周的建筑物却依旧完整干净。 　　“刚才那是林老板的梦境领域吗？” 　　约瑟夫走出门口，看着天空上方静谧美丽的月亮。 　　秘仪塔守在教堂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正在交流，两边的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们才进来五分钟？！” 　　战斗科科长温士顿满脸冷汗。 　　“绝对没错，只有五分钟，我们才刚刚把外层结界锚点布置好，通知了长老席，你们就出来了……教堂里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呢！如果不是只有一分钟，你们那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我们肯定会进去接应的。” 　　外面接应的负责人是后勤科的，指了指教堂周围一层极光一般的结界层，耸了耸肩。 　　“等等，我们明明是开始了战斗很久之后才发布的开启结界和通知长老席命令，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步？但是通讯仪还是连通的……” 　　“是啊，我们当时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命令发布流程正常，时间也很短，所以没有多想。” 　　后勤科的脸色复杂微妙：“没想到命令刚发布不久，战斗就结束了……” 　　约瑟夫看着温士顿满脸的恍惚，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别想了，刚才那个是林老板，他是来帮我们的。” 　　温士顿一愣：“就是一直让你去接触的那个书店主人？” 　　约瑟夫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我战前刚去拜访过林老板，他特意提醒了我有‘陷阱’，但……说到底我们实力不够，就算知道，在和伪神的战斗当中也已经耗尽了全力，没办法战斗了。” 　　“林老板大概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后来又对我说‘你们只需要尽力，剩下的交给他就行’，于是果然是在我们完全力竭之时，才真正出手。” 　　他又拍了拍温士顿的肩膀：“有林老板在，那个‘加百列’现在估计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战斗，结束了。” 　　约瑟夫看向身后的教堂，这座屹立在诺金不知道多少年的教堂，引来送往多少信徒和教士，此刻已经空空如也，遍地死尸。 　　“从今天开始，诺金没有穹顶教会。” 　　温士顿依旧难以置信，他知道这个名叫林介的书店老板在资料库当中的等级已经列为绝密，不可被查阅，说明对方的实力已经被确认在神明级当中也是顶尖。 　　但没有想到，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刚刚那五分钟里，一场梦境降临，两个神明级的生死瞬间决定，就像是扔骰子一样随意。 　　还有那最后巨大的黑色人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士顿想起来都觉得寒毛直竖，如果那不是梦境而是现实，那个伪神的体积就已经遮天蔽日，起码有上千米，而这却仅仅是那个人影的一只手掌罢了……整个诺金多大？ 　　他们对于伪神来说是蚂蚁，对那个黑影来说，仅仅是尘埃！ 　　他们什么时候进入了梦境？ 　　这一群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包括那个埋伏着的加百列。 　　这是什么概念？碾压！ 　　碾压神明级的……会是什么？ 　　温士顿只感觉明明还是初秋，却手脚冰凉，浑身几乎克制不住要发抖，连约瑟夫已经走远了都没有发现。 　　直到手中的通讯仪传来嘀嘀嘀嘀的声音，他才进行，打开来发现是第四席的长老所罗门亲自发起的投屏。 　　温士顿连忙打开来，老态龙钟的面孔在视野中出现，所罗门并未说话，只是又搬来了一个记录仪，上面正在播放着远距离拍摄的，秘仪塔进攻穹顶教会中央教堂的画面。 　　果然就像后勤科的人所说的那样，秘仪塔的人冲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整整五分钟里整个教堂都十分安静，非常诡异，直到某一刻才突然传出叫喊声以及各种其他声音。 　　所罗门又重播了一遍，放慢，暂停。 　　画面上，教堂隐约震颤了一下，出现了重影，随后在后方漆黑的夜幕之中，隐约有一个通天彻地、看不到全貌的人形黑影出现。 　　也是在这一瞬间，夜幕之中仿佛有深邃、浩瀚的无边宇宙星海出现。 　　在黑影消失的瞬间，似乎还向镜头这里转了一下头。 　　温士顿心中一惊，视频也在此刻截断。 　　所罗门收回记录仪：“温士顿，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温士顿沉默许久，才道：“……梦境裂隙。” 　　所罗门摇头道：“这是神国。” 　　温士顿瞳孔一缩，脑子好似被重锤一样嗡嗡作响，说不出话。 　　所罗门接着道：“这一次的行动，我们早就在观察了，或者说，我们一直都在关注，没想到记录下来了这一刻，我想，书店主人的真实身份，此刻已经大致有了结果。” 　　不是神，也是神的使者了。 　　温士顿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所罗门道：“不惜一切代价去试探，寻求他的帮助……火剑之路，真是久违的名字了。” 　　…… 　　约瑟夫在教堂中搜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滩疑似加百列的东西…… 　　因为整个已经不成人形，只能从那件十分标志性的衣服上发现端倪，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所谓“火剑之路”的加百列。 　　两个神明级，一个变成了焦尸，一个死无全尸。 　　“还真是有够惨的。” 　　约瑟夫派人将这些血肉和衣服都收集起来……神明级的身体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往往是用来制作超凡物品的顶级材料，不能浪费。 　　约瑟夫转身时，发现莫恩站在不远处，还有个勉强治愈能走路的文森特，先哈哈一笑聊了聊现在的状态和以后的打算，才道：“要一起去拜访林老板吗？这次还真得谢谢他，甚至还避免了不必要的财产损失和无辜伤亡。” 　　按最后那个打法，如果真的是在现实当中，结界肯定支撑不住，到时候周边的民众恐怕又要遭殃。 　　像上次雨神那样发洪水就够呛了，这次再来个陨石坠地，诺金的地基多半也要重建了，后续处理又要秘仪塔来出钱擦屁股。 　　林老板这一个梦境，阻止了大批经费的流失，实在是大恩人。 　　莫恩犹豫了一下，觉得老板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于是点了点头，带着约瑟夫和文森特一起去了书店。 　　剩下的一堆烂摊子，自然还是暂时交给后勤科来处理。 　　几人才到书店不远处，就看见林介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正在开门，抬头和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呦。” 　　林介眼睛一瞥，看见一只蚊子飞过，双掌合拢啪地一下拍死了，呵呵笑道：“这大晚上的蚊子真多，扰人清梦，万物皆有灵，可惜蚊子没有，不如死了算了。” 　　他看向几人，脸色十分微妙古怪：“说起来，刚才我做了一个挺有趣的梦来着。” 第二卷 总结 第二卷 的写作依然是总体而言比较满意，至少把大纲里的东西都写出来了，也尝试了一下配角的描绘，比如一集便当的老神父老父亲，绝境翻盘的飞龙同学。 　　我在剧情方面仍旧是个新手，所以对自己的要求其实还蛮宽的，力求稳定，写出来能让自己感觉笑一笑，有点爽，这种程度我觉得就很不错。 　　总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还是要继续琢磨锻炼啊(๑•̀ㅂ•́)و✧ 　　下一卷定名“凛冬之夜”，约瑟夫和王尔德这一对掏心掏肺交情的好朋友终于将要面对面，梣树商会和罗尔资源之间的战争正式打响，神隐许久的精灵小姐姐重新上线，而林老板也将发现一些始料未及的真相…… 第三卷 凛冬之夜 第205章 两件圣物 　　约瑟夫的目光下意识一凝，按照经验觉得林老板可能要点评他们的表现，便试探道：“什么样的梦能让林老板您感觉有趣？” 　　但这次林介却不说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看向几人的眼神越发古怪，并且笑得十分神秘。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个梦挺特别的，让我对你们的感官发生了一点改变，唔，不过不是坏的方面——外面冷，你们先进来再说。” 　　他把书店门彻底打开，在门上铃铛清脆的声响之中，微笑着让自己的助手和两个重要顾客先进去。 　　现在大概是凌晨四点半左右，整个诺金都还在静悄悄地沉眠。 　　淡青色的天空上挂着月亮，几颗星子闪闪烁烁，清晨的薄薄雾气在街道上游荡，让整条街道显得格外朦胧安静。 　　只有林介书店的门嘎吱作响的声音和铃铛交相辉映，在微凉的晨风里十分突兀。 　　约瑟夫和文森特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不约而同地认为林老板会在这个点开门，一定是在特意等他们。 　　否则正常情况下，书店得七八点才会正式营业。 　　而且他刚才那番动作和话语，岂不正是在暗示那个洋洋得意然后被林老板一只手捏死的加百列，如同蚊子一样没脑子又自己送上门找死么。 　　更重要的则是后面那几句话，他“刚才做了一个有趣的梦”。“对你们的感官发生了变化”，完全就已经是明说了。 　　他们刚刚一定都是在林老板的梦境当中！ 　　从他们进入中央教堂开始，所有在教堂范围内的人就已经全部无知无觉地进入了他的梦境当中，成为了那个巨大黑影俯视的一个小小“沙盘”或者说……“棋盘”。 　　越是回想，就越觉得当时那黑影伸手捏住加百列的姿态，像极了在捏碎一颗棋子，令人细思恐极。 　　所有人都已经在林老板的掌控之中，他一直俯瞰着一切，而他们当时的表现想必让林老板还是满意的，所以才对他们的感官更好了。 　　而众所周知……除了历史上有记载的原初女巫们，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梦境当中。 　　因为其中充斥着光怪陆离难以想象的强大怪物和恐怖深渊，越是强大就越是不敢冒然进入其中。 　　如捕梦网这样的施法道具就已经是一般毁灭级也不敢触碰的禁忌物品，更不要说亲自进入梦境当中，高等级超凡者的以太就像火炬一样耀眼，分分钟就能吸引黑暗之中大量趋光的“飞蛾”。 　　万一惊动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当场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在那个传说中的黑暗时代，梦境入侵现实的惨烈依旧能令人毛骨悚然，就算是如今，偶尔从梦境裂隙进入现实的梦兽们，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 　　没有人会想要独自面对成百上千蜂拥而来的梦兽…… 　　但是现在，林老板这不是进不进入梦境的问题，他直接有着自己的梦境，他拥有创造梦境的力量！ 　　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境界了啊！ 　　约瑟夫虽然对林老板的强大已经快麻木了，但是从前毕竟没有正面感受过，更多体会到的是“全知全能”的智慧。 　　这一次身陷梦境，亲眼看见一个神明级的超凡者跟蚂蚁一样被捏死，内心的震撼绝不可同日而语。 　　他深呼吸，按捺住心中的震动，走进书店当中，突然想起来书店里只有一个座位——书店里很少会出现两个或者以上的客人，柜台前也只有一个高脚凳供客人坐。 　　莫恩作为书店助手，很自然地走过去倒水，那么唯一的座位自然是让给伤患文森特。 　　神父脸色依旧十分苍白，这一场大战他出力最大，生生干死了一个神明级，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差点就死了，不过最后的结果可喜可贺。 　　从今以后穹顶教会再也不存在，七大教区也将由已经初具规模的太阳神教接管。 　　这趟拜访完之后，文森特就要投入到太阳神教的建设当中去了。 　　约瑟夫这一次就仅仅是力竭而已，原本那个加百列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发动心界虚像拼一把，但是没有想到林老板早有布置，因此现在就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看见角落里那张躺椅还在，心里突然怪怀念的，走过去坐下摸了摸扶手。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书店的时候那些举动，现在想来都是一身冷汗，林老板当时只是略施惩戒还帮他解决了被魔剑困扰的问题，实在是非常好脾气了。 　　越是接触的时间长，就越会发现林老板的深不可测。 　　约瑟夫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还站在门口的林老板，今天难得看见林老板穿睡衣，比平时那种在柜台后面看书的神秘姿态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普通年轻人一样。 　　约瑟夫在心里补充，林老板的伪装能力也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林介将门口的告示牌翻过来，把上面之前写下的“歇业三天”字样擦掉，重新改成了“营业中”，这才回到店里。 　　他坐到柜台后面，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道：“你们的事情都解决了吧？” 　　两人神色一凛，文森特有些怅然地点点头道：“解决了，穹顶教会的罪恶不会再延续，我的仇恨已经平息，只是那些因此而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光是泰伦斯老神父，还有那些他从前的同僚，都被罗德尼蛊惑，使用圣月脑之后被当做了伪神的载体，因为承受不住而全都死去。 　　同样回不去的，还有他作为神父的过往。 　　约瑟夫补充道：“穹顶教会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我们会把他们所有的罪状全部公示，包括他们借异端之名私自处死无辜之人，用赎罪券大肆敛财，为一些权贵脱罪等等，至于多年累积的巨额资产，则收缴一半，剩下的交由太阳神教作为本次行动的奖励，包括教堂也将由太阳神教继承。” 　　嗯……这很警方。 　　但是这个巨额资产……林介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文森特，表面一派淡定，在心里搓了搓手。 　　又培养出了一个大客户啊，以后文森特就是诺金最大的宗教团体领袖了，这不得多买几本书？ 　　最好再顺便发展一下信徒，不来买书，也得经常光顾一下隔壁书咖是吧。 　　文森特注意到林介期待的目光，感觉得到了“指示”，将自己从内室之中得到的圣物拿了出来。 　　一枚银色的戒指，一个看上去无比古怪的手掌大小的硬壳“虫卵”。 　　正是穹顶教会的三件圣物之二，古老戒指和沉睡的月之子。 第206章 发光发热文森特 　　文森特将两件圣物放在柜台桌面上，道：“这是穹顶教会供奉在内室的圣物，古老戒指和沉睡的月之子，古老戒指是传说中信徒与月亮的契约之证，是月亮神权代行者的身份证明，而沉睡的月之子顾名思义，就是月亮的子嗣，穹顶教会的‘圣子’，也就是‘圣月脑’的主材料。” 　　他看向林老板，一副我很懂的神情：“我知道您对这些东西应该更感兴趣一些，所以特意将它们保存下来带给您。” 　　文森特把两样东西往前推了推，目光还瞥了一眼旁边的石像鬼。 　　林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那枚看上去十分古朴——意思是又旧又简陋——的银质戒指，还有旁边那个十分神秘——意思是感觉没什么卵用——的卵。 　　穹顶教会的圣物？ 　　虽然他对这些神秘学方面的东西也比较好奇，但是众所周知，宗教圣物一般都比较奇葩，比如圣杯其实就是耶稣和门徒使用过的装葡萄酒的杯子，都灵裹尸布就是用来包裹耶稣尸体的布，还有圣包皮什么的……咳咳。 　　而穹顶教会的圣物也不出意外，也奇葩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戒指就算了，看上去还像是个古董，如果有年代加持，价值应该比老王的石像鬼雕塑要高不少，而且起码是个能用的东西。 　　但这个卵是怎么回事？ 　　林介盯着面前放着的“虫卵”，这玩意看上去大概十到十五厘米左右高，整体半透明、银灰色，表面摸上去偏硬，盘旋着复杂诡异的浮凸花纹，让他联想到了海贼王里的恶魔果实。 　　而之所以给这玩意定性成“虫卵”，则是因为这个玩意里面正在蠕动的白色不明生物看上去目测大约是个肥嘟嘟的巨大版蚕宝宝……嗯，那好几对短小的腹足还在时不时动一下呢，还挺萌。 　　虽然这么大一个虫卵是很罕见，也挺好看的，但是这对他来说有什么用，难道拿来煮了给自己补充蛋白质吗？ 　　小文你很不上道啊！ 　　都一教之主了，至于这么抠搜的嘛？收到暗示之后不应该立刻派人带上几箱子钱送过来吗？ 　　到时候人站成一排，啪啪啪打开箱子都是一叠叠的纸钞，再来一句恭迎……咳，不是，串味了。 　　再不济送点珍贵的，他是说那种本身单纯用金钱衡量也价值很高的藏品也好……上次那颗完全干瘪石化掉的龙心化石已经基本上失去了作为藏品的价值，他只好遗憾地连箱子一起放在了地下室里。 　　唉，好吧……太阳神教草创，确实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文森特这样做也是正常的，好歹还感念着他。 　　林介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想要靠抱大腿一夜暴富果然是不可能的事。 　　再仔细想想自己最多费了点嘴皮子，联系了一下警察，然后帮忙随随便便解决了一个非常弱鸡的超能力者罪犯，确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个加百列比米迦勒还菜，小米好歹还和他周旋了一阵，最后成功逃跑了，加百列则是直接在梦境之中就被他捏死了。 　　在前面和犯罪团伙作斗争的是约瑟夫和文森特，看这两个人的状态还都十分虚弱疲惫的样子，显然过程十分艰难危险。 　　而自己则在店里面睡了整整三天，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梦而已，惬意得不行。 　　林介这么一想，竟然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了一丝丝的愧疚。 　　他顿时收起自己郁闷的心情，露出专业微笑，把戒指和卵拿过来，朝文森特道：“辛苦你们了，我很确实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非常感谢。” 　　林介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到，文森特毕竟以前是穹顶教会的神职人员，现在同样也是资深宗教人士，这种普通人感觉神神道道的东西，在他看来具有信仰加持，对一个宗教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也就是说，在他看来，圣物就是整个穹顶教会最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有一点失望，但也不能辜负了文森特的一片心意啊。 　　文森特连忙道：“不，您言重了，是我应该感谢您，我能有今天，全都是靠着您的帮助。” 　　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神父，而是即将代替穹顶教会成为诺金第一大教会的太阳神教教宗，但是在林老板面前却依旧谨言慎行。 　　林介却并不为此感到得意，他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郑重地道：“文森特，自信一点，你能有今天，我的帮助绝非主因，更重要的是你自身的努力和决心，是你对于真相和正义的执著，才让你最终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光明。” 　　“你能够凭借自己过往的善举聚拢起第一批信徒，能够凭借自身的名望和言语令他们信服，能够凭借舆论和教义撬动穹顶教会的统治，最终使其覆灭，这都是你自己的力量不是吗？” 　　文森特一怔，与林介那灼灼目光对视，恍惚间忽然感到心中有一种悸动。 　　那颗在复仇完之后有些空虚麻木的心脏，仿佛突然间因为这几下有力的跳动，而重新涌入了新鲜激越的血液，令他振奋了起来。 　　是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凭借自己做到了那么多的事情，曾经遥不可及的罗德尼更是被他亲手杀死。 　　噗通噗通……过去那个神父留下的怯懦阴影仿佛正在被全新的光明所驱散。 　　林介的声音掷地有力：“希望你以后，也能一直为自己喜爱的事业、为那些善良的人而发光发热，成为所有人心中不落的太阳，引导你带领的信徒们走出穹顶笼罩下的长夜。” 　　“所以，自信起来，拿出你教宗的气度，现在的你是值得万众追随的领袖，要有一个精神面貌给那些追随你的人看看！否则，你怎么对得起那些信任你的人！老神父在天上看着你啊！” 　　文森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林老板说的没错，他现在背负着更多人的信任和期待，他已经不再是独自一人。 　　复仇到此为止，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还有更多的人在等待他的拯救！他要成为太阳！ 　　他回头看去，约瑟夫的眼神是对于同伴的欣赏和认同，这清晰地告诉他，连不败圣炎都已经认可他了。 　　文森特充满了决心，坚定地道：“您说的没错，我会成为太阳神教的合格领袖，成为信徒心中的方向指引，发光发热照耀诺金，一定！” 　　林介欣慰地道：“很好，我给你的那两本书你一定要好好读，当你迷茫无助的时候，里面的内容一定会让你受益匪浅。” 第207章 不能戴 　　约瑟夫看着文森特被林老板感召，整个人燃起了斗志，十分感慨，想起自己过去两年还颓废时候的日子。 　　如果没有林老板，他恐怕也会像历代的魔剑持有者一样，逐渐在对抗魔性的过程当中沉沦，最后走向注定发疯的结局。 　　而现在，他不但摆脱了魔剑，而且还得到了晋升神明级的机会。 　　他走上前，也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林介道：“我没有收集过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些年工作下来倒是有一点积蓄，但是想来您应该看不上，不过只要您愿意，就可以凭借这个徽章调动我的属下。” 　　约瑟夫从自己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金属徽章，呈现一个盾牌的形状，上面是一对交叉长剑，四周还点缀着宝石星星，中央还写着约瑟夫的名字。 　　这是他曾经作为光辉大骑士的荣誉勋章，骑士们是绝对不会将这个轻易交给别人的，只要是他曾经的追随者，看见这个徽章就会明白，持有这个徽章的人对他来说的意义。 　　要知道，他以前的追随者里，有两个人都晋升毁灭级，坐上了光辉大骑士的位置，这个徽章的分量，绝对不轻。 　　不，我真的还是更喜欢钱…… 　　林介笑着收下，然后在心里吐槽。 　　老王你真是开了个好头，现在一个个的全都以为他喜欢有意思的土特产了。 　　不过说实在的，这个徽章倒是比文森特那两件圣物价值更有用一点，要是能调动中央警署的人，如果遇上麻烦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途径。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他好像不怎么接触得到警察，平时这破书店也不会遇上什么大麻烦。 　　林介觉得约瑟夫大爷对自己一定有什么误解的地方。 　　但是还是那句话，礼轻情意重，不能让顾客感觉自己错付了。 　　“说起来，约瑟夫你是什么职位来着？” 　　林介看着手里的徽章，突然想起来自己都还不知道约瑟夫的具体职位。 　　从平时的交谈当中可以看出来他绝对是权利挺大的那种，而且从前威望很高，只是因为后来遇到了挫折，还有那把有坎德拉亡魂存在的剑的影响，导致颓废了下去，离开了一线。 　　不过就算是不在一线，也仍然是担任了很重要的职位。 　　毕竟就连他的弟子克劳德都是警督职位，之前那两个到书店来搜查的警员一下遇到顶头上司差点吓得半死，而能够随意使唤克劳德的约瑟夫，自然还要更高一层楼。 　　说起来克劳德没有过来，怕是正在代替他老师做后续收尾工作。 　　替他的发际线默哀…… 　　约瑟夫心道老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定又是暗示的前奏。 　　“情报科，我目前是情报科的科长。” 　　“哦……是情报科。” 　　林介淡定地点点头，心中恍然大悟……个鬼。 　　他知道一般警察局的构造，诺金中央警署的结构也大同小异，但是并没有听说过有“情报科”这样一个东西存在。 　　不过约瑟夫显然不可能在骗他，而且“情报”这个词，总是能让人想到间谍、特务之类的东西，所以想来应该是什么不对外公布的秘密机构吧。 　　自己这么问好像有点唐突。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林介开始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现在算是立了个大功劳了，没有再往上的想法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铲除穹顶教会这么大一个毒瘤，除了文森特，约瑟夫、克劳德肯定是功劳最大的。 　　虽然这个秘密机构貌似权利非常大，颇有一种位卑权重的感觉，约瑟夫肯定还有上升空间。 　　“这……” 　　约瑟夫一怔，秘仪塔四个科，就已经是全部的组成了，光辉大骑士说白了也是从他们这些人里面选出最强的十个人而已。 　　他现在这个科长的位置实际上就已经是明面上的四个权利最大的人，再往上就只有重回光辉大骑士和成为长老席这两个选择了…… 　　约瑟夫犹豫了一下，道：“我可能还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我离开战场已经很久了，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很满意，而且我这些年想了很多次，渐渐觉得自己毕竟是有家庭的人，我身上还有一份责任在。” 　　“前些年一直没有时间陪着梅莉莎，让她的性格变得有些古怪，过于想得到别人的关注而总是闯祸，我也很过意不去。” 　　是啊，见面就和人比扳手腕的熊孩子，确实看出来很想要别人关注了。 　　林介点点头：“这也不错，事业固然重要，家人才是最需要关注的，话说回来，上次梅莉莎在我这儿买了好几本书，有在好好学习吗？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这一晃都好几个月了，都没见这小姑娘过来，想必都是在学习当中度过，应该很有进步吧？ 　　约瑟夫抽了抽嘴角：“她……这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还没出关，不过精神状态似乎出奇得好，每天都活力满满地，您不用担心。” 　　虽然听自家女儿描述过上次拜访书店的经过，知道梅莉莎鲁莽的行为大约有点惹到林老板，但是后者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而且那些书带来的好处更多。 　　“那就好，等她出关了，也可以经常来书店看书啊，唔，隔壁书咖可能更适合年轻人……这孩子还挺合我眼缘的，我有时间也可以辅导一下她的功课。” 　　林介摸了摸下巴，开始招揽客人了。 　　“当然当然。” 　　约瑟夫笑呵呵地答应下来，梅莉莎能得到林老板的看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林介挥手送别两人。 　　穹顶教会的事件告一段落，但文森特和约瑟夫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便久留。 　　收拾柜台的莫恩似乎也有些困倦的样子，不过林介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莫恩的皮肤好像又白了一点？ 　　以前莫恩也很白，不过是那种苍白，现在的肌肤却是犹如月光或者昙花一般的幽白，看上去盈盈如玉，完美无瑕。 　　林介忍不住捏了捏莫恩的脸蛋，感觉手感嫩滑柔软，便往两边拉扯。 　　“呜呜……” 　　莫恩说不清话，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那枚戒指，挣扎道：“呜……唔能戴……戴上……” 　　“戴上？”林介转头把戒指拿起来试了试，发现无名指最合适，但是刚戴进去就拿不下来了，拔了两下未果，皱了皱眉道：“怎么好像拿不下来了，我还没洗一下呢，谁知道这玩意被供奉了多少年了，多不卫生啊。” 　　莫恩一脸呆滞。 　　她明明想说不能戴啊…… 第208章 石像鬼：wdnmd 　　莫恩看着林介捣鼓手上摘不下来的戒指，整个人完全呆滞了。 　　那个戒指之前瓦普几司特意提了一下让她要回来，因为那个戒指是当年她交给月亮保管的契约之戒，代表了从前那些在瓦普几司还掌管黑夜之时请求庇佑的存在与她缔结的契约。 　　后来月亮因为蔓延现实的梦境深渊而死去，权能被盗取，连这枚戒指也被一并拿走，因为上面代表了“契约”和“愿力”的概念变成了召唤伪神的仪式必备品。 　　以至于代表了原初女巫庇佑的“瓦普几司之夜”虽然是瓦普几司开创，并且以瓦普几司的名字命名，但瓦普几司的赴约者们在第三纪开始之后就找不到自己的契约者了。 　　当然，在那段黑暗的时代过去之后，他们也不再需要庇佑，各自正常发展，或消亡或繁荣。 　　只有那些把原初女巫当做信仰来对待的族群，还会在这个相对来说和平的时代，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女巫们的踪迹。 　　例如桃瑞丝所在的鸢尾家族…… 　　但是现在这该怎么办啊？ 　　莫恩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戒指在自家老板的手指上纹丝不动，这岂不是代表了那些契约全都转移到了老板身上？ 　　正常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是一件代表了契约的超凡物品，怎么可能没有条件。 　　比如穹顶教会历代教宗都把这枚戒指当作圣物，有举行仪式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戴一戴，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获得了戒指的认可。 　　虽然瓦普几司比较懒，并没有自己设置条件，但是戒指本身就有一个天然门槛，那就是持有者拥有自己的梦境。 　　这一个在梦境之外的世界高到不可思议的门槛，除了四位原初女巫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 　　本来……是这样的。 　　但是莫恩已经亲眼见识过了……林老板不仅有梦境，还是一个绝对的梦境掌控者。 　　莫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嗯？莫恩你很喜欢这个戒指吗？” 　　林介注意到了莫恩的视线，但是他拧了半天也没能把戒指拿下来，无奈地道：“这戒指大概是被供奉得太久了，感觉都‘生锈’了，等下我用肥皂试试能不能拿下来给你。” 　　戒指戴上拿不下来的事情也挺常见的，但办法总是人想的，总不就这样让戒指卡着。 　　莫恩对于面前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老板无话可说，这戒指要是能用肥皂润滑然后拿下来，林老板也能日进斗金了。 　　以老板的水平，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戒指所代表的意义。 　　说明他完全就是故意的，完全就是想要这个戒指，还不直接说，还捉弄她。 　　老板想要戒指，助手自然不得不给。 　　“不用了，谢谢老板，我觉得它挺适合您的。” 　　莫恩面无表情地微微躬身道：“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林介额了一声，看着这孩子转身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怎么感觉有点生气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刚才她其实想要，但是林介误解了意思抢先把戒指戴手上，所以产生了一种被抢玩具的心理吗？ 　　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啊。 　　林介摇了摇头，喃喃道：“还是说，难道是因为刚才光顾着和约瑟夫、文森特讲话，忘了夸奖一下莫恩？嗯……有可能，这一次她的贡献也很大，尤其是书咖经营得很到位，确实应该奖励一下的，我考虑得欠妥了。” 　　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戒指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蛋给处理一下。 　　林介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虫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面那个巨大版的蚕宝宝好像瑟缩了一下。 　　“别怕啊，我又不会把你水煮了吃掉。” 　　林介像拍西瓜一样和蔼地拍了拍这个卵，里面的蚕宝宝顿时就不动了。 　　林介很欣慰，小东西看样子还挺有灵性，估计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于是十分感动地放松了下来以表信任。 　　不愧是能被穹顶教会供奉起来的圣物。 　　至于它为什么这么大，不如问它为什么被穹顶教会供奉了那么多年还活着。 　　“也许这玩意也是从第一纪、第二纪流传下来的神话生物，但是穹顶教会这么多年来就学会了用它来制作‘圣月脑’控制别人，根本没想过试着把它孵化。” 　　林介这样猜测。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孵化这个东西，而且孵化出来做什么，当宠物么？ 　　“算了，暂且就先这样吧。” 　　林介把卵放在了石像鬼旁边，匆匆上楼，先去找肥皂把戒指弄下来再说。 　　那一动不动的虫卵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晃了晃，倒在了石像鬼上，被锋利的翅膀角磕破了一个口子。 　　“咔嚓咔嚓……” 　　银灰色的虫卵表面不断裂开缝隙，内部的大白虫子蠕动着，从卵壳的破口探出一个头来，这虫子全身都是由蠕动的触肢虬结组成，那些腹足实际上就是不断挥舞的细小触手。 　　此刻不断分化，因为过于密集甚至有些像是绒毛。 　　较为硕大的头部睁开一只浊黄色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如果文森特或者约瑟夫在场，就会发现，这玩意和伪神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一层污秽的颜色覆盖。 　　而从伪神最后的攻击手段——那月白色的飘带状触手来看，也许它原本的模样也是这样白白胖胖的。 　　这虫子的无数触肢不断蠕动，从卵壳内一路爬到了石像鬼身上，一根根触手固定在石像鬼全身上下，最后将其完全包裹住，裂开口器，咬住了石像鬼的头，分出两根“舌头”盖住了那红宝石般的双眼。 　　“吸溜~” 　　虫子的身躯开始一张一缩，就像是在吸取着什么，石像鬼内部储存着的核心动力，那近千个灵魂全都被幼虫汲取，一个个骷髅头在虫身上印出挣扎轮廓。 　　石像鬼眼睛的红光一开始大盛，并挣扎着想要化形，但最后却逐渐暗淡，直至咔嚓一声从头部断裂开来。 　　胖乎乎的幼虫满意地放开石像鬼，眼睛似乎有些好奇地盯着那石像，左右看了看，如同模仿一样，身体不断地形变，长出了四肢，头上渐渐长出了两只角，眼球分化成两个，身后长出了一条甩动的尾巴，做出了一样的蹲姿。 　　林介还是没有把戒指拿下来，走到楼下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柜台上多了一只……猫？？？ 第209章 他从地狱来 　　“？？？” 　　林介一脸懵逼地瞅了瞅那蹲坐在桌子上的胖乎乎、毛茸茸的白色生物。 　　那两只尖尖的耳朵，那摇来晃去的长长尾巴，还有绕着打转的好奇姿态。 　　是猫没错了。 　　他又瞅了瞅旁边裂开的石像鬼以及一桌面的卵壳碎片。 　　最终得出了一个似乎有些荒谬的结论——这猫是从那个“虫卵”里面孵化出来的。 　　不，既然已经孵化出了一只猫，就不能叫做“虫卵”了吧，“猫卵”？ 　　林介嘴角抽搐，这大大违反了生物学常识的事情要是让达尔文知道，恐怕要直接从棺材里蹦起来。 　　但这是在异世界，所以达尔文管不着。 　　他只能躺回去了。 　　林介从现场的状况大概可以分析出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卵大概和石像鬼发生了意外碰撞，结果两败俱伤，石像鬼裂了，卵壳也破了，猫从卵里面出来之后，就变成了眼前这样的局面。 　　话说回来，这卵硬到这种地步吗？ 　　但是既然猫都能卵生，壳硬一点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林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穹顶教会果然是供奉了一个神话生物。 　　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地靠近柜台。 　　刚刚变化完的幼虫甩甩尾巴，一转头，就猛地看见了林介的笑脸，整个虫瞬间僵硬。 　　林介伸手，用精准熟练的手法地捏住这“白猫”的后脖颈，提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有点疑惑地道：“这猫有点奇怪，是不是残疾了啊？眼睛黄澄澄的没有瞳孔……” 　　幼虫挥舞爪子挣扎未果：“……” 　　林介伸手按在了“白猫”的眼眶附近轻轻向下按压，喃喃自语：“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得去医院看一下，但是这玩意儿也不是一般的猫，宠物医院能行么？” 　　幼虫感觉一股大力从脑壳隐约传来，惊恐地摇摆了一下，连忙从眼睛变出一个圆圆的瞳孔出来，示意自己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小。 　　林介哦了一声：“原来是缩太小了没看清……但是这个耳朵怎么也怪怪的，耳孔呢？” 　　幼虫察觉到林介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两个“角”，赶紧又依样画葫芦。 　　林介恍然：“毛太长挡住了。” 　　他摸了摸这“白猫”的背，感觉这身油光水滑的毛手感不是一般的好，然后掐着腋下举起来，笑眯眯地道：“喵一声？” 　　肥嘟嘟的幼虫在半空中蹬了两下后腿，然后一脸茫然地跟着喵了一声。 　　“欸~还挺乖。” 　　林介把猫放下，挠了挠它毛茸茸的下巴，道：“以后你就叫小白了，以后住在书店里，我等下给你做个猫窝。” 　　白猫一听，僵在原地抬头看向林介。 　　却听见林介笑眯眯地看着它，接着道：“如果不听话的话——这个石像鬼是我一个关系挺好的客人送的，现在被你弄坏了，我其实很生气明白吗？”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忍心把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水煮了的。” 　　林老板和蔼地摸了摸刚刚取名为小白的猫头。 　　“除非实在很想吃。” 　　小白一个激灵，尾巴都伸直了，眼睛又看见林介无名指上的戒指，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垂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林介撸了一会儿新收的小猫咪，转头看着柜台上一片狼藉有点头疼。 　　蛋壳收拾掉就没事了，但是石像鬼就麻烦。 　　这种工艺品修补起来难度肯定很高，而且让别人来修的话总归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还不如直接等老王拜访的时候再和他说一下，让他亲自修补一下。 　　“唉，总感觉有点对不起老王。” 　　林介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愧疚，这石像鬼才送给他几个月时间，就直接裂开了。 　　他又抱起小白摸了摸：“好好卖萌啊，嗯，帮忙看家也行，否则你就没用了。” 　　“喵~” 　　小白抖了抖，发出了逐渐熟练的猫叫。 　　林介于是满意地把它放到地上，转头去地下室找材料做猫窝了。 　　…… 　　约瑟夫先去了一趟穹顶教会统筹了一下情报科的工作，处理完后续回到秘仪塔总部，才到地方就接到了一个新的情报。 　　“真理会的药剂学主任玛格丽特遭到不明超凡者袭击？” 　　约瑟夫皱起眉头：“我记得，她是桑德拉家族的，这个秘药家族可不好惹，而且这个家族一向低调，应该没有什么仇人。” 　　就算是超凡者身躯也难掩黑眼圈的克劳德拿着手里的文件点点头，强打精神道：“是的，但是根据现场的以太痕迹鉴定来看，袭击者使用了禁忌法术‘鲜血之门’，很有可能是来自血宴——前段时间卖出这个法术卷轴的人刚被我们抓了。” 　　约瑟夫眯起眼睛：“齐卡库？” 　　“血咒巫师”齐卡库，毁灭级巫师，血宴的创始人之一，火剑之路的扶持对象，康格里夫那本人皮书的主人，前段时间刚刚中了书店主人的圈套，被约瑟夫召唤出来的不可名状物弄成了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 　　标志性的法术就是以鲜血为媒介的各种禁忌法术。 　　“也就是说，这次袭击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又恰好在这个时间点的话，或许又是像上次那样，是想趁着我们对穹顶教会进行围剿，声东击西。” 　　约瑟夫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克劳德道：“现在玛格丽特下落不明，桑德拉家族震怒，并且表示信不过秘仪塔和真理会，要亲自派人寻找……” 　　约瑟夫脸色沉下来：“他们是蠢货吗，血宴这种组织，一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对玛格丽特这样有大背景的人下手，很有可能又是这个叫做火剑之路组织指使，目标或许就是桑德拉家族，他们现在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已经沟通过了。” 　　克劳德苦笑了一下，道：“但是老师您也知道，这个古老的赴约者家族十分固执，到现在还信仰着瓦普几司，想要让他们改变主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约瑟夫深呼吸，继续问道：“齐卡库呢？有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克劳德额了一声，道：“我们尝试用清醒剂，还有其他的一些办法，但是也只能勉强让他处于半理智半疯癫状态，能问出来的都问出来了，但都只有表层信息，而且这对他的身体负担太大，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下属匆匆赶来汇报：“齐卡库自杀了！” 　　“死之前几分钟他恢复了清醒，并说自己一定会重新从地狱里归来复仇的，他似乎在自己的人皮书上设置了复活的法术！” 　　…… 　　林介锯木头的动作一顿，感觉自己早已固化的梦境里面好像又闯入了一个梦境生物。 第210章 毁灭你，与你何干 　　齐卡库并不甘心。 　　他作为一个毁灭级巫师，向来自视甚高，不但是对于自己力量的自信，也是对于自己智慧的自信。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以自己的力量培养了五十人的精英巫师军团，并且闯出赫赫威名。 　　很多的毁灭级本身都是独行侠，并不具备培养、指导、组织其他人的能力。 　　能培养出五十个，就代表能培养出五百个、五千个，轻而易举地创建自己的势力不在话下，只是齐卡库不屑罢了。 　　等到他创立血宴之后，更是间接掌管着上千个超凡者的命脉，宛如皇帝一般，令他自信心无比膨胀。 　　再加上火剑之路这个无比神秘的组织器重，得知了所谓的“世界真相”，让齐卡库觉得自己天然就比这些愚昧的人要更高一级，优越感十足。 　　但是这一次惨败，却是彻彻底底地把这个高傲巫师的优越感踩进了泥土里面，还狠狠地碾压了几回，不留一点情面。 　　在被约瑟夫抓回秘仪塔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处于思维混沌的痴傻状态，无知无觉。 　　直到秘仪塔开始动用药剂，才让他逐渐恢复了清醒，有机会动用自己的后手。 　　他的那本人皮书，纸张全部采用婴儿的皮制作，而且工序极其复杂，自然不可能是只用来沟通的，而是缝进去了他的一份灵魂。 　　只要采用特定的咒语和方法，再自杀，他就能够利用人皮书复活！ 　　当然，一切都要建立在他神志清醒的基础上。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还应该感谢一下秘仪塔。 　　“哈哈哈哈我终将从地狱归来，将你们统统杀死！” 　　齐卡库的脖子完全扭曲，脑袋耷拉着，却仍旧断断续续地大笑，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看守骑士们。 　　他的神志早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麻痹秘仪塔的审讯人员，所以一直在装疯卖傻，这段耻辱的日子他会一辈子记在心中。 　　等着吧！ 　　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但不要小看一个毁灭级巫师的决心和毅力，他迟早会东山再起！ 　　而秘仪塔，就等着他的复仇吧！他要将所有人都变成他人皮书的原材料！ 　　齐卡库伴着这样的念头，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意识。 　　…… 　　林介突然感觉自己的梦境当中多了点东西。 　　他构建完基础梦境之后，整个梦境就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并不是只有在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才能进去，平时也能把现实中的东西拿进拿出，比如上次他就把一堆资料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比如坎德拉圣剑，比如那本人皮书…… 　　当然，梦境当中本身就有的东西是拿不出来的。 　　而身体暂时也还进不去，只能以“冥想”这样的形式才能进入梦境。 　　但是对梦境的掌握还是在的，里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他就发现那本被自己放在了书柜上的人皮书发生了异动，先是摇晃了一下，然后无风自动地唰唰唰翻了开来。 　　书页飞快翻动，那上面的那些如疯人呓语一样对话的字迹正在融化，最终变成了一片氤氲扩散的血迹。 　　随后，浓稠的鲜血从书页上渗出，瀑布一样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变成了宛如史莱姆一样的东西，并且逐渐变形，塑造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境生物？” 　　林介停下了手里的木工活，皱起了眉头。 　　上次进来的那个像是拼凑人体的梦境生物就挺诡异了，这次这个鲜血作成史莱姆就更奇怪了。 　　“虽然知道梦境生物就是这样奇形怪状，但是这也太瘆人了一点。” 　　尤其这东西似乎是通过那本人皮书作为媒介“渗透”进来的，这就更让林介心中厌恶了。 　　如果上次那个缝合怪林介还有心思观察一下，想想能不能扩展业务，这次这个就只想弄死了——对林介来说，这就好像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里突然飞进来一只绿头大苍蝇嗡嗡嗡四处乱转一样恶心。 　　林介思量间，却看见那个鲜血史莱姆动了起来。 　　它先是仿佛迷茫地转了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拿起了那本人皮书，做出了好像在笑一样的姿态，手舞足蹈地。 　　再紧接着，它朝林介放着资料的茶几蠕动了过去，一路还拖着血迹。 　　林介看到此刻就已经忍无可忍了。 　　现在他的感觉就是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里进来了一个流浪汉，又脏又臭，还一副强盗的样子，准备乱动他的东西。 　　和人皮书扯上关系，且外表就如此邪恶，与蚊子苍蝇何异。 　　拍死算了。 　　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就有一股无形之力在梦境之中形成，宛如看不见的手掌挥下，落在那鲜血史莱姆身上。 　　重压降临，史莱姆就像果冻一样瞬间变矮形变。 　　它疯狂挣扎起来，鲜血莫名其妙地像烟花一样四溅，随后高高举起人皮书摇晃不知道在干嘛，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 　　林介心里一惊，被吓了一跳。 　　这人皮书上的血迹再度变化，似乎变成了什么文字的模样。 　　他唯一的想法就剩下了“这东西竟然能使用人皮书？！” 　　能使用这种邪恶物品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看这模样，它这是不是要发大招了？！ 　　林介心想我这一定要先发制人，否则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到时候梦境毁了就不好了，于是连忙加压。 　　…… 　　齐卡库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 　　他借助人皮书复活，虽然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心中一跳，但是发现四周并没有人，而且似乎十分平静之后，他便松了一口气。 　　齐卡库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什么学者的住处，十分幽静，旁边堆放着一些资料和书籍。 　　猜测这本人皮书可能后来流落到了别的地方，但是这正好给他提供了安全的复活环境啊。 　　“哈哈哈哈……” 　　齐卡库拿起人皮书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现在只要逃脱掉秘仪塔的追捕，联系上火剑之路，东山再起便指日可待啊！ 　　齐卡库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谨慎地靠近茶几，想要尝试推测一下此间主人的身份，看看是否对自己有利。 　　但刚走了两步，他就毛骨悚然地感觉到仿佛有人在窥视他，并且极度危险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轰然降临，将他整个人压矮了一截。 　　“陷、陷阱！！！” 　　齐卡库全身的骨骼一齐作响，咔嚓断裂，目眦尽裂，施展了好几个法术之后，判断出了这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力量。 　　他连忙举起手里的人皮书，将自己毕生的法术录刻上去作为诚意，崩溃般大声道：“饶命！！！我投降！！！这里是我毕生所学，都可以交给阁下！！！不要杀我！！！” 　　但那股力量的主人没有搭理他，任由他崩溃绝望，嚎啕大哭，自顾自地加大力道，最终将他完全碾碎。 　　直到此刻，齐卡库才想起那些被他剥皮的婴儿们的哭嚎。 　　他将这些无辜的生命残害之时，又何尝听闻他们的哀声求饶。 　　如今，只是让他自己也尝了尝这滋味罢了—— 　　毁灭你，与你何干。 　　…… 　　“啪！” 　　就像苍蝇拍打苍蝇一样，那勉强有人形的鲜血史莱姆直接爆开，变成了一滩炸裂状的血迹。 　　林介嫌弃地把这些痕迹清理掉，然后将人皮书取了出来。 　　“唰啦……” 　　他翻了一遍书页，发现上面记载的似乎是一些……法术？ 第211章 异世界可真是险恶啊！ 　　林介在“拍”死了那个史莱姆状的梦境生物之后，把那些溅开的血渍都清理完毕，就靠在地下室的墙壁旁边，把人皮书从梦境之中拿了出来。 　　他拿起人皮书翻了一遍，却发现那上面的文字竟然似乎是一些法术。 　　没错，法术。 　　林介翻页的动作停止在了人皮书中间的位置，这一页上记载的正是“人皮书”的做法和用处。 　　他若有所思，刚才那个史莱姆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和人皮书关系匪浅是完全能够石锤了。 　　否则不可能能够使用人皮书，并且还在上面显示出了人皮书的用法以及其他的邪恶法术。 　　它肯定是想用这些法术攻击他！ 　　难道是人皮书的主人留下来的“使魔”之类的东西？ 　　如果人皮书被其主人监测到被别人拿走，这个“使魔”就会冒出来然后攻击拿走的人，这一招后手真是万无一失。 　　异世界可真是险恶啊！ 　　林介深感后怕。 　　要是他没有把人皮书收进梦境里面，还是放在书店里，说不准半夜睡觉的时候就被这一团人形史莱姆给偷袭了。 　　他虽然跟着白银学了剑术，身体素质好了不少，也曾经和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米迦勒和加百列）正面对刚，并且完胜。 　　但是他觉得这么弱的超能力者肯定都是菜鸡，这个世界一定还存在着更多更强的人他没有遇上。 　　比如白银这样的存在，肯定是不止一个的。 　　林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更加警惕一点，现在他已经证实了阿兹尔的超凡力量是存在的，又已经算是完全得罪了唯一已知的超能力者犯罪团伙“火剑之路”，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有警觉心。 　　“正好这段时间的事情也要和白银说说，尤其是那颗龙心的情况……” 　　林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胸膛，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有力的心跳震动。 　　虽然上次除了莫名暴躁以至于打了一顿小米以外，就没有出现别的异常了。 　　但是他始终感觉那颗龙心逸散而出的能量光带，似乎对他本身的心脏乃至身体都造成了影响。 　　只是后来回想起来，当时小黑不回应他的呼救，会不会是觉得那光带无害，乃至是有益？ 　　“今晚再进入白银的梦境和她聊聊天吧。” 　　林介摇了摇头，继续把目光放在了人皮书上。 　　地下室只有一盏老旧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带着纹理的薄薄人皮书和上面的细密血字显得格外诡异。 　　一度让他想到一些恐怖故事。 　　他一边翻看一边喃喃道：“白银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觉得坎德拉的记忆残缺，是因为我无法理解那些概念，包括所谓的‘神术’……现在看来，对坎德拉来说，‘神术’就是法术。” 　　而之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也很简单。 　　因为林介发现当他在阅读人皮书上的法术并试图理解的时候，精灵王坎德拉曾经的记忆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并最终重合。 　　林介以研究学术论文的态度，仔仔细细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前二十页的内容和坎德拉幼年时候学习的‘神术’基本一致，但是后面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部分，我猜，应该就是必须要学习的‘基础法术’了，就像是九年义务教育一样，都是打基础，再往后才有专业的分化。” 　　他不知不觉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侧撑着脸颊，看着书上的内容若有所思：“看来，在第二纪和更早以前的神话时代存在的法术，仍然流传到了现在，但是残缺得很严重，而且更难学习了。” 　　这本人皮书总共才百来页，二十页的内容是坎德拉十岁前学的东西。 　　假设这本人皮书当中的内容是其主人全部的知识，相当于说一个人幼儿园学的东西占了他所有知识的五分之一。 　　可以说是非常丈育了。 　　而这个人皮书的主人非但丈育，而且还罪大恶极。 　　书中二十页往后的内容与坎德拉的记忆大相径庭，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往犯罪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所有的法术，多半要用特定人类的鲜血作为施法材料，且注明了这个人类死前的状态会赋予其鲜血什么特性，所以不但要杀人，还要用各种方法去折磨人，最后放血。 　　看得人不寒而栗。 　　为数不多的不用杀活人的法术，也是和死人尸体挂钩，林介不由得眉头大皱，全部略过，通篇看下来只记下了一个算是最正常的法术。 　　“血咒·死血寄灵”。 　　这个法术，效果是能让施术者的意识暂时寄居在临死（将死而未死）之人的血液之中，进而在这个人死的一瞬间接替他/她的灵魂，控制这个人的身体。 　　如果运气好的话，只要在这个人的灵魂没有消散之前撤销控制，并且得到治疗，这个人还有机会活下来。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法术有点像是控制死人的死灵法术，只是效果比较短暂，血液失去活性的话，法术也就失效了。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不以被施术者的死亡为前提，这又不失为是一个奶人续命的好方法。 　　“果然是没有邪恶的技能，只有邪恶的人，这个人皮书作为赃物，还是应该交给约瑟夫。” 　　林介摸了摸下巴，像他这样的好人，就算是如此邪恶的法术，都能找到善良的用处。 　　至于那二十页的基础法术，他也已经都记下来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并不懂得怎么调用以太去发动法术。 　　而且他所掌握的以太全部用来构筑梦境了，而且还将继续扩大梦境的规模，以太入不敷出，哪里还有多余的出来给他学法术。 　　“还是请教白银好了。” 　　林介拍拍屁股站起来，先把自己的木工活做完，拿着猫窝和人皮书先出了地下室。 　　…… 　　“他、他把戒指戴上了？” 　　瓦普几司一双美目睁大，从那弯弯的月亮摇椅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在了倒映星河的水面上，赤足荡开圈圈涟漪。 　　莫恩点点头。 　　“拿不下来了？” 　　莫恩又点点头。 　　瓦普几司哎呀了一声，有些失神：“契约之戒上承载了我从前和那些祈求庇佑之人的约定，现在被他戴上了，激活了，那些赴约者必定会感应到，然后把他当成是我……” 　　她要杀掉伪神为月亮正名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重新履行过去的约定，现在戒指都被别人拿了，她还怎么履行…… 　　虽然这个家伙让她有种看不清的感觉，但是契约之戒是她的身份代表物，她必须要拿回来！ 　　莫恩茫然地道：“怎么拿？” 　　瓦普几司看向她，道：“你晚上去他房间里……” 第212章 白银的戒指 　　白色的花瓣飘飞，与纷扬的大雪相融。 　　林介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一袭身披白纱的银发女人背影婀娜，仍旧仰头凝望着参天巨树。 　　四周的景色虽然梦幻，但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些都是以太所构建而成的虚假事物，只要他愿意，这些都可以随时解构重组。 　　他熟门熟路地拨开花丛往前走。 　　白银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发间箍着白色的荆棘冠，鬓边还戴着那朵林介第一次见面时插上去的鸢尾花。 　　不管看多少次这张几乎完美的面孔，都会忍不住惊艳啊。 　　林介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走到白银旁边，心念一动，四周飘飞的花与雪就凝聚起来，变成了一把白色的木质长椅。 　　他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白银莞尔一笑，提起裙摆，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目光审视：“你对梦境构筑与变化的掌握越来越熟练了。” 　　林介转头看着盛装如女王一般的白银优雅地坐在这街边的公园长椅上，神情微妙，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罗马假日》里“拐带”安妮公主的那个记者，把不属于人间的仙女拉进了凡俗。 　　他轻咳了两声，道：“还可以吧，我已经尝试过了把梦境沉降，进入并且影响现实，感觉……很奇妙。” 　　白银问道：“当你的梦境与现实重叠时，会产生空间的折叠、映射、扭曲，被梦境笼罩在其中的人会因此产生一些变化，他们的意识会被你的梦境引导，如同做梦一般。” 　　“梦境始终是梦境，如果你的梦境不是很稳定，变化就会更大，与真实情况出入是正常的。” 　　林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和他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在梦境之中所看见的那些奇幻画面，在他想来，就是因为这些人都被强制拉进了梦境里面，所以潜意识开始放飞自我了。 　　现在有了白银的解释，情况就更明了了。 　　没想到啊，一个个看着浓眉大眼的，实际上都是中二病。 　　这就是林介当时醒来之后看着约瑟夫他们神情古怪的原因了，不过他是不会嘲笑他们的，毕竟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嘛，他懂的。 　　至于莫恩，这孩子就更不用说，老早就说过自己想成为月亮，执行正义。 　　老美少女战士了。 　　林介抬头看向那参天的虬结龙树，道：“我的一个客人送给了我一颗龙心，结果……” 　　白银笑了笑：“结果你把龙心里的能量都吸收了。” 　　林介点点头，同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果然。 　　既然白银知道，而且看样子并不是坏事，就说明她当初给的那个果子，还有这棵树，都和龙有关系……这个世界的所谓龙化石，不是恐龙，而是真的神话里的龙啊！ 　　而林介吃了那颗果子，似乎身体就被改造了，于是才会和龙心产生共鸣，并且直接把它吸干了。 　　小黑我当时错怪你了！ 　　白银看了他一眼，此刻在她视野之中的林介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和龙类无异了，漆黑的眼睛深处藏着一抹暗金色，心脏的跳动尤为明显，每时每刻都在向外逸散着凝重的威压，只是本人似乎无知无觉。 　　如果林介愿意的话，就算直接变成龙也不是不行。 　　而那颗龙心……绝非巧合。 　　一切神秘自有其流向。 　　如同水往低处流，当本身的神秘度达到某种浓度，其余的神秘就会被自发吸引。 　　真是有趣……白银饶有兴致地侧头注视着林介。 　　林介被盯着看也不尴尬，反正被看两眼也不会吃亏，继续若无其事地道：“对了，我接下来应该继续扩大梦境的规模吗？” 　　林介将人皮书拿了出来，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道：“我想分出一些以太来学习法术，你可以教我吗？” 　　白银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有些狡黠的笑，道：“你的剑术可还没有学成呢，又要学别的，你的学费呢？” 　　林介额了一声，有些汗颜，这么一说，好像是显得他三心二意一样。 　　贪多嚼不烂，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相比于剑术，他还是对法术更感兴趣一点，毕竟作为一个文职人员，打打杀杀真的不适合他。 　　白银笑意更深：“不如，把你手上的戒指给我怎么样？” 　　她刚才就直接注意到了林介手上的戒指。 　　来自瓦普几司的契约之戒……换而言之，当初隐匿进入梦境之中的四位原初女巫，已经有两位和林介产生了交际。 　　林介抬起手，才刚刚戴上的戒指也跟着具象在了梦境当中，他试着拔了拔，发现在梦境当中竟然有些松动，似乎可以弄下来。 　　但是他迟疑了一下，想起还在生闷气的莫恩，她似乎很喜欢这枚戒指，还为这和他闹别扭呢。 　　要是他不声不吭转头把戒指送给别人，莫恩不是要更生气了…… 　　“换别的吧，这枚戒指挺重要的。” 　　林介望着白银，后者也并不执拗于此，转而伸手将长椅前面的一朵鸢尾花折断，把花朵捋了下来，只留下花茎，灵巧地编了一个戒指环。 　　白银将花茎编织的指环递了过去，笑得很优雅：“那么也戴上我的戒指，我就教你法术。” 　　“……”林介总觉得自己从这个笑容里面琢磨出了一丝不嫌事大。 　　但是就像学剑术的时候一样，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只赚不赔。 　　何况已经拒绝了一次，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好吧。” 　　林介伸手刚要接过戒指，白银就直接动手给他戴上了。 　　…… 　　“莫恩”走到老板的房间门口，目光闪烁，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如果林介醒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莫恩肯定是假的。 　　三无少女哪里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变化。 　　实际上，这是被瓦普几司附身的莫恩。 　　因为回收了月亮的权能，瓦普几司的力量也有所恢复，终于不必窝在梦境里面出不来了。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了屋内遍布的宛如蛛网一般密集的血肉，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嘟囔道：“白银这家伙，还是那么高傲，连掩饰都不肯……” 　　然后她呆住了，看见那墙壁上生长出来的鸢尾花正如藤蔓一般扭动，轻柔落在林介的另一只手上，编织出一个指环。 　　瓦普几司睁大眼睛，立刻判断出来，那是契约的转移……高傲到根本不和人类签订契约、也不屑掩饰自己的白银，竟然主动将契约转交给了一个人类？！ 第213章 苦主瓦普几司 　　人类，是的，至少……至少表面还是个人类。 　　瓦普几司从呆愣中回过神，看着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辐射状血肉中央无知无觉甚至还睡得很香的林介，心里这样默默补充道。 　　她之前很多时候都限制于梦境无法探知到现实的情况，全靠莫恩口述。 　　她知道林介在莫恩看来很厉害，很深不可测，但是他确实是个人类这是毫无疑问的。 　　瓦普几司可以看出来，他身体得到的改造都是后期的，本质上依旧是人类。 　　然而就像很多非人生物都会给自己找个人类外壳，或者有些生物在某个阶段确实就是人类只是到了成年阶段就会变异，表层下面是什么东西……瓦普几司也看不清。 　　这是让她感到迷惑的地方，因为她不管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人类。 　　正常来讲，至少应该会有点蛛丝马迹才对。 　　白银可是标准的“厌人派”，对人类的态度十分恶劣，轻蔑鄙夷不足以形容，认为这就是一群弱小的虫豸。 　　和她签订契约的全都是非人生物……包括古龙、巨人、精灵等等，但就是没有人类。 　　导致瓦普几司这个女巫里的“亲人派”，和白银的关系也不冷不淡，时常针锋相对。 　　但现在，向来厌恶人类的白银竟然会主动把自己的契约转交给林介，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人类代行者。 　　到底是林介强到让白银改变了性子，还是他其实真的不是人，只是隐藏得太深？ 　　瓦普几司的视线跟随着那藤蔓一样的鸢尾花，看着它在林介的手指上绕了一圈，编织成了一个精致的花茎指环，然后又自动断裂，回到了墙壁上。 　　现在林介手上有两个戒指了，正好一左一右，都在无名指上。 　　那朵鸢尾花摇晃了一下，然后转向了站在门口还做着推门姿势的瓦普几司，四周的如经络蛛网一般向外辐射的血肉向内聚拢，顺着鸢尾花的茎干旋转，如同笼子一样组合成了一个高挑婀娜且优雅的女性人形。 　　而那朵如同在发光的白色鸢尾花，就在人形的的鬓边摇曳生姿。 　　虽然这个人形无比地抽象，甚至没有五官。 　　但是瓦普几司知道，此刻她正在看向自己，看向这个老熟人。 　　当然，被发现是必然的事情，瓦普几司并不在意被白银发现，她从察觉到白银和林介有接触开始，就知道白银一定也知道了她的存在。 　　面对面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然而瓦普几司没有预料到先是自己的契约之戒意外易主，然后在准备偷偷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白银竟然主动把她那边的契约也一并转让了。 　　瓦普几司甚至想过让白银帮她把戒指要回来，但唯独没有想过，白银也给了林介一个戒指…… 　　简直像是在故意气她一样。 　　瓦普几司瞪向那个模糊的人形，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林介，下意识生怕把人吵醒。 　　“呵呵。” 　　白银轻盈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就好像所有的血肉都在一起说话，十分瘆人。 　　鬓边鸢尾花的人形提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 　　“我帮你要过了，但是他不想给，我当然没有办法，怎么能叫做我故意的呢？” 　　瓦普几司心道他不想给，你就拿不下来吗？你好歹也是个原初女巫，说的好像是一个柔柔弱弱全凭丈夫做主的小媳妇一样。 　　所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白银就是故意的，她堵在这里，就是想阻止瓦普几司，她要把瓦普几司的契约之戒留下来，然后给自己的代行者增加筹码。 　　契约是凭证，向女巫寻求庇护也就意味着要向其效忠，听从其命令。 　　双方之间的权利义务是等价的。 　　纵使那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赴约者，但是能够留下来的，一定都是死忠，而且势力绝对很庞大。 　　白银自己的赴约者里面根本没有人类，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瓦普几司心中嘀咕，这个白银，太心机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现在看白银能够在梦境外存在的状态，肯定是比她残存的力量多得多，而且还有个看不透的林介在旁边。 　　瓦普几司想来拿回自己的戒指都只能附身莫恩偷偷摸摸过来，此刻当然更没有办法了。 　　“反正他也帮了我一次，把月亮的权能收回来了，算我送给他的报酬好了。” 　　瓦普几司安慰自己，又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反正都是些麻烦，让他头疼去好了。” 　　但是契约在他那里，以后那些赴约者肯定会把他的意思当成是瓦普几司的意思。 　　总有种莫名其妙被ntr，还要被迫给黄毛找理由掩饰，让他去干事情自己守在门口的糟糕苦主感觉…… 　　瓦普几司越想越气，觉得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她立马走出去，伸手用力带门——用力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身后隐约传来了白银的笑声。 　　…… 　　普莉玛·桑德拉正在偷偷准备关于黑夜的占卜仪式。 　　她看着桌面上的物件，神神道道地喃喃：“姐姐，我一定会救你的，家族里的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想让你回来，他们不怀好意，根本不值得信任……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女士一定已经回来了，那日月的更替就是预兆，只有她会给我们庇护。” 　　普莉玛的姐姐，正是最近遇袭失踪的真理会药剂学主任玛格丽特。 　　一切材料已经准备就绪，在桌面上依次摆放好，精心炼制的药剂在水晶瓶子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代替水晶球的是一个附魔过的以陨铁制成的小型月晷。 　　药剂摇晃的光芒照在普莉玛的脸上，这是一张并不稀奇的面孔，厚厚的眼镜，茂密的黑发编成一根粗粗的麻花辫，身上的衬衫、外套以及长裤全都是男式的，手上还带着厚厚的工业白手套。 　　在她手边的椅子扶手上还挂着一顶贝雷帽，如果带上的话，说不定会被认为是个矮个子男孩。 　　“呼……” 　　普莉玛将法阵凹槽绘刻完毕，将药剂按顺序倒进去，手很稳，目光很坚定。 　　法阵绽放光芒，月晷上出现了模糊的光影。 　　“遵循古老的约定，瓦普几司女士将为黑夜中受难的人们提供庇护，而我们将回回馈给您忠诚与拥护。” 　　“请您帮帮我！” 　　普莉玛紧张地盯着月晷，看见那光影变幻，最终变成了一家破旧书店的模样。 　　月晷上的影子指针，正指向这里。 第214章 喵 　　夜色朦胧，入秋的寒风吹拂着整个诺金，呜呜作响。 　　普莉玛裹紧身上随风拂动的斗篷，兜帽下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厚厚镜片的隐约反光显得有些诡异。 　　她拿着手中的小型月晷，小心翼翼地将一小瓶水晶瓶子内的药剂倾倒下一滴，银色的药水落在月晷之上瞬间散开成一小片雾气。 　　后者散发出瑰丽的光芒，再次浮现出指针虚影，指引着方向。 　　普莉玛抬头警觉地左右看了一眼，立刻将东西收进怀里，然后沿着街道飞奔而去。 　　她迎着风气喘吁吁地跑着，心里万分激动地怦怦直跳：“这是瓦普几司从第二纪结束之后，第一次清晰地回应她的赴约者，她果然已经苏醒了过来，穹顶教会的伪神被驱逐消灭一定是她的意志！” 　　穹顶教会被揭露其邪恶本质、告发其罄竹难书的累累恶行并且最终被打倒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再加上太阳神教那些信徒的广泛传播还有秘仪塔的推波助澜，就算普莉玛醉心秘药研究、对其他事情几乎不闻不问，也同样听闻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一直以来穹顶教会将掌管黑夜的原初女巫瓦普几司排除于信仰之外，将月亮单独列为神明的事情，就一直让赴约者们万分膈应。 　　但奈何穹顶教会的势力庞大，赴约者却一直衰弱下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正主不回应，这让赴约者内部都产生了巨大的矛盾，根本没有底气辩驳。 　　如今穹顶教会的颠覆，对诺金的各种势力影响极大，尤其是像桑德拉家族这样的赴约者家族，更是瞬间躁动沸腾。 　　因为这太阳神教的崛起简直如有神助，而太阳取代月亮的意象也极具暗示性。 　　简直就好像瓦普几司在告诉她曾经和她签订契约的人们“我回来了”一样！ 　　但还没等始终坚守的桑德拉赴约者高兴起来，玛格丽特被袭击失踪的消息就打乱了整个家族的步调。 　　而玛格丽特，正是桑德拉家族之中坚持保留契约声音的代表人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桑德拉家族一时间暗流涌动。 　　竟有人说，玛格丽特这个瓦普几司的忠实拥护者遭到袭击而失踪，恰恰证明了原初女巫根本没有苏醒过来的事实。 　　他们不应该再固守着那没用的所谓古老传统，而应该寻找新的庇护者了。 　　原本一直没有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一下子显化。 　　如果玛格丽特这次真的惨遭不测，恐怕桑德拉家族就要天翻地覆了。 　　普莉玛在拐角处停下来，再次拿出月晷占卜方向，看着那上面老旧书店的画面，喃喃自语：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书店……但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不会欺骗她的赴约者，契约始终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真实性毋庸置疑，这一定是她的梦境降临之处。” 　　普莉玛的心中有很多猜测，这家书店看上去如此普通且老旧，但恰恰因此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萦绕，令人浮想联翩。 　　也许这家书店内有乾坤，穿过门扉通往的正是瓦普几司的秘境。 　　也许书店之中正有其他的强大赴约者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好吧，其实普莉玛的心里也没底。 　　这书店实在过于普通，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和普莉玛想象之中占卜结果差距有点大，她只能不断用言语来增强自己的信念。 　　毕竟就算瓦普几司已经苏醒过来，经过上万年的沉睡和封闭，她还剩下多少力量都是未知数。 　　普莉玛深呼吸，握紧拳头，小声地念念有词姐姐经常说的话语为自己打气： 　　“瓦普几司从梦境之中回归现实的意志不可阻挡，其伟大不会因为时间而磨灭，这些愚昧的族人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忘却了万年前的约定，竟然妄图背弃原初，另寻他主，这样的行为，短视无知至极……” 　　“唉。” 　　普莉玛收起手里的月晷和药剂，叹了口气，有些黯然：“姐姐，也许你说得对，我应该学会和人交际，而不是整天埋头研究，否则现在我就不至于都没有地方找人帮忙了。” 　　“但是……善于交际的你，现在整个家族真心在为你的安危而奔忙的又有多少人呢？” 　　她虽然埋头研究，但实际上反而看得很透彻。 　　正在普莉玛准备继续寻找这家书店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普莉玛对吗？我觉得你大概不用找人帮忙了……因为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姐姐，和她团聚了。” 　　普莉玛瞬间抬起头，看见路边的电线杆上站着一个身材妖娆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挑的身穿贴身皮甲的暗精灵，黝黑的肌肤宛如珍珠一样细腻，银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神情嘲讽，眼睛里满是杀意。 　　她手中转动着银色的匕首，寒光冷冽，划过一道道圆弧。 　　一个暗精灵潜行者。 　　而且是恐慌级！ 　　“你，你是谁？！是你袭击了我姐姐？！你把她怎么了？！” 　　普莉玛紧张地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地问道。 　　她慌忙从自己斗篷下拿出好几个秘药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的时候，涂在斗篷上隐形秘药已经失效了！ 　　普莉玛脸色苍白。 　　她只是一个研究魔药的学者，根本不会战斗，面对这种等级的潜行者，几乎必死无疑。 　　暗精灵轻蔑一笑：“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死人，只需要安静地躺着就可以了。” 　　她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普莉玛下意识闭上眼睛啊地尖叫了一声，然后立刻摔碎了所有秘药的水晶瓶，各色药剂全都化作雾气混合在一起，迅速扩散向四周。 　　“该死！” 　　暗精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雾气边缘，然后立刻后退，脸色阴沉。 　　这些飘动的雾气碰见旁边的墙面和地面，或迅速腐蚀，或立刻结冰，甚至有立刻爆炸的，范围大得惊人，地面几乎立刻塌陷下去。 　　情报里根本没有说，这个默默无闻的玛格丽特的妹妹，会持有这种等级的秘药！ 　　但是……这些应该就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暗精灵一个翻身，跳到高处，看着跌跌撞撞跑向远处的普莉玛，再次追了上去。 　　普莉玛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把自己滑下来的眼镜推了上去，几乎要哭出来。 　　她咬牙再次喝下一瓶增益药剂，朝着月晷指向的方位跑去。 　　书店，书店……书店到底在哪里？ 　　普莉玛跑得精疲力竭，身后寒意逼近，刀锋几乎擦过脖子，令她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模糊的视野当中终于出现了一栋老旧的建筑物。 　　没有招牌的书店，朦胧的橱窗，陈列的书籍，门口上的铃铛。 　　正和月晷上显示的画面一模一样！ 　　普莉玛的眼睛里出现了希望的光芒，加快速度朝着前方奔跑。 　　暗精灵的声音伴随着匕首破空声：“抓到你了，小老鼠！” 　　“嗤！” 　　“唔！”纵然普莉玛已经尽力去闪躲，但还是被匕首命中了肩头，穿透伤的剧痛刺激着神经，让她冷汗涔涔，瞬间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力。 　　“砰！” 　　同时，巨大的惯性带着普莉玛向前翻滚了两圈，直接撞开了书店的门，顺便还把门板给砸出了一个窟窿。 　　暗精灵走了过来，妖娆扭动的身姿倒映在普莉玛的眼睛里，显得有些模糊。 　　她的眼镜已经被甩到了一边，此刻只能挣扎着伸出手朝里面爬去。 　　“啪！” 　　暗精灵一脚踩在普莉玛的手上，靴子的尖锐高跟落在手掌上，令普莉玛闷哼一声，但她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暗精灵戏谑地道：“你就是在找这里？这里有人能救你么？还是说你相信瓦普几司会苏醒过来帮助你？” 　　“喵~” 　　猫叫声忽然响起。 　　她抬头望去，看见书店柜台上蹲着一只白猫，正安静地歪头盯着她，十分诡异。 第215章 什么什么书店？ 　　“喵~” 　　那只通体雪白的猫看上去肥肥的，隐约甚至像是个“〇”形，颇有些憨态可掬的可爱。 　　白猫歪着头用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睛望着门口一站一躺两个人，原本是一副非常符合“萌”这个词的动作。 　　但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显得十分诡异。 　　暗精灵潜行者停下动作，看着这只猫，皱起眉头，心中有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 　　明明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又转头环顾四周，这家书店看上去……很普通，是的，平平无奇，甚至比起一般的书店来都显得更加毫无特色。 　　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排排满满当当的书架，比起书店，更像是单纯的书库。 　　完全看不出来这家书店的主人有任何招揽客人的欲望。 　　暗精灵的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又回到了柜台上，那只猫此刻还在摇晃着尾巴，并且从柜台上跳了下来。 　　它一离开，就显得柜台上空空荡荡，同样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白猫似乎因为身体肥胖的缘故，走路不是很稳当，摇摇晃晃地朝暗精灵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喵喵叫。 　　暗精灵在这一瞬间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是硬生生地扼制了自己的举动。 　　“嗤！” 　　她伸手从普莉玛身上拔下那把匕首，锋刃上除了鲜血，还隐约闪烁着一层艳丽的幽蓝色，说明匕首上涂了毒。 　　“唔。” 　　普莉玛脸色苍白地闷哼一声，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青紫色的经络，似乎是毒素蔓延的征兆。 　　暗精灵反握匕首，保持这警惕姿态看向那只慢悠悠走过来的白猫。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离开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如果被人知道她是被一只猫给吓走的，她的名声就没了。 　　只是一只猫而已…… 　　暗精灵深呼吸，目光凌厉，手中刹那寒芒一闪，以太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聚集在刀锋上，形成了极度锋锐的刃。 　　悄无声息地发出巅峰一击，面前的白猫先是一顿，随后一分为二，而周围的地面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依旧完好无损。 　　力道的控制妙到毫巅，是恐慌级潜行者的绝对实力。 　　“呼……” 　　暗精灵松了一口气，收回匕首，感觉自己这虚惊一场有些好笑。 　　不过是一只猫罢了。 　　她不再理会挣扎幅度逐渐微弱的普莉玛，转而拿出了一块六棱形的水晶，注入以太，其上勾勒出明亮的纹路，形成一个浮空的通讯阵法。 　　作为潜行者的他们并不会使用通讯仪，那太容易被监视了，使用简易的固定传讯石虽然原始且耗费以太较多，但是风险更小。 　　对面很快对接上，传来了询问的声音：“任务完成了？” 　　虚弱的普莉玛睁大了眼睛，这声音她听见过，甚至还感到很熟悉！ 　　哲罗姆，从关系上来讲，算是普莉玛的堂叔！ 　　她咬紧牙关，果然…… 　　果然是家族当中那些决定抛弃约定、寻找新庇护的那些人，对她姐姐下手的！ 　　而且哲罗姆也是真理会的成员，当年和玛格丽特竞争过药剂学主任的位置，但是没有竞争过，一定是因为这而怀恨在心了！ 　　暗精灵点点头：“她就在我脚边，中了我匕首上的毒素，以她的身体素质，再过三分钟必死无疑。” 　　“那就好。”对面道：“哼，她企图呼唤梦境之中的瓦普几司，简直是愚蠢而又危险的行为，谁知道这数万年的沉眠之后，她召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简直就和她的姐姐一样愚蠢！” 　　暗精灵撇了撇嘴：“我可不关心这些事情，你只要记得给我报酬就行。” 　　“如果你敢违反约定，我的匕首下一次将会沾上你的血，明白吗？” 　　哲罗姆低声道：“自然的，如果我想反悔，就算你不出手，本次血宴的主持人也会亲自动手来维持血宴的信誉，你总能相信血宴的吧？” 　　“你知道就好。” 　　暗精灵嗤笑一声，然后道：“说起来，你们这个瓦普几司还真是不灵光，还不如和我们一样改信蜘蛛之母算了。” 　　哲罗姆讪笑道：“这就算了。普莉玛的呼唤和占卜注定是失败的，这一点就算你不说我也早有预料了。” 　　“瓦普几司都沉睡了几万年了，怎么可能现在醒过来，只有他们这些傻子才会坚信不疑。” 　　暗精灵用靴子尖拨弄了一下滚落在一边的月晷，语气随意：“不，事实上她似乎成功了，但是那位原初女巫把她带到了一家普普通通的书店，让她直接走进了死路，你说好不好笑。” 　　普莉玛此时眼神涣散地倒在地上，全身都已经冰冷麻木了，听见这句话时，手指挣扎着动了动，露出了绝望而无力的神情。 　　难道……难道瓦普几司真的抛弃了她的赴约人吗？ 　　她奋力地抬起头，望向虚无的前方…… 　　却看见地上那断裂成两半的白猫正在蠕动、分裂，从一个猫的形状“融化”，变成了一团宛如无数虫子虬结组合起来一般的东西，下方无数触手伸出来舞动，并且从正中央裂开一个口子，睁开一只几乎与身体等大的昏黄眼球。 　　普莉玛目光呆滞，纵然已经是在生死关头，此刻也依然产生了惊恐万分的情绪。 　　上方，哲罗姆的笑声在传讯石当中传出： 　　“哈哈哈哈那正说明我们的选择才是对的，这些蠢人，看看他们坚持的信仰是什么东西吧，什么瓦普几司，还书店哈哈哈……等等！” 　　笑声在这里忽然诡异地凝滞了一下，哲罗姆突然问道：“什么书店？” 　　暗精灵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什么什么书店？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书店，连招牌都没有的破烂书店，门口还挂着一个铃铛……” 　　哲罗姆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快跑啊！！！” 　　“？” 　　暗精灵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传讯石，不知道这个委托人发的什么疯。 　　而这一眼，她就看见传讯石上的倒影——她的背后，一片蠕动的白色触手中央，那只盯着她的巨大眼珠。 　　暗精灵只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口咬掉了脑袋。 　　然后整个无头尸体被白色的触手堆咕嘟吞了进去，毛骨悚然的一阵咀嚼声过后，触手堆重新缩小，变成了那只白色肥猫的模样，舔了舔爪子。 　　“喵……嗝~” 第216章 我那么大个门呢？赔钱！ 　　那白猫打了个饱隔之后，张开嘴凑到普莉玛身边嗅了嗅，似乎确认了什么，有些遗憾地重新闭上了嘴巴。 　　它在普莉玛旁边蹲了下来，晃了晃脑袋，才想起自己忘了把眼睛变出来。 　　“啵！啵！” 　　两个眼球在这个“〇”形的白色毛球头上接连冒了出来，逐渐调整成了正常猫眼睛的样子。 　　被取名为“小白”的猫猫虫眨了眨眼睛，尾巴如鞭子一般摇晃着“插”进了旁边刚才喷溅形成的血泊之中，把那些血液一并吸干。 　　没有肉吃，就只能喝汤…… 　　躺在地上的普莉玛奋力挣扎着，想要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最后剩下的几瓶药剂之中的解毒剂，但是还没等她拿出来，就感觉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即将消散。 　　她侧头看着面前的白猫，那宛如月光一般散发微光的“毛发”令她有些失神，虽然眸光逐渐黯淡下去，但嘴角却微微勾起。 　　太好了，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她就知道，她从来没有抛弃他们…… 　　模糊且倾斜的视野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似乎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拐角楼梯上，随后再睁眼闭眼，就是眼前仰视放大的陌生面孔。 　　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有着别样的亲和力，普莉玛发誓这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亲切，令她像是回到了母亲羊水的怀抱当中一样温暖安心，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眼前彻底陷入漆黑之前，普莉玛看见青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瓦普几司……” 　　少女的嘴唇微动，并没能把话说出声来。 　　…… 　　林介穿着睡衣蹬蹬蹬下楼，本来还有点睡迷糊，看见一楼此刻画面的一瞬间就清醒了。 　　第一反应就是“他娘的我门呢？！！我这么大一个门，睡觉前还在的那么大一个门，怎么突然没了？？？” 　　他清醒了，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林介一脸懵逼地看着堪称入室抢劫犯罪现场模板的门口，那碎了一地的木渣子，乱七八糟的碎屑，还有洞开的门扉上，那个凹进去甚至在中央穿了个孔的大洞。 　　最重要的是那个正躺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虽然凌乱斗篷下的服装十分男性化但发型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女娃——奄奄一息，口鼻发青，印堂发黑，一看就命不久矣。 　　这让林介意识到，出大事了。 　　大晚上的，这是在他书店门口发生了凶杀案？！ 　　他脸色一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人半扶了起来，顺手把旁边那只没什么卵用就知道凑热闹的小白扔到了一边。 　　“喵呜……” 　　还想着凑上去献殷情的白猫被甩开，抬起来的爪子又放了下来，转身在角落里委屈巴巴地面壁了。 　　林介一摸到普莉玛的肩背，就感觉不妙，手上一片湿濡粘滑，按照经验来看必然是是血，而这次的情况比莫恩那时候要严重很多，这女孩子不仅失血，还中毒了！ 　　而且这毒还很不一般，全身已经出现肿胀的情况了，十分危险。 　　他心急如焚的同时，又分了点神，说起来，莫恩呢？ 　　莫恩最近不是还帮约瑟夫装了仿生手臂么，生物学、医学之类上的造诣应该起码有个大师级别了吧，要是她在就好了……但是现在上去叫醒她下来，人都没了啊！ 　　——事实上莫恩被瓦普几司附身之后精神负荷太大，正在梦境之中沉睡，叫也是叫不醒的。 　　“呃……” 　　林介低头，发现垂死的普莉玛勉强睁开眼睛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头也顺势仰了仰，眼睛里还带着泪光，带着信任安心的神情。 　　林老板顿时感觉心情沉重，这孩子相信他，他得救人啊！ 　　他拍了拍普莉玛的后背，轻声道：“没事没事，你不会死的。” 　　林介伸出沾了普莉玛鲜血的手，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画下一个符文，闭上眼睛，将梦境之中游离态的以太攫取过来，通过手指和符文聚合，形成了链接两者灵魂的桥梁。 　　真是幸运，他刚在梦境之中向白银讨教，学了名为“血咒·死血寄灵”的法术。 　　来自人皮书的法术多数邪恶残忍，但其中不少如果用正确的方法来使用，依然会有超出其本身价值的正面效果。 　　而“死血寄灵”如果运用恰当，就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人一命！ 　　将死而未死之人，未曾失去活性的鲜血，施术条件达成—— 　　接替灵魂。 　　控制身体。 　　续存生命。 　　林介睁开眼睛，眼眸化作一片漆黑，只有最深处有如同火焰般沉浮的血色，那是普莉玛的灵魂之火。 　　现在林介就感觉自己微妙地像是个触手怪，灵魂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在此刻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到了普莉玛的身体内。 　　而后顺着她全身的血液，布满了她的身体，最终接替她已经微弱到不可查的意志，控制了她。 　　当林介掌握了普莉玛的大脑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和感官分裂成了两半，不过并非均等的两半，依然是这边主导，而另一边则显得有些迟滞，就像信号差有延迟，不过控制起来没什么问题。 　　并且还隐约感觉到了普莉玛濒死时的一些想法。 　　“解毒剂？” 　　林介从中摘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同时感觉到普莉玛的手保持着一个在怀里掏东西的姿势，顿时大喜。 　　他原本还想着先给续一会儿，然后去叫莫恩呢。 　　现在有现成的了。 　　林介控制着普莉玛伸手将那瓶药剂拿了出来，然后喝了下去，同时他自己去拿急救箱出来，动作熟练地给普莉玛短暂止血，处理伤口。 　　一心二用，两不耽误。 　　多亏了当初照顾莫恩的那段日子，他现在绝对是重伤急救大师。 　　“呼……”林介把人放在躺椅上，撤回控制，抬眼一看，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原来普莉玛刚才喝下解毒剂之后就已经清醒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侵入、缠绕、控制，那种强大而不可抗衡的力量，就像是小时候，父亲带着她学走路，那宽厚的身躯臂膀在她身后给她倚靠，有力的大手牵引着她的方向。 　　连血液都为之顺服。 　　再加上那枚戒指，那枚令她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战栗的戒指，面前的人一定就是瓦普几司……不，等等，为什么是男性？ 　　普莉玛突然陷入呆滞。 　　“醒了？”林介伸手在普莉玛面前晃了晃，普莉玛眼中全都是那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没醒？那你再看看那扇门，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 　　林介指了指那扇已经报废的门，然后没好气地道：“穹顶教会刚解决完，又冒出这种事情，这里是诺金还是哥谭啊——这门是谁砸的，我要找他赔钱！” 第217章 本草纲目 　　林介很气愤。 　　他好端端地睡着觉做着梦，和妹子请教法术，气氛其乐融融，突然一声巨响把他吓醒过来，下楼就发现自家店的门没了。 　　不仅门没了，还疑似发生了一桩谋杀案，凶手行凶之后只留下受害者不知所踪。 　　这谁受得住？ 　　先不说这个凶手的恶劣程度，于情于理，他也要为这扇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门讨回一个公道。 　　普莉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还在门口自闭的那只“猫”……姑且称之为猫吧。 　　凶手的话……不是已经被它给吃掉了么？ 　　不过砸坏门的人，从直接原因上来看，其实是普莉玛。 　　因为她当时被匕首的惯性一带，就撞到了门上，以至于不仅撞开了门，还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但是根本原因，却是暗精灵当时的攻击，所以凶手是暗精灵无可置疑。 　　然而面前的青年依旧问出了“凶手”是谁这个问题。 　　可想而知，这绝对不是明知故问，而是另有所指。 　　普莉玛小脑瓜飞快转动，回忆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况，立刻想明白了！ 　　暗精灵也是受人雇佣，换句话说，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个根本原因，暗精灵只是被人操纵的“凶器”，真正的“凶手”是雇佣她的人。 　　也就是哲罗姆，还有他的同伙们，那些想要背叛瓦普几司的人！ 　　而且，面前的青年刚才还提到了穹顶教会，这与姐姐的猜测不谋而合。 　　这么说的话，他就算不是瓦普几司，也至少应该是使者或者眷顾者之类的……占卜的结果将她指引到这里来，难道就是瓦普几司想要清理门户的意愿？ 　　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果然没有抛下她的赴约者！ 　　刚才通话的时候，哲罗姆一听到这个书店就立刻让暗精灵潜行者快跑，难道眼前的这个青年，其实是连哲罗姆都忌惮不已的有名强者？ 　　有这样的强者帮助的话，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普莉玛心里又怦怦直跳起来，苍白的脸色都因为激动的心情而重新浮现出了异样的红晕。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感谢您救了我……” 　　林介立刻打断，一脸严肃地举起普莉玛拿着空药剂瓶的手，道：“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你自己，我只是给你顺手清理了一下伤口，又包扎了一下而已。” 　　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顺便不着痕迹地把她额头上刚才自己画上去的鲜血符文给擦掉了。 　　法术什么的……可不能暴露了。 　　“……” 　　普莉玛感受着额头上温热的手掌，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空瓶子，又看着林介那认真的眼神，突然鼻子一酸。 　　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林介肯定也是知道她知道的。 　　明明是他救下了自己，却仍旧说是她自己救了她，这是在认可她的努力和坚持，认可她制作的药剂！ 　　除了姐姐以外，从来没有人认可过她…… 　　真是宽厚仁爱的使者大人呐！ 　　普莉玛飘乎乎地沉醉在了认同感之中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是和陌生男子的接触，立刻涨红了脸，拼命摆手，声如蚊蚋：“没、没有，如、如果没有您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已经死掉了，所、所以还是要感谢您！非常感谢！” 　　这可怜的孩子长期自闭不和人接触，自顾自地研究药剂，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除了玛格丽特之外，她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有小于五十厘米的接触，尤其是男性。 　　现在被当做猫一样捋毛的普莉玛紧张地努力往后缩，简直全身都写满了抗拒，像是一株被人一碰就缩起来的含羞草一样。 　　“慢点慢点，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介收回手，看了眼普莉玛那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样子，无奈地道：“算了，我来问，你来回答吧，尽量简单明了一点。” 　　普莉玛连忙点点头。 　　林介本来想做出惯常的“碇司令经典姿势”，但是发现手上都是血，只好换成了随意把手肘放膝盖上的姿势，想了想，道：“你的名字？还有身份？” 　　“普莉玛，普莉玛·桑德拉。”普莉玛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桑德拉家族现任家主次子的次女，我的姐姐玛格丽特，是真理会目前的药剂学主任。” 　　林介若有所思，顺口道：“我叫林介，这家书店的主人。” 　　原来是桑德拉家族……又是一个贵族出身的，不过这次就不是大小姐了，是个边缘小可怜，而且貌似还被迫害了。 　　当然，林介会知道这个家族，并不是他现在多么见多识广了，而是这个家族虽然低调，但其企业“桑德拉制药”可谓闻名遐迩，隐约还是听到过一点八卦的。 　　这个企业是长期和梣树商会合作的，主要提供给各种药店、医院还有其他权贵价格高昂的特效药，十分暴利。 　　这样一来，普莉玛身上会有解毒剂就很好解释了。 　　她本来就出身这样的家族，自身可能也是一个制药师。 　　嗯，特意提到了自己的姐姐，很有可能是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林介于是顺便道：“你的姐姐玛格丽特，应该就是这次你被人迫害的原因吧。” 　　普莉玛点点头，咬了咬嘴唇，道：“她被袭击之后失踪了，这一定是哲罗姆他们干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要铲除掉一切阻碍，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情况一定很危险！家族里的这些斗争我都不懂，但是姐姐……我一定要救她回来！” 　　林介心道家族斗争这我也不懂啊，你们上流社会真会玩，又是袭击又是暗杀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事儿，重要的是把我门板给弄坏就不好了啊。 　　“所以这次你被暗杀的幕后主使，就是这个哲罗姆，还有他的同党对吧。” 　　林介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道：“也就是说，我的门是被他给弄坏的。” 　　普莉玛缩了缩脖子，感觉面前的青年一下子变得很可怕，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行，我和真理会还有点交情的，先从这边查起吧。” 　　林介站起来，搓了搓手上的血痂：“你就先躺着，等我的助手醒了，唔……你现在估计暂时也回不去了，就先和她住一间房吧。现在的话……” 　　他左右看了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下来。 　　“喏，店里没别的娱乐活动了，这本书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 　　林老板想来想去，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很学术的孩子应该会喜欢比较硬核一点的书，又考虑到她的出身，于是选了《本草纲目》。 　　想来，这本巨著能让普莉玛打发打发时间。 第218章 原初魔药秘典 　　普莉玛茫然地接过那本书，看着林介上楼去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看书打发时间…… 　　这种语气，似乎完全是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呢。 　　普莉玛捧着书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墙角自闭用尾巴划圈圈的胖胖白猫。 　　此刻白猫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几乎难以想象刚才就是它直接秒杀了一个恐慌级。 　　那个暗精灵潜行者曾将普莉玛叫做小老鼠，却没有想到，原来她自己才是那只落入猫口当中的老鼠。 　　普莉玛回想这一晚上的惊险刺激，感觉分外地不真实。 　　在此之前，她还是个成日里只知道埋头研究药剂学的书呆子，生活在姐姐的羽翼下，过着枯燥而宁静的日子，没有想到过这种生死危机的经历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只差一点点，她就死在了这里。 　　如果没有来到书店，她连幕后凶手是谁都不会知道，就那样被潜行者轻易地抹杀一切痕迹。 　　“我还是，太弱小了……” 　　普莉玛紧抿着嘴唇，收拢了握着书脊的手。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对于力量的渴望，仅仅凭借自己的药剂学知识制作的药剂，也许在同龄人之中已经属于顶尖层次，足以自傲。 　　但是现在她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自己的同龄人，而是以哲罗姆为首正策划着阴谋的一众背叛者，比拼的也不是药剂学知识问答，而是真正的生死转瞬之间的战斗啊！ 　　就像刚才那样，她的药剂只能拦截恐慌级的潜行者，给暗精灵造成了一定的干扰，但却并不能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 　　普莉玛对自己的药剂威力有理论上的自信。 　　通过计算，这些药剂如果运用恰当的话，对付乃至杀死一个恐慌级其实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理论上，也只能是理论上而已…… 　　实际上她已经尝试过了，当她真正面对一个恐慌级敌人的时候，别说是让她去战斗了，就连把药剂瓶子掏出来，她都手忙脚乱的。 　　“想变强！” 　　这个念头在普莉玛的脑海中如此清晰。 　　但是下一刻她就有些泄气，变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看看书而已了…… 　　普莉玛垂头丧气地把手里的书拿了起来，然后神情一滞。 　　手上的书，并非她想象之中的一般图书读物。 　　那厚厚的暗蓝色书封质感凹凸不平，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气质，封面上绘制着一株前所未见的草药，而最上方，则以烫金文字书写了“原初魔药秘典”六个字。 　　“原初魔药秘典……” 　　普莉玛喃喃自语，身为药剂师的她在看见这个书名的一瞬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震慑和感召。 　　桑德拉家族已经是诺金最为古老的秘药家族，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本关于药剂的书籍。 　　然而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毕生想要追求的东西都在这里一行，她的心脏不由得加速了跳动。 　　能冠以“原初”二字的，迄今为止也只有四位原初女巫而已。 　　这说明什么？ 　　四位女巫，曾经是最强的象征，而面前这本书，难道也能代表最强的秘药典籍吗？ 　　普莉玛微微一愣，这本书可是林介刚才交给她的啊！ 　　难道，这位书店主人早就预见了她想要变强的愿望，所以直接把变强的途径都交给她了？！ 　　书店主人的举动，就是瓦普几司的意志，不会错的！ 　　普莉玛怀揣着激动和朝圣的心情，翻开了这本书，第一眼便被其中密密麻麻的介绍文字所攫取。 　　震撼，痴迷。 　　那详尽的魔药材料分类，形态、产地、属性、功用、采集方式等等等等，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简直宛如是一本药剂百科全书般令人惊叹。 　　单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这本书胜过普莉玛看过的其他所有药剂学方面的书籍。 　　更加令人感到战栗的则是其上记载的各种药剂配方！ 　　“原来还可以这样……”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额，用婴儿的胎盘来制作药剂，好诡异好可怕……不，这不重要，药剂的制作需要理性，存在即合理，我应该在意的是药剂的原理和功能。” 　　“还有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草药，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草药吗，好神奇……” 　　普莉玛不知不觉翻了一页又一页，表情或兴奋或恐惧或沉迷，最终停顿在某一页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绘画出来的草药如此栩栩如生，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普莉玛正困惑着，忽然发现那草药的一片叶子动了动。 　　……错觉？ 　　普莉玛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这回草药直接从书上“生长”了出来，那幅画，从书页上剥离下来，变成了一株活生生的陌生植物。 　　这是一本……活的书！ 　　这上面的魔药材料，都是活着的！ 　　普莉玛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突然听见传来了一阵下楼梯的声音，一个激灵，手上啪地把书合拢了。 　　她转头看去，林介正领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走下楼来。 　　林介把莫恩带到躺椅前面的椅子旁边，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道：“这是普莉玛，具体情况你可以自己问她，总之她是我刚刚救下来的，接下来暂时会住在店里，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莫恩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普莉玛，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找上门来的赴约者了。 　　她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林介满意地拍了拍自家靠谱助手的肩膀，然后去修门了。 　　普莉玛紧盯着莫恩，完全呆滞了。 　　身为赴约者，瓦普几司的气息深入灵魂之中，这使得她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简直就是瓦普几司本人！ 　　不，她恐怕，就是瓦普几司！ 　　但是等等，如果面前这个才是瓦普几司的话…… 　　林介刚才说的是“你晚上和我助手睡一间房吧”，助手指的就是莫恩。 　　也就是说，他并非是瓦普几司的使者。 　　恰恰相反，瓦普几司是他的助手……原初女巫，是他的助手！ 　　普莉玛宕机了。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完全重塑了。 　　…… 　　与此同时，和暗精灵失去联络的哲罗姆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神色惶恐。 　　“怎么会这样，普莉玛怎么会和那个书店扯上关系？” 　　“这下怎么办？上一回可是连以太歼星炮都被拆了……” 第219章 一口黑锅 　　哲罗姆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紧皱眉头，额头冒着冷汗，神情有些惶恐。 　　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上流人士，体面整齐的华贵西服，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深深的眼窝内夹着一枚无框单片镜，此外还有嘴唇上两撇性感的小胡子。 　　只是现在这慌乱的步伐，下意识搓手的动作，却让他更像是走投无路的无头苍蝇。 　　哲罗姆神情变幻莫测，时不时看一眼手里已经黯淡下去的传讯石，不断地喃喃自语。 　　“从传讯石最后的动静来看，书店那位应该没有亲自动手，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到底和普莉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她？” 　　“普莉玛在此之前绝对没有去过那条街道，不可能是书店的顾客，书店主人没道理……” 　　“等等，该死，那个暗精灵刚才说什么来着，她不会是直接打进了书店里吧？！这个臭婊子害我！” 　　“这样一来的话，就完全得罪了那位了……” 　　哲罗姆面如死灰，双手颤抖地把自己体面的头发抓乱了。 　　身为真理会成员，他对于数月前那次围剿雨之神的行动记忆犹新，大战到最后演变神战，再之后以太歼星炮被毁…… 　　这对于任何一个在场的人员来说，都是难以忘怀的画面，足以铭记一生。 　　而对于哲罗姆来说，又有另外一番体悟。 　　因为他正是凭借着那一次的行动的成功……真正成为了那名为火剑之路的庞大组织较为核心的成员。 　　而所谓的较为核心，就已经是指齐卡库、罗德尼这种得到大力扶持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可以和组织双向联系。 　　像是掌管白狼的猎人赫里斯，就是更次一级的成员，只能被动接受命令。 　　以一个自身实力相当孱弱的药剂师来说，哲罗姆几乎就是纯粹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谋划”走到如今的位置。 　　哲罗姆抓头发的动作停下来，冷静了一下，突然面色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怕什么……他是厉害，但我背后的可是火剑之路啊，罗德尼这种神明级，就是一个靠着火剑之路扶上去的废物而已，如果换成是我来都能比他做得更好。” 　　齐卡库和罗德尼虽然都已经入土了，但是这只能说明他们自身没有利用价值，不够聪明。 　　拿了火剑之路那么多资源，最后还是失败，只能证明自身的无能。 　　他哲罗姆在真理会当卧底这么久，把副会长都坑得卸职观察几个月，后者忙活了几星期查内鬼，最后照样做无用功。 　　“我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哲罗姆眼神闪烁，思索片刻之后，走到桌子旁边，摸到桌面下旋转了一个按钮。 　　“库……” 　　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书架移开，后面是一面墙壁的瓶瓶罐罐，各种颜色的药剂在其中或闪烁或沉淀。 　　他伸手从中挑出了几瓶放进袖子的混合装置之中。 　　这些药剂本身都只是半成品，甚至只是粗糙地将几种成分混合起来，就算是让其他药剂师来查看，也都是无毒无害十分常见的试验样品而已。 　　但是只要将这些药剂融合，就会变成夺魂摄魄的强力迷魂剂。 　　哲罗姆将其命名为“精神之触”。 　　他已经在数十个人身上试验过，恐慌级完全可以实现无障碍控制。 　　包括这次那个暗精灵潜行者，他同样也对其喷洒了一些精神之触，让她误以为这次行动还是在血宴进行的交易。 　　但实际上，因为最初的创立者齐卡库落网，血宴已经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活动，只有最上层的一批人，正在争夺着血宴的控制权。 　　不过他们现在的斗争也都是无用功，因为接下来火剑之路将会派人来接管。 　　因此这次的所谓交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安德鲁，我亲爱的副会长，这一次可全靠您了。” 　　哲罗姆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您就最后再替我背一回黑锅吧。” 　　“反正……您和那位的仇可比我这个小人物更加多。” 　　…… 　　中央区的住宅全部以字母划分。 　　从A到Z，从中心到外围，越是靠近中心区域的房屋，住的人地位就越是高。 　　当然，这个地位可以是钱、权、名之中的任何一种。 　　至于那些已经没有了实权的贵族，现实一点的早就变卖了祖宅，搬去了外围，而死守着血统荣耀的那些贵族就过得比较惨兮兮了。 　　一边拼命地维持着体面，豢养着一大批的佣人，每天更换昂贵的生活用品，一边早已无以为继。 　　一开始靠着周围“朋友”的接济，后来在热情的笑脸相迎中借贷，最终走向了无力偿还的悲剧…… 　　最可怕的一个贵族家庭，完全变成了傀儡玩物，引以为傲的血脉成了他们最后的价值，定期举办的宴会是女性成员被挑选的砧板，还债的唯一途径。 　　最终这一家人在某天夜里一起服毒自尽，成为了中央区住户们私下口口相传的暧昧笑话。 　　当然，除去这些暗地里的阴私，中央区表面的繁华与奢靡当然是引人向往的。 　　上城区的普通人一生的梦想，可能就是在中央区的外围买套房。 　　安德鲁作为真理会的副会长，位高权重，且本身也是贵族出身，自然是居住在中央区。 　　B45号，就是他的住址。 　　“哲罗姆来访？” 　　听着仆人的汇报，坐在宽大桌子后面的安德鲁微微皱眉。 　　他记得这个药剂学的副主任，和现在失踪的玛格丽特是表亲，曾经是竞争关系，但是在她失踪之后却异常地低调，甚至主动拒绝了任命，让另一个副主任当了代主任。 　　似乎据说他的理由是玛格丽特失踪，他作为族叔十分悲痛担忧，无心处理药剂学的事务。 　　从避嫌这一点上来说倒是十分聪明。 　　然而这个时候……哲罗姆又来拜访他做什么？ 　　安德鲁在经过雨之神一役之后，地位一跌再跌。 　　前段时间他让“唯知派”的那群疯子去书店，后来反悔再拦截的时候发现命令被莫名其妙执行了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身边也有内鬼。 　　但是他不相信，他的亲信都是知根知底的，绝没有可能出卖他。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内鬼好似无影无形，却影响着整个真理会，好像到处都是内鬼一般。 　　加上对当时以太监测器工作人员的排查没有任何结果。 　　安德鲁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并不是有很多内鬼，而是那个内鬼，能够控制别人…… 第220章 我应该去一趟书店 　　安德鲁的目光在书桌前面停驻，目光闪烁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跟他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让他先在客厅里等我一会儿。” 　　“是的，老爷。”仆人立刻恭敬地告退。 　　安德鲁对于心中的那个猜测有七八成的把握，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段时间他因为失去了大部分的实际权利，又被变相监视，干脆一直待在自己家里面，搜集了前段时间真理会所有人的出入记录。 　　因为对周围人也不太信任，他连这份记录都辗转曲折了好几个人，最后拼凑起来，他再自己一点点抽丝剥茧地整理。 　　对这一整个时间段之中的所有人行为轨迹都有了了解之后，一张较为清晰的网络渐渐浮现出来，所有事情隐约都有了端倪。 　　此刻他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份大致的内鬼范围名单，但想要再进一步查证，以他现在被监视的状态，肯定是不行的。 　　他甚至怀疑自己也曾经受到过思维上的干扰。 　　否则在围剿雨之神的战场之中，他当时绝不应该那么武断仓促地对坎德拉降临现实的虚影进行攻击。 　　最终导致真理会蒙受巨大的损失，并且彻底得罪了书店主人。 　　以及后来安德鲁一连串的举动……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自己当时的状态，最适合的莫过于“魔怔”这两个字。 　　现在当安德鲁一个人待在家中思索之时，就总是会感觉到当时的自己和实际上的自己思维如同错位脱节一般。 　　他固然有自己身份背景的加持，但也是以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副会长位置的，这么多年以来没有犯过大错，偏偏就在那个关头忽然糊涂。 　　这合理吗？ 　　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一定有人，直接或者间接地在那段时间里接触过我，让我受到了影响。” 　　“而这个人，同时也就是那个让真理会对诺金的监测一再失效，并且让我的拦截命令未能发出去的幕后黑手。” 　　“一定有这么一个人，符合与这三件事情的相关人员有接触的条件，并且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让他得以逃脱内鬼的嫌疑，但是这个人我目前还没有找到……” 　　安德鲁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日渐上移的发际线，感觉自己纵使年老也不曾衰减的魅力因此打了折扣，叹了口气：“如果能动用以太监测器，事情会更加方便。” 　　但是那段时间，就连以太监测器的数据也被篡改过，因此机器也完全不靠谱。 　　“这个哲罗姆，之前和我也没有太多的接触，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是为了玛格丽特的事情吗？还是别的……说起来，这个人也有一定的嫌疑……” 　　安德鲁此刻脑海中忽然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劈开一切迷雾。 　　那张已经印在他脑子里的出入路线图之中，属于哲罗姆的那条线仿佛一下子跃然纸上，从中剥离凸显了出来。 　　安德鲁愣在原地，瞳孔紧缩，手里的羽毛笔不由自主地挥动起来，在纸上划下一道道污痕都没有注意。 　　“这……这里，他接触过当天以太监测室的领班，但仅仅是擦肩而过，还有这里，他曾经在传达的命令的那个家伙旁边驻足过一段时间，至于我……他曾经为我的情妇苏珊娜送过美容药剂！” 　　“啪！” 　　安德鲁双手撑住桌面，神色凝重，紧紧地盯着那看上去乱七八糟的路线图，颇有些咬牙切齿：“当然，并不是他本人，而是桑德拉制药的快递，但是哲罗姆作为桑德拉家族的人，完全有可能偷偷进行了替换！” 　　那些药剂有问题！ 　　他恐怕就是通过药剂对其他人实施了干扰，完成了对此前所有事情的掌控！ 　　哲罗姆，就是那个内鬼！ 　　“那么这一次，他来拜访我，又是想做什么？” 　　安德鲁看向书房门口，仿佛透过这扇门，看见正在外面等待的哲罗姆。 　　他隐约能想象到，在来之前，哲罗姆是如何将自己当做猎人，而将安德鲁视作猎物。 　　此刻的哲罗姆心里又是如何地志得意满，打算将自己上司的上司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已经倒转。 　　不过安德鲁并不打算直接出去将哲罗姆戳穿，然后绳之以法，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而且目前很遗憾，他仍然没有拿到实质性的证据。 　　在哲罗姆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幕后之人。 　　安德鲁现在要做的是将计就计。 　　他知道书店主人的行为逻辑，只要成为书店的顾客，他就能够获得书店主人的友善…… 　　没错，他要寻求书店主人的帮助！ 　　…… 　　哲罗姆在客厅等待了二十分钟之后，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安德鲁。 　　安德鲁伸出手来，呵呵道：“不好意思，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您言重了，能在您的客厅中等待您的到来，是我的荣幸。” 　　哲罗姆站起来和安德鲁握手，同时拍马屁也是一点不含糊。 　　他趁机打量着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的安德鲁。 　　这位真理会的副会长在遭受了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看上去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倨傲和意气风发，给人的感觉起码老了十岁——虽然这样的感官其实才是正确的。 　　不过……这样才好。 　　这样一来，别人才更容易相信，是安德鲁难以承受自己的失败，然后自寻死路的悲剧。 　　哲罗姆面上露出恭敬的笑意，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于安德鲁副会长的崇拜之情，随后对副会长的遭遇表示愤慨。 　　实际上，偷偷将药剂释放了出来。 　　两人的手还相握着呢。 　　“稳了。” 　　哲罗姆心中这样想。 　　他不断地在对话之中加入暗示，就如同恶魔低语一般。 　　“您为什么不去证明自己呢？那书店主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力，他上次是召唤了坎德拉的英灵，后面除了和残月使徒交过手之外，就再也没有出手了，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看见他亲自出手过，这说明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啊！” 　　“他的存在，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对于诺金，对于真理会来说，都充满了威胁，书店应该被铲除！” 　　“您应该在真理会的舞台上大放异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误解，被冷藏，只要您能够将那个邪恶的书店主人杀死，就一定能重新夺回一切……” 　　安德鲁将自己的眸光掩盖住，跟着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去一趟书店。” 第221章 林介的信徒们 　　“我现在要带你们去见这本书的作者，传播这福音之人，那位伟大的存在。” 　　王尔德打开门之后，对正在各自研究《尸食教典仪》其中一部分的几人说道。 　　房间内的几个人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先纷纷向王尔德恭敬行礼道：“无面人大人。” 　　王尔德扫视了一圈，而后依次从几人面前走过，审视着他们的研究成果，半晌才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们都对这本福音之书有了各自的理解和研究成果，你们的虔诚之心一定会被林先生感知到的。” 　　最中间的一个青年神情激动，率先开口道：“我们的理解还很浅薄，还需要继续努力才是，这本书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深奥迷人，仅仅是一些只言片语，就令我受益匪浅，实在是太震撼了……林先生的强大与智慧，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但是我们都愿意将一生奉献给伟大的全知之主，用一切办法来接近他，获得他的垂怜，成为他的忠仆！” 　　他的眼中充满了崇拜和狂热。 　　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他还是那个在血宴当中，在伪装后的王尔德面前十分嚣张地嘲讽了格瑞迪的高傲猎人。 　　对比之下，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的“夜隼”，不过是一个在“黑鳞的无面人”大人的带领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荣幸地成为尸食教信徒一员的幸运儿。 　　虽然他曾经是一个恐慌级的精英猎人，且性格十分桀骜。 　　但是在提到那位无比伟大的存在时，发自内心的崇敬和惶恐总是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蝼蚁，任何时候心中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而这一切的改变，其实只是因为当时被强迫着看了那本名为《尸食教典仪》的书。 　　晕厥再醒来之后，他感觉整个世界在眼中都不一样了。 　　而从内心深处汹涌而来的那种狂热情绪简直如同潮水一样席卷了他的一切思想，而他对此只感到欢欣鼓舞，直接变成了“林先生”的狂热信徒。 　　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夜隼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朝醒悟，重获新生！ 　　无面人大人则是那个让夜隼心存感激的引路人，如果没有王尔德，他此生还将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这些真理。 　　而除了他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两个血宴的成员，也是当时被选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 　　在他左手边的是一个代号为“书虫”的学者，另外一个女性在右边，代号“雪花”，则与王尔德一样是黑巫师。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也经常在血宴之中交易，但是却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夜隼也是在这几天的共处之中，才和这两个人熟悉起来。 　　书虫是真理会炼金学出身，但是却离经叛道，喜欢研究一些禁忌知识，例如人体炼成之类的，某次暗中进行地下实验被发现之后，就直接被真理会通缉了，和王尔德一样挂在那张榜单上。 　　至于雪花则出人意料，真实身份是一位贵族千金，而且地位不低，是至今仍有实权和产业的一个贵族家庭独生女，也是中央区的圈子里一位享有盛誉的高冷美人。 　　因为不俗的天赋而成为黑巫师，参加血宴，完全是为了找刺激。 　　然而并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刺激却有点过了头。 　　甚至有点恐怖。 　　当然，现在的她并不会这么想，而是满心欢喜与期待，对于马上能够见到那位“全知全能的林先生”而激动不已，以至于脸上出现了异样的红晕。 　　如果让那些将雪花小姐当做高岭之花一样憧憬的贵族青年们看见，恐怕要大跌眼镜，怀疑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否已经被人拿下。 　　此外，还有一个人此刻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间房内苦逼兮兮地帮王尔德喂着二……咳，是强大且暴躁的空庭之狼大人。 　　那个代号“飞龙”的家伙，比他们要更加幸运，直接成为了无面人大人的助手，真是羡煞旁人。 　　那天之后，他们都被王尔德带着一起来到了后者的隐蔽住宅，成为了信徒预备役。 　　而在这几天的考察过后，他们终于得到了认可，将会被带去见到那位“林先生”！ 　　“很好，你们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这证明了当初你们能被选中并不是运气，而是因为你们注定将会成为尸食教的信徒，这一切都是在主的注视下命运的安排。” 　　“记住，你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他的馈赠，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林先生。” 　　王尔德满意地注视着面前的三个人，不忘记再给林介刷一波声望。 　　“是的，无面人大人！” 　　三个人异口同声，神情都是一样的狂热。 　　“好好表现，你们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恩赐，但如果没有让林先生满意，就算他不予计较，我也会让你们明白我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王尔德对于这几个新的信徒十分满意，应该说，不愧是林老板的书，当他们在看见这本书中内容的一瞬间，就注定了会灭亡，还是会迎来新生。 　　他弹了弹自己的礼帽，提着手杖向外走去。 　　“来吧，跟着我。” 　　外面院子当中，加尔早就在等待了，他的旁边，那条有着银色夹杂灰黑毛发的大犬正蹲坐在草丛之中，吐着舌头哈着气，一脸无辜。 　　加尔满脸赔笑地给格瑞迪顺毛，看见王尔德和三个信徒走出来，立马迎上去热情地道：“您来了，我已经把实验室都收拾好了，防御法阵也检查完毕，这一片用来稳固空间波动的法阵也布置好了，格瑞迪也喂饱了，马上就能出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 　　为偶像服务，甘之如饴！ 　　王尔德点点头，走过来摸了摸格瑞迪的头，有了空庭之狼之后，最方便的一点，莫过于其穿梭空间的能力极大地加快的出行速度。 　　格瑞迪汪呜叫了一声，随后化作原形，周身如电如雾，将所有人包裹在其中，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在书店门口。 　　王尔德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尤其是旁边的书咖和正对面已经竣工的新楼房，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其他几人则全都看向了那家破旧而神秘的书店。 　　“走吧，进去，记住不要试图随意触碰书店里的任何东西。” 　　王尔德率先走进去，看见亲切的依旧在柜台后面看书的林介，眼睛一亮，上前道：“林老板，好久不见！” 　　“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第222章 都是自愿的 　　“喵？” 　　出乎王尔德的预料，并非放下书抬起头看过来露出微笑的林介先发声，而是他怀里抱着的一只猫探出了头。 　　王尔德意外地道：“这是您的新宠物？” 　　林介点点头，微笑道：“是啊，文森特送我的，就是那个太阳神教的教宗，老王你最近应该听说过吧，他也是我的顾客。” 　　这只肥肥的白猫把两只爪子搭在了柜台上，软绵绵地喵喵叫着，一双黄澄澄的猫眼看向了王尔德和他身旁的大狗。 　　它的目光在王尔德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落在了格瑞迪身上。 　　在这只猫看向自己的时候，王尔德本能地身体紧绷，脑海中的警觉性被无限拉高，被注视的身体部位自动起了鸡皮疙瘩，告诉他，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是猫一样的生物并不简单。 　　不！这何止是不简单啊…… 　　他面具后一双暗绿色的蛇瞳紧缩成一条线，视野一个恍惚，就像是眼前遮挡的肥皂泡被戳破一样，那只“猫”的一切不合理之处忽然之间在认知当中清晰了起来。 　　那两只覆盖着毛发的爪子实际上根本不是萌萌的猫爪垫，而是蜷缩起来的锋利而修长的趾爪。 　　那一根根的毛发，分明就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如果仔细看去，甚至能看见那触手舞动缝隙之间隐约出现的一颗颗细小的眼珠。 　　而猫头上的那两只眼睛根本没有眼皮覆盖，透过那黄色眼球之中的肌理花纹缓缓旋转变幻，就像是无数的神秘符文，令注视者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凝视久了之后，透过这眼球，就能看见其背后那些虬结蠕动的血肉肿块和覆盖在上面的红黑色血丝…… 　　证明着面前这个有着猫咪外形的生物，实际上和格瑞迪一样，也是“拟态”。 　　王尔德心中微惊的同时。 　　“呜……” 　　旁边的格瑞迪微微俯下身体，全身都保持着警觉姿态，也看向了小白，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猫一狗就这样相互瞪视，僵持住了。 　　跟在王尔德身后的几个人感受着那种隐约凝固的气场，不由得瑟瑟发抖，脸色发白。 　　离格瑞迪最近的加尔更是首当其冲，恨不得马上夺路而逃，但可惜双腿都发软了，根本跑不动。 　　对他们来说，恐慌级的实力并不足以从这逸散的气场之中准确判断出这两只的等级。 　　但是格瑞迪是毁灭级的空庭之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当初他们可是亲身体验过了的。 　　因此，能和格瑞迪对峙的存在，毫无疑问，至少也得是毁灭级。 　　也就是说……此刻，这一间小小的书店里，算上王尔德，聚集了三个毁灭级！ 　　这是什么概念？ 　　如穹顶教会这样等级的势力，也不过只有三个毁灭级，一个神明级，也就是说，从高端战斗力水平上，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书店已经和穹顶教会差不多持平了。 　　当然，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那只猫，刚刚被书店主人抱在怀里，完全是宠物的样子！ 　　夜隼咽了口唾沫，虽然格瑞迪也是空庭之狼的拟态，看上去像是一只大型宠物狗，但是它对于王尔德来说可不是宠物，而是伙伴。 　　他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万分激动的情绪，这段时间在王尔德的教导下得知的一切关于“林先生”的事迹一一浮上脑海。 　　这就是真正的全知之主啊，太强大了！ 　　其他几人的内心也相差无几，这一个照面的“下马威”立刻将他们彻底折服，看向林介的眼神简直像是基督徒看见上帝降临在面前。 　　当然，他们的心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额……林介保持微笑，感觉老王带来的这几个年轻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过于狂热。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追星族看见偶像了，那种随时有可能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的状态。 　　林老板一开始还疑惑了一瞬间，但是随后老王的话却马上给他解了惑。 　　“您上回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有了进展。” 　　王尔德把这些人的名字都介绍了一下，然后道：“他们原本都是血宴的成员，都是走入歧途的年轻人，但是我将您的著作和思想告诉了他们之后，他们受到感召，自愿成为了您书籍的信徒，认为您完全就是他们的人生导师！” 　　那几个纷纷点头：“对，我们都是自愿的。” 　　“这一次我带他们过来，想让他们聆听您的教诲，希望您能够满意。” 　　林介恍然大悟，摸了摸因为看见那条二哈而有点炸毛的小白，把这肥肥的猫捞回来放在膝盖上继续撸。 　　是了。 　　他就只给老王说过两次类似要求的话。 　　一次就是把自己写的那本《仪式与民俗》给老王的时候，说过“希望能够推荐给别人”这样的话。 　　另一次就是上次拜访他的时候，老王曾经诉说过他要将血宴那些误入歧途的人改邪归正的计划。 　　这么说来，这几个人，就是老王学术传播的成果了！ 　　他十分欣慰，笑呵呵地道：“这可是好事，老王你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要更好啊！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唔，这个地方也会有这么多对我的书感兴趣的人，要知道，这些东西不管在哪里都很冷门的，就算是我以前的学生，也总是抱怨这里不懂，那里太难。” 　　“平时让他们多看看，就像是要他们的命一样，一个两个鬼哭狼嚎，说看多了消磨理智，要发疯。” 　　您谦虚了…… 　　夜隼几人忍不住腹诽，这书里的东西威力他们都看见过，也体验过。 　　要是他们几个没有撑过去，下场也和那个叫多伊尔的一个样，直接发疯然后爆头而死。 　　就算是现在，他们也只能够坚持到几页程度，再看下去就会头痛欲裂，并且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 　　王尔德则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世界”这四个字，结合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他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林老板，难道是来自高墙之雾外？亦或者是梦境之中？ 　　而且……林老板的新宠物，貌似隐约有着月亮的气息。 　　穹顶教会虽然表面上说是被新生的太阳神教联合秘仪塔所消灭，但是稍微知情一点的人就会发现整件事情和书店密不可分。 　　包括文森特的崛起、残月使徒的死亡等等。 　　穹顶教会刚倒下，林老板这里就多了一个沾着月亮气息的不明生物。 　　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而王尔德按照林老板的性格来猜测，心里有了一个九成把握的可能性——他可能就是上次看见了格瑞迪之后突发奇想，单纯想给自己也找个宠物。 　　于是经过了一连串随手为之的布局之后，多米诺骨牌推倒，穹顶教会没了。 　　而林老板想要的宠物，则已经在眼前了。 　　王尔德叹服之时，林介微笑着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道：“你叫夜隼？不知道你对我的书有什么看法？” 第223章 林老师小课堂开课啦 　　林介看向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青年，笑眯眯地道：“既然你们对我的书感兴趣，那我也一定会尽力让你们明白这本书的内涵，顺便聊聊天，让你们‘改邪归正’。” 　　“我想你们既然自愿过来，应该心里也是有觉悟的。” 　　面前这个青年留着浅金色的寸头，还带着耳钉和唇钉，眼下青黑，看上去十分桀骜不羁且有个性，乍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嘻哈说唱选手。 　　而再加上他脖子和手上隐约露出来的一些用不认识的，大概是什么非主流文字纹的黑色刺青。 　　就变成了一个十分典型的社会青年。 　　林介对于血宴这个组织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第一次听闻的时候以为这是个什么传销组织，专门骗老年人，后来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个组织的性质原来更加恶劣！ 　　参与组织各种违禁品的交易，帮助穹顶教会控制信徒，私下里不知道干出过多少肮脏的事情。 　　是一个实打实的黑恶势力。 　　而面前这个名为夜隼的青年的形象，就十分符合血宴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是个标准的不良，一看就很坏，思想有问题，需要进行纠正。 　　林介作为曾经的祖国园丁，鸡汤达人，内心和双手都已经蠢蠢欲动。 　　夜隼忍不住隐秘地咽了口唾沫，面对书店主人和善的微笑，尤其林介怀里抱着的那只猫也在看着他，让他不由得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很有压力。 　　但终究对对方的狂热崇拜占据了上风。 　　夜隼硬着头皮深呼吸，道：“没错，我对您的著作非常感兴趣，同时也对您本人十分崇拜，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教导。” 　　这都是之前王尔德就嘱咐过的说法，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位伟大的全知的福音传播者有一个独特的爱好，或者说是他用来观察这世间一切的手段，那就是—— 　　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书店主人。 　　所以他们最好……不，是必须要按照这个人设行事，否则很有可能让林先生不悦。 　　“离开血宴之后，我们都在王尔德大人的教导下进行学习，因为我们的能力有限，只能各自学习了这本书的一个部分，但依然感觉很有收获。” 　　夜隼继续道：“看了您的书之后，我深深地感觉到，过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只有广博与伟大的知识，才是值得追随的正确选择。” 　　林介挑了挑眉，这个社会青年和他想象的有点差距。 　　和十分桀骜不羁的外表不同，实际上倒似乎很彬彬有礼……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油滑。 　　看来他是真的从书里学会了点东西啊。 　　林老板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以如沐春风的语气问道：“你学习的是哪一部分啊？” 　　夜隼又是一抖，道：“第、第一部 分……” 　　也就是综述了整本书的基础部分，但其内容却绝对不基础，描写了“人”与“神”之间的沟通渠道，完全把夜隼从前的认知解构重组了一遍，甚至令他对于污秽之血有了全新的理解。 　　哦……才看到引入部分，介绍什么是仪式，什么是民俗，仪式和民俗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对于异世界的人来说，那些地球本土的例子和术语，还是有一定的理解门槛。 　　如果不是像老王这样有基础的学者，学起来确实是有困难。 　　林介安抚道：“不要紧张，不要急，慢慢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夜隼已经感动得快哭了，伟大的主如此宽厚仁爱，简直让他千疮百孔的内心得到了治愈。 　　这些日子在无面人王尔德的逼迫下进行学习的痛苦在此刻瞬间变成了宽慰。 　　“我想知道，血液在人与神的沟通之中占据了怎么样的地位？” 　　夜隼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猎人最重要的力量来源就是污秽之血，而污秽之血是来自梦兽。 　　结合尸食教典仪中所写，这让他想到，假设是神，他们是否也能从神的血液当中获得力量。 　　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人成功过。 　　因为污秽之血最重要的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对于理智的侵染。 　　浓度越高，等级越高，对于猎人来说就越难以承受。 　　神明级的梦兽血液不是没有人拿到过，但是不管用什么材料去调和，都没有办法让接受污秽之血的猎人维持清醒，多半当场就直接死亡，还有小部分也发了疯。 　　而这本《尸食教典仪》却让他找到了新的方向。 　　林介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的神色由随意变得严肃了一些。 　　看来他小看了天下英雄，面前这个不良青年能问出这样深度的问题，对于他写的这本书，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思考，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说明，他是真的看进去了，而不是在胡吹。 　　仪式，在很多的时候，就是人与神进行沟通的途径。 　　这里的神指的并不止是人类具象化出来的有思想的神，也泛指大自然，例如祈祷风调雨顺，都是人愿望的表达。 　　“这个问题问得好。” 　　林介不吝啬自己的表扬，随后正色道：“血液在各种祭祀仪式之中不可或缺，其原因就在于血液的灵性。” 　　“灵性？”夜隼喃喃重复。 　　林介点点头，颇有老师气场地娓娓道来，就差一块黑板讲台：“在祭祀之中，人们相信血液是具有灵性的，血液是一种纽带，能够赋予死物灵魂，也能够沟通潜在的灵魂，包括神。” 　　这些倒也不完全是他以前的研究成果，还有一部分来自他学习了人皮书上法术的感悟。 　　夜隼喃喃自语：“能够赋予死物灵魂，赋予死物……我明白了！” 　　他眼睛一亮，语速极快地喃喃：“血液的灵性是灵魂的残留，所以污秽之血会影响人的理智，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影响，但是死物不会啊，所以神明级污秽之血真正的用途并不是在人身上，而是用来附魔！” 　　林介没听清：“？” 　　你明白什么了？ 　　夜隼欢欣鼓舞地感激着林老板，手舞足蹈地走到了一边。 　　林介一脸慈祥地看着这傻孩子，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治疗，看向了下一个：“我记得你叫书虫？你的看法呢？” 　　被点到名的学者一脸紧张，就像上课被老师叫到提问一样，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科长，紧急情况！” 　　克劳德突然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正在和其他科的人员一起开会的约瑟夫立刻站起来，看向了门口，确认过眼神，转头向其他人说了声抱歉，走出了门。 　　“怎么了？书店那里有什么动静？”约瑟夫走到角落里，随意开口问道。 　　克劳德低声道：“王尔德终于出现了！” 第224章 我举报了书店 　　“王尔德出现了？在书店附近？” 　　约瑟夫目光一凛，神情瞬间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以王尔德和他互相伤害的时间长度来看，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宿敌，而当时和王尔德的一战可以说是他这一生的重点转折点。 　　要不是因为这一战，他不会失去自己的手臂，逐渐被魔剑的诅咒所干扰，走向堕落沉沦。 　　当时王尔德虽然也被他几乎打爆，但是前者对他造成的伤害也半斤八两，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从前积累下来的暗伤也同时复发，再加上精神上的颓靡。 　　直接导致他退居二线，离开了战场。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在追捕王尔德过程之中来到书店，并且迎来自己真正的一生转折。 　　神明级的契机！ 　　经过了和伪神在梦境之中的那场战斗之后，约瑟夫真正找回了自己心中的那柄剑。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距离神明级只差最后一层隔膜。 　　而这层隔膜，就是他的执念。 　　对两年前那一战的执念！ 　　只要找到王尔德，并打败他，约瑟夫相信自己就能够真正晋升神明级，达到这个无数超凡者梦寐以求的等级。 　　克劳德有条不紊地说着目前获取的情报：“王尔德直接出现在了书店门口不远处，疑似掌握了时空类的法术，但是根据他身边带着一只犬形生物，以及当时出现的空间波动频率来判断，很有可能是他获得了一只空庭之狼作为召唤物。” 　　“空庭之狼……有意思。” 　　约瑟夫若有所思，目光闪烁：“白狼这个猎人组织掌握的原始配方就是空庭之狼吧，当时在战场之中曾经捕捉到过王尔德出现的痕迹，且后来并没有找到赫里斯的尸体，恐怕……和他有关系。” 　　“这两年里，他蛰伏的时候，一点也没闲着啊。” 　　他心中的战意愈发昂扬，忍不住握住了腰间挂着的剑——魔剑转赠给了林介，但秘仪塔并不缺高等级的武器，所以又重配了一把，名为“救赎”。 　　因为刚才在参加一个由长老席发起的正式重要会议。 　　约瑟夫此刻并没有穿平时的那套白领套装，而是穿上了十分正式的秘银铠甲，腰间佩剑并不违和。 　　配合那张苍老但坚毅且不怒自威的面孔，气势上超过平时至少三倍，宛如沉睡的雄狮终于睁开眼睛，展露出锋芒。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咳嗽两声，看向克劳德道：“继续说。” 　　克劳德对于自己老师听到王尔德之后就十分“激动”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接着道：“王尔德这次一反常态，并不是像以前一样一个人独自行动，他带了其他四个人，目前这几个人的身份还在探查之中。” 　　“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王尔德应该是想要带他们成为书店的顾客。” 　　约瑟夫神色沉凝，克劳德的猜测他是认同的。 　　因为他们刚刚的会议其中一项重要议题，就是如何接近拉拢书店主人，最大限度地获得书店的资源，同时保证书店的安全性…… 　　当然，最后一条仅仅是提一嘴，他们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书店主人的实力，想要完全掌握书店的动态和目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他们去适应了。 　　他们能想到的，最先接触书店的人自然也能想到。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能控制的人也去接触书店，从书店购买书籍！ 　　没错，秘仪塔也正准备这么做，但没有想到，突然出现的王尔德似乎捷足先登了一步。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行动起来，埋伏一手，等他们离开书店，就立刻拿下。” 　　约瑟夫目中寒光闪烁，抬起手后落下，如同一把铡刀，已经落在了王尔德和他那些跟班身上。 　　克劳德点点头：“明白，我这就派人过去。” 　　约瑟夫伸手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道：“我还要过去和所罗门长老汇报一些事情，等下我去亲自指挥，如果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好的老师。” 　　克劳德突然犹豫道：“梅莉莎最近在战斗科似乎和人结仇了，您要考虑介入吗？” 　　“哦？”约瑟夫有些惊讶。 　　虽然他已经了解到自己从前对梅莉莎的忽视有多么糟糕，想要尽力去弥补，但是梅莉莎已经长成了他并不了解的模样。 　　梅莉莎并不愿意和他诉说在战斗科的事情，父女之间也并没有很多交流。 　　约瑟夫问道：“具体情况如何……算了，是和谁？” 　　克劳德道：“是在一次任务里和同行的几个组员发生了口角，她最近风头太盛，而且行事……乖张，经常以扳手腕为借口挑战别人，在战斗科风评不是很好。” 　　他尽量用委婉地措辞。 　　实际上又何止是乖张，自从上次从书店回来在床上躺了七天之后，梅莉莎堪称是性情大变。 　　本来只能说是个古灵精怪的熊孩子，直接变成了战斗狂，但是同时，她的天赋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一样，各种战斗技巧突飞猛进。 　　真要形容的话……就是活脱脱一个刺头版的年轻约瑟夫。 　　光明无限，但也容易让人感到刺眼。 　　“组员？那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了，风评不好就不好吧，她高兴就好。” 　　约瑟夫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是战斗科里他以前和他不和的同事对梅莉莎使绊子了。 　　执行任务的同组成员为了培养默契，基本都是差不多水平，差不多年纪，年轻气盛，难免有摩擦。 　　“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嘛。” 　　约瑟夫这样想到。 　　…… 　　梅莉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她只觉得面前的人吵闹。 　　“你父亲早就不是光辉大骑士了，谁不知道约瑟夫当年没了一只手之后自甘堕落，在情报科混日子混了两年，捞油水吃拿卡要倒是很擅长，尤其是那些忠实粉丝，每年得给他贡献出多少真金白银……真不知道以前那些名号到底有多少的水分，搞情报这么有一手的话，作假应该也很擅长吧？” 　　面前的少年和身边站着的同伴笑嘻嘻地说道，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虽然不是和约瑟夫当年不和的同事，却是当年同事的子女，从小听闻的，都是约瑟夫的坏话。 　　为首的少年甚至是一位年迈光辉大骑士的孙子，名为托德。 　　梅莉莎脸色平静，这些年她听到过的关于约瑟夫的诽谤比这要严重一百倍，并不值得她生气。 　　“说完了么？说完了的话……” 　　梅莉莎拔出自己的骑士长剑：“上次说的和我单挑，准备好了？” 　　这些少年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托德却突然大声道：“我看你也是和你父亲一样，只会满嘴跑火车说假话！” 　　他有些得意地道：“我从赛琳娜那里听到了，你曾经和她说过，你的天赋之所以会突然变得那么好，是因为从某个书店里面买了一些神秘的书籍，还想要怂恿她和你一起看书。” 　　托德义正言辞：“简直胡说八道！” 　　“那些所谓的书，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法术卷轴，你是在作弊！” 　　那些跟班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托德更加得意，朝他们道：“梅莉莎是个撒谎精，那家书店普普通通，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已经让弗朗西斯他们那些正式骑士去了那家书店。” 　　“放心，我可不会做违法的勾当，只是向他们举报了那家书店藏匿了违禁法术卷轴而已，至于搜查过程里面会不会损毁什么，就不知道了。” 　　“马上，你就能看见那家书店倒闭了！” 　　托德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他看向梅莉莎，觉得这个嚣张的少女这次一定被打击到了。 　　果然，他勾起嘴角，看见梅莉莎脸色一变，唰一下就白了，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恐惧。 第225章 怎么样，怕了吧？ 　　托德所说的举报，当然不会是正规渠道的向上级举报。 　　这种违禁品的检查如果要正式去搜查，前期工作可没有那么容易完成。 　　单单是搜查令的批准就要进行层层审批，此外还有各种核实工作，加上前面还会有很多优先级更高的任务堆积需要处理，等批准下来，就要一周了。 　　哪里有这样说举报就举报，说搜查就搜查的。 　　托德口中所说的那个叫做弗朗西斯的正式骑士和他的同党，全都是托德爷爷的派系，听命于其手下的手下。 　　简单来说，明面上他们是托德的上级，实际上他们却是托德这个骑士三代的走狗。 　　现在上司的上司的孙子开口拜托了一件小事。 　　——查封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普通人开的书店，对他们这些超凡者来说自然是小事，先斩后奏，只要后续把手续补办上，再堵住那个书店老板的嘴，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秘仪塔的上级们可忙着呢，只要做的够快手脚够干净，又没有闹大，谁会来管你。 　　更何况，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秘仪塔的高层，有人罩着就更好办事了。 　　他们自然是义不容辞、身先士卒。 　　说行动就行动，立刻就查清楚了那家书店的地址，马上就过去准备查封，让这家书店倒闭。 　　托德对于自己的洞察力、情报获取能力和计谋十分得意。 　　虽然在武力值上，他已经多次败给了面前这个最近进步速度堪称恐怖的少女，但是起码，在智力上，他完全胜利了！ 　　在梅莉莎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已经通过梅莉莎唯一比较亲近的朋友赛琳娜，在蛛丝马迹之中抓住了她的把柄，并且采取了行动。 　　托德相信，梅莉莎一定在这家书店里藏匿了违禁的法术卷轴。 　　哼哼，能想到在看似普通的书店内部隐藏和书籍几乎相差无几的卷轴，也算她有点本事。 　　而正是那些卷轴，才让她拥有了突飞猛进的力量。 　　但是很遗憾，她不幸碰上了机智的托德，并且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托德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梅莉莎，简直要忍不住发出漫画里反派“桀桀桀”的得意狂笑。 　　但是考虑到这样的笑就像是瞬间死掉的龙套，他还是决定忍住。 　　“怎么样，怕了吧？”托德冷笑两声，双手抱胸，道：“如果你现在对我道歉，说你三天前不该对我踢那一脚，我可以考虑现在让他们回来。” 　　三天前，梅莉莎如往常一样，挑选了托德，向他发起了扳手腕的挑战。 　　托德作为一个正常男孩子，当然是欣然答应。 　　却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会是他此生未曾遭遇过的恐怖耻辱。 　　一秒！仅仅是一秒！ 　　当托德的手臂接触到桌面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被带着一歪，看见的就只有梅莉莎轻描淡写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再之后两次，都是一样的结局。 　　当众扳手腕上输给一个女性连续三次，恼羞成怒的托德直接发起了战斗，之后被一脚踹翻……当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花了三天时间冷静之后，他策划了这场“复仇”。 　　“你、你们……” 　　梅莉莎是真的被他们给吓到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看向托德等人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他们竟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这简直就像是自己在往绞肉机里面跳，还十分得意洋洋说他早就已经看出这台绞肉机其实是按摩仪，等下你就能看见这台绞肉机是怎么给他按摩了一样。 　　去查封书店，这真是仿佛蚂蚁说自己要抬起大象一样荒谬可笑的事情。 　　简直是疯子一样的行为。 　　同时，对于赛琳娜泄密的事情，她也感到有些难过。 　　虽然知道赛琳娜作为一个天赋平平的平民，加入秘仪塔已经非常不容易，面对托德这样的三代威胁，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屈服。 　　但是她只和赛琳娜说过书店的事情——那时她才刚回来不久，书店的保密等级还没有提高到现在这个程度，而且她也并没有意识到书店到底代表着什么——可见她是把后者当成真正的朋友来看待的，现在却有种遭遇了背叛的感觉。 　　此外更多的则是恐惧。 　　“快停下来！让他们回来！” 　　梅莉莎厉声喝道，手里的长剑直指对面，微微颤抖。 　　她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林老板生气了该怎么办…… 　　林老板肯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引发者是谁，前因后果十分明了，梅莉莎恐怕也难辞其咎。 　　然而现在更加重要的是有人打算对书店动手啊…… 　　不管是查封书店，还是让书店倒闭，不不不，甚至只是想要搜查书店这一点，就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啊！ 　　林老板要是生气了，连秘仪塔也会直接没有的吧？！ 　　托德只当她终于害怕了，嘿嘿笑道：“那你求我啊，只要你求……” 　　“求你麻痹！” 　　梅莉莎在惶恐自责当中，终于忍受不了这个自作聪明的骑士三代，举剑凝聚以太，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托德面前。 　　气势汹汹。 　　托德被吓了一跳，但是上次吃过亏之后，他显然也是涨了记性，面前猛地出现了一块无形的以太盾牌，将梅莉莎的剑挡住。 　　他大松一口气，幸亏来的时候带上了名为“庇佑之盾”的超凡物品。 　　托德哈哈笑道：“没有用的，这可是能够防御毁灭级以下程度攻击的护盾，就凭你是没有办法突破的！” 　　但梅莉莎的攻势不减，高速重复着后退、进攻，长剑叮叮当当地和护盾碰撞，溅开一层层的以太波动。 　　她的眼中浮现出宛如数据流一般的样子，那护盾上顿时处处都是破绽。 　　“门之匙·起源”！ 　　万物万理之基石！能够开启一切的钥匙！ 　　此刻，梅莉莎的眼中，护盾不堪一击。 　　终于。 　　“咔嚓”一声。 　　以太盾牌破碎了。 　　梅莉莎在托德恐惧的目光之中，高速冲撞在他身体上，蓄势待发的拳头砸在他的肚子上，紧接着又是抬起脚一个飞踢照脸踹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托德落在了地上，脸埋进了裂开的土里。 　　…… 　　弗朗西斯是一个恐慌级的正式骑士，从秘仪塔的地位等级上来说，正式骑士比见习骑士高，见习骑士比骑士学徒高。 　　当然，骑士等级不能代表实力，见习骑士也有很多的恐慌级，而正式骑士……只要不是光辉大骑士的正式编制人员，都是正式骑士。 　　此刻他正在“执行任务”。 　　弗朗西斯带着几个人马，正大摇大摆地朝着一家普通书店走去，准备立刻查封这家店，给那位光辉大骑士的孙子一个完美的交代。 第226章 没有一丝丝防备 　　“确认是这家书店了吧？” 　　弗朗西斯看向不远处的店面。 　　这家书店就和调查汇报的结果一样，没有招牌，没有装饰，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给人的第一印象只有普通和贫穷二字。 　　倒是隔壁并没有开门的那家书咖，看上去令人耳目一新，就算是放在中央区，也属于十分“上流”的装潢。 　　两者相邻，显得对比格外明显。 　　弗朗西斯虽然没有什么商业头脑，但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这家书咖就是故意把店面选在了这么一家书店旁边好增加自己的生意吧”这样的想法。 　　这么一想，也许他今天的行动，会让这家书咖失去一些竞争优势？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弗朗西斯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有些恶劣的笑容。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在旁边沉声回答道：“对，没有错，调查得很清楚了，赛琳娜所说的就是这家书店。” 　　“不过这附近也只有这一家书店了，在这种偏僻地方经营了好几年的书店都没有倒闭，很可疑，而且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离这里都不远。” 　　魁梧骑士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要不要等一等，托德少爷说过先等他发来命令，再决定行不行动……” 　　弗朗西斯摆了摆手，冷哼一声打断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通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托德少爷的意思么？太嫩了！” 　　“哦……” 　　魁梧骑士挠了挠头，仍旧有些担忧：“但是梅莉莎最近的实力突飞猛进，就连罗伯特队长也赞誉有加，托德少爷会不会不是对手？万一……” 　　万一他是被打晕了或者绑起来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办法给他们发送通知怎么办？ 　　弗朗西斯撇了撇嘴，一脸看傻子的神情，道：“托德少爷身上可有‘庇佑之盾’啊，那是他爷爷交给他保命的超凡物品，毁灭级以下攻击全部无效，你觉得梅莉莎有可能达到毁灭级吗？” 　　“奎恩啊，你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哦哦……” 　　名叫奎恩的魁梧骑士恍然大悟，憨憨地笑了两声：“原来如此，不愧是托德少爷，能够拥有这种等级的超凡物品，真羡慕。” 　　弗朗西斯嫌弃道：“得了，这是天赋，你羡慕不来。” 　　“有空在这里瞎操心，不如赶紧把任务完成，说不定托德少爷一高兴，也赏给你一个超凡物品。”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带着一众手下朝书店走了过去。 　　在弗朗西斯看来，这次的任务就跟郊游一样简单。 　　根据资料，这家书店只有一个年轻的老板，还有一个前段时间过来投奔的少女助手，都是普通人。 　　所以事情就变得格外简单起来。 　　只需要走进去，然后把人打晕直接用迷魂剂篡改记忆，然后搜查书店当中是否有违禁品。 　　当然，就算没有……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弗朗西斯从容地迈步，意气风发地朝着书店走去。 　　“走，都跟着我，这次任务简直是手到擒……”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神情一滞，呆愣在原地。 　　弗朗西斯看见那老旧且破漏（明显有用木板补过的痕迹）的书店门被人推开来，从中走出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赫然是一个穿着老旧绅士西服的老者，斑驳的头发，阴冷的暗绿色蛇瞳，手上拿着一个裂开来的石像鬼雕塑。 　　他先是朝书店里面说了几句话，摇了摇头，态度十分恭敬谦卑。 　　然后把门关上，退开几步，将目光投向了弗朗西斯等人，目光带着冰冷的笑意。 　　“一、二、三……六个异常级，两个恐慌级，真是不错的点心，看来，林先生连考验你们实力的试炼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后面一句，自然是对着其他几个已经在林老师处上过课，思想觉悟有了大幅度提升的四个人说的。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飞龙加尔，以及代号三人组。 　　出身血宴的他们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是贵族大小姐雪花，也同样是一个热衷于观看地下斗兽场、追求刺激的选手。 　　此刻他们几个纷纷露出了看向猎物的眼神，寒光闪烁，宛如群狼环伺。 　　俨然是一众黑恶势力登场。 　　这是……林先生的任务，必须完成！ 　　相比之下，刚才气势汹汹的弗朗西斯等人，突然之间好像变成了受害者。 　　这次不但弗朗西斯呆住了，他身后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这特娘的不是王尔德吗？！！！ 　　一行人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缩，心脏狂跳，恐惧在心中迅速蔓延，理智在这一个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怎么会是王尔德？！ 　　王尔德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书店里？！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难道是在做梦吗？！ 　　“黑鳞的无面人”弗兰克·王尔德，毁灭级黑巫师，导致约瑟夫退居二线的直接原因，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 　　这样一个正在被真理会和秘仪塔同时通缉的超级罪犯，就这样从一个普通的书店之中走了出来。 　　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全都是恐慌级，这样的阵容，已经足以横扫一片区域。 　　“撤、撤退！快撤退！是陷阱！” 　　弗朗西斯吓得魂飞天外，根本来不及细想到底为什么，只想快点跑路。 　　其他人根本用不着他命令，已经掉头了。 　　这可是毁灭级，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就算是报告上级，也得有命去啊！ 　　然而才刚转头，就发现一条巨大的犬形生物横亘漂浮在路中央，苍白狰狞的骷髅张开嘴巴，露出其中鼓动的血肉、牙齿以及眼珠。 　　弗朗西斯脸色刷白，露出了惨淡的笑容。 　　这次确实是完美交代……恐怕要把命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 　　“该死，那几个是哪里来的？！” 　　克劳德霍地脸色一变，从房顶上站起来，看向远处街道上根本没有掩饰就走向书店的秘仪塔骑士。 　　“好像是战斗科……奥斯维德派系的。” 　　旁边的人沉声说道：“这次行动并没有通知他们，他们是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克劳德觉得简直荒谬，脸色难看，王尔德提前警觉，他们的埋伏功亏一篑，就因为这几个蠢货擅自行动？！ 　　“给我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这次过来的原因，不……等等。” 　　克劳德忽然一愣，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林先生为了避免顾客之间的争端故意安排的？” 第227章 林老板的真正目的 　　“难道这也是林老板的安排？！” 　　克劳德电光石火之间闪现在心头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既然在书店前面出手，自然也要考虑到书店老板林先生的想法和意愿——其实不如说这才是重中之重。 　　从目前的评估结果来看，林老板并不介意顾客之间的合作或者竞争关系。 　　例如他们秘仪塔前段时间和文森特之间的合作。 　　还有罗尔资源开发的季大小姐和梣树商会的绮莉副会长之间的竞争关系。 　　但是如果顾客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呢？ 　　纵然这对林老板来说也许只不过是看不上眼的小打小闹。 　　然而如果顾客之间敌对厮杀，死了其中一方，也许对于林老板来说，就损失了一份乐趣啊！ 　　这里面确实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因素。 　　因为从一开始，这个神秘而强大的书店老板就亦正亦邪，他只是对所有的顾客友善，却并不存在善恶的立场。 　　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林老板的示意之下，完成了对穹顶教会这样一邪恶组织的讨伐之后，让他们潜意识地将林老板的友善和正义挂上了钩！ 　　克劳德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沉。 　　如果这是林老板的安排，那么除非王尔德对于林老板来说丧失了价值和乐趣。 　　否则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将王尔德绳之以法。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可寻……” 　　克劳德紧盯着那走出书店来和弗朗西斯等人迎面撞上的王尔德，还有他的四个新手下。 　　——或许也是书店的四个新客人。 　　“之前老师曾经数次询问过王尔德的下落，希望书店主人帮忙，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与之相反，根据情报显示，阿克曼却是直接被介绍到了季织绪那里打工，促成了‘蜘蛛’如今的壮大。” 　　“这恐怕就已经表明了书店主人的态度了。”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客人们自相残杀！” 　　克劳德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揣测出了林老板的用意，同时也感觉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否则今天没有道理这么巧合…… 　　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埋伏起来，趁着王尔德等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进行一波袭击，以达成最佳的奇袭效果。 　　王尔德的实力不容小觑，但秘仪塔也并非吃素的。 　　连神明级都是他们的目标，毁灭级就更不用说了。 　　以他们今天的阵容，拿下王尔德也许有些吃力，但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重伤他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们还有最终的主力——约瑟夫即将赶来。 　　但是现在弗朗西斯等人的贸然行动已经惊动了王尔德，让这个本就强大的敌人进入了警觉的战斗状态，加上那几个恐慌级还有一头空庭之狼。 　　在有防备的情况下，秘仪塔这次的行动，其实已经基本上宣告了失败…… 　　“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 　　旁边待命的人朝克劳德一边问道，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重锤，随时准备冲出去。 　　克劳德收敛情绪，沉声道：“当然，所有人听我指挥，这次的首要任务目标改为营救那八个正式骑士。” 　　不管那几个人是否是违规擅自行动，还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执行任务。 　　但是此时此刻，在战场上，他们依旧是秘仪塔的一员，是他们的同伴。 　　在原本的任务失败的情况下，保全同伴是第一选择。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进行内部清算。 　　“是！” 　　随着齐声应答，秘仪塔众人听从指挥，各自分散开来。 　　一部分以隐蔽状态继续偷袭策略。 　　另一部分则直接撤下伪装，暴露在了王尔德等人的视野之中，立刻吸引到了加尔和三人组的注意力。 　　“还有埋伏？！” 　　加尔作为一个摸爬滚打很多年的野生巫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粗略判断了一下实力，心里一惊，这阵仗是准备打毁灭级？这个试炼难度也太大了吧？！ 　　他被追杀惯了，下意识心中慌张，想着对付自己也用不着啊，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埋伏王尔德呢！ 　　然后加尔眼睛一瞪，现在场中的大致站位变成了“秘仪塔大部队-加尔和三人组-王尔德-弗朗西斯等人-格瑞迪”。 　　他直接抛出了数个缝合怪魔偶在身边防卫，朝弗朗西斯几个人十分激动地冲了过去。 　　把夜隼三人都看愣了。 　　刚才还十分猥琐地缩在后面时不时偷两刀阴人的家伙，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凶猛？ 　　“果然有埋伏！” 　　王尔德冷笑着，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既然有直接冲脸的选手，自然也会有暗中设伏的选手，这并不难猜。 　　声东击西？ 　　倒也还是不错的计谋，可惜他并不是那些学院派的巫师，而是身经百战的残忍刽子手。 　　而且这一切必定都是在林老板的计算之中，既然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也了却了接连失去弟子的遗憾。 　　那么想必，林老板也一定察觉到了他心中此刻唯一剩下来的执念！ 　　“约瑟夫……真是好久不见了！” 　　王尔德面具后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隔空对上了姗姗来迟的约瑟夫的眼神。 　　时隔两年，曾经有着互相掏心掏肺深厚交情的两人终于再次见面。 　　约瑟夫站在房顶上，拍了拍旁边克劳德的肩膀。 　　熟悉而陌生的目光交错，两人甚至都不需要交流，就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意图和想法。 　　他的实力比两年前更强了！*2 　　但是我也一样！*2 　　目光交流转瞬即逝。 　　约瑟夫明白今天恐怕是留不下王尔德了，对方的实力比想象之中要更加强，而且突袭战略也没有发挥作用。 　　王尔德则明白今天这场被打扰的试炼恐怕无法圆满完成了，对方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锋芒，打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怕动静太大打扰到了林老板。 　　但是也没有关系，那几个秘仪塔的已经差不多半死不活，加尔几个人表现都不错，他也已经看出了几人的不足，试炼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吹了声口哨，格瑞迪应声而动，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将几人全都席卷，消失在了原地。 　　战斗戛然而止。 　　约瑟夫接替克劳德指挥众人清理战场，对惊魂未定、重伤濒死的弗朗西斯几人进行施救。 　　克劳德向自家老师诉说了自己的猜测。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如果是这样，林老板根本不会让我们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克劳德一愣，迟疑道：“所以？” 　　约瑟夫目光深远地看向书店：“林老板很明显是想要以竞争的形式，从我和王尔德之间挑选一个，培养成神明级！” 第228章 梦中的桃瑞丝 　　“林老板并不是在反对我和王尔德之间的敌对，否则我们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够。”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他是在让王尔德为他发展更多的顾客，这就是王尔德的附加价值……而我们，则可以帮他做一些不想动手的小事。” 　　“现在既然安排我们直接相遇，大概率就说明王尔德带给林老板的价值已经实现，林老板已经不再需要这家伙，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了结了。” 　　“这一切，一定是林老板循序渐进的安排。” 　　一直到收拾好残局，将弗朗西斯等人带回秘仪塔，克劳德的脑海中也始终回荡着约瑟夫十分笃定的话语。 　　从约瑟夫和王尔德这两个毁灭级之中挑选一个，晋升神明级…… 　　虽然始终隐约知道那个叫做林介的和善书店老板有着强大到恐怖的实力，但是由约瑟夫这么说出来，却格外地有重量和冲击性。 　　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心上，克劳德的内心被震撼了一下。 　　这种话的格式他十分耳熟……从秘仪塔的培育科出来的骑士都会很耳熟。 　　从采取淘汰制从数十个到数个骑士学徒之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再进行精英化的培养，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几乎是注定会成为光辉大骑士。 　　约瑟夫是如此，克劳德也是如此。 　　林老板对待约瑟夫和王尔德，竟然也是一样的态度，说培养神明级就培养，跟养大白菜一样。 　　克劳德心中的复杂情绪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真算起来，他接触林介的频率比约瑟夫还高，那个经常和他闲聊的书店老板就像熟人朋友一样非常亲切鲜明，有时候真的会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约瑟夫这一句话，突然之间又让这个普通人变得很遥远很模糊。 　　“大概只是我对林老板的实力认知不足的原因吧……” 　　听老师说，当时穹顶教会和伪神一战凶险万分，多亏了林老板救场。 　　再加上当时那进出五分钟就安安静静结束战斗的神奇事件，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但是后来秘仪塔直接把具体过程的消息全部封锁，一点都不透露。 　　以克劳德的权限并不足以查阅，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没能直观地感受到过林老板的力量。 　　不过老师肯定是感受过了，因此他的猜测肯定也更正确。 　　克劳德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看上去十分凄惨地被拷在椅子上的弗朗西斯等人。 　　虽然已经经过了治疗，但是因为几人被确认是擅自行动所以治疗只达到了“保住性命”的程度，重伤状态一样没有接触。 　　此刻几人还被用非常别扭的姿势锁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痛苦地低低哀嚎着，眼神恐惧闪躲，全身都在颤抖。 　　看上去还没审问心理防线就已经崩溃了大半。 　　这里是情报科的禁闭室，专门用来拷问犯罪分子的地方。 　　弗朗西斯等人虽然没有来过，但是也听闻过禁闭室的恐怖传闻。 　　进了这里，秘仪塔骑士遵循的一切道义都将暂时消失。 　　不管你是内部犯了错的人，还是外部犯了罪的人，到这里就通通不是人了。 　　“不、不要……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秘仪塔的事情，我对秘仪塔忠心耿耿啊，这次完全是意外……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王尔德会在那里，我要是知道，我我我……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弗朗西斯哀嚎着为自己辩解，满脸写着害怕两个字。 　　他简直快吓尿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到这里来。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查封一家普通书店的轻松任务……就像是郊游一样轻松惬意。 　　却没有想到从书店里直接走出了一头霸王龙。 　　郊游变成了侏罗纪公园片场，十分惨烈。 　　他也不是傻，从秘仪塔这出动的规模立刻就猜到了这次他恐怕是捅了大娄子，撞上了围剿王尔德，还好死不死地惊动了对方，让行动功亏一篑。 　　但是，但是这完全是意外啊！ 　　就算再加上他擅自行动，滥用职权查封书店，但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顶多算是他们在外面瞎逛……根本算不上什么罪名。 　　怎么就到了要进禁闭室的程度了呢？！ 　　打破头也想不通的弗朗西斯一咬牙，进了禁闭室就没有能保守住的秘密，就算他不说，后面也肯定要被问出来，不如主动招了算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上头的人……弗朗西斯脸色更白了，都到了禁闭室的地步了，说明约瑟夫根本不顾及身为现任光辉大骑士的奥斯维德——也就是托德的爷爷。 　　这怕是要连奥斯维德大人也一起清算了不成…… 　　但不管奥斯维德有没有事，他肯定是有事了！ 　　弗朗西斯冷汗连连，干脆把自己奉托德命令去查封书店的事情全盘托出，还有托德带人和梅莉莎做对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完整地走出禁闭室。 　　不料克劳德听完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本来以为他们只是碰巧，没有想到竟然是刻意的？！不但打断了他们的行动，而且竟然从一开始就冲着书店来的？！ 　　不顾几人的鬼哭狼嚎，他转身走出禁闭室，吩咐下属给这几个家伙来顿狠的，先不吃不喝在黑暗里关上三天，之后大概率直接一捋到底，变回骑士学徒或者直接变成外围人员。 　　克劳德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走过来的约瑟夫，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一脸不安愧疚的梅莉莎。 　　少女身上确实有战斗的痕迹，但并没有受伤，这让克劳德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老师！” 　　克劳德迎上去，把事情说了一遍。 　　约瑟夫摆了摆手，没好气地道：“她能有什么事情，把人打得失去意识，还得我去摆平。” 　　梅莉莎气哼哼地道：“这次是他们先动手的！” 　　“得了，知女莫若父，他们哪里敢先跟你动手？” 　　“他们说你是只会躲在后面捞油水的骗子！” 　　“……” 　　约瑟夫沉默了一阵子，斜眼叹气道：“那你擅自动用权限，又向无关人员泄露机密的事情呢？” 　　梅莉莎一下子又没底气了：“那件事情是我的错……” 　　“这件事情上面会帮你处理，但你也要去完成一件秘密任务。” 　　“哦……” 　　约瑟夫伸出手摸了摸梅莉莎的脑袋，突然想到这么多年来他自甘堕落的时候，他的女儿才是承受流言蜚语最多的那个人，喃喃道：“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那么说了。” 　　林老板说得对，他确实需要更进一步，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家人。 　　就从奥斯维德开始吧…… 　　…… 　　林介送走了王尔德等人之后，觉得约莫也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就干脆进入了冥想状态，打算去梦境之中继续研究法术和剑术。 　　他离开基础梦境，站立在虚空上，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如同繁星一般闪烁的梦境。 　　他通常情况下，都是在这里进行法术和剑术的练习。 　　基础梦境是自己的老宅，科研用的，而上次那个穹顶教会中央教堂的梦境是临时的，十分不稳定，降临过一次现实之后就直接崩溃了，多余的以太被他废物利用，拿来练习法术。 　　而且，偶尔在这里，他还能找到别人的梦境旁观一下。 　　今天林介也照例在练习完毕之后打算“翻找”一下有意思的梦境。 　　但当他无意间划过某个绿色的梦境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发碧眼，身穿典雅白色长裙的美丽精灵在雨夜闯入书店的模样突然跃入眼帘。 　　“桃瑞丝？” 第229章 林介在注视着你 　　桃瑞丝？ 　　林介微微一愣，原本都要从这个梦境之中掠过去的动作，此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站在这个梦境的边缘高空之中，俯视着下方，又仔细确认了两眼。 　　那个在森林之中站立着看向远处，神情十分肃穆的美貌精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熠熠生辉。 　　正是当初在季织绪的介绍下，于某个雨夜进入书店购买了整整三十本《纹章与图腾》的富婆……咳咳，大顾客。 　　“还真是她……真巧。” 　　林介露出了惯常看待客人的亲切微笑。 　　“这都好几个月时间了，也不知道她的家族有没有把我那本书‘预习’完。” 　　林介和往常旁观梦境的时候一样，令意识下沉，越过外层虚空和梦境空间的界限，来到了对方的梦境之中。 　　他刚才乍一眼对这个梦境的第一印象总体是绿色的，是因为梦境的场景似乎是在一片原始森林之中。 　　林介以前做民俗调研的时候经常往各种深山老林里面跑，此刻左右转了一圈，对这种环境颇有点怀念。 　　四周全都是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木，树上缠绕着藤蔓，覆盖着青苔，地面上全都是落叶，似乎是在黑夜之中，角落和远处都隐约有一些孢子植物散发着幽蓝莹白的光芒。 　　当然，这里最耀眼的光源当属桃瑞丝本人。 　　熠熠生辉可不止是形容精灵小姐姐的美貌，她是真的在发光（物理）…… 　　桃瑞丝此刻身着一袭华美的白色长袍，边缘有着神秘美丽的金色图案，柔软的布料上也隐约可见暗金色的纹路，额头上则有一条绿宝石吊坠，与她纯净的翠色眼眸交相辉映。 　　手中持着一根白桦木制成的交错缠绕着花藤的权杖，顶端拱卫着一朵鸢尾花。 　　再配上宛如金丝一般流淌而下的长发。 　　整个人的身姿挺拔高贵，神情严肃，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再加上不知名的光源散落在她四周，驱散了黑暗，更让她就如同神话之中的精灵女王一般。 　　“本来以为上次的cosplay套装已经很中二了，原来这才是完整终极形态？” 　　林介此刻就站在她身后，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个梦到底是个什么剧情，又表达了桃瑞丝内心的什么欲望。 　　在别人的梦境之中，他目前一般情况下是无法随意造成影响的。 　　甚至形体别人也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他就像是个幽灵一样，只能在旁边看着。 　　除非是像白银那种主动接纳他进入梦境，完全放开权限的，才能让他在梦境当中为所欲为。 　　否则想要改变什么，或者显现自己的形体，就得动用以太…… 　　林介到现在为止也才积蓄了那么一点点以太——还是穹顶教会中央教堂那个梦境崩塌之后回收的。 　　当然不舍得用在这种地方，看看就好了。 　　他上次专门看了弗洛伊德的书，对梦境这方面已经理论上略懂略懂。 　　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解梦，结果费劲吧啦解了半天，最后证实白银并不是他梦见的……而是他无意中进入了白银的梦境之中。 　　但是他对于自己解梦的水平还是很自信的！ 　　自己的梦解不了，别人的梦还是可以解一解的。 　　“嗯……动了，是梦境的‘剧情’要开始了吗？” 　　林介挑了挑眉，看见从刚才开始就一副严阵以待模样的桃瑞丝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一时之间光芒大盛，向四周蔓延开来，如同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从刚才开始就隐约能感觉到的大地震颤被这结界所遏制了一瞬间，但随后却更加狂暴起来，地动山摇，连四周的树木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出现裂缝和隆起，就仿佛发生了特大地震了一般。 　　而只有桃瑞丝周围被光芒笼罩的区域才是安稳的。 　　人的梦境虽然有时候支离破碎而离奇怪诞，但有时候却又能够编织出一个逻辑自洽的完整故事出来。 　　林介喜欢翻找这些梦境，其实就是无聊在淘故事，还有就是满足人类与生俱来的窥视欲。 　　桃瑞丝从目前来看，似乎是把自己cosplay的角色代入进去了，做了个真精灵的梦。 　　老中二病了啊。 　　林介目光古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些顾客在梦境里面，个个都是中二病…… 　　“嘶……这频率也未免有点太高了吧？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又摇了摇头，总不可能桃瑞丝真是精灵吧？ 　　不不不，这必不可能！ 　　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过精灵，但那都是几万年前第二纪的事情了。 　　怎么会有精灵在诺金大摇大摆乱晃的。 　　而且当时桃瑞丝可是被季织绪推荐过来的，目的是解决家族历史遗留问题。 　　她如果是精灵，怎么会被一个普通人介绍到普通人这里来寻求帮助，而且还真的听了，更离谱的是还买了他三十本书？ 　　林介能够从神情上判断出来，桃瑞丝是完全相信了他的。 　　真是精灵，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书只是普普通通的学术书籍罢了，又不是什么魔法书…… 　　“我真是想多了。” 　　林介喃喃着，紧锁的眉头又松开了，心中冒出来的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一定是最近逐渐出现了端倪的超凡力量影子，让我开始疑神疑鬼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像加百列那种菜鸡都能掌控穹顶教会，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大规模的超凡种族存在。” 　　他安下心，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桃瑞丝的身影。 　　顺着桃瑞丝抬头的方向，他看见了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地面直直地跃向半空之中，就好像鲸鱼破开水面一样钻开地面…… 　　林介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看见那身影朝这边落了下来。 　　在黑暗之中，那形似七鳃鳗的庞然大物张开满是一圈圈利齿的圆形巨嘴，伸展开来身上十分恐怖的无数触肢。 　　压迫感十足地，朝着下方渺小的精灵碾压了过来。 　　…… 　　桃瑞丝又一次预言到了足以威胁整个精灵家族的梦境裂隙。 　　过往的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提前预知，然后通知族人避难，再安排如何对敌的策略。 　　这一次，她选择先以身做饵，引诱那个大家伙的注意力。 　　但是从刚才开始，情况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她仿佛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在背后注视着她。 第230章 地底漫步者 　　桃瑞丝被惊出了一丝冷汗。 　　她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有人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但是她分明能够确定自己身后并没有人存在。 　　——她的“大地结界”都已经覆盖了方圆千米，如果有人在这个范围里，她怎么会毫无察觉。 　　但事实就是，她的背后空空如也。 　　同时，桃瑞丝可以发誓，这绝对不是幻觉。 　　她身为预言师，最重要的技能就是“预兆”和“感应”这两项，自身的直感是已经和自身的神秘度挂钩了的。 　　凭她毁灭级的实力，想要让她直感出错，比神明级出门平地摔了一跤还要离谱。 　　所以真相就是，一定有一个不知名的强大存在，已经关注了她，并向她投来了目光。 　　但是此时此刻，桃瑞丝并无暇去顾及到底是谁在注视着她这件事情，分神一刹那已经是极限。 　　从刚才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前方正在蠢蠢欲动的那条梦境裂隙之上。 　　“地底漫步者”。 　　——这次将要从梦境裂隙之中“破壳”而出的梦兽名字。 　　桃瑞丝从预言之中得到了它的名字以及实力等级，还有零碎的一些其他画面。 　　这只梦兽是十分强大的毁灭级，并且因为地形、体型和特质加持，在森林地貌之中它的实力很有可能超过桃瑞丝能够应付的程度。 　　而这次的梦境裂隙也有些特别，是在地下深处打开的。 　　也因此让他们提前将梦境裂隙进行“缝合”的理想状态落了空，只能寻求将这只地底漫步者围困杀死一条路。 　　然而地底漫步者能够在地下自由行动，又具有十分坚硬且分泌酸液的外壳，不但能够迅速逃跑，还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巨大的破坏。 　　情况十分棘手。 　　如果桃瑞丝只是孤身一人面对这只梦兽，那么她大可以发动一些具有大规模大范围破坏力的法术掘地三尺，把它逼出来。 　　但是她不仅要保护自己的族人，更要保护这一片它们赖以生存的森林。 　　这是她身为具有预言能力的大祭司，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轰隆！” 　　“来了！” 　　桃瑞丝目光一凛，抬头看去。 　　轰然从地底钻出来的巨大蠕虫张开血盆大口，宛如一条巨型鲸鱼跃出海面，朝着她冲了过来。 　　无数泥尘、土块和断裂的树木纷纷溅射开来，桃瑞丝将权杖竖直握在手中，不闪不避。 　　木质权杖上光芒一闪，出现了一根细细的光弦。 　　桃瑞丝伸手作出拈弓搭箭的姿势，整根权杖瞬间变成了一把长弓，随着她的动作轨迹，一根光箭在弦上凝聚出来。 　　她的目光聚焦在一点上，神色专注，面对扑面而来的腥风丝毫不惧。 　　在地底漫步者贪婪地将圆形口器张到最大，内里一圈圈的锋利牙齿全都舒张，露出最深处喉咙口的时候，猛然将绷紧的弓弦放开。 　　“嗖——” 　　弓箭破空而去，化作一道锐利的光，笔直通过地底漫步者的喉咙，射入了它的体内。 　　“嘎——嗷！！！” 　　巨大的蠕虫在半空之中遭遇重创，像是卡了跟鱼刺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那一圈圈镶嵌在肉壁上的利齿，带着蠕动的身体宛如菊花一样骤然收缩紧闭，痛苦地左右疯狂甩动起来。 　　“砰砰砰！” 　　四周的树木被扫倒了一片，蠕虫身上流淌下来的酸液将一切碰到的东西全都腐蚀掉，化作一片脓液。 　　唯有受到大地结界保护的土壤没有丧尸生机。 　　桃瑞丝向后方闪现了几十米，再次拉弓射箭，这次一次性出现了三支光箭，嗖嗖嗖全都射了出去，落在了蠕虫身上裂开的一些伤口上。 　　——大地结界能令地面受到施术者的控制，之前那一下硬化了土地，让其中正在穿行的地底漫步者被岩刺给刮伤了外壳，所以它才会如此愤怒。 　　“吼——” 　　蠕虫震怒，从腔体内发出人类难以想象的声音，无数触肢舒展开来，攀附着四周的树木和石块，朝着桃瑞丝的方向冲了过去。 　　桃瑞丝深呼吸，沉住气，一边继续朝蠕虫射箭，一边向着已经设下埋伏阵法的地方闪现而去。 　　她要把这只地底漫步者引过去！ 　　事情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在某一次攻击之后，桃瑞丝看着那好像累了一样停下来的蠕虫，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不好！” 　　桃瑞丝神色一变，将权杖变回原本形态，念诵咒语，伸出手将四周的以太攫取，地面轰隆隆一层层拔起垒高，形成了宛如堡垒一般的坚固墙壁。 　　“堡垒之壁！” 　　巨大的蠕虫仰起“头部”，在某一刻一顿，而后闭上的嘴巴猛地张开，身体一阵高速蠕动，从胃袋当中喷吐出一股赤红色的岩浆来！ 　　梦境裂隙开在了地底，它就凭借自己独特的构造吞下了大量高温高热的岩浆在身体之中储存。 　　滚烫的岩浆落在大地堡垒之上，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化作一片焦黑，随后被聚合了以太的岩浆冲垮，但岩浆本身并不能对土壤造成太大的伤害，一层层冲碎之后，岩浆反而将那些石块变得更加坚硬。 　　桃瑞丝的应对无疑是正确的。 　　但那些岩浆落在树木之上，眨眼间引起了火焰，在高温的环境下迅速变成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不远处传来了族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桃瑞丝心中一沉。 　　而在她注意力转移的这一瞬间，就听见一声怒吼，转头时，那条巨大的蠕虫已经停止了喷吐岩浆，转头直接钻进了地下。 　　地底漫步者似乎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趁着桃瑞丝力量分散的时候，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里面。 　　宛如鱼入大海一般，蠕虫在地下的速度快得吓人。 　　精灵族人们的方向很快传来了更大的骚乱声音。 　　桃瑞丝正欲放弃救火，转而救人，地下却传来了震动。 　　“轰隆隆……” 　　桃瑞丝的眼前浮现出了一瞬间虚幻的画面，地底深处的梦境裂隙再次扩大，另一只地底漫步者钻了出来…… 　　她瞳孔猛缩，突然间明白过来，这种梦兽，是群居的！ 第231章 他早就预料到了 　　火焰正在森林中蔓延，族人们即将遭到杀戮，而另一只毁灭级梦兽已然来临……桃瑞丝孤立无援，四面皆敌。 　　她咬紧牙关，朝着自己族人所在的方向闪现过去。 　　先保全族人！ 　　大火在森林之中迅速肆虐，从地下带来的岩浆似乎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一切。 　　“大祭司！” 　　一个女性精灵发现了她的身影，朝她呼喊着。 　　她的神情慌乱，眼中有着一丝恐惧，但是看见她出现，目光中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希望和依靠。 　　“妈妈！” 　　这个女性精灵的身边还跟着她的孩子，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但按照精灵的生长周期来算，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外表同样也是十分稚嫩。 　　当然，就算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也仍旧只是一个小孩子。 　　此刻他正抱着自己母亲嚎啕大哭，眼泪不断落下，腿上有一处擦伤，应该是慌乱中摔倒了。 　　那名女性精灵急忙挤出轻柔的笑容哄着自己的孩子。 　　“大祭司来了！” 　　“大祭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啊！那只梦兽过来了！” 　　“快跑啊！” 　　更多的人发现了她，纷纷投来了希冀的目光，求助声依旧不绝于耳。 　　留守在这里的一些男性精灵自发组织起来维持秩序，用基础的法术进行灭火，但这越来越大的火焰转眼就把他们逼了回来。 　　家族当中的法师、战士和弓箭手都被带去了另一边的阵法处埋伏，在这里的避难都只是一些普通精灵族人罢了。 　　虽然四周有留下防御用的法阵，但那个防御用的法阵也只能抵挡几次毁灭级的攻击，如果只是一只地底漫步者完全没有问题，足够防守住一阵子。 　　“冷静！不要慌张！” 　　桃瑞丝先以权杖敲击地面，让声音传到每一个族人的耳中，用法术安抚他们的心神，沉声道：“有阵法在，这些虫子暂时会被挡住，你们去祭坛处，长老们会有安排。” 　　祭坛那里有着一个传送阵法，可以直接把人传送到诺金去。 　　同时，也就等于放弃了这一片森林。 　　这已经是最后的手段，但传送阵只够送走不到三成的人。 　　桃瑞丝又将在另一边埋伏着的众人叫了回来，既然地底漫步者已经察觉，那么陷阱也已经没有意义。 　　让家族里能够战斗的人留下来，至少应该能将其中一只迅速解决掉。 　　问题是还有一只…… 　　桃瑞丝甚至有预感，绝对不止是这两只而已，可能还有更多，更多……这已经不是毁灭级的梦境入侵了。 　　群居的毁灭级梦兽，和神明级又能差多少呢？ 　　这样下去，局面将会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滑坡……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梦境裂隙还在持续扩大，一直以来遏制着梦境入侵的那股力量似乎被削弱了很多。” 　　“在我没有预知到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桃瑞丝暗自心惊。 　　她活了一千多年，就算是作为长生种，也已经属于长者范畴了。 　　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面，她从成年开始就一直担任着家族大祭司的职务，保护着家族还有家族的领地，即这一片森林。 　　在远离人造巨型城市诺金的地方，各种从远古留存下来的超凡种族都藏匿在了各自的聚居地当中，愈发衰落，只有商人和铤而走险的犯罪者，才会进入诺金和人类进行接触。 　　仅仅是对抗梦境裂隙之中梦兽的侵袭，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 　　桃瑞丝所在的鸢尾家族也是如此。 　　精灵早已并非当年鼎盛的远古王国之中那些骁勇善战的战士，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偏安一隅，除了面对梦兽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威胁。 　　从那场覆灭之灾当中幸存下来，也都不是具有强大力量个体的后代，因此，一般个体基本上手无缚鸡之力。 　　这也是桃瑞丝需要寻求那位传说中庇佑过他们的白银女士帮助的原因。 　　“等等……白银女士！” 　　桃瑞丝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她寻求过帮助了啊！ 　　在诺金的那家书店之中，白银梦境气息的降临之地，她见到了白银女士的眷族，那位外表非常和善的书店老板。 　　当她请求对方帮助鸢尾家族重新恢复荣光，获得白银女士的垂爱之时。 　　对方曾卖给她三十本名为《旧印》的书籍。 　　并说过，这是方便他之后工作的前期准备，希望她的族人们可以先看一看。 　　桃瑞丝曾经在那本书上面感知到过“抗拒”、“梦境”之类的信息，后来仔细研究过之后，也确认了是符文绘制相关的知识。 　　她知道，那个符文具有强大的魔力，但同时，它也有着一定的学习门槛。 　　这几个月时间，只能让一部分本身就有着与以太共鸣天赋的族人阅览，学会了那符文绘制的人也不足百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桃瑞丝一下子产生了新的想法。 　　她是不是一直走进了误区。 　　那符文其实并不是要等所有人都学会才能等来白银女士眷属的帮助，而正是为了这一次的危机而给出的方法？！ 　　他……早就预料到了！ 　　桃瑞丝想起了那个外表年轻的书店主人露出的神秘微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安心感。 　　“等等！” 　　桃瑞丝将惊慌失措的族人们叫住，族人们对于大祭司十分信任，立刻又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她。 　　她环视一圈，道：“我曾给你们带来了白银女士眷属的馈赠！那正是白银女士的意志，是我们对抗这次危机的关键！你们之中学会了书中那个名为‘旧印’的符文的人，立刻在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画上！” 　　“轰隆……” 　　防御结界在摇摇欲坠，地面不断震颤。 　　精灵们一边害怕，一边依照桃瑞丝的命令行动，在差不多给半数多的精灵都画上了“旧印”之后，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结界溃破，两只地底漫步者张开大嘴冲了进来。 　　其中一只被桃瑞丝和战士们拦住，但另一只却趁机钻进地里。 　　精灵们挤在一起，推搡之间，之前那名女性精灵带着孩子摔倒在地，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轰……吼——” 　　女性精灵呆滞地抬起头，看着就在面前不远处破土而出的巨大蠕虫朝下方的孩子张开满是利齿的口器。 　　“不要！！！” 　　女性精灵冲过去抱住孩子，紧闭双眼准备迎接死亡。 　　但过了很久，等到眩晕的意识重新回归，她也没有感到想象中的痛苦。 　　女性精灵茫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那蠕虫停顿在自己上方不远处，口器一阵蠕动，几乎能感受到温热腥风扑面，却没有再前进一步，甚至仿佛有些畏惧一般往后退了退。 第232章 神说（上） 　　地底漫步者巨大的身形停留在了这对母子的上方，投下来的影子极其具有压迫感。 　　它张开的口器当中还在流淌出带着灼热气息的酸液，不断落在前方的土地上，嗤嗤地腐蚀出一个个大洞。 　　但它没有再往前去，相反，它的触肢如同有些畏缩一般在原地犹豫，就好似遇见了什么让它感觉非常害怕、厌恶或者棘手的东西一样。 　　而就在它犹豫的这个瞬间，旁边那只被拖住的地底漫步者，被桃瑞丝抓住机会用无数的巨型地刺像扎蚯蚓一样扎死了。 　　蠕虫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吼声之后，一阵疯狂扭动抽搐，扬起的头部终于轰然倒地。 　　失去生机之后，蠕虫破损的胃袋里面储存着的剩余岩浆漏了出来，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的金红色流淌一地，混合着似乎有引燃作用的酸液，更加助长了火势。 　　但现在桃瑞丝已经没有空暇去管这场大火了，她飞速向结界处赶回去，同时拈弓搭箭，朝那剩下的一只地底漫步者射去。 　　光矢如电，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正中蠕虫的身体，并且直接爆裂开来，将其外壳撕裂了一道口子。 　　“嗷——” 　　这只地底漫步者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愤怒地转身朝着桃瑞丝吼叫一声，然后重新钻进了地下。 　　那个护着孩子的女性精灵看着地底漫步者消失在前方的一个大坑里，怔愣了一下，然后才终于放松下来，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她泪流满面，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然后才急忙柔声哄了哄已经差不多吓懵了的孩子。 　　桃瑞丝放下手中的权杖，走到了这对母子的身边。 　　四周的精灵族人们先是满脸茫然和震惊，但随着第一个恍然大悟的精灵兴奋地大声高呼：“是那个符文的作用！‘旧印’在保护我们！” 　　他指向了那个女性精灵衣服上所绘画的那个神秘而诡异的五芒星印记。 　　随后其他的精灵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露出了狂喜的神情，宛如劫后余生一般彼此拥抱。 　　有的喜极而泣，掩面痛哭。 　　甚至有的直接跪倒在地上，狂热地向后方祭坛祈祷，举起双臂大声道：“赞美白银女士！鸢尾花的荣光昔在！今在！永在！”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呼……” 　　桃瑞丝听着族人们欢欣雀跃的嘈杂讨论，看着正在四周泥土之下逡巡游弋的地底漫步者所勾勒出的痕迹，心中勉强松了一口气。 　　旧印生效了！ 　　眷者大人果然是早就在那时候就预料到了，鸢尾家族将会遭遇的致命危机。 　　所以才特意将书籍卖给她，并且还嘱咐她让族人学习。 　　白银女士始终在照顾着她的赴约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眷者大人果然很强，那个小猎人所说不假，他足以称得上“全知全能”四个字的评价。 　　桃瑞丝心中产生了一丝羡慕。 　　白银女士一定很看重他，说不定是关系十分亲密信任的座前眷者……就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她摇摇头，收回心神，敲了敲法杖，让族人们尽量后退并聚集在一起。 　　因为还有很大一部分族人并没有画上旧印，所以要让画上和没有画上的人混杂在一起，这样也能尽量照顾到还没有画上的人。 　　随后，桃瑞丝缓了一口气，重新朝外面走去。 　　稍显疲态的神情再次被紧绷专注所替代。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个毁灭级的梦兽对手可不好对付，更何况她并不是特别擅长战斗，主要还是依靠预言术才能先发制敌。 　　但是她并不能让身后这些信任着她的族人们失望，哪怕用尽全力，迎来死亡的结局，那也是她作为大祭司的宿命。 　　“来吧……希望我死后，灵魂能够进入白银女神的梦境之中。” 　　桃瑞丝被火光映照的美丽面孔上带着一丝决绝的笑意，她将权杖重重插在的地上，四周地面下潜藏在泥土里的种子纷纷生长起来，对那只地底漫步者进行围攻绞杀。 　　地面轰隆隆作响，翻腾的蠕虫身形在倒塌的山峦间若隐若现，整片森林都好像拔地而起形成了海啸一般毁天灭地的场景。 　　桃瑞丝的脸色逐渐苍白，喘息着，双手开始颤抖。 　　只要这些地底漫步者不去攻击她的族人们，那么她就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毁灭级之间的战斗，有时候最顾忌的就是对无辜者的误伤。 　　所以当初王尔德和约瑟夫之间的战斗，先决条件就是王尔德被引导了某个丘陵上的遗迹之中，所以两个人——尤其是约瑟夫——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但现在，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这些种子并不简单，是埋藏了上万年的传说之中精灵国度圣树的种子，极其坚韧，生长的动力是她直接赋予的生命力，不断流失的生命力正在让她变得虚弱。 　　而眼前却又一次展开了预言的画卷。 　　地下的梦境裂隙，果不其然，再次扩大了！ 　　桃瑞丝的预感没有错，这些地底漫步者，是群居梦兽！ 　　而这次，却是直接出来了两条，宛如游龙一般彼此交错着，突破土层朝上方钻了过来。 　　最多不过一分钟时间，这两条地底漫步者也会抵达地面，加入战场。 　　到时候—— 　　“就真的完了……” 　　桃瑞丝无力地喃喃自语，握着权杖的手已经松了开来，生命力不断的流逝，已经几乎变成了那些圣树在疯狂争抢自己的生命力，而她没有办法阻止。 　　但幸好，圣树已经完全发育起来了。 　　那只地底漫步者也已经被绞缠至死，只剩下了几乎被吸干的干瘪皮囊。 　　拖了这么久，族人们应该都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吧…… 　　桃瑞丝眼前发黑，只看见那两只随后赶来的蠕虫也破土而出，就视野下沉，整个人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 　　她忽然感到有人在背后扶住了自己倒下去的腰，整个人也随之靠在了某人的身上。 　　精灵大祭司茫然地睁开眼睛，依稀有些熟悉的青年声音在耳畔响起。 　　“唔……做噩梦也太糟糕了，我帮你改改吧。” 第233章 神说（下） 　　桃瑞丝其实并没有听清楚身后这个男人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是隔了一层水面在水下说话一样，十分失真且模糊，没有一个字是清晰的，甚至有些飘忽的感觉。 　　只有语气音调隐约那么一点熟悉。 　　但是就是那么一丝熟悉感，让桃瑞丝身为预言师的直觉发挥了作用。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桃瑞丝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幽暗的书店当中，面前是昏黄的灯光，而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就坐在柜台后面，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微笑说着—— 　　“欢迎光临。” 　　没错，一模一样！ 　　眷者大人？！ 　　桃瑞丝的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眷者大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但是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预兆产生，从刚才为止，也根本没有异常的以太波动，以她的感官来看，此刻她的身后也并没有人存在，难道这是她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可腰间和身后传来的触感却又无比真实，仿佛真的有个隐形的人在她背后以绝对的力量托着她。 　　不，等等…… 　　桃瑞丝终于缓了过来，回过神，大口喘着气重新握住了权杖，依靠权杖的力量回复了一下状态，意识回归了现实。 　　她瞳孔紧缩，想起来了之前她还在森林之中等待梦境裂隙开启的时候，曾经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在冥冥中注视着她。 　　当时她猜测也许是某个神秘的强大存在。 　　现在看来，难道就是这位白银女士的眷属？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观吗？他不但提前将解决危机的方法给了她，甚至还亲自过来帮助穷途末路的他们，看来这也许是一场考验，白银女士已经看见了他们内心的虔诚，愿意重新庇护他们了！ 　　但是这毫无痕迹的降临方法，还有那神奇的旧印。 　　眷者大人到底有多强…… 　　桃瑞丝的思绪在这一秒里面纷飞。 　　但是逐渐重新清晰起来的视野之中，那两只已经冲过来的地底漫步者正在提醒她，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面对强敌来袭。 　　她下意识正准备拿起权杖起来再战，身后的青年却并没有放开手，反而把她往后一拉，用十分嫌弃的语气点评道： 　　“这虫子长得可真丑，就不能做得好看点么？” 　　这一次，桃瑞丝听得更清楚了一些，也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听明白了反而让她更加糊涂了。 　　觉得丑她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什么叫就不能做得好看点…… 　　她甚至想反问，难道还可以“做得好看点”么？他们又不是造物主，怎么可能决定这种梦兽的长相？ 　　然后林老板就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得好看点”。 　　这突然出现救场的，自然就是一直在旁边当做看电影一样津津有味地暗中观察的林介。 　　虽然这个电影画面有点失真，就好像隔了点雾气一样，听人说话也听不太清。 　　他本来只想看看这场梦到底是什么剧情，又反应出了桃瑞丝潜意识当中的什么想法。 　　一开始分析得好好的。 　　比如那个大虫子，可能代表着桃瑞丝内心的恐惧。 　　又比如出现的精灵家族，代表了她内心对于家族的责任感。 　　再比如后面她让人画了些鬼画符出来，然后庇佑了她的族人们，这很大概率代表的是林介当初卖给她的书籍。 　　这表示的是他们家族把他的书当做了复兴的指望。 　　想到自己的书在桃瑞丝梦里就是个鬼画符，林介都看乐了。 　　但是当那对母子险些被虫子给吃掉的时候，林介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几乎要动手用以太来修改这个梦境，不过终究那个鬼画符生效了。 　　后来再看见桃瑞丝犹如风中残烛一般苍白柔弱却还要强撑的样子，林介觉得自己必须要出手了。 　　买下三十本书的顾客在眼前挂掉的话，良心会不安的啊！ 　　虽然这只是个梦而已……但是对林介来说，这很真实，真实到让他感觉不舒服。 　　既然感觉不舒服，反正是在梦里，何必委屈自己。 　　不如直接替人修改了算了。 　　“变成猫好了。” 　　林介是这样说的。 　　他意念所到之处，以太便将梦境重新解构。 　　那两只鱼跃而起，在半空之中面目狰狞地张开口器的蠕虫，巨大的宛如山脉一般的身形，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噗”地一下变成了两只乌漆嘛黑的小猫。 　　“啪嗒”掉在了地上，奶声奶气地喵喵叫。 　　那边本来正无比慌乱，不断逃窜尖叫的精灵们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精灵都傻了。 　　“怎、怎么回事？梦兽呢？” 　　“那两只猫……不可能，不会吧？！” 　　这俨然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范畴。 　　两只毁灭级的梦兽，那么大一个山一样，突然就变成了小奶猫。 　　这谁能懂啊？！ 　　林介满意地点点头，身后惊魂未定的桃瑞丝满脑子只剩下了喵喵喵，满脸的呆滞。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形态的变幻，而是真的，就从蠕虫，变成了猫，整个生命形态在一瞬间被解构重组，变成全新的存在。 　　这，这简直是造物主才能拥有的权柄啊！ 　　就像是对待自己用泥巴捏出来的玩具一样，嫌丑了想要更好看一点的，就直接重新捏过，再次造出一个新的来。 　　桃瑞丝只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寒意突然从脊背涌了上来，这根本不是一般的超凡者能够做到的了，毁灭级不行，神明级也不行。 　　唯有……神！ 　　唯有神才能肆意地修改自己的造物。 　　但还没有完。 　　林介看了看周围，又道：“嗯……火也熄灭好了。” 　　于是几乎覆盖了整片森林的滔天大火突然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狼藉，那些焦黑倒塌的森林，已经不堪入目的土地。 　　林介拍了拍脑壳，感觉自己真是傻了。 　　“算了，直接恢复原状不就好了么。” 　　桃瑞丝听着旁边传来的充满了嫌麻烦语气的声音，然后满脸木然地看见所有的一切宛如时光倒流，回到了一切开始前的模样。 　　就连地下的梦境裂隙，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恍然如梦。 第234章 群星的牧羊人 　　森林之中，鸦雀无声。 　　所有精灵的神情出奇地一致，全都怔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犹如幻梦一般不真实的画面。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这三个究极哲学问题忽然萦绕在了他们的心头，过往的一切常识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崩塌。 　　那么大两只毁灭级的梦兽已经变成了柔弱无助且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就在不远处的地上摇摇晃晃往前爬。 　　而肆虐森林，几乎毁灭一切的火焰也在一瞬间凭空消失。 　　更可怕的是随后失去生机的树木变回郁郁葱葱的模样，化作焦土废墟的大地被刷新成了原本那肥沃丰饶的模样，四周仿佛是被人揭开了一层覆盖在原本模样上的图层，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而现在才是真实的。 　　简直让他们怀疑精灵生，认知彻底混乱。 　　但是这又不可能是幻觉，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衣服上面绘制的旧印也还在。 　　短暂的安静之后，迎来的是一片混乱嘈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白银女士降临了吗？” 　　“这是神迹！哈哈哈哈哈鸢尾花的荣光的永存！哈哈哈哈……”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有！有！刚才好像从大祭司的方向传来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很……混沌，听不清楚，像是一个人在说话，又像是很多人重叠在一切的声音，当我想要去理解的时候就会感到头疼欲裂，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好可怕，这种等级的力量，难道是有神明级出手了吗？” 　　“不，恐怕不止……”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在这群精灵之中发生。 　　原本在祭坛处等待的长老们，也被惊动，满脸茫然地走出来环顾四周，纷纷怀疑自己在做梦。 　　桃瑞丝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议论纷纷的族人们，此刻她已经感受不到林介的实体存在了。 　　似乎是做完该做的事情就离开了，也不愿意和她多做交流，非常具有那种极高位者的任性。 　　但是就像一开始那样，她还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让她知道，那个神秘的书店主人并没有离开。 　　神说，要有光。 　　于是世间便有了光。 　　桃瑞丝的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两句话。 　　她看着面前恢复了往日静谧的森林，听见森林之中传来的鸟鸣虫叫和沙沙树叶声，感受着仿佛尚且还带着火焰灼热气息的夜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已经是神迹了吧…… 　　“他真的是白银女士的眷属吗？” 　　桃瑞丝在第一次去书店拜访林介之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怀疑。 　　但上一次，是质疑对方的真实性，觉得这家伙会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 　　而现在，她甚至觉得林介会不会是隐没在历史之中，和白银女士同位的存在。 　　桃瑞丝犹豫了一下，看向目光所在的方位，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 　　然而走过来的一位长老却开口打断了。 　　被注视的感觉也随之消散，这次似乎是真的走了。 　　“大祭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精灵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瑞丝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自己身为大祭司的威严重新捡了回来，道：“伟大的掌控霜雪的白银女士，降下自己的梦境，眷顾了那位被群星眷顾之人。” 　　她将心中其他心思全都压了下去。 　　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存在，既然肯来救他们，就说明他愿意帮助鸢尾家族。 　　这是她的家族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 　　必须牢牢抓住！ 　　“过去，他将抗拒梦境的旧日印记交到我们手中，正如原初的女巫们筑起高墙，阻隔梦境，旧印也令我们免受梦兽的伤害。” 　　精灵们认真倾听，从大祭司的话语中产生了认同感，仿佛从中感受到了原初女巫的意志。 　　是啊，这一切就仿佛是历史的重演。 　　从前，女巫们将梦境隔绝于高墙之外，如今，梦兽被旧印驱逐。 　　“如今，他已经来到我们的身边……” 　　听到这句话，精灵们骚动起来。 　　一个长老颤抖地问道：“刚才那些，都是那位眷者大人的力量吗？” 　　桃瑞丝顿了顿，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权杖上，那朵鸢尾花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并且花藤之上，开出了第二朵、第三朵…… 　　花朵随风摇曳，仿佛白银女士在赞同和鼓励她的话。 　　精灵们已经欣喜若狂，激动的看着这一幕。 　　桃瑞丝闭上眼睛，“预兆”冥冥之中出现，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正是他，将灾难之火扼杀，令生机之光重现，庇佑着一切维度的信奉者，掌管着所有知识的钥匙，时间与空间的权柄在他手中，化作驰骋宇宙的骏马为其驱使，跨越生死的隔阂与岁月的鸿沟。” 　　“未敢知他的名，他并非群星的眷顾者，而是照料着历代星辰的牧羊人。” 　　随着她的念诵，四周所有地面上的影子都开始摇晃，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觉醒一般。 　　精灵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普莉希拉……你、你没有死吗？！” 　　从森林之中走出来的精灵们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应该是战死了啊，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重新有了意识……” 　　“太好了！一定是眷者大人，他回应了大祭司的祈祷！把你们复活了！” 　　桃瑞丝睁开眼睛，眼神充满了震惊。 　　群星的……牧羊人。 　　恐怕只有她知道这段话到底将那位书店主人拔高到了何种层次。 　　精灵大祭司看向四周重新归来的族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其中的合理性了……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再想下去，也许她就会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了。 　　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于是她露出欣慰的笑容，融入了自己的族人中间，鼓舞着所有人的士气。 　　“等过段时间，我会再去拜访书店，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争取到白银女士的认同。” 　　“但现在，我们需要先重整旗鼓……” 　　桃瑞丝吩咐所有人各司其职，等回到祭坛高处时回望精灵家族整个驻地时，却停止了脚步。 　　地面上的各种影子已经停止了摇晃，漆黑的影子安静地缓缓聚拢成了一个个笔画的样子。 　　“不用谢。” 　　…… 　　清晨。 　　林介从床上坐起来，走下床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感觉一天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微笑着喃喃道：“噩梦变美梦，桃瑞丝应该也很高兴吧。” 第235章 柑橘味香气 　　林介照例早起，因为做了一件大好事而感到心情十分愉悦。 　　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如果晚上做了一个噩梦，起来的时候心情必然很糟糕，那么一天都会觉得非常不顺利。 　　桃瑞丝明显就是因为背负着家族重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见自己的家族面临危亡而自己却没能拯救一切的画面。 　　这样一个噩梦，势必会加重她内心的焦虑，说不准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这可是将来的大客户，不能怠慢。 　　于是林介只是花费了一点点的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以太，就让这个梦变成了美梦…… 　　好吧，说是美梦有点过度自我美化了，但是好歹是悲剧怒转无厘头，也许还有点喜剧效果，至少不会加重桃瑞丝的负面情绪了。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身为一个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人，他觉得很值！ 　　林介简单地洗漱完毕，哼着歌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准备久违地亲自下厨做早餐给莫恩和新来的小房客。 　　自从收留了莫恩之后，他就没怎么自己动手做过家务了，全靠莫恩这个全自动家居小帮手。 　　但是林介单身多年练就的一身厨艺还是非常不错的。 　　他把三个荷包蛋还有三份蔬菜煎吐司装盘放在厨房的小餐桌上，走到莫恩房间前敲了敲门：“起床吃早饭了。” 　　林介平时还是非常注意培养莫恩男女方面意识的。 　　莫恩也从一开始都不关门，到现在每天都会听话把门锁上，并且也会在使用浴室的时候提前通知一下林介，避免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情。 　　可谓是非常让林·老父亲·介感到欣慰。 　　“咔嚓。” 　　房门打开来，小心翼翼冒出来的小脑袋却并不属于那个三无少女，而是带着眼镜、梳着一根蓬松粗糙的麻花辫的普莉玛。 　　小姑娘脸色还有些苍白，看上去病恹恹的，脚上踩着一双毛绒拖鞋，身上穿着白色的少女睡裙——这一套衣服林介都在莫恩身上见过，显然是后者分给她的。 　　“早上好。”林介露出亲和的微笑招呼道：“睡得还习惯吗？和莫恩相处得怎么样？我想你们应该很合得来吧？” 　　普莉玛有些局促地道：“很好，一切都很好。” 　　她接着结结巴巴道：“莫恩大人也非常好，很温柔，我们很、很合得来，感谢您能够让我和莫恩大人接触，这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谢谢您！” 　　普莉玛说着说着，语气就激动起来，想到这一晚上和莫恩大人近距离接触和谈话，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 　　这一晚上，她已经了解到，原来莫恩大人已经接替了瓦普几司的梦境，也就是说，她将会是原初女巫的接班人，同时也身兼月亮的神职。 　　等同于瓦普几司本人。 　　作为瓦普几司的赴约人，普莉玛等于基督徒当场见到了上帝，她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她甚至还受邀进入了瓦普几司的梦境之中，那深入灵魂的颤栗，让她直接泪流满面，跪下来向莫恩重新宣誓效忠。 　　当普莉玛问起林介的身份时，莫恩的回答更是让她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是授予我知识、力量以及新生的父亲。”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青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大身份的存在。 　　原初女巫的“父亲”，普莉玛有丰富的神秘学知识，明白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父亲，而很可能指的是概念。 　　众所周知，原初女巫诞生于混沌…… 　　普莉玛脸上不由得涌起潮红，呼吸急促起来，难以想象，她有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存在，简直太令人兴奋了！ 　　林介看着面前好像恋爱了一样的少女，一脸黑线。 　　怎么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太对劲？而且这孩子也未免太礼貌了一点，对同龄人也要用敬语吗？ 　　莫恩很温柔……哪里温柔了，你们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加上后面那句话，就完全已经是在告白了吧？！ 　　好家伙，莫恩真是长大了啊…… 　　林介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柑橘味的香气在悄悄弥漫。 　　橘里橘气的。 　　“不客气不客气。” 　　林介还能说什么呢，他又不是什么封建家长，眼神如长辈一般和蔼地看着面前的普莉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你们开心就好，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普莉玛感觉到这老父亲一般的目光，心中愈发崇敬。 　　没错，自己是莫恩大人的眷属，在逻辑上等同于其后代，所以也就相当于林老板的嫡系，自己人没有错！ 　　怪不得瓦普几司的契约之戒会在林老板手上，原来都是一家人…… 　　普莉玛乖巧地点点头。 　　林介收回手，往屋里看了看竟然没看见那个三无少女的身影，问道：“莫恩呢？” 　　普莉玛立刻回答道：“莫恩大人去隔壁书咖做准备了，她说书咖这几天没开，要好好打扫整理一下，准备开门给老板赚钱。” 　　林介恍然，然后深受感动。 　　什么叫贴心小棉袄，这就是啊。 　　他让普莉玛去厨房把早饭拿上，去隔壁给莫恩。 　　本来林介是打算自己去的，不过既然已经如此这般，让普莉玛和莫恩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林介自己吃完之后下楼，第一件事是检查猫窝。 　　“喵喵喵？” 　　没睡醒的小白被拎起来，四只小爪子胡乱扑腾。 　　林介把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小白瞬间清醒，安静下来噤若寒蝉，僵硬地任由抚摸，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蹭蹭。 　　他把书店门打开，呼吸了一会儿外面的清新空气，回来继续守着柜台准备开始一天的营业。 　　普莉玛去而复返，向林介讨要了一本空白笔记本和笔，坐在旁边研读《本草纲目》，时不时点点头，一副沉迷学习的样子。 　　但是不一会儿，她便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思，并且时不时看向林介，似乎有话要说。 　　林介注意到她的目光，抬头露出微笑，道：“有什么问题不懂吗？” 　　普莉玛眼睛一亮，点点头，正襟危坐道：“是的，我看到书中说，龙也是药，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好像没有龙了啊……” 第236章 李时珍的皮 　　龙？ 　　林介扬起的笑容一僵，什么鬼？ 　　“龙也是药”——李时珍路子这么野的吗？ 　　还是说我当时给错书了，不是给的《本草纲目》，而是给了本《龙与地下城》规则书？ 　　或者说这小姑娘想和他开个玩笑？ 　　不，等等。 　　林介看着面前眨了眨眼睛的普莉玛，那纯洁无瑕的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是如此美丽。 　　对知识的渴望不会骗人，所以她肯定没有在恶作剧。 　　考虑到位面之间的文化差异，她一定是有哪里理解错了。 　　林介维持着自己那有些僵硬的微笑，开始从记忆里搜寻很久以前看过《本草纲目》的相关内容。 　　《本草纲目》这书是他高中时候看的闲书了，时至今日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不过他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有记忆里了，好歹还记得一点东西的。 　　然后他抽了抽嘴角，发现真的有“龙”这一味药。 　　那没事了。 　　李时珍的路子真就这么野。 　　《本草纲目》这本书是十分有条理地分门别类的。 　　比如用类似五行的分类，分出了水部、火部、石部等，当然，还包括最重要的草部。 　　又比如在植物里面细分出了谷部、菜部、果部等等，在动物里面细分出了虫部、鳞部等等。 　　而这个“龙”，就属于鳞部里面。 　　但是并不是西方龙，也不是华夏龙（当然，李时珍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而是指一些哺乳动物的骨骼化石，比如大象、犀牛、马等等。 　　林介有些唏嘘，自己真是虚惊一场，在异世界待的久了，第一时间脑子里蹦出来了带翅膀的龙。 　　果然就是理解上的差异而已。 　　林介找到了症结所在，却又犯了难。 　　他该怎么给这孩子解释呢？ 　　关于华夏古代龙可能是古代人对于一切脊椎动物的总称这个猜想，他可以长篇大论、大书特书，从文献到研究举例三个小时不带停，然后顺理成章引出这个龙指的是哺乳动物化石这一点。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龙就是那些头上长角，背后长翅膀，身后有尾巴的四足生物。 　　没人研究这玩意啊，不好解释这个原理。 　　“林先生？” 　　普莉玛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发现面前的青年仿佛进入了回忆状态。 　　就好像“龙”这个词，令他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 　　普莉玛若有所思。 　　远古的龙族几乎与原初女巫们一样久远，想来，在那个混沌的年代，林先生一定经历了很多。 　　陷入沉思的林介则一下惊醒，有些尴尬地看向普莉玛，干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林介在心中暗暗道，一定要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他林老师是什么人，鸡汤圣手，人生导师，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啊，有损自己可靠的形象。 　　突然之间，林介挑挑眉，眨了眨眼睛，慢着……虽然他没有办法说明其中的原理，但是他确实有龙化石啊！ 　　那颗绮莉送过来的龙心化石，至今还保存在他的地下室里呢。 　　其中的那些特殊力量被他吸收了之后，那颗心脏就瘪了，彻底变成了石头。 　　不如将错就错！ 　　反正都已经变成石头了，就算真当药磨成粉和汤喝下去，最多拉肚子，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况且，普莉玛是专门进行药剂研究的，对药理肯定比他懂，应该不会乱来。 　　到时候没有用，他可以说可能是保存不当之类的。 　　林介咳嗽两声，道：“确实，真正的龙已经消失了，但是他们的化石遗骨却依旧存在，这一部分就是可以入药的。” 　　普莉玛从他的语气之中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地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林介果然微微一笑，淡然道：“其实我这里就有一颗珍贵稀有的龙心化石，你想要研究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正好，这玩意放在地下室里除了吃灰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非常感谢您！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我，如果我能研究出来成果，您需要的话，我一定将药剂交给您！” 　　普莉玛兴奋地脸都红了——林介发现这孩子平时一副很内向腼腆的样子，但是一碰到药剂研究方面，就会非常激动。 　　这要是长大了，就是个标准的科学狂人啊。 　　林介笑呵呵地道：“那就提前麻烦你了。” 　　普莉玛一下子又变回了含羞草模式，低下头摇头道：“不、不麻烦……” 　　林介和蔼地道：“好了，问题解决了，继续看书吧，把伤养好了，调查你姐姐的事情我暂且先帮你一把。” 　　普莉玛怔愣，然后又是一阵感谢，捧着书埋住完全通红的脸颊，深吸一口书本特有的气息，等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才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 　　普莉玛大着胆子举起了手。 　　林介十分自然地道：“普莉玛同学，请说。” 　　普莉玛问出了自己从看这本书以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用人的头骨、胎盘、骨灰这样的东西，来制作药剂……会不会有其他方面的隐患？” 　　她有些犹豫，因为这个问题十分敏感。 　　就好像在质问对方不道德一样。 　　但是林介表现得太亲切了，而且既然瓦普几司的继任者大人对他如此信任，普莉玛觉得自己也可以选择，或者说必须去信任对方。 　　全心全意地信任，就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完全呈现出来，不做半点隐瞒。 　　“……？？？” 　　林介眼角抽搐，他错了，李时珍的皮是真的皮。 　　真有这些东西来着？ 　　他仔细回忆，想起了这些东西在《本草纲目》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天灵盖、人胞（或者叫紫河车）还有烧尸场上土。 　　都是记载在其中的药，而且还写了气味和主治病症……比如天灵盖补精养神，实乃以形补形、吃啥补啥的典范。 　　林介本着不了解不乱说的学术精神，认真严肃地说道：“如果它们作为药剂材料，真的具有这样的效果，那么只要来源正当，又有何不可？但如果并没有用处，只是为了满足猎奇欲或者其他不正当的欲望，那么就坚决不可取，明白吗？” 　　“最重要的是你心中是否无愧，是不是能够对世界做出贡献，研发出更好的药剂去创造自我的价值。” 　　林老板重操旧业，语重心长地转移话题：“你要明白，一切的价值都是流动的，这些药材也许本身普通，但到了你的手中，就成为了无价之宝，这之间的差距，就是你如今的努力啊。” 　　普莉玛怔愣地点了点头，眼中的迷茫消散。 　　她明白了！ 　　流动的神秘赋予了高位者强大的力量，而他们的血肉骨骼，又将在流动之中，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这是高位者对群体做出的贡献！ 　　而他们，药剂师，就是那个攫取力量的人！ 第237章 送上门的猫粮 　　普莉玛感觉自己彻底明白了！ 　　她的担心都是没有必要的，甚至，她实际上一直都过于情绪化了，真正的药剂研究需要的是绝对的专注和理智。 　　她应该去关注这些材料的性质、效果，怎么用它们来创造出更有用的药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仿佛一个在景区里面瞎逛的游客一样，对某个景点的历史故事刨根问底。 　　这些原材料虽然听上去和骇人，也许取下来时候的画面更加诡异、阴森、血腥，但是其本身却只是药材而已。 　　甚至这些东西的主人，更可能是怀着为世界创造价值的无私想法，才将自己的身体捐献了出来，如此壮烈而伟大。 　　然而她却在担心这些药材道不道德，殊不知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的不尊敬！ 　　不管是对于贡献者，研究者，还是使用者来说，都是非常不尊敬的事情。 　　这是对于药剂学的大不敬啊！ 　　她的目光和格局，还是太狭隘了！ 　　但药剂的研究需要的却是一颗虔诚、纯质、怀有广大理想的心，她还需要更多的修行，不仅仅是药剂学的技术，还有自己的心境。 　　普莉玛在这一刻仿佛明白了面前青年的用心良苦。 　　一直以来，她都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在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进行封闭式研究，拒绝和一切外人交流，低调到甚至家族里都没有多少人认识她。 　　虽然因此她获得了药剂学上极高的成就，就连她的姐姐玛格丽特都惊叹过她的天赋。 　　盛赞她如果肯去参加真理会的专业等级评定，一定会让那些自诩天才的年轻人都大吃一惊。 　　但是她同时也缺少了很多应对事情的经验，太容易被自己的感性情绪所控制，胡思乱想。 　　这也是她所需要提升的……将药剂研究上的冷静专注，也扩展到其他方面去。 　　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 　　普莉玛目光闪闪发亮，用力点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谢谢您的教导，我想我还有更多的欠缺之处，在药剂研究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呼…… 　　林介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嘀咕道可算糊弄过去了。 　　他这次真是失策了啊。 　　早知道就选医学类的专业书籍了，《本草纲目》固然经典，但是也有不靠谱的地方，平时读读没什么问题，到了异世界就有些误人子弟了。 　　但是想必，在他这样充满正能量的指导下，面前的小姑娘应该是不会被带歪了。 　　“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及时问我。” 　　林介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普莉玛点点头，看见林介继续逗猫的温馨画面。 　　当看见林老板揉搓猫头的时候，她忍不住露出了正常女孩子看见可爱事物的笑容。 　　但随后，她就想起来这只猫正是那个直接把暗精灵潜行者分尸两口吞下去的恐怖存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苍白了起来。 　　如果用那个恐怖的东西替代掉面前这只肥肥的雪白猫咪，画面就不是温馨了，而是恐怖猎奇…… 　　“说起来，我好像忘了买猫粮了……小白没有吃的不会饿到了吧？这可怎么办？这里要是有猫粮送货上门就好了，唉。” 　　林介皱着眉头，摸了摸小白肥肥的肚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实际上，他真的很无奈，诺金还没有外卖这项服务产生，当初也是让他适应了好一阵子才习惯。 　　更不要说网购什么的。 　　现在想买个猫粮，恐怕还要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宠物店，专门赶去买。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无比地想念某宝！ 　　不过小白这肥肥软软的肚子，一看就全是脂肪，应该能撑一阵子。 　　吃正常的饭菜好像也没问题…… 　　林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在柜台上滚来滚去的白猫。 　　旁边的普莉玛闻言，却是身体一颤，连忙继续埋头看书，假装心无旁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猫粮…… 　　对于面前这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恐怖存在来说，两口一个的恐慌级超凡者，恐怕就是它的“猫粮”了。 　　那么林先生的这句话，意思应该就是指有超凡者要来书店了！ 　　普莉玛暗暗思忖，难道说还有其他的暗杀者？ 　　她的那个叔叔——也就是哲罗姆——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袭击并绑架玛格丽特这样的事情，他本身在家族内的威望、人脉是完全被姐姐碾压的，所以他的背后很可能还有一些人在支持。 　　哲罗姆发现那个暗精灵失联之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而既然那个恐慌级的暗精灵潜行者失败了，那么他一定会去找至少比那个暗精灵要强的人来。 　　凭借这些人的力量，说不定都能找到毁灭级…… 　　不过，普莉玛偷瞄了林介一眼，他们这次就算来多少人也没有用了。 　　有林先生在，毁灭级也肯定都是来送命罢了。 　　少女在心中，已经将林介摆在了她认知当中最高的位置——神明级上。 　　然而接下来跨入书店大门的并不是她想象中凶神恶煞的第二位刺客。 　　而是一个彬彬有礼、英俊非凡的老绅士。 　　是的，普莉玛可以用英俊来形容这位西装革履，外表优雅的老人。 　　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永远深情款款，相信这样一个家伙，就算是在那些贵妇小姐们的宴会上，也有着不输给年轻人的魅力。 　　与此同时，他身上还有一种属于学者的专注沉凝气质，和身居高位的气势。 　　两种几乎有些矛盾的特质结合在一起，令他还自带了一丝神秘。 　　不难想象，这家伙年轻时候，一定是超受女人欢迎的花花公子。 　　但此刻，他走进书店时的神情是忐忑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目光是故作淡定的。 　　就好像一个胆小的人鼓起勇气进鬼屋一样，充满了抗拒但又不得不进来。 　　与他这通身的气质完全不符合，简直令人想要发笑。 　　普莉玛怔愣了一瞬间，然后突然认出来了面前这个老人的身份——也是她为数不多被姐姐玛格丽特要求必须要记住的几个人之一，因为那以后很有可能是她的顶头上司。 　　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 　　然后普莉玛看了看安德鲁，看了看小白，霍然色变。 　　难道……这就是送上门的猫粮？ 　　林介抬起头露出笑容：“欢迎光临。” 　　普莉玛总感觉自己从笑容中看出了满满的恶意。 　　安德鲁进来之后，径直走到柜台前，深呼吸，道：“您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之前的事情十分抱歉……” 　　“慢着。” 　　林介的笑容不变，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迷惑：“恕我孤陋寡闻，似乎以前没有见到过您……不知阁下是？” 　　安德鲁：“……” 第238章 送钟 　　安德鲁在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终于决定上门找那位神秘而强大的书店主人。 　　虽然他知道这一趟他是必须过来拜访的。 　　但是作为曾经对书店采取了敌对态度，并且连续好几次对书店实施了目的不纯的对策，甚至是挑衅边缘行动的真理会副会长。 　　安德鲁心里要说没有忐忑和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每当他想起自己过往的举动之时，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以那个名为林介的书店店主到目前为止展现出来的实力，想要让他死，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纵使他如今大致上知道自己之前那些冲动鲁莽的举动，实际上都是受到了哲罗姆某些手段的控制和蛊惑。 　　——安德鲁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林介才会始终没有在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在精神受影响的情况下做出来的，而不是本身的意愿。 　　但是在没有直面书店主人对话之前，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 　　万一人家只是暂时把你这个“小角色”给忘了，打算秋后算账呢？ 　　这时候主动凑上去岂不是找死？ 　　但是安德鲁没有办法。 　　不管他心里多么纠结，多么犹豫，现在他已经几乎没有了实权，任何命令的发布都要通过层层审核，受到了极大的钳制。 　　而只要有哲罗姆这个内鬼在，审核时动动手脚，他用自己那能影响人精神的药剂控制一些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卡住安德鲁的一切打算。 　　安德鲁怀疑戴蒙德——也就是和他平级的另一位副会长也受到过影响，毕竟哲罗姆表现出来的野心可不小。 　　他背后的人给了他极大的自信，让他妄想掌控真理会都有可能…… 　　偏偏这时候玛利亚会长不在。 　　简而言之，他想要破局，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找这位神通广大的书店主人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正式见到视为救命稻草的书店主人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阁下哪位”…… 　　安德鲁陷入了沉默。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 　　然后心里咯噔一下，思绪纷飞：“他有‘全知全能’的名头，要说我没来之前他忘了还勉强能说得过去，我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不知道我是谁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 　　“所以他这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完全就是故意装的！”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似乎只有一个——” 　　“他并不打算接受我的道歉！” 　　安德鲁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我的猜测出错了吗，他并不是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或者因为知道原因所以不打算计较，而是想在这个时候直接袖手旁观，不给予帮助……就是想看我在这困局之中挣扎的惨状吗？” 　　他心里不由得苦笑，生出了万念俱灰的感觉：“真是高位者独有的恶趣味啊……” 　　“但是——不！” 　　安德鲁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刚刚说了欢迎光临，而没有将我拒之门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是把我当成了顾客的啊！” 　　“换一个思路想，他拒绝接受我的道歉，会不会是觉得我并不需要道歉，因为之前的事情都是哲罗姆搞的鬼，并非我本身的过错……” 　　“让我单纯以第一次进入书店的客人身份来对话，这是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现在……他还在观察，一定是想看我表现出来的诚意够不够，哈哈哈，还好我之前充分调查，早有准备！” 　　希望的火光重新出现在安德鲁的前方，他转悲为喜，然后突然抬起头一怔。 　　“等等……我现在心里想的他不会也知道了吧？” 　　“那岂不是好像裸奔给人看一样滑稽……” 　　安德鲁的脸色近似便秘，神色变幻不定地憋了半天，越看林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越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了。 　　他那些心思算计，宛如跳梁小丑一样可笑，而力量，更是孱弱无比。 　　安德鲁越发觉得当初那个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林介看着面前沉默良久的客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个客人怎么这么奇怪的…… 　　上来也不是想买书的样子，就先莫名其妙道歉，然后待在原地神色挣扎了半天，一会儿如丧考妣，一会儿兴高采烈，就好像癔症了一样。 　　明明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凭林介的经验判断多半还是个老渣男，怎么现在表现出来感觉反而是被抛弃导致精神崩溃的一方。 　　而且林介总觉得这家伙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教导主任。 　　而他则是那个上课玩手机被发现的学生。 　　而且还是正在某p字打头的网站上冲浪，然后被当众处刑的那种。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奇怪，但是林介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羞愤心情…… 　　“客人？” 　　林介咳嗽了两声，决定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客客气气地道：“请问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要是和我没关系，那我可不认的。” 　　安德鲁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眼睛一亮，随后神色肃然。 　　这个问题……是一道考验！ 　　书店主人果然是完全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察觉到了他的诚意，所以重新又让他有了道歉和自白的机会。 　　如果他能够成功得到原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书店主人拉近一些距离了。 　　这个问题的条件是和书店主人有关系的事情。 　　而唯一的一次在哲罗姆暗算下的，带有恶意的，和书店主人的直接接触，就是让那几个“唯知派”的学者过来书店“砸场子”！ 　　安德鲁小心翼翼地道：“您还记得胡德他们吗？” 　　林介一愣，回忆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那几个大半夜闯进我书店偷东西的混小子，怎么……你是他们的家长？专为这事来赔礼道歉的？” 　　他还真快忘了那几个家伙，如果是为这事来道歉倒确实没错。 　　“是这样的。”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知道这第一关自己已经过了，继续说道：“我是真理会的副会长，从理论上讲，是他们几个的上司，胡德的姑姑是玛利亚会长，所以说我是他们的家长也没错。” 　　林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安德鲁见林介点头，感动得快哭出来了，深吸一口气，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带珐琅装饰的小银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原谅……” 　　他将银盒小心地打开，里面徐徐展开的是一个小巧的形似座钟的机械装置。 第239章 钟轮虫 　　林介看着面前那从小盒子里徐徐展开的精巧机械构造，那疑似座钟一般的造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看了看忐忑的安德鲁，又看了看这口钟。 　　心里忍不住吐槽：“你送什么不好？送一口钟？你到底是来道歉还是来挑衅的？” 　　当然，他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罢了。 　　毕竟对面的安德鲁一看就是个以阿兹尔的类英语为母语的，在惯常使用的语境当中，并没有“送钟”等于“送终”这种谐音说法。 　　——实际上林介平时和人对话基本上用的也都是阿兹尔的类英语语言，只有和季知绪说话的时候，才会用汉语，给出去的书也基本上是中英双语，反正他的书架，地球上什么书都能找到。 　　况且以对方这个身份地位立场，也没有理由表现得那么纠结谦卑，之后故意搞这么一出。 　　这次应该只是闹了个乌龙……慢着，这个安德鲁可是真理会的副会长啊。 　　真理会是纯粹的学者组织，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知识应该极其广博才对吧，对于这个世界的两种语言应该都有了解，会不知道吗？ 　　林介有些狐疑，但是对方的表现来看又不像…… 　　陷入沉思的林老板暂且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面前的礼物上。 　　整个银盒大约十厘米宽，长和高都是二十厘米，看上去十分小巧，表面有一层蓝绿色为主的掐丝珐琅装饰，十分精美细致。 　　打开来之后更是别有洞天，银色的复杂齿轮裸露在外，彼此咬合，紧密无间，层层叠叠的机械结构令人目不暇接。 　　上方中央是一个镶嵌在纯银边框之中的红宝石制成的光滑表盘，时针与分针各自行走，上面雕琢的镂空花纹极尽炫技，有如核舟记里描述的那样细致。 　　这些装饰都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错落分布，精致华美到了极点。 　　从工艺上讲，堪称是鬼斧神工，再加上镶嵌的各种宝石，以及通体纯银的构造，用肉眼看都知道价值不菲。 　　但更为奇特的却是这口小小的座钟下方，一个宛如仓鼠轮一样的结构。 　　这在这个轮子一样的零件上，只见一只……毛毛虫？！ 　　林介战术后仰。 　　没错，那是一只漆黑底带白色奇特花纹的毛毛虫！ 　　这只虫子正在轮子上缓慢地往前蠕动爬行，并且以自己的力量带动着轮子转动。 　　而正是轮子的转动，才令四周卡嵌的齿轮也跟着转动起来，最终使得整个装置转动，钟表刻度一点点行走。 　　换而言之，这个小型仓鼠轮，正是为整个座钟提供动力的装置。 　　林介震惊了。 　　wdnmd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啊，拿猫猫和仓鼠来跑轮子已经不能满足你们了，竟然把毛毛虫都拿过来了！ 　　而且一边玩弄它，一边还拿这只可怜的小虫子来做劳动力……你们是真资本家吸血鬼本鬼啊！ 　　连虫子的劳动力都不放过！ 　　但是不得不说…… 　　从赏玩的角度来看，这口小钟的价值，在这个虫轮出现之后飞速提升，从一般的贵重装饰品，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具有特殊创意和工艺的装饰品。 　　以林介的眼光来看，其价值至少翻了一倍。 　　这么看来……对方确实是抱着赔罪的决心来的，这是下了血本啊，真理会貌似专门有个机械学的分类，估计是定做的订制品。 　　但你这礼物挑的可真是够吉利的…… 　　算了，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就暂且当你是误会好了。 　　林介抬起头，看向安德鲁，道：“这礼物……还不错，我收下了。” 　　他的语气还是有些勉强和抗拒。 　　毕竟作为一个华夏人，还是对这种有寓意的东西比较在意的，要是换个情况，说不准林介直接就翻脸了。 　　但是这精巧得有些吓人的工艺，加上这个非常有意思的虫轮，正戳上了林介十分感兴趣的点上。 　　而且安德鲁也确实态度不错，所以林介才愿意收下这礼物。 　　“呼……那真是太好了！感谢您的大度和宽容！我……不，胡德他们几个也一定会对您心存感激的！” 　　安德鲁大松一口气，怦怦跳的心脏终于有了暂缓的机会，紧张忐忑等待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 　　他刚才看着林介一瞬间黑下来的脸色，险些被吓得心脏骤停，手脚冰凉。 　　大悲大喜莫过于此，要是书店主人对这个礼物不满意，他怕是没有活路走出这扇门。 　　更重要的是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安德鲁心中一片迷茫。 　　他研究了很久目前为止所有关于书店以及书店主人的情报，确定林介比较偏爱独一无二以及和那段被遗忘的禁忌历史相关的东西。 　　例如石像鬼是王尔德亲手制作的出师作，魔剑则更是传承了万年之久的神器等等。 　　于是安德鲁深思熟虑，最终精心挑选出了他认为最合适，最有价值的礼物——“钟轮虫”。 　　是的，这口钟实际上并不是以钟为主体。 　　真正的核心，是那条看上去像是毛毛虫一样为钟表的走动提供动力的生物。 　　剩下来的框架，实际上是用来辅助控制这条虫子的装置，也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其力量。 　　控制时间的力量！ 　　钟轮虫是攀爬在时间上的四维超凡生物，当然，其本体是不是虫子并不一定，名字只是一个叫法。 　　现在能够看见的毛毛虫模样，只是被捕捉到的它在三维空间之中的一部分投影。 　　而周围控制它的装置，这是安德鲁的家族历代传承下来，并且不懈努力研究的成果。 　　按理说，这是他们家族的秘密武器，安德鲁作为当代族长，只是保管者而已。 　　但是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要考虑的自然是更大的利益。 　　何况，安德鲁明白，这一次求助过后，他就和这家书店彻底绑在一起了，他的家族自然也是一样的。 　　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梭哈。 　　这样一来，还能表明自己的诚意，刷刷好感度。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竟然让林介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展现出了不满……好在最后还是收下了，虽然似乎还是很抗拒。 　　安德鲁心力交瘁，长叹一口气。 　　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件价值巨大的礼物，为什么会反而让对方不高兴了。 　　他正准备坐下来再进一步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会不会……掌控时间，本来就是书店主人拥有的力量，所以再看见这渺小的虫子，便觉得这份礼物微不足道，甚至是感到不高兴？ 第240章 你能把他叫来一下么 　　安德鲁细思恐极。 　　但是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因为钟轮虫就算是对于神明级来说，也属于稀有级别的超凡物品。 　　作为礼物来说，绝对是足够贵重的，至少也和魔剑是一个等级的存在，绝不会是因为分量不够而导致了林介的抗拒。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法则之力！ 　　虽然这一只钟轮虫能发挥出的力量，完全取决于施法者的以太量，并且因为有众多限制，所以就算是毁灭级用尽全力，也只能在小范围内使用一次。 　　基本上只能在关键的时候拿来救命，假如对方能在你拨动钟表之前把你干掉，这玩意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十分局限。 　　但是这依旧是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神器。 　　否则安德鲁的家族也不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造这个装置，再将这件超凡物品作为传家宝让历代家主秘密保管。 　　不过……安德鲁觉得自己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面前的书店主人，到底掌握了何种领域的力量，又达到了什么地步？ 　　因为秘仪塔对于消息和情报的封锁，真理会目前为止能探查到的，都是一些边角料。 　　只能知道林介本身的实力绝对已经在神明级之上，但具体的情况一概不知，只有一个笼统的“全知全能”。 　　但试问哪个宗教不把自己的神塑造成全知全能？ 　　安德鲁从合理性出发，并不认为书店主人的力量会达到这种程度，其他顾客夸大以及秘仪塔想要讨好的可能性占了大部分。 　　但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虽然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但以秘仪塔极力讨好的态度来看，书店主人一定是掌控着高位阶的领域。 　　而他也许，误打误撞，正好班门弄斧了…… 　　安德鲁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对面青年的神情，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林介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个越来越古怪的真理会副会长，敲了敲桌子，道：“除了赔礼道歉，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怀疑这个副会长是不是有点问题，现在对方这表现，就像是他以前见过的阿兹海默症患者。 　　老是看别人的脸，时不时要判断一下自己记忆力有没有出问题，努力把对方的样子和现在做的事情记住。 　　安德鲁浑身一震，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这是、这是警告！ 　　书店主人既然对于刚才的礼物感到不满，那么他自然需要增加筹码！ 　　这是在暗示提醒他，他应该要快点送上最大的诚意！ 　　“买书！我要买书！” 　　安德鲁连忙道：“我久闻您和您的书店大名，身为真理会的成员，一名终生奉献于学习的学者，我对于知识充满了敬畏与渴求，因此十分想要获得您的书籍，为此，我可以付出所有代价！” 　　他现在心里满是真切，嘴上也没落下，努力说着好话，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书店的客人。 　　书店主人不会拒绝上门求助的人，但前提是你得买下他的书。 　　同时，也只有得到了书，才能从中得到想要的力量。 　　林介一愣，然后瞬间露出了营业用笑容，原来的抗拒和不愉快全部消失，比川剧变脸还快。 　　他的微笑如沐春风：“哦……原来是要买书，那你早说嘛，来买书就来买书，还带什么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坐，快坐。” 　　林介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柜台前面的高脚凳。 　　“哦哦。”安德鲁呆愣了一瞬间，然后在柜台前坐下来，心中这才终于涌上狂喜。 　　继这起起落落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大悲大喜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书店主人的认可，有了购买书籍的资格。 　　他此前犯下的错误能不能消除，就看这次的表现了。 　　林介把钟轮虫的盒子放到一边，招招手把普莉玛叫了过来，道：“去倒杯茶过来。” 　　普莉玛的伤势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由走动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见林老板吩咐，自然是屁颠屁颠跑来帮忙。 　　安德鲁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女的存在，不过他虽然知道这个玛格丽特的妹妹，但对于她并不了解…… 　　不，等等，玛格丽特的妹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终于有空闲来思考这个问题了。 　　玛格丽特遭到袭击至今下落不明，她的妹妹却诡异地出现在了书店之中…… 　　此时，林介接过普莉玛递过来的茶杯，转而推到安德鲁面前，忽然道：“你知道普莉玛的叔叔是谁吗？” 　　他突然反应过来，真理会的高层都已经在眼前了，直接打听消息不就好了。 　　安德鲁悚然一惊：“哲罗姆！” 　　原来如此，他听懂了书店主人的明知故问，看向普莉玛，看见了她苍白的脸色，必然是受了伤。 　　也就是说，哲罗姆确实就是内鬼，而且就是向玛格丽特出手的这群人。 　　哲罗姆并不止对玛格丽特出手，还企图将普莉玛杀害。 　　而普莉玛却正好，也来到了书店寻求帮助。 　　也就是说，他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林介道：“看来你知道……” 　　安德鲁苦笑道：“您不用说了，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他原来就是内鬼，这是我的愚蠢和失职，过去我被他影响，犯下了许多错误，但是现在我已经痛改前非，想要将功折罪。” 　　看上去都不需要他来说，面前这个副会长已经知道了哲罗姆的罪行。 　　并且这个哲罗姆干的坏事还不止一件。 　　林介点点头：“挺好的，我也有点事情想和他谈谈，你能把他叫来一下么。” 　　安德鲁一愣：“您……找他有什么事情？” 　　林介十分从容地微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门口，安德鲁转头看见了门上明显补过的一个洞口。 　　“我想跟他谈谈，我这扇门的赔偿问题。” 　　“没问题！” 　　安德鲁自然立刻点头，内心狂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怕是正好哲罗姆撞上了枪口，才让他有机会从书店的黑名单上转移出来。 　　林介满意地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对了，你想要买什么种类的书？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比如这本《炼金术士》我个人就十分喜欢……” 第241章 真理门扉 　　“啪。” 　　林介将那本并不算厚的书放在了柜台上。 　　《炼金术士》，也即《The Alchemist》，中文译名和书名本意大相径庭，不过和整个故事的内容却更加贴切一点，也更广为人知，叫做《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故事大致内容非常简单，讲述了一个牧羊少年梦见了金字塔附近的宝藏，前去寻找的过程之中历经重重磨难，获得了神秘的力量，收获了爱情。 　　等他到达金字塔，却没有找到宝藏，最终发现原来宝藏就在他从前做梦的废弃教堂里。 　　这是一本极其经典的寓言式小说，不管在哪个人生阶段，都能从中读到不一样的道理，获得不一样的感悟。 　　可谓老少咸宜。 　　换而言之，这本书很好卖，给谁都能安利，大部分人也吃得进去。 　　林介对于不太了解，难以对症下药的顾客，一般都会选择大众畅销书。 　　再加上面前的这个副会长一看就是坎坷福薄之相——他身为一个民俗学家，会看点面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印堂发黑，一定是最近诸事不顺，需要来一点正能量激励一下。 　　“宇宙中有一种人人都能懂的语言，但是这种语言已经被遗忘了。” 　　林介伸出手指点住书封，目光意味深长：“而这本书，讲述的就是这种语言，你想要的一切答案，都能在这本书中找到。” 　　《炼金术士》这本书的作者在追寻炼金术的过程之中写下这本书，但却并不是真的在写炼金术的神奇力量，而是以此代指“精神和生活上的炼金术”。 　　实际上这本书想让人领悟的那种已经被遗忘的语言，就是心灵的哲理。 　　当然，卖书不是这么卖的，你不能上来就说自己卖的是心灵鸡汤，你得卖关子。 　　“宇宙的语言……” 　　坐在对面的安德鲁在看见书名《真理门扉》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要坐不住了，再听见后面一句话，就已经浑身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虚抚着这本书的轮廓，神情宛如朝圣者。 　　炼金！炼金！ 　　炼金术的真谛，岂不正是宇宙的语言！ 　　如书店主人所说，这是一本写给炼金术士的书！ 　　安德鲁·拉塞尔，他的姓氏，他所在的家族，正是以炼金术而闻名。 　　此外在其他领域虽然也有涉猎，但远不及炼金术上的成就。 　　安德鲁在成为副会长之前，正是真理会的前任炼金学主任。 　　但当时在真理会之中的拉塞尔家族学者，在炼金学上的造诣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现任炼金学主任沃尔特，因此安德鲁只能把位置交给了后者。 　　也因此，正如前文所说，安德鲁和沃尔特之间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而钟轮虫就是他们家族的炼金作品，装置之上的红宝石表盘，正是他们目前能提炼出来的纯度最高的贤者之石所制成。 　　等价交换，掌控时间，消耗的大部分能量，就来自这块贤者之石。 　　安德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书，神色恍惚。 　　他的灵感正在蠢蠢欲动，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尖叫，身为炼金术士的本能在告诉他，这本书中蕴藏的东西将是穷尽他一生追索的答案！ 　　“我、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 　　不知不觉间，安德鲁的声音变得忐忑而卑微，小心翼翼，充满了乞求与急切，目光宛如看见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挪不开眼睛。 　　他的心怦怦直跳，感觉口干舌燥，比从前年少时第一次和喜爱的某位夫人偷情还要紧张激动。 　　没有人可以懂，假如这就是所有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终极，他们可以抛弃其他的一切！ 　　每一个学者，都在追求真理，虽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道路和主张，但都是为了寻找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真理。 　　因此，他们才成立了真理会，孜孜以求。 　　而现在，安德鲁甚至冥冥中感觉到，真理已经轻描淡写地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何等荒谬…… 　　安德鲁想要苦笑，他之前不懂，为什么王尔德这样高傲的人会甘心为书店卖命，约瑟夫甚至不顾自己的仇敌，也对书店极尽恭维，整个秘仪塔不惜为此和真理会暂停合作。 　　就算前段时间穹顶教会轰然倒塌，有着书店影子的新教崛起，他也同样不懂，因为这些事情如果换一个更强大的神明级来，也是能够做到的，无非是肯付出多少力量罢了。 　　但当这本书被书店主人放在面前的时候，他忽然之间懂了。 　　假如你毕生所求，不过是别人随手拿来的一本闲书。 　　过往信念尽数崩塌之时，还有什么能成为新的支撑？ 　　“当然可以。” 　　林介把书推了过去，理所当然地道：“书本来就是给人看的，我看这本书和你有缘，也许它能解决你近期的困境也说不准。” 　　林老板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看了你就必须得买了……哼哼，这家伙一看就是不缺钱的狗大户，而且很好面子，但凡留点印子，这书你不买也得买。 　　安德鲁怔住了。 　　何等的慷慨馈赠啊……真理之无私莫过于此。 　　“你不要不信。”林介悠悠喝了口水，看安德鲁愣住，还以为他对这说辞有所怀疑。 　　于是他继续笑眯眯地忽悠道：“正像这本书里所揭示的一样——人一旦作出决定，实际上便坠入了一股巨大的洪流之中，这洪流会把人带到一个你作决定时从来没想到地方去，世上所有人的经历都在这洪流中联系在一起。” 　　“我们因此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因为一切均已命中注定。” 　　林介笑容高深莫测：“今天你看见这本书，实际上就面临了一个命运路口的选择，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此刻你的选择究竟正确与否。” 　　虽然他用的词语都是不确定的，但是听见这句话的人一定会犹豫一下。 　　买了也许后悔一阵子，不买也许后悔一辈子。 　　心中的天平立刻倾斜，产生反正也不贵，不如买了试试看的想法。 　　安德鲁咽了口唾沫，命运似乎确实在他面前分开两条岔路。 　　他闭了闭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把书翻了开来，低声说道：“我想我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第242章 万物为一物 　　安德鲁怀着复杂的心情，就像迎接一个注定的命运一般，翻开了面前这本书。 　　手指接触书封、书页，缓慢地将其抬起，明明纸张轻薄如毫无质量，安德鲁却好像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轰然降临的巨大压力。 　　那种无形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虚空之中的注视，来自亘古的苍穹星辰…… 　　安德鲁心惊肉跳，脑海中猛然传来了混乱的尖啸，太阳穴鼓鼓跳动，四周仿佛有阴影在狂舞，强烈的危险感在敲击着他的大脑和心脏。 　　砰！砰！砰！ 　　一次次的抨击，让他的心脏一次次用力收缩，全身都跟着震颤，宛如溺水之人般呼吸困难。 　　“哈……哈……” 　　他用力喘息，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翻开一本薄薄的书。 　　而是在推开一扇蕴藏着禁忌真理的厚重门扉。 　　安德鲁满头大汗，目露恐惧地盯着自己的手和书页接触的地方，书页和书封缓慢分开，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被汲取。 　　而此刻，他已经无法停止了。 　　没错，无法停止！不能停止！ 　　安德鲁恐慌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归自己管了，他的手臂现在正是在擅自动作，将力量施加到足以打开那本书的程度。 　　书页唰啦翻开，扭曲的禁忌的污秽的符文如同扑面而来的风、沙尘或是太阳，安德鲁感觉自己在被“知识”的风暴吹拂推挤。 　　这狂风犹如刮骨钢刀，在思想上一刀一刀地划过，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尖叫、逃避。 　　“不，不要！啊啊啊啊！！！” 　　安德鲁下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痛苦和狂乱正在摧毁他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奔、旋转、拉扯，越过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眼前打开的门扉后光芒四射，散发着无穷光芒的东西在黑暗深处，像是一个个环状、泡状的光晕。 　　仅仅是透过门扉的缝隙窥见的一眼，就轰然击碎了他的灵魂。 　　超越了承受度的信息量在那些光环表面被安德鲁的视线攫取，让他在一瞬间膨胀，爆炸，毁灭。 　　而又因为他思想之中环绕吹拂着的“知识”风暴，属于安德鲁的灵魂并未消亡，而是和这场风暴融为一体…… 　　逐渐化作新生。 　　这一切都是在精神、思想与灵魂的层面发生，因此从表面上来看，安德鲁仅仅是“激动无比”地把书翻开来，然后神色一变，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低着头，目光呆滞无神，变得一片漆黑死寂。 　　然而在瞳孔深处，却缓慢地亮起一个圆环……一个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无穷无尽的圆。 　　五分钟过去。 　　“林先生，安德鲁副会长他、他没事吧？” 　　一直在旁边旁观的普莉玛心生不安，看着安德鲁那坐在柜台前安静到诡异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实际上，她五分钟前就好像看见这位常常有所耳闻的副会长浑身抽搐了一下，而且并不是正常的抽筋，而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住的，用尽全力的挣扎…… 　　更加可怕的是，安德鲁的脊背上，在那一瞬间从西服之中，透出了一道道扭曲的粗壮经络以及宛如肉疙瘩一样的东西。 　　就好像有什么怪物，在那一刻，潜伏进了他的身体里一样。 　　“嘘——” 　　林介立马把手指竖起来，朝普莉玛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并且十分不满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 　　普莉玛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有点惊慌失措。 　　林介看了一眼安德鲁，看见他没有被打扰，才朝普莉玛招了招手，起身走到了旁边。 　　普莉玛满心忐忑地跟上去。 　　林介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没看见他正在沉迷看书么？津津有味的，能有什么事情？” 　　普莉玛抬头看着林介那无比自然的表情，又想起安德鲁身上的异状，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 　　虽然、虽然林先生和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关系匪浅，乃至很有可能是更高位阶的存在。 　　但这似乎……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通常意义上的“善良”角色。 　　不过从一开始安德鲁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一开始就得罪过林先生，所以才会上门道歉，因此林先生对他略施薄惩也是正常的。 　　普莉玛努力地安慰说服自己。 　　林介也看向安德鲁，看见那明显沉浸于书中世界的表情，笑眯眯地继续说道：“这单买卖，稳了啊……学者果然是学者，都是爱书的人，能体悟到书中的真谛，看他这着迷的样子，简直像是被书吃了一样，也难怪胡德那几个混小子会来偷书。” 　　他喃喃道：“原来真理会才是真正的大客户，我要不要继续发展一下，争取拿下整个真理会？” 　　普莉玛突然打了个寒颤，目露惊恐之色。 　　被书吃了一样？ 　　拿下整个真理会？ 　　天啊……林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仿佛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计划…… 　　等等，她都听见了，怎么办？！会不会被灭口？！ 　　黑发少女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惶恐地看向林介。 　　林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更加莫名其妙，思索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一点，吓到孩子了，于是伸手摸了摸普莉玛的头，柔声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有些着急了，毕竟书店能有生意不容易，得抓紧一些效率才行。” 　　普莉玛看着林介温柔的笑脸，咽了口唾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介虽然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奇怪，但既然说了没有，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他让普莉玛再去帮忙烧一壶热水过来，自己则重新回到位置上。 　　安德鲁似乎已经从入神发呆的状态里脱离了，正在缓缓地翻阅着剩下的书页，目光之中满是虔诚专注以及……狂热。 　　“感觉怎么样？” 　　林介坐下来十分热切地问道。 　　“前所未有的好。”安德鲁盯着手中的书：“只是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正常，这书里的东西是需要慢慢去品味和感悟的。” 　　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是一下能看懂，我还卖什么？ 　　林介微笑道：“比如书里说过，除了语言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如果你掌握了这种不用语言的表达方式，你就能解读整个世界。” 　　“你知道是什么吗？” 　　安德鲁双眼发亮地看向林介，一字一顿，如诵读教义：“万物皆为一物……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第243章 等价交换 　　万物皆为一物—— 　　安德鲁从那扇门后所得到的信息，正是这短短的一句话。 　　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之中，却蕴含着炼金术的真谛，属于宇宙的语言。 　　此时此刻，他恍如新生一般，整个人的思想，对于世界的认知，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场宛如风、沙尘或者太阳的风暴将他席卷，把他过去的种种陈垢都一起吹散，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完美的、强大的自己。 　　这种强大，并不单单是力量，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从未有过的掌控感。 　　在他眼中，万物的流动清晰可见，一切的物质都在与彼此发生一种密不可分的交融与联系。 　　而那种联系，就是此刻的安德鲁能够掌握的。 　　他感觉到，自己能够随时切断这些联系，或者分解、重建…… 　　如果要让他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掌控一切物质的“神”。 　　假如换成是原来的那个安德鲁，此刻他已经沉迷在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之中无法自拔，逐渐膨胀并且迷失自己，最后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狂奔而去。 　　但现在，他无比地冷静，甚至没有因此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心情波动。 　　他此时此刻的激动紧张、虔诚狂热，全部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赐予他这份力量的人。 　　安德鲁看着林介的目光近乎膜拜。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唯一的一丝理智在提醒他，林先生喜欢被人当做普通的书店老板，他现在就会高呼“全即是一，一即是全”，然后跪倒在地上，亲吻林先生面前的土地以示忠诚。 　　“很好啊……不错，真不错，不愧是本职学者，对书籍中心思想的提炼很到位啊，关键词信息也抓取到了，才看了这么一会儿时间的话，效率很高啊。” 　　林介点点头，欣然道。 　　“万物即为一物”，自然就是他问题的答案，也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当中的原句。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书中的原句和思想在引导安德鲁，这样一来，当对方看见书中对应的句子时，也会产生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感。 　　这句话，包括“全即是一、一即是全”，都是对于炼金术的描述。 　　在这本书当中，关于炼金术的内容贯穿始终，也是十分重要的意象寄托，并不单单只是神秘学上的东西。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 　　你就算把这句话理解成“宇宙万物息息相关，彼此牵连，所以我们要保护环境，否则环境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都行。 　　但不管怎么理解，首先得从中找到这个关键词。 　　“您谬赞了，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您无私的馈赠，让我能够获得这些宝贵的知识。” 　　安德鲁惭愧且谦卑地说道：“否则我一生都将处于黑暗之中，无法看见这片前所未见的光明。” 　　他的思想转变如此之剧烈，但他本人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甚至以此为荣。 　　在安德鲁看来，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是那个不可言说的存在，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伟大而莫可名状，无法形容但又足以加上一切修饰。 　　而自己，毫无疑问，是这伟大存在的忠仆。 　　他将为对方，献出一切！ 　　林介露出了微笑，道：“好说好说，我一直觉得，只有自身好学，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就，你就毫无疑问是一个好学之人啊，这本书卖给你是再好不过了，相信你一定能从中找到足以改变自己人生的‘炼金术’。” 　　林老板伸手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手中微微用力，口中着重了“卖”这个字的语调。 　　前面那一串马屁都不是重点，混淆视听罢了，重点在于“无私的馈赠”这个词——这家伙好像想白嫖？ 　　林介的目光立刻犀利了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安德鲁，笑容柔和：“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明确地告诉你，知识可不是免费的，凡事都有代价，如同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安德鲁身躯微震，想起那门扉后无限的光明。 　　那个曾经的安德鲁仿佛又回来了一瞬间，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却好像永远隔了一层迷雾，离他越来越远。 　　他已然明白，这正是炼金术的真谛——等价交换。 　　万物皆为一物，就代表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守恒的，此消彼长，他获得了多么强大的力量，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也许……是他的整个人生。 　　但是，这又如何？ 　　安德鲁忽而一笑，这正是他想要的啊！ 　　纸醉金迷、位高权重的过往人生最后又剩下了什么呢？他最喜爱的情人被哲罗姆的药剂控制，背叛他，陷害他，他的权利已经被戴蒙德剥夺，甚至连人身自由都差点失去。 　　根本没有意义！ 　　他将要追寻这世间唯一不灭的永恒，因为他已经见过了那门扉后的光明！ 　　安德鲁释然道：“我知道……但我并不会吝啬付出，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 　　这家伙突然很有觉悟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林介脸色古怪。 　　他又没有让对方为自己出生入死，为什么弄得好像随时可以慷慨就义似的？ 　　是他的鸡汤太给力，还是这本经典正好让对方有所感悟？ 　　算了算了，愿意给钱就行。 　　林介摇了摇头，久违地拿出了自己用来记账的本子和笔，向顾客微笑道：“承蒙惠顾，45元。” 　　…… 　　凛冽的狂风吹开米迦勒的兜帽，露出那张俊美的脸，金色的长发散开，随风舞动。 　　他身上的白袍猎猎作响，手中的红色十字架杵在地上，尖端插进坚硬的漆黑冻土层，缓慢地沿着山脊往前走着。 　　厚重的雪层宛如龙鳞一般一层层覆盖在山脉上，呼啸的风穿过天空和云层，吹不散山脉之间的灰色浓雾，雾气凝结出攒动的雷电和巨大的漩涡，在这座巨大的宛如王座一般的山脉映衬下，也显得渺小。 　　米迦勒目光如炬，放射出光芒，举起十字架化作光矢用力贯进山体之中。 　　宛如一道闪电劈下。 　　“咔嚓……” 　　山体之上，无数冰尘炸散成雾，冻土与冰层齐齐断裂，轰隆隆地错位下移，一块块巨石滚落。 　　米迦勒高声喝道：“醒来！巨人王！” 　　山脉颤抖呻吟，睁开眼睛，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脱离山体，紧接着是庞大的身躯。 　　这里是巨人之国——奥古斯塔斯。 第244章 不敢啊 　　轰隆隆…… 　　整座山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巨石滚落，冰川移位，庞大的巨人从山体之上脱离，坐起。 　　直到这时，才能发现，原来这整座山脉其实是一个王座，而那巨人正是斜靠着扶手，以一个沉思的姿态坐在了王座之上。 　　也许是因为沉思了太长的时间，王座已经化为冻土山脉，而巨人也已经被土壤和岩石包裹，变成了山体的一部分。 　　一直到如今，才被重新唤醒。 　　米迦勒似乎早有预料，正好是站在了王座边缘的山脊上，并没有多少山体剥落。 　　虽然有些许落石正好砸向了他，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白袍与金发飞舞，那些石子便被周身散发出来的光芒自然蒸发消失了。 　　他抬头看向巨人睁开眼睛的脸，高声道：“奥古斯塔斯，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斯莱特·奥古斯塔斯。 　　“最古的言灵王”，“黑皇帝”，“龙语者”，“巨人末裔”……这些都是他的称号。 　　当然，因为活的时间实在太长，他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称谓，上面那几个只是最具代表性的罢了。 　　也有人叫他巨人之国，因为他与他的王座融为一体，便是巨人王国最后的领土。 　　在这北方高地，毗邻灰雾高墙的山脉之中，他一个人，便是一国。 　　当然，这个称呼也有奥古斯塔斯的战斗力足以匹敌一个国家的意思。 　　作为有记载以来的三个神明级黑巫师之一，奥古斯塔斯的实力毋庸置疑，而且不仅是法术强劲，他本身作为巨人，种族优势让他的肉体素质也十分强大。 　　甚至可以说是两方面的神明级，几乎没有短板。 　　虽然真理会的评级名单并不提供排名，但在很多人的私下讨论中，奥古斯塔斯总是公认的那个世界最强者。 　　这种说法在米迦勒看来十分可笑。 　　奥古斯塔斯固然强大，但火剑之路之中，却不乏能与之匹敌的强者。 　　只是并不为人所知罢了。 　　就连米迦勒本身，也有能够战胜奥古斯塔斯的把握——前提是提前布置，并且用尽全力，做好死亡的准备。 　　不过他们这些老东西，可是一个比一个惜命，没人真会舍得和自己同等级的人以命相搏，这种愚蠢的举动简直得不偿失，没有任何意义。 　　但谁知道会遇上那个恐怖的家伙…… 　　米迦勒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不久的遭遇，虽然只是一具分身，但是被压着暴打的经历依然是感同身受的。 　　“哦……米迦勒？” 　　从山脉之中苏醒的巨人沉吟着，发出宛如管风琴一般低沉浑厚的声音，将四周的云层震散了。 　　随后他眨了眨眼皮，抖落了许多石头、土壤和树木。 　　他的眼睛就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充满了智慧的光芒，低下头，倒映出了那个对比他来说十分渺小的身穿白袍的金发人影。 　　随着他头颈的移动，他戴在头顶上的王冠也随之裸露出来。 　　那是一顶漆黑如同烧焦树木一般的王冠，上面的裂纹明明灭灭，仿佛燃烧着的火光。 　　奥古斯塔斯尽力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似乎在送走了上一个弟子之后，因为思考一个法术太过无聊而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十年。 　　想来，那个叫做王尔德的小家伙，应该已经找到了那个命运轨迹之中与众不同的存在。 　　那颗溅起层层涟漪的石子。 　　然后他发现面前这个老朋友的身上也有那来自命运的“水渍”，微笑道：“你把我叫醒，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被暴打一顿的样子吗？” 　　奥古斯塔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下，低声笑了笑，认真评价道：“那我得说，确实很好看。” 　　米迦勒自然知道对方能够看穿自己分身的遭遇，但是尽管知道面前这个巨人是什么性格，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难免脸上一黑，道：“停止你那糟糕的幽默，算了，差点忘了，和你这家伙聊天一点也不能拐弯抹角——” 　　他用红色十字架敲了敲山体，道：“那个书店主人，到底是谁？” 　　奥古斯塔斯摇摇头：“我不知道。” 　　米迦勒不信：“不知道？那个石像鬼总是你的吧？” 　　奥古斯塔斯露出了怀念的表情，道：“那是我上一个弟子的出师作，是不是挺不错的？” 　　米迦勒抬头盯着他：“那是在你沉睡之前，至少三十年前了吧？你当时绝对从那个石像鬼上看见它最后的去向。” 　　“我并不擅长对命运轨迹的测算，对我来说，在我的分身进入那家书店之前，那家书店都是不可见的命运线，但对你来说，应该当时就在石像鬼上看见了，我不信这里面没有你的推动。” 　　“更何况……那个书店主人似乎和古龙巴卡克有关系，你和那家伙应该认识吧？” 　　面对米迦勒的质疑，奥古斯塔斯微微一笑，道：“巴卡克已经死了。” 　　米迦勒冷笑道：“我亲身感受到的灾厄之龙气息，你不应该也看见了吗，‘确实很好看’。” 　　言下之意，他怀疑巴卡克并没有死，或者说死的并不是巴卡克，而仅仅是某个人的一层身份。 　　奥古斯塔斯调整了一下姿势，道：“巴卡克确实死了，但他曾经是白银女巫的眷属，死后，他去往了雪国的梦境，成为了那里的一棵树——死得其所。” 　　米迦勒瞳孔一缩。 　　“所以。”奥古斯塔斯继续道：“他并不是和巴卡克有关系，而是和原初有关系。” 　　米迦勒心脏狂跳，他组建火剑之路，最怕的事情就是原初女巫从梦境之中复苏……因为他要撬开梦境裂隙的行为，和原初女巫当年做的正好相反。 　　结果女巫没有醒，但是似乎和女巫有关系的一个狠人出现了。 　　“你是说，他是女巫派来……” 　　“我不知道。” 　　奥古斯塔斯立刻否认，意味深长地道：“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看见了石像鬼上的命运之线，但我点到为止，只是让我的弟子顺其自然罢了，没有再继续往下探究。” 　　能看，却不看。 　　肯定不是因为这位最古的言灵王没有好奇心。 　　而是因为……不敢啊。 　　米迦勒一时失去了言语，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另外——” 　　奥古斯塔斯伸出手，指向远方，提醒道：“你的一个天使同伴似乎并不觉得和那位书店主人合作是个好主意，你不去阻止他么。” 第245章 祝你好运 　　米迦勒的目光顺着奥古斯塔斯手指的方向看去，半晌，皱起眉头：“拉结尔？” 　　他对于同等级别的命运并不能做到清晰地感知，更何况对方和那个完全跳出了命运的书店主人扯上了关系，原本的轨迹也被完全搅乱，变得十分模糊。 　　只能冥冥之中感觉到，奥古斯塔斯所说的是他那个正在研究人造人的学者同伴。 　　米迦勒有些头疼。 　　他隐约发现，自己的这些同伴似乎一个个的都在不可避免地和书店接近、交汇——包括他自己。 　　米迦勒作为一个观察、玩弄他人命运观察到厌倦的高位者，自然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并不正常。 　　组成火剑之路的他们全都是自身存在十分古老的神明级，在神秘度上早就已经超越了这世界上99%的超凡存在，但他们却宛如漏斗里的水一样在往那个中心——书店主人的身边交汇。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书店主人的神秘度超过了他们的总和，令他们在命运洪流的裹挟下不自主地向其靠拢。 　　第二种是书店主人正如曾经的米迦勒那样，在刻意拨动他们的命运之线，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米迦勒倾向于第二种。 　　因为他的分身在直面书店主人的时候，亲耳听见了书店主人一个不落地说出了火剑之路十个成员的代号。 　　这可是绝对的机密！就连其他几个成员，都不清楚其他人的全部代号！ 　　米迦勒至今都是单方面去联系想要合作的双方，这些人有些性格古怪，有些偏激，甚至有的不想要知道其他成员都有谁，整个组织上层其实非常松散，只是向外打出的旗号都是火剑之路。 　　但凝聚力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确实并不重要，毕竟每个成员的单体实力都足够镇压一切。 　　然而那是曾经…… 　　面对书店主人，神明级也好似一戳就破的气球一样脆弱。 　　米迦勒只用了分身去试探，被毫无体面地殴打也无可厚非，但加百列可是货真价实的真身。 　　虽然米迦勒预料到了加百列必死的命运，并且在那之前招揽林介的时候就想好了让他把加百列的代号顶替掉。 　　但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干掉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经营许久的穹顶教会也跟着被连根拔除，做了太阳神教的嫁衣，可见一切必然都是林介的计划。 　　加上之前林介对于十个天使代号的熟稔，以及现在和奥古斯塔斯的对话，米迦勒有理由怀疑，书店主人实际上就是原初女巫派遣而来，阻止他们对于梦境裂隙的撬动的使者。 　　“这样一来的话……招揽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然这么想，但米迦勒的目光却更加坚定了。 　　“原初女巫又如何，她们筑起灰雾高墙隔绝梦境，自己却反而躲进梦境之中……恰恰证明了，只有我的道路才是正确的，梦境才是真正的成神之地，当初我们对于梦境的畏惧，让我们丧失了接触这条道路的机会，如今就要靠自己来把握。” 　　“林介……这家伙的实力竟然连奥古斯塔斯都无法窥探，看来火剑之路原先的模式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联合起来！” 　　米迦勒眺望远方，神情变幻莫测。 　　但在此之前，已经被拉扯向书店的拉结尔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感应着几乎一团迷雾的命运，片刻后，他回头道：“巨人王，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奥古斯塔斯哈哈大笑，将整座山脉都震得轰隆作响：“你要放弃你的那位天使同伴了么？” 　　他将“同伴”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不免嘲讽之意。 　　因为他已经听懂了，米迦勒已经决定放弃拉结尔，所以十个位置又空出来一个，才会转而突然邀请巨人王奥古斯塔斯加入。 　　米迦勒却不以为意，道：“既然连你也不敢去窥视他，以我们各自的实力，单独对上书店主人没有半点胜算，拉结尔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不必再浪费其他的有生力量。” 　　“实现理想的道路上总要有牺牲，不是吗？” 　　奥古斯塔斯停止大笑，眼神晦暗地看着米迦勒：“老朋友，你真的觉得你的理想是正确的吗？” 　　米迦勒笃定道：“自然是正确的，这个问题我许多年前就回答过你了。” 　　奥古斯塔斯不置可否：“就因为你从地下梦境边缘找到的那本书？” 　　米迦勒反问道：“那本书还不够吗？” 　　他张开双臂，有些陶醉：“那本书中所描绘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世界，天堂，伊甸，上帝，天使，卡巴拉之树……闻所未闻！物质世界之上的境界……那一定就是梦境的成神之路！” 　　奥古斯塔斯微笑道：“那么，你的问题我许多年前也已经回答过了——我是巨人的王，永远的王，此地即为我的独立之国，我既不会离开这里，也不会与其他任何人为伍。” 　　米迦勒收敛神情，重新拔出了红色的十字架，哼了一声：“独善其身……也许并非是个好主意。” 　　他的身体渐渐化作光点消散：“梦境的缝隙已经被我们撬动扩大，灰雾高墙的崩塌只是时间问题，希望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奥古斯塔斯看着米迦勒消失，并未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巨人的王座背后，便是那道将整个阿兹尔包围的高墙，倘若高墙崩塌，来自梦境的黑暗将第一时间将他吞没。 　　轰隆…… 　　山峰还在持续崩塌，王座下方，奥古斯塔斯的整个下半身裸露出来，却是连同干枯的血肉都已经和王座、山峦连接在了一起。 　　巨人的全身都已经枯瘦如柴，此刻叹息之时，苍老肉眼可见，完全就是一个老人罢了。 　　作为一个巨人，他已经活得太久…… 　　奥古斯塔斯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写下一串文字，将自己手指戒指上的宝石掰了下来，并变出了一个带着翅膀的信封，送它飞走，微笑道：“我最后的弟子啊，祝你好运。” 　　…… 　　“玛格丽特的妹妹前往书店求援？” 　　拉结尔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听着哲罗姆战战兢兢的汇报，伸手一挥，面前的镜子便显现出了书店附近的模样。 　　但他的目光却被隔壁的书咖所吸引。 　　那隔着玻璃的内部，正在忙碌的少女身影，在他眼中却犹如一块美丽的红色宝石。 　　“泥胎S-227？” 第246章 好奇心害死猫 　　“泥胎S-227？” 　　拉结尔呢喃着这一串代码，镜片后宛如绿松石一般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目光停留在那个书咖当中的少女身上。 　　少女从外表来看有着如同水仙一般安静的气质，沉默且纤细，但若是在超凡者的眼中，她就仿佛是一轮悬挂在天上的巨大月亮，虽不曾言语，却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人的注意力。 　　但在拉结尔的眼中，一切又变得不同起来。 　　他捏住眼镜的边缘，缓缓旋转某个细微的按钮，镜片上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视野被刷新，眼前的少女形象瞬间改变，回溯到了几个月前的样子。 　　她身上的书咖定制服务员的衣服，变成了一袭简单的衬衣，头发湿漉漉的，全身上下绑满了染血的绷带，尤其是脖子后面那一块，完全被鲜血浸透。 　　“有意思……” 　　拉结尔再次旋转镜框上的按钮，局部的时间形态再次回溯。 　　少女脖子上的绷带缓慢崩解，鲜血渐渐消失，血肉重组，皮肤重建，那光滑白皙的脖颈后重新出现了那个属于“泥胎S-227”的条形码。 　　拉结尔伸手一挥，在旁边的白纸上印下了一模一样的条形码。 　　“扫描这个条形码，把‘泥胎计划’储存的相关信息都调出来。” 　　他随手拿起那张白纸，向旁边的哲罗姆淡淡吩咐道。 　　“是！拉结尔大人！” 　　哲罗姆立刻接过来，这里本就是实验室，设备齐全，他拿出扫描仪将白纸上的条形码扫描了一遍。 　　“嘀嘀。” 　　连接了扫描仪的电脑，立刻唰唰唰地显示出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监控录像文件。 　　——这些“泥胎计划”的数据本来是绝密资料，但奈何哲罗姆这个内鬼作祟，当初不仅直接做内应把几个工厂都炸了，偷出来了两个最完美的人造人成品，更是直接把数据库都搬过来了。 　　拉结尔又道：“把S-227当时的录像内容全部单独挑出来，还有，把她全部的实验数据整理成曲线图，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哲罗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他并非炼金学也不是机械学，这些实验数据他大半看不懂，但他在进行新药实验的时候，也会反复进行尝试，记录数据。 　　这种基本操作只要是个正经学者，就都是会的。 　　但一般情况下，这都是让助手、学徒来打杂的…… 　　哲罗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在这位面前，和打杂的也几乎没差了，甚至还要不如，可能就是个智能程度稍微高一点的扫地机器人吧。 　　毕竟对方可是所有学者的毕生偶像，他们如今所学习的一切知识的奠基者。 　　每个学者，不管他学的是什么学科，入门教科书里面，翻开来第一页必定就是他的名人名言，加上一副失真得跟抽象派画作一样瞪着你的画像。 　　那死亡凝视，成了不知道多少学者年轻时候午夜惊醒时的噩梦。 　　他们如今的大部分领域，奠基的理论全都是他所提出的，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学者这个职业在超凡者之中的地位。 　　如果说这些都太虚，太遥远了，不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地位和恐怖之处。 　　那么有一点，是提到他的时候必定要说的—— 　　他们如今所在的诺金，这一整座钢铁铸造的容纳了几乎全部人类的庞大城市，它的设计者和建造者，便是拉结尔！ 　　或者说…… 　　“尘世之智”、“学者领袖”、“钢铁导师”格兰瑟姆·尤尼尔。 　　哲罗姆操作着电脑，逐渐把数据都整理出来，在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让安德鲁去替自己拖延时间之后，就忐忑地跑来向拉结尔汇报情况了，他这次的失误没有办法掩盖，只能尽力去弥补，并且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但是现在，拉结尔大人似乎被书店的那个助手吸引了注意力。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书店的助手，竟然就是一直找不到下落的S-227，真是出乎意料……” 　　哲罗姆心中有些惊讶。 　　几个月前，趁着抢夺魔镜之卵的混乱，他用“精神之触”控制实验室工厂的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引爆了一车的不稳定品质贤者之石。 　　趁机让火剑之路的成员带走了最为完美的两个成品，但后来统计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个人造人也失踪了。 　　原本以为是还有另外一伙人参与其中，或者是干脆因为离得太近被贤者之石炸没了。 　　却没想到原来成了那家神秘书店的助手…… 　　而且看样子，也许S-227才是那个最完美的作品，只是从一开始就在隐藏自己，导致实验结论出错。 　　哲罗姆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那镜面当中的画面，还有拉结尔的背影，心中道：“拉结尔大人对那两个成品并不满意，这一次发现了S-227，看来是一定要回收了。” 　　他心中暗喜：“本来普莉玛寻求了书店的庇护，我没能阻止，书店势必会与我们作对，是节外生枝，但发现了S-227，我这回又算是将功折罪了……” 　　哲罗姆盯着电脑屏幕得意洋洋地发狠：“既然拉结尔大人感兴趣，一旦出手，管你是什么书店，还不都死定了！” 　　他不由得美滋滋地想到，如果这次事情顺利，他就是头功，说不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野望终于能够实现，整个真理会也会交给他来管理…… 　　这并非痴人说梦，在他之前，其实在真理会当中早就有拉结尔大人的手下一直在一代代操作推动了，否则以那些学者的实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成人造人计划？ 　　只不过是拉结尔大人在利用真理会的资源，实现自己的计划罢了。 　　真要算起来，这些人造人，其实都是拉结尔大人的研究成果。 　　而这一代，会是他哲罗姆的天下么？ 　　另一边，拉结尔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书店本身，他本想直接用这镜子将视角移到书店内部。 　　但是一种突然地、毫无预兆降临的危险预感阻止了他，让他动作一顿。 　　拉结尔眯起眼睛，微微后仰。 　　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尖锐的危险感，就好像只要看一眼就是一脚踏进深渊般。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好奇，这家书店，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拉结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捏住了镜框，缓缓旋转。 第247章 不存在的书店 　　拉结尔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镜子中的书店，手指轻轻地小幅度转动眼镜框上的小旋钮。 　　相比于刚才，他的动作显得小心而谨慎。 　　极其精细的按钮在转动之中带动其中复杂到常人无法理解的装置，启动了这副眼镜的功能，按钮上的指针划过一个个精密刻度，视野中的时间开始流动，逐渐倒退…… 　　尘埃倒卷，墙壁斑驳，日月更替，昼夜交换，风霜雨雪在书店的屋檐和铃铛之间流转，一切都在后退。 　　没错，拉结尔选择回溯的仅仅是书店本身，而非那个让他产生了极端危险感的书店主人。 　　虽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物，以及这家书店之中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藏书很感兴趣，但是他并不会做出那种好奇心害死猫的不智之举。 　　直接对神秘度未知的存在进行探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稍不留神就会造成糟糕的后果。 　　纵然已经成为了神明级，拉结尔也依旧深知不可因自大而陷入愚钝的道理。 　　知道的越多，就越明白自身的渺小。 　　好奇心是学者必须的品质，对于好奇心的克制同样也是。 　　他能够用这副名为“见证者”的眼镜去回溯某样固定物品或者某个人的历史与过往，却不会去尝试对同级别的存在下手。 　　对于他人过去的隐秘窥探，不管目的如何，都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一旦被发现，双方就基本上可以快进到不死不休。 　　所以拉结尔选择通过“书店”这个建筑进行回溯，在回避了直接接触的同时，用这个最接近书店主人的“见证者”来进行侧面观测。 　　也许能够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拉结尔抱着这样的想法，凝视着画面之中逐渐变化的书店。 　　“见证者”最开始的原型，就是学者的法术鉴定和痕迹回溯，他将各类的鉴定方法融合在一起，统筹整理后形成了这个装置。 　　通过当前事物此刻的发展轨迹，逆推前一刻的状态，不断循环这个过程，最终即可得到一个“过去”的影子。 　　因此，不仅仅是对事物本身的回溯，还可以得到当时相关的具体情况。 　　刻度缓慢移动。 　　时间回流，一小时，一天，一个月……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光影变幻之中发生着细微变化的书店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 　　但依然能从时间的夹缝之中，看见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拉结尔看见书店门上的破漏修复，从上面的痕迹看见了一场追杀的失败，一个暗精灵飞溅的鲜血，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加百列的气息……来自穹顶教会的那个伪神，真惨。” 　　拉结尔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同伴的最终下场，没想到连他当年“诱拐”来的弑神之兽，也成了别人的宠物。 　　他接着又看见书店之中不断改动的装饰品，不同的客人留下来的痕迹……来自各种不同势力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似整个诺金的超凡力量都在以书店为中心运转一般。 　　拉结尔眯起眼睛。 　　在这个他们这些老家伙都隐蔽在暗中行事的时代下，书店就好像是一颗耀眼的太阳，吸引着其他的那些萤火之光，并且将他们的潜力挖掘出来。 　　“这个书店主人图谋不小啊……看来不仅仅是想要掌控、颠覆诺金的这些势力，就连其他那些种族，他也没有放过。”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从当前种种迹象来看，倒有一丝故意在和火剑之路做对的意思，莫非他是想要阻止我们去探寻梦境深处？” 　　拉结尔喃喃自语，随后目光一闪：“不管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的作品是绝不会拱手让人的……多么完美的造物，只要能够得到她，我的道路必将更进一步。” 　　“米迦勒的那本书中，上帝以泥土创造亚当，我便效仿他创造人类，完成神迹，这样一来……我就是神！” 　　他的眼神中有志在必得的光芒，但下一刻，却猛然间睁大了眼睛，露出了震惊乃至恐惧的神情。 　　透过眼镜，视野中的书店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雨夜之中。 　　狂风暴雨拍打着世间的一切，所有的雨点逆流而上，水面一圈圈的涟漪聚拢收起，书店内是一盏昏黄的灯光，书店外是弥漫变浅的洪水。 　　就在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一切的某个时刻。 　　书店木门上的窗户上，倒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黑色剪影。 　　就好像是谁的影子一样。 　　但门外没有人，门内……也没有人。 　　在这一刻，书店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书架上没有书，书柜前没有那个书店主人。 　　只有那个奇怪的，漆黑的剪影。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这场时空交汇的雨，传到了拉结尔的耳畔。 　　“啊，是你，你来了……” 　　拉结尔猛地站了起来，力道之大，直接将椅子“砰”地化作了齑粉。 　　他瞳孔紧缩，一股寒意从背后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就在那场雨中，四周的空气冰凉潮湿，大雨瓢泼，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令他的呼吸不由得沉重急促了起来。 　　这声音……正是书店主人的！ 　　而这句话，这句好像遇上熟人一般的话，正是在对他说的！ 　　“不！不可能！” 　　拉结尔摇头后退，尽管想要努力镇定，还是难掩满脸惊惧。 　　这明明只是追溯历史的虚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和他对话？！ 　　但是……书店主人呢？ 　　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见了…… 　　拉结尔的神情突然凝滞，他宛如不受控制一般，死死地盯着那窗户上的剪影。 　　书店主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在……找我……吗……在哪里？” 　　“他真的在和我说话！他难道……就是这个剪影？！” 　　这恐怖的事实令拉结尔呼吸一滞，心脏紧缩，随后感觉眼前的视野就像花屏了一般，猛地闪烁模糊了一下。 　　“你——在哪里？” 　　书店主人的问话仿佛就在耳边呢喃一般，近到让人毛骨悚然，好像连呼吸也可以感受到。 　　拉结尔僵硬在原地，颤抖地看见。 　　那漆黑的剪影动了，它伸出手，举起来，隔着根本不存在的时空，指向了他。 第248章 拉结尔停止了思考 　　这场并不存在的雨，凝滞在这一刻并不存在的时空。 　　倒卷向昏沉夜空的雨滴不合理地逆向飘飞，在半空之中划出笔直的延迟轨迹，一条条如丝如缕，延伸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水珠被拉扯至形变的圆弧边缘，倒映出扭曲到夸张的书店轮廓。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不真实的一样——实际上确实是。 　　这只是一个借由那副名为“见证者”的眼镜而虚构出来的历史虚影，只存在于拉结尔的眼睛和镜片之间的距离之内，以大量的回溯法术所构造出来的虚假幻觉。 　　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看见。 　　也根本不存在！ 　　如果要打一个比方，那么这些画面，其实本应该都是一段段被客观记录下来的录像…… 　　这里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固定事实，是绝不会发生改变的。 　　但这个分明虚假到不能再虚假的世界，却在此刻突破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 　　门上漆黑模糊的人影，不仅知道了拉结尔的存在，甚至还伸手指向了拉结尔……他清楚地知道拉结尔在哪里。 　　就像电视当中正在播放的某段剧情之中的人物，突然转头看向屏幕外，向屏幕外的人说话，并且伸出手指指了过来一样。 　　这简直是能把人吓尿的恐怖片！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是这样，而对于有着“尘世之智”、“学者领袖”称号的神明级超凡者拉结尔来说，更是如此！ 　　或者说，正是因为自身力量的强大，以及知识的广博，他恰恰感觉到了一种更深邃、更隐秘的恐怖。 　　他在这一瞬间感到寒毛直竖、头皮发麻，浑身——从双腿到双手到肩膀到大脑再到瞳孔都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在大脑中呼啸尖叫，仿佛回旋着的夜魇：“它看见我了！它找到我了！” 　　他深深地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拉结尔是一个全方位的学者，对于时空以及相关的秘术都曾有过比较深刻的研究，但不管从哪种方向的理论来看，都根本无法解释面前的事情。 　　他无法理解。 　　因为这画面……根本，根本就不存在啊…… 　　不存在的东西，只是影像一样的纯粹用机械、以太拼凑出来的虚构画面而已，全都是假的啊！ 　　这是假的啊，不存在的啊…… 　　没有实体也不存在意识，甚至“见证者”只能借由拉结尔自身的大脑来储存和构建这些画面，就连想要完成神明级常用的降临也根本没有办法的啊，因为这些东西不存在！ 　　“不存在的东西，怎么能够被改变？怎么能够知道我在这儿，我在找它，我在看着它？” 　　这一刻，拉结尔看着面前凝滞的画面，目光困惑地喃喃自语。 　　但他作为神明级学者的思维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无数的可能性在刹那如流星划过大脑，理性令他维持着冷静，去思索着这些问题。 　　某一刻，另一个念头突兀地，像是潮水中的一个浪头拍来，打在礁石上，碎成一个如此明亮而简单的答案。 　　除非——他篡改了拉结尔本身的意识…… 　　拉结尔猛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是的，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不可能改变也不可能被人操控，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直接对拉结尔自己做了手脚。 　　拉结尔茅塞顿开。 　　“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和思路，书店的主人……林介，想要借此让我产生恐惧，从而不战自降么？” 　　他颤抖的身体逐渐镇定了下来，脸色也重新变得沉凝且自信，神情放松，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但很遗憾，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想法，这些伎俩对我是没有用处的……不过，会用到这些取巧的心理博弈，恐怕他的实力并没达到那种无法想象的程度。” 　　“仅仅只是危险的程度，这样的话……” 　　拉结尔盯着镜片后的画面再度开始变幻，倒流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书店逐渐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其他的变化，就好像那个漆黑、恐怖、诡异的雨夜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觉。 　　片刻后。 　　拉结尔摇摇头，停止了旋转镜框上的按钮，再轻轻点了点镜架，关闭了“见证者”。 　　当时间倒转到差不多两年半前，眼前的视野已经很久没有了任何变化。 　　这个书店的主人林介是在三年前来到的诺金，那两年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再往前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镜子里的画面，重新变成了实时监控的状态。 　　“看来，我那可爱的宝石，我创造的作品，我的造物，依旧可以很快地回到我身边了……S-227，或者现在应该叫做莫恩？” 　　拉结尔露出了一个自信且坚定的笑容，看着还在书咖里忙碌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我已经等不及了，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存在了……我所创造的，自发产生了意识和感情的人造人，我的成神之路……” 　　他的声音低下去，然后突然抬起手，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害怕吗？！” 　　“只不过是篡改意识让我产生幻觉罢了，你觉得我察觉不到吗？你也太小看神明级学者的智慧了吧？虽然不得不说这样悄无声息地让我踏入陷阱之中的算计很厉害，但我怎么会因此而动摇？” 　　“林介……你现在很得意吧？但我要告诉你，你错了……” 　　“你看得到我，我也找得到你啊！你以为你藏的很深吗？不，我找到你了！” 　　“哈哈哈哈哈……在哪里？在哪里呢？” 　　拉结尔仿佛透过镜面，看向了那书店当中尚未漏出真容的神秘书店主人，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然后拉长了语调，道： 　　“在——这里！” 　　他抵着太阳穴的手指变得锋利无比，向内钻探，破开肌肤、血肉、骨骼，直到触及大脑，中指、食指、无名指……直到整个手掌张开来，包裹住大脑。 　　用力，握紧。 　　“啪叽！” 第249章 你不要过来啊！ 　　“砰！” 　　哲罗姆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他还沉浸在自己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之中，手上的工作也没停，分门别类地整理着S-227的所有实验数据。 　　虽然哲罗姆有着自己的一份埋藏很深的野心，但此刻他依旧只是一个比扫地机器人多了点智能的整理数据助手。 　　等拉结尔大人解决了书店之后，他说不定就能再升一级，从现在的药剂学副主任，接替玛格丽特变成主任。 　　哦，提到玛格丽特，他就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 　　这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个小辈，却根本是眼高于顶，连他这个叔叔都不放在眼里，仗着自己在秘药炼制方面的天赋强势到令人发指。 　　说得简单一点，哲罗姆憎恨着玛格丽特。 　　不仅是当初在争夺药剂学主任位置的时候，他暗中联络贿赂，希望玛格丽特能够把位置让给他时。 　　玛格丽特抬起下巴冷着脸对他说“你不配”的表情，令他表面微笑，内里气急败坏，暗中记恨到了现在。 　　更是因为对方成为了自己上级之后，对他以前赖以赚取外快的违法药品交易渠道大肆整改，连一点情面也不留的愤怒。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哲罗姆心中这么想着，一边整理数据，一边眯起眼睛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玛格丽特，上一次见到她已经是在这个秘密研究基地的实验室之中。 　　这个时常露出高傲不屑表情的女人，已经浑身插满了管子，剥开半个大脑，用来作为人造人意识研究的素材了。 　　当然，她的意识还是存在的，甚至很活跃，这是实验必须的条件。 　　但她不能动，也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 　　她的灵魂被固定在了身体里，就好像被囚禁在一个永远黑暗的牢房里，其中的痛苦无法想象。 　　每每想到这里，哲罗姆便几乎忍不住大笑出声。 　　拉结尔大人的研究需要大量的，在脑域开发上水平很高，精神坚韧的学者，来作为人造人研究的素材，而这些素材，自然就是来自真理会。 　　真理会最大的资源，就是这些学者啊…… 　　而将玛格丽特放进名单里的——还用说吗，当然就是哲罗姆了。 　　现在玛格丽特已经无法翻身，哲罗姆则已经坐上了代主任的位置，成为真正的药剂学主任，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再之后……就更加简单了。 　　安德鲁已经被他用“精神之触”控制，上门去书店直接向书店主人出手，他成了哲罗姆的替罪羊，多半会直接被那个书店主人弄死。 　　副会长的位置就空出了一个。 　　那个宣称还在闭关冲击神明级，实际上是前往了下城区一个神秘遗迹进行探查的会长，已经失踪了差不多半年之久，根据目前的情报推测，似乎很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最后，他哲罗姆就是真理会会长，下一个神明级…… 　　对于未来的遐想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响险些让哲罗姆魂飞天外，他心里咯噔一下，手一颤，险些把文件给删除了。 　　这里可是拉结尔大人的实验室，有神明级坐镇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身后明显有以太波动…… 　　难道是拉结尔大人在进行什么实验吗？ 　　哲罗姆想起了刚才看见拉结尔那面镜子当中显现出书店的画面，心里的想法又发生了变化。 　　还是说，是拉结尔大人和那个书店主人正在隔空交锋，这声音是战斗的余波？ 　　哲罗姆怀着满心疑问和懵逼，惊魂未定地站起来转过身，看见了站在镜子前面一动不动的拉结尔。 　　和刚才不同，拉结尔摆出了正在后退的动作，而坐着的椅子也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粉末。 　　诡异的是，拉结尔保持着这个姿势，死死地盯着镜子当中并没有任何变化的书店。 　　“拉、拉结尔大人？” 　　哲罗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问道：“拉结尔大人，您没事吧？” 　　没有回应。 　　拉结尔就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依旧盯着面前，并且，哲罗姆突然发现，这位最伟大、最智慧的古老学者，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哲罗姆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怎么可能？！ 　　他睁大了眼睛，再三确认之后，确定了拉结尔真的是在发抖。 　　就像普通人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一样，这位伟大学者的身躯在剧烈颤抖，几乎到了似乎马上就要转身逃跑一样的程度，连呼吸也十分急促沉重。 　　哲罗姆突然头皮一麻，这只有两个人在的安静实验室仿佛变得诡异而阴冷，让他也很想逃跑。 　　怎么回事？！ 　　拉结尔大人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能让神明级感到害怕？ 　　哲罗姆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三个问题，就看见拉结尔突然动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拉结尔根本是在无意义地“手舞足蹈”，摆着一些莫名的细小动作，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但与此同时，拉结尔嘴里却说着一些奇怪的、诡异的、根本听不懂的呓语。 　　他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控制了一样，不断地做着无法被理解的动作，一边说着根本不存在的语言，一边开始低声笑了起来，从小声到大声。 　　哲罗姆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咽了口唾沫，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拉结尔、拉结尔大人，您醒醒，您不要吓我……拉结尔大人？拉结尔！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他近乎崩溃。 　　明明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也……等等，拉结尔刚才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通过镜子看向了那家书店！ 　　难道……不不不，怎么可能…… 　　哲罗姆拼命摇头，满脸不可置信，心神恍惚地后退时，看见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拉结尔笑了一阵之后，全身诡异地以手指抵太阳穴的动作僵硬在原地，随后竟然用手生生挖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哲罗姆满脸呆滞地看着这位神明级学者用手在自己脑袋里捏爆了自己的脑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并且用力搅动。 　　“嗬……呵呵呵……” 　　拉结尔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拔了出来，上面红的白的碎块混在一起，脑袋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内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哲罗姆的表情无法以语言形容，他牙关颤抖，心脏几乎停跳一瞬，巨大的恐惧将他攫取。 　　因为没有了大脑的拉结尔，就那样笑着长吐一口气，好像做了一件让他很舒服的事情，转过头看向哲罗姆，理所当然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 　　拉结尔轻松愉快地微笑道：“没事，已经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继续整理数据吧，不用担心。” 　　哲罗姆僵硬着身体，看着左肩上红白相间的手掌，拉结尔脑袋上足可看见空荡荡内部结构的空洞，那蠕动着的剩余组织上突然睁开来的眼球。 　　他突然抬起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以几乎要把头皮扯下来的力道，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哲罗姆？”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哲罗姆，你不要害怕，继续整理那些数据可以吗？我想你可以做到的。” 　　“啊啊啊——” 　　“咔嚓。” 　　随着脖子被扭断的声音，哲罗姆的尸体被拉结尔随手扔到了一边。 　　“聒噪。” 　　他皱了皱眉，坐到了哲罗姆原来的位置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喃喃道：“真是个疯子……” 　　拉结尔晃了晃头，操作起了电脑，露出了微笑：“那个书店主人果然对我的意识动了手脚，现在总算轻松多了。” 　　“对了，我要做什么来着，啊对，完善我的造物，S-227似乎用的材料并非最完美的，她怎么能有瑕疵，也许我应该送给她一个品质更好的贤者之石作为驱动力……” 第250章 保护最好的林老板 　　普莉玛将一直放在面前遮挡的《原初魔药秘典》稍稍降下来一点，偷眼看着正在继续看书的林介。 　　安德鲁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 　　没有了客人的书店再次恢复了原来的冷清，安安静静地氛围静谧祥和，好似与世隔绝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平静。 　　外界的喧嚣都与这里无关。 　　青年静静地翻过一页手中书籍，神色十分专注，微微低头的角度看过去颇有几分沉着的书卷气，就好像一个很普通很无害的还在象牙塔中学习的学生一般，甚至并不像是一个担任过大学讲师的人。 　　更不要说是什么神秘又强大的拥有着禁忌知识的书店主人。 　　太年轻了，而且脾气真的很好，还很会照顾人…… 　　普莉玛的心中不止一次是这样想的。 　　虽然在书店只有几天时间，但是她仍然能时常近距离感受到书店主人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就像是邻家朋友一样的亲切和善。 　　总会让人产生“这个书店主人难道真的是个普通人”这样的想法。 　　不过当她的目光转移到青年手边的那只白色肥猫，还有手上的戒指时，那样的想法就在会瞬间烟消云散。 　　“更何况……连那个姐姐经常提起的真理会副会长，很厉害的大人物，也亲自来拜访林老板，还给他道歉赔礼了。” 　　普莉玛回忆之前所看见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安德鲁就那么，好像被无形的东西附身了一样……那本书，一定有大问题。 　　就像她手中的这本秘典，其中不仅有着各式各样的药材介绍，同时还封印着一些几乎已经绝迹了的魔药药材。 　　那些药材，就在书中“生长”、“生存”，甚至拥有自己的意识。 　　书店当中的每一本书，都并不平凡。 　　所以书店的主人，又怎么会平凡？ 　　“而且那个银盒子，肯定是不会有错的，是那个安德鲁副会长家族传说级别的镇族之宝‘钟轮虫’，他竟然将家族如此重要的宝物都当做礼物送给了林老板，看来他曾经一定是做了什么得罪林老板的事情……” 　　“换个角度想，既然能让安德鲁副会长用这么重要的东西来道歉，那一定是因为如果不能得到原谅的话，他们整个家族将会遭遇比失去钟轮虫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么一想的话，总感觉好像林老板才是坏人一样诶。” 　　“……等等，难道，不会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少女神情突然呆滞，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如果林老板才是反派的话，之前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普莉玛小心翼翼地看向林介，内心仅剩下来的一点微弱声音还想说服自己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手段比较……特殊。 　　猫猫可能只是长得比较难看而已，安德鲁身上出现的异状只是错觉，书店里的书作为超凡物品稍微有点奇特也是正常的…… 　　注意到普莉玛视线的林介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普莉玛小同学。” 　　他轻轻把书籍合上，翻阅书本时，他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他看书的时候向来轻拿轻放，这是对知识的基本尊重。 　　但是如果是作为商品的书，他可能就会稍微粗暴一点了。 　　普莉玛连忙摇头摆手，道：“没有事没有事，只是有点想我姐姐了……” 　　“原来如此。” 　　林介将书放到一边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我才让安德鲁帮忙，想让哲罗姆马上认罪伏法是不可能的，你心里着急我都懂，毕竟你姐姐现在情况可能十分危险，甚至也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但是你也要明白，现在干着急并没有用，反而乱了心绪，影响你伤势的康复，你需要的是冷静，然后等待，让自己以最强大的面貌去迎接你痛恨的仇人，才能狠狠地打击他们。” 　　“明白吗？” 　　林介循循善诱，见普莉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便朝她露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温柔笑容，道：“我让安德鲁一有消息马上打我通讯仪，你先安心养伤，有情况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不用担心。” 　　普莉玛心中暖暖的，嗯了一声，道：“谢谢您。” 　　林老板虽然手段诡异了一些，但肯定不是那种可怕的角色嘛，毕竟是和瓦普几司女士有着深厚关系的存在，一定也是善良的！ 　　她握着小拳头，心中十分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客气，帮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温柔善良，也是我个人小小的心愿啊。” 　　林介微笑着道。 　　普莉玛，这个原本文弱胆怯的少女，在这一刻甚至产生了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 　　明明知道对方的强大，但她很想，真的突然很想保护这份笑容！ 　　这么善良的林老板，一定有着一颗赤诚的心，但是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地残酷…… 　　她要变强，要像林老板一样，完成这个小小的心愿！ 　　普莉玛下定了决心。 　　正在她沉浸于自己的理想之时，林老板的通讯仪却忽然响了起来。 　　林介拿出来一看，显示的正是安德鲁的名字，挑了挑眉，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事情有了进展啊。” 　　普莉玛一下蹦到了柜台前，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姐姐的情况。 　　林老板是让安德鲁将哲罗姆带过来，不知道顺不顺利，会不会有事，姐姐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林介看普莉玛眼巴巴的样子，哑然摇头，干脆将手里的通讯仪递了过去，道：“你自己来问吧。” 　　普莉玛紧张地接过来，深呼吸，按下了接听键，然后贴在了自己的耳边。 　　通讯仪中，安德鲁的声音带着颤抖：“林先生……哲罗姆死了！无缘无故死在了他的办公室里，被人拧断了脖子，挖空了大脑和全身脏器、骨骼、血肉……只剩下了一张皮，神情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充满了恐惧和歇斯底里。” 　　“只有身边，留下了一块近乎完美品质的贤者之石。” 　　他的声音颤抖越来越厉害，似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问道：“我记着您的嘱咐……我、我会把‘他’，带来给您的。” 　　嗡嗡地，林介所说的话在普莉玛耳边回响： 　　“让哲罗姆马上认罪伏法是不可能的——” 　　少女眼神呆滞。 　　认罪伏法确实不可能。 　　但是可以马上死。 第251章 太坏了！ 　　普莉玛不禁有些恍惚。 　　死了……哲罗姆——这个导致她姐姐玛格丽特失踪，又派来暗精灵杀手追杀普莉玛的幕后黑手，就这样死了？ 　　她一时之间觉得很不真实，但是更令她感到茫然的则是心中尚还没有消散的“雄心壮志”。 　　想要保护善良赤诚的林老板，那份温柔的笑容……让世界也变得更加温柔善良？ 　　然后在林老板温柔的微笑当中，哲罗姆就悄无声息惨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被掏空到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从安德鲁说话语气的颤抖程度来看，哲罗姆的死亡现场之惨烈恐怕已经到了连这位真理会副会长都心生震撼的地步。 　　死人当然是没有办法认罪伏法的。 　　于是从某种角度来说，林介说的话，还真的没有半点谬误。 　　而这件看起来极其离奇的“真理会密室谋杀案件”到底是谁做的，别人不知道，但对于前不久才一起见证了林老板对哲罗姆这个毁坏自家书店门板的元凶表示愤怒的两人来说，真相不言自明。 　　普莉玛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真的好傻好天真。 　　她真傻，真的…… 　　她光知道林老板笑得很温柔，却忘了，当时他指着门上的破洞补丁让安德鲁把哲罗姆叫过来赔偿的时候，也是笑得这么温柔的。 　　这下子，貌似就很难说，到底是世界更残酷，还是林老板更残酷了…… 　　普莉玛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少女那颗想要守护什么的心，多多少有种幻灭和错付一样的感觉。 　　就像公主救王子，却发现救的其实是条货真价实的反派恶龙。 　　不过，想到林老板是因为她和姐姐的被迫害——虽然那扇门可能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才向哲罗姆下这样的重手，突然之间好像又并不是很难以接受这样的设定。 　　而且……她心里真的感到很高兴。 　　就算、就算是反派，也是特别好的反派！嗯，没错！ 　　普莉玛想通了，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女士果然不会有错，而林老板作为契约之戒的持有者，已经响应了她的祈祷，将哲罗姆杀死。 　　现在，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 　　林老板给了她《原初魔药秘典》，一定是想要借此培养她——她现在太弱小了，连一个恐慌级的潜行者都打不过，根本不可能报答林老板这个级别的存在。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药剂学的知识点，早日把那本秘典吃透，成为一个能对林老板有帮助、能够报答他的人。 　　呆滞在原地的少女神情重新沉着下来，心中的想法又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大概是……向恶龙宣誓效忠？ 　　通讯仪中的声音还在陈述着：“哲罗姆死了……但是玛格丽特的下落依旧不明，我们正在进行法术痕迹鉴定，然而没有一点结果，凶手……额，凶手的实力应该超乎想象，排除自杀的情况，大概率是有神明级的存在出手了。” 　　说到“凶手”的时候，安德鲁的语调显得有些犹豫。 　　普莉玛对于这份犹豫心领神会。 　　显然，他心里大概也有那么一个几乎已经是事实的猜测，因此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安德鲁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哲罗姆的那些隐藏起来的药剂全部被搜了出来，其中果然有能够控制人精神的高阶迷魂药，由此鉴定出来的散播轨迹线几乎布满了整个真理会。” 　　他低声道：“现在想想真是可怕……无声无息地，他就将真理会几乎全部掌控了，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为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服务，如果没有您，真理会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已经无法想象。” 　　他顿了顿，道：“此外，还有一些来自梣树商会的违禁超凡物品，根据前段时间得到的情报来看，应该也是从前段时间被王尔德杀了的那个火剑之路成员——查普曼家族的康格里夫那里得到的。” 　　“总之……内鬼的身份已经坐实了。” 　　安德鲁补充了一句：“因为这件事情，我的风评得到了扭转，原本暂停的各种职权目前已经解除了限制，等到下一次会议，我的威望大概将会彻底超过戴蒙德……”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并且带着一些隐秘的兴奋：“真理会，只有在您的意志领导下，才是真正的真理会。” 　　听到这里，普莉玛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林介，书店主人同样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林介对这目光的含义有些诧异，总觉得这小姑娘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深意出来，疑惑地道：“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他皱了皱眉，有些发愁：“安德鲁一个副会长，收拾个副主任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又来了…… 　　普莉玛忍不住撅了撅嘴，林先生总是摆出这副无辜的样子，让人产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错觉。 　　太坏了！ 　　虽然不太清楚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安德鲁副会长，显然也已经得到了林老板的指示，准备带着他的意志将真理会打上书店的烙印。 　　这个几乎掌控着整个诺金超凡者动向的庞然大物，好像马上就要落入林老板的掌控之中了。 　　何况哲罗姆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而始作俑者，却还在这里担心安德鲁收不收拾得了一个死人…… 　　谁信啊？ 　　先前被“欺骗”的普莉玛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她再也不会相信林先生的“善良温柔”了。 　　话说回来，原来林先生早就算好了利用这件事情，不仅杀了哲罗姆，还让安德鲁副会长顺势脱离困境，将其抬了一手……真不愧是他！ 　　普莉玛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情况，总结转述道：“没有事情，情况很好，安德鲁副会长说哲罗姆已经死了，原来他就是火剑之路的内鬼，他很感激您帮他扭转了风评，另外，在现场还留下了一块嗯……贤者之石，等下他会拿来给您。” 　　贤者之石？ 　　林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252章 成功会师 　　林介当然知道贤者之石。 　　作为一个对神秘学也略有研究的民俗学者，如此具有代表性的，炼金学上的终极追求，他是不可能不了解的。 　　对贤者之石的执著对于西方的那些炼金术士来说，就像华夏道士对于长生不老药或者各类仙丹的追求是一样的。 　　人总是希望能炼出一种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物质，但事实上，除了这玩意之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炼出来。 　　莫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算是愿望实现了吧…… 　　而在阿兹尔，炼金术士、贤者之石等等，也都是一样的说法，但并没有人真的制作出来过。 　　值得一提的是，贤者之石又被称为第五元素……也就是以太，林介时常觉得，这两样东西，也许是一体的两种形态。 　　想到这里，林老板眉头一松，神色若有所思。 　　既然哲罗姆是火剑之路放在真理会的内鬼，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火剑之路并不简单。 　　这个组织，是企图寻找过去那个神话时代遗留下来力量的神秘组织，野心很大，实力也有——从林介上次殴打小米的经历来判断，他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超凡力量，但并不是很强。 　　否则以林介这就跟着白银学习了几个月基本功的菜鸡水平，怎么可能打得过真正的超凡者。 　　不过毋庸置疑，他们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是很强的。 　　所以假设火剑之路当中其他几个还活着的“天使”——说实话林介一直想吐槽这群中二病到底是哪里看来的圣经，但可惜加百列死得太快，小米跑得太快，都没给他这个机会——都相当于米迦勒的水平。 　　那么这个组织的存在，就足以对整个诺金产生巨大的危害，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更不用说，这个组织竟然玩二五仔战术，在各个势力里面都安插了内鬼。 　　穹顶教会不用说，这就是个完全被火剑之路掌控的邪恶势力。 　　绮莉前段时间才刚把那个为火剑之路提供违禁品的弟弟康格里夫给揪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如今真理会这个学者组织当中也被渗透了…… 　　不难想象，以约瑟夫、克劳德为代表的诺金警方，很大概率当中也有来自火剑之路的内鬼。 　　我在明，敌在暗，情况其实非常不容乐观。 　　不过还好，真理会的内鬼已经被拔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 　　但是话说回来，安德鲁真是狠呐，直接就把人干掉了。 　　林老板想了想，毕竟这个哲罗姆直接派杀手对普莉玛这样一个小姑娘下手，想必是个狠人，反抗激烈之下，无奈击毙也是有可能的。 　　还是话归正题，以火剑之路这样的一个以追求超凡力量为目的的组织，会对贤者之石有研究是再正常不过了。 　　从他借来的书上带着的那几分资料看，甚至真理会本身，也研究过贤者之石这个东西。 　　“这个贤者之石，恐怕也并非真的点金石或者长生不老药，而是以某种方法凝聚起来的固体以太。” 　　林介摸了摸下巴，这样想到。 　　他对梦境的构建就是通过控制以太来实现的，假设他能够熟练运用将梦境降临现实的方法，那么随心所欲改变现实也并非不可能。 　　因此正好与贤者之石的特性相吻合。 　　“也只有火剑之路有能力去真的做出贤者之石，所以那颗留在现场的贤者之石说明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火剑之路提前下手，为了不暴露情报，直接内部灭口。” 　　林介想到这里，抬头问道：“哲罗姆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难道不该问您自己吗？ 　　普莉玛心中腹诽，但还是老实回答：“是被人杀死的，真理会的人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 　　那就对了。 　　林介点点头，他就说安德鲁直接把人杀了不现实，原来是火剑之路抢先一步下手了。 　　火剑之路看来警觉性很强，真是不简单……他才让安德鲁回去把哲罗姆带过来，转头人就死了，线索也基本上断了。 　　毕竟有着小米这样拥有超凡力量的存在，不可小觑啊！ 　　林介又问道：“那你的姐姐呢？” 　　普莉玛垂下头有点失落：“我姐姐的下落依旧不明……” 　　林介安慰了她几句，随后让他转告安德鲁真理会一定不止这一个内鬼，那个杀了哲罗姆的人，恐怕也是真理会内部的人。 　　另外，那颗贤者之石可以马上送过来，他想要研究研究。 　　…… 　　通讯仪的另一边。 　　安德鲁听着那细细女声的转述，恭敬地回答，一点也不敢怠慢。 　　片刻后，他挂掉通讯仪，看向了不远处十分忙碌的办公室。 　　哲罗姆的尸体……哦，只剩下了一张皮，哲罗姆的皮现在才被运出来，因为房间里面要进行法术痕迹鉴定，需要尽量保证现场的完整。 　　所有的无关人员都在外围看热闹，也包括安德鲁这个副会长。 　　不过现在在组织人手工作的是戴蒙德。 　　安德鲁此刻却是躲在角落里面，向书店主人汇报现在的情况，连连点头答应。 　　“贤者之石我会尽快给您送过去，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哦，那好……玛格丽特的下落还在查，既然还有内鬼存在，恐怕还隐藏得更加深，我有些怀疑对象，但是要等我的权利更进一步，才能名正言顺的动作。” 　　安德鲁隐约听见对面林老板的声音，然后普莉玛说道：“一切小心。” 　　他立刻心领神会，明白这次的隔空谈话已经接近结束。 　　接下来和他对话的仅仅是普莉玛。 　　安德鲁目光闪烁，忽然道：“普莉玛……你是叫做普莉玛对吗？伤好了之后，有没有兴趣暂时代替你姐姐的位置？” 　　普莉玛一愣，安德鲁继续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你姐姐多半是凶多吉少，也许回来了之后也无法继续担任这个职务，现在哲罗姆也死了，药剂学的上层直接空出来了——你难道不想为林老板做更多的事吗？” 　　他一边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狂热。 　　另一边看热闹讨论的学者之中，玛利亚会长的侄子胡德，站在人群后面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安德鲁。 　　安德鲁说到这里时，也正好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突然间，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让他们忽然一阵战栗。 第253章 主的无为亦是智慧 　　距离胡德上一次去书店，将那本《黑暗时代：爱尔弗兹兴衰史》从真理会的书库中借出来送给林介，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但在他的心中，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并不平和的夜晚。 　　那是足够改变他一生的夜晚，从看见那骤然亮起的剑光开始，到他直视那个男人的灵魂结束。 　　胡德有些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前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薄纱般的朦胧迷雾，而在那一刻，薄纱揭开。 　　一切都清晰明白了起来，从前过往的种种都变得虚假而索然无味，从今以后眼前所见才是真实。 　　于是他睁开眼睛，抬起头，仰望那个男人。 　　心中升起一个明确的念头。 　　——这是他应该信仰和追随的存在，他的神明和主人。 　　直视对方灵魂的一瞬间，胡德清楚的知道，自身的灵魂被污染、异化，完全变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同时灵魂的异化迅速扩散到了肉体上，让他的眉心多出了第三只眼睛……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能算人了，而是变成了怪物。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这是主的馈赠，是强大力量的代价。 　　他将这第三只眼称之为“全知之眼”，代表了伟大的神的眷顾。 　　凭借这只眼睛，他能洞悉一瞬间对方的所思所想，甚至是通过对视短时间内控制对方的灵魂。 　　胡德明白，主之所以会将这样的能力交给他，就是为了他能够更好地传播“祂”的名，让“祂”的智慧能够被更多人所信仰！ 　　所以，他决不能辜负主的期望，同时也是他自身的愿望！ 　　信仰真理是错误的，信仰智慧才是正确的！ 　　他胡德，身为真理会的一员，玛利亚会长的侄子，要把这个巨大的错误纠正过来！ 　　真理会的学者们，一直都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而现在，主要将他们从这泥淖之中拯救出来。 　　多么伟大！ 　　因此，虽然林老板并没有更多的指示，但胡德仍在将“唯智派”——自从那次去过书店之后，胡德以及当时跟着他的几个年轻人便将自己改称为“唯智派”，和原本的“唯知派”加以区分——继续扩大。 　　当然，在胡德看来，主的无为亦是智慧。 　　这分明是在考验他的能力和自觉性啊。 　　如果事事都要主来指导他，主来亲力亲为，那么要他又有什么用呢？ 　　主的目的，一定是要以世事锻炼他，让他逐渐掌握自己的新灵魂、新身体、新能力，在变得更加强大之后，再成为主的左膀右臂。 　　主不需要废物！ 　　胡德内心不敢有半分懈怠，因为最近隐约从暗处冒出来了一个名为“尸食教”的团体，在诺金那些超凡者犯罪群体——大半都在真理会的悬赏名单上——当中名声渐起。 　　“尸食教”目前有多少人并不清楚，但可以知道有四个较为活跃的戴着面具的高层，曾经都参加过血宴。 　　还有一个并不常常出现的领袖，也即“尸食教”的祭司。 　　则通常戴着漆黑的镔铁面具，穿着老旧的绅士西装，并且养着一只大“狗”。 　　根据种种情报显示，这些人的领袖，正是那个毁灭级的黑巫师，“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 　　他们选取信徒的方式十分独特且简单粗暴，便是拿他们的圣典——《尸食教典仪》给选中的人看。 　　而看过圣典的人只有两个结局。 　　第一种就是直接发疯或者死亡，往往是直接爆头，或者连带着身体发生不可遏制的恶性异变。 　　第二种则是在一瞬间获得了大量的禁忌知识，并且从中得到了十分强大的能力，同时，也会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尸食教”无比地忠诚和狂热。 　　在这样的高效筛选下，“尸食教”简直是恶势力中的恶势力。 　　只要被看上了，要么死或疯，要么变成信徒。 　　强势到没话说。 　　但也是因为这样，“尸食教”到现在为止规模都很小，还没有引起大量的关注，很多人对此将信将疑。 　　当然，也有一些狂人疯子，直接自愿找上门去接受“筛选”，想要证明自己精神意志的坚韧。 　　这些人，多半存了一些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以白嫖《尸食教典仪》当中的力量。 　　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 　　有人说，王尔德是从地狱归来的亡灵，这是要为两年前的失败向秘仪塔和约瑟夫发起一场复仇，这个“尸食教”只是一个幌子。 　　但胡德却清楚得很。 　　王尔德是真的在为他的主传播信仰。 　　因为这个强大的黑巫师是书店的客人！ 　　正是在上次他带着那四个身份不明的跟班去见了林老板之后，“尸食教”才开始大规模传播的！ 　　胡德可以确定，王尔德必然也是在为书店主人做事，“尸食教”的存在是林介的意志！ 　　也就是说，王尔德所谓的“尸食教”，和他的“唯智派”，其实是同源的！ 　　也是因此，胡德才确定了——主一定一直都在关注着他。 　　虽然主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却在无形之中为他设置了一个竞争对手。 　　如果他前段时间懈怠，现在他就会很难堪了。 　　同为书店主人的走狗，差不多一起建立教派，谁菜谁尴尬。 　　“这就是主的无为而治啊！真是莫大的智慧！不需要言语，竞争就是最大的动力！” 　　胡德在心中这样感慨，为书店主人的智慧而折服。 　　同时，他也有些紧张和担忧。 　　“真是很有紧迫感啊……王尔德毕竟有着毁灭级的实力，而且名声赫赫，很容易就能聚集起人来，尸食教虽然才刚开始有大动作，但凭借碾压级别的实力，很快就能拥有大规模的信徒。” 　　“而我呢？虽然我是真理会会长的侄子，别人因此而不敢得罪我，却也不会因此敬重我，我现在的班底，只有刚刚转化得差不多的‘唯智派’，甚至还没有对外正式公布……” 　　“真理会的成分太复杂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在听闻哲罗姆无故暴毙的消息之后，烦恼的胡德心中一动，决定也去现场看看。 　　在步履匆匆的学者们中间，跟着前往现场的路上，他不由得想： 　　“想要把真理会真正地变成‘唯智派’的领地，我还需要一个能和王尔德一样有号召力、有实力的领导者。” 　　然后，他就隔着人群，看见了正在和人通话，同样看了过来的安德鲁。 第254章 《安排》 　　就像是有一道电流，在瞬间击中了胡德的天灵盖，一种颤栗的酥麻感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胡德心中猛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就是他！ 　　隔着一众围观人群，那个名为安德鲁的副会长虽然站在角落里，却依旧显得十分显眼。 　　一是安德鲁这个年轻时的花花公子，就算现在老了，在外表上也足够引人注目，放在普遍不太注重外表的真理会学者里面，简直鹤立鸡群。 　　二是因为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让胡德在第一时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安德鲁那深邃的蓝色眼睛之中，就在对视的瞬间，隐约浮现出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圆环，就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一般，这光环令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震慑和畏惧。 　　如果有普通人被安德鲁看上一眼，大概率会直接被吓得腿软乃至昏厥、产生幻觉，如果碰上意志不怎么坚定的，甚至可能失禁、发疯。 　　——虽然在林老板这种等级的存在看来也许微不足道，但这就是恐慌级巅峰超凡者的神秘度带来的影响。 　　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杀”人了。 　　胡德却感到自己额头的那只眼睛正在散发滚烫的热度，好似在突突地跳动一般，就仿佛是在与对方相呼应。 　　这发自本能的感觉，仿佛是在大声跟他说对面是自己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怀疑。 　　对方，同样也是主的信徒！ 　　胡德的内心涌现出喜悦之情，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令他十分兴奋。 　　从前，胡德虽然认识安德鲁，但对这个家伙并无好感。 　　首先因为安德鲁并不是“唯知派”，甚至对“唯知派”十分蔑视和鄙夷，多次公开演讲认为他们过于极端。 　　当然，这样的人在真理会是大多数，就连胡德的亲姑姑玛利亚，也并不支持唯知派。 　　胡德本人加入“唯知派”的初衷其实也未必是认同其理念，而是仅仅出于年少青春期的叛逆……想整点不一样的、特立独行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不过后来待得久了，也就融入进了这个极端的氛围里面。 　　其次，安德鲁这样一个时刻注重仪表风度，身上永远华丽，举止永远优雅的贵族男性。 　　对于胡德这种偏激热血的少年来说，简直是“油腻”的代名词，天然十分排斥。 　　但是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 　　“遇到同志了！” 　　并且，胡德刚刚还在想，自己需要一个足够强，足够有号召力的人来支撑“唯智派”的发展。 　　下一秒，这个符合条件的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且，正好也是书店的信徒。 　　这绝不是巧合，这一定是书店主人的安排，是伟大的主的意志！ 　　而另一边，安德鲁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他怎么也没想到，胡德原来早就成为了书店的信徒！ 　　此前他一直将书店视为敌人，将消息透露给“唯知派”并且怂恿他们去书店“夺取”知识之后不久，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滑铁卢…… 　　权力被剥夺，人被监视，变相软禁，一切都在瞬间天翻地覆，他始终在隐忍着等待时机，并且明白了书店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想要挽回一些。 　　但后来想要让“唯知派”停止行动的命令，也在哲罗姆的干扰下没能下达。 　　他那段时间心情极度压抑，自己都焦头烂额，只听说那几个以胡德为首的“唯知派”回来了，人没事，就没再去管了。 　　据说他们几个变得有些奇怪，经常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唯知派”内部也起了些矛盾。 　　本以为他们这几个带着夺取知识的想法去书店，一定是被书店主人给整了一顿，却没有想到，竟然直接变成了书店的信徒！ 　　跨越这人群，同为书店拥趸的两人，好像找到了组织一样亲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德鲁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他现在才因为找出内鬼而有了翻盘的机会，不久前洗刷自己的冤屈，并且把戴蒙德嘲讽了一通，强势揽过了事情的调查权。 　　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回自己的威望。 　　这个时候，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突然之间表现得非常亲密，有可能会落人口实，尤其是戴蒙德，说不准会借题发挥，再出点什么招数出来。 　　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这短短一瞬对视之间，这两人似乎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胡德按住自己的额头，指缝里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咧嘴一笑，缓缓后退，隐没进了人群之中。 　　安德鲁见状转头朝其他人说了两句，让人把围观人群遣散，自己则吩咐人把守门口，走进了房间当中，然后关上了门。 　　“嘎吱……砰。” 　　安德鲁打量了一会儿整个房间，这间办公室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普普通通的桌椅书架，真理会统一风格的真皮沙发，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还有一块白色的地毯。 　　地上、地毯上没有血，旁边的地上画着一个轮廓，那就是哲罗姆的皮之前所在的地方。 　　那块晶莹剔透的贤者之石，就在书桌上好端端放着。 　　从现场来看，就好像哲罗姆在一瞬间被人拧断了脖子，随后又瞬间被人掏空，一切生命力回归原始，做成了贤者之石。 　　——没错，这块贤者之石的原料，是哲罗姆。 　　令人胆寒之处，也在于此。 　　动手的人并不在乎哲罗姆怎么样，这间办公室并不是第一现场，哲罗姆的皮以及那块贤者之石，一切都是随手为之，可能就因为他当时手边做实验少了一个材料，就直接把哲罗姆给当成材料给炼了。 　　安德鲁联想到之前书店主人对他说的“把哲罗姆叫来谈谈这扇门的赔偿问题”，就几乎马上明白过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让哲罗姆自己，来当这个赔偿啊！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就给书店打电话，并且说会将这枚贤者之石带过去。 　　这都是书店主人的意志！ 　　而安德鲁现在想要重新站稳脚跟，以前的班底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面已经散了十之五六，就需要建立一个新的可以信任的派系。 　　而现在，胡德就带着“唯知派”来到了他的面前—— 　　林老板，这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啊！ 　　“嘿。” 　　胡德的声音从安德鲁身后响起，他转身，看见少年拆下隔窗栅栏，从哲罗姆办公室的通风口里跳了下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安德鲁副会长，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安德鲁伸出手，看向胡德额头上转动的第三只眼，意味深长地微笑道：“是的，我们可以谈谈，如何将真理会献给我们伟大的主……” 第255章 “季”与A16庄园 　　就在胡德与安德鲁两人在哲罗姆办公室当中，商量着怎么把自家基地连锅端的时候。 　　另一边，同在中央区的A16号住宅之中，此刻却发生了一件或许将要改变一些什么的事情。 　　A16号住宅，姓季。 　　这是一个来自北地的姓氏，在诺金，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并不少，居住在这里的北地人却不多。 　　“季”是其中最为耀眼夺目的一支，甚至可以说，这个家族，同样也是诺金所有贵族当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北地是猎人的起源之地。 　　第一位猎人的出现，使得原本没有任何法术、学识或者其他力量天赋的普通人，也有了和梦兽较量的资本。 　　因此，无论是在超凡者还是普通人的历史上，北地人毫无疑问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曾经的辉煌在至今依旧主要使用的语言上就可知一二。 　　但同样，也因为后来北地人对于猎人的过度推崇，导致了污秽之血的滥用，最终造成了一场可怕的兽化灾难。 　　在北地人体内积蓄着的来自污秽之血的力量，在某一刻集中爆发，就仿佛变成了某种感染病一般，导致了大量使用过污秽之血的人——不管是轻度还是重度——都在那时一起变成了野兽。 　　这场灾难，让北地人的数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锐减，猎人的各种原始配方也大量流出，辉煌重归于平凡，最终变成了现在诺金之中北地人寥寥无几的模样。 　　但北地人对于猎人的感情依旧在。 　　这也是季织绪选择成为猎人，而不是其他超凡者的原因。 　　当然，此刻的她，并非那个已经有着“噩梦编织者”称号的，已经隐然取代“白狼”地位的猎人组织“蜘蛛”的女性领袖。 　　而是尊贵无比的季家大小姐，罗尔资源开发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季织绪正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一字领长纱裙，曲线饱满的胸口别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她提起一边的裙摆，踩着一双高跟鞋快步走在长廊上。 　　她艳丽的脸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铁灰色的目光咄咄，锐利如刀锋，高挑的身材令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一双腿显得格外修长，气势十足。 　　一路上遇见的仆人纷纷恭敬地退避一边鞠躬。 　　她不知路过了多少房间，也不知拐过了多少个转角，终于来到了一扇厚重华贵的大门前。 　　推开门，入目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个不远处的落地窗阳台，白纱窗帘缓缓飘动，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近处围栏内的私人花园，巨大的喷泉池子，以及排列整齐对称的道路，远处起伏的小山丘，繁茂的枫树林，蔚蓝的小型湖泊……夜晚的璀璨灯光，像是夏夜的繁星一般，点缀着静谧而美丽的一切。 　　诺金是一个人造城市，所以在城市内部，几乎不可能看见什么自然景观。 　　所以这么大一片出现在城市中央的所谓“山丘树林湖泊”，其实全都是人工制成的景观。 　　也就是说—— 　　外面的那些景色，其实也是整个A16号住宅的一部分。 　　或者，在某种意义上，这里或许并不能被称之为“住宅”，而应该被叫做“区域”。 　　整个A16号住宅的占地差不多有大约数万平方米，四层豪华别墅——或者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城堡——的本体占了大概十分之一的占地面积，剩下的全都是人工仿造的自然景观。 　　照理说，以诺金这样几乎拥挤到没有空余位置的建筑排布，是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么大面积的地方供人来弄这样一套纯供欣赏的景观的，更何况还是在寸土寸金的中央区A号街。 　　但奈何姓季的实在是太有钱了。 　　实际上季博农是把A16到A20号的住宅全都买了下来，打通推平，合成了一个新的住宅区，称为“A16庄园”。 　　或者像是那些中央区的贵族们所说的，叫它——“诺金孤岛”。 　　虽然史无前例，但也并没有规定不能这么做，中央区的管理者们稍微商量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纵然现在被灰雾高墙包围的阿兹尔已经没有了大海和岛屿，但是通过那些史料的记载，不难想象波涛汹涌的广阔海洋之上屹立着的小岛，是如何地特立独行、乘风破浪。 　　诺金这钢铁色的波浪里，“A16庄园”正是那个岿然屹立的孤岛。 　　崇尚奢靡之风的贵族们趋之若鹜的绿色天堂。 　　每隔几个月，季博农都会邀请不管是贵族、商人还是隐藏其中的超凡者们，在这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们以此为荣，虽然并不一定能在宴会上见到罗尔资源这个庞大集团的掌控者，但至少这件事情就足以让他们炫耀。 　　季博农也是因此结交到了不少高等级的超凡者。 　　——超凡者也是人，除非到了神明级，否则总能够用足够的利益来打动的，更何况罗尔资源的背景也有超凡者的成分。 　　不过最近，宴会已经停止举办了一段时间。 　　季织绪关上门，看向了落地窗更近处的宽大书桌前，那个正在处理各种文件的中年人。 　　季博农放下笔，抬起头露出有些疲惫的脸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来找我？猎人组织的经费不够？” 　　季织绪抬手点了点衣领上的那朵玫瑰花，瞬间绽放的玫瑰花中间是宛如看不见底的黑洞，她从里面用两根手指夹出了一份文件，走过去放在了季博农的桌子上。 　　她面无表情地道：“经费很够，但是你再不去书店拜访，别人就都把羹分完了。” 　　季博农把那份文件拿过来翻了翻，心里一惊，眉头一皱：“这次是……真理会？” 　　他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桌子的右上角，那里同样也有一模一样类型的纸质文件。 　　记录了每一次不同组织、个人和书店的接触，以及各自的结果。 　　最近的一份情报，还是关于太阳神教的建立。 　　在那之前，季博农依靠的还是自己的情报网，但是现在，女儿情报却比自己还要先了…… 第256章 季织绪：林老板归我了！ 　　季博农看着面前的情报资料，关于真理会“内鬼事件”的破获，以及唯知派的异动…… 　　这些超凡者组织内部的情报可不是那么好获得的，以往，季博农对于超凡世界一些大事情的了解虽然不至于太落后，但总归是没有提前余地的。 　　虽然他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超凡世界联系十分紧密，甚至可以说是就身在其中，罗尔资源开发集团也有大量的超凡者员工，商品之中也包含了很多的超凡物品，但他始终是一个普通人。 　　是的，季博农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或者说，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问题，北地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只能通过污秽之血成为猎人这一条捷径。 　　但季博农作为罗尔资源的掌控者，并不敢去赌那百分之几的污染概率。 　　所以虽然他有着极高的地位，在超凡者当中也声名赫赫，却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不过至少，凭借这名声和地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敢来动他，反而有不少的超凡者愿意供他驱使。 　　就比如海伍德这样接受雇佣，成为季家的家庭巫师，给家族当中的一些小孩子上上课，或者是帮忙保护他们。 　　然而他们依旧还是缺乏敬畏之心…… 　　假如海伍德是在为一个高等级超凡者做事，他是绝对不敢如此偷奸耍滑的，更不要说把自己的忠诚烙印解除方法拿来卖这种事情。 　　因此，季博农实质上并不能融入超凡者们的世界。 　　不管这些人对他表面上怎么恭维，背地里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有恶意存在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注定了无法克服这层可悲的隔膜，毕竟在超凡者看来，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物种，被歧视偏见也是理所当然。 　　但季织绪却不一样……她就是超凡者！ 　　如果由她来掌管罗尔资源，这个被普通人仰视的超级集团，才真正有机会能够成为连超凡者也畏惧的庞然大物。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季博农对女儿的期待很多，也很高。 　　不过现在，显然季织绪成长的速度比季博农想象的还要快。 　　那个始终对季博农来说存在着隔膜的世界，对于季织绪来说，仿佛已经畅通无阻了。 　　女儿的成长固然令身为父亲的季博农感到十分欣慰，但是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女儿终于长大了超出掌控了”的隐约失落感。 　　虽然两个月前，被季织绪耍了一道的季博农就已经有了类似的情绪。 　　自己看着长大，并且始终当做小孩子一样在任其“玩闹”的女儿，似乎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想法，成熟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不过在当时，季博农心中认为自己的女儿肯定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成长，才能真正地独当一面。 　　没想到现在这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季博农仅仅是因为重新忙碌起来工作，忘了关注季织绪的具体动态，就发现自己的女儿变得甚至有些陌生了。 　　那个书店主人，带给织绪的改变，似乎比想象中要更大…… 　　“梣树商会和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或许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决定罗尔资源能否再次扩大经营领域的较量……” 　　季博农有些头疼地道：“最近梣树商会在各处和罗尔资源作对，以输送物品不正当等等为理由拒绝为我们提供物流服务，这是不小的麻烦，决策事情都需要我来把握方向，只是暂时耽搁了而已。” 　　“耽搁？” 　　季织绪在自家父亲对面坐下来，挑了挑眉，不满地道：“梣树商会依仗的无非是当初趁机占据了罗尔资源在物流输送上的空白，换句话说——他们能够有现在的地位，也是因为当时的罗尔资源开发集团掌权者，在下城区开发上的‘耽搁’。” 　　“只是那么一次耽搁，罗尔资源就让梣树商会拿走了巨大的利益。” 　　“难道现在，您还想要再重来一次吗？” 　　季织绪沉声道：“我最近调查到，梣树商会的绮莉，比我更早认识林老板，甚至书店都是在梣树商会旗下挂牌经营的，这意味着，她有天然的优势。” 　　她一拍桌子，神色肃然： 　　“前段时间，她再次拜访林老板，重新和书店有了联络，如果她有和我一样的想法，现在就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我们耽搁不起！” 　　“绮莉·查普曼，查普曼的魔女……她最近应该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常去书店拜访那位林先生。” 　　季博农沉吟地看向了桌子上的另外一份文件，伸手抽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梣树商会目前有很大可能，从那些信仰蜘蛛的暗精灵那里，得到了另外一个地下入口的位置——这也许才是他们这些注重血脉纯度的德鲁伊，选择将绮莉这个混血从暗精灵那里接过来的真正原因。” 　　他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看向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罗尔资源将不再是唯一垄断了地下资源的存在。” 　　“梣树商会打算真正推出自己的一系列产品，撬动罗尔资源的地位，甚至是……颠覆，这是他们多年的积累，而整个计划正是由绮莉·查普曼牵头——她最近应该会很忙了。” 　　季织绪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份文件上。 　　暗精灵，那些信仰着蜘蛛之母的森林种族，在探索传说中蜘蛛之母巢穴的时候，发现了另一条——也是整个阿兹尔第二条通往地下的道路。 　　而时间是……一百年前。 　　不仅绮莉的回归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绮莉这个德鲁伊和暗精灵的混血儿，也是梣树商会和暗精灵合作的基石。 　　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这个足够打破罗尔资源垄断地位的计划，并且一直隐瞒至今。 　　如今，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终于要开始了…… 　　季织绪看完整份文件，不由得吐出一口气。 　　这些超凡者、长生种啊，拥有足够的寿命和耐心来做一件事情，这就是凡人永远也无法打败他们的原因。 　　假如那个雨夜，她不曾进入那个书店，罗尔资源也许真的会被冲击，乃至彻底失败也说不定。 　　但现在，季织绪勾起嘴角，轻笑出声：“没有空么……那不是正好？” 　　这样的话，林老板，可就归她了。 第257章 生日宴会 　　“小绪，不要觉得这是小事，罗尔资源集团能够有现在的地位，依靠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对下城区开发的垄断权。” 　　“如果出现另外一个能够通往地下的通道，并且被其他组织所掌控，那么很快，罗尔资源的地位就会动摇起来，更何况，梣树商会的物流，能够让他们的产品最快地进入市场，到时候，后果不言而喻。” 　　季博农看着自家女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罗尔资源开发，远没有那么坚固，梣树商会是德鲁伊家族联合形成的组织，他们才是那些超凡者们的‘自己人’，如果梣树商会的计划属实，那么那些超凡者，大概率会有一部分倒向梣树商会。” 　　“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忧，真正的那些超凡者高层，反而会支持我们，正因为我们是普通人，他们才能放心垄断的产生，因为实际上罗尔资源现在得到的一切，他们都是能够随时收回来的。” 　　“就算以后没有了现在这样显赫的地位，罗尔资源也必须存在，成为牵制梣树商会的存在。” 　　他顿了顿，又道： 　　“说到底，只有等你能够以超凡者的身份有立足之地，罗尔资源才能真正地在超凡者的世界之中拥有地位。” 　　“在那之前……” 　　季织绪把资料又放到了旁边，双手抱胸，抬头接口道：“在那之前，我们最好以稳为主？尽量保全罗尔资源，和梣树商会展开长期拉锯，直到双方各自妥协的那一天？” 　　“但是——” 　　她的微笑忽然扩大，笑地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狐狸：“何必这么麻烦呢。” 　　季博农对于女儿的自信无法苟同，皱眉道：“诚然，就算我并没有见过那位书店主人，但是不管从哪方面的情报来看，都能看出来他真的十分厉害。” 　　“但现在的情况，除非把那条通道直接堵死，否则罗尔资源的垄断地位必然不保，然而就算那位书店主人可以做到，你怎么保证他一定会帮忙呢？毕竟，我这个普通的老头子身上，连投资的‘潜力’都不存在。” 　　“何况这也不是堵上一条通道能够解决的事情，这很复杂，需要多方面的考量，而且这个时候，慢一步，罗尔资源可能就会失去更多……也许你会觉得爸爸太保守，但你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超凡者身上，在他们的眼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与蝼蚁何异？又怎么会与蝼蚁共谋？” 　　季博农的语气充满了过来人的经验，神情不自觉地有些颓然。 　　季织绪摇了摇头，打断了季博农的絮絮叨叨，道：“您的想法很好，也很合理，但我想，您还是低估了林先生的影响力，还有他的性格。” 　　“有些情报被秘仪塔刻意地隐瞒了，我也不方便说，但我想，您需要知道一点，林先生确确实实已经超越了神明级，我们的想法已经不能再用来揣测他的想法。” 　　她认真地道：“当时我第一次接触书店的时候才只有刚刚恐慌级，和普通人的差距有多大吗？我想在这种等级的存在面前是没有的，都是蝼蚁罢了。” 　　“那么，既然对他来说，所有的不管是超凡者还是普通人，都一样是蝼蚁，他从‘逗弄蚂蚁’这项活动当中得到的乐趣程度，也自然是大差不差。” 　　“因此，您的担心实在大可不必。” 　　季织绪笑了笑，又说道：“只要您愿意亲自上门一趟，我想，林先生并不会吝啬于给予帮助，相反，他可能会很高兴。” 　　“此外，林先生如今足够对秘仪塔和真理会的决策都造成巨大的影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安德鲁副会长，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书店的拥趸，只要争取到林先生，这两个势力就都争取到了。” 　　季博农对安德鲁的印象倒是很深，因为每次在庄园之中举办宴会，这个老年花花公子总是会参加，和那些冷冰冰的真理会学者格外不同，甚至还聊过几句。 　　真理会会长至今闭关，两个副会长就掌握了最高权力。 　　而根据季织绪刚才的那份情报来看，安德鲁恐怕将会是真理会接下来的话事人。 　　季博农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能傍上那位书店主人的话，罗尔资源的后台可就硬了…… 　　但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超凡者的性情实在是太不确定了，就算季织绪这么说，季博农也不敢全信，而且现在梣树商会攻势正猛，他根本走不开，离开的话就等于从一开始就退避，损失的就太多了，甚至可能直接一蹶不振。 　　这一步，就等于是一场赌局。 　　赌对了，未来可期；赌输了，满盘皆输。 　　季博农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神情凝重，沉吟不语。 　　季织绪的目光看向了外面那更远处的风景，夜幕之中如繁星般的灯光照耀着整个巨大的庄园：“罗尔资源如今的收益，大部分都来自普通人，这些利益、金钱，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无比庞大的资本，但也正是因此，那些超凡者才会对罗尔资源不屑一顾，因为这些东西，实际上他们唾手可得。” 　　她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女声犹如恶魔低语一般：“父亲，您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吗？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进入超凡者的世界。” 　　“只要罗尔资源能够拿到书店里那些书籍的代理销售权，不要说进入超凡世界，就算是让那些超凡者都来跪舔，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啊……” 　　她目光灼灼：“书店里的那些书，才是真正的宝藏，是罗尔资源能够成为超凡者们也需要仰望存在的契机！” 　　“只要能够在那个更高的层面站稳脚跟，那些利益根本算不上什么，太狭隘了，梣树商会的鼠目寸光，将会断送他们的前程。” 　　“而父亲，您现在患得患失的那些凡俗利益，才是阻碍了罗尔资源道路的累赘！” 　　季博农如遭雷击，呼吸沉重起来，握紧拳头，神色挣扎变换了几次，猛地站了起来，咬牙道：“赌了！” 　　他一掌按在桌子上的文件上，把那些待处理的梣树商会动向决策的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对季织绪说自己明天就去拜访书店主人，然后忽然一顿，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容，道：“既然要做，就做得更大一些——小绪，你有没有把握，邀请那位林先生，来参加你的二十岁生日宴会？” 第258章 机会 　　A16号庄园已经很久没有举行宴会了，但关注着这里的人们却早已在期待着一场必定会如期举办的宴会。 　　那就是季织绪，季家的大小姐二十岁的生日宴会。 　　不管现在梣树商会与罗尔资源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如何紧张的地步，季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是绝对不可能取消的。 　　就像贵族们就算是穷困潦倒，背地里砸锅卖铁也要维持奢侈的表面工程一样。 　　季家作为罗尔资源的掌控者，也必须要有相匹配的体面。 　　如果罗尔资源连脸面都顾不上，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确实已经被逼上了最后的绝路，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了。 　　这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 　　所以，就算情况真的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关头，这场生日宴会，还是得办，而且得办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场宴会都要好。 　　况且现在大家都知道，季织绪已经以猎人的身份成为了一方势力的领袖，正对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罗尔资源开发集团继承人的大小姐格外感兴趣，她正要趁此机会向外面展示自己…… 　　当然，这“展示”并非是要展现自己的才华和野心。 　　恰恰相反，季博农原本的打算，是让季织绪将自己表现得越叛逆越好，表现出自己对于罗尔资源并没有半点想法，反而一心想要扎进超凡者的世界当中，经营猎人组织，最好还要对于这个集团产业不屑一顾。 　　季博农则表示出自己和女儿之间的矛盾，无奈之中只能对另外一个季家的旁系给予厚望等等…… 　　这是一场戏。 　　实际上，这些年来，季博农始终有意识地在外人面前疏远自己的女儿，让她远离罗尔资源相关的事情，就是为了能够让她在超凡领域自由发展。 　　这样一来，上面那些人才会对罗尔资源放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能够得到书店主人的青睐，那么什么韬光养晦，什么藏拙演戏，都可以通通跳过，直接快进到让季织绪掌控罗尔资源，然后转化成一个真正的超凡组织。 　　甚至，在书店的支持下，罗尔资源将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更广阔的前景近在眼前。 　　季博农是一个商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愿意铤而走险，赌上一切。 　　现在，缺少的只有那个能撬动一切的杠杆。 　　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这个从未让自己失望过的女儿。 　　但季织绪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没有把握。” 　　她知道自己父亲是什么打算。 　　只要能请得动林先生，哪怕只是露个面，就足以证明书店主人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这是一种态度。 　　只要有了这个态度，往后不管罗尔资源做什么，那些超凡者都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书店主人的怒火……显然到目前来看，连神明级也不是林先生的一合之敌。 　　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艰难。 　　季织绪不得不打破了自己父亲的美好想法，低声提醒道：“到现在为止，已知情报内，林先生很少从书店出来，出来也只是为了将自己的‘扮演’进行到底一般，进行一些日常活动……从来没有人试过主动让林老板离开书店。” 　　“没有人试过，不代表不可以，不是吗？” 　　季博农定定地看着季织绪，站起来走向了一边，道：“试一试，赌一把……我是没有超凡能力的凡人，可罗尔资源却是开发下城区发家的，那里，是连那些超凡者们都趋之若鹜的宝藏地，他们都不敢进入其中的地方，罗尔资源的建立者们却早就用尸骨作为代价碰触到了。” 　　下城区，与世隔绝、讳莫如深的另一个世界，除了在下城区工作的罗尔资源员工们，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下城区如今是什么样子。 　　对于超凡者来说，那里更是禁地，因为黑暗时代的大瘟疫，实际上就起源于其中——越是高位的超凡者，越容易被感染的恐怖瘟疫，让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所以罗尔资源开发集团，才会被凡人所掌控。 　　但同时，旧时代的各种遗迹以及矿藏都在下城区，还是会有一些超凡者铤而走险，到下城区进行探索。 　　季博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戒指印在了墙体上的某处。 　　“咔嚓……” 　　轻微的对接声响起，墙壁上突然亮起裂纹，形成了一个布满房间的复杂法阵，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其中。 　　随后，墙壁打开，露出了一个密室。 　　季织绪瞳孔一缩，有些惊讶地微微后退，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却从来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一个密室。 　　以她现在恐慌级巅峰的实力，再加上“钢铁意志”，也没有看破这个法阵，这说明整个法阵至少也能瞒住毁灭级。 　　而罗尔资源这么多年一直被人盯着，恐怕连神明级也瞒了过去…… 　　不可思议。 　　但更让季织绪惊讶的，则是密室当中的东西。 　　季博农朝自家女儿看了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走了进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季织绪跟着父亲走入密室，眼前一亮，并非是想象之中那种幽邃阴暗的古老秘密房间，而是一个画满了符文的，整齐干净宛如博物馆一般的地方。 　　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架子上，墙面上镂空的龛笼中，放着各种各样的神秘物品。 　　季织绪眼皮直跳，这些东西在她看来，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更有一些，让她在一瞬间产生了幻觉，全靠“钢铁意志”的存在，让她稳固心神。 　　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这只是个普通人的老爸，他神态自若，并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 　　季织绪暗忖，应该是那枚戒指的功劳。 　　如此大量的超凡物品，必然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罗尔资源的历代掌权者，看来是早就有所预谋了…… 　　“这里，就是罗尔资源在地下探索的过程当中，收获到的所有旧时代遗物，那些历代的先辈，用这枚‘隐者指环’瞒过那些超凡者，打造了这间屋子，这里尘封的一切，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季博农张开双臂，转身道：“而现在，我的女儿，这个机会来了。” 第259章 永生之酒 　　季织绪环顾四周。 　　那些放在架子上，各自用了不一样封印方法的超凡物品，几乎每一件都足以在超凡者之中引发轰动……区别只是在哪个层次而已。 　　毕竟，下城区遗迹之中挖出来的东西，具有的价值并不止是其本身的作用。 　　这些……就是旧时代的遗物，数万年前留存至今的文明“化石”！ 　　这里放着的东西，绝大部分，季织绪连见都没见过类似的，这说明，它们的制作工艺和方法极有可能已经失传。 　　而这里放着的，也许就是唯一的孤品。 　　孤品，就意味着，如果是作为武器或者施法道具，将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作用和效果，在战斗之中，这就是绝对的底牌和优势。 　　更何况，这些东西多半都能让季织绪感觉到危险……如果拿到梣树商会的拍卖会上去，每一个都能放在压轴的位置上去。 　　独一无二再加上强大的力量，任何超凡者都会为之疯狂。 　　而对于真理会的学者来说，附加的价值还得翻倍。 　　来自地下遗迹的东西，其中所蕴含的历史价值不言而喻，这可是真正来自数万年前的旧时代遗物，没有什么东西，比它们更能展示那个时代的样貌。 　　换而言之，对于在情报中明确标明了“对旧时代尤其是第二纪的相关信息极其感兴趣”的林先生来说，这些东西，是真正地投其所好！ 　　感谢历代罗尔资源的掌权者们每一个都在以公谋私…… 　　季织绪一边观摩着这些超凡物品，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 　　如此大量的积累，必然是从创建者开始慢慢地私藏，才最终形成了现在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规模。 　　虽然季织绪知道，继任者当中有不少是和上一任有矛盾，甚至干脆有直接杀了上一任然后夺取过来的掌权者。 　　但是出奇地，这些人大约在找到了上一任的遗产之后，就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收下来，继续交给下一任。 　　默契十足。 　　大概每一个罗尔资源的掌权者，都曾经像他们现在一样，对于自己再怎么身居高位也不过就是超凡者手中的一个工具，再如何努力，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永远充满了隐藏蔑视的现状心生不甘。 　　于是，在第一个人得到隐者指环之后，就在心中忽然滋生起了野心的火种。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出现。 　　于是，他偷偷地把一件发掘出来的超凡物品用隐者指环的力量隐藏住气息，放进了自己的密室之中。 　　选择合适的超凡物品，布置下更加隐蔽的法阵，打造了这样一个密室。 　　越来越多的物品被他小心翼翼地陈列在密室之中，但因为超凡者的注视，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实现自己的那份野心。 　　于是，他只能将这凡人的野心交托给了下一任继承者。 　　就这样，一代代，密室之中的物品越来越多，共同沉默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就好像都在等待着，期盼着…… 　　直到现在。 　　季织绪看向自己的父亲，中年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或许名为疯狂或许名为希望的光芒，连他稍显老态的面庞，都好似重新充满了活力。 　　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不止是来自旧时代的遗物，更是那些历代罗尔资源掌权者的遗志。 　　他们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季博农在前面走着，一件件把这些东西的来历介绍给季织绪，毕竟虽然罗尔资源的掌权者都是普通人，但也和超凡者们频繁接触，在眼力和知识上甚至比一般的超凡者还要来得高明。 　　更不用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上一代搞不懂的东西，下一代继续，时间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但有些东西，就确实一知半解了。 　　他走到密室最中央，那里放着三件物品，也是最令季织绪感到战栗的三件物品。 　　“这三样东西，是整个密室当中，价值最高的。” 　　季博农指着架子上放着的一个金色苹果，解释道：“我们叫它‘纷争果实’，如果解开封印，看见它的人都会想要争抢它，兄弟阋墙，夫妻反目，直到一方死亡，但它似乎是可食用的……没有人敢尝试吃它，所以至今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吃了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初为了拿到它，死了很多很多人，比这里其他的任何一件物品都要多很多，后来人为召唤了一只毁灭级的梦兽作为掩饰搪塞了过去，为此，又死了很多人。” 　　季织绪听得头皮发麻，虽然季博农轻描淡写，但可以想象，当时看见这枚金苹果的人应该是全死了……而为了隐瞒这东西的存在，估计也是血流成河。 　　这里的每一件超凡物品，好似都遍沥鲜血。 　　季博农又指着另外一块放在特质“Y”形架子上的红色棱形宝石，这块宝石大约一掌大小，悬浮在半空之中缓慢旋转，中间似乎是镂空的，里面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血红色不知名粘稠液体。 　　他看向季织绪耳朵上的红色棱形耳坠，道：“这是‘永生之酒’，你决定要成为猎人的那天我送给你的这个耳坠，和它是配套的，名为‘酒杯’。” 　　季织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冰冷的耳坠。 　　季博农的目光十分柔和：“‘永生之酒’并不能永生，但持有‘酒杯’的人死亡之后，会在‘永生之酒’附近复活，但复活一次，就会消耗三分之一的酒液，在此之前，它已经被使用过两次，也就是说……” 　　季织绪喃喃道：“它只剩下最后一次复活的机会了……父亲。” 　　“呵呵，这里的其他东西，都可以当做筹码，只有这‘永生之酒’可必须得留下来。” 　　季博农笑着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介绍起了最后一件物品。 　　那是这整个收藏室之中最普通的一样东西，但却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季织绪的目光落在那石台上，那是一块碑石碎片，上面有着宛如火焰一般的古老符文。 　　季博农道：“这是‘篝火石碑’的碎片，我们没能找到它的任何用处，但……根据一些线索，我们猜测，这块碎片和掌管火的原初女巫‘生命’有关系。” 第260章 幸不辱命 　　原初女巫……传说之中，诞生于混沌之中无比强大的第一种生命，掌管着世间万物的规则。 　　白银掌控着雪，瓦普几司掌控着黑夜，生命掌控着火，芙拉克西纳斯掌控着树。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一般的认知之中，没有人会把四位原初女巫当做真的只能掌管这些具体东西的存在，单单是这样的话，可配不上“原初”两个字。 　　历代的学者们在解读这句流传了数万年的话时，做出过一个标准的统一解释。 　　雪代表的是四季，是时间； 　　黑夜代表的是天空，是星辰； 　　火代表的是毁灭与新生，是命运； 　　树代表的是路径与连接，是空间。 　　这样一来，才能说四位原初女巫掌管着世间万物这样的话。 　　如果超凡者也有入门考试，那么这一定一道必考的常识题，而且还是送分题。 　　季织绪看着面前石台上放着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碑碎片，心中已经将原初女巫相关的知识点都过了一遍。 　　虽然原初女巫如此强大，但之后梦境的黑暗入侵阿兹尔的时候，女巫们也并不能与之抗衡。 　　只是用尽全力筑起高墙，阻止了梦境的继续入侵，就连她们自己，也只能沉睡在梦境之中，消失了踪迹。 　　季织绪知道一些还保留着从前约定的古老家族。 　　例如那位曾经救了她一命，经过她介绍才进入了书店的精灵大贤者，所在的鸢尾家族，信奉的就是白银。 　　而最近才出了事情的真理会的那个秘药家族，则是信奉的瓦普几司。 　　这两位也是最为普遍的，和一般族群签订契约最多的原初女巫，留存下来的赴约人也更多，不过前者基本只和长生种签订契约，后者则大部分是凡人。 　　而剩下的两个女巫，相比之下，就比较神秘了。 　　芙拉克西纳斯在传说之中，是灰雾高墙的主要缔造者。 　　虽然真相已经模糊不清，但据进入过高墙的人留下的遗言说，灰雾高墙主体之中，其实是无数通天彻地的巨树枝干。 　　所以也有一种说法，认为芙拉克西纳斯并没有沉睡于梦境之中，而是直接化作了灰雾高墙。 　　而现在信仰着瘟疫教会，实际上应该算是芙拉克西纳斯的信徒。 　　不过已经完全把女巫从信仰之中剔除出去的瘟疫教会可不会认同这个说法，他们只会把提出这种说法的人扔进高墙里面。 　　至于生命，则只剩下了只言片语…… 　　季博农将那枚碎片拿起来道：“据说，生命女士曾经在已经被梦境所侵蚀的黑暗世界边缘，为拼死战斗者建立起一座座‘篝火石碑’，那些石碑便是篝火，在黑暗之中照亮一方净土，将梦兽暂时驱逐，让那些战斗者能够得到片刻喘息之机。” 　　“不过正如篝火总有熄灭之时，这些石碑往往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梦境的力量所挤压，碎裂，成为一堆无用的石块。” 　　他举了举手里的那块碎片：“就像这样。” 　　季织绪仔细打量这块碎片，道：“所以这碎片能够抵抗梦兽？” 　　“不知道。” 　　季博农干脆利落地给了一个很敷衍的答案。 　　他摇了摇头，道：“这些猜测，都是历代掌权者们根据这碎片上面的符文，所秘密研究出来的……我是听上一任所说的，具体怎么样，我估计他们也不敢直接拿这东西去尝试。”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位林先生一定会十分感兴趣的。” 　　季博农将这枚碎片放进了季织绪的手中，叹了口气道：“明天我对外称病，和你一起去一趟书店，争取书店书籍的代理权，希望一切顺利。” 　　“嗯。”季织绪郑重地点了点头。 　　…… 　　安德鲁站在书店门口之时，心中仍在想着自己和胡德达成的协议。 　　“唯智派”的众人将成为他新的班底和亲信，而他，则将以自身的地位和声望，为“唯智派”做担保，逐步培养提拔其中的干部。 　　目的相同，理念一致，方向正确，作用互补。 　　两边几乎是一拍即合。 　　一个真理会之中最坚定、最团结的组织，就在哲罗姆死亡的办公室之中悄悄形成了。 　　他们当即制定了大致的计划，一张覆盖整个真理会的大网即将撒下。 　　第一步，自然就是顺藤摸瓜，借着这次哲罗姆的死还没有消散的余温，把剩下的内鬼剔除。 　　第二步，则是让“唯智派”继续快速发展，以最快的速度成为真理会的最大派系，然后掌控整个真理会。 　　最终目的，将以安德鲁当上真理会会长，或者让玛利亚也成为“唯智派”为标志。 　　已经在真理会身居高位的安德鲁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度，但既然这是林先生的意志，他自然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至于胡德，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晰，知道自己并不是能做领导的料，无意去和安德鲁拿会长的位置，只想做一个辅助。 　　安德鲁觉得这个从前自己眼中的熊孩子小辈，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都是林先生的功劳啊！” 　　“胡德从前是多么叛逆而无用的一个二世祖，全靠玛利亚每次都给他大额的接济，才能让他在‘唯知派’当中混得风生水起，有一批人愿意追随……” 　　“只有林先生，才能让他迷途知返，重获新生，甚至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愚昧变得智慧，乃至谦逊，强大。” 　　“林先生的智慧，能够洗涤人，让我们去除灵魂里的污垢，变得纯净且拥有高尚的品德。” 　　“胡德改称‘唯知派’为‘唯智派’，实在是太正确了！” 　　安德鲁心中的狂热和敬仰更加坚定了，眼眸之中的白色光环几乎凝成实质，他看着橱窗内隐约可见的一排排书籍，攥紧了手里的那块贤者之石。 　　虽然冬季的寒风已经来临，萧瑟的空气充满了冰冷的味道，但他的胸腔里却跳动着一颗火热而振奋的心脏。 　　“如果不能够将这智慧散播到阿兹尔的每个角落，真理会将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安德鲁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书店，将手里的贤者之石恭敬地放在了柜台上。 　　随后，他道：“幸不辱命，我将哲罗姆带过来了。” 第261章 珍珠奶茶 　　林介此刻照旧像是往常那样坐在柜台后面，闻言愣了一下，看向了面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一块红如鲜血凝结般宝石的安德鲁，一时有些汗颜。 　　他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哲罗姆人都挂了，你怎么把人带回来？ 　　除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你带回来的也不是哲罗姆的尸体，只是一块疑似火剑之路制作出来的贤者之石。 　　不过…… 　　既然哲罗姆已经死了，他让安德鲁帮的忙当然就算是没有完成，对于这个当时保证得信誓旦旦的真理会副会长来说，大约是有些丢面子的。 　　这块贤者之石，作为火剑之路的犯罪证明，似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死去的哲罗姆。 　　于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将这块贤者之石说成是哲罗姆，用这绝对是故意一样的“口误”，来引起他的诧异，进而令他会心一笑，将原本的一丝尴尬完全消除。 　　没想到安德鲁副会长还挺有幽默感的。 　　既然副会长不想提起这尴尬的事情，那林介自然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份幽默延续下去吧。 　　林介看向安德鲁的目光里面有着几分恍然大悟，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辛苦了，劳烦走这一趟……” 　　真不愧是能当副会长的人啊，有两把刷子的。 　　之前能为了胡德那几个熊孩子的事情，亲自上门赔罪送礼，没有半点架子，现在又能巧妙地化解这些许尴尬，而且态度之诚恳，已经完全不像是书店的客人，反倒像是仆人了……这难道就是取得民心的手段？ 　　不得不说，还挺舒服的。 　　林介心里胡思乱想着，放下手里的奶茶杯子，将那块闪烁这耀眼光芒的宝石拿了过来。 　　安德鲁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林老板所谓“把哲罗姆带过来”果然就是指把这家伙炼成的贤者之石奉上。 　　话说回来……这东西被故意放在现场，难道就是向林老板示好的意思？ 　　看来火剑之路对于林老板也十分忌惮，就是不知道林老板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且恐怖的组织是个什么态度…… 　　一边想着，他一边顺势坐在了柜台前的高脚凳上，目光不由得被那从未见过的饮料给吸引住了视线。 　　牛奶，红茶，虽然有些差别，但始终还是一般的奶茶做法，平时生活中也经常会看见，但用木薯粉做成圆子再加进奶茶里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新奇搭配。 　　安德鲁在作为一个学者的同时，也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大贵族，在享受上的追求，从来没有削减过。 　　可以说，阿兹尔绝大部分的食物，不管如何稀有珍贵，他都已经吃腻了。 　　不过，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饮料，在注视着这奶茶时，大量的信息流在一瞬间被他获取，这奶茶的口感和味道已经被他的大脑模拟了一遍。 　　非常的有趣和新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看着透明的杯身之中，在奶茶里面若隐若现的一颗颗黑色珍珠，总感觉那像是一颗颗漆黑的翻滚的眼珠子…… 　　看的时间久了，就隐约有些恍惚和战栗，真是恐怖啊。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饮品，才符合林老板的审美吧？ 　　他一时之间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林介见安德鲁盯着自己的奶茶入神，挑了挑眉，拿起那杯子晃了晃：“书咖特供珍珠奶茶，今天开始贩售，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隔壁买一杯尝尝，也许会有惊喜。” 　　没错，书咖终于有了新的营业项目——珍珠奶茶。 　　从几个星期之前开始，林介就开始捣鼓这玩意，毕竟书咖想要获得更多的优势，就需要经营上的独特之处，光是装修和内容干货可还远远不够。 　　于是，林介就把目光放在了饮品上。 　　毕竟是能在前世风靡于街头巷尾，吸引无数年轻人，网红品牌一茬又一茬的产品，在这个相似度极高的世界，大概率也是能行得通的。 　　不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奶茶林介没怎么喝过，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珍珠奶茶这么经典的款式，他还是基本上了解的。 　　加上还有无所不能的莫恩小同学，林介大致描述了一下之后，她试验了几次就直接成功地做出了原型。 　　再根据市场调研，也就是让太阳神教的教士们帮忙尝试口味，慢慢调整成了足够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的口味。 　　到今天，就算是正式开始贩售。 　　虽然以安德鲁的年纪和阅历，应该不太会喜欢奶茶这样的甜品，不过既然他正好今天上门，林介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拉生意……相信这样幽默，这样会做人的安德鲁副会长，应该会照顾书咖生意的。 　　林介笑而不语，这样想到。 　　而实际上，安德鲁简直受宠若惊，他当即用力点头，激动地道：“能为林先生做事，是我的荣幸。” 　　总感觉这一趟他来回之后，变得更加狗腿了。 　　话虽如此，但也许这就是书籍的力量，那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似乎真的让这位副会长找到了自己的天命，顾盼之间的神情都十分坚定和自信。 　　林介腹诽着继续微笑，亲和力十足地温声道：“大可不必这么拘束，每一个顾客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也完全可以用朋友的方式相处、对话。” 　　安德鲁恭谨地道：“明白了，林先生。” 　　不，你明白了个锤子…… 　　林介眼角抽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沉吟道：“哲罗姆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他应该死在正义的公堂之上，而非私刑，火剑之路有可能是是为了保密，防止他继续露馅，所以选择了把他直接杀死。” 　　“至于这个馅，估计是你们真理会里面还有其他内鬼存在，建议早点行动起来，免得被内鬼捷足先登。” 　　哲罗姆炼成的贤者之石在书店主人的指尖缓慢旋转，折射着隐约七彩的光芒：“还有普莉玛的姐姐，我觉得你们应该尽快一些了，不然的话，实在搞不定，不如就去找约瑟夫处理吧，怎么样。” 　　林介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安德鲁。 　　真理会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林介能理解，但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 　　安德鲁脸色却是一白。 第262章 很好，很有精神！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让约瑟夫去做！ 　　安德鲁的脸色顿时变得刷白，他很清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这意思很明显，就是书店主人在说：“我不需要废物，如果你不能尽快把事情解决的话，你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想为我效力的大有人在，你做不到，自然会有人争着抢着去为我做事！” 　　约瑟夫，秘仪塔曾经的光辉大骑士，如今的情报科科长，毁灭级的绝对强者，不管从哪方面而言，都不比安德鲁要差，甚至可以说更适合。 　　换而言之，他完全有能力代替安德鲁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目前是真理会自己在查，并没有惊动秘仪塔，但是只要书店主人开口，秘仪塔自然是畅通无阻。 　　而安德鲁就是因为玛格丽特出事，才有机会为自己过去对于书店主人的不敬赎罪，向林先生效忠。 　　现在要是书店主人改变了主意，说不定之前的事情又要秋后算账，而且是办事不利，罪加一等。 　　安德鲁的所有价值就都没了。 　　而如果一个工具失去了价值，后果可想而知…… 　　被抛弃的棋子，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安德鲁简直被这句话吓得差点当场跪下来，连忙诚惶诚恐地道：“我一定会尽快把玛格丽特的下落找出来的，请您放心！” 　　“这次是因为对方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甚至没有被监测到，所以才会没有线索可寻，但是这种等级的人物不可能次次都出手，还在真理会当中潜伏的卧底经过这一次事情，一定会按捺不住，我提前埋伏一手，必将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他继续道：“而且，约瑟夫现在高调宣布复出，想要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这个时候必然十分忙碌，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我并不是说他不行，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而且，真理会毕竟还是我毕竟熟悉，调查或者做其他事情都更加方便。” 　　他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惶恐且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并不全是出于对自己可能会因为失去价值而被抛弃的恐惧。 　　更多的，则是害怕不能再继续为林先生，为他的主和神做更多事情……没错，这是他唯一的价值和心中至高的理想，假如失去这些，甚至比让他失去生命还要更加恐怖。 　　林介看着面前似乎有些反应过度的安德鲁，沉吟着挑了挑眉。 　　这位真理会的副会长，该不会和约瑟夫有仇吧？ 　　要不然，怎么会反应这么大，一说让他去找约瑟夫帮忙，就马上脸色大变，这用尽全力抗拒的样子简直像是让约瑟夫接手这件事情就马上会死一样，并且还要偷偷暗讽几句约瑟夫没能力。 　　但是，真理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去找警察，估计很可能有些内部的因素，而且从一直以来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貌似真理会和那个警方的秘密组织秘仪塔不太和睦，有些矛盾的样子…… 　　这么一想，安德鲁作为真理会的人不想找约瑟夫，好像也说得通。 　　不过话说回来，约瑟夫还是选择了重出江湖，再次走向了更高处的权力中心啊。 　　嗯……看来，上一次的话疗还是很有效果的嘛。 　　林介暗暗点头，经过了穹顶教会的那次事情之后，约瑟夫实际上已经重新从后面情报部门，重新走到了台前。 　　这种情况下，先不说那些至今还没有完全拔除的，曾经和穹顶教会同流合污的那些同党，对于约瑟夫以及太阳教会始终存在着威胁。 　　秘仪塔这个权力高过中央警署的特殊机构当中，约瑟夫过去因为过于刚直而得罪过的一些人，也会重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如果他再继续保持接近退休一般的咸鱼状态，其实反而会将自己和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因此，林介对于约瑟夫做出复出的决定还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绝对不是因为这样一来靠山就更大了，绝对。 　　林介的思绪飘飞了一会儿，回神的时候发现安德鲁还在尽力地保证自己才是来做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神情紧张到无以复加，不仅脸色苍白，而且出了满头大汗。 　　“好了好了，安德鲁副会长。” 　　林老板无语地揉了揉自己因为长时间保持微笑有点僵硬的脸颊，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打断道：“不必向我说这些，我也并不能决定你们谁来查这件事情，这只是个建议罢了，况且你难道不觉得，与其在这里向我解释，不如现在就去寻找线索更加靠谱吗？” 　　安德鲁一愣，随后更加惶恐了。 　　完了，他说的话太多了，让林先生感觉不耐烦了！ 　　这句话是警告也是催促，更是最后通牒，这是林先生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懂了！ 　　言语没有力量，他只需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就可以了！ 　　安德鲁立刻站起来，激动地大声道：“我一定会把真相找出来的！请您拭目以待！” 　　林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但是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心灵导师对于内心充满正能量的客人进行鼓励。 　　于是他也站起来，伸手用力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肯定：“很好，很有精神！我期待着你能够带来好消息！” 　　安德鲁被拍的身体一沉，感受到那股几乎无法承受住的巨大力量，心中一惊，但随即就被林介那赞赏的眼神所震动，几乎连脊柱都在战栗，他的内心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情感。 　　谁也不能阻止他把那些火剑之路的杂碎揪出来一个个弄死！ 　　“对了，不要忘记去隔壁买杯奶茶，好喝的话，多推广一下。” 　　林介面不改色，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扣券，露出了微笑：“新品上架，今天半价，限定一百杯，先到先得。” 　　…… 　　安德鲁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从书店退出来，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书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折扣券，走到了书咖门口，推门进去。 　　既然是林老板说的话，就算是买奶茶，也一定是有深意的…… 　　安德鲁正思索着，走到柜台前，看见了正在制作奶茶的莫恩，这个助手，前一次来的时候就隐约感觉眼熟，现在更是越发清晰起来。 　　等等。 　　记忆突然闪回，安德鲁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女了。 第263章 出不了师的炼金学 　　安德鲁的记忆力很好。 　　或者说，学者的记忆力都很好。 　　作为超凡者的两个方向，学者与巫师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巫师攫取以太的方法是“表达”。 　　不管是黑巫师的“语言”，还是白巫师的“文字”，都是将意志和欲望表达出来，由以太赋予力量，最终形成法术的途径。 　　与之相对应，学者攫取以太的方法就是“学习”。 　　通过将本身就蕴含着以太的知识——知识代表着世界的规则，本身就是世界意志的“表达”——探寻、记忆、融汇、运用，然后再赋予那些以知识为基础构筑出来的产物以太的力量。 　　这些产物，包括了方方面面，武器、建筑、秘药等等等等。 　　从学者登场直到如今，在超凡者当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就是因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都已经离不开这些产物。 　　这都是学者不可替代的巨大价值，也是真理会能够在一定意义上掌控超凡者的根因。 　　这两条途径，都是以太循环流动的道路，其他的超凡者种类，也大抵如此，只是各自有不同的特色。 　　当然，这已经是内在上的联系和区别了。 　　巫师与学者，两者从表面上来看，其实只有一个十分浅显的共同点——脑子好使。 　　在不断的“表达”和“学习”过程之中，巫师和学者最常接触以太的器官，就是大脑。 　　以太在其中大量流动进出，形成了一种冲刷般的状态。 　　因此，学者们的大脑逐渐受到影响，产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并且随着等级的提高而慢慢加深。 　　大多数学者的肉体强度和普通人几乎没有差距，只能通过特殊制作的外骨骼装甲或者义肢，才能获得超越普通人的肉体战斗力。 　　但在脑域上，学者却比其他的超凡者高了不止一筹，巫师其次。 　　而记忆力也是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方面。 　　安德鲁确信自己并没有记错。 　　他确实在过去，在还没有接触到书店的某个时刻，见过这个书店的助手，这个看上去像是一朵单薄水仙花一样的少女。 　　记忆在脑海之中飞速拼接，如同电影一样闪烁滑动，往过去一帧一帧地倒退。 　　最终，定格在了灯光冰冷的实验室当中。 　　一个个被固定在容器里，依靠各种营养液维持脆弱生命的幼年人造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的世界，他们的思维和灵魂并不完整，这些半成品乃至失败品，甚至无法做出独立的思考。 　　就连实验室的大门层层打开，人们走进这里的热闹动静，都不会引起半点波澜。 　　安德鲁被好几个人簇拥着，走在人群中间，被人堆笑恭维着往前走。 　　身为副会长，有的是人想要讨好他，不过他对于这些人的兴趣，还不如思考今天晚饭吃什么来的大。 　　他一边敷衍却不失礼貌地微笑应付，目光却从这些在透明罐子里被各种管子缠绕着的人造人脸上略过——此时此刻的他，是照例来巡视“泥胎”计划进度的。 　　自从几年前这个需要投入大量资源的计划通过审核，他每个月都要来巡视一遍这个由机械学和炼金学联合开辟的实验室。 　　但令人可惜且失望的是，这几年下来，实验进度都十分缓慢，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一例成功人造人。 　　虽然说人造人这样一个项目，就算是对于真理会来说，也是十分具有难度。 　　但是这种大量的资源消耗，真理会也同样承受不起…… 　　实际上安德鲁后来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当时这个几乎有些荒谬的计划一提出来，真理会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反而兴致高涨全票通过。 　　纵使真理会有各个领域的学者人才，也有壕无人性的资本。 　　然而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且不说真理会不可能放弃其他领域的研究来专攻希望寥寥的“泥胎”计划。 　　更何况，这个计划对于各种品质等级贤者之石的消耗，简直已经到了一种令人瞠目的程度。 　　“泥胎”计划的基石，就是真理会已经实现了劣等贤者之石的量产。 　　在此之前，一般品质的劣等贤者之石，米粒大小那么一个，就已经是恐慌级学者的极端困难课题，而炼金学领域的学者，一般会用制作劣等贤者之石作为能否出师的标志。 　　如果炼金考试是一张数学卷子，制作劣等贤者之石，就是最后面那道大题目，一般人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完全抓瞎。 　　所以大部分炼金学领域的学者，一辈子都出不了师…… 　　而真理会，让一群顶尖学者聚集在了一起，群策群力之下，竟然完成了劣等贤者之石的量产这一不可思议的壮举。 　　随后，便开启了“泥胎”计划。 　　安德鲁匆匆一瞥的目光停留在了面前编号为S-227的透明容器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营养液里，那个漂浮在其中的人造人，有着一张虽然稚嫩苍白，却仍旧能感受到熟悉的面孔。 　　那时的他很快就离去了，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人造人上。 　　但此刻旁观的安德鲁，再次回忆过去时，却发现，就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人造人似乎歪了歪头，无神的目光有了焦距，落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学者身上，但很快又好似幻觉一样消失。 　　“你好，需要什么饮品吗？这里是菜单。”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忽然将一张纸推到了他的面前，淡淡的嗓音跟着响起：“今天有新品珍珠奶茶，不过前一百位的折扣券已经分发完毕……” 　　安德鲁猛地回神，抬头对上了那个书店助手的目光，少女漆黑的瞳孔几近纯色。 　　一样的淡漠，一样的眼神。 　　S-227！ 　　没有错，这个书店助手，就是当初在实验室之中，那个他匆匆一瞥看到过的第二批人造人！ 　　安德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当初实验室遇袭，总共有三个人造人失踪，其中一个便是S-227，原本以为可能是一起被劫走的，没有想到，却是成为了书店的助手。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先生就已经知道了让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的火剑之路的全盘计划？！ 　　否则怎么能在他们都始料未及的偷袭事件之中，还顺走了一个人造人当助手。 　　安德鲁压下心中的震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整整齐齐折叠好的折扣券，连忙道：“我有！折扣券我有！林先生给我的……” 　　他伸手递了过去，莫恩接过来看了一眼，确认是林介自己提前拿的那一张，点点头道：“那么珍珠奶茶一杯，对吗？” 　　安德鲁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对的。” 　　原来如此！ 　　一切都在林老板的计划之中啊……本来他还奇怪为什么偏偏是送给林先生贤者之石，原来是为了将S-227补全啊！ 第264章 灯下黑 　　从现在来看的话，虽然不知道被劫走的另外两个人造人如何了，但S-227看上去已经完全和人类无异，基础的思想和情感已经独立存在了。 　　作为人造人来说，她毫无疑问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完成品！ 　　唯一的问题就是当初第二批人造人依旧是试验批，以试错为主要目的，使用的材料是次等贤者之石，仅仅比劣等要稍微好一些，人造人在自身身体的强度以及以太契合度上不太够。 　　当然，这种不太够是相对的，再怎么劣等的贤者之石，也比一般的超凡者肉体契合度要高。 　　如果再用那块品质接近完美的贤者之石进行替换的话……S-227就不再是完成品，而是真正脱胎换骨的完美人类了！ 　　“泥胎将要被打磨成绽放光芒的宝石了。” 　　安德鲁喟叹，作为真理会的学者，整个计划的参与者和监督者，虽然后续都没他的事，但毕竟是在他手上拨的款，完成了前面的基础建设，不由得与有荣焉。 　　并且深深地感叹：果然只有林先生，才能从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找到真正埋藏在那不起眼外表下的璞玉。 　　如果S-227，或者说莫恩，还是留在实验室当中，大概率最后的结局就是被销毁吧…… 　　安德鲁心中对于林介的敬服这次多了些许作为一个学者的感激，同时对于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愈加憎恨，他当初竟然会产生怀疑书店主人实力的想法，实在是愚不可及啊！ 　　他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一边等待，一边暗自想着，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先生恐怕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不，安德鲁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林先生还能不知道吗？ 　　他什么都知道。 　　不管是火剑之路还是其他的什么，虽然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犹如无处不在的鬼魅一般令人恐惧，不仅有着未知的强大力量，而且悄无声息地已经渗透了几乎所有的组织却没有人发现。 　　曾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快要走到巅峰，也是堪堪能看见山顶的众人，此刻突然发现，前面原来还有一座座更高的山峰，谁也不知道其中藏着怎样的猛兽。 　　这对于如安德鲁这样已经站在高位上，自以为拥有掌控力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恐惧。 　　但对于林先生来说，所有的一切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火剑之路再怎么犹如鬼魅，实际上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 　　那个至今没有现身，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神明级，不还是照样要向林先生进献礼物？ 　　那个神明级，应该也是听从了林先生的命令，所以才干脆将哲罗姆杀了炼制成贤者之石，而安德鲁则负责将贤者之石带回书店。 　　分工合作，十分明确。 　　这要不是林先生的安排，他直接回去把一筐劣等贤者之石生吃了！ 　　安德鲁想到这里，忽然一愣，不由得看向了柜台后面正在用各种仪器做珍珠奶茶的莫恩，脑子里就好像突然敲起了钟，猛地一下茅塞顿开。 　　那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神明级……不知何处？不！还有一个地方！ 　　城中之城——机械轮回！ 　　真理会所有的实验室和工厂所在的地方，也就是他们进行劣等贤者之石量产和人造人实验的地方，S-227产生的地方。 　　虽然这段时间里面他们几乎已经把真理会所有的地方，所有可能成为内鬼的人都找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可能存在的那些内鬼。 　　原本的计划是继续等待，哲罗姆死后，他之前做下的布置全部作废，如果幕后之人仍有更多计划，那么必定会有下一个人过来接替。 　　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抓住线索的最佳时机。 　　但是面前的莫恩，闪回的记忆，都在一瞬间敲醒了安德鲁。 　　其实他们并没有把真理会所有的地方都翻完，除了本部，还有机械轮回当中的那些实验室和工厂，以及其中荒废的不为人所知的一些区域。 　　机械轮回位于诺金中央区的“地下”，是连接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地方，这座城中之城最下方，就是通向下城区的大门，被层层严密封锁，基本上只有罗尔资源的员工才能出入。 　　整个建筑的可使用面积没有人知道，因为其中存在着大量被遗弃封存的区域，据说是当初的一些危险实验让这些地方变成了死地，严禁任何人踏足。 　　而且，机械轮回是跟着整个诺金一起被建造出来的，唯一的设计图纸，据说已经和那个号称“尘世之智”的伟大学者拉结尔一起长眠于阿兹尔的某处。 　　除了拉结尔，估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机械轮回的完整地图。 　　而这，却正好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提供了庇护场所！ 　　“那些被长久封锁起来的区域，现在实际上是什么情况，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究竟是不是还有危险，我们一概不得而知，而这些区域，却比目前正在使用的区域面积都还要大。” 　　“如果有人隐藏在其中呢？他们不仅可以使用那些区域作为据点，还能随意动用当时一起被封存的大量资源，同时，更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没错……这是灯下黑啊！” 　　安德鲁的神情完全震惊了，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们一直以来，竟然都忽略了就在身边的这么大一块地方，倘若真的有人鸠占鹊巢，把那些封锁区域利用起来，只要想想那么多年他们一直就和敌人共处一室，相隔也许只有一堵墙，就令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你的珍珠奶茶。” 　　少女的声音响起，随后一杯珍珠奶茶被放到了面前。 　　“嗯？哦……谢谢。”安德鲁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奶茶接过来。 　　“呼……” 　　他长出一口气，抬起头，镇定情绪，看着莫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时隔那么多年再次看见S-227，他根本不会那么快想到机械轮回，因为那就是个思维盲区。 　　林先生让他到书咖来，竟然是在直接提醒他敌人所在的地方，让他少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真不愧是林先生！ 　　安德鲁目光中狂热更甚，拿起手中的珍珠奶茶喝了一口。 　　“咦？” 　　他愣了愣，嘴里的珍珠突然好像蠕动了一下。 　　安德鲁低头一看，那杯子里的“珍珠”，正睁开眼睛看向他，并且舒展开无数细小的触手，在奶茶之中沉浮游动…… 第265章 咕嘟 　　“！！！！！！” 　　安德鲁的瞳孔剧烈震颤，但身体却在瞬间僵硬了，并没有动。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书店之中的时候，看见林介手中那杯珍珠奶茶而产生的错觉，那杯子里若隐若现的漆黑珍珠，就像是一颗颗眼球——那并不是错觉。 　　原来真的是眼球…… 　　只是那些不知名的小东西，在林老板的手中并没有显现出其狰狞的一面，而是完全乖顺瑟缩成“珍珠”的模样。 　　然后变成了林老板的零食口粮，被嚼碎吃了下去。 　　但是此时此刻，这杯奶茶并不是在林老板手中，而是在安德鲁手里。 　　因此，不管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何的惊骇莫名、脊背发麻，那些“珍珠”并不会有所体谅。 　　它们在奶茶之中自由自在地徜徉、沉浮，舒展出来的无数细小触手在奶茶里翻腾，就像是一团团蠕动的海藻。 　　那睁开来的眼球是昏黄色的，宛如猫的眼睛一样是竖瞳，其中浑浊混乱的花纹就像是无数符文一般变幻莫测。 　　安德鲁以一个恐慌级学者的目力，甚至能够看清楚那些一根根细长的触手在黏着于透明杯壁上时，就像是贴在玻璃上的手指勾勒出的清晰指纹一般，上面凸显出来的密密麻麻如同吸盘一样甚至带着倒刺的诡异结构。 　　这一幕印在安德鲁的脑海里，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但更可怕的事实是，安德鲁刚才已经喝了一口奶茶，甚至现在还含在嘴里…… 　　这简直像是吃苹果吃出半条虫子一样恐怖。 　　他现在嘴里大约有两颗“珍珠”，此时它们正攀附着他的口腔上颚和舌头，一根根触手，就像他现在看见的杯子里的画面一样，在用那些倒刺固定住自己，然后往喉咙口爬了过去。 　　没错，以十分具有侵略性的姿态爬了过去，一副想要顺着体内的管道进入某处安家的模样。 　　安德鲁自然脸色一变，身体本能地想要阻止入侵者。 　　虽然他是一个肉体羸弱的学者，但也是一个拥有恐慌级实力的超凡者。 　　炼金学是一个十分笼统的学科，它是“万金油”，包罗万象，几乎和其他所有的学科都有所关联，但它并不是粗粗了解就完事了，相反，它要求学者对于其他学科有充分的深入的掌握。 　　安德鲁自身接受过改造，也有储备着的药剂……如果他想，动用以太将这些“珍珠”碾碎并不是难事。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是一种寄生生物，个体实力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是很弱。 　　然而，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想起了林老板的微笑和话语—— 　　“记得去隔壁买一杯奶茶……” 　　“……限定一百杯，先到先得。” 　　“林老板的意思，是让我把奶茶喝下去！这得到折扣的一百个人，难道是某种筛选机制，而这‘珍珠’……是林老板的安排？！” 　　“没错，当时林老板在我面前喝奶茶，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我……我应该……” 　　安德鲁全身僵硬，动作停顿，含着嘴里正在疯狂蠕动的珍珠奶茶，并且与之僵持，而他的目光则看向了在柜台处看过来的莫恩。 　　他的思维和本能之间正在对抗，但本能的挣扎已经微乎其微，眼睛之中的白色光环逐渐亮起，令他的倾向于放弃抵抗，神色逐渐变得虔诚。 　　少女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盯着自己面色挣扎的顾客，微微下蹲，然后将一只白色的肥猫抱了起来。 　　“喵~” 　　那只白猫显得有些不耐烦，在半空之中蹬了两下小短腿，但最后想起来自己被那个非常恐怖的存在指派过来帮忙看店做吉祥物……它不知道什么叫吉祥物，不过肯定是得听话还得帮忙的。 　　所以还是抖了抖耳朵，满脸不忿地屈服了，一脸生无可恋地被莫恩倒着提起来抖了抖。 　　“啪嗒啪嗒啪嗒……” 　　一堆不知道哪里抖出来的橙黄眼珠子从那些白毛里面掉到了柜台上，十分q弹地蹦跶了几下，还有几个藏不住自己的“毛”，一个个变成了海胆。 　　莫恩面无表情，淡定地伸手把这些眼珠子拢了起来。 　　她对于这些小玩意还是十分熟悉的。 　　当初在穹顶教会之中最终决战，罗德尼在内室里召唤出来的伪神，基本上就长这样。 　　只不过这些眼珠子是缩略的Q版，在莫恩手中缩成一团的时候，就变成了“珍珠”，由此可见，所谓珍珠奶茶里面的珍珠，其实都是这些小型伪神。 　　顺带一提，当初调查出来控制着穹顶教会教士们的“圣月脑”，其主要成分，就是磨成粉却依旧保留了活性的这些眼珠子。 　　当初的“圣月脑”融入被毒害者的身体、细胞，依旧能将其思想控制。 　　如今的这些眼珠子，却可以算作是本体，会有什么样的力量，已经不言而喻。 　　莫恩将这些珍珠放进杯子里，然后冲泡……一杯珍珠奶茶就新鲜出炉了。 　　原来，“珍珠”是这么来的？！ 　　安德鲁睁大了眼睛，充满了一个消费者对于无良商家的控诉，同时，也在那只白猫上面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穹顶教会事件发生的时候，安德鲁还在被变相软禁，根本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他也还没有机会在资料上面看见那可怖的伪神。 　　之所以感到熟悉，是因为这和他记忆之中，参观内室之时某一刻感受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当时让我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是放在内室龛笼上供奉起来的三件圣物之一，沉睡的月之子。” 　　安德鲁盯着那白猫，难道说……这就是沉睡的月之子，但这分明是清醒了的，也就是说，林老板，在亲自培养一个神裔。 　　然后让它帮忙做珍珠奶茶……不，虽然对于林老板来说是奶茶，但这些小东西，是为了挑选亲信吧，所以要用它们来保证忠诚度。 　　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咕嘟。” 　　就把“珍珠”给咽下去了…… 　　安德鲁脸色就像便秘，掐了掐自己的脖子，颓然放开手，咳嗽了两声。 　　随即他的脸色就变了，最后的挣扎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片宁静。 　　安德鲁举起奶茶杯子，向莫恩示意，微笑道：“请问，奶茶能多打包几份吗？我觉得很好喝，想带回去给我的同事们尝尝。” 第266章 想要得到顾客的心 　　“谢谢，我想我的同事们也会很喜欢这些奶茶的，毕竟，它真的很好喝。” 　　安德鲁朝莫恩微笑着，并且将打包好的十杯奶茶——当然，是原价的——提起来，然后转身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对于吞下那些“珍珠”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他觉得那些抗拒完全是出于身体还残留着的本能，现在既然已经吃下去了，自然连这仅剩下来的抗拒都没有了。 　　这些“珍珠”是那只白猫，也就是月之子的一部分，区别于那些改变人意志的“圣月脑”，这些完整的分身并不会对寄生者的想法产生影响。 　　但是如果寄生者做出了背叛的举动，它就会在瞬间夺取其大脑的控制权。 　　这是一种万无一失的保险措施，但仅限于实力低于毁灭级的超凡者。 　　安德鲁认为，这对于“唯智派”的发展，是十分有利的。 　　他们可以保证自己对于书店的忠心，但并不能保证别人对自己的忠心。 　　这些珍珠奶茶可以。 　　“一个初期组织想要壮大，并且在一个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组织当中生存，并且逐渐蚕食占据其身躯，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组织成员的实力，而是绝对的忠诚和意志。” 　　安德鲁走出书店，眺望着远方真理会的方向。 　　已经坐到副会长位置上的他，深知学者们对于真理会这三个字的认可度有多高。 　　现在的“唯智派”大部分的成员，依旧只是把它当做原来“唯知派”那样的一个包含在真理会下面的流派，而不是一个独立的组织。 　　他们的意志依旧朝向真理会。 　　而真理会的力量，也让胡德并不敢将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大多数的成员，只能潜移默化地进行影响，当初和他一起去书店的那几个成员数量又太少，太弱。 　　那样，太慢了…… 　　“我们需要更加有效、铁血的手腕，让‘唯智派’变得强大起来，配合我现在的威望，在真理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它变成我们的领地！” 　　“这十杯奶茶，将是一场革命的开端！” 　　安德鲁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令他无比激动。 　　林老板说。 　　把奶茶推广出去。 　　“您的意志，我感受到了！” 　　…… 　　莫恩把小白放在了桌子上，撸了撸毛。 　　有些炸毛的小白甩了甩尾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撒娇般地躺下来翻了个……哦，因为太胖，并没能翻过去。 　　小白看着自己肥肥的肚皮：？？？ 　　莫恩的眼睛弯了弯，戳了戳小白软软的肚子，帮忙把这只肥猫翻了过去，然后看向了那个客人离开的背影，神情渐渐沉静下来。 　　真理会…… 　　那是她出生的地方，但在那里，她只是一个人偶、死物、工具，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半点温度，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直到那场烈烈大火，将冰冷的色彩打破。 　　然后再醒来，看见的就是那个男人的身影，那温和的笑容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他给了她名字，以及真正的人生。 　　所以莫恩决心为林介做些事情，但从前她还是太弱小了，于是每个夜晚，遵从林介的意愿，她都会向瓦普几斯学习女巫的力量，然后，杀死伪神，夺回权柄，成为新的月神和黑夜的掌管者。 　　林介所指，就是她权柄所向。 　　现在，他想要将真理会变成自己的玩物，那么莫恩就会不择手段地去帮助他。 　　她会成为执行正义的月亮。 　　但却是他的正义。 　　“我们需要牛奶和茶叶，牛奶的浓厚和茶叶的风味，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美味，同时……哈哈，比如加点别的添加剂什么的，别人察觉不出来的。” 　　林介教她做奶茶时候的碎碎念还在耳畔，他总是摆出一副奸商的样子，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得非常狡猾。 　　“还有最关键的就是珍珠了……唔，这里好像并没有原料，啧，真麻烦，不过应该能找到替代品吧？” 　　林介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全能助手，循循善诱道。 　　“莫恩你想一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成黑色的小圆球，嗯……口感要有弹性，圆圆的，滑滑的，糯糯的，但是又有韧性，额，可能还有点黏，会让人欲罢不能。” 　　“小白你怎么了？怎么抖这么厉害，让我康康，不会是中暑了吧，这么漂亮的小猫咪想必很好吃……怎么又没事了，奇怪。” 　　“哦……有的吗？那太好了，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到时候做出来了我先验收一下。” 　　“这些，都是掌握人心的关键啊，俗话说得好，想要得到顾客的心，就得先得到顾客的胃……” 　　莫恩伸出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小白的毛发，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将手里的“珍珠”轻轻一捏，一颗珍珠便在瞬间变成了两颗，宛如增殖。 　　想必……他也很高兴。 　　…… 　　林介正在思考这么大一块红宝石能值多少钱。 　　他看着手上几乎有巴掌大的闪亮红色宝石，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一下，就像手里拿了几百万一样，十分赏心悦目。 　　虽然说说是贤者之石，但是他又没有地方可以用……顺便一说，他刚才趁着店里没人，已经偷偷试了一下这块东西能不能把普通金属变成黄金，结果让他非常失望。 　　什么贤者之石，根本就是假的！ 　　连点石成金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而传说中其他的功能，比如长生不死或者死而复生之类的，他又完全没有这个愿望。 　　想来想去，这玩意最大的价值，就是当做普通的宝石卖掉换钱了。 　　不过最近因为书咖生意有所起色，他并不像以前那样贫穷了，甚至还感觉有所盈余，卖了这么大一块稀罕东西有点暴殄天物。 　　“不如送给莫恩好了！” 　　林介突然灵光一闪，十分满意地看着手里的宝石：“莫恩做出了珍珠奶茶，应该好好奖励才对，而且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应该也会喜欢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点点头，喝了一口奶茶：“包装一下，作为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第267章 大、大大大小姐 　　“这家书……咖，是叫书咖对吧，书店和咖啡馆的结合，那家店的宣传语是这样说的，这家书咖的生意可真好。” 　　西奥多看着马路对面的建筑物，无不艳羡地说道。 　　他看见书咖当中坐满了人，有的拿了书在安静地读，有的则正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什么，共同点则是桌子上基本都放了一杯看上去十分特殊的饮料。 　　这些客人的神情都带着安宁的笑意，气氛看上去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听说那也是书咖新发明的独家饮料，叫做珍珠奶茶，刚上架就吸引了一大批顾客，供不应求，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都没有办法买到。 　　不过物以稀为贵，买不到反倒让这新奇的饮料名声大涨，虽然没几个人尝过味道，却有大量的声音说这珍珠奶茶非常好喝。 　　愈发让人好奇了。 　　西奥多盯着那里攒动的人头，补充了一句：“好得有点不正常。” 　　旁边站着的马南将燃尽的烟头扔到了地上，用皮鞋尖碾了碾，然后紧了紧自己的皮夹克，问道：“哪里不正常？” 　　他指了指身后那一片已经竣工的建筑物：“以后这里会更加热闹的，在我们罗尔资源的影响下。” 　　马南的语气无不骄傲，因为他正是这片工程的负责人，由大小姐亲自任命委派。 　　他是一个北地人，有着北地人标准的长相，黑发褐瞳，缺少立体感，因此他蓄了胡子，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让自己的长相不是那么显眼。 　　他跟随季博农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心腹亲信，但也是得力干将，只有十分重要的工程才会让他来监督。 　　因此在他看来，这里虽然看似偏僻，但实际上一定是十分有潜力的地段。 　　而那家书咖，正是证明了这一点的有力证据。 　　对面的西奥多只是今天上门来打算问询店铺租赁价格的商人之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一个罢了。 　　只是其本身便是一个有些名气的二手书商，才会对同行有所关注。 　　西奥多摇了摇头，笑道：“也许是我多心了，感觉那些客人的样子并不像是在看书，反而有些像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能准确描述的词语，最终迟疑道：“像是在祷告……哈哈，我一定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西奥多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了。 　　这只是个书咖，又不是什么教会，怎么会是在祷告，如果这是在祷告，难不成是在向奶茶之神祷告吗？ 　　马南跟着笑了两声，随后道：“那家书咖的经营方式很有意思，也许你可以学一学，毕竟纯正的书店在这个年头已经不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你最近的生意也不好做，不要像那家书店似的，到时候租金可不退。” 　　他半开玩笑地指了指那书咖旁边冷冷清清的老旧书店。 　　西奥多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那里，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家没有招牌的书店，就连刚才那个唯一的客人，也两手空空、心事重重地出来，转头去书咖买了一杯饮料，然后神情满意地离开了。 　　可见真的是一点生意也没有。 　　“当然不会，虽然书的生意不好做了，但我还是有那么一批固定老顾客的，而且……我这次准备将自己珍藏的一些古董书籍拿出来卖了，相信那些贵族和学者对此会非常感兴趣。” 　　他附和着笑了笑，表面一派自若，但心里却感到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哀。 　　正如马南所说，现在的书店已经没落了，自从电脑开始流行，储存在屏幕上的阅读渐渐兴起，也许有一天，人们会把书籍也抛弃。 　　但在那之前，他依旧愿意做一个书商。 　　“那就好。”马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下把合同签了，1层第16号就是你的店铺了，罗尔资源会在这座商业城开业的时候进行宣传，祝你好运。” 　　具体的条款和利益分配其实刚才就已经谈完了，现在只不过是闲聊罢了。 　　西奥多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最近因为收了一本有些特殊的书，被一些人盯上了，迫不得已将原来的店铺放弃，转投到罗尔资源旗下。 　　希望那些人会因此投鼠忌器…… 　　合作愉快，氛围自然就放松下来。 　　马南再次点燃一根烟，吸了口气，吐出烟气，有些神神秘秘地笑道：“其实我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有人看见大小姐来拜访这家书店，还说那家书店的主人有魔法，会一些神奇的能力……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 　　西奥多一愣，没想到这个负责人还十分八卦，也摇了摇头：“也许是想要制造舆论去吸引客人吧……经常会有这种策略的，不过会出此下策，想来这书店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而且这也太扯了，先不说什么魔法力量，罗尔资源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到这种地方来？ 　　马南哈哈大笑：“也对，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嗝呃呃呃！” 　　他笑到一半，忽然好像噎住了一样，张大嘴巴，瞪着眼睛，满脸憋得通红，表情十分痛苦。 　　西奥多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看见马南眼神发直，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老旧且普通的书店门口，却停下了一辆黑色汽车，看模样十分高级。 　　西奥多心中猛地便升起一种古怪的预感。 　　马南一口气终于捋顺，这位工程负责人目瞪口呆，看着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整个人的思维都短暂空白了，震惊地无以复加：“大、大大大小姐？！！！” 　　…… 　　林介正思考着怎么把这颗贤者之石打包得好看一点，然后送给自己非常能干的助手作为奖励。 　　书店外面，却有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门口。 　　身穿笔挺黑色西服的中年司机率先下车，然后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微微躬身，姿态沉稳，将一只手放在车门顶上防止车内人碰到头，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季织绪修长白皙的一双腿首先落在了地上，黑色高跟鞋衬托着其纤瘦美丽的脚踝，随后就是她穿着同色裙装的曼妙身体，还有那张美艳的面孔，以及脸颊两侧的红色棱形耳坠。 　　她看着有些久违的书店，长出一口气。 　　那司机已经走到了后备箱处，将一个沉重的大箱子拖了出来。 第268章 下马威 　　季织绪从车上下来，走向书店。 　　而旁边的那个司机提着那个大号箱子，也走到了季织绪身边，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扶住后者，俨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仆人。 　　马南远远看着，震惊的神情稍稍缓和，托了托自己的下巴，心里又忍不住疑惑地想到：“大小姐身边好像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司机或者家仆啊？难道是最近新来的？” 　　旁边的西奥多则有些发愣。 　　季家的大小姐，真的来拜访这家书店了。 　　而且看样子并不是一般的拜访，而是带足了礼物——那一箱子东西的重量绝对不止是钱。 　　一般到了罗尔资源集团这种级别，钱大约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反而是一些珍贵的物品常常被当做礼物。 　　换而言之，季大小姐对于这次拜访十分重视。 　　虽然据说这位大小姐并不怎么参与罗尔资源的事情，而且也很少露面，不过毕竟也是季博农的独生女。 　　就算那荒谬的传闻并不是真的，这家书店恐怕也并不简单…… 　　西奥多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在店铺搬迁之后挑一个时间来拜访一下？ 　　既然对方也是书商，那么自己收下的那本书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又摇了摇头，暂且先当做最后的选项吧。 　　那些人似乎并不简单，背后还有更加扑朔的未知势力，随意把别人牵扯进来的话，违背了他的做人原则，先用罗尔资源的名头挡一下吧，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拿到这个店铺的。 　　不过话说回来。 　　西奥多看着对面那一主一仆，心里赞叹着，不愧是罗尔资源集团啊，就连一个司机都有着不俗的气度。 　　书店门口。 　　季织绪微微转过头，看见那中年司机鞍前马后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几乎忍俊不禁。 　　那司机看似神态自若，实际上目光却中有那么一丝无奈，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动作十分僵硬，一板一眼，虽然没有任何差错，但并不熟练，根本就是临时训练模仿的。 　　唉。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给自己女儿当司机当仆人，不算丢人。 　　当年季织绪小的时候，他还给这不懂事的小家伙当马骑呢…… 　　没错，这西装革履的中年司机，正是罗尔资源的掌权者，高位权重的季博农先生。 　　这次前来拜访那位书店主人，为了避开耳目，他用隐者指环将关于自身的认知从别人的视角替换，变装成了一个普通司机，跟随季织绪一切出门。 　　并且用收藏室之中一个叫做“镜像人偶”的道具制作成自己的替身，继续在A16庄园之中坐镇。 　　“镜像人偶”只是一具拥有血肉的空壳，如果是在精通诅咒的巫师手中，它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季博农充其量只是一个能稍微感知到以太——他曾经也尝试过成为超凡者，不过可惜并没有天赋——的普通人罢了。 　　用尽全力，他也只能让两三个以太稍微移动一下。 　　所以他还得用一系列从白巫师那里收集到的符文，让自己能够分裂意识去控制这具人偶，过程十分复杂繁琐。 　　不过好在这一套操作都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因此实行起来并不困难。 　　“准备了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幸运的是，终于有能够用上它们的一天了，这样，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季博农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反复提及多次，也曾经见过照片的书店。 　　虽然老旧，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让人觉得那模糊的橱窗后，一排排书架间的昏暗中，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女儿已经在前方握着门把手，回头向他示意了一眼。 　　季博农竟然久违地感觉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嘎吱……” 　　“叮铃！” 　　季织绪缓缓推开门，门上的铃铛轻响。 　　“欢迎光临——哦，季大小姐，感觉很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难不成也是想给我送礼物？那我可要提前说好，太贵重的我不收……” 　　年轻男人的声音随后响起，听上去温和、亲切，宛如春风化雨一般开着熟人间的玩笑。 　　季博农却是眼皮一跳，心里突地一下。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名为林介的书店主人，有着“全知全能”的能力，但是亲身面对的时候，依旧会有一种震慑感。 　　不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方知道他们要来送礼物是情理之中，倒不至于产生那么剧烈的情绪。 　　真正让季博农感到心中一沉的是后面那句话——“太贵重的我不收”。 　　这句话的意思，几乎已经等同于拒绝了！ 　　季织绪的脚步也顿住了一瞬间，但很快强自镇定地露出笑容，道：“林老板，确实很久不见了，我确实是来送礼物的，不过主要是有一个请求……” 　　季博农掌管罗尔资源那么多年，从未有此刻那般几乎感觉天昏地暗。 　　他的脚步无比艰涩沉重，但还是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柜台后随意坐着一个笑呵呵的黑发青年，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红宝石，看向他们，漆黑的眼睛里蕴着光，温文尔雅且具有书卷气。 　　那个可怕的，从一场背叛切入让猎人组织洗牌，被真理会和秘仪塔同时畏惧着的，一手导演了穹顶教会的灭亡与太阳神教的兴起的，在整个超凡世界掀起腥风血雨的男人。 　　有着与他那些满是血与火的事迹并不相符的温和外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笑吟吟地看上去似乎只有看见老朋友的欢欣。 　　但他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给了一个下马威。 　　“我好像看见外面的车了。” 　　林介直起身，转头看向了季博农，挑了挑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是你的专车司机？有钱人的生活可真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 　　季博农绝不相信对方看不出隐者指环的伪装。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对方在警告！ 　　罗尔资源开发掌权者在这里似乎什么都不是，书店的主人在告诉他，你站在这里，和司机站在这里，并没有差别！ 第269章 一道考验 　　虽然早有预料，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季博农和季织绪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季博农从一开始就清楚，这是一场代价巨大的惊天赌局，筹码已经全部推上了桌，输了就是一无所有。 　　而这场赌局，赌的地方有两点。 　　一是赌书店主人的力量，足够让所有企图控制着罗尔资源的超凡者忌惮，乃至恐惧。 　　这样一来，有了书店支持的季家，才能正式脱离普通人的行列，真正地让罗尔资源成为一个新的超凡组织，而不是超凡者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 　　这一点的风险并不大，因为季织绪已经证明了。 　　——实际上，季博农作为一个普通人，对于这些高位超凡者力量等级的精确判断，也只能通过自己身为超凡者的女儿。 　　虽然至今找不到痕迹，但季博农心底里始终猜测当初白狼那件事情里面也那些超凡者的影子。 　　他们想要借那次机会，毁掉季织绪，让她再也不能踏足超凡者的领域，虽然不至于殃及性命，但如果当初没有意外发生，季织绪肯定是无法继续在猎人组织当中生存下去了。 　　然而因为机缘巧合，季织绪成为了书店的客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接近毁灭级的猎人，一个足够强大的猎人组织的领袖。 　　虽说如此，但一直以来在控制着罗尔资源集团的超凡者力量想要下手也是十分容易的，然而别人没有再继续对季织绪动手。 　　这就证明了书店的力量足以让那些超凡者们畏惧。 　　二就是赌书店主人的脾性。 　　这第二点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也是赌局输赢的关键。 　　季博农深深地知道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与刀尖上舞蹈无异——带着刻意的目的和算计，去和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明”谈交易。 　　这几乎等同于在利用对方。 　　而高位超凡者的性格，大多数都是极其高傲的，如果发现自己被人利用，多半会非常不悦。 　　神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从已知的情报来看，他们的这位“神明大人”在对待持有恶意的人时没有半点留情，通常都是出手就直接毁灭。 　　而如果是客人，就十分友善，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原谅对方之前的无礼。 　　例如约瑟夫，因为得知王尔德在书店停留过一段时间，第一次甚至是带着敌意去书店的。 　　但那都是建立在并不知道书店主人力量的前提下。 　　不知者无罪，因此可以被原谅。 　　但就算是这样，林先生也会先给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客人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像他们这样明确试图利用书店来争取自身的利益，实际上已经是十分大胆的试探，甚至可以说是冒犯。 　　一旦他们赌输了，不管那些超凡者后面是什么打算，首先就将要面对来自书店主人的怒火。 　　而这怒火……他们连承受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季博农所设想的情况，如果他们无法打动林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失去生命，季博农是抱着可能死亡的心态前来的，但他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普通人，紧张和担忧不可避免。 　　他唯一的希望是季织绪没有事情。 　　幸而她本身就是书店的客人，而书店主人对自己的客人，向来很好。 　　但没有想到，事情还没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书店的主人，说自己“不收太贵重的礼物”。 　　他们所准备的那些地下遗迹出品的远古之物，对他们来说，就是价值最高的东西，但是书店主人，不收！ 　　随后又将罗尔资源的掌权者，与司机并列，季博农心中始终存在的那一丝以凡人寻觅对抗超凡者机会的骄傲，被贬低到了泥土里。 　　一切的希望被掐灭，这场赌局，似乎已经彻底失败。 　　季博农脸色僵硬，面如死灰，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失态，可他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季织绪深吸一口气，心神也在瞬间动摇起来。 　　不过她和书店接触的时间更长，因此，从这一番话之中，还是找到了一丝渺茫的生机。 　　“我们的行为，果然还是触怒到了林先生……后面那句话，以他平时对待客人的脾气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嘲讽了——他真的生气了。” 　　“但是他最开始依旧和我打了招呼，这说明他还是把我当做顾客来看待，事情没有那么糟糕，还有机会！” 　　“只是我们这自作主张的行为，尤其父亲还只是一个凡人，用利益来衡量书店，这让他非常不愉快……所以警告我们，这些‘有钱人’也就是‘商人’生活中的把戏，不应该用在这里。” 　　季织绪忍不住叹息：“罗尔资源，在他眼中，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凡人并无不同。” 　　“……不，等等，这句话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应该是前面那句话。” 　　季织绪在心底喃喃：“太贵重的不收，太贵重的……” 　　她忽然眼睛一亮：“这并不是拒绝！” 　　虽然对他们来说，甚至是对于这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人来说，远古遗物大楼是价值巨大的珍稀宝物，没有人会觉得这东西不贵重。 　　但是对于书店主人这个层次的存在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真的“不太贵重”啊！ 　　这句话，是从林先生的角度出发的，因此不能用他们自己的思维来考虑……他们以为这是拒绝，恰恰相反，这是在敲打之中，设置了一道考验啊！ 　　如果他们就此退却，就等于没有通过这场考验。 　　那么书店主人正可顺理成章地拒绝。 　　但如果他们迎难而上，则才是真正地领会懂了林先生的目的。 　　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是不可取的，作为书店的受惠人，他们从此之后，就应该从林先生的角度出发去想每一件事情，凡事为书店考虑，为书店做出贡献，成为书店的仆从。 　　这样，才有资格让书店完成他们的愿望！ 　　季织绪用眼神，侧头用眼神向季博农示意冷静，然后坚定地坐在了那张柜台前的凳子上，低声道：“林先生，您放心，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些普通的小玩意罢了。” 　　林介抽了抽嘴角，我就客气客气……你一个大小姐，不会真跟老王似的拿点土特产来送给我吧？ 　　应该不会吧……你可是罗尔资源的大小姐啊！ 　　他面上露出微笑，心里不由得后悔起来。 　　我刚才干嘛要说那句话？ 第270章 你说好不好笑 　　事到如今，再收回刚才那句话也太没面子了。 　　但是林介内发自内心地觉得，身为罗尔资源的大小姐，季知绪绝不会真的送什么没有价值的东西，那不符合对方的身份地位。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定是对方的谦词，一定。 　　唉，和这些上流人说话就是这么累，时不时就得思考一下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客套话。 　　——林某人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的也是客套话。 　　话说回来，季知绪还真是送礼物来的啊……他刚才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居然正好说中了。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太懂事了！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那司机手上拉着的大箱子上，那就是礼物？看上去就沉甸甸满当当的，不会是一箱子钱吧？！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抱有这样的期待了。 　　林介心有戚戚，想起自己上一次满心期待地打开绮莉的箱子，结果看见的却是一颗石头心脏。 　　那种过山车一样的起起落落，他不想经历第二遍。 　　对面，季知绪已经把箱子打开了。 　　“啪嗒。” 　　箱子的卡扣被打开，箱子之中的物品全部展现出来，一瞬间几乎争相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林介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呆滞了一瞬间，恍惚间感觉自己身处小当家片场，眼前一道金光直冲天际……当然，这是夸张了点。 　　但这箱子里的东西确实令人眼睛发直，就像是动画中经常出现的那种装满宝物的宝箱，一打开来的那种效果。 　　有钱人嘴里的“不值钱”果然都是拿来装逼用的！ 　　这箱子里的东西，大部分看上去都价值连城，翡翠制成的王冠，银质的珍珠项链，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镶满宝石的弯刃匕首，尤其是那一个纯金的苹果！ 　　纯金的！ 　　那么大一个！ 　　林介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笑得像是并不为钱财所动的世外高人，而不是见钱眼开的大俗人。 　　毕竟话都说出去了，要是表现得太难看，人生导师的人设不就崩了么。 　　不愧是罗尔资源的大小姐，就是大方！ 　　这样不贵重的东西麻烦多给我来一点！ 　　不枉费我前段时间三次四次的谆谆教诲，从三个月前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的忽悠……咳咳，心灵鸡汤，时至今日终于开花结果了。 　　而且一给就是这样一大堆。 　　季知绪心情忐忑地道：“这些……就是我的礼物了，您觉得如何？” 　　林介微笑道：“我觉得……嗯，还不错，不过，是不是仍然显得太贵重了一点，送给我真的没有关系吗？” 　　季织绪更加忐忑了，她总觉得林老板的笑容有点过于灿烂了，似乎其中蕴含着什么别的意味。 　　这句话，一定是在试探她的决心够不够坚定！ 　　“不不不，不贵重不贵重，相比于您曾经对我的帮助，这些礼物实在是微不足道，如果您愿意收下它们，将是对我的最大肯定。” 　　季织绪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林介很为难。 　　虽然他真的只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并不奢求什么报答。 　　但是客人如此执意要送点并不贵重的礼物给他，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既然如此……” 　　对面的青年叹了口气，季织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随即听见他说道：“那好吧，礼轻情意重，这些礼物我就收下了。” 　　季织绪一愣，随后心中剧震，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地几乎失态。 　　他收下了！ 　　也就是说，他答应了！ 　　罗尔资源的命运，在这一刻，可以说，完全改变了！ 　　她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颤声道：“如果您能喜欢这些礼物，将会是罗尔资源最大的荣幸……” 　　“虽然不贵重，但我还挺喜欢的，你有心了。” 　　林介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本来想去拿那个金苹果，但是半路一顿，想到这不就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行不行。 　　他目光往旁边一扫，看见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块碎片。 　　这是什么？ 　　这么一堆珍宝之中，就这个东西看上去是真的没有什么价值，不过上面似乎有一些奇特的符文，按照林介的经验，应该是什么考古发掘出来的古代物件。 　　难道是听说绮莉送了个远古化石，所以还特意拿了个类似的东西过来？ 　　不过管它呢，正好可以“掩饰”一下。 　　林介转而将这块石片拿了起来，一脸认真地道：“有时候，物品的价值并不取决于表面看上去是否贵重，而是它附加的一些额外价值，人也是如此，出身并不能决定你的命运，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未来，求人不如求己，好自为之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人都有逆反心理。 　　就像神棍上来就说“你印堂发黑，命不久矣，我这里有一帖药可为你消灾解难……”，那你肯定要走得远远的。 　　他要是一脸惊疑不定说“这命格，唉，救不了救不了”然后转身就走，说不定就得你追上去求他救你了。 　　林介这个说法和后面类似，说的是让你自己救自己，但真要有办法，哪里还会来求助别人，那肯定是更着急了。 　　所谓忽悠，就是得若即若离地吊着才行啊…… 　　季织绪连忙点头，苦笑道：“我明白，这次的请求确实是僭越了，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林介手上的石片上，心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林老板，一眼就从中看出了最神秘，最具有价值的那一个。 　　林介觉得季大小姐的眼神很奇怪，自己不过是拿了块石头，她为什么好像看到自己拿了那个金苹果一样。 　　但他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哦对，自己手上还一起拿着安德鲁给的红宝石呢。 　　“欸，代价不代价什么的不重要，我们之间哪里需要那么见外呢。” 　　林介笑了笑，把那块红宝石拿了起来晃了晃：“之前那个安德鲁来赔罪，也就是送了我一个像钟一样的小工艺品，还有这块红宝石。” 　　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哲罗姆吗？” 　　季织绪一愣，然后道：“知道，真理会的一个副主任，最近死了……” 　　林介微笑道：“是啊，安德鲁还把这块红宝石叫做哲罗姆，你说好不好笑？” 第271章 许久不见的小黑 　　安德鲁把这块红宝石……叫做是哲罗姆。 　　季织绪愣了愣，然后忽然感觉头皮发麻，紧接着从后背开始寒意上涌，全身都本能地紧绷起来。 　　她看着林老板手里的那颗红宝石，整个心脏都好像被恐惧所攥紧了一般难以跳动。 　　仿佛拨开迷雾，刚才并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突然变得十分清晰。 　　那块红色的宝石其实是一块极其纯净的贤者之石，而内部蕴含着的，正是无比庞大的以太能量，但因为过于鲜活，还残留着一丝来自生命的血腥气息。 　　于是一种更可怕的认知跃上心头—— 　　这块贤者之石，就是哲罗姆啊！ 　　季织绪艰难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后者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也不敢擦，十分僵硬地回望过来，眼神非常明确地表达着恐惧且无措的情绪。 　　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却远比一般的超凡者都要更加了解超凡者的世界，更不是傻子，当然也立刻就明白了书店主人的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代价不代价什么的不重要”，但是转头就轻描淡写地直接点明自己手上把玩着的宝石，其实是一条人命…… 　　显然是在说，如果你们不能让我满意，那么你们将要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活生生的例子就放在你们眼前了。 　　“真是无比可怕的存在啊，不止是强大的力量，更是以言语所造成的无形威势……” 　　季博农恍惚间甚至有种年轻时候见到中央区那些真正的掌控着诺金之人的感觉。 　　这是一种和面对高位超凡者的时候并不相同的体验。 　　他接触过的超凡者很多，大部分都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直接释放自己身为超凡者的力场，用最直接的力量给他们这些凡人以震慑。 　　弱肉强食，发自本能的战栗和恐惧会直接摧毁人的理智和尊严，这是让凡人臣服的非常有效率的办法。 　　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是面前这位一样，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超凡者的气息，但每一句话都仿佛恶魔低语，就像无孔不入的触手，紧紧抓住了你的每一寸心理活动，令人心惊胆战到窒息。 　　只是寥寥几句对话，就能击碎你的心防。 　　那可怕的事实被点破之后，季博农惶恐地看着那颗红色的宝石，就仿佛看见其中不断蠕动着的那具扭曲的没有了皮肤的尸体。 　　它的内脏、骨骼都被迫蜷缩在其中，挣扎着拧成肉泥一般的模样，朝着外界发出无声的可怖的呐喊…… 　　季织绪冷静地回过头，感觉自己老爹大概是有点理智丧失，整个人忽然变得浑浑噩噩，好像失去灵魂。 　　这才是真正的警告！ 　　隐者指环的庇护能力，在更高位的神秘度下，失去了作用。 　　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他们能安全出去，季博农肯定不会有事情的。 　　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好笑，很好笑，人怎么能变成宝石呢，真是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你也觉得对吧？”林介唏嘘道：“不过这个哲罗姆真是罪有应得。” 　　罗尔资源集团那么大的一个垄断集团，消息肯定要比他这个小书店老板来得灵通。 　　真理会这样重要的学者组织死了个副主任，大概一出事，那些各种组织、机构，都马上就得到情报了。 　　从季织绪刚才的反应和回答来看，也确实是这样。 　　解释起来就不用太费劲。 　　所以林介只是以分享八卦的心态，将之前安德鲁和他交流的事情剔除掉一些超凡因素之后，再给季织绪说了一遍。 　　着重还批判了一下哲罗姆这种人渣的所作所为，顺便对正在隔壁帮书咖打工的小姑娘普莉玛深表同情。 　　他一边把自己之前对于安德鲁幽默感的评价重新搬了出来，一边微笑着又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别幽默，竟然把这块宝石说成是哲罗姆来跟我复命了，我其实只是让他把哲罗姆带来商量一下怎么赔我这扇门的事情罢了……” 　　“赔……门？” 　　季织绪愣了愣，转头看了眼书店的那扇木门。 　　现在看上去还是勉强完好无损的样子，不过确实能看出来有修补的痕迹。 　　林介一想起来就觉得很气，解释道：“门已经让莫恩帮忙修过了，但是当时因为这个哲罗姆，门上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他比划了一下大概有多大，充满了怨念：“这么大一个啊，补上得花多少冤枉钱，你说他该不该赔？” 　　季织绪点点头：“该。” 　　原来哲罗姆是这么得罪林老板的，那还真是罪有应得…… 　　林介叹道：“但是人都已经死了，我也只能自己补一补了——啊，不好意思，让你听我讲了这么一堆没用的事情，你刚才说有什么请求来着？” 　　季织绪神情一凛，打起精神来，终于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看来他们前面的表现，林老板还是比较满意的，否则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我代表罗尔资源开发集团，想要从您这里得到授权，成为您书店的代理商，在您的许可范围内，为您推广和贩卖书籍。” 　　林介一愣，他依稀记得之前某一次季织绪来访的时候也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能代表罗尔资源，他也就并没有深入聊下去。 　　让罗尔资源来代理贩卖书籍——这肯定是好事。 　　他一直发愁顾客少的问题，立刻就能解决，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缺钱了。 　　但同时，对他来说也少了很多乐趣，因为他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以卖书为名，和这些千奇百怪的客人聊天，给他们灌鸡汤，帮他们解决点生活问题。 　　而且必须得考虑到一个因素—— 　　他这些书架上的书，并不是都能拿来卖的。 　　因为两个世界之间的文化地理差异巨大，一些内容这里的居民也许根本看不懂，到时候肯定会引发一些问题。 　　如果要解决，就得林介来把关，人工进行筛选，然后挑出其中一些书去卖。 　　这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情。 　　林介正犹豫思考着，却突然看见面前半开的皮箱盖子内部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向下延伸出一个不定的形状，仿佛一只手覆盖在了箱子内的金苹果上。 　　小黑！ 　　林介眨了眨眼睛，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正是许久不见的小黑。 第272章 还有一件事 　　林介看着面前从皮箱盖子内侧阴影当中伸出来的一只“手”，稍微有些惊讶。 　　距离上一次小黑出现，已经是差不多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小黑一直以来都是神隐状态，他也已经习惯了，还以为上次帮忙之后又要继续进入神隐模式。 　　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又一次出现了。 　　而且看样子，是为了…… 　　林介的目光下移，落在那个耀眼的纯金苹果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是为了吃苹果？ 　　然而，这是个金苹果啊！这也能吃？！ 　　不过……虽然苹果不是什么正经苹果，但是吃苹果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林介思索了一下，表示勉强可以理解现在的情况。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本来自己还有能把东西还回去然后婉拒一下的机会。 　　——人家给那么贵重的一箱东西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感谢以前的那些心灵鸡汤，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后面铺垫，收了价值那么高的礼物却不办事，林介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自己就必须把礼物收下来，同时就等于答应了季织绪的请求，把书店的代理销售权交给罗尔资源。 　　并且，还揽下了之后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麻烦事。 　　“真是有点头疼啊，没想到小黑这家伙还是个吃货……” 　　林介突然灵光一闪：“我只收这个金苹果不就好了！就说‘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但是代理权不行，别的东西就都还给你’，这样一来，季大小姐肯定能明白。” 　　然后那团不规则的阴影晃了晃，直接扩大，把剩下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覆盖住了，仿佛直接扑上去全都死死抱在怀里一样。 　　林介：“……” 　　他错了，这家伙根本不是吃货，这压根就是贪财鬼！ 　　比他还贪！ 　　然而小黑毕竟是林介的“债主”，当年帮忙穿越的代价他至今也没偿还掉。 　　说说是只要推销自己写的书就行了，但是林介自己写的那些书都是学术相关，要推销出去还真不容易，到现在也就推销出去两本（指种类）而已。 　　一本给了老王，一本给了精灵小姐姐桃瑞丝。 　　工作得如此怠惰，现在小黑要这一箱子东西，他还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唉，罢了罢了，给你了。” 　　林介有些郁闷地把皮箱合上，还没享受完拥有一笔飞来横财的高兴，眨眼就又失去了。 　　还是眼不见心为净。 　　然后他收拾心情，抬起头，朝季织绪露出微笑，道：“可以，不过这种事情我并不擅长处理，如果有合同或者其他相关情况要谈的，等下你们和我的助手莫恩聊就行了，她现在还在隔壁，等她下班了就可以了。” 　　这些钱，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之后的合作能多卖出点书了。 　　但是就算卖多少本书，想要达到这一箱子东西等价的程度，也得要好几年吧……林介的心在滴血。 　　季织绪听见“可以”这两个字的时候，激动地险些直接站起来。 　　但她刚一使劲，就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背后全是冷汗，还没起来，就直接落回了凳子上。 　　光是在林介深思的时候无比地忐忑等待答案，就已经好像耗尽了她这辈子的力气一样。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场关乎很多人这辈子命运的赌局。 　　幸运的是，他们终究是赌对了。 　　“呼……”季织绪猛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抓着桌沿的双手放开，掌心里全都是汗水。 　　幸好她现在是坐在凳子上的，否则估计就直接滑下去了。 　　那就太丢人了…… 　　“感谢您的信任。” 　　季织绪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稍稍咳嗽调整了一下，尽力压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道：“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将您的书籍推广出去！” 　　林介笑道：“罗尔资源这么大一个牌子，我当然还是很相信的。” 　　“不过我的书比较特殊，还是不能按一般的办法来卖的，我会尽量挑一些能给所有人看的书，再分门别类给你们批注上，否则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产生……” 　　“非常明白。”季织绪点点头，深以为然，“您的书确实有阅读的门槛，如果处理不当，后果会比较严重，您还是那么地仁慈。” 　　书店的书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 　　有些人看了，可能就不是人了。 　　林老板考虑得十分周到啊，他一定是怕在没有自己照拂引导的情况下，那些等级不够的超凡者看了不该看的书，然后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相比之下，死亡都只是一般麻烦罢了。 　　仁慈？ 　　林介抽了抽嘴角，季大小姐的语文是不是有点问题，她应该是想说体贴周到吧，算了，小问题小问题。 　　不过确实要慎重地筛选书籍才行。 　　比如有些内容比较特殊的书，往大了说，万一混进去卖给别人，到时候诺金历史进程直接改变，那就天下大乱了。 　　往小了说，也可能荼毒了别人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这也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之后的日子我可有的忙了……” 　　林介把箱子扣好，提起来放在一边地上，口中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莫恩过来就开始谈合同吧。” 　　他侧头看了一眼刚才开始就呆立在原地的那个中年司机：“你的司机看上去不太好，似乎很需要休息的样子。” 　　季织绪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老爹。 　　因为接触高神秘度而短暂地失去理智，只要没有更进一步，变成失去理性，那么反而是好事。 　　接触神秘，本身也就被提高了神秘。 　　季博农说不定能从普通人变成超凡者也说不定……一切都看林老板的意志了。 　　而现在，事情才到了更加关键的时候。 　　也是季博农加上去的一颗更加重的砝码，所以知道了一切的林老板才会再次提到他吧。 　　季织绪回过头来，坚定地道：“还有一件事。” 　　“哦？什么事情？”林介问道。 　　季织绪咬了咬嘴唇，道：“我想邀请您……参加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会，这对我很重要，希望您可以出席。” 　　林介愣住了，生日宴会，这倒是新奇…… 　　等等，一个曾经向他索要过玫瑰花的女孩子，突然邀请他参加本该十分私密且意义非凡的二十岁生日宴会，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不禁有些微妙。 第273章 如何委婉地拒绝一段感情 　　林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上一次他让季织绪随便挑一个礼物，对方别的什么也没要，单单选了那朵他亲手种出来的玫瑰花。 　　论价值，那朵随处可见的玫瑰花除了稍微好看一些之外，并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区别无非是平时卖9块，情人节卖99块。 　　不过就算再贵，在季织绪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朵玫瑰花罢了。 　　这样一朵甚至有些俗气的玫瑰花，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季织绪开口索要呢，那当然就只有送的人是林介这一条了。 　　说到玫瑰…… 　　林介瞥了眼季大小姐饱满的胸口——鲜艳娇美的红玫瑰在黑色的裙装领口显得格外醒目，和几个月前林介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半点不同。 　　不知道季织绪用了什么高科技的办法，还是说桃瑞丝送的种子确实有特异之处，这朵玫瑰竟然在摘下来之后仍旧保持了原本鲜活的样子没有变。 　　而季织绪还真的把这朵玫瑰花一直贴身戴在身上。 　　其中的意味不得不令人往多了想那么一点。 　　一个女孩子，一个曾经在被背叛被伤害的雨夜进入书店的女孩子，数次寻求他帮助并且表现得十分依赖，要了他一朵玫瑰花贴身佩戴几个月，现在又邀请他参加生日宴会…… 　　林介觉得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合情合理。 　　但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并没有这种打算。 　　“那么更重要的问题来了，我该怎么拒绝……如果明说的话，也太伤人了，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委婉一点说才行，但也不能过于暗示，万一不够果决，又会导致更多的麻烦。” 　　林介心想。 　　“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客人，处理不好的话，直接损失一个大客户，合同也不用签了。” 　　很遗憾，虽然林介自诩心灵导师、鸡汤圣手，但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以至于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棘手。 　　季织绪被林介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憷，心里无比紧张，甚至某一刻，她能感觉到其中呼之欲出的拒绝含义。 　　季织绪失落地低下头。 　　果然……让林老板出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已知的这三年时间当中，他几乎不曾出门，只有在伪装成普通人出门购置生活用品的时候才会偶尔到附近的商场里走一趟。 　　看来罗尔资源还是没有办法获得更加强有力的支持和站台。 　　是了，这本来就是奢求。 　　不过，林老板既然已经答应了给他们代理权，就算拒绝出席宴会也没有关系，那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奢望，现在这些，已经够了。 　　“事实上，我原本有些犹豫，唔，换句话说，我并不太想去，你知道的，我更喜欢宅在店里面，不过我们除了是店主和顾客的关系，还是朋友不是吗？” 　　林介看着面前的女子，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朋友充满期待的盛情邀请，是不应该拒绝的。” 　　“意思是……” 　　季织绪表情茫然地怔愣了一瞬间，然后心中涌现出狂喜。 　　“您答应了？！” 　　她的语气有些飘忽，依旧晕乎乎地，感觉这峰回路转的结局分外不真实。 　　我答应出席就这么高兴么……林介点了点头，微笑道：“是的，我答应了，会出席你的生日宴会。” 　　林老板答应了！ 　　而且……他亲口所说，这是来自“朋友”的邀请！ 　　这其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一是指罗尔资源将会是书店很好的合作伙伴，二则是季织绪将会是林老板值得信任的左膀右臂，她的潜力值得培养。 　　季织绪瞬间领会到了林老板对自己的厚重期望，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连忙道：“感谢您能够答应我任性的请求，我的父亲听闻了您的事情之后，也对您十分敬重，相信他也很期待您的到来。” 　　虽然老爹本人就在旁边，并且被警告而短暂地失去了理智，但是为了之后相见不尴尬——主要是季博农单方面尴尬——还是要尽量改善林老板对他的印象。 　　林介闻言，脸色愈加微妙了起来。 　　“是吗？我对你的父亲也久仰大名了，能够见到罗尔资源的掌权人本人，我也是很期待的啊，呵呵。” 　　季织绪总感觉从这句话当中听到了林老板的嘲讽…… 　　她看了看还僵在原地的自家老爹，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道：“哪里，哪里，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时常为了罗尔资源的未来担忧的凡人罢了。” 　　“我经常向他说起关于您的事情，他对您广博的学识相当敬佩，也对那些书籍充满了好奇……” 　　林介已经想捂脸了。 　　连家长都告诉了可还行……难不成这就直接到见家长环节了？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就得快进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想要委婉地拒绝，果然还是得用这个办法啊…… 　　“季先生也喜欢看书？那么我会准备一本我精心挑选的书作为礼物的，不过——在那之前，我现在有一本书要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好好看看。” 　　林介心念一动，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心道这一本书看完，身为罗尔资源大小姐的季织绪，以她的聪慧，绝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唉，这样的拒绝，应该是他能想到，最温和的方式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这是一本了不起的书，我想，你能够从中收获更多，明白更多，就当是我提前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吧……当然，等到宴会那天，我还会准备一个正式的礼物。” 　　林介把书放到了季织绪的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人的本能，总是追逐离开我们的东西，同时却逃避追逐我们的东西。” 　　这是盖茨比当中的原话。 　　“你需要学会克服自己的本能，否则你是无法得到成长的，该放下的时候要学会放下，该接受的时候要学会接受……明白吗？” 　　低沉的声音在季织绪的耳边响起，恍惚间，手中的书好像变成了一种无比诡异的生物碎块，它覆着某种凹凸不平的半弹性虹色鳞片，带着白色的细茎和半块花一般的器官，此外，还有不断蠕动着的绿色触须和白色胶质。 　　你难以形容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能感受到，这是某种活生生的物件。 　　眨眼间，这恐怖的幻觉又消失不见，书本还是书本。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伟大种族伊斯》。 第274章 伟大种族 　　那诡异的、恐怖的生物躯体碎片，带来了无穷的、难以理解的幻象。 　　仿佛是一个在宇宙深处存在的种族群体所经历过的一幕幕历史在尖啸，扭曲重叠在一起的无数精神体的一生全部展现在眼前。 　　由无数的不同节点出发，汇聚成了一个相同的时间点。 　　在那里，令人战栗的狂风在呼啸，巨大的阴影在半空之中舒展身躯，吞噬咀嚼着同族的身体，摧毁了辉煌的文明，带来灭族的危机。 　　它们发出这个种族集体在存亡之际的最后呐喊。 　　“夺取，夺取一切……代替他们！！！” 　　“成为他们！！！” 　　精神体们的视野急速旋转，然后重新稳定下来，眼前则变成了虹色的鳞片和长长的触须…… 　　那些画面片段，不断地冲刷着季织绪的意识，让她的双眼变得无神而混乱。 　　“你应该学会接受……明白吗？” 　　林介的声音依旧在季织绪的耳边萦绕，令她心脏紧缩，而后迸跳，因那恐怖幻象而冰冻的血液重新恢复了火热，流淌在全身。 　　麻木的知觉仿佛重新回归。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织绪猛然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才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了书店，手中不仅拿着林老板送给她的书，还有一份关于书店销售代理权的合同。 　　“等等……合同？！” 　　季织绪连忙把那些纸质文件抽出来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了尾。 　　条理清晰，款项合理且完善，双方各有益处，就算是以季织绪的眼光，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事实上她早就做好了面对一份完全为书店服务的合同的准备，这样一份公平的合同反而出乎了她的预料。 　　后面的落款则清清楚楚地签上了季织绪的名字，敲上了罗尔资源的印章——那个标志性的“下行楼梯”图案。 　　季织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书店里，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穿着定制服务员衣服的莫恩正在给林介泡茶，柜台上，则放着另外一份合同。 　　看来，就在刚才那段时间里面，在隔壁忙碌的莫恩已经结束了工作，回到了书店，并且以极高的效率，和她签订了合同。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除了季织绪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情以外…… 　　当她试图回忆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却好像隔着毛玻璃一样看不清楚。 　　当时仿佛有另外一个存在，控制了她，代替她完成了那些事情。 　　“呼……” 　　季织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手中的那本书，答案已经浮现在了心头。 　　这次的书……很特殊。 　　不再是从前那些记载了力量运用或者法则具现的书，它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书，而是一整个种族的遗骸！ 　　伟大种族伊斯！ 　　他们是一种奇特的精神体生命，不仅掌控着时间的奥秘，而且有着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精神寄生”。 　　伊斯能和其他种族的生命进行心灵互换，并且占据他们的肉体，从而获得这个种族的一切。 　　刚才，季织绪的精神，恐怕就是在看见那块遗骸的时候，和伊斯整个种族残留的意识进行了交换，从而目睹了这个种族的全部历史和信息。 　　而伊斯的意识则代替季织绪完成了刚才的一系列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是某个个体，根据季织绪所看见的画面，这个伟大的种族，最后仍旧是被自己的天敌所灭亡了。 　　这本书当中留存着的，只是伊斯的残魂。 　　他最后的力量只能支撑到季织绪获得伊斯的全部知识和力量传承，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伟大种族，在此刻彻底消亡。 　　但从某方面来说，季织绪已经成为了这个种族最后的族人。 　　“林先生将这本书交给我，是认为以我之前的力量，还不足以承担书店的销售代理权，所以需要成长。” 　　季织绪将书本和合同收好，神情兴奋：“但是现在，虽然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掌控时间的法则，不过有了精神寄生之后，配合钢铁意志，我甚至能一次性控制多个人，就好像分身一般，这样一来，无论是蜘蛛，还是罗尔资源，都将会变得更强！” 　　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去实践了。 　　但是兴奋了一阵子之后，季织绪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老爹还处于失去理智的状态，因为不慎被那枚极度纯净的贤者之石所影响。 　　她转头看向旁边，果然季博农还是那副受到过度惊吓一般的状态，六神无主的模样。 　　既然林老板没有过多地责备，那么小惩大诫就算过了。 　　这种程度的理智丧失，在猎人群体当中就像感冒一样十分常见，治疗起来也很简单，他们一般都会有白巫师配置的药剂常备在身上。 　　季织绪连忙把清醒药剂给自己老爹灌下去。 　　“咳咳……” 　　季博农打了一个寒颤，猛地回神，呛了一口，咳嗽着喘了几口大气，弯腰深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四周，发现竟然已经从书店出来了，一时之间有些懵逼。 　　“等一下再解释，事情结束了，我们先回去吧。” 　　季织绪向季博农打了个眼色。 　　季博农缓过来之后神志回归，马上冷静了下来，点点头，继续装作司机打开后座的门，让季织绪先进去，然后自己再坐进驾驶位。 　　虽然心里一片茫然，但是知女莫若父，他从季织绪的神情之中就能看出来女儿很高兴，所以他也能沉住气。 　　干脆开了一段路程，他才有些颤抖地开口问道：“成功了？” 　　“对，我们成功了，赌赢了！” 　　季织绪勾起嘴角，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罗尔资源，将不用再在超凡者的手下苟延残喘，而将成为一个无可匹敌的巨人！” 　　“好！好极了！” 　　季博农握紧方向盘，几乎要大笑出来，但转而，他的脸色又有些愧疚：“抱歉，我的女儿，我没有想到，我反而成了你的累赘……”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了，他过来本是想为女儿争取更多的利益，但刚进来就被对方以司机身份直接堵住了嘴，后面更是直接被“封印”了。 　　这样等级的超凡者面前，凡人的心思根本没有任何发挥余地。 　　他是真的老了啊……以后，只能放手，让孩子自己去成长了。 　　季织绪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坠：“不，您永远不会是我的累赘，正相反，我要谢谢您，如果没有您，这次的交易不会成功。” 　　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林先生会答应，完全就是因为那一箱子的远古遗物……” 　　…… 　　送走季织绪。 　　林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莫恩在另一边整理着合同相关的文件。 　　他喝了口新泡的茶水，重新打开那个大大的皮箱，想要再看看那些珍贵的宝物。 　　“啪嗒。” 　　箱子打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只有那些漆黑的阴影“盘踞”在其中，动了动，然后轻轻打了个嗝。 第275章 挑选书籍 　　“啪。” 　　林介把箱子又合上了。 　　他深呼吸，冷静地把嘴里的茶水先咽了下去，然后轻轻把茶杯放在了柜台上，微笑着让莫恩过来收走。 　　看着少女暂时离开的背影，林老板的笑容才渐渐消失，黑着脸把箱子再打开来。 　　“好家伙，我还以为只是想要这些东西罢了，没想到更狠，直接当零食全吃了……这是能吃的吗？” 　　“好吧，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家伙来说，可能确实是能吃的，但是这胃口也太好了吧。” 　　林介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干瞪眼，这次箱子里面连那些阴影都不见了。 　　显然，作案人员手法娴熟，逃跑速度一级快。 　　林介连想要再看一眼那些才到手的宝物都没有办法……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啊！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耳畔传来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 　　有些像是呓语，有些像是呢喃，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也无从知晓使用的是何种语言。 　　但林介却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他对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因为这正是从前穿越过来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见到“剪影”版实体小黑，后者所呈现出来的，和他对话的形式。 　　现在对方明明有了实体，却还是采用了隔空对话的方法。 　　不得不说，竟然有些像是偷吃零食被家长发现，怕被打然后心虚地躲起来假装无事发生的小孩。 　　“接好？你吃错了要还给我？那个对你来说没有用？” 　　林介闻言一愣，然后连忙伸出手做出接取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意思大概就是说小黑还是给他剩下了点东西的。 　　有些欣慰的同时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期待，会不会是那个最值钱的金苹果？ 　　半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扭曲点，旋转着向外凸出一般，“吐”出了一个物件。 　　物件掉到了林介的手里，他定睛一看。 　　是那个带着火焰纹路的石块碎片。 　　林介：“……” 　　算你狠！ 　　林介拿着手里这块除了上面的纹路之外，和普通碎石头基本没有区别的石块，脸上刚刚显出一点期待来的表情凝滞了。 　　半空之中的扭曲点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呓语般的声音也消失了。 　　小黑走了。 　　林介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地进入冥想状态，把这块碎片放进了梦境里面。 　　“好吧……这上面的那些符文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虽然有所残缺，但根据坎德拉的记忆，这些符文貌似是第一纪的某种文字，比第二纪的语言要更加古老。” 　　他勉强安慰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就连坎德拉也没有学过这种文字，我想要弄明白这上面的意思，估计就算是真理会的图书馆里，也找不到相关的资料。” 　　林介摸了摸下巴：“刚才季大小姐好像说，这些东西都是罗尔资源在进行下城区开发的时候顺带挖掘出来的，也就是说，在下城区，可能存在着大量的古代遗迹，也许会有我需要的东西……” 　　他又摇了摇头：“下城区限制通行，我想要下去还得中央区的各种机构层层同意，而且得有一个更加靠谱的理由，以个人的名义肯定是不行的，罗尔资源自己也很难给出名额吧……算了，之后再说。” 　　林介叹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了书架中间。 　　现在，他的主要的任务，是根据合同，为罗尔资源开发集团——之后他这家无名书店的代理商，挑选出合适的书籍，交给他们进行贩卖。 　　至于怎么卖，定价如何，抽成多少，莫恩和季织绪共同拟定的合同里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 　　林介要做的事情，仅仅是每个月挑选合适的书，然后等季织绪上门来取，再下一次季织绪登门的时候，就是汇报销售情况以及坐着拿钱的时候了。 　　正如之前林介担忧的那样。 　　他这里的书并不是所有的都能拿出去卖的，很多书里写的内容，都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人理解，肯定会造成动乱。 　　所以他必须慎重一些。 　　林介意念翻动，整个书架上的书籍随之变换，调整到了小说部分。 　　没错，从他的考量来看，风险最小，同时又具有更受普罗大众欢迎特质的文学作品，就是小说。 　　就算其中有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也可以用“虚构”二字来解释，读者也会自己进行脑补，相对来说十分安全。 　　之前那些光顾书店的客人，他也经常向他们推荐各式各样的小说，至今没有遇上意外情况。 　　而其中，又以爱情小说和幻想小说这样的通俗文学的风险更小。 　　毕竟都是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不管是地球还是阿兹尔，都是能够产生共情的。 　　林介首先拿下了一本《基督山伯爵》。 　　这本以“复仇”为主题的小说，可谓是标准的一本经典“爽文”，再加上跌宕起伏的剧情，相信在异世界，也是能够畅销的。 　　然后他想了想，又拿了一本《傲慢与偏见》。 　　这本书则是爱情小说当中的经典，而且也不仅仅是一本描述爱情的小说，同时也包含了对于人性的讨论，不至于落了下乘。 　　与这本书相对的，则是名气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的《简爱》……林介对这本书一向没什么想法，或许放在那个年代，这本书可以作为女权主义的代表作，象征着自由和平等。 　　但要是对这本书进行文学性上的褒美，那就纯粹是后人的牵强附会。 　　单从剧情内容上看，这本书说实话，与《霸道总裁爱上我》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林介在心里吐槽着，又拿了一本《老人与海》，一本《水浒传》。 　　《老人与海》不必说，海明威代表作，对人的精神进行了极致的展现。 　　至于《水浒传》，林介个人感觉，四大名著里面也只有这本在文化上的隔阂最少一些，起码不至于那么难理解，反正这次是拿去给人代理销售，就试着投放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市场。 　　“这样四本感觉差不多了，各种类型都来点。” 　　林介满意地点了点头：“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每一本书先给五十……不，一百本好了。” 　　野心要大一点！ 　　他拿着书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又退回来，心念一动，然后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365天彩色完全版）》。 第276章 关于小黑的一些猜测 　　“哈……我大华夏的家常菜菜谱，在阿兹尔貌似并没有见过几道类似的，对异世界人民来说应该十分新奇，不过大部分食材都是有的，剩下没有的也基本可以找到替代品。” 　　“这些部分稍微修改一下……” 　　“而且因为是全彩带配图的，也不必担心做出来是黑暗料理，吸引力大大提高了。” 　　林介拿着菜谱翻了一遍，心里隐约有种预感，也许这次的几本书里面最畅销的会是这本家常菜菜谱。 　　“答应给出代理权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以前没办法卖的书也能找到途径销售，而且也不用自己操心了，这下以后应该就不用为钱发愁了吧。” 　　他满意地把这五本书摞在一起拍了拍。 　　这第一波投放各种类型齐备，把书店的牌子——虽然他的书店其实至今都还没有名字——打出来，绝对是万无一失了。 　　林介正要以意念在书架上具现这些书各自一百本，突然又犹豫了一下。 　　“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我自己写的书也顺便加进去一本，虽然专业性比较强一点，有阅读门槛，但是有罗尔资源代理，市场肯定够广阔，也许会有阿兹尔这边的一些学者感兴趣。” 　　他还没忘记，小黑帮他穿越的代价，就是需要他传播自己写的那些书籍。 　　这似乎对它有什么好处……此外，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季大小姐送来的那些来自下城区的古物，应该也有一样的效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总之这也算是他的任务。 　　林介略微沉思。 　　他突然产生了一些关于小黑的猜测。 　　在穿越前，他已经出版了五本民俗研究系列的作品，分别是《纹章与图腾》，《神话与传说》，《建筑与美学》，《音乐与舞蹈》，《血缘与族群》。 　　此外还有一本带有总结性质的《仪式与民俗》已经完成，但还没有正式出版。 　　其中，《仪式与民俗》已经借给了老王，也是那一次之后小黑时隔三年再次出现，并且显现出了形体，后来甚至还帮忙开了一下电闸。 　　中间可能发生并且产生影响的事情就只有“老王学习了《仪式与民俗》这本书”。 　　因此可以推测—— 　　当别人看见、学习了林介自己写的书时，小黑将从中获益。 　　《纹章与图腾》则卖给了桃瑞丝三十本，让她回去先教导一下她的族人，预习一下纹章学免得到时候影响他的工作效率。 　　在这之后小黑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不过当他去拜访老王的时候，小黑展现出了能够传送人的功能。 　　但刚才出来的时候，小黑明显已经脱离了原本那个固定的剪影模样，可以随意移动，并且也可以发出声音——三个月前小黑冒出来的时候还只能用桌子上的水渍显现文字。 　　这和三年前林介穿越的时候，所接触到的那个小黑基本上已经没有区别了。 　　“也就是说，当时让我穿越，小黑可能消耗巨大，并且因此沉睡了三年，然后因为我送给老王那本书，才重新苏醒过来。” 　　林介摸了摸下巴，在心中默默地道：“直到现在才完全恢复。” 　　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上面那个推测是成立的。 　　嗯……既然小黑恢复的话，说不定他还能进行交易呢？ 　　想到这里，林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神话与传说》下来，和刚才那五本书垒在一起，喃喃道：“其他几本的专业性都太强了，只有这本，我搜集了大量的各地民间神话和传说，也能勉强当做虚构的小说来阅读，虽然都是作为分析的例子，但应该会有对此感兴趣的人，希望季大小姐足够给力。” 　　至于为什么不找真理会这个全部由学者构成的组织去安利。 　　上次林介向胡德询问真理会情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虽然说说是由学者构成，但是真理会各个分支学科全都是偏向实用类的理科，比如机械学，药剂学…… 　　没错，他们歧视文科生。 　　这种情况下，林介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他长出一口气，眼里有期待：“接下来，就全看罗尔资源的了。” 　　林介看着自己写就的书籍，伸手抚摸着封面，想起还在努力帮自己传播作品，寻找同好的老王。 　　不知道，老王和之前那几个不错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 　　…… 　　“砰！” 　　沉重的大门被撞开，大厅内的佣人们吓了一跳，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吩咐下仆过来修剪盆栽的一位贵妇人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 　　碎片散落一地。 　　她花容失色，看着鱼贯而入的一群持剑骑士，下意识地惊声尖叫道：“你们是谁？！这里可是光辉大骑士奥斯维德的府邸，我警告你们……” 　　在她想来，既然这些人是骑士，那就肯定会知道并且敬畏奥斯维德的名字，从而不敢乱来。 　　但她却忘了，既然对方肯定知道，那又为什么会如此无礼地上门来？ 　　答案只有一个。 　　“奥斯维德？” 　　为首的骑士有着金发碧眼的俊美面孔，他淡淡地道：“找的就是他。” 　　随即挥了挥手，指挥一部分手下控制住大厅内的所有人，另一部分去搜寻待在府邸之中的奥斯维德。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 　　那个贵妇人正是奥斯维德的第三任妻子莫妮卡，比前者小了整整四十岁。 　　她被一个骑士反扭手臂按在地上，痛得大叫起来，同时满脸地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些骑士连光辉大骑士的名号都不管不顾。 　　莫妮卡在挣扎中看向了那个为首的骑士，突然睁大了眼睛：“我认识你！你是约瑟夫的弟子，哈里·克劳德！” 　　她大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就因为托德和梅莉莎这样小孩子之间的一些恩怨，约瑟夫就要公报私仇吗？！你们这是公然违反秘仪塔规定，违反骑士精神的行为！我要向长老席举报你们！” 　　克劳德哂笑道：“小孩举报，大人也举报，看来这一招是遗传的，但你搞清楚了，是谁违反规定。” 　　他收敛神情，从怀中掏出了一纸文件，朗读道：“根据情报科调查结果，光辉大骑士奥斯维德·艾利特结党营私，通敌受贿，证据确凿，申请进行抓捕审讯，长老席批复——” 　　“准许。” 第277章 命运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二楼书房内。 　　奥斯维德面露挣扎之色，神情变幻莫测。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个似乎破损过，又重新拼接起来的石像鬼，还有一把匕首。 　　石像鬼通体黯淡，布满了裂纹，只有那两只血红色的眼睛散发出邪异的光芒，象征着这尊雕像的不平凡。 　　它当然不平凡。 　　这是足以容纳一千个灵魂的邪恶造物，当它活过来时，就能媲美一位恐慌级巅峰的超凡者，这已经是非常强大的战力。 　　而这尊石像鬼的制作者，那个黑巫师，当时本身的实力甚至只有恐慌级中层，可见其在造物法术上的天赋。 　　没错，真正不平凡的，正是这尊雕像的作者。 　　——“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 　　奥斯维德不由得想起那个时候，当他得知自己的孙子做出的蠢事，想到秘仪塔才召开过的会议当中对于书店的重视，几乎心如死灰，在认命和反陷害之间犹豫。 　　那时候约瑟夫还没有开始着手调查，也就是说，以奥斯维德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能量，他是有能力销毁证据，拖延一段时间，然后和约瑟夫掰手腕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只不过几天时间，就直接被人端了老家。 　　造成现在这样一面倒局面的原因很简单。 　　并非是因为奥斯维德选择了认命。 　　而是带着面具的王尔德突然出现，给他带来了第三条路。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兴趣和你废话，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事实——秘仪塔早已做出了选择，将要让约瑟夫重新上位，回到光辉大骑士的位置上来。” 　　“可是，这么多年了，光辉大骑士空缺的位置早已被优秀的，有潜力的新人填补上，想要让约瑟夫回来，十个人当中就必然会有一个人被顶替下去。” 　　“这个人，必须是有罪的，才能名正言顺地将他的名号剥夺，同时，他也许还能发挥一下剩余价值，为约瑟夫的归来当一回垫脚石，让我们亲爱的不败圣炎，再添一个惩恶扬善的战绩。” 　　“你猜，这个人会是谁？” 　　半蛇人阴森的竖瞳闪烁着诱惑人的邪恶光芒，那低沉的声音仿佛能影响人的意志。 　　奥斯维德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整张脸都已经扭曲了，他愤怒而不甘地大吼，拔剑斩了过去：“不！不该是我！长老席不会放弃我的，我也是毁灭级！他约瑟夫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 　　王尔德嗤笑道：“毁灭级？你真的还这么以为吗？以你这具衰老的，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恐怕已经连恐慌级都已经无法战胜了吧？他们早就想干掉你了！你这个废物！” 　　“你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因为秘仪塔永远站在约瑟夫那一边。” 　　他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奥斯维德的剑，拿出了破碎的石像鬼，低声道：“现在，命运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唤醒它，它能让你拥有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足以抗衡约瑟夫，然后，它会让你成为我们的同伴……” 　　“同伴？” 　　“对，我们不是同伴么？约瑟夫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果你想问为什么要成为我们的同伴，你看见了，现在的我比两年前更强。”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 　　“呵呵……” 　　等奥斯维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接过了石像鬼的雕像。 　　而眼前，则没有了王尔德的身影。 　　确实，他远比从前要更加强大！就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强大魔鬼！ 　　就连奥斯维德也无法察觉他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砰！！！” 　　突然，楼下传来了破门声，惊醒了沉浸于回忆中的奥斯维德。 　　这说明约瑟夫派来的人已经进入了府邸，他们很快就要来到楼上了。 　　石像鬼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而奥斯维德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拿起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让鲜血流淌在石像鬼的身上。 　　石像鬼张大嘴巴，那黑漆漆的空洞之中，吐出了一本书，上面写着《尸食教典仪》五个字。 　　“这就是获得强大力量的方法？” 　　奥斯维德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有些疑惑地拿起书，翻了开来。 　　…… 　　一楼大厅中。 　　莫妮卡呆滞在原地，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克劳德手中展示出来的文件，纸张上写满的调查报告她并不能看懂，但右下角的印章，那个金色塔形的标志所代表的含义却是再清楚不过。 　　一般秘仪塔各科的印章都是红色的，只有另外一个独立机构能够使用这代表了超脱的金色—— 　　秘仪塔，长老席！ 　　长老席准许……意思也就是说，克劳德率领这些人闯进奥斯维德府邸的行为是长老席的意思。 　　他们认可了这份情报科的报告，并且认为这就是事实。 　　“奥斯维德完了……” 　　莫妮卡的心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清晰又恐怖的念头。 　　她的脸色在瞬间刷白，颓然瘫坐在了地上，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想法。 　　结党营私，通敌受贿……这样严重的罪名一旦坐实，就算是光辉大骑士也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不，不如说正因为是光辉大骑士，所以绝对不会有姑息的可能，否则将无法保证光辉大骑士这个称号的纯洁性和权威性。 　　因此，一旦决定出手，就将会是雷霆之势！ 　　从前奥斯维德以及其孙子托德那些行为，长老席不是不知道，但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太过分最多就是警告一下。 　　毕竟奥斯维德是秘仪塔如今元老级别的骑士了，本身也拥有毁灭级的实力，没人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力。 　　可现在却直接揭盖子，并且在约瑟夫和奥斯维德之间的矛盾之中为前者站台。 　　其背后更深层次的意味不言自明。 　　不败的圣炎……也许将要真正地回归了！ 　　“不止是奥斯维德本人，整个艾利特家族恐怕都将要遭受牵连！” 　　莫妮卡心中清楚这些年艾利特家族的所作所为，当下心中一颤，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刚才的傲气嚣张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连忙哀求道：“克劳德大人！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我手里有很多证据，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露出了谄媚的表情。 　　“轰！！！” 　　二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天花板、墙体、承重柱接连坍塌下来，烟尘四散之中，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急速冲出。 　　刚刚上去的骑士们已经化作了碎块和血雾，地面上，墙壁上，到处都是。 第278章 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 　　“所有人，3号阵型，迎敌！！！” 　　楼下，克劳德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呼喊，虚空一握，金色的流光便汇成一柄长剑，但与此同时，从烟尘之中冲出来那个身影已经裹挟着巨大的风声轰然砸了下来。 　　它的目标明确，直指楼下所有人当中的关键人物。 　　克劳德！ 　　他是指挥，同时也是这些骑士当中等级最高，最强的那个，杀了他，其他人不足为虑。 　　克劳德自然发觉了这一点，举起长剑做出了防御格挡的姿态，烟尘里首先出现的便是墨绿色的一双带蹼利爪。 　　他几乎不可遏制地一愣：“不是奥斯维德？！不可能！探查术法一直显示，二楼上只有奥斯维德一个人！这是什么东西？！”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细思。 　　这利爪足有半米大小，粗大的骨节，尖利的指甲，滑腻的皮肤，狰狞的鳞片，加上厚实的掌蹼，昭示着他们的敌人已经不是人类。 　　然而长剑仅仅抵挡了这利爪一瞬间，就被其巨大的力量撕裂成了碎片，在半空之中飞散。 　　“嘭！！！” 　　两者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吹散了四周的烟尘。 　　克劳德紧咬牙关，被剩余的力道推得后退，浑身燃起光焰，肌肉鼓起，激发了以太的力量，低喝一声，抓住了对方的一根手指，以全力控制住了这非人生物。 　　“咔咔咔……” 　　克劳德脚下的石砖地板被他踩裂，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同时地面还在随着他的后退，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垒起一层层褶皱。 　　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他的部分内脏和骨骼，让他脸色苍白，口中吐出了鲜血，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个“跑”字。 　　3号阵型，便是以一人诱敌，其余人围攻的阵型。 　　其余人在一开始就全部散开来，这才没有被战斗波及到，没有做无谓的牺牲。 　　在这危急关头，克劳德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和指挥。 　　他心中苦笑：“太强了……我最多只能抵抗三秒，说不定老师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他刚才后撤时余光一瞥，看见刚才还在求饶的莫妮卡已经在战斗的余波当中化作了一滩肉泥。 　　那非人怪物也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足有四五米高的庞大身躯几乎把整个大厅都占满了，全身覆盖着墨绿色的滑腻鳞片，但同时又生长有毛发，还有一些地方留存着人类光滑的皮肤，手脚全都变成了带蹼的利爪。 　　头部则最为诡异，一半依旧还是奥斯维德的面目，表情痛苦狰狞，又带着虔诚和茫然，眼珠不断地乱转，额头青筋像是虫子一样不断蠕动，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理智。 　　另外一半则变成了既像鱼又像青蛙的模样，中间连接处死灰色的皮肤一层层皱起，带着湿滑的粘液和血水，另一只眼睛完全突出，血丝密布，嘴巴裂开到嘴角，内里布满了利齿。 　　“叽里咕噜……” 　　它发出不似人的呓语，随后又换成人类的语言，目光无比疯狂：“伟大的主……不，不要……杀……力量……救我……救我！！！” 　　“砰！” 　　它一边发出怒吼，一边继续施加力量，克劳德额头全是冷汗，双手不断颤抖，支撑了不到一秒，便发出咔嚓两声，全部骨折，被击飞了出去，身上的白焰也随之熄灭。 　　他心生绝望：“奥斯维德本身虽然是毁灭级，但因为年老，最多只能算作是恐慌级巅峰，然而这头怪物的实力，却和老师相差无几！” 　　“它口中说着的‘主’究竟是谁，是将它变成这样的人吗？在我们上门抓捕奥斯维德时候下手，这一定是针对性的阴谋！” 　　“可是能有这种力量，将一个恐慌级巅峰瞬间提升到毁灭级巅峰的人，在诺金并不多……” 　　可距离战斗开始，仅仅过了数秒的时间，克劳德已经战败，此刻他想的再多似乎也没有用了。 　　奥斯维德化作的怪物，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但随后便走上前去，用另外一只手合围住克劳德，并没有立刻将他杀死。 　　而是将他提了起来，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然后看向了门口正准备动手的约瑟夫。 　　“我们最强的前任光辉大骑士，你是准备杀我吗？” 　　它低低地笑起来，抓着克劳德的利爪用力，深深地刺进了后者的躯干之中，交错着穿插在其中：“还是准备杀了你亲爱的弟子呢？” 　　“现在，只要我的手稍微用力，你最骄傲的弟子就要四分五裂了。” 　　它并不像是它表面上那样疯狂而无理智，相反，它甚至变的更加聪明了。 　　约瑟夫脸色沉重，没有动手，却依旧还是伸出手握成了拳，更加耀眼的熊熊白焰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他看向了自己的弟子，克劳德已经奄奄一息，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挣扎道：“老师……不要管……杀……我……死……” 　　他的内脏已经几乎全部被搅成一团，身上鲜血淋漓，骨头大半碎裂，换成一般人，受到这样的伤，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是因为他还是超凡者，因此吊着一口气还能最后说几句话。 　　他用这口气，为自己的命运做出决定。 　　约瑟夫看着自己的弟子，恍惚间，他能从克劳德的身上看见过去的自己，于是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了，就算是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 　　说着，放下了自己的拳头。 　　“叽哩嘻嘻哈哈哈哈哈！”奥斯维德爆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大笑，讥讽道：“生气了吗？愤怒了吗？但是你是约瑟夫，这就注定了你不可能放下自己弟子的性命，现在，请你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而你——无能为力！” 　　这庞大的怪物大摇大摆地来回踱步，将利爪穿刺的克劳德举起，令重力给予他更深的痛苦。 　　“享受这一刻的愤怒吧，这就是正义最后的下场。”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不是吗？”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平静地道：“很遗憾，奥斯维德，卑鄙将会是你的墓志铭。” 　　“嗯？” 　　奥斯维德一愣，然后准备嘲讽这现在还要嘴硬的家伙，但随即他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阴影降临在了自己的头顶，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一个更加高大的白色巨人伸出了手掌，眼前一黑，视野一转，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那巨人没有面孔，一只手轻轻将奥斯维德的脑袋拧了下来，另一只手拖住了下坠的克劳德，屹立在宅邸废墟之中。 　　——【心界虚像】！ 　　约瑟夫刚才伸出拳头，并不是在蓄力，而是在展开心灵之界。 第279章 修复石像鬼 　　非人的怪物在废墟之中轰然倒下，一场短暂却惊险万分的战斗结束。 　　秘仪塔的后勤科人员这才能够进来对伤员进行救治，虽然他们因为实力不足，或者能力偏向不同而没有办法参与战斗，但却是秘仪塔每次行动都不可或缺的部分。 　　相比于全部由骑士构成的战斗科和培育科，以及大部分由骑士组成的情报科，后勤科的人员组成更加复杂，因为要处理更多的情况，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会从其他种类的超凡者之中吸纳人才。 　　治疗伤员，后续收尾，对战场情报进行分析，对以太痕迹进行鉴定，这都是后勤科的工作。 　　卡罗琳走进这一片宅邸废墟。 　　虽然这场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但造成的破坏已经非常惊人。 　　整个奥斯维德府邸全部坍塌，四周的建筑物受到波及，周围一圈至少夷平了一半，宅子里的佣人一个也没能活下来，位于战斗中心附近的骑士们也同样难以幸免。 　　因为奥斯维德和克劳德对撞，留下了一个向下凹陷的深坑，此外还有几条像是被人犁过的沟壑。 　　地面上涂满了血肉和断肢，这些普通人在超凡力量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仅仅是余波漏出来的一丝力量，就足以碾碎他们的身体。 　　毁灭级，名副其实。 　　“也幸好，这场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再久一点的话，恐怕明天的新闻就是中央区遭遇恐怖袭击了。” 　　就算这样，卡罗琳也不由得有些头疼。 　　但这就是高阶超凡者，尤其是双方实力接近时战斗的常态。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一场战斗可能持续几天几夜，就像当初约瑟夫和王尔德之间的那场对决，直接抹平了一整个丘陵区域。 　　但如果其中一方出现失误，战斗很快就能结束。 　　正如现在。 　　卡罗琳默默地看向正小心翼翼把克劳德从那奥斯维德化作的怪物利爪之上取下来的约瑟夫，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 　　在那里，停留着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白色巨人虚影。 　　“心界虚像……是这个能力的名字吗？” 　　卡罗琳能看见视野之中浮现出那个巨人的一些信息，若有所思：“原来是从书店得到，前不久才掌握的，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奥斯维德也是吃了信息不对等的亏，而且理智被削减了，又过于傲慢，否则不至于被秒杀。” 　　这是书店主人赐予她的能力——凝视之眼。 　　她曾受长老席指派，前往那个神秘的书店，对书店主人进行危险性和性格上的评估。 　　并且因为当时的判断正确，为秘仪塔如今的决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从后勤科副科长直接提拔为了科长。 　　换而言之，她现在和约瑟夫是平级…… 　　“不过，很快应该就不是了——这场战斗一结束，约瑟夫恢复实力的消息肯定不胫而走，加上奥斯维德死了，光辉大骑士的位置空缺出来一个，正好让约瑟夫上位……” 　　卡罗琳默默地想到。 　　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当初她的评估结果，让约瑟夫的魔剑转让申请得以通过，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毕竟他们两个都能算是书店派系的…… 　　约瑟夫重归，同时也可以巩固她的地位。 　　卡罗琳稍微收敛思绪，走到了约瑟夫身边。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分析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究竟是怎么回事，奥斯维德的异变，又是因为什么。 　　约瑟夫将克劳德交给一个医疗人员，看着对方实施急救，然后目送后勤科的人匆忙把人送回秘仪塔进行更深层次的治疗。 　　这种伤势，如果不谨慎治疗，留下的后遗症会非常严重，约瑟夫多年的暗伤也是这么来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突然转头看向了卡罗琳，沉声开口问道。 　　其他的战斗痕迹可以让一般的后勤科成员去鉴定，但是奥斯维德这种等级的存在，就必须要让科长级别的出手了。 　　神秘度太高，会导致企图探查的人受到影响，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作为支撑。 　　“稍等。” 　　卡罗琳凝视着奥斯维德的尸体，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之前刚刚获得这个能力的时候，她完全无法控制那些不断浮现在眼前的大量信息，因此而十分痛苦，难以适应。 　　但是在每天的锻炼下，她现在已经能够掌握凝视之眼的力量，并且收放自如。 　　奥斯维德的尸体上先是浮现出了其本人生平相关的大量信息，卡罗琳也因此知道原来托德竟然不是他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 　　怪不得奥斯维德对托德无比溺爱，将其养成了现在这样嚣张不知收敛的性格。 　　太乱了。 　　卡罗琳忍不住摇头，这样的一个人，从私德上就已经不配光辉大骑士的名号了，更不要说还有他做下的其他事情，之前情报科的调查可不是作假的，长老席却纵容这样的人一直存在…… 　　她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可涉及到长老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动用凝视之眼更深一层的能力，去探查这件事情的因果。 　　转而继续探查奥斯维德目前这个状态的来源。 　　可越是探查，卡罗琳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因为……看见了什么……精神无法承受，被筛选，继而影响到了肉体，因为心灵的映照而变成了他应该变成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凝视之眼无法看到真实情况的状况。 　　她继续探查，发现凝视之眼依旧没有透露出信息，好像在避讳着什么一样，而是指向了奥斯维德尸体上的一个部位。 　　卡罗琳蹲下来，从奥斯维德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沾满了鲜血的石像鬼。 　　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石像鬼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这为什么是裂开的？ 　　卡罗琳读取着上面的信息，同时念了出来：“吸取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罪恶灵魂，正在修复苏醒……” 　　石像鬼将鲜血吸收，裂纹渐渐消失。 　　约瑟夫瞳孔一缩，猛地伸出手将卡罗琳往后一扯，白色巨人同时伸出手将那石像鬼握住拿起来。 　　“唰！” 　　那石像鬼的双眼血光大绽，瞬间展开蝠翼化作了巨大的阴影，挣脱了白色巨人，然后朝着角落逃遁出去。 　　约瑟夫从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电光石火间，明白了这次事情的幕后主谋到底是谁。 　　他抬头，看见了站在半空之中，满意地伸手接住再次缩小的石像鬼的老者，低声吼道：“王尔德！” 第280章 相亲相爱好朋友 　　王尔德漂浮在半空之中，伸手接住重新缩小变回雕塑的石像鬼。 　　他面具下的眼睛眯起来，露出了审视的目光，将手中的石像鬼转了一圈，确认上面没了半点瑕疵，甚至气息比从前还要更加强大数倍。 　　“再用其他高阶材料修补精炼一遍，结合奥斯维德的灵魂作为源动力，补足剩下九百九十九个超凡者的灵魂，说不定能达到堪堪毁灭级的程度……不过造物始终是造物，在实际对战当中，智慧始终是不够与人类相提并论的。” 　　“完成后的石像鬼面对真正的毁灭级依旧胜算不大，但是毁灭级以下，全部可以横扫。” 　　“毁灭级毕竟不是能够轻易达到的等级，除非能够像文森特那样得到林老板的馈赠，如此粗糙的造物可以提升至毁灭级已经是耗尽了全部的潜力。” 　　王尔德在心中评价了一番，这才满意地念咒，然后划开身边的空间，用法术收了起来。 　　“给林老板做个看门足够了。” 　　他对于石像鬼被毁坏并不意外。 　　毕竟这对于林老板来说，只是一个能够摆着看看的艺术品罢了，平常时候不小心磕了碰了，把这石像鬼给弄坏了，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石像鬼破损的原因，是被那只已经变成林老板宠物的伪神幼体给吸干了内部储存的所有灵魂，作为自身壮大的养料。 　　也就是说，石像鬼被林老板拿来当“猫粮”了。 　　一个很有可能成长为神明级的宠物，相比于他当年的拙劣之作，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王尔德自己来取舍，他恐怕也会忍不住把石像鬼投喂给伪神幼体，来看看后者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 　　因此，王尔德觉得石像鬼死得其所。 　　更何况也并非不能修复，只要找到足够多或者足够强的灵魂就可以了，最好还是堕落者的灵魂——就像现在这样。 　　王尔德的目光下移，看向了自己久违的老朋友，约瑟夫——上一次在书店门口匆匆见过一面，但那根本算不上是见面。 　　他落在旁边的一座建筑顶端，收起拐杖夹在腋下，优雅地行了一个脱帽礼，语调平静地道：“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哦，冷静点，距离我们上一次正式见面，已经有差不多两年了吧，你还是这么暴躁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被打断了一下，因为约瑟夫控制着“心界虚像”形成的白色巨人刹那间闪现到了王尔德的身后，并且狠狠砸下了一拳。 　　这一拳并未落空，恰恰相反，白色巨人的拳头毫不留情直接砸烂了王尔德的脑袋。 　　但诡异的是，王尔德并没有因此而死。 　　甚至，他还在讲话。 　　破碎的脑壳上，血肉和脑浆蠕动起来，重新拼组成了一个嘴巴的形状，而眼睛也重新生长了出来，看上去非常诡异而畸形。 　　“血肉傀儡。”约瑟夫对王尔德的招数十分了解，冷笑起来：“你的拿手好戏也还是这么恶心，该说你是胆小如鼠好呢，还是说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会让你更有家的感觉——毕竟你最喜欢待在阴沟里面。” 　　他对这一拳也并没有什么期待，单纯只是想再体验一次把王尔德砸烂的感觉罢了。 　　王尔德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才有鬼，上一次抓住他，还是因为白色丘陵之中的遗迹当中出现了极其珍贵的超凡物品。 　　秘仪塔配合约瑟夫布置了天罗地网，才终于把这个穷凶极恶的毁灭级黑巫师困在那里，约瑟夫付出一只手臂和浑身暗伤复发的代价，勉强杀死了王尔德。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还是没死！ 　　虽然其中极大可能有书店的作用，但首先有一点，王尔德当时必须先达到并且进入书店。 　　也就是说，王尔德在达到书店之前依旧是活着的。 　　他是如此狡诈缜密，意志坚定，这样的一个危险且邪恶的强大巫师，怎么会在死过一次之后还随意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难道这两年来你遭受的一切没能让你稍微懂得一点什么叫做礼貌吗？” 　　王尔德有些诧异地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那个已经变成一摊烂泥的脑袋。 　　约瑟夫冷笑道：“这就是我的礼貌。” 　　他伸出手一握，“心界虚像”化作的白色巨人同时握拳，将王尔德剩下来的脑袋和躯干也全部捏爆。 　　血雾炸开，随后又重新在旁边凝聚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形，眼睛的位置闪烁着漆黑的火焰。 　　两人对视，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两个顶尖毁灭级之间的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至少在卡罗琳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她浑身寒毛直竖，满头冷汗，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废墟边缘，连忙吩咐下属做好准备，联系真理会随时准备打开最近刚刚调试完毕的大型传送阵，顺便疏散中央区的民众。 　　血雾人形沉默一阵，咧开嘴笑起来：“真是不错，看来林老板也给了你力量的馈赠——我主之慷慨仁慈，不为世人愚昧而改变。” 　　王尔德当然不是任人辱骂的脾气，直接接着歌颂林介，顺带把约瑟夫骂成了傻子。 　　约瑟夫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心中一沉：“主？你把林老板当做了主人？” 　　还是说……是另一种意义。 　　他原本以为，太阳神教便是林老板所要传播的信仰，但似乎王尔德也正在为林老板服务，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都是林老板的意思。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更加危险的信仰正在传播…… 　　王尔德张开双臂，狂热地低笑道：“如此伟大，如此崇高，如此超然之存在，为何不能成为吾主？秘仪塔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的那些长老，恐怕正日思夜想意图成为林老板的仆人而不得啊。” 　　他看向约瑟夫：“不感谢感谢我吗？林老板说是让我来修复石像鬼，实际上就是为了帮你们斩草除根，把这个内鬼清理掉，免得你们这些蠢货被火剑之路耍得团团转。” 　　内鬼？火剑之路？ 　　奥斯维德就是火剑之路的内鬼？！ 　　王尔德不等约瑟夫反应，讥诮道：“啧啧啧，你以为奥斯维德为什么会能在秘仪塔之中这么多年，问问那边那位书店的另一位客人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吧。” 　　说完整个血雾旋转，最终缩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约瑟夫脸色难看，心界虚像因为他刚刚一瞬间思绪的走神，并没能再抓住那些血雾。 　　…… 　　王尔德睁开眼睛，离开控制血肉傀儡的状态。 　　手中血雾缠绕，出现了一个石像鬼。 　　他看着内里挣扎痛苦的灵魂，冷笑道：“得罪了林老板，还想得到力量？真是愚蠢至极，从你开始，下一个就是你那更加愚蠢的孙子……哦不，儿子。” 第281章 骑士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奥斯维德宅邸废墟之中。 　　“该死！” 　　约瑟夫黑着脸，嘭地一拳打断了旁边的半根残柱。 　　柱子倾斜，砸在地上，扬起一地的灰尘。 　　虽然这次交锋看上去始终是约瑟夫占了上风，但是首先王尔德并没有本体前来，而仅仅是使用了血肉傀儡的法术。 　　约瑟夫刚才那几拳攻击看似声势威猛，实际上根本不痛不痒，作用在傀儡上的攻击除非是诅咒类的，否则根本无法影响施术者，只能发泄一些心理上的不爽。 　　——不过王尔德这个等级的巫师，就算对血肉傀儡施加诅咒，恐怕也并不会产生多大的作用，甚至可能被反弹。 　　其次，最后王尔德那几句话切切实实地影响到了约瑟夫的情绪，让他产生了一丝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这代表着，王尔德对于秘仪塔这次事情更深层次的隐情，也许知道的远比他要来得多！ 　　这种认知，让约瑟夫的内心非常烦躁。 　　更何况，王尔德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情和长老席有关系。 　　毕竟奥斯维德身为光辉大骑士，能够制约他、监督他的就只有长老席了，在长老席没有下论断之前，没有其他人会想到怀疑一个光辉大骑士，毕竟这是秘仪塔的脸面象征。 　　如果他真的做过不止是私事上面的龌龊事情，例如像王尔德所说的，做了火剑之路的内鬼，而没有被揭发，并且一直好端端地担任着这个以神圣为意义的职位，那么长老席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换句话说，长老席里面……很可能有火剑之路的内鬼！ 　　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当一个组织的内鬼出现在这个组织的最高层，拥有足以控制整个组织的力量时，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个组织离完蛋不久了。 　　前不久才覆灭的穹顶教会，就是最生动的例子。 　　约瑟夫的脸色变幻了几次，还是深呼吸，冷静下来，收回了拳头。 　　“不能排除王尔德用言语来扰乱动摇我心志的可能性，事关重大，必须要做出自己的可靠判断。” 　　虽然他声称自己是奉林老板的命令而来，但常年和王尔德打交道的约瑟夫明白，决不能轻信这家伙的任何一句话。 　　约瑟夫眼神闪烁，将目光放回了奥斯维德的尸体上。 　　但是……王尔德收走奥斯维德的灵魂，就是为了修补那个他送给林老板的石像鬼，而奥斯维德的孙子，当时正是为了陷害梅莉莎，而派人去书店搜查并且决定举报。 　　王尔德那个时候恰好从书店出来，据克劳德所说，他那时手中拿着的……正是裂开来的石像鬼！ 　　如果林老板在当时让王尔德去修补石像鬼，后者自然便明白，那几个小卒子或者托德都不值得林老板亲自开口，况且这些人弱小的灵魂也不足以修复石像鬼。 　　这意思，显然就是让他去将奥斯维德灵魂拿来！ 　　假如一切都是林老板的意志，似乎反而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不过，王尔德在执行的过程当中夹带私货，利用奥斯维德对前来搜捕的秘仪塔骑士们造成了一次巨大的打击。 　　这是他时隔两年回归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报复。 　　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在犹疑沉思之中的约瑟夫，因为去而复返的卡罗琳的声音回过神：“我能找到王尔德刚才留下的信息痕迹，顺藤摸瓜的话，很快能找到他本体所在的位置，需要我布置下去配合您吗？” 　　这位身穿职业装的妩媚美人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写满了“庆幸”两个字——说实话，她看见这场战斗没能真正打响的时候心里简直大松一口气。 　　这里可是在中央区，如果两个毁灭级打起来，后勤科的工作压力将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惊动了沉睡中的那几位，后果将不堪设想，秘仪塔也要面临问责。 　　不过从这方面想的话，王尔德恐怕也有所忌惮，因此这次只是使用了血肉傀儡。 　　约瑟夫摇了摇头，道：“就算现在过去，他也肯定已经设下了埋伏，或者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就绝对隐藏起来了，找到了位置也只是无用功罢了……这一次情报科的行动算是完全失败了，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的下属再去面对更大的风险。” 　　不愧是最了解彼此的对手，方方面面都对对方知根知底。 　　不过这次行动为了避免奥斯维德派系提前做出准备，基本上是情报科主导，没有战斗科的专业人员参与，在整体的战斗力上明显不足。 　　而王尔德这一手就非常致命，直接把情报科的有生力量给削了大半。 　　尤其是克劳德……这个约瑟夫唯一的弟子，差点就死在了奥斯维德手下，此刻约瑟夫心中除了新仇旧恨累加的愤怒，应该还有深深的后怕。 　　于情于理，确实不可能再冒险。 　　卡罗琳点点头，安慰道：“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等到您回归光辉大骑士的位置，重掌战斗科，就是王尔德的死期了。” 　　约瑟夫皱起眉头，再次想起了王尔德的话——奥斯维德为什么能在光辉大骑士的位置上这么多年？ 　　假如他的背后真的站着一个长老席的成员，那么在奥斯维德死后，他又将会对下一个继任者怎么做？ 　　“约瑟夫的回归”似乎已经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顺理成章，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在有心人的操纵当中呢？ 　　“不，”约瑟夫低声道：“我曾经答应过温士顿，不会再和他抢战斗科科长的位置，骑士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卡罗琳一愣：“那您的想法是？” 　　“奥斯维德原本是培育科的对吧？那么我顶替他的位置就可以了。” 　　约瑟夫道：“至于情报科科长的职位，等克劳德养好伤之后，就交给他吧——他已经成长得足够独当一面了。” 　　“相信长老席应该会采纳我的想法。” 　　说完之后，约瑟夫就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可以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了，关于奥斯维德的有关信息……” 　　你应该有所保留吧？ 　　约瑟夫深邃的目光如此说道，他伸出手，手中显现出金色的“书店”两个字。 　　卡罗琳心中一惊，随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着奥斯维德尸体，将其中的蕴含的信息，继续向深处探索…… 　　…… 　　西奥多正式将自己的店铺搬进了罗尔资源出资建设的商城之中。 　　他环视自己装修好的店铺，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从角落中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本书。 　　正是这本特殊的书，让他被许多人，乃至是势力惦记上。 第282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西奥多是一个二手书商。 　　因为祖辈相传，差不多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帮自己的父亲打理名为郁金香的书店，而后在这一行干了整整三十年，足可以称为老资历，在诺金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除了买卖二手书籍，他也会收集一些孤本或者能让他感兴趣的书，这是他的个人爱好。 　　或者说，每一个经营书店的人，都或多或少对书都有些特殊的感情。 　　然而就是这个普通的爱好，却让他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西奥多没有办法判断这麻烦究竟有多大，但是却隐约明白，这大概率并不是自己一个书商能够解决的。 　　哪怕因为一些绝版的珍贵书籍，他和中央区的一些实权贵族有几分交情，也根本没有用处。 　　因为事情已经超出了可以预计的范畴，朝着普通人所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西奥多是从一个下城区走私贩手中收到这本书的。 　　上下城区之间严禁来往，唯一的通道在中央区的地下，被罗尔资源和中央军队所看管，从理论上讲是根本不可能有走私这种行为出现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哪来的途径。 　　那家伙的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肯说，西奥多自然也懂规矩，识趣地没有问。 　　但是毫无疑问上下城区之间的走私能带来巨大的利益，不止是书籍而已，还有许多更加有价值的东西。 　　这本书，仅仅是对方顺带抛售的一本无法看懂的残缺的古书籍罢了。 　　恰好西奥多对于这种特别的书籍比较感兴趣，因此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托人和对方秘密做了交易，拿到了这本书。 　　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消息突然走漏，那个颇有后台的走私贩在数日后就直接人间蒸发，再也没了消息。 　　西奥多当初拜托的中间人同样杳无音信，只在失踪前几天匆匆拜访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别承认！” 　　就在西奥多疑惑不解、游移不定的时候，事情就这样沉静了一段时间。 　　他都快忘记了，直到……突然有一个客人上门来询问那本书。 　　“我从朱丽娜那儿知道的，你这里有从下城区带上来的货，我对这些很感兴趣，能不能让我看看？” 　　朱丽娜是西奥多认识的一个另一个中间人，长期合作伙伴，介绍来的客人都是非常靠谱且值得信任的。 　　西奥多本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好久都没有人来买下城区带来的东西了，就要将对方带到里间然后展示自己的收藏。 　　但话都在喉咙口了，他猛地想起来那个失踪的中间人临走之间犹如困兽般死死盯着他的眼神。 　　“别承认！” 　　西奥多看着客人那比常人更加深邃的真诚的眼睛，出于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本能直觉，他面不改色地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说自己之前因为觉得危险，已经委托那个失踪的中间人把东西全都转手出去了。 　　“真是非常抱歉。” 　　西奥多这么说道。 　　客人突然沉默下来，盯着他的脸超过了半分钟，才轻声道：“那可真是遗憾。” 　　然后离开了。 　　西奥多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中庆幸自己想起了那句警告。 　　但他显然还是高兴太早了。 　　在那之后，整件事情才算真正开始。 　　隔三差五地，便会有一些人前来询问他手中那本书的情况，而日常接待的客人里面也多了一些明显不对劲的家伙。 　　西奥多能感觉到他们中的几个明显不怀好意，但是似乎出于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忌惮，并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有一次听到其中一个客人兀自喃喃：“书店？不会又是一个吧？” 　　然后那人看向西奥多的眼神里面就多了一份莫测的揣度衡量，好像在思考他会不会是什么外星生物一样，十分离奇的目光。 　　西奥多倒是隐约好像明白了一点，那所谓的忌惮，貌似就是因为某个书店，从而让他们对于“书店”都产生了一丝敬畏。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书店，能让他们如避蛇蝎？ 　　但这样的忌惮并没能持续很久，随着前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的目光也渐渐不再隐藏，言语也越来越具有压迫感。 　　危机悄然来临。 　　直到西奥多某一天，无意中亲眼看见一个过来询问他手里书籍情况的客人，在走出郁金香书店之后，在转角直接变成了一只老鹰！ 　　没错，直接从人变成了鸟！ 　　而且那只老鹰飞走之前，刻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其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不再有分毫掩饰。 　　西奥多立刻明白，自己这是真正地摊上大事了！ 　　他早就听说过，诺金还有着一些超越了凡人的存在——“超凡者”，包括了那些在流传至今的传说当中出现的巫师、骑士、精灵，或者龙！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也就当做是饭后笑谈了。 　　然而现在，他是真的遇上了！ 　　而且，全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个认知，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西奥多慌乱了一阵子之后，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想起了前阵子罗尔资源在23号和24号街道之间新建商业区的广告。 　　想罗尔资源之庞大，这些超凡者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那里下手吧？ 　　西奥多马不停蹄，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了其中一个店铺的契约，成功以最快的速度将店铺以及店铺里的大部分东西搬迁到了这里。 　　“希望罗尔资源，能让他们有所忌惮……但如果他们还追过来，我该怎么办？” 　　西奥多只能苦笑。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能怎么办？ 　　“这本书……到底是什么？” 　　西奥多看着手里的这本书，不禁喃喃着这个发自内心却得不到解答也不敢去问的疑问。 　　他也偷偷拿出来看过，只是完全看不懂这上面写的东西。 　　说是书，其实更像是什么笔记本，上面全都是手写的笔迹，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手绘图案，大量的书页上有残缺，还有血污。 　　此外，唯一能看懂的几个文字，也是毫无意义地零散排列在书页各处，而且字迹非常古怪，就好像刚识字的小孩子照模照样硬抄了几个字下来一样，旁边还画了一些大量的疑似注释一样的东西。 　　西奥多思考了很久，反复进行比对之后，隐约感觉这本书的书写形式，非常像是—— 　　某种研究笔记？ 第283章 美食的力量 　　西奥多觉得这个结论有些荒谬。 　　因为假如这本书真的是某种研究笔记，那么笔记的主人，就是在研究那些出现在其中，犹如被小孩子强行临摹下来一般变扭的文字。 　　可……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这些文字，都是非常常见、常用的一些简单字词啊……比如“你”、“我”、“伟大”、“太阳”、“天空”、“的”、“光”、“父”、“无”等等等等。 　　就算是在诺金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都基本上能够知道这些字的意思，有必要在旁边写满了一页页的奇怪注释吗？ 　　如果说是研究一些古代遗迹上绘刻下来的句子，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毕竟那些句子当中就很有可能包含了旧时代几个纪元的历史信息，价值非常巨大，很多的历史学家乃至是实权贵族都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西奥多从前收购的就都是这类的书籍，转手就能卖出三倍以上的高价，非常暴利。 　　这一次他原本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却没想到惹了个天大的麻烦出来…… 　　但越是这样，他才越发觉得离奇。 　　这样丝毫没有意义的拆字分别研究的举动，简直是……简直是……无法形容啊！这也太傻了吧？ 　　西奥多看着手中的笔记，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抓耳挠腮，仍旧觉得无法理解。 　　“也许……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吧？虽然真的很像研究笔记，但也只是我自己的个人感官而已。” 　　“可能那些阿兹尔文字是添加上去混淆视听的，这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才是那些超凡者想要得到它的原因吧？” 　　西奥多最后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忘掉刚才那让自己陷入死胡同里面的猜想。 　　否则他真是要疯掉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以前上学的时候遇上难解的数学题一样，越是钻研，就越是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仿佛前面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在阻碍他，怎么爬也爬不上去，只有越来越深的烦躁和绝望。 　　西奥多可不想在真正面临绝境之前，就自己把自己给逼得心态失衡。 　　他向来善于调节自己的心态和想法，否则也不可能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到现在。 　　一般人看见一个大活人当场变成老鹰就已经吓尿了好吗？ 　　那样的话，这些超凡者因为“书店”这个关键词而产生的莫名忌惮，肯定因为他的露怯而彻底蒸发。 　　说不准隔天就直接上门动手，哪里还能等到自救的时候？ 　　“唉。” 　　西奥多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放回了箱子上，心里止不住地发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从那个人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展现能力开始，他们就不会再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一直迟疑了。” 　　“而且，谁知道这个所谓的‘书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他店里面的不对劲的人很多，而且各式各样，但却有三分之二都会表现出那种对于“书”、“书店”等词语的奇怪反应，这一点他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过，确定不会有错。 　　他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等等……书店？！” 　　西奥多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拿着书，转头看向了隔着一条街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那里。 　　在数十米开外，马路旁边，正坐落着一家没有招牌的无名书店。 　　它老旧、冷清，这几天以来顾客寥寥。 　　但它却能让罗尔资源的大小姐亲自带着礼物，恭恭敬敬地过来拜访。 　　“难道……他们所说的，就是这家书店？” 　　西奥多的心中一产生这个念头，就不可遏制自己的情绪。 　　之前，他的思绪全都被心中的焦躁占据，以至于根本没往那边想，甚至还想着不要将其他人也牵扯进来。 　　但是现在，当他把一切联系起来的时候，却突然之间好像找到了困局的突破口！ 　　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教导过他，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巧合……当你心中有了想法的时候，不要犹豫，相信它！ 　　他当机立断，把箱子盖上，将那本招来了祸端的书籍揣在怀里，然后出门朝着对面那家书店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西奥多在走出门的一瞬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 　　那种恶意满满的视线落在背上，让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 　　林介正在逗猫。 　　他手里拿着托莫恩买的材料自制的逗猫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兴致勃勃地来回晃动，令肥肥的小白笨拙地追逐着末端绑着的羽毛。 　　这根逗猫棒充分发挥了林介的动手能力，木杆子是自己削的，鱼线是自己绑的，羽毛是……是从毽子上拆下来的，甚至还打磨上蜡了，拿来当商品卖也不是问题。 　　好吧，只是无聊而且时间很多，所以能够尽量做到细致而已。 　　反正平时除了看书以外，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本来还愁着没有顾客上门维持生计，自从有了隔壁书咖之后也不用再担心了，整个人彻底进入养老模式，逗逗猫，再逗逗两个小姑娘，生活惬意得很。 　　“不过说起来，普莉玛的伤势也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对《本草纲目》似乎也掌握得不错，也该让她回去了。” 　　其实普莉玛前几天就能回去了，因为安德鲁给他打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林介好奇地问他怎么解决的。 　　毕竟从普莉玛口中得知，她所在的家族在真理会当中虽然占比不大，但是传承久远，地位独一无二。 　　就算是副会长想要解决其内部矛盾——据说似乎是关于家族信仰的问题，普莉玛和她的姐姐是保守派，哲罗姆那边则是激进派——也有些麻烦，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安德鲁说带回去的奶茶很好喝。 　　林介：？？？ 　　林老板一头雾水，但安德鲁十分认真，还说了有些人一开始并不想喝，十分抗拒，但是受他盛情邀请，喝下去之后连连称赞，彻底爱上了珍珠奶茶。 　　然后……他们就沉浸在奶茶的美味当中，冰释前嫌，达成了一致，多年的矛盾消弭于无形，完成了家族的大一统。 　　对此，林介虽然心中略有狐疑，最终却还是释怀了。 　　林介看着来回奔忙却总是抓不到羽毛的小白，释然微笑：“也许，这就是跨世界美食的力量？” 第284章 眼熟的笔记本 　　因为一杯来自异世界的奶茶，普莉玛所在家族当中，一场关于信仰的内战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虽然过去这两派对立，已经发展到了几乎不死不休的境地，例如哲罗姆曾派人追杀普莉玛，至今普莉玛的姐姐玛格丽特还下落不明，而最后，这位仁兄也死于非命。 　　但是对于美食的共同认可，让他们在彼此身上久违地找到了相同之处。 　　而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流着相同的血，领悟了家族的团结远比虚无的信仰来的重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然后，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在林介想来，按照安德鲁的描述，事情大致上应该就是这样。 　　嗯……并不难理解嘛。 　　毕竟，美食的力量可是无限的。 　　总之，普莉玛这个小姑娘其实早几天前就可以离开书店了。 　　不过林介问普莉玛的时候，她立刻慌张地表示并不想现在回去，而是想再在书店里待几天。 　　她给出的理由也挺简单的：“林先生救了我，还教导了我如此重要的知识，我知道自己无以为报，但还是希望能够帮到林先生一点忙……” 　　所谓的帮忙，自然是指在隔壁书咖当服务生，帮助莫恩经营管理店铺。 　　也就是说，当林介助手的助手。 　　林介看这小姑娘做自己助手的助手，做得还挺像模像样的，也就随她去了——反正，除了一日三餐顺便做进去，基本上就是在给他打白工，不要白不要。 　　而且经过了自己姐姐失踪、亲叔叔派人暗杀这样的事情之后，难免对于所谓的家族有了心理阴影。 　　再回去也确实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所以林介这几天还是让普莉玛留了下来，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总归是要回去面对的。 　　林介目前的打算，是到时候让莫恩陪同一起去一趟。 　　虽然莫恩看上去和那小姑娘差不多大，但战斗力不可相提并论，她可是能赤手空拳秒杀五个青壮年的存在啊！ 　　——指胡德可怜的同伙们。 　　而且莫恩做事也更加稳重，到时候见势不妙直接跑，或者打电话给安德鲁或者他就可以了。 　　林介正思索着这两天找个机会和普莉玛说一声，店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欢迎光临。” 　　林介迅速收起逗猫棒，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面色有些愁苦的瘦高个中年人。 　　小白因为惯性往前滑了一阵，然后立刻抬头挺胸地坐好，满脸的矜持和骄傲，十分高冷地“喵”了一声。 　　林介的目光中，走进书店的中年人衣着体面干净，白衬衫皮马甲加上长裤皮鞋，看上去有些文弱，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还拿着一册书或者说……笔记本。 　　他的神情紧张而局促，却又带着一丝期待，进店之后下意识先朝书店的主人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然后侧过身小心翼翼把书店的门又重新关上了。 　　……要不要表现得这么像是来做什么秘密交易的地下间谍啊？ 　　林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老兄的神态，倒不像是来买书的，而是来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而且你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啊喂！ 　　“您好。” 　　那中年人走过来，深呼吸，看向面前这个看上去笑得十分和善亲切的年轻人，一时间又有些犹豫：“请问，您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吗？” 　　“是的，这家书店是我开的。” 　　林介点点头，虽然感觉这家伙大概率并不是来买书的，但还是照例询问了一下：“买书、借书还是看书？” 　　那中年人走过来在柜台前坐下，下定决心一般，将手中的笔记放在了桌面上：“不，额……我叫西奥多，是一个二手书商，最近在对面租下了一家店铺，就是罗尔资源新建的那座商业城里，冒昧来访，是为了这本书……” 　　哦……还是同行？ 　　看这样子，难道是想把手里的笔记出售给他？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看上去十分破旧的笔记本上，很普通的黑色封皮，上面有一片更深的污痕，甚至还缺了一个角，而从侧面看到的纸页褶皱程度还有污损程度，起码也有个数十年的历史了。 　　这个二手……可真是有够二的。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这本笔记本很显然应该是有什么历史上的价值，比如是某个名人写的，又或者上面记录了非常重要的事件或者信息。 　　只是……既然是二手书商的话，对这些书的价值应该很清楚才对。 　　如果真是像林介想的这样的话，这笔记本的价值应该很高，为什么不把它卖给绝对会更感兴趣的专家学者，或者是博物馆？ 　　反而来找他这样的一般……甚至看上去就穷的一批的书店。 　　该不会是打算拿其实并没有价值的书，伪造一下，来诓骗开普通书店的老实人吧？ 　　比如他这样的…… 　　林介沉吟着，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决定不说话装高手，等着西奥多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光是这么一本书，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后者忐忑地继续说道：“关于这本书，我其实也知之甚少，是从别人那里收购来的，只知道它来自下城区，我甚至根本看不懂它里面记载了什么，但是因为它，我最近遭遇了十分……离奇的事情。” 　　林介微微后仰，把小白捞过来抱在怀里抚摸，挑了挑眉，道：“离奇的事情？” 　　西奥多重重点头，道：“对……我遭到了一些不明人士的跟踪和调查，他们都是冲着这本书来的，而且、而且越来越过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才想要找您帮忙！” 　　他小心翼翼地补充解释道：“我前些天看见罗尔资源的车停在了您书店的门口，还有那位大小姐似乎带着礼物拜访，所以才……” 　　所以你觉得我会是什么神通广大的角色？ 　　你错了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店老板罢了，顶多是刚刚学了一点点的超能力，比一般人稍微强一点点而已。 　　但事情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季大小姐惹来的麻烦。 　　林介皱起眉头，抬手揉了揉额角：“我先看看再说，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力有限，能不能帮到你可不一定。” 　　林介伸手将笔记本拿过来，打量着封皮上的污渍，根据他的经验，这上面沾着的应该是血迹。 　　看来，这本笔记确实有不简单的故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这笔记本很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第285章 林教授 　　林介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笔记本，心中那种隐约的熟悉感越来越强。 　　他暗自疑惑：“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笔记本？” 　　“但这根本不可能啊……按照西奥多的描述，这是一本来自下城区的古籍，至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但我穿越过来只有三年，怎么可能见过这本书？” 　　“退一万步，就算我这三年里真的无意中曾经见过类似的笔记本样式，凭我的记忆力，绝不可能这么模糊才对。” 　　倒不是林介自负，他一个能在二十一岁就著书立作的大学讲师，基本可以算得上在这个年纪走到顶的文科生，唯一能值得自豪称道的，也就只有自己的记忆力了。 　　如果连这一点都否定掉，那他就没有什么长处可言了。 　　过目不忘他是做不到。 　　但至少，三年内见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同时，林介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自己见过这本书，那就一定是曾经见过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了。” 　　林介的手指从黑色封皮上的污渍一路下滑，这些混杂了泥土和血液的污垢几乎已经在表层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和原本的封皮融为一体的硬壳，将封皮上原本的纹路全都覆盖掉了。 　　“在我还没有穿越的时候，在来到诺金之前，在地球上——” 　　“我在那里，见过这样的笔记本！” 　　林介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凝重，这问题大条了！ 　　穿越之前见过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现在出现在眼前，而且是以两三百年前的下城区遗迹古物的形式？ 　　这本笔记又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看向笔记的目光发生了变化，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为了解决西奥多的问题而研究这本书，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林介将笔记本翻开来，首先就看见第一句话写着……哦，没有，好吧，第一句话大半都被污渍遮盖掉了，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 　　不过内部书页上的污渍，倒是更能清晰地辨别出来，就是干涸的血迹，甚至还有着某些组织的丝缕残留物黏在上面。 　　“有些瘆人啊，这本笔记的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恐怖的情形？” 　　林介一边想着，一边往下看。 　　第二行开始，句子逐渐清晰起来，表达的意思也十分清楚，并没有什么阅读障碍。 　　…… 　　西奥多原本看见这年轻的书店主人翻开书页，已经屏息凝神，等待着他对书中内容的提问。 　　他之前刚从那个走私贩手里拿到这本书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懂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因此只能询问对方这其中的含义，但很遗憾，走私贩的回答是他也看不懂…… 　　在把书卖给西奥多之前，那个走私贩自己的团队就已经对这本书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研究，但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不过就算是这样，没有信息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可以确定，这上面的文字，根本不属于诺金的语言体系，甚至，按照那个团队当中的专家那夸张的说法——这文字不属于阿兹尔。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本来就使用它们的人出现，就没有人可以看懂它们！ 　　但是事情却大大出乎了西奥多的预料。 　　他竟然看见那年轻的店主，翻开书之后，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根本没有任何停顿……非但没有停顿，甚至还有时候做出了沉思的神情。 　　“难道，他真的懂这种语言？” 　　西奥多的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 　　…… 　　“第二轮勘探即将开始，第一轮勘探进入收尾阶段，我此前所作的关于遗迹之中器物上文字的研究笔记已经全部整理上交，希望研究所能够尽快将我们的猜想盖棺定论，说实话，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以及兴奋……这将会是一个无比重大的发现！” 　　“不过凡事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仍需继续耐心等待。” 　　“接下来，我将会用这本笔记本来记录我所见到的一切信息，包括我自身的想法、心情以及感观。” 　　“这倒和写日记更像一些，并不像是在做研究。” 　　“自从队里的小王因为压力过大而产生了癔症，忘记了自己前段时间下去之后的经历，林教授就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说是可以发泄心理压力，也为了防止再丢失重要的研究内容。” 　　“林教授是队里的老资格了，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已经做了七八年的考古工作，做事就是牢靠。” 　　…… 　　“3月20日，晴。” 　　“设备运转一切正常，人员全部就位，第二轮勘探正式开始。” 　　“此前我们已经下降了一百二十米，二次拓宽并清理的洞穴内已经做好了巩固措施，塌方的几率很小，大家似乎都感觉放心了很多，脸上的神情都很放松。” 　　“果然和林教授预计的一样！再往下走了仅仅三米之后，整个通道就垂直拐弯，也就是变成了正常的平行道路，之前我们所走过的并不是‘道路’，而是‘墙壁’，这座建筑是先倒塌，然后再被掩埋于岁月之中的。” 　　“我拓印下来的文字依旧是残缺的，还需要大量样本来求证。” 　　“继续工作吧。” 　　中间有大量缺页。 　　…… 　　“3月27日，晴。” 　　“遭遇了一些困难，工程队告诉我们一个不幸的消息，这里的地质不太适合继续挖掘，容易坍塌，队伍只好暂时撤出，等待工程队的进展。” 　　…… 　　“3月28日，晴。” 　　“工程队挖到了一座‘门’。” 　　其余部分的文字全部被血污覆盖，且有缺页。 　　…… 　　“3月31日，雨。” 　　“可以确定，这里是一整个颠覆过来的巨大的宫殿式建筑，中央是一个广场般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形式……” 　　“大雨让工作变得很艰难，上方不断有水渗下来，带着泥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变暖，落在脖子上甚至有些温热的感觉。” 　　“我们没有找到承重柱……乃至任何一根柱子，这让那个自诩建筑学专家的老头大发雷霆，说我们工作不认真。”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除了说这些风凉话，他还会做什么。” 　　“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 　　“4月1日，雨。” 　　“我们打开了一个完整的机关，广场中央是一个更深的通道，林教授和张教授决定继续深入。” 　　“听说，他们两个才结婚两年，却很是恩爱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第286章 神来了 　　“4月6日，雨。” 　　“通道下面，几乎是一个陌生的全新的世界，眼前的一切令我既忐忑又兴奋……抱歉，刚才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似乎把旁边的小姑娘吓到了。” 　　“我想我有些不对劲，但面对一个未知的文明，身为学者，心中激动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我能看见林教授眼里的光芒，虽然他尽力保持镇定，维持一个领导者的威严，但他的神情已经蒙上了一层抑制不住的兴奋。” 　　“毕竟这次考古行动是林教授发起的，对他来说，就像历经千山万水，亲手一铲子挖出了宝藏一样吧。” 　　“相比之下，张教授似乎有些忧虑的样子。” 　　…… 　　“4月7日，雨。” 　　“我找到了一本接近完整的写满文字的书，这意味着我可以研究的样本多了几百倍，几千倍，多么令人高兴而又烦恼的事情！” 　　“光是看着那些美妙的写满了书页的文字，我就感觉自己大脑里充满了灵感，纵使现在我还无法理解他们的含义，却好像能通过某种奇异的联系，看懂他们表达的意思。”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破译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密码了。” 　　…… 　　“4月15日，雨。” 　　“发掘工作依旧不太顺利，加上连续近半个月的大雨，让我们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低落。” 　　“我有些害怕起来，不知不觉……整个二十九人的科研团队竟然已经死伤过半，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危险无处不在，我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们，在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他（划掉）它（划掉）……或许用祂来称呼更为恰当。” 　　“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每一次我点燃火柴，火焰摇动的瞬间，我仿佛都能感觉到祂的呼吸擦过我的脸颊。” 　　“林教授让我们振作精神，只要我们能把这里发现的东西带回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会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就像哥伦布……不，我们比哥伦布还要伟大。” 　　“……当然，前提是我们能从这里回去，但来时的路已经在昨天因为泥石流塌方封死，那一刻，队伍里的一个女队员当场疯了……我没有修过医学相关的东西，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疯了，我只记得她不停嘟囔着一些难以听清的、令人感到莫名恐怖的话，一边用尽全力拍打封死道路的石块，一边用头去撞。” 　　“我亲眼看见，她的手臂已经反向骨折，血肉模糊，头颅半个完全烂掉，向内凹陷了下去，但即使如此，她依旧不停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拍打，撞击着那些混合着泥水的石头……直到彻底死亡。” 　　“老吴，我又看见他了，就在那个女队员的旁边，我离开时回头看，他就站在那里，朝我张开嘴巴，里面空洞洞的一片漆黑。” 　　“但幸好，他没有再说那些令人生气的风凉话了。” 　　…… 　　“4月20日，雨。” 　　“我突然有了思路，前所未有的新思路！” 　　“那些萦绕我的问题全都被解决了，我突然能够理解这些文字的含义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我就好像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在对我说话……我躲在自己的帐篷里埋头研究了一整晚，兴奋到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大脑轻微蠕动的声音。” 　　“但当我把笔记拿给我的同事，我的学生看时，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甚至嘲笑我这些是鬼画符……鬼画符？” 　　后面用凌乱而浓重的笔墨涂掉了所写的内容，但仍旧能看出来似乎是各种骂人的话。 　　“……也许这不应该怪他们，当我能够理解这些的时候，就早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 　　“4月23日，雨。” 　　“笔记本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大概有三页内容模糊掉了，真糟糕，我早该发现的。” 　　“我没有多余的纸了，无法重写那些内容，本来我以为我能够在脑海里回忆起自己的日记内容，但出乎意料，我甚至想不起来今天早上我的早饭吃了什么。” 　　“长久的压力巨大的地下生活已经影响了我的时间观，进而让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张教授是这么对我说的，她让我不要再去想，保持放松。” 　　“她很年轻，根据我听来的八卦，她以前应该是林教授的学生，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大有篇幅可写，但我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 　　“不过这和她的能力没有关系，张教授依旧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她的话总让我愿意相信她。” 　　…… 　　“4月30日，雨。” 　　“没完没了的下雨，真烦。” 　　“队伍已经缩减到了5人，我，林教授，张教授，和我同样是语言专业但彼此并不熟悉的邵依雯，还有林教授的一个学生，叫做段学敏的年轻人。” 　　“依雯的左臂连带小半边身子都被那些东西咬断了，血流得厉害，我看见她的内脏从缺口里流淌出来，肠子掉在了地上，但我们已经没有了绷带和药，只能用衣服为她包扎。” 　　“持续的高烧让她神志不清，不是在昏迷，就是在说胡话，但偶尔地，我能够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晚上我守着她，她一直在对我说话，说她受洗时候的事情，说她在教堂里玩耍，说她觉得很温暖，说她丢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本《圣经》，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是一个基督徒。” 　　“凌晨时，她睁着眼睛说：‘神来了’。” 　　…… 　　“5月10日，晴。”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么说不太好，准确来说，是我和他们走失了，现在我正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很累，很渴，喉咙里粘粘的带着腥气，很难受，我的眼睛已经瞎了，一阵阵地作痛。” 　　“但所幸，我们已经坚持了够久，我又有了新的发现，下面是我所整理出来的所有资料……有一部分来自邵依雯，这些也是值得肯定的研究，她做的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地面，地面开始震动，上升，我在下滑，我好像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我又看见老吴了。” 第287章 林介被篡改的认知 　　笔记当中，日记的部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笔记的主人大约是走向了死亡。 　　剩下来的，包括前面夹杂在当中的一些其他书页，就全都是关于这本笔记的主人，日记当中的那个“我”，对于他所说的“未知文明的文字”、“另一个世界的密码”做出的一些研究。 　　虽然看上去有大量的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但对于涉猎广泛的林介来说，语言学倒也还算专业范围内。 　　毕竟民俗也包括了广义文化上所涉及到的一切，一些接近的学科触类旁通，并不难理解。 　　真正难以理解的地方，在于这个记录者，总会突然之间写下一段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文字，将整篇研究笔记的完整性打破。 　　但偏偏从笔触变化以及相应的日记记载来看，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这篇笔记的主人才是最兴奋，灵感最满溢的时候。 　　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有了前所未有的新思路，并且完全理解了这些文字的含义”，研究得到了非常大的进展。 　　区别这些疯话和真正的研究内容，正是阅读这篇笔记、提取具有价值的重要信息的要点。 　　然而……前提是，这篇笔记确实是有意义且值得阅读的。 　　“这人真的没疯吗？” 　　看完一遍之后，林介不禁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但实际上从这些日记描述的内容当中，他就已经大致有了答案。 　　在开篇的时候，这笔记的主人就已经提到有一个叫做“小王”的成员因为压力过大得了癔症。 　　从后面的种种细节，都不难推断出一个事实。 　　那就是笔记主人在跟随整个考古团队深入挖掘研究工作的同时，渐渐失去了理智，走向了疯癫和灭亡，如同那个小王以及其余死于半途的队员。 　　“一开始的日记倒是没有问题，附的研究也很有条理，真正开始不对劲……是从3月28日，工程队挖到一座‘门’开始。” 　　林介又将日记翻了回去，在心中沉吟分析：“在这个门出现之前，日记当中的天气一直是晴天，而之后却始终是雨天，也是一种前后分裂的异常象征。” 　　“虽然真的遇到像诺金前几个月那样的特大暴雨也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他们后来因为泥石流塌方，是长期被困在地底下的。” 　　“如果是地下水渗漏那确实是没问题的，深层地下水确实是温水，感官也对得上。” 　　“但日记里却反复地强调是‘雨’，这样一个接近三十人的考古团队里肯定是有地质学家的，没道理把这些当成是雨水。” 　　“所以……结合那个曾经让笔记主人心生怨憎，并且后来出现时就没了舌头的老吴，还有当他拿自己的研究成果给别人看别人却看不懂，以至于他破口大骂，之后过了三天，笔记本就被‘雨水’打湿丢失了内容。” 　　“这所谓的‘雨’，其实应该是血水。” 　　林介看着这笔记上的血迹，联想到笔记当中写到“甚至想不起来今天早上我的早饭吃了什么”…… 　　“看来这笔记确实有一个惨烈的故事。” 　　林介叹了口气，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想的轮廓。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考古团队恐怕来自地球，他们应该是挖到了一个通往异世界也就是阿兹尔的通道，进入了诺金的下城区遗迹。 　　然后也许是因为两边的磁场交错，也许是跨过世界之间的壁障时出了问题，整个团队全军覆没……只剩下了这些笔记。 　　这样一来，笔记主人说“他们会比哥伦布还要伟大”，就不难理解了。 　　哥伦布仅仅是“发现”了“新大陆”，但这群人，却是发现了一整个新世界！ 　　如果这些研究成果能够发表，毫无疑问，这些人足以名垂青史。 　　但遗憾的是，至少在林介穿越前，他并没有任何相关事情的消息，那个支持他们进行活动的“研究所”，也许在他们遇难之后，也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音信全无。 　　直到林介在另一个世界，得到了这样一篇笔记。 　　他先前还在疑惑小米这个米迦勒的名字，还有火剑之路的称呼来源。 　　现在大概明白了。 　　那个名为火剑之路的组织，恐怕就是拿到了那本邵依雯丢失的《圣经》，于是弄出了那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 　　但除此之外，笔记当中还有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虽然能够用这家伙失去了理智在说胡话来解释，但也让人十分在意。 　　比如咬断了邵依雯半边身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比如最后笔记主人所听到的婴儿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再比如，那个明显是领头人的林教授、张教授以及林教授的那个学生，他们的最后结局又是什么？ 　　然而林介最关注的都不是这些。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通篇笔记记录研究的那些文字，那些“未知文明的文字”、“另一个世界的密码”，也就是诺金通用的语言。 　　在林介看来，都是正常的汉字…… 　　没错，方方正正，清清楚楚的汉字，每一个意思都十分明白。 　　顶多就是抄写的有点歪七扭八。 　　而这笔记的主人，却在那里煞有介事地对着这些字进行研究，有时候对意思的解释能对上，有时候出现偏差，有时候甚至是乱说一气，文字和解释背道而驰，看上去分外好笑。 　　更荒谬可笑的则是，这家伙自己就是在用汉字书写。 　　标准的骑驴找驴。 　　因此在林介眼中，这整本笔记都像是疯人呓语一样没有意义，甚至让他想要发笑。 　　但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 　　林介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要么，这笔记的主人从一开始，甚至是在那座‘门’出现之前，就已经疯了，所谓的研究根本不存在，只是他自己的妄想。” 　　“要么……就是我在穿越之后，就被篡改了认知，所以能够自动识别这些异世界的文字，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字是难以理解的未知文明的文字，而在我眼里，这些却是熟悉的汉字。” 第288章 胖了的小黑 　　罗尔资源新建商城，郁金香书店。 　　这间商铺才刚刚装修完不久，门口还堆着一些废弃材料，门内则是一堆装满了二手书的纸箱子，看上去有些邋遢。 　　也因为这家二手书店才刚刚搬来，店内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至于有价值的二手书，则被锁在了柜子里。 　　因此，刚刚离开不久的西奥多并没能想到，自己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停在房顶上的一只红眼睛灰鸽子就飞进了郁金香书店里，“咕咕”叫了两声，变成了人类。 　　而这鸽子脚下的阴影当中，也“浮凸”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然后也变幻成了人类的模样。 　　这两个人，一个身穿带兜帽的灰色长袍，苍白的头发凌乱，面容阴鸷，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金色狼头手杖。 　　还有一个则穿着紧身的黑色衣衫，连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手腕脚腕都绑着绷带，手上戴着锋利的金属指套，身上斜挎着的皮质束带插着一排匕首，腰后则交叉固定着三把长度不同的黑剑。 　　若是有真理会的人在这儿，必然能认出这两个都是在悬赏榜单上的超凡者罪犯，声名狼藉的雇佣兵。 　　前一位，名为沃利斯，是以狼为图腾的萨丕尔家族当中的一个恐慌级德鲁伊，擅长召唤术和变形术。 　　后一位，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暗影刺客”，名为路易，曾经暗杀过毁灭级的杀手，极其擅长潜行。 　　沃利斯看着郁金香书店里那些纸箱子，扫视了一眼，道：“不在这儿，我们似乎来晚了。” 　　路易没吭声，沉默地走到了其中一个打开的箱子旁边，凝视着其中那些被翻找过的痕迹。 　　沃利斯同样走了过来，抬起手杖挥了挥，眼中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光芒，低下头，道：“他出去了，带着那本书。” 　　他顺着从那纸箱子一直延伸到外面的淡蓝色残留脚印，抬头看到了马路对面那家老旧的书店。 　　“那……好像也是一家书店？” 　　沃利斯有些迟疑，他隐约听说过这一片区域里某个无名书店的传闻，但是并不多，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消息，而且多数非常夸张，让人难以置信。 　　但很多觊觎那本目标书籍的人，都因此有些忌惮，不敢下手。 　　而且，他放在家族里的探子，传来过一些关于查普曼家族那个魔女有关的事情，据说她就是因为得到了书店的支持，才能够拥有那样的能力。 　　这让他有些犹疑。 　　“不如，我们在这里等着，守株待兔，等到他出来之后，再下手抓住他进行拷问……” 　　沃利斯刚刚提出这样的意见，旁边的路易就发出了冷笑：“你确定他出来之后手里还会有书吗？” 　　“这……” 　　沃利斯皱起眉头，心道那难不成你要直接进那家书店里面去强抢？ 　　万一那家书店真的像传闻里的那样……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路易重新化作黑影，融入其他影子当中：“你不要忘记，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拿到那本书，如果没有完成，你知道后果。” 　　他的声音十分冷漠，残留在空气中：“另外，你让我很失望，完全是弱者的表现，让你加入组织的事情也许要延后了。” 　　沃利斯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路易已经进入了书店。 　　他一咬牙，连忙重新变成了鸽子的模样，飞到了书店屋檐上，正好看见路易化作的影子，迅速融入了书架之间的阴影里，潜伏了起来。 　　但随即，那阴影里突然仿佛沸腾了起来一般…… 　　就好像有人在里面剧烈挣扎。 　　…… 　　书店内，林介正在思索。 　　“既然这本笔记能够出现在诺金的下城区，并且辗转来到我的手中，就说明笔记的主人确实接触到了异世界，他的研究并不是假的，笔记内容刨除掉那些胡话应该是属实的。” 　　“而一直以来因为先入为主和阿兹尔文化断代的缘故，我始终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一个几乎完全不同的异世界，依旧会使用汉字和英文作为语言，并且就连文字的细节和构造也和地球上没有半点不同。” 　　“所以……” 　　林介看着手里这本沾满了血污的笔记本，目光沉凝：“我的主观意识其实从穿越起就遭到了篡改？” 　　就像打开系统设置，然后手动把语言调整成了“中文（简体）”一样。 　　刷新一下，就直接把一堆乱码给“翻译”成了自身能够理解的语言。 　　而能轻易完成这样在正常人类看来极其魔幻的“壮举”，并且一直“辅佐”着林介的存在，显然只有一个了…… 　　小黑？ 　　林介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抬起头，越过西奥多的肩头，看见对面的书架中间，那狭窄的倾斜的缝隙阴影里，一阵蠕动后，突然多了一个仅有上半身的漆黑模糊影子。 　　就好像，在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此刻，这影子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抬起手左右挥了挥。 　　好像在说“不客气”一样。 　　原来如此……这也属于穿越福利么？ 　　林介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懂了小黑的意思，脸色也稍微舒缓了一点。 　　也是……要是穿越过来就语言不通，那他三年前的处境会比当初还要糟糕不知道多少倍，别说是卖书维持生计，就连和人交流都成问题。 　　虽然不至于像这个笔记的主人一样，因为缺少语言本身的使用者作为交流样本，而反复走入死胡同，导致完全理解错误，研究半天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但至少可能也要花费上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做到交流无碍。 　　他以前还经常抱怨小黑这个始作俑者管杀不管埋，实现了他的愿望之后，又让他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就消失不见了，连个需要付出代价的说明和目标都不给。 　　这让林介一度以为，实现自己愿望的代价，就是“流放异世界”。 　　却没想到原来“售后服务”原来早就已经给了。 　　是我错怪你了啊，小黑！ 　　而且再仔细一想，地球和阿兹尔的语言不通，也就是说，他带过来的那些书，其实他的顾客们本该一点也看不懂。 　　但事实上，他们不但看懂了，甚至还和林介相谈甚欢。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小黑不但调整了林介的语言系统，还顺带调整了一下他那些书的显示文字，能让异世界人也可以看懂，方便林介卖书。 　　真是周到细致啊…… 　　林介完全恍然大悟了，并且露出了会心的一丝微笑。 　　不过，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小黑好像比以前要胖了那么一点点？ 第289章 他在笑啊！ 　　沃利斯化作的鸽子在房檐上浑身剧烈颤抖，刚才眼中所见的可怕且诡异的画面，几乎让他在一瞬间拍打着翅膀差点掉了下去。 　　成功且迅速潜入进书店里的路易，还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安静地，像往常一样试图潜伏在书架内的阴影里面。 　　这很正常，中途也没有出现任何阻碍。 　　那个正在柜台后面看着那本目标书籍的书店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进入自己书店的不速之客，仍旧将沉思的目光聚焦在书页上。 　　这对于“暗影刺客”来说，这样一次成功的完美潜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他们的专职，就是暗杀。 　　甚至自身的体质，都因此而接受改造，成了半阴影生物，寻常毁灭级都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像是路易这种等级的，只要不轻举妄动，神明级都能够瞒过去。 　　他们是火剑之路豢养的“影虫”，是这个组织外围地位最高的走狗，负责一切和下层成员对接、见不得光的工作。 　　其中就包括了接纳、考验希望或者被希望加入组织的新成员，以及帮助组织进行暗杀。 　　沃利斯想要加入这个组织是被人介绍的，而那个介绍他的人，正是萨丕尔家族现任的族长，“狼王”霍夫曼。 　　没错，萨丕尔家族的族长，也是火剑之路的成员。 　　沃利斯是霍夫曼的亲信，自然是听从自己效忠的老族长，因此暂时跟随这位暗影刺客，来执行自己作为一个待观察的新成员的评估任务。 　　有霍夫曼作为保证，沃利斯本次任务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难度。 　　只不过是从一个普通的二手书商手中拿走一本有些特殊的书籍罢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那些同样觊觎着那本书的超凡者而已。 　　沃利斯得到的资料显示，那些人里面根本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暗影刺客路易作为搭档。 　　这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任务啊！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沃利斯永生难忘。 　　就在一瞬间。 　　路易刚刚潜伏到那片书架之间的阴影当中，沃利斯化作的鸽子的翅膀都还没有停止扑闪——它的爪子才碰见屋檐。 　　鸽子的眼睛倒映的那阴影之中，似乎有更加深邃的一片黑暗猛然涌动起来。 　　就像是安静等待猎物的蜘蛛一般，一旦自己织成的网中落下了美味的食物，就立刻将其捕获，吞噬。 　　一个隐约的人形轮廓，在阴影里面疯狂挣扎，以至于整片影子都像是沸腾的水面一样猛烈地蠕动起伏。 　　那是路易，他正在想要逃离——沃利斯心中浮现出这样清晰的认知。 　　能够对阴影生物造成伤害的，就只有阴影生物。 　　他一定是觉得只要自己能够从影子当中脱离，重新变回正常的血肉之躯，就可以脱离危险的境地。 　　但不管那不可一世的暗影刺客如何用尽全力挣扎扭动，甚至让原本呈现平面的影子都有了些许凸起，他始终都无法离开那一片宛如沼泽泥淖一般的阴影。 　　阴影的四周却浮现出了无数根触手一般的长肢，扎进那人形之中，捆绞，吞没…… 　　无声无息。 　　阴影再度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面积突然之间扩大了那么一点点。 　　代入感太强，沃利斯已经能够感觉到路易此刻的绝望了。 　　而恰好，就在这一刻，那原本全神贯注于研究笔记的书店主人，突然抬起头，看着那书架当中的阴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恐怖笑容。 　　配合着那双幽深的眼眸，简直有如择人而噬的深渊一般令人恐惧。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我们的踪迹和打算，路易的潜行和目的，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根本就是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在笑啊，他在笑啊！他在嘲笑我们的自不量力啊！” 　　“太可怕了，这个书店主人就和传闻中的一样可怕，喜怒不形于色，杀神明级如割草，不行，不行，我得赶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火剑之路，什么暗影刺客，都是假的，假的！” 　　屋檐上的鸽子似乎因为脚滑，猛烈扑腾了一下，然后“咕咕咕”地慌乱张开翅膀，疯狂地往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 　　西奥多忐忑地坐在柜台前，等待着书店主人对于那本招来了无穷祸患的书，做出最后的审判。 　　如果就连这最后的救命稻草，都不能够帮他的话……他恐怕就只能迎接自己的悲惨结局了。 　　最绝望最焦虑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将自己手中的这本书交给那些人。 　　但是理智让他并没有那么做。 　　西奥多并不傻……多年的二手书商生涯，让他和很多的权贵打过交道。 　　那些不管从哪个层面站在普通人之上的家伙，是绝不会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给那些知道了自身秘密的普通人任何生路的。 　　如果他敢暴露自己，把书交给那些人，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因此，现在把书给面前这位勉强算是同行的年轻人看，已经是西奥多孤注一掷的最后决定了。 　　他默默地等待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心中的焦躁一开始还让他坐立不安，但后来，随着林介那缓慢而轻柔的翻页动作，西奥多渐渐地也奇异地稍微平静了下来。 　　“至少……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同行先生，是在认真地对待我的请求，就算没有办法帮我，也算是遇上了一个好人，没有遗憾了。” 　　“而且，从这位林先生目光来看，他好像真的能够看懂这些文字啊……说不定，真的能行呢？” 　　西奥多怀着这一丝期待，却见林介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不，他的身后，并且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额，林先生……怎么了？” 　　西奥多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林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对了，你这本书我大概还要研究一阵子，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过几天我再还给你。” 　　西奥多大喜过望，这意思，把书留在这里，也就是答应帮助他了啊！ 　　他连忙点头：“当然可以，您如果想要的话，我把这本书转赠给您都行。” 　　林介笑了笑：“这哪儿好意思……嗯？” 　　他顿了顿，突然感觉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白有点躁动，低下头，看见这只小肥猫的表情似乎跃跃欲试。 　　林介顺着小白的目光看去，发现窗外一只灰色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他有些意外，摸了摸小白的头：“你想吃那个？” 第290章 不可能出现的鸽子 　　林介看了看外面那只哗啦啦飞走的鸽子，摸了摸下巴……这鸽子的背影，看着好像确实挺肥的？ 　　也难怪小白明明天天有莫恩喂猫粮吃，还会这么躁动不安，看来家粮不如野粮香，还是馋了啊。 　　而且猫喜欢抓鸟，似乎是天性，毕竟逗猫棒也是这个原理……嗯，这很合理。 　　林介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自己随手放在一边的逗猫棒上。 　　罪过，罪过，看来是自己精心制作的逗猫棒诱发了小白的天然野性。 　　他抚摸着小白的毛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导自家宠物：“唉，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小白，家里不是有猫粮给你吃么，难道你没有吃饱？可你的毛挺白啊，也不是橘猫……” 　　“喵~~~” 　　小白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把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到林介的胳膊上，然后大着胆子，抬起头撒娇般的软绵绵叫了一声。 　　这澄黄油亮的眼睛，这幽怨的小眼神，委屈巴巴又暗含期待的小表情。 　　完美地演绎了一只乖巧中透露着几分俏皮的可爱猫猫。 　　看在我刚才那么努力追逗猫棒的份上，让我吃了那个闻起来就很好吃的家伙，还有他即将赶来的同伴吧——小白。 　　身为爱猫人士，林介的心都要化了。 　　只是一只鸽子罢了，孩子想要，还能不给吗？ 　　“唉，好吧……”他劝阻的话停在了嘴边，叹了口气，捏了捏小白的肉垫，道：“自己出去玩吧，我等下让莫恩去找你，记得不要追得太远。” 　　林介感觉自己像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慈母”，不管小白听没听懂，反正过会儿给莫恩知会一声，让她看着小白就行了。 　　况且小白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非常有灵性，想必能够体会到主人此刻的担忧之情。 　　“喵！” 　　小白眼睛一亮，轻轻伸出舌头舔了舔林介的手背，大约是答应的意思。 　　然后就撒欢似的跳了下去，跳起来把门打开，跑出了书店，去“追杀”那只逃跑的鸽子了。 　　西奥多看得一愣，心中感叹道：“不愧是能够让罗尔资源的大小姐放低身段来拜访的存在，就连养的猫都格外地与众不同，这么有灵性……” 　　他这么想着，突然脑海中闪过了刚才那窗外慌乱扑腾的鸽子身影。 　　他原本并没有在意，但现在因为这只猫的缘故，连带着鸽子的样貌也都变得清晰了起来，以至于让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疑惑。 　　因为在一闪而过的画面当中，那只鸽子有着一双充满了情绪的眼睛，甚至有些像人一样…… 　　林介这时突然转过头，朝西奥多微笑道：“我们继续聊吧，真不好意思，我的宠物调皮了一些。”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西奥多，你最近刚搬来？来的路上有看见什么新开的养鸽场，或者是喂鸽子的聚集地吗？这么油光水滑、体型丰满的鸽子，在野外似乎并不多见啊。” 　　林介这是突然有些怀疑这是附近哪家养的肉鸽或者宠物鸽子飞出来了，万一惹到麻烦就不好解决了。 　　西奥多闻言却是直接怔住，愣愣地回答道：“没有……” 　　等等……对啊！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习惯性地把周围情况调查清楚了，这一片街道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养鸽场，建筑物密集的程度也并不支持有地方可以喂鸽子，甚至因为上一次大型煤气爆炸事件，这里都没几棵树。 　　所以，这一块区域基本不可能出现人工饲养的鸽子！ 　　那只鸽子……不对劲！ 　　西奥多看向林介，看到他脸上的微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书店主人是在提醒他啊。 　　这不可能出现的鸽子是哪里来的？ 　　西奥多想起自己前几天的遭遇，那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在街角突然变成老鹰的人类……既然能够变成老鹰，那么当然也能够变成鸽子。 　　没有错！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绝不是性情温和的鸽子的眼睛！ 　　是的——这双眼睛，不止是在刚才那只鸽子身上，在此前，那个直接在拐角处变成老鹰的人类，也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那只鸽子是他们！他们来了！” 　　西奥多的心中顿时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他们来找我了，来要我的命和那本笔记，难道说我终究还是逃不过……” 　　那让他连日来惶惶不安的神秘势力，再次毫无阻碍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等等，没有阻碍？不，有，那只猫！” 　　西奥多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将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令他心神大震，犹如醍醐灌顶。 　　那鸽子来了，但又仓皇逃窜而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遇上了更加强大的存在，害怕了。 　　“原来是这样的……林先生养的这只猫，怪不得看上去这么聪明，恐怕，也是和那只老鹰还有这只鸽子一样，是能变成人，或者说……由人变成的。” 　　“它并不是宠物，应该是他们这样的存在驱使的手下吧？” 　　西奥多感觉自己隐约窥见了那个神秘又危险的“里世界”。 　　林介还在那十分欣慰地道：“没有吗？看来不是附近跑来的，那就好解决了……” 　　如果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鸽子，那谁知道你是不是被人养着的。 　　我不知道，我的猫更不知道，吃了也是意外，没的索赔的。 　　林老板又轻咳了两声，试图掩盖自己黑心的想法，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对面的同行，笑眯眯地道：“既然没有养鸽场，那这就是野鸽子了，吃了也没什么关系，对吧，西奥多先生，你也赞同的吧？” 　　搞定唯一一个目击者，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西奥多了悟地递出了一个“明白”的眼神，点点头道：“我当然是非常赞同的。” 　　他惶恐不安的心情安定了下来，同时心中有些感叹，暗暗想到。 　　这位林先生真是雷厉风行，说帮忙就立刻把那些人解决了，没有任何废话，而那些人立刻就逃跑的模样，看起来林先生一定在“里世界”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和地位。 　　父亲的话果然没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 　　沃利斯疯狂地拍打翅膀逃离现场，用上了他毕生所学的加速法术，一瞬间就逃到了数百个街区之外。 　　但他越是远离，心中的危机感反而越强。 　　“沃利斯，你在做什么？路易呢？” 　　一片阴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正是接应他们的另一位暗影刺客。 第291章 现在世道不安全啊 　　在做什么？当然是在逃命啊！ 　　路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谁还有空管你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你不要挡我的路啊！ 　　——虽然沃利斯很想这么说。 　　但是对方不仅在火剑之路的级别比他高地不知道哪里去了，实力也比他强。 　　要是他真的像上面那么说了，也就不用逃命了……直接原地埋葬就可以了。 　　于是他闻言只能停了下来，重新从鸽子变成了原本的人形，落在了一个拐角处。 　　他下落时格外注意，战战兢兢地避开了那些有阴影的地方，特意全身都站在了阳光下。 　　可见刚才的画面到底给他造成了多深的心理阴影…… 　　虽然这样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对他这样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至今还在被通缉的罪犯来说，也感到非常不适应。 　　但是相比于自身的安全来说，这点不适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可不想像路易那样一脚滑进阴影里，死的不明不白…… 　　然而就算是这样，沃利斯此刻心中不详的预感也依旧越来越浓，这让他根本不能理解。 　　他明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那个恐怖的书店，也没有碰到任何影子，为什么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一定是还不够远，该死，都是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家伙挡路，得快点把她摆平，不然总觉得情况会变得更加不妙啊！ 　　沃利斯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帕莎大人，向您汇报，任务目标带着那本书进了‘书店’，并且很有可能得到了对方的庇护，这次的任务难度恐怕需要调整，我能做的只有暂时撤退，至于路易大人……他已经死了。” 　　阴影里果不其然传来了震惊的声音：“死了？！” 　　漆黑的阴影化作了一个穿着同款黑色紧身服装的女性，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不可置信且带着愤怒和冰冷：“书店？你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一个凡人罢了！除了神明级，没有人能够杀死阴影里的暗影刺客！除非路易当时并没有进入潜行状态，而是和对方发生了正面冲突，这样一来，战斗波动绝不是你能够承受住的。” 　　“那么——他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帕莎咄咄逼人，越来越近，显然是在怀疑沃利斯撒谎，或者是干脆叛变了。 　　“因为那家伙至少也是个神明级啊！” 　　沃利斯先是对于帕莎的“胡搅蛮缠”有些崩溃，随后明白过来，对方并没能领会到自己口中的“书店”指的是哪个“书店”，还以为说的是西奥多的二手书店。 　　“不！不是！是‘书店’啊！那个无名书店！” 　　沃利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这时心里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那个书店的情报据说确实是被封锁的，其他那些势力的人可能不知道，但火剑之路没道理不知道，不给他们啊…… 　　组织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西奥多直接搬到了那家书店附近，有可能和那个恐怖的存在接触？ 　　就这样让他们这几个连正面对抗毁灭级力量都不行的人，直接跑过来送死？ 　　但情况紧急，沃利斯现在只想快点逃命，并没有时间再去细想。 　　这电光石火之间的想法转瞬即逝，眨眼又被抛到了脑后。 　　“而且对方有专门对付阴影生物的手段，早就算到了我们会在今天行动，就在那里埋伏好了，当时路易大人没有半点防备，直接就踩进了陷阱里面，我亲眼看见他被阴影吞噬了！” 　　“对方肯定是有驾驭阴影生物的力量，帕莎大人，我们快点跑……不是，撤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沃利斯一边快速说着，一边满头冷汗，连忙后退了几步，生怕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身体。 　　这些被改造成半阴影生物的暗影刺客，现在在他看来，已经和一个行走的炸弹无异了。 　　万一对方再次发动那种手段，把面前的帕莎也给直接干掉，他可不想跟着陪葬！ 　　帕莎愤怒的表情一顿，隐约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眼前沃利斯那焦躁不安的惊慌表情并不是假的，但是他似乎并不仅仅是在害怕有人追上来，更害怕的是自己…… 　　驾驭阴影生物的手段？ 　　不，这也可能是借口，他害怕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做贼心虚。 　　帕莎心中还在判断沃利斯话语的真假，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路易会死…… 　　她权衡了一番，冷声道：“算了，暂且相信你，先走……” 　　“喵~” 　　一声软萌的猫叫突然打断了帕莎的话语。 　　“！”沃利斯一口气刚松到一半，直接噎在喉咙口，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从路口缓缓走过来的一只肥肥的白猫。 　　这只猫走路的姿势憨态可掬，猫脸无辜又可爱，似乎只是路过的普通小猫咪。 　　帕莎刚刚皱起眉头，旁边的沃利斯已经满脸惊恐地转身就跑了。 　　那只猫，就是他在书店门口惊鸿一瞥，看见的书店主人抱在怀里的猫啊！ 　　它追来了！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索命恶鬼一样，整张脸都扭曲了，大声道：“不，不要！” 　　帕莎猛地警惕起来，抽出了背后的两把黑色短剑，衣服上皮质束带中绑着的十几把短刃同时出鞘，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只猫爆射而去，携带着暗影的力量和剧毒，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嗖嗖嗖——” 　　帕莎开始默念咒语，发动那些短刃上附着的法术。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帕莎的反应速度无愧于暗影刺客的称呼。 　　任何一个普通的毁灭级在这里，都必须要抽出一些注意力来应付这些手段，并且被拖延一些时间。 　　可惜——她面对的是一个曾经窃取过真神权柄之存在的原胚。 　　刀锋确确实实插进了那只白猫的身体中，几十把刀刃将它瞬间变成了刺猬。 　　但却没有鲜血。 　　白猫的形态被刀刃切割，变形成了奇怪的模样，但随后它裂开嘴，露出了内部蠕动的无数触手和眼球，整个放射状爆裂开来，猛然扩大了数百倍，将四周的房屋全部推平，化作了遮天蔽日的巨大“巢穴”。 　　“喵~” 　　它睁开内部的庞大眼球，诡笑着盯住面前的两个猎物，诡异地发出了软萌的猫叫。 　　…… 　　“莫恩啊，小白出去抓鸽子玩了，你等下去看着它一点，别让它跑远了，注意安全，免得它被人给拐走。” 　　林介送走西奥多，正招呼着自己的助手，感叹道：“现在世道不安全啊。” 　　少女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第292章 林介的父亲 　　“对了。” 　　林介忽然叫住了正准备走出门的莫恩，然后在柜台下面翻了翻，拿出了一根白色的羊毛围巾。 　　他朝莫恩微笑道：“快入冬了，正好围巾才拿出来洗过不久，这根是我以前用的，你先暂时用着，这两天带你去买新的，现在天气变冷很快，在店里没事，出去小心着凉。” 　　莫恩退回来，乖乖站在柜台前，伸手接住围巾，感受着手里柔软毛绒的触感发了愣。 　　围巾……原来是这样的，有点像小白的毛，但是更加软，也更加温暖。 　　少女小心翼翼地攥了攥手里的织物。 　　林介看着莫恩呆愣在原地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忘了，你应该还没有用过围巾这东西——过来，低下头。” 　　他又把莫恩手里的羊毛围巾拿了起来，然后身体前倾越过柜台，伸出手围在了莫恩的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大功告成。” 　　林介满意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打量着面前进化成“莫恩·冬季围巾限定版”的少女，一张小脸大半都埋在了叠起的白色羊毛围巾里面，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娇小。 　　莫恩侧过头，好奇地用鼻尖蹭了蹭围巾的边缘，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在织物内聚拢，让身体也跟着温暖起来。 　　“围巾可是好东西，在冬天多加一条围巾，就相当于多添了一件衣服。” 　　林介竖起一根手指，言之凿凿。 　　莫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介摸了摸莫恩的脑袋，笑道：“好了，去吧，小白这样蠢蠢的宠物，很容易遭到坏人觊觎的，万一被人拐跑，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这个社会变态很多，不喜欢猫的，说不准能做出很残忍的事情来，小白在外面很危险的。” 　　莫恩嗯了一声表示明白，转身走出了书店，并且把门给带上。 　　林介朝她挥了挥手，目送她出去，这才出了一口气，笑意渐渐消失，坐下来，把那本笔记本再次拿起来翻开。 　　他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中沾着血的“林教授”、“张教授”等字眼之上。 　　因为同为林姓，而且这个林教授显然是考古行动的主导者，林介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人物格外关注。 　　但…… 　　“这本笔记当中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啊。从这些日记看，笔记的主人显然和这个林教授的关系并不近，甚至根本没有多少交集。” 　　“他只是整个考古队里面一个普通的成员，始终只负责自己的那份工作，侥幸活得时间比较长罢了，接触不到这个行动的核心，也就无从得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林介穿越前没有听闻过半点这个项目相关的任何信息，证明了它多半是无疾而终……想想也是，整个考古队都基本死完了，还在地面上的施工队还有研究所说不定也遭难，谁还敢继续？ 　　不过，在那之前，到底是谁在供给这支考古队？ 　　笔记里提到的研究所，还是别的因素？ 　　这些，光从这本笔记里，是无从得知了。 　　这个“林教授”和“张教授”反复在其中扮演着一个驱动者的角色，在队伍死伤过半，而且有未知的致命生物出没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前进，似乎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后方会不会派人来救援。 　　很难说里面没有问题。 　　林介摩挲着粗糙的纸张，有些犹豫：“林教授……三十多岁，但已经做了七八年的考古工作，如果他当时并没有死的话。” 　　他心中其实隐约有一个猜测。 　　林介所知的人当中，其实确实有一个林姓的老教授，能够完美地符合这些条件。 　　林老教授本名林鸣海，年纪轻轻就从名校考古系毕业，出国深造，回国工作，多次考古重大发现里都有他的名字，履历丰厚，三十七岁的时候就成了赫赫有名的权威教授，桃李满天下。 　　此外，在这些光鲜的履历之后，林老教授还有一个相比之下并不太重要的身份。 　　那就是名为林介之人的父亲。 　　林介看着手里的笔记，低声喃喃道：“三十多岁……我记得，那场事故就是在他大概四十岁的时候发生的。” 　　年轻时有着如此辉煌成就的林鸣海，在四十岁之后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考古相关的工作。 　　原因无他，正是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不幸发生了一场车祸，不仅自身双腿截肢，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结婚不到两年，怀孕八个月的妻子也在手术室勉强生下孩子之后去世。 　　如此重大的打击，直接让他迅速消沉了下去，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一开始林鸣海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后来渐渐地就神志不清，并在林介十六岁的时候选择了在家中服下安眠药打开煤气自杀。 　　林介穿越时自认了无牵挂，林鸣海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可谓巨大。 　　他选择民俗学作为自己的专业，并且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能积累下不少的实践经验，出书立作，“家学渊源”也在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不过，因为林鸣海的精神问题，林介对于他往年的经历，通常是从他的学生那里了解到的，并不全面，如今也不太记得多少了。 　　“老教授从前就有不小的心理问题，张教授那时候就是负责他的心理医生，后来他们才结了婚……” 　　——那些如今都已经功成名就的大拿们，过来看望的时候，往往是这么安慰林介的。 　　林介回忆到这里，叹了口气。 　　张教授，是的，林鸣海成为教授后的第二年，就和长期负责他心理问题的女医生结了婚，这个医生，名叫张采庸。 　　林教授，张教授……一切似乎清晰明了。 　　林介习惯性地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盯着眼前这本笔记：“问题是，他们的统一口径说的都是车祸，我也偷偷调查过，确实是有这场车祸，包括住院的记录，当时的监控……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有人在掩盖。” 　　“唯一的线索，在于这本笔记上唯二出现过完整名字的另外一个人。” 　　“——林教授的学生，段学敏！” 　　林介闭上眼睛，他曾经见过家里放着的老旧学生点名册，里面段姓的不少，起码有三四个，但具体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 　　“段学敏……研究所……笔记本……” 　　“笔记本……” 　　林介突然把手里的笔记本合了起来，翻到了封面处。 　　他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笔记本了。 第293章 螳螂捕蝉 　　“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 　　林介将笔记本封面上覆盖着的，由血污和尘土所组成的薄而硬的“壳”，用放出的以太细细地刮掉。 　　——他平时并不习惯使用这些以太，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多少地方让他去用，只是不断地在夜晚睡梦中穿梭于梦境之间时储存，就像仓鼠囤松果一样，这样会让他莫名地有安全感。 　　硬壳在无形以太的“雕琢”下缓缓一点点地剥落，余下的碎屑落在了柜台上。 　　底下的笔记封面上显现出来的那些，本来被覆盖填满的封面左下角凹槽，就组成了这样一排有些残缺的字体。 　　“呼。” 　　林介把桌面上的碎屑吹干净，然后看向了“焕然一新”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的保管者，不管是那个下城区的走私贩，还是转手买入的西奥多，都没有试图对它脏兮兮的外壳进行剥离的操作。 　　一方面可能是时间不够，另一方面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 　　当然，也有可能是技术不足，不敢冒然尝试。 　　本来，这种对古物的修复整理，应该用上专门的工具，不过林介现在又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学校里，手头唯一能用的工具是螺丝刀……总不能拿那玩意儿对这种脆弱的书籍使用。 　　所以林介只好动用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以太力量，代替专业工具对这本笔记本进行清理。 　　从结果来看，效率一流。 　　“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果然是这个研究所派发给参加当时那届考古学术研讨会的人员的纪念品。” 　　林介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因为他自己就有那么一本款式一模一样的笔记本，还有配套的钢笔来着。 　　虽然他是民俗学专业的，但因为“家学渊源”，从小在家里出入来往的，几乎全都是研究历史和考古相关内容的工作人员，耳濡目染之下，林介在考古学上的造诣也并不低。 　　前文便提到过，每当隔壁考古学专业又缺人手的时候，总会把林介拉去帮忙顶岗。 　　同样，那些将对于林老教授的敬惜之情寄托在林介身上的学生们，也总是希望他能够继承林鸣海的“衣钵”，拉着他去参加各种学术上的研讨会，或者干脆带着他去考古现场。 　　但林介对此兴趣缺缺，他并不太喜欢研究已然作古的死物，更喜欢看得见的，和如今正生活着的人们息息相关的民俗。 　　更何况他们看向他的期待目光，并非是落在他身上。 　　他又何必去讨他们的欢心。 　　话虽如此，林介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把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表现出来，那些会议他还是照样会去的，只是去了也多半是敷衍了事。 　　而由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主持的那场研讨会，正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场。 　　事后那个笔记本就被林介保存起来，和自己的其他纪念品放在一起，再也没有碰过。 　　“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形式，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看见这样的本子。” 　　林介的目光扫过封皮上的那几个模糊不清的阴刻字，心中难说是什么心情，伸出手指撑着自己的额头点了点。 　　“那个研究所的所长，貌似也姓段……似乎当时有人介绍说是林鸣海的学生，他也曾经确实有一段时间在神都做过工作，不过我从来没有见那位段所长来访过，就连葬礼都没有来参加，所以下意识以为两个人只是一般关系。” 　　“如果我那时候能深入了解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段所长，到底是不是这篇笔记里提到的段学敏了。” 　　林介摇了摇头：“但既然是一个款式的笔记本，整件事情一定和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脱不了干系，里面提到的研究所，也很有可能就是它，问题只是在于，万一这个笔记的主人也只是像我一样，从某次研讨会上得到了这样一本笔记本作为纪念品而已呢。” 　　“唉。” 　　他叹了口气，光是这么一篇残缺的笔记本，想要推断出真相未免也太难了。 　　依旧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啊…… 　　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西奥多的说法，还有林介自己的判断，这本笔记本起码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但林鸣海是在二十四年前出的车祸。 　　假如当时真的是他进行的考古工作，那么就说明，两边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又或者，当他们穿过那扇“门”的时候，时空发生了扭曲，让他们前往了百年前的下城区，留下了现在看见的一切。 　　“诺金的下城区，似乎埋藏着非常大的秘密啊……第二纪还有之前的遗迹，应该都在那里，这样一来的话，下面说不定还留存着来自上古的神秘力量。” 　　林介觉得自己前往下城区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当时整个团队都被勒令写下笔记，足足接近三十个人，残留下来的肯定不止这一本。 　　如果能够拿到其他人的笔记，就意味着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而且，既然两边世界的语言不通，就说明在阿兹尔的‘土著’看来，这本笔记上写着的根本就是看不懂的鬼画符，完全没有任何价值才对。” 　　“但西奥多却说这本笔记给他带来了麻烦，让他被人盯上，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阿兹尔，已经有一批人发现这本笔记的价值了，所以才会有人想要得到它。” 　　林介脸色凝重：“单纯凭借这本笔记就看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我大胆假设，他们手里说不定已经有了其他的笔记本，或者是来自地球的其他物品。” 　　…… 　　黄色水晶做成的吊坠在空中摇曳，闪耀着光芒。 　　“这就是在阿兹尔已经确认完全绝迹的矿物么……真美啊。” 　　克利夫兰透过水晶折射的色彩，一边感叹着，一边凝视着那中央吞噬着两个人的巨大的带着眼球的“巢穴”，目露痴迷之色：“这样在幼年期就如此强大的梦境生物，更是闻所未闻，这至少也是准神级别的吧。” 　　他收起吊坠，感受着四周结界点的波动，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怪不得尚达奉大人会让我们临时改变计划，牺牲两个小卒子作为陷阱，换来这样一个好宠物，真是稳赚不赔。” 第294章 老板在后 　　不远处，庞大的呈现放射状的血肉怪物占据了四周数百米的地盘，中央的巨型眼球裂开来，露出了内里肉瘤和血丝密布蠕动的内在。 　　那些污秽的血肉缝隙之中，一根根宛如白色光带的触手舞动着，将两个无力挣扎的人形贯穿，绞杀，大量的鲜血被挤出来，被怪物咀嚼吞噬。 　　暗影刺客帕莎以及德鲁伊沃利斯——这是那两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本来的身份。 　　这巨大的怪物将他们当做了食物，饥饿中的食客可不会体谅食物的感受，把他们像是松软的面包一样，“捏”成了奇怪的样子。 　　沃利斯的两只眼睛只剩下了一只还勉强挂在眼眶之中，手中的金色狼头杖反向插进了他胸膛，半狼化的身体拧成了麻花一般，脊椎完全暴露在外，那看似挣扎的动作其实只是他余下的神经还在本能地抽搐罢了。 　　在毁灭级的伪神幼年体面前，沃利斯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连企图逃跑的变身也只完成了一半，就直接被干掉了。 　　眼下，小白张开嘴巴，两三口就把这只勉强能塞牙缝的“鸽子”给吃了个干净。 　　相比之下，实力更强的帕莎就还保留着意识，神情绝望而愤怒，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怪物。 　　她周围的放射状肢体明显带着被剧毒腐蚀的样貌，嗤嗤地冒着青黑色的烟雾，化作了一滩脓水。 　　一根根断掉的触手和肢体在地面上猛烈弹跳，密密麻麻的眼睛不断眨动，发出尖利的“吱吱”叫声，就好像是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一样。 　　这些都是因为帕莎的攻击所遭受到的伤害，直接证明了这位暗影刺客确实实力不俗。 　　而改造过的半阴影体质，也赋予了她强大的生命力，让她在整个身体都被撕裂的情况下，依旧还能活着。 　　但毫无疑问，这只能延长她痛苦的时间。 　　暗影刺客所针对的暗杀对象，基本上都是人类，因此手段也是配套的。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一个人类强者，恐怕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可惜，对于体型极其庞大的伪神幼体来说，这些毒素，仅仅能让他感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酸麻刺痛罢了…… 　　“这到底……到底是什……什么……怪物……路易就是死在它手中的吗？” 　　帕莎无力地挣扎着，视线模糊黑暗，呼吸极端困难，双手渐渐滑落，内心感到无比绝望，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在目标附近有这样的存在，组织怎么会不给执行任务的他们提供情报…… 　　组织是全知全能的，是绝对崇高的，是正确的世界的未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会有这种实力的恐怖怪物存在？ 　　如果知道，却不告诉，就意味着是有目的的，就是故意让他们来到这里，然后和那家书店产生矛盾，把这只怪物引出来。 　　帕莎睁大眼睛，脑海之中的思路突然清楚起来。 　　她最后的目光，越过正要“处决”她的那些血肉肢体，看到了半空中漂浮着的一个人影，和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个传达任务，指派她、路易带着沃利斯，来这里完成新人审核的上层成员。 　　他表情冷漠而自信，注视着那庞大的怪物，根本没有半点余光留给垂死挣扎的组织成员。 　　“原来、原来是这样……” 　　帕莎最后的生机消散，嘴角却露出了恍然而欣慰的弧度：“这全都是组织的计划，组织全都知道的！我的死亡将化为利刃，为组织做出最后的贡献！我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真是……太好了。” 　　…… 　　克利夫兰并没有在意那个临死前依旧露出笑容的暗影刺客。 　　这些实验失败的产物是一次性工具，本来就是这么用的。 　　谁会在意这些影虫的死活？ 　　他现在心中只有眼前这庞然大物，近距离观察那两个废物试探出来的成果之后，更是痴迷于这怪物的强大。 　　“连末日之音和血之圣杯加起来的毒素都不能造成有效伤害……这只影虫身上携带的所有剧毒足以将一个高段位的毁灭级化作脓水，但对于这只梦境生物来说，却仅仅是断了几根肢体，这构造真是不可思议！” 　　克利夫兰目露狂热贪婪之色，如果他能够解析出这只强大梦境生物的构造，说不定又能制造出更多强大的工具。 　　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毒素的威力，因为他正是它们的制造者之一。 　　克利夫兰，人称“毒徒”的白巫师兼学者，作为白巫师，他只有恐慌级巅峰的实力，但作为学者，他却是名副其实的毁灭级。 　　火剑之路关于生物和药剂的实验，大部分都是他在主持。 　　包括了制造出影虫的半阴影生物改造实验，还有末日之音这样的剧毒。 　　而使用的设备和材料，其实是拉结尔那边在提供。 　　按照常理来说，克利夫兰应该是拉结尔麾下的，但“指引者”尚达奉负责吸纳高层新成员以及维持几乎各自为政的其他九个“天使”势力之间的联系，很多高层都是由她接纳进来，实际上和她关系密切，因此也会听从她的差遣。 　　克利夫兰就是其中一个。 　　原本，这次的计划仅仅是拿到那本从下城区走私而来的神秘笔记本，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但尚达奉依旧派出了两个影虫保驾护航。 　　因为那本笔记，据说和火剑之路的起源有所关联，组织上特别重视。 　　结果那个凡人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书店”的门口。 　　计划就临时改变，变成了一场试探。 　　现在，尚达奉大人让他来收取成果了。 　　“提前布置下的阵法运作完好，神明级的符文果然强大，这只小猫咪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结界之中被困死了。” 　　克利夫兰眯起眼睛，看着四周五个角落之中提前钉下的符文暗桩，暗紫色的符文悬浮在半空之中，隐约形成了一个笼罩着方圆千米的牢笼，空气之中。 　　那个一无所知的怪物还在享受食物，却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 　　“呵，传闻中神乎其神的书店主人也不过如此，在尚达奉大人这样真正的神明级面前，所谓的‘全知全能’只是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 　　克利夫兰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优越的微笑。 　　然后，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眼前出现了一道月光。 　　怎么会有月光？ 　　克利夫兰最后的念头停留在这里，视野化作了一片虚无，自己抬起的手掌，手臂，最后是身体，全都渐渐变成了柔和的月光，消散在半空。 　　月光之中，静谧的少女默立着看向他，眼中无悲无喜。 　　【权能：根源即死】 第295章 莫恩已经完全明白 　　莫恩伸出手，将克利夫兰化作的光收入手中。 　　掌心里，一个隐约的朦胧半弧形月亮出现在光雾的包裹下，将那些光芒全都吸收了进去，使得其虚幻的轮廓似乎稍微凝实了一些，并且增加了亮面的面积。 　　只是一瞬间，克利夫兰就悄无声息地被从根源彻底抹去了存在。 　　根源即死，正是当初所收回的属于月亮的七个权能之一，也是其中最强的权能。 　　在穹顶教会的使徒巴克手中，这个强大的权能发挥出的力量不到十分之一，甚至被他强行用成了“异端审判”，只能对不信仰穹顶教会的人使用，而且只能抹杀人的生命，平白缩小了一大圈范围。 　　巴克所谓的“死国”头衔，在莫恩看来，实在是有辱这一权能。 　　但被莫恩回收之后，权能又重新回归本源，达到了本来该有的位阶。 　　在月光倾洒又收敛的这一瞬间，无形的波动从莫恩手中的月亮为中心扩散，借由虚空，抹杀了站在此处的，名为“克利夫兰”之人的一切相关信息。 　　首先是他自身的生命，而后是与他有过关联的物品和痕迹，比如那一个由他布置下来的即将发动的符文阵法，又比如那些由他参与发明的药剂和改造人，最后……则是一切见证过他存在的存在，扭曲因果与法则。 　　不过，莫恩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因此只能做到第二层。 　　四周的那些符文阵法在瞬间就一起化为了无形月光。 　　如果某天她能够掌握第三层，那个时候，就是她真正成为神明的时候了。 　　“喵？” 　　下方铺展开来舞动触手的血肉怪物发出了重叠刺耳的猫叫，把最后剩下的一条腿吞进去咀嚼，歪了歪自己的大眼珠子，有些不明所以地茫然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 　　对于曾经盗取了月亮权能的伪神后代来说，莫恩这个正牌月神，充满了自己亲近熟悉的气息，威严又温和，就像是“母亲”一样。 　　虽然那个自己根本不敢感知的男人更加恐怖，但如同母亲一样的上位者，也同样需要敬畏和讨好。 　　“喵~” 　　因此，小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发出了撒娇一样的声音，然后条件反射地朝莫恩翻滚过去。 　　虽然作为猫的时候它的体型过于臃肿以至于不能翻身，每次都卡在一半，但是变成本体的时候，虽然还是一样的庞大，但是它有触手可以帮忙，自己推自己啊！ 　　“轰隆隆……” 　　这看上去就像是硕大肉球的生物，就这样滚到了莫恩面前，一路压碎了地面和地面上的建筑物。 　　最后露出了自己的“肚皮”，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被抚摸的光芒。 　　以小白自我感觉来说，它认为自己现在宇宙无敌超级可爱，但是在一般人的眼里，这画面充满了诡异狰狞和破坏力，那巨大眼球中透露着邪肆残忍的光，明显是这怪物要择人而噬了。 　　莫恩降下来，看着一副很开心样子的小白，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小白伸过来的白色光带状触手，心里想道：“老板说的没错，这世道对于小白这种蠢蠢的宠物来说，果然还是非常危险的。” 　　“总有一些坏人觊觎它，想把它拐跑去做一些残忍的事情。” 　　“所以老板让我来了。” 　　莫恩对于林老板的良苦用心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白贪吃又莽撞，而敌人却暗中布置了陷阱，瓮中捉鳖，如果莫恩没有及时赶到，小白恐怕就真的要被人给拐走了。 　　老板对于自己的宠物真是有够好的，一方面因为受不住卖萌攻击，放任它去加餐，顺便收拾那几个胆敢对书店产生歹念的家伙。 　　一方面又担心小白的安全，所以就干脆让莫恩跟上，免得它真被抓了。 　　“不过，这次的敌人不一般。” 　　莫恩的目光看向了远处。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掌握瓦普几司的梦境，继承她的力量，但收回权柄之后，我的身体蜕变过一次，已经是准神级别了。” 　　“但是因为我是人造人，在原本制造出来的时候自身就始终存在着一丝缺憾，所以想要成为神明级，还要补全这一丝缺憾才行……”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已经是准神明级别，但在老板提醒之前，仍然没有发现原来有敌人埋伏。” 　　“所以，敌人是真正的神明级，和被人催熟的罗德尼不一样，和因为盗取权柄而天然处于下位的伪神也不一样。” 　　莫恩的目光渐渐清晰，手中的月光指引了方向，化作长枪，如流星倏然划过天空，投向了真正幕后主使的方向。 　　她明白老板的意思，她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磨砺自身暴涨的实力。 　　同时，将敢向书店宠物出手的家伙，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 　　对于所有火剑之路的成员来说，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这是足以让他们因为恐惧而铭记一生的一刻。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正是克利夫兰的同事，和他一起从事人体改造和药物研究的学者们，以及和他一切研究符文术法的白巫师们。 　　一切与克利夫兰有关的痕迹都被抹除。 　　所有曾经由克利夫兰参与过的实验产物，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执行任务的暗影刺客在瞬间被影界排斥出来，随后，他身体里的阴影生物和他自身的身体彻底分离，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粗暴地将已经融为一体的两种成分分开，使得他的身体细胞直接撕裂，整个人从内而外爆开，化为一滩血浆。 　　而这样的画面，还出现在其他接近三分之二的暗影刺客身上。 　　下完毒药，冷笑着静待发作的潜行者，再也等不到毒药生效；正准备施展符文的巫师，突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画下的是什么东西，以太也无法再汇聚。 　　随后，伴随着大量人员的突然死亡，火剑之路已经暴露的，还没暴露的计划猛然间停止了运转，陷入了恐慌。 　　…… 　　尚达奉正在写信。 　　她要将米迦勒的意志传达给其他几位天使，将所有剩下的天使们联合起来，商讨如何应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书店主人。 　　尚达奉的手握着笔漫不经心地划动，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因为当他们十个人……哦不，现在是九个人了，联合起来的时候，谁能和他们对抗呢？ 　　这毫无疑问将会是一次无聊且注定了结局的行动。 第296章 蜘蛛之母 　　尚达奉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 　　火剑之路十位创始者，有从远古而来的元素贤者，有遁入虚空的强大巫师，有开启了人类时代的智慧学者，有创立了掌控诺金上千年的教会之主…… 　　从原初到第三纪，几乎所有的顶尖超凡者都在这十个人之中。 　　每一个，都是无可匹敌的神明级。 　　像是加百列那种，都算是晚辈了，实力和其他的没法比，不过他在诺金以月亮之名创建的穹顶教会对火剑之路的作用太大。 　　火剑之路能在诺金发展那么快，穹顶教会功不可没。 　　而如今也确实正是他们，在或明或暗地影响着诺金的一切，并且形成了火剑之路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如蛛网一样地包裹住所有的势力。 　　“但正因为创始者的过于强大和高傲，导致虽然有米迦勒牵头，但还是非常松散，虽然几乎已经渗透进了所有现存的组织当中，可全都各自为政，从属于不同的主人。” 　　“以前虽然也已经有了臃肿之相，但还能够勉强维持情报的流通，可自从加百列和穹顶教会相继灭亡，我们最大的情报中枢就这样没了，只能转而依靠真理会，还有那些影虫。” 　　“但就算是这样，也无济于事，穹顶教会对于火剑之路来说等于是眼睛——虽然对于那几个家伙来说未必，可现在要做的事情光靠个人的伟力可不够，更何况还有那个新的敌人。” 　　尚达奉所担心的，并不是对方的强大，而是火剑之路内部的分崩离析。 　　这个本来就有些松散的组织虽然有一批死忠，但是全都是对自己所从属的那位天使的忠心，因为这些家伙成天神出鬼没，甚至一些中层成员都不知道原来组织的老大有整整十个。 　　现在连彼此联系的途径都被砍掉了大半，更是分裂。 　　事实上，本来他们考虑在太阳神教草创的时候，就先卧底进去一批人，试图再次掌握这个新生宗教。 　　但对方有着不明的身份识别能力，很快就能把这些怀有异心的人抓了出来送往秘仪塔，火剑之路想要探查内部情报都做不到。 　　而且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太阳神教，似乎和掌管黑夜的原初女巫瓦普几司有关系。 　　这意味着，原初女巫，有归来的可能性！ 　　这才是火剑之路最大的威胁！ 　　但同时，也是最大的机会！ 　　相比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书店，显然原初女巫在他们心中才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毕竟传说中，整个世界都是她们创造的。 　　从现世进入梦境，又从梦境中回来，不就代表着她们已经掌握了自由出入梦境的力量，或者说通道。 　　而火剑之路……自然是要将那份力量纳为己有，又或者是将那个通道彻底打开。 　　“米迦勒的来信真是及时，是时候让火剑之路成为一个真正具有凝结力的组织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 　　尚达奉看着手中已经完成的信件，满意地打量着，眼中闪烁着光芒。 　　“而我，也会将这个重大的消息传递给所有人，相信他们一定会为此动容，暂时将高傲放下，完成这数千年来都未曾真正做到的壮举。” 　　尚达奉从火剑之路初创，就一直负责着维持整个组织内部平衡的工作。 　　人员的来往，消息的传递，她，以及她的傀儡们，就是那个真正的代谢中枢……至少在穹顶教会出现之前，她的作用至关重要。 　　“呵呵，等着吧，当我们降临之时，必然势不可挡，只不过是一个神明级，就算是真神，也没有用……火剑之路从前杀过的神明级不少，现在也不会嫌多。” 　　尚达奉伸出纤细但呈现出细腻暗色的手指，宛如黑珍珠般美丽的脸上露出妩媚但危险的笑意，用黑色的尖利指甲拨动着身边盘布的白色丝线。 　　立刻便有一只只小蜘蛛爬过来，叼走了她手中分别写好的信。 　　她用充满了宠溺的眼神看着这些蜘蛛，伸手抚摸着它们身上的刚毛，然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轰隆……” 　　整个地下洞穴发出了一声巨响，尚达奉的下半个巨大的被蛛丝和岩体所覆盖的“躯体”带动了整个巢穴，使得四周的岩壁上都出现了大量的裂纹。 　　尚达奉看了看自己整个巢穴的狼藉，捂了捂嘴巴：“啊呀，看来还真是太久没有活动了……” 　　然后她的八根足肢全都活动起了关节，然后向前走去，从她原本待着的一个高台上走了下来。 　　“轰隆隆……” 　　尚达奉从岩体内彻底出来，露出了庞大的身体腹部器官。 　　她上半身是赤裸丰满的女性，下半身却是狰狞蜘蛛的模样。 　　整个洞穴摇晃起来，周围岩壁上的一些小洞内，没多久便跑过来几个银发黑肤的“小人”，跪在地上大声高呼着精灵语，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手舞足蹈，活像是直接疯了。 　　这些“小人”正是被世人唾弃的暗精灵。 　　而他们和尚达奉整个身体比起来，不过万分之一的渺小，后者站在深不见底的洞穴中间，就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代号尚达奉的天使，正是暗精灵们所崇拜的“蜘蛛之神”，或者称为“蜘蛛之母”的存在。 　　在精灵出现之前，存在于第一纪的神话生物。 　　位阶几乎与巨人之王等同。 　　“说起来，我派去试探那个书店的几个小傀儡呢？应该会有消息了吧。” 　　尚达奉并没有在意那些暗精灵的膜拜，伸手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现在的外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尚达奉其实是从影界诞生而存在于现世的阴影生物了，那些制造出来的影虫，其实也算是她半个奴隶，只要稍微控制，就能改变他们的意志。 　　她伸手正准备拨动丝线看看情况，突然之间脸色剧变。 　　在她的感知当中，那些影虫竟然开始不可遏制地崩解！ 　　不是一只，十只，而是所有！ 　　“发生了什么？！是谁？！” 　　尚达奉的神情变得非常难看，没来得及细思，双手放在了丝线上，开始进行干预。 　　她刚一触碰到其中一只影虫，脸上的表情就几乎因为惊骇而扭曲到狰狞了。 　　“怎么可能？！因果，法则之力！！” 第297章 神之领域 　　“怎么可能是因果这种级别的法则？！” 　　尚达奉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抓着丝线的手用力攥紧，八根足肢插进四周的岩壁上，庞大的蛛腹之上浮现出一个个肉瘤，张开粘腻的眼睑，露出了其中邪异的血红蛛眼。 　　那张黑珍珠般美艳的脸上也隐约出现了红色的眼睛纹路。 　　整个洞穴轰隆一声彻底崩塌，那些正在祈祷膜拜的暗精灵全部葬身此地。 　　庞大的以太从虚空倒灌，凝聚于尚达奉身上的眼睛里，凝聚成一个十字架的形状，她发动了自己的力量，试图对抗这无形之中迅速扩散的法则之力。 　　此前提到过，神明级区别于毁灭级，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对于法则的接触和掌握。 　　但是法则有高深浅易之分，也有接触层次的不同，所以神明级和神明级之间的差距，可以比神明级和毁灭级之间还要大。 　　毕竟有些法则自身确实并没有什么攻击力……掌握了这些法则的神明级也可以说是投机取巧，和真正的神明级没得比。 　　例如之前被白狼所召唤出来的梦境生物——雨之神，在神明级之中就属于大路货色。 　　虽然诺金现存的神明级很少，但谁也不知道梦境之中有着多少神明级的存在，毕竟等级是由人定的，但梦境里面的可都不是人。 　　而事实上的真相确实非常悲伤，目前已知的梦境中存在的神明级就已经超过了诺金人类的神明级数量总和，不过幸好普遍含金量不高，否则人类大概只能筑起三座高墙围着自己在梦境的恐惧支配下苟延残喘了。 　　……虽然现在也没差多少，要是没有高墙之雾，现在整个诺金都将不复存在。 　　总之，就算当时没有坎德拉的远古幽魂出场，真理会的那几发歼星炮，也能让祂失去战斗能力，再让毁灭级的战斗人员登场出手，事情就算“完美”解决。 　　至于死掉的民众和毁坏的建筑物？ 　　抱歉，那都是特大暴雨引发的洪水和工厂爆炸导致的。 　　话归正题，雨之神所掌握的，正是“雨”的领域法则，复合了水和雷电元素的弱法则，只能进行对这些元素本身的控制，而不能上升到更高层面的概念上去，实际上是非常弱的。 　　如果雨之神能掌控更上一层概念意义上的法则，那么“雨”将不是“水”和“雷电”，而是“循环”和“转换”，如果再上一层，那么就将是“永恒”。 　　三者连来拿比较的余地都没有，这其中的差距，就代表了神明级之间的差别层次。 　　根基，本源，法则。 　　这就是神明级的三个具体层次，而从严谨的角度去看，只有达到了第三个层次，才能算真正叫做神明级。 　　例如，莫恩的权能【根源即死】，根基是杀戮，本源是死亡，法则是因果，因为她直接继承了月亮的位格，所以这些其实天然就被她拥有，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掌握。 　　别的神明级，则需要自己去摸索。 　　“蜘蛛之神”尚达奉掌握的根基是“编织”，升华为本源之后是“联系”，包括了“连接”和“切断”。 　　而法则“命运”……她目前还只有勉强触碰到的资格。 　　现在，她正是要用利用“联系”，去“切断”对方的“因果”。 　　蛛丝所连接着的虚空，通往无数影虫的所在，显示着他们此刻的境遇。 　　一共三千七百二十二只影虫。 　　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在克利夫兰湮灭成月光的一瞬间，以和克利夫兰接触程度的深浅为顺序，它们被无形的法则之风吹散成了尘埃…… 　　尚达奉虽然惊骇于对方的法则层次之深，但身为一个老牌神明级，她也在这一瞬间的接触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自身的掌握程度还很浅。 　　简单来说，对方就像是一个手持榴弹炮的小孩。 　　手中的武器威力虽大，但她连拿起来都有些费劲。 　　虽然因为炮弹自身的威力很大，以至于随便发射就能杀死一片人，但如果遇上一个拿着手枪的成年人，也可能势均力敌甚至有所不如。 　　“该死！还是只救下来了三分之一！” 　　尚达奉脸色难看，四周的丝线大约有十分之一全都失去了原本有光泽的白色，宛如枯萎的藤蔓一般，像是烧焦一样皱缩起来，随后或垂落，或断裂。 　　那些正是她所掌控着的影虫们。 　　同时，也是火剑之路目前最好用的工具。 　　没有了穹顶教会之后，这些影虫就承担起了情报传递的工作，勉强继续支撑着火剑之路成员之间的联系。 　　现在，大半全没了！ 　　此外，还有一些火剑之路的成员也因此发生了或大或小的意外，失去了生命。 　　尚达奉气得直跺脚，八根足肢肆虐间，她终于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让她损失了十分之一“联系”的存在。 　　“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是毁灭级？！毁灭级怎么能掌握规则，而且还是因果？！” 　　尚达奉“看见”虚空之中的画面里，那个被朦胧月光笼罩的少女面无表情，就仿佛月光一般降临，瞬间来到了自己的其中一个最大的傀儡兼替身身边。 　　比她先到的，则是由月光凝就的长枪。 　　这一束锋利的月光长枪，跨越万里之遥，以势不可挡之姿态，笔直地投射而来，插进了那具傀儡庞大的身躯之中。 　　它同时贯穿了人类头颅和蜘蛛身躯上的眼睛，将惨嚎尖叫着的替身，固定成了具有诡异美感的弓形，随后，月光晕染成一个圈，将那具傀儡彻底禁锢在了原地。 　　快到连她的法则都才刚刚反应过来。 　　这就是“月光”的速度。 　　权能【月冕投影】。 　　尚达奉死死地盯着那长枪，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法则的气息！ 　　“但是……这，这又怎么可能？两种法则？” 　　那具傀儡，是她为数不多几次使用“命运”法则为自己织就的替身，从概念上来说，就等于是她自己，实力上则相当于只掌握了“编织”的她。 　　而现在，仅仅是一个照面……不，甚至在那具傀儡的视野里，她可能根本还没有看见敌人出现，就被长枪戳了个对穿。 　　如果换成本体来的话…… 　　尚达奉突然有些胆寒。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她的认知，让她恍惚间感觉自己过往数万年似乎依旧是井底之蛙…… 　　但更关键的问题浮现在了尚达奉的心头—— 　　“这家伙是谁？” 　　是的，这个一出场就直接让她失去十分之一联系，还有一具命运分身的少女，到底是谁？ 　　尚达奉不敢动用自己的权能去直接探查，只能从剩下的那些傀儡当中汲取记忆，最后却得到了一个令她睁目结舌的答案。 　　这是，这是那个书店主人的助手？！！！ 第298章 从阴影里伸出来的手 　　在此之前，尚达奉还并没有任何将这掌握了两种法则之力的敌人，和自己前一秒还计划着如何联合其他几个天使干碎的书店主人联系在一起的意识。 　　虽然面前这驾驭着月光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当中竟然没有神明级的气息——能完整地掌握一种法则的根基，就可以成为神明级——因此这少女严格来说依旧只能算是毁灭级。 　　这已经超出了尚达奉的认识范围，甚至……这根本就是个悖论！ 　　对方明明已经不可思议地掌握了两种法则。 　　又怎么可能并没有达到神明级？ 　　尚达奉完全理解不了，只能将其归为对方还有足可以隐瞒过神明级的伪装方法。 　　这样一来，对方可能达到的实力等级就更高了。 　　“拥有这样实力的神明级，怎么会是那家书店的助手……神明级与神明级之间，不要说是如此亲密，就连合作都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啊。” 　　因为这些年操持火剑之路各方的联系，尚达奉对此认识深刻。 　　每一个神明级，都有自己无与伦比的骄傲，因为在某个领域做到了极致并且掌握了世界的法则，难免自我中心，心高气傲。 　　合作，不仅是意味着交锋，有时候也得决定听谁的，这种时候，万一要是打起来了……不，是肯定会打起来，因为自身的骄傲，所以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一旦意见不合，就绝没有统一的可能性。 　　这也是火剑之路虽然存在很久，但始终没能真正联合的缘故。 　　而现在，对方不仅是合作，而且似乎，好像，可能是……主仆关系？！ 　　何等荒谬！ 　　一个神明级，怎么可能给另一个神明级当仆人？！ 　　尚达奉翻看自己这些渺小傀儡记忆。 　　毕竟她这具本体也才从沉睡中被唤醒没多久，记忆并不完整……只是响应米迦勒的请求，为他联络其他天使，将联合起来商讨对策的消息发送出去而已。 　　等吸收完所有和这个名叫莫恩之人和书店相关的记忆之后，吃惊地发现在真理会一些人的记忆里曾出现过这个少女的面孔。 　　一年前，在实验室中，编号…… 　　她是人造人？ 　　尚达奉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弓起，一股寒意从背后一路爬上脑后，令脊椎骨骼在皮肤下蠕动凸起宛如蜈蚣一般。 　　她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怖，以至于一时间竟然头脑空白，无法思考。 　　在漫长岁月之中震铄古今，统领着暗精灵与影界的“蜘蛛之神”，在这一刻，懵了…… 　　如果说莫恩是人造人，那么从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只有一年多的时间。 　　她并不是像那个书店主人一样突然冒出来的，相反，她的出身有迹可循，在真理会实验室当中甚至留有她出生后直到失踪的全部身体数据。 　　除了因为原料当中含有贤者之石以至于拥有高度的以太契合性之外，在脱离实验室之前，该实验品没有进行过任何天赋测试。 　　“也就是说，在她离开实验室之前，她没有以任何形式吸收过以太，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身体强度比较高的普通人造人。” 　　尚达奉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低声地笑了起来：“呵……呵呵……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一年时间……不，没有一年，刨除掉在实验室的一年，仅仅是四个月的时间，她就从一个有缺陷的普通人造人，变成了掌握两种法则的神明级？”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尚达奉猛然摇头，浑身的蛛眼都在不断开合蠕动乃至爆裂，颤抖着在心中咆哮起来，这完完全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已经颠覆了整个世界的法则。 　　想要成为神明级，没有上千年的时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认知仿佛是把他们所有神明级放在脚底下踩，荒谬，荒唐……四个月，四个月能做什么？能做一场梦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她的一场噩梦罢了。 　　尚达奉突然顿住。 　　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回流进了脑海里。 　　对方在实验室中平平无奇，但在四个月后却变成了神明级，整个过程里，中间那个断层，唯一不同寻常的事情，似乎就是……在这家书店里成为了助手。 　　书店主人，那个年轻男人的温和笑脸，突兀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是他！” 　　尚达奉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犯下了一个巨大的，致命的错误。 　　这个书店主人倘若真的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的力量绝对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能和原初女巫相提并论……不，也许更强。 　　而虚空之中的画面里，战斗已经结束。 　　月冕投影化为一圈朦胧的光环，禁锢着奋力挣扎发起攻击的命运分身，随后猛然缩紧，以绝对的锋利，将其斩断。 　　而少女已经干脆利落地远去。 　　“还来得及，现在收回信件的话，还来得及！” 　　尚达奉不顾自己因为命运分身死亡遭受的翻涌伤势，喃喃自语着连忙拨动丝线，准备将信件收回。 　　她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不，这件事情太要紧了，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亲口和他们说明，否则他们几个绝对不会重视起来。” 　　尚达奉庞大的半人半蛛身躯宛如融化一般，变成了漆黑的阴影，融入了自己身下的影子里。 　　身为影界的统治者，自然是在影界当中跳跃赶路的速度最快。 　　蜘蛛之神庞大的身躯仿佛化作了地面上一滩黑色的水洼，这幽深的洞穴之中，只剩下了垂挂满蛛网的空荡荡的死寂。 　　随后，那滩水洼沸腾了起来。 　　一只纤细的有着黑珍珠般细腻皮肤的手掌伸出来，拼命地想要抓住四周的岩壁，挣扎着，连尖利的指甲翻卷都不顾，就仿佛逃命一般。 　　但下方的阴影里，无数的触手纠缠旋转着跟了上来，变成了由阴影组成的另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 　　这只手扣住尚达奉逃脱的手，十指相扣，宛如恋人一样亲密，不容抗拒地将其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拉回了阴影之中。 　　她确实犯下了一个巨大的，致命的错误——只看见了莫恩以根源即死的法则杀死的克利夫兰，被小白杀死的沃利斯和帕莎，却没有看见被阴影吞噬的路易。 第299章 送给你的礼物 　　月光在半空之中凝结成莫恩，她落在书店不远处，脸色有些苍白。 　　和一个真正神明级的战斗虽然迅速，但并不代表轻松。 　　尚达奉的命运分身虽然只有第一层即掌握本源的实力水平，但依旧也是神明级，而且她的本体也在分身上“编织”了无数的命运线作为保险。 　　尚达奉的分身在临死前的反扑，便是将一切编织的厄运施加在敌人身上的某一个时刻，将对方命运线削到最薄最脆弱，随后试图直接“斩断”对方的命运之线，让敌人的命运在此停驻。 　　不过可惜……她遇上了完全能够克制自身法则的法则。 　　在根源即死的加持下，月冕投影能够射杀的，就不止是生命，还有其他的一切事物，有形或无形，包括了命运。 　　简单来说，根源即死天然高出尚达奉的法则一截，如果她能够掌握命运法则，或许还能与之抗衡，但是她只掌握了“联系”一层，所以最后的结果昭然若揭。 　　但莫恩依旧还是受伤了。 　　她的本身实力毕竟只有毁灭级，且只经历过和伪神的战斗，虽然有众多法则傍身，终究还是缺少了经验。 　　尚达奉的分身凝聚所有的命运之力，将莫恩体内存在的缺陷再度扩大，那些从她诞生起就伴随着她，渗入她血肉骨骼当中的劣等贤者之石，蔓延出了裂隙…… 　　“还是不够强大……” 　　莫恩摇摇欲坠地想到，抱着怀里的小白往书店走去，伸手擦掉了自己唇边的血渍。 　　顺手再给自己上了一个神圣祝福。 　　少女苍白的脸色恢复如初，但已经从根源处开裂的根基，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就算能够复原，也仅仅是从【破损的劣等贤者之石】，变成了【完整的劣等贤者之石】罢了……这就好像是她天生的残疾一样。 　　除非，她能够找到完美品质的贤者之石，进行替换。 　　莫恩摇了摇头，暗自嘀咕，完美品质的贤者之石，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呢？ 　　她在真理会实验室这一年时间里，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炼金学也有所了解。 　　贤者之石的炼成，不仅仅是需要苛刻的原料，还需要学者的极高水平，据说就算是真理会的会长，也只成功过一次。 　　这么一次，就让她无限接近了神明级，随后去寻找突破的契机闭关了。 　　她炼成的那块贤者之石，则被真理会用来填充歼星炮的能量槽了。 　　没错，那么一发歼星炮，就要用掉一块完美品质的贤者之石，但威力却是能干掉一个普通水平的神明级，可见贤者之石的珍贵。 　　或者说，从中足见学者这个超凡者职业的伟大。 　　总之，那些完美的贤者之石，能拿到手的人或者组织，肯定是捂得严严实实的，至于能做出来的人，目前一个都找不到…… 　　莫恩抱着小白推开了书店的门。 　　这小白倒是完好无损，有莫恩保驾护航，不但没事，还吃了个软饱。 　　但是它也不蠢，毕竟是狡诈贪婪的伪神后裔，自然知道自己今天是逃过一劫，如果没有莫恩跟上来，它现在就被人暗算了。 　　因此一脸乖巧地蹲在莫恩怀里一动不动，以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乱跑的决心。 　　它一回想刚才的事情，就越发觉得。 　　平时最喜欢恐吓它的林老板，之所以刚才会对它那么纵容，就是想给它一个教训，让它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凶险，借此警告它不要有想要逃跑的念头…… 　　嗯，没错，这么魔鬼的事情，果然只有这个天天想要吃猫的可怕男人才做得出来！ 　　小白在心里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嗯？回来了啊……” 　　林介坐在柜台后面抬起头，然后微微一愣。 　　因为面前的莫恩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衣服上沾了些灰尘，神态也有点疲惫，小白的毛看着也有点凌乱，嘴角还沾着点红色不明液体。 　　想到刚才莫恩离开的有点久。 　　林介抽了抽嘴角，不会真遇上什么虐猫、偷猫的人了吧？ 　　想到之前在精灵coser小姐姐面前信誓旦旦一切会变得更好，转眼诺金就被洪水淹没的事实——难不成他真是个乌鸦嘴？ 　　林老板沉吟开口道：“没事吧？应该没有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吧……要是你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把场子找回来。” 　　找场子当然不是说他要亲自上，而是指……报警！让约瑟夫上！ 　　莫恩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解决了几个想要偷猫的小贼，还有他们的幕后主使。” 　　事情算不上危险，只是想到自己是个天生“残疾”，少女的心情就难免低落。 　　林介知道自家助手一向实事求是，并不是傲娇性格，说没有就是没有，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没有就好。” 　　他笑着笑着突然一顿。 　　等等，“解决”是什么意思？ 　　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解决了幕后主使又是什么鬼？ 　　林介忍不住道：“莫恩啊……解决坏人是好事，但是幕后主使没有这么随便的吧？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莫恩一愣，然后突然警醒。 　　是的啊……一个神明级，真的这么容易被杀死吗？ 　　这么一想，对方展现在她面前的实力大大有失水准，而且似乎仔细回想起来，对方的反应也很奇怪……很有可能，那是一具替身或者分身之类的。 　　不愧是老板！轻易就想到了她想不到的地方！ 　　“是我大意了。” 　　莫恩点了点头，严肃道：“谢谢您的提醒。” 　　林介摇了摇头，总感觉是自家助手的中二病又发作了，大概是路上打跑了个几个蟊贼又顺便威吓了团伙老大，就说成是“解决”这种可怕的词汇。 　　当即装模作样，倚老卖老，试图在一个频道维持自己身为店主的威严：“唉，这次有我在，还能提醒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一定不要莽撞行事知道吗？” 　　莫恩乖乖地点头。 　　不识人间险恶的小白则立刻跳下她的怀抱，然后朝着柜台猛蹿了过去，蹦进了林老板的怀里，一副瑟瑟发抖被人欺负的样子，希望得到安慰。 　　却不想林介区别对待，伸手敲了敲它的脑袋，训斥道：“还敢撒娇，一看你就是吃饱了回来的，肚子都鼓了一圈！以后还敢不敢出去了，惹祸精？” 　　小白被骂得狗血淋头，只敢抱着头委屈地喵喵叫，表示不敢了。 　　“对了。” 　　林介拿出了一个心形的粉色包装盒，递给莫恩，语气柔和下来，道：“送给你的礼物，唔，感谢你这几个月为书店做的事情——打开看看吧。” 第300章 老板喜欢员工天经地义 　　莫恩怔了怔，然后伸手接过那个心形的粉色礼物盒。 　　她表面上依旧冷静沉着，内心却泛起了情绪的波澜。 　　有些吃惊，也有些疑惑，组成了一丝犹豫。 　　少女调动了自己《门之匙：通识》的基础知识库，从中获悉了两个在人类社会当中广为人知的常识。 　　粉色的爱心形状通常代表的是“爱意”、“表白”、“喜欢”相关的感情。 　　而以这样的形状做成礼物盒，赠送礼物的对象，通常情况下，就是送礼者……喜欢的人？表白的对象？ 　　莫恩双手轻轻捧着礼物盒，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重量，一向没有什么波动的脸上出现了十分明显的困惑表情，并且看向林介，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爱心……是喜欢的意思吧？” 　　林介有些尴尬，实际上他本来想的是做个比较符合少女审美，也就是通常说的比较有少女心的漂亮礼物盒，显得诚意十足。 　　但是说起对于图腾和符号审美设计或者是传统衣饰花纹概念的理解，林老板能够滔滔不绝地讲出几个论文来，亲自动手画一个也不是难事，不管是宏大或神秘风格都能驾驭，毕竟他经验丰富。 　　可对于这种小女生的玩意，林老板就像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是一窍不通。 　　最后只能想到粉色和爱心这种贫乏且烂俗的设计要素。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礼物盒。 　　看上去……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是在送表白信和礼物。 　　“咳咳……” 　　林介掩嘴干咳了两声，非常淡定地道：“喜欢这个词又不是情侣专用的，我作为老板，很喜欢勤奋认真工作的员工，也是很合理的嘛对吧。” 　　莫恩想了想，严肃地点了点头。 　　没错，确实是这样。 　　林介暗道这孩子真好忽悠，然后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打开来看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喵~” 　　小白在旁边发出了幽怨的叫声。 　　它眼馋地看着那礼物盒，又看了看林介，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猫猫虫也想要啊…… 　　莫恩将手里的礼物盒拆开来，看见里面放着的一整块红色的晶莹宝石，整个人突然呆住了。 　　看见这块宝石的一瞬间，她心头一跳，不，准确地来说，她整个人，从心脏到四肢百骸都不由自主地仿佛跳动了一瞬间一样，血脉中流淌的，骨髓中储存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欢呼雀跃。 　　浑身的细胞都在发出亲近又贪婪的声音——吃了它！ 　　只要吃了它，就能够得到更多…… 　　“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说，除了你家老板，放眼诺金，还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手呢？” 　　林介颇有些自得，这么大的红宝石，没见过吧？ 　　就算是季博农这样的顶级狗大户，恐怕也难寻这样等级的红宝石吧？ 　　——虽然这是火剑之路研究出来的贤者之石，并不是真的红宝石，但是就外观以及物理上而言，它和红宝石并无区别。 　　所以你待在这里打工的前途大大滴好，而且你老板温和大度，以理服人，是个非常好的领导者，就不要理会那些挖墙脚的，专心做好书店助手的工作就行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来挖的，但是林介觉得自己有必要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书店多亏了莫恩的辛勤工作，才能有现在这样蒸蒸日上的生意，林介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笼络这个唯一的下属，免得又成了光杆司令。 　　莫恩看着手里这块贤者之石，终于恍惚回过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完美品质的贤者之石……就像刚才莫恩所想的，诺金确实没几个人能拿出手。 　　少女压抑着自己跃动的心跳，将手中的红宝石小心翼翼地收好，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介，郑重道：“谢谢。” 　　林介转而摸了摸莫恩的头，感受到了她眼神里真心的喜爱之情，心里松了口气，笑了笑：“谢什么，你这几个月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是你应得的。” 　　他看了眼那块宝石，道：“你可以自由地使用它，用它来换取你想要的东西了。” 　　在林介想来，这宝石大约也做不成项链，送莫恩玩玩高兴一下还成，最后大概还是卖出去换钱，然后补贴生活之类的…… 　　莫恩把宝石收了起来，道：“嗯，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对莫恩来说，最想要的东西，当然就是力量了。 　　而她之前才刚想到自身的瓶颈，林老板就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想必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莫恩这一次战斗的结果，提前做好了准备，为的就是让她深刻明白自己的不足。 　　同时，林老板又一次，毫不意外地，展示了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伟力。 　　想到这里，她又发自内心地补充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将永远追随您。” 　　看，这就表忠心了。 　　而且不为财帛动心弦，真是个好孩子啊！ 　　林介十分欣慰，同时对于自己的御下有方感到更加得意，这墙角，看谁还挖的动！ 　　“很好，我拭目以待。” 　　他又重重拍了拍莫恩的肩膀，用眼神鼓励自家助手继续经营书店产业。 　　到时候再加上罗尔资源的代理，前途无量啊…… 　　…… 　　林介在想着罗尔资源的时候，季家的父女俩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代理工作。 　　但这次的工作前所未有的艰巨。 　　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于是只能在怎么卖和卖给谁上面做文章。 　　怎么卖，书店主人既然没有特意吩咐，那么自然是按照他的习惯和爱好，以正常书籍的方式进行贩卖。 　　卖给谁，则是最大的讲究，而季博农已经有了打算。 　　——他已经写下一张名单。 　　而现在，一切准备完毕，任务又交给了季知绪。 　　两天后。 　　书店门口，季织绪深吸一口气，按照约定，她又一次来到了书店。 　　今天，她要将宴会的邀请函交给林老板，同时拿走书店第一批代理销售的书籍。 　　她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柜台上此时多出来的一摞书。 　　有薄有厚，一共五本。 第301章 五本书 　　“林先生，按照约定，我来取书了……这些就是您准备交给我们代理销售的书籍了吗？” 　　季织绪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近前响起，让林介从手里的书中回过了神来。 　　林介放下书抬起头，就看见熟悉的季大小姐伸手指着自己提前放在柜台上的那五本书，稍微靠近了一些，想要伸手触碰又收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兴奋、好奇又夹杂了一丝敬畏、谨慎的表情。 　　明明有着一张女王御姐的脸，却一副谨小慎微的小媳妇样…… 　　这强烈反差让林介心头好笑。 　　不过会表现得这么谨慎，也是因为对方对于书籍的尊重，以及对这次合作的重视，当面笑出来就不好了。 　　所以林介马上就掩饰了自己的笑意，咳嗽了两声道：“嗯，对，因为是第一次尝试代理销售这种渠道，所以只挑选了这五本书作为样品，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下次会提供更多的书籍。” 　　“更多？！” 　　季织绪几乎失声惊呼出来，但随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了捂嘴巴，然后压制自己的激动，深呼吸，沉声道：“我明白了，罗尔资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来林老板对于代理销售同样也是有几分期待的，否则不会拿出整整五本书出来。 　　这可是整整五本！ 　　季织绪自己所得到的那两本书……不，仅仅是那本《血与兽》就够了，就足以让她的实力和命运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如今从一个普通超凡者，直接成为了举足轻重的猎人势力领袖。 　　这家书店中的任何一本书，都能够造就一个不平凡的人物。 　　而现在，是整整五本。 　　对于诺金来说……也许就是整整五个将再次改变势力格局的人。 　　而对于罗尔资源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因为这些书，将会由罗尔资源进行代理销售，也就是说，得到这五本书的人，将会由罗尔资源进行挑选。 　　这正是罗尔资源梦寐以求的局面！ 　　这五个可能改变时局的人物，首先直接接触到的“恩人”是负责销售的季织绪和季博农，这意味着，曾经后者对于林老板的敬畏，也将出现在前者身上，而对象，则是罗尔资源，或者说……季家。 　　季织绪和季博农现在有多敬畏林老板，这五个人，就将多么敬畏他们……如果能把这五本书交给本来就是罗尔资源的人的话…… 　　但正是林老板的重视，才让季织绪切实感受到了肩头的压力和内心的警醒，这些飘过的杂乱思绪，眨眼也就消失了。 　　面前林老板那温和的笑脸，以及身后的阴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有些不该想的，不要去想。 　　现在她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罗尔资源的未来，还有林老板来之不易的信任。 　　一旦搞砸了，两边都不是人。 　　她是说……罗尔资源这边可能讨不了好，林老板这边是真的做不成人了…… 　　林介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脸色表情不断变化、似乎进行了极为复杂的心理斗争的季大小姐。 　　纵然是以林老板阅人无数的经验，也完全理解不到对方此刻的内心想法。 　　虽然他确实能够隐约看出来，季织绪是因为这次的代理销售……首先感到了兴奋激动，然后似乎畅想了一些什么，最终又清醒过来。 　　其实挺正常的，假设现在的场景是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继承者碰见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可以让她一鸣惊人，达到她老爹的高度，那么这一系列的表情将毫无违和感。 　　然而，在他想来，代理五本书而已，根本用不着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就算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足以引发潮流的书，也不至于……对比罗尔资源如今的垄断地位，再怎么赚钱的书，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但是上述的表情变化，在还有一种情况下其实也是成立的。 　　比如肖想借此机会得到什么不该得到的东西。 　　女人真难懂…… 　　林介摇了摇头，然后把那五本书依次在柜台上摊开。 　　《基督山伯爵》《傲慢与偏见》《老人与海》《水浒传》《经典家常菜1000样（365天彩色完全版）》，这就是他前几天就准备好的五本书。 　　“这次作为试验的代理书籍，我特意挑选了不同领域、不同风格的，各种人群应该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比如这本，就比较适合女性。” 　　季织绪看见林老板拿起了一本《原罪与心魔》，点评道：“虽然男性也能看，但我觉得还是女性比较能够容易阅读和理解，所以最好是以女性群体为主要受众。” 　　季织绪连忙记下来，点点头，继续看向林老板：“嗯，我明白了。” 　　林介又转而拿起了那本《拉莱耶文本》：“这本则比较有深度，就像海中的冰川，只露出表面那千分之一的棱角，海面之下，依旧存在着其庞大的躯体，需要去挖掘，所以……选择比较有鉴赏力的，嗯，我记得真理会都是学者，卖给他们应该不错。” 　　季织绪心里一突，真理会好像得罪过林老板吧……总觉得这本书有种不祥的预感：“好的。” 　　“这两本呢，前一本就比较大众了，我想应该会很受欢迎的，毕竟，复仇是人类自古以来永恒不变的主题嘛，艺术源于现实，有需要才有供给。” 　　林老板指了指《复仇之魂》，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而这后一本……”他笑了笑，拿起那本《命星轨定书》，“我是拿来凑凑数的，毕竟这本书，能够看懂并且理解的人，在这里，大概并不存在，就当是我的一些恶趣味好了，如果真有对它感兴趣的人存在，那么再好不过了。” 　　季织绪将目光投向那本书时，刹那间眼前的书籍似乎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螺旋之洞，洞中有无穷的宇宙与星空，而一只大手在拨动这些星辰使其转动，禁不住险些骇然变色。 　　下一刻，这幻觉消失不见，季织绪胸膛起伏，惊魂未定。 　　又看见林老板自顾自拿起了最后一本书，那本书，名为《血祭》…… 第302章 菜谱 　　《血祭》。 　　看见这书名的一瞬间，季织绪胸膛里，那颗因为那恐怖幻觉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有平复，就重新又悸动起来。 　　光从名字上来看，前几本书虽然给人以神秘而不明觉厉的感觉，但在没有看到过内容之前，观者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来想象其中的内容。 　　像季织绪这样早已深知林老板之威能的人，自然能够保持对这些书的无限敬畏之情，可对于一般人来说，心头还是会存有一些疑问。 　　可唯有这本书，直截了当地将那震怖而悚然的一面，血淋淋地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这本书的内容将会讲些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 　　血祭！ 　　以血肉作为祭品，献给神明的仪式！ 　　但问题是，将要用谁的血肉，又将以何种仪式，献祭给哪位神明？ 　　季织绪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想起最开始的那个雨夜，和她擦肩而过的老人王尔德。 　　现在，情报显示，对方已经在诺金的黑暗面中，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庞大势力，一个名为“尸食教”的邪恶教派。 　　据说，他们以一位“全知全能，掌握着等同无尽宇宙知识与力量的神明”作为信仰，并且会用极端残忍的手法将他们的敌人作为祭品献祭给他们的神。 　　尸食教最近在诺金风头正盛，如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的势力已经扩张到几乎与太阳神教分庭抗礼的程度。 　　两者一明一暗，一个像是洒向人间的太阳光，另一个则像是快速滋生的霉斑。 　　尸食教手段的残酷、教规之严苛和教众的狂热都令很多人闻风丧胆，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并且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全知之神，斥为邪神。 　　只是他们既不知道这个神明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个神从哪里来……有人甚至传闻说，这完全就是王尔德捏造出来，为了快速聚拢信徒作为手下进行洗脑的卑劣手段。 　　但在作为书店常客的季织绪，却已经在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邪神一定和书店脱不了干系。 　　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林老板是传播信仰之人，还是说…… 　　季织绪不知道，也不敢猜。 　　但现在，就在她的面前，答案似乎即将呈现。 　　季织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书。 　　林介有些意外，前面几本书都没见季大小姐有这么大反应，本来还以为像她这样的大小姐会对《基督山伯爵》或者《傲慢与偏见》更感兴趣一点。 　　没想到竟然对这看上去最平民的书有那么大的兴趣。 　　不过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也许人家看惯了上流社会的爱恨情仇，觉得稀松平常，反而对料理有点想法也是很合理的。 　　他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会对菜谱有兴趣，难道最近想要自己动手做菜吗？” 　　季织绪：“？”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季大小姐一愣，反应了一下林老板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彻底呆住了：“？？？菜、菜谱？” 　　林介把手里的书翻回来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没拿错书，疑惑地道：“对啊，是菜谱啊，难道不是吗？”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上去无比地茫然，并且发出了十分理所当然地反问。 　　如果无视他手里的书分明挂着《血祭》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的话，季织绪都要差点被林老板精湛的演技给欺骗了…… 　　林先生还是这么恶趣味啊——季织绪正在心里这么腹诽着，突然思绪一顿。 　　不，不不不……也许，林先生这次并不是在恶趣味地扮演着什么来捉弄她。 　　而是，这本书，对他来说，真的是菜谱…… 　　季织绪想到这里，感到一阵恶寒，背后寒毛直竖。 　　血祭，只有一个特定的含义，杀死一个人，将他的鲜血与躯体作为祭品，用他来供奉和取悦神明。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一种邪恶恐怖的残忍行为。 　　对于信徒来说，这是证明自身虔诚的神圣仪式。 　　而对于神明本身呢？ 　　这些祭品，不正是各色佳肴，而记载着血祭方式的书籍，岂不正是“菜谱”？！ 　　季织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似乎无意间以另一种视角窥见了神明的世界，让她就像是从水中来到陆地的鱼一样瞬间难以呼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林老板果然是…… 　　“怎么不说话了？” 　　林介伸手在季织绪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翻了翻自己手里的书，有点怀疑自我，皱眉道：“我确实没拿错啊……这是菜谱没错吧？” 　　季织绪勉强笑道：“没，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您没拿错，这确实是……一本菜谱。” 　　“好吧。” 　　林介看着这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总觉得季大小姐的神情怪怪的，难不成是因为最近学做菜，然后想到了那个曾经那个团伙作案的骗钱渣男，不禁悲从中来？ 　　嗯……也挺有这个可能性的。 　　林介决定不继续深挖免得碰到季大小姐的伤心事，接着说道：“根据我的预测，这五本书里面，这一本将会是最受欢迎的，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对这本书投入最大的宣传力度，毕竟做菜这种事情，每个人应该都会一些，至少总会参与到这个过程里的，而且这本书里都是家常菜，我是说，食材都很家常，家家都有。” 　　他又补充道：“不过确实这食谱并不好掌握，就算给了合适正确的方法，也还得看个人的硬实力。” 　　季织绪木然点点头。 　　确实，做菜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参与到过程里——变成食材，谁不会？ 　　食材也家常，每家都有——人嘛，家里要是没有才不正常。 　　不好掌握是真的不好掌握——毕竟据说尸食教的祭品要求都在恐慌级之上，祭品实力不俗，经常容易发生翻车，想要完成一次完美的血祭，实力必不可少。 　　“总之，就是这五本了……要求都听明白了吧。” 　　林介把五本书再次堆成一摞，然后放在了季织绪的手里。 　　季织绪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恍惚了一瞬间，然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重重点头：“听明白了，罗尔资源一定会为您找到最合适的买家。” 　　“不必最合适，你们觉得合适就好。” 　　林介笑了笑，大度地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高要求。 　　季织绪顿感压力山大，只能硬着头皮道：“感谢您的信任……这里是您的邀请函，生日宴会当天，我们会亲自来接您……” 　　林介接过那张请柬，瞅了瞅，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兴师动众的，我到时候自己会去的。” 第303章 忍不住 　　季织绪一愣，本想张口再说几句，但是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和谁进行商业谈判，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顿时连忙点头：“一切遵从您的意愿。” 　　“嗯。”林介点了点头，忽然心中一动，看到了季织绪的脸色变化，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欲说还休的犹豫神情。 　　季大小姐……好像对不能亲自来接他这件事情，感到了十分明显的失望。 　　也就是说，她很期待能亲自来接他去生日宴会现场？ 　　林介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不应该是优雅地坐在那里接受别人的访问和礼物吗？竟然想要“纡尊降贵”专门跑过来接他，这成何体统，哪里像个宴会的主人呢？ 　　不过，这样主次颠倒而且十分急切的模样，再加上先前许多次几乎已经是明示的暗示…… 　　离开书店时惊鸿一瞥的脸红，讨要玫瑰花，邀请参加生日宴会……再加上当初季大小姐来到书店的契机是因为遇上了渣男，受到了感情上的背叛与挫折。 　　在那种脆弱的时候，遇见一碗温暖的心灵鸡汤，恐怕很容易将这份温暖和安慰自己的那个人绑定在一起。 　　从而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 　　林介的心中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因此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面前这迷途的羔羊折返，免得季大小姐深陷泥沼，无法自拔，沉浸于一个无法变成现实的梦。 　　季织绪把这五本书包好放进自己带着的专用箱子里，然后小心翼翼道：“既然这样，我先去安排这几本书……” 　　“等等。”林介摆出了自己最常用的姿势，双手交叉，沉声道：“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对彼此都不好。” 　　“！”季织绪猛地宛如惊弓之鸟般紧张起来。 　　殊不知自己那副样子，在林老板眼中更像是被人点破了秘密一样。 　　“不用这么紧张。”林介放缓声调，柔声道：“我并不是想对你有所苛责，毕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人类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欲望战胜理智，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他觉得自己的措辞并没有什么问题。 　　对于拯救自己于困境低谷之中的人产生爱恋之心，这是十分正常的心理现象。 　　季织绪则懊丧地心想，我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非分之想，想要将五本书卖给和季家交好的或者豢养的超凡者的想法，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她低下头，有些惭愧地道：“抱歉，我被自己的私心冲昏了头脑……我那时感觉自己无法遏制自己的这些念头，这些非分之想——请您原谅我的低劣。” 　　果然！林介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她果然是对自己产生了感情。 　　“唉。” 　　林介叹了口气，道：“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只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有些想法本来是不应该产生的，这会带来很多麻烦，对你，对我，甚至是对于你的父亲来说，都是不好的，会闹的很不愉快，尤其是，你得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林介笑了笑，十分真诚地劝说着：“靠太近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屈从于金钱的魔力，傍上一个垄断企业的大小姐…… 　　季织绪闻言，忍不住身躯微微一抖，背后一阵寒意。 　　差距太大……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不管她如何进步，就算变成毁灭级，神明级，恐怕也只会认识到差距究竟有多大，而不会有任何能够接近林老板的错觉。 　　但，忍不住……林老板会忍不住什么？ 　　季知绪瞥向了自己手里的箱子，那五本书里，正有一本被林老板当做菜谱的《血祭》…… 　　靠太近就会忍不住，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吧。 　　那一定是太香了…… 　　会忍不住吃掉。 　　季知绪被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来地想法吓了一跳，打了个寒噤，看向林介的目光里隐含着惊恐。 　　虽然她一向敬畏林老板，但是此刻确实是无法保持冷静了。 　　林介看的十分清楚，季知绪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不停地细细颤抖，看上去是被这果断的拒绝给伤到了。 　　十分对不起，但是……说清楚才是最大的负责。 　　林介又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残忍吧？” 　　季知绪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她勉强一笑：“没有的事，我一直觉得，您是个很温柔的……人。” 　　开玩笑，这要是说出来，怕是不用等靠近，现在就直接变成了一盘菜。 　　林介眨了眨眼，感觉这孩子好像没救了。 　　拒绝得这么明显了，怎么好像还是执迷不悟的样子。 　　“你……算了，总之，保持距离吧，也许是我过去的所谓温柔，让你产生了某些错觉，但我必须要让你明白，那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林介故意冷下了脸。 　　虽然他完全可以借此来获得更多，但利用人对于自己的感情，林介还做不出来。 　　“你好好想想吧。” 　　…… 　　“呼……” 　　季织绪走出书店，长出一口气。 　　她看着手里的五本书，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这好像并不是书的重量，而是罗尔资源的未来一般。 　　五本书的买家选择，恐怕也是林老板的某种考验，毕竟他现在说了到时候会自己过来，不要人接……但，要是这份生意没有做好，他也同样可以选择不来。 　　拒绝她过来接送的请求，大概也有保持距离的意思在里面。 　　结合之前她老爹和她一起登门时，林老板的警告和下马威，可以知道，他固然清楚季家的打算，却因为他们的“进贡”而原谅，并且愿意迁就这些蝼蚁玩这样一个游戏，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和蝼蚁们站在一起。 　　于是才有了后面这直截了当的警告。 　　你们的小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也不要有过分的奢求，否则他施舍的耐心和怜悯就将消失……林老板一定是想让她明白这一点。 　　他的宽容，并不是你能够放肆的资本。 　　季知绪心中那个短暂出现的欲望种子，就这样被她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 第304章 围剿尸食教 　　自从上一次把奥斯维德的孙子给打到重伤昏迷之后，梅莉莎就被自己老爸给罚禁闭了一个星期。 　　虽然梅莉莎属于战斗科，理论上不归约瑟夫管，但谁让约瑟夫曾经的朋友也和敌人一样多呢？ 　　梅莉莎如今的顶头上司温士顿，也是约瑟夫十分要好的朋友。 　　所以就算梅莉莎这次其实可以算是“抓捕了内部腐败团伙的下级成员”，立了一个小功。 　　但因为出手过重，直接把托德打成了脑震荡，没能及时抢救，进而影响脑功能变成了痴呆，秘仪塔的法律依旧判处她七天禁闭作为伤人的处罚。 　　当然，这也仅仅是放在明面上的解释罢了。 　　约瑟夫现在重新回归，上来就直接连窝端了一个老牌光辉大骑士，其下有牵连的又何止是几个普通的正式骑士那么简单。 　　一整个奥斯维德派系遍布秘仪塔四个大科，如果说奥斯维德是荫蔽他们的参天大树，那么这些人就如同树根一样，深深地扎进了秘仪塔的每个角落，想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如今他们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下，再也不能为他们提供庇护。 　　但俗话说得好，阎王易过，小鬼难缠，正恰恰是这些平时并不被人注意的普通成员，因为没有像奥斯维德这样的实力去有恃无恐，一旦出事了，反而藏得更加隐蔽，要追查起来并不容易。 　　更何况，还有从前约瑟夫还是那个锋芒毕露的首席光辉大骑士时，因为性格极端正义刚直而得罪过的一些人…… 　　如今随着他再度高调，必然也会卷起一个隐秘的漩涡。 　　就像这次约瑟夫对奥斯维德宅邸进行搜查的事情，虽然他有长老席的正式指令，程序上没有出错，也依旧有人拿着王尔德的事情做文章，指责他没有尽责，再次放跑了这个时隔两年变得更加棘手的罪犯，而且让奥斯维德直接死了。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说他可能是和王尔德勾结，利用后者来掩盖自己和奥斯维德合作的罪证……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程度上作为导火索的梅莉莎，如果让她继续正常进行训练和任务，就等于把她放在了风暴中央，先不说迫害，更加难堪的流言蜚语也会让小姑娘难受。 　　约瑟夫虽然认为适当的心理锻炼有利于梅莉莎的成长，但过去两年他的忽视带来的间接伤害已经在托德那件事情里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锻炼”，早已经够了……现在他要复出，自然要放开手脚，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 　　因此，名为禁闭，其实是变相保护罢了。 　　“啪。” 　　梅莉莎合上手中的书，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回想了一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和满足。 　　“万物的基石，原来是相同的……同样的基础，却因为排列组合的方式和顺序不同，就形成了不一样的物质，而如果能够用以太操纵这些基石，就能够掌握它们的形态……控制它们的存在。” 　　“我先前仅仅是能做到‘看见’这些基石的存在和结构，在此基础上，利用其中存在的裂隙和不稳定的地方，我甚至能将可以防御毁灭级攻击的护盾击破，就像我当时对托德做的那样。” 　　“但换而言之，我也仅仅是能做到这样程度的事情罢了。” 　　“倘若真的有一个毁灭级在我面前，我支撑不到一回合，因为我可没有机会逼出毁灭级的防御措施……相反，毁灭级超凡者一个照面就能杀了我，因为我只能看破，而不能防御。” 　　“但如果我能够操纵它们，甚至是解构以太呢？毁灭级的攻击也将土崩瓦解！”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梅莉莎若有所思，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几乎喜形于色。 　　她看上去十分憔悴，眼睛下面青黑一片，脸色苍白却又兴奋。 　　自从她在书店拿到这本《门之匙：起源》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时间了，但她直到现在，才算是初窥门径。 　　在此之前，她甚至每次一看这本书，就会陷入不自主的状态直至晕厥。 　　虽然确实是在学习，但就像一个小学生直接拿到了一本高数然后强行灌输一样，效率极其低下。 　　以她从前的水平，还不足以理解这本书的万分之一。 　　并非是她在学习知识，而是知识在吞噬她。 　　她越是无法理解，就会越是渴求。 　　于是只能不断不断地看下去……但她的身体又无法支撑她的精神，所以每次阅读，就一定要借助外力来解除这样的状态，否则她就会衰竭而亡。 　　在这样痛苦的学习过程中，梅莉莎的精神和肉体却反而得到了反复的锤炼。 　　实力更是突飞猛进，达到了恐慌级巅峰。 　　只是考虑到秘仪塔对书店的对策不明，她有意隐藏了自身的实力，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接下去，就不必再继续隐藏了，按照爸爸说的，秘仪塔接下去将会全面向书店倾斜，讨好林老板将成为唯一策略，第一要务。” 　　虽然长老席的指令肯定不是“讨好林老板”这么简单，但这并不妨碍梅莉莎如此理解。 　　梅莉莎嘿嘿地笑出了声。 　　首先接触到书店的人员，包括约瑟夫、梅莉莎和卡罗琳，自然也就将成为秘仪塔接下去一切行动的核心。 　　换而言之，那些还打着对约瑟夫不利算盘的人，已经站在了长老席的对立面。 　　“他们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梅莉莎这么想着，捧着书站了起来。 　　这里是秘仪塔的禁闭室，一个只有一人高，一平方米大的密闭空间，唯二的摆设是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极其狭窄。 　　禁闭期间每天会有三个小时的谈话时间，分别在每日三餐的时候进行，也可以带上类似书籍、魔方之类的物品，避免出现心理问题，毕竟禁闭的目的并不是折磨，而是反省。 　　梅莉莎从前也时常被关禁闭，秘仪塔的超凡者们不是凡人，只是关上三到七天，并不会因此而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这是她禁闭的最后一天。 　　在梅莉莎站起来的瞬间，她背后的墙壁显现出了一道门，缓缓打开来。 　　她在战斗科的其中一个教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递出了一叠资料。 　　“梅莉莎，禁闭结束，有新的任务。” 　　梅莉莎接了过来，定睛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围剿尸食教在67号街的据点……” 第305章 真理会的请求 　　有问题！ 　　梅莉莎听见说有任务的时候，心中一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在她被关禁闭之前，约瑟夫就对她说过，等她出来之后就会把她调去情报科，以便更好地进行保护和指导。 　　约瑟夫既然已经成功高调复出，正如前文所说，他今后面对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几乎是唯一软肋的梅莉莎，不管是出于对约瑟夫还是她自己的考虑，调去情报科都是唯一的最合适的选择。 　　战斗科虽然是秘仪塔四科当中最强的，现任十位光辉大骑士有过半都在战斗科任职，而且战斗科负责了绝大多数的危险任务，有足够的实战机会，对于一般的秘仪塔成员来说，想要更上一层，战斗科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选择。 　　其他科不知道多少人以加入战斗科为荣，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 　　但是，单论战斗这件事情，放眼如今的秘仪塔，又有谁能比得过当年的首席光辉大骑士约瑟夫？ 　　梅莉莎想要学习战斗，直接向自家老爸讨教还不容易？ 　　而且约瑟夫复出的事情，本身就是长老席的决定，自然要全力支持，前几天就已经直接把奥斯维德的事情盖棺定论，功劳全都算在约瑟夫头上，光辉大骑士的头衔事发第二天就易主了。 　　宛如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秘仪塔。 　　所有约瑟夫的崇拜者都“疯”了，奥斯维德是一个老牌光辉大骑士，虽然已经年老，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毁灭级。 　　约瑟夫当时轻描淡写地一句“奥斯维德，卑鄙将会是你的墓志铭”，奥斯维德脑袋就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拧下来的画面也“恰好”被记录了下来，在所有的超凡者之中疯传。 　　令整个诺金的超凡者在一夜之间就知道，那个强大到无可匹敌的“不败圣炎”又回来了。 　　在议论纷纷之中，一开始大多数人以为他会直接去接任战斗科科长的位置，约瑟夫却明确表示会继续担任情报科科长。 　　这让兴奋起来的战斗科骑士们极其失望，但随后，就出现了一股奇怪的风潮——转科！ 　　秘仪塔的骑士是可以自由转科的，只要通过了长老席的批准和目标科的考试。 　　就像当年约瑟夫从战斗科转到情报科。 　　战斗科当中的崇拜者们这两天已经递交了几十封申请书，想要转去情报科。 　　崇拜者们声称这是重复偶像道路的一步，甚至有狂热分子把这叫做“朝圣之路”，当然，这都是私下里秘密的叫法。 　　因此，纵然约瑟夫向温士顿承诺过，不会去抢他战斗科的科长位置。 　　但现在，说不准只要他振臂一呼，战斗科立马要削减三分之一的战力，全都跳槽去情报科…… 　　这可比抢位置要可怕太多了。 　　即使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情报科今后的地位，或许也将和战斗科持平了。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就像梅莉莎这次禁闭的原因，以及之后她很大可能会直接调去情报科……不，是一定会。 　　那么，在这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节骨眼上，为什么会突然有一个新任务发布下来？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任务。 　　而是“围剿尸食教据点”这种危险性极高，持续时间可能长达一个月的任务。 　　谁都知道，尸食教这个新生的邪恶教派的领头者是毁灭级黑巫师王尔德。 　　而王尔德和约瑟夫正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现在，让约瑟夫唯一的软肋，他的独生女，去围剿尸食教的据点……不得不说，这和送羊入虎口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任务的问题可真是太大了…… 　　梅莉莎的目光沉凝下来，放下那些资料，抬起头直视着那个教官，问道：“除了我之外呢？这次任务还有哪些人参与？危险等级呢？” 　　那教官回答道：“战斗科第五队全体成员，包括了光辉大骑士薇薇安阁下，危险等级是P-D级。” 　　战斗科总共分为十个队，其中前六个队伍是由光辉大骑士领导的，第五队的队长正是“红色枪骑兵”薇薇安，梅莉莎就是第五队下属的其中一个小队队长，参加第五队的全体行动并不奇怪。 　　P-D级的意思，也就说任务大体上是恐慌级可以完成的，但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毁灭级的敌人。 　　他补充道：“这次是长老席下达的强制紧急任务，不可拒绝。” 　　梅莉莎却不吃这套，盯着他道：“我不会拒绝，但我要先和我的父亲进行告别，我记得塔里是有这条规定的吧？恐慌级人员执行P级以上任务之前，可以向家属进行道别。” 　　教官神色如常，道：“我可以帮你转达，你的父亲可能没有时间。” 　　梅莉莎冷声道：“不管我的父亲现在有没有时间，知道他女儿要去执行P-D级任务的时候，他一定有时间了。” 　　教官看了看她的神情，道：“约瑟夫阁下正在执行另一个紧急任务。” 　　梅莉莎不依不饶：“什么任务？” 　　教官似乎犹豫了一下，道：“本来应该保密的，不过你既是家属也是战斗科成员，告诉你也没有关系……真理会的副会长安德鲁，向秘仪塔发布了友盟请求，让我们派人去帮忙清理机械轮回。” 　　梅莉莎一愣，被这前所未见的任务给惊了一下。 　　机械轮回是真理会用于各种实验的场所，等于是真理会最秘密的地下室。 　　但现在，他们竟然让秘仪塔出手帮忙清理如此私密的地方……这简直是疯了，以前什么时候真理会都是把机械轮回当成宝贝一样捧着藏着，哪里会这样，这简直像是，把自己的情人拿出来分享一样！ 　　梅莉莎震惊地追问道：“为什么？” 　　“安德鲁给出的理由是最近有两个学者在实验过程中带着一部分资料失踪，很有可能是踏入了机械轮回中的一些禁地当中，所以决定干脆将机械轮回没有探索过的区域清理一遍，危险性很高，所以就让约瑟夫阁下去了。” 　　教官看了看时间，道：“好了，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向约瑟夫阁下转达，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梅莉莎虽然心中还有不甘，但整个任务从流程上没有半点错误，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教官看着红发少女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眼睛里隐约浮现出了缠绕着火焰的长剑模样。 第306章 虚空冥想者的示威 　　那教官眼中的幻影稍纵即逝，很快就重新隐没在瞳孔深处，消失不见。 　　他脸上那诡异的冷笑也同样只出现了这短短的一瞬间，随即就像是冰消雪融一般，变成了带着些茫然的神情。 　　“怎、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来着？” 　　这名教官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发出了人生究极质问。 　　隐约的眩晕感让他感觉脚步有些不稳。 　　他摇摇头缓了缓，原地站稳，然后紧皱眉头，看向面前空空如也的禁闭室。 　　隐隐约约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浮现出来。 　　他接到上头的指令，到禁闭室把梅莉莎放出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然后通知梅莉莎去办手续，直接从战斗科转到情报科，也就是她父亲约瑟夫的麾下。 　　虽然第七队正在全体执行任务，但是命令是直接从长老席下达的，优先级最高，可以无视前面一条指令。 　　虽然这样看显得很特权，但是谁不知道现在约瑟夫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长老席似乎铁了心要把他重新培养成秘仪塔的中心。 　　而且绝不是重回光辉大骑士首席这么简单，这荣誉当年约瑟夫就已经拿过了，如今再重来……恐怕长老席有意将他直接变成最年轻的“自己人”。 　　这样一想，对于梅莉莎这个约瑟夫唯一的女儿，不管怎么特权好像都不过分了。 　　“所以……我通知完了？” 　　教官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在他此刻的记忆当中，模模糊糊地隐约记得自己确实是通知到位了，而且还和梅莉莎聊了几句，后者也点头答应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算了，既然人都已经走了，那就应该是完成任务了，而且不管怎么想也没有任何问题。” 　　教官摇了摇头，自嘲道：“这能有什么差错？” 　　他照例把禁闭室检查了一番，然后重新关上门，转身走了，嘀咕着：“肯定是这段时间我出任务太频繁了，导致精神力有所损耗，才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是请个假稍微休息几天好了。” 　　身影越走越远，禁闭室门口重新恢复了寂静。 　　…… 　　某处无名虚空。 　　一个笼罩在漆黑、厚重且破烂袍子当中，被兜帽遮盖了面部，只留下一片阴影的盘坐状人形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笑声极具感染力，男声、女声和童声混合，柔和而又冰冷，在虚空之中回荡，宛如告死的钟声。 　　倘若有人听见，恐怕在一瞬间就会精神恍惚。 　　那阴影中，最中央的位置，亮起了一道如同被火焰缠绕的长剑光影，顷刻又熄灭下去。 　　随即，那厚重宽大的袍子下一阵蠕动，几根带着铁锈和铅灰混合一般颜色的滑腻恶心触手从中伸了出来，绞缠在一起，从虚空之中取出了一封信。 　　那封信在不久前，经由影界蜘蛛，送到了他的手中。 　　来自“蜘蛛之母”尚达奉，到达“虚空冥想者”亚夫结。 　　火剑之路的情报在十位领导者之间就是这么传递的。 　　当然，每一次传递的情报，多半都被亚夫结当做垃圾处理了……他是将自身都化作虚空的遗世独立者，偏激孤僻高傲，只愿意走自己的道路，和其他任何超凡者都没有共同语言。 　　对于火剑之路这个东西，他本身就嗤之以鼻，自然每次发过来的情报、任务，多半连看一眼都欠奉，理不理全看心情。 　　虽然同为神明级，但是亚夫结对于自身的存在依然具有优越感。 　　他是最古的巫师，是将虚空纳为领土的君主。 　　在这只有一个人的王国里，他享有绝对的自由，这就是他所追求的圆满境界。 　　至于什么火剑之路，管它？ 　　但他从前被米迦勒忽悠缔结的契约仍在束缚着他，让他不得不对此负责。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这次是米迦勒的要求，就不得不响应…… 　　“联合起来？呵……” 　　亚夫结冷笑地看着手中的信，触手将其压成了一团：“这么多年来都没能完成的事情，还想着一封信搞定，真是有够无趣，果然除了实力之外，他们的脑袋也和愚蠢的凡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空空如也。” 　　信纸直接被虚空所腐蚀吞噬，消失不见。 　　不过……这次倒是还算有点意思。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明级，连虚空都没有察觉，看来是真的有点本事。” 　　亚夫结对于信中所描述的那个书店主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了，但是每一个神明级的诞生和离开，虚空都会为之有所感应。 　　可信中所描述的那个神明级，他一丁点也没有觉察到。 　　甚至于，就连加百列的死，也没有。 　　就好像对方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而加百列死的时候也被对方拉进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时空之中一般。 　　亚夫结不相信人，但却相信虚空。 　　因为虚空从不会说谎。 　　所以他对于这个神明级是十分感兴趣的，难得产生了想要会一会对方的心情。 　　不过这次，他依旧不打算和那些脑袋空空的神明级一起行动，独自花费了一些时间，了解到了那个书店主人的相关信息。 　　其中最多的信息，就是书店主人的癖好——扮演一个普普通通的书店老板，然后将记载着大量禁忌知识的书籍卖给一些超凡者，借此进行培养。 　　最显眼的人物有好几个，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显然是王尔德和约瑟夫。 　　这两人似乎就是书店主人布置的最强的两枚棋子，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也是最有希望晋级神明级的两个。 　　于是，亚夫结决定从这两个人物入手，向那个书店主人“打个招呼”。 　　既然你花了一番心思，又很明显一直在阻止他们之间的矛盾爆发，那我偏偏就要轻而易举地将这矛盾引爆，让你功亏一篑！ 　　这将是开战的信号，同时也是示威。 　　“哈哈……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这个小女孩在战场上出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就已经不可调和了，拉结尔，提供这个契机，也算是谢谢你了。” 　　“正该让尚达奉知道，他们忌惮的其实根本不足为虑啊！” 　　亚夫结想到这里，便令思想越过虚空，去联系蜘蛛之母，好炫耀自己的成就。 　　“嗯？怎么回事？” 　　亚夫结突然愣住。 　　因为虚空所到之处，原本尚达奉的巢穴里空无一物，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存在。 　　一片寂静，寂静到令人心寒。 第307章 沉默的虚空 　　亚夫结被称为“虚空冥想者”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将自身的精神和灵魂与虚空连结在了一起，那斗篷下异化的躯体正是他和虚空感应纠缠之后的结果。 　　此刻延伸到蜘蛛之母巢穴当中的是他的一小缕随着虚空蔓延而至的意识。 　　“尚达奉去哪里了？” 　　亚夫结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巢穴，心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他皱起眉头，令虚空蔓延，扫过巢穴中的每一寸土地和空间，但除了布满裂纹的古老石壁、垂挂下来的无数枯白蛛丝、几十个被倒塌的洞穴碾压致死的暗精灵之外，什么其他的东西也没有。 　　这里……简直安静得像是一个死域一般。 　　但这里分明就是尚达奉沉睡了数千年的老巢，亚夫结对此很清楚，作为一个神明级，他绝对不可能发生“走错门”这种事情。 　　甚至，前不久，尚达奉的影蛛还送来了米迦勒的指令，代表了其已经苏醒的事实。 　　“可既然苏醒过来，就不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但她确实不见了。” 　　“难道说她亲自去通知其他几个人了吗？但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值得那么兴师动众，要亲自去联系吗？” 　　亚夫结看了一圈四周，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之处。 　　有一处石壁和泥土的连接处存在着些许异样的凌乱沟壑……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手指在死命地挣扎刨抓一般。 　　如果说这确实是手指刨抓的痕迹，那么从手指的大小来看，毫无疑问，这里曾经存在过的生物当中，只有尚达奉符合。 　　也就是说，曾经因为一些原因，在这里做出拼命挣扎的狼狈姿态的人，正是尚达奉。 　　“难道是遭遇了敌人吗？” 　　亚夫结理所当然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猜测，他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在这种时候遭遇敌人，未免也太巧了。 　　他立刻就想到了这次他们将要针对的那个共同敌人，那个无名书店的主人，名为林介的存在。 　　“是他对尚达奉出手了吗？” 　　亚夫结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但仍然存有一丝疑惑和犹豫。 　　因为从理论上遍布了世间所有角落的虚空，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这场可能已经发生的战斗的信息反馈给他。 　　这让一向相信虚空中承载信息真实性的亚夫结，心中不敢下定结论，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虑。 　　“上一次加百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悄无声息，一个神明级，没有任何信息留下，就这样人间蒸发。” 　　“这真的会是神明级的存在出手吗？我不信。所以有没有可能……其实那个书店主人只是幌子，其实他的背后有更加强大的存在在操纵？” 　　“比如……原初女巫？” 　　亚夫结的思绪一跳到这里，或者更加准确一些，是当他想到了“原初女巫”四个字的时候，一直如死水一般的虚空突然有了反应。 　　一些信息突然从中涌现出来。 　　月亮，教堂，少女……不一样的少女，契约，指环，银色的指环……最终，则是看不清面目的身穿黑纱的女人。 　　虚空宛如沸腾一般，将许许多多的信息全都告诉了亚夫结，一瞬间让他黑袍下的身躯剧烈扭动起来，或爆裂或蠕动，最终又平白长出好几只触手。 　　亚夫结的触手疯狂舞动起来，一段时间过后，才长出一口气，无形的精神涟漪平复，令虚空重归平静。 　　他感觉自己有些恍惚，摇了摇头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她真的已经从梦中苏醒，重新回到了尘世之中。” 　　“如此说来，太阳神教这个让火剑之路的探查者全都无功而返的新生教派，应该就是瓦普几司的手笔了……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那个书店主人会这么强，原来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曾经庇佑了人类的瓦普几司。” 　　亚夫结恍然大悟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次出手的很有可能其实是瓦普几司……怪不得啊，怪不得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如果是原初女巫的话，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尤其是那些凌乱沟壑的形态，现在看来是越看越不对劲。 　　这些沟壑，发力的方向并不是地面，而是在往地下走。 　　但偏偏，在某一段的时候，沟壑就离奇地断在了那里，于是，就仿佛是某个人从地下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地面上的东西却挣脱不了。 　　瓦普几司的领域当中，最有名的就是“吞噬一切的黑夜”。 　　那么上面这样的画面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一定是瓦普几司发动了自己的法则领域，然后将尚达奉拖入其中……至于究竟是抓走还是杀死了，亚夫结并不能确定。 　　他不得不正式向虚空提问道：“尚达奉是否已死？” 　　——他的精神虽然和虚空融合，但始终没有被虚空完全接纳，不能彻底和虚空共享信息，因此更加深层次的信息，需要他来主动提问。 　　而虚空的回答是……不知道。 　　亚夫结：“……” 　　他张了张嘴巴，神情有些茫然，虚空从来没有给过这样的回答。 　　死就是死，活就是活，这只是一个判断题，而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只需要给出是和否两种回答就可以了。 　　但虚空却说不知道。 　　难道现在尚达奉也被关在一个有毒气的箱子，一半生一半死？ 　　“也许是瓦普几司像之前那样掩盖了这些信息在虚空层面的传播。” 　　亚夫结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他接着问道：“尚达奉的现在在哪里？” 　　虚空一言不发。 　　“那个书店主人的来历如何？” 　　虚空沉默不语。 　　“我们这次联合行动，是否能够成功？” 　　虚空不予评价。 　　一问三不知！ 　　亚夫结：“……” 　　他看着面前一片沉默的虚空，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谁：“这一次的行动，有价值吗？” 　　虚空突然又沸腾了起来，这一片混沌之中好似夹杂了一些漆黑的阴影一般，不过虚空本身就颜色不定，这样一点变化根本就不能让人注意。 　　一段信息被传递了过来。 　　有危险，但这似乎将会是他更加接近神的一次机会…… 　　亚夫结松了口气，总算确认了虚空没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计划照旧，只是和他们汇合的时候，我需要将尚达奉的死告诉他们，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 　　想到刚才三个没有回应的问题。 　　他由衷地感叹道：“原初女巫，果然十分棘手啊。” 第308章 行动开始 　　亚夫结将自身的意识触须从尚达奉的巢穴当中收了回来，虚空中的本体则从盘坐的姿势缓缓站起来。 　　组成他躯体的无数大小不一的触手舞动着，令四周的空间不断产生细微扰动，一条条宛如闪电般的漆黑狭长裂隙瞬间划过，又消失不见。 　　下一瞬间，他触手伸展，融入虚空，消失在了原地。 　　根据米迦勒的信件，他们需要前往从前立下契约的地方，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的诞生之地，如今为数不多的精灵们的聚集地，再一次践行火剑之路的盟约。 　　而在更多的隐秘之处，同样的事情正在发生…… 　　…… 　　此时，梅莉莎已经到达了第七队集合之处。 　　秘仪塔的骑士们井然有序地组成固定的小队伍，听从上司的指令，肃然静立，整装待发。 　　梅莉莎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队，走了过去。 　　因为她之前是队长，所以本该由她来整理自己由十个人组成的队伍，但是现在显然她的小队已经临时更换了队长的职位，变成了原先队伍里实力仅次于她的麦伦。 　　“队……梅莉莎？你怎么来了？” 　　正在进行点名的麦伦，看见她过来时，神情立刻变得无比吃惊，等她靠近忍不住小声地询问道。 　　梅莉莎隐约感觉更加不对劲，但这时看见原本自己的小队更换了队长，而自己还被质问怎么来了，就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局外人一样的感觉让她心中不爽。 　　梅莉莎忍不住反问道：“我难道不能来？” 　　她环顾四周，想起那个教官的话，继续道：“这难道不是长老席强制下达的命令吗？” 　　“这……” 　　麦伦犹豫起来，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道：“这次的任务确实是长老席强制下达的……但是，但是你……” 　　但是谁不知道你是约瑟夫的女儿，现在就是标准的特权阶级。 　　约瑟夫和王尔德是死仇的事情人尽皆知，这次的任务要和王尔德的势力对上，显然危险系数急剧增加，塔里怎么会让你以身犯险？ 　　梅莉莎从麦伦的神情当中瞬间领会到了这层意思。 　　她顿时打断了麦伦的话，道：“既然是强制第七队所有人都要参与的，我也是第七队的成员，过来又怎么了？” 　　麦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大家都知道梅莉莎必然要转去情报科，但是现在人又还没走，手续都没办，通知也没下，自然还是战斗科的。 　　既然是战斗科的，听从上面的命令，过来参与战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想来，反而是他大惊小怪…… 　　最后麦伦只能点了点头：“好吧……可是，现在我是临时队长……” 　　梅莉莎走进队伍里，道：“没关系，继续当你的队长发布命令吧，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队员了。” 　　她看向麦伦：“我这应该是最后一趟任务了，之后就会转去情报科，你以后就是正式队长了。” 　　麦伦有些惶恐：“队长……” 　　梅莉莎道：“队里应该已经安排了吧，我已经不是队长了，你才是——麦伦队长，点名吧。” 　　麦伦下意识道：“是！” 　　队伍里几个人噗嗤笑出声来，让麦伦脸皮涨红，不过他看了看梅莉莎也跟着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的神情，感觉又没有那么难堪了。 　　麦伦红着的脸色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但还是强自镇定，呵斥了几句，让其他人肃静。 　　接下去他继续点名和整理队伍，然后将满员上报。 　　梅莉莎就这样像往常一样融入了自己的队伍当中，但却不再是队长，而是以一个普通队员的身份。 　　整个第七队总共有二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个人，而梅莉莎所在的是第八小队。 　　她站在队伍后面，看见了十位光辉大骑士之一的“红色枪骑兵”薇薇安。 　　和薇薇安的外号一样，她跨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身穿一身暗红色的厚重甲胄，将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中持着一把接近三米的长枪，头盔后方露出棕色的短发尾梢，肩甲以及其下肌肉结实的手臂让她看上去格外高大挺拔，甚至不像是个女人。 　　但事实上，见过薇薇安真容的梅莉莎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英姿飒爽的美丽女人，偶尔甚至也会露出妩媚的神情。 　　……要说为什么她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就得问“不败圣炎”约瑟夫先生了。 　　虽然约瑟夫一心系在亡妻和女儿身上，但对他有想法的就很多了。 　　薇薇安照例发表战前讲话时，梅莉莎百无聊赖地想着这些大人们之间的八卦。 　　“……秘仪塔战无不胜，而这一次，我们也将带回无与伦比的胜利，出发！” 　　薇薇安抬起长枪，振臂一呼，下方的众人跟着高呼胜利，由秘仪塔招徕的巫师打开传送阵，将先头部队送达战场。 　　任务从一开始就已经安排给了每个小队，接下去只需要各司其职就可以了。 　　如果遇上尸食教的那几个顶层成员，再由薇薇安出手。 　　梅莉莎对于出任务的流程也早已谙熟于心，跟着自己的小队被传送到了目标地点。 　　这一次要围剿的是尸食教一个相对较大的据点，有三个恐慌级坐镇。 　　其中一个是跟随着王尔德的代号“夜隼”的强大猎人，实力在恐慌级中也是巅峰，所以这次有薇薇安出面来对付他。 　　另外两个则相对普通，基本是没有得到林老板指点的梅莉莎的水平再稍微强一点的水平，不足为惧。 　　本来这样级别的任务绝不足以让秘仪塔一个队出动，但尸食教实在邪门，他们可以通过献祭来不断滚雪球式地增加自己的实力，一旦有人被杀死，事情就会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这段时间秘仪塔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现在终于学乖了，对付尸食教，必须要把对方的实力上估一个档次。 　　“按计划行事，所有人注意，一旦遇上准备献祭的尸食教成员，一定要先将其杀死！” 　　薇薇安最后嘱咐道，她自己也到达了战场不远处。 　　“是！” 　　众人齐声在通讯仪中回答。 　　一场隐秘而紧张的秘密围剿行动正式展开，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向第67号街道包抄…… 　　“薇薇安阿姨，好久不见了。” 　　薇薇安的私人频道突然有条短信，她此时待命，随手打开来一看，神情霍然变色。 　　“梅莉莎？！她怎么会在这里？？糟了！” 　　她连忙发信息：“你在哪里？” 　　梅莉莎回道：“我是侦查队伍的啊，在67号街区里面了。” 第309章 死斗 　　本该去情报科报道的梅莉莎竟然参与了这次行动？！ 　　得知这个事实的薇薇安几乎在瞬间明白，秘仪塔内部有人在捣鬼！ 　　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立刻明白这件事情的利害，战场中的梅莉莎现在就仿佛一颗炸弹，假如一个不小心，就会立刻引爆王尔德和约瑟夫之间，因沉寂了两年如今反而如绷紧的琴弦一样随时会断裂的矛盾。 　　进而，尸食教和秘仪塔之间大约要因此立刻开战了…… 　　虽然这场战争是必然会发生的，只不过是被提前了而已。 　　但幕后之人定然别有目的，也许是要利用这样的混乱去做些什么事情，就像上次魔镜之卵的事件一样，这都是不可控的因素，必须要阻止。 　　不过此刻薇薇安心中的焦急，多半来自对于梅莉莎生命安全的担忧。 　　毕竟在她看来，梅莉莎已经相当于自己的后辈亲人了。 　　“梅莉莎，立刻回来！” 　　薇薇安顾不得战场指挥，立刻动用通讯仪的紧急频道向梅莉莎语气极其严肃地下达了指令。 　　因为这次任务主要还是清理尸食教在这里聚集的一些中下层成员，对方的恐慌级没有出现，那么薇薇安也只有镇守作用，暂时待在了比较安全的后方。 　　梅莉莎那边愣了一下，但还是道：“好的……我马上回来。” 　　在战场上无条件服从上级指挥，是秘仪塔骑士的必修课之一。 　　就算心中有疑问，也必须先执行命令，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才能够向上级提出询问或者质疑。 　　不过上级会不会回答就不一定了，而且还有可能因为无礼顶撞上级被处罚，风险很大。 　　听到她这么说，薇薇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事情还不算麻烦。 　　等梅莉莎回来了，一定要先问问是谁让她过来的，其中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梅莉莎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在塔里办手续，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毕竟上面早就已经批准了梅莉莎不用参加这次行动。 　　薇薇安脸色沉凝地这么想着，突然却听见通讯仪中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近在咫尺，夹杂着叫喊声，脚步声，战斗声，爆炸声。 　　梅莉莎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沉重地道：“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回去了……” 　　薇薇安心中一沉，抬头朝远处看去，果然感应到了一道在众多超凡者当中堪称异军突起的气息正冉冉升起，与此同时消散的，还有属于时空扰动的以太波动。 　　很显然，必定是王尔德的那只契约梦兽——空庭之狼格瑞迪打开了时空的裂缝，把某个王尔德的追随者送了过来。 　　相比于那两个有些劣质的恐慌级，这一道气息的主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恐慌”级。 　　能够引起超过千人以上恐慌的超凡者，被笼统定义为恐慌级。 　　而一千个普通人是一千人，一千个超凡者也是一千人。 　　虽然这么比较有些夸张了，但显然，这道气息的主人已经不再是普定义上的恐慌级了。 　　“至少是光辉大骑士级别的存在，实力不在我之下。” 　　薇薇安在心中已经有了权衡。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来的恐怕正是他们在防备的，那个王尔德的四位追随者之一，名为“夜隼”的猎人。 　　“呼……” 　　薇薇安吐出一口气，道：“梅莉莎，尽量保护自己，一切以你自身安全优先。” 　　而后，不等梅莉莎回应，她已经挺起身躯，单手手持把柄三米长枪直指那气息所在之处，另一只手手腕一卷，拉紧了缰绳，从人到马，都绷紧成了一条线，凝固成了一道弦。 　　“轰……” 　　那黑色骏马上身穿暗红甲胄的女骑士身上，惊人的气势正在汇聚，宛如一个漩涡，酝酿出了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 　　骏马嘶鸣，眼中闪烁着野性的红色光辉，抬起的前蹄落下的瞬间，绝对的力量便撕裂空气，在还未踏足地面时，就已经让地面都全部碎裂凹陷。 　　“嘭！” 　　轰然扩散的气浪将周围一圈十米范围内空间中的地面都变成了碎屑，粉尘向四周扩散开去，余下的力道依旧将其他建筑物尽数推倒或者摧毁。 　　与此同时，骏马与骑士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它与她化作了一柄利剑，一个漆黑猩红的幻影，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呼啸着在战场中央瞬间犁出了一条夸张的沟壑，划过眼前而飞向死地。 　　敌人的死地。 　　红色枪骑兵，那抹红色的身影，正是战场上敌人的噩梦。 　　…… 　　夜隼在传送到位的一瞬间，就将目标放在了梅莉莎的身上。 　　他为此而来。 　　王尔德已经明确告诉了他，这就是约瑟夫的女儿，他唯一的软肋，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基本上能够扰乱约瑟夫的阵脚。 　　虽然不知道这本该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宝贝疙瘩是怎么跑到前线来的，但对于他们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最佳突破口。 　　夜隼张开双臂，宛如张开翅膀，黑色的羽毛生长出来，而后织成了暗夜的披风。 　　像是借助夜色作为遮掩而进行猎杀的鹰隼，猎人手持长刀，几个跳跃间已经杀死了数个秘仪塔骑士作为热身助力，身姿翩翩起舞般演绎着杀戮的艺术，血线在半空勾勒出断续的痕迹。 　　“唰唰唰……” 　　最后一次闪现，阴狠的眼神里倒映出梅莉莎有些慌乱的身影，夜隼旋身拧腰悍然劈下。 　　刀光凛冽。 　　和如同流行坠地般冲锋而来的红色骑士手里的长枪撞在了一起。 　　“铿——轰！” 　　风浪流窜，地面哗啦啦开裂。 　　高昂的短发女骑士架起手里的长枪，余光看见毫发无损的梅莉莎，大松一口气，随即目光如炬地瞪视眼前的猎人。 　　她高声宣告道：“尸食教的残忍作恶者，正义已至，你们的末日如今应当到来了！” 　　夜隼哈哈冷笑：“主的光辉如同皓月当空，而你们宛如萤火，敢与尸食教作对之人，才是真正地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两人的目光交锋，正如兵刃相接。 　　一场代表各自立场的死斗正式拉开帷幕。 第310章 钥匙 　　“嘭嘭嘭！轰——” 　　两道模糊的身影，一黑一红，在高速运动中化为光和影，不断地在半空中和地面上交错、碰撞，激起一层层极具震撼感的冲击波。 　　在爆炸般的尘埃浪潮之中，街道上的建筑物不断坍塌，随着断裂的地面一起下沉。 　　索性这里早就已经被尸食教占领，平常居民不多，且在战斗一开始，秘仪塔的骑士们就已经释放了真理会的炼金产物“造梦机”。 　　虽然名字充满了童趣，但这玩意可不是真的拿来造梦的，而是以贤者之石为动力能源，支撑起一个模拟的梦境领域——每当梦兽降临时令梦境侵蚀现实诞生的一个现实和梦境交界的奇特领域——将战场笼罩在其中。 　　这样一来，战场中的一切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只要最后将造梦机关闭，受到浅度影响的现实就会自动恢复。 　　当然，如果对现实环境的侵蚀程度太深，或者说主体意识直接消失即死亡的话……就再也不能变回本来的样子了。 　　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机器。 　　但也多亏了这项发明，秘仪塔的骑士才无需顾虑太多其他的问题，可以尽情战斗，正如场中的夜隼与薇薇安。 　　两个几乎接近巅峰的恐慌级用尽全力交锋，造成的声势从一般人看来，已经和毁灭级相差无几，足以将一片区域化作废墟，非常骇人。 　　梅莉莎虽然逐渐后退，却并没有脱离战场。 　　“果然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个教官有问题！” 　　她暗自心惊，同时咬牙想到。 　　梅莉莎可以非常肯定，那个代号“夜隼”的尸食教猎人，那个眼神，绝对就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 　　加上刚才那只在时空裂隙中隐约显出原型的巨大银色狼狗，显然就是王尔德的那只空庭之狼……也就是说，王尔德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并且直接派人过来准备对她下手了！ 　　如果这次任务真的是长老席强制发布，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梅莉莎的身份问题。 　　她原本虽然心中存疑，但还以为长老席已经安排好了，例如资料上显示这处据点有生力量其实不算多，假如快速解决，立刻撤退，大概率不会惊动尸食教的上层。 　　但现在事实证明，尸食教的反应速度不仅极快，而且直接出动了王尔德的直系。 　　梅莉莎想象中的措施，根本不存在。 　　“如果那个教官有问题，这个任务或许根本不存在……长老席想要反应也需要一段时间，通知在真理会的爸爸就更需要时间了……” 　　梅莉莎感觉自己头上有个大大的危字，盯着战场上交错的两道身影，内心有些紧张。 　　但盯着盯着，她的眼神就不由得有些着迷，开始观察起了这场无限接近毁灭级的战斗，眼睛之中不断闪烁着如同数据流一般的金色细小符文，自然而然将那两道在一般超凡者眼中都只剩下残影的身影无限放慢，一步步解析着他们周围调动的以太流动和组成…… 　　从表层到深层，从现象到本质。 　　梅莉莎所经历过的实战并不少，作为从小就在秘仪塔长大的“官二代”，加上战斗天赋不差，她的学习速度非常快，也非常有潜力，早早就被看重培养，实战机会根本不缺。 　　现在又有了这看破一切“起源”的能力。 　　面前两人展现出来的强大战斗技巧，假如她现在立刻去练习，保准能学个十之七八。 　　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因为经过那七天禁闭的顿悟之后，梅莉莎已经明白了，对她来说，学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其实都是本末倒置。 　　她现在手里已经有了那把能打开一切门径的钥匙。 　　可所有这些眼花缭乱的门都是在干扰她的视线，实际上，她需要打开的门只有那么一扇。 　　那些排列组合，那些构建解体，全部都只是在执行同一个指令罢了…… 　　面前的战斗愈发激烈，进入了白热化。 　　梅莉莎的神情却逐渐变得茫然空蒙，连对于薇薇安的担忧都渐渐消失不见，手指却时不时微微动作，仿佛在握住什么，掌控什么一样。 　　“找到了，就是她！抓住她，我们就立大功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满脸惊喜且贪婪地看着梅莉莎的背影。 　　他们正是尸食教这个据点中原本存在的两个恐慌级，曾经是两个黑巫师，现在已经被尸食教感召。 　　身后的战场之中，一只庞大的由手臂、腿脚等等残肢组成的怪物，正在和众多秘仪塔骑士战斗，将他们拖住。 　　这就是他们向神献祭的结果，没有选择提升自身实力，而是选择召唤了一个使魔，为的就是能够来寻找那个约瑟夫的女儿。 　　梅莉莎看上去正在发呆，似乎是被那突发的战斗给吓到了。 　　两个黑袍男子对视一眼，从衣袍下抽出了祭刀。 　　…… 　　真理会，机械轮回。 　　“哒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走廊中回荡。 　　约瑟夫带领的一队骑士正跟随在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的身后。 　　几个月前被人用引爆贤者之石的手段破坏掉的部分实验室建筑，现在已经完全修复了，两边的实验室大多用透明玻璃隔开，各种不明觉厉的设备和忙碌的实验人员一览无遗。 　　安德鲁回头看向约瑟夫，随口介绍道：“这里就是我们最深层的实验室了，所涉及的都是目前最高等级的项目，比如最近提供给你们的造梦机，就是从这里产出的。” 　　迎面走来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学者，朝安德鲁深深鞠躬，语气极其恭敬地道：“会长！” 　　约瑟夫的目光跟随了一阵，这样的人他一路上至少看见了七八个，似乎安德鲁已经是真理会的会长了一样…… 　　而且这些学者的语气隐约有些不对劲，内含狂热和敬意，不像是从前真理会给人的那种冰冷和理性感。 　　而这种感觉，以前只在真理会最偏激的“唯知派”成员身上有…… 　　现在却扩大到了绝大多数看见的学者。 　　约瑟夫不动声色，回过头看向安德鲁道：“最高等级的机密，就这样给我们看，没关系吗？” 　　他对这个真理会的副会长并不十分感冒，虽然当初对方对书店的不理智行为已经证明了是内鬼作祟，但约瑟夫天然对这种带着虚伪做作所谓“绅士”气质的家伙没有好感。 　　……这总会让他想起王尔德。 　　安德鲁微微一笑：“秘仪塔和真理会互为盟友，多年来守望相助，自然要保持最高的信任度，我这次可是请圣炎阁下来清理整个机械轮回最秘密的禁区的，相比之下，这点所谓最高等级机密算的了什么，而且秘仪塔骑士的人品，我是绝对相信的。”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们也看不懂。” 　　约瑟夫：“……” 第311章 偶像 　　前面那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根本就是胡扯，只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约瑟夫抽了抽嘴角，看着面前露出微笑的安德鲁，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拳头。 　　就算把所有的流程都明明白白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这些丈育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整个实验室简直安全得不行——这家伙绝对是想这么说！ 　　但不得不承认……话糙理不糙。 　　别说是在外面这么逛一圈，就算是让他们进到实验室当中，让他们近距离观察，随便摸，随便碰，他们估摸着也看不懂这些仪器到底是在捣鼓些什么玩意…… 　　面前安德鲁这副优越感十足的丑恶嘴脸，却正说明了真理会不可替代的原因。 　　如果说罗尔资源开发公司垄断的是资源，那么真理会垄断的就是知识。 　　而且不是普通的知识，而是最顶尖的，其他领域超凡者绝对无法理解其内核的高端知识。 　　真理会的学者也确实有这个资格去自傲。 　　自上而下，所有等级的超凡者都因此受益，研发途中的一些低端产物则推而广之，令普通人的生活也得到了巨大的改变和进步。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垄断了知识，还垄断了创造知识的人。 　　虽然真理会甚至没有神明级的学者存在，但真理会对于整个诺金的影响之巨大，是毋庸置疑的。 　　约瑟夫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这一点自傲，就去斤斤计较……毕竟他不能一拳砸在真理会副会长的脸上。 　　要是这么干了，马上真理会和秘仪塔就先开战了。 　　好在安德鲁也是懂得分寸的人，哈哈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希望圣炎阁下不会因此生气，不然以我一个学者的身板，可受不住你一拳。” 　　约瑟夫眯起眼睛，呵呵笑道：“虽然我的确想这么做……但以你现在的威望，只怕我还没动手，就被以太歼星炮给轰成渣了吧？” 　　他看着又一个路过的学者极其尊敬地朝安德鲁行礼，话中意有所指——以太歼星炮想要发动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真理会上层学者召开会议，集体投票通过，选定一个指挥者，像是之前对付雨之神那样，第二种就是会长亲自下达命令，可以直接忽视上面的流程。 　　在约瑟夫看来，安德鲁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 　　玛利亚会长闭关数个月杳无音信，安德鲁就好像已经把真理会变成他的了一样……副会长的副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且，这些学者隐约还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约瑟夫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调查真理会如何如何，但出于本能的直觉，依旧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安德鲁镇定自若，好像完全没听出来其中的意思，继续从容带路道：“阁下真是幽默……我管辖的好几个学者都是阁下的粉丝后援会成员，到时候只怕我刚下达命令，炮口就转过来先对准我了。” 　　他语气轻松地调侃，约瑟夫却听出来了一点隐含的嘲讽。 　　众所周知……拥有粉丝后援会的大多是“偶像”，而“偶像”这个东西，谁都知道，正如其字面意思，只不过是披了一层光鲜人皮的木偶塑像罢了。 　　这是在讽刺他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是被人操纵？ 　　以他如今的现状，能够操纵他的只有长老席了…… 　　而事实上，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深处想，他现在可不就是被操纵的么？ 　　击败奥斯维德重登光辉大骑士宝座是长老席的刻意安排，全力配合书店结交讨好林老板是长老席的命令。 　　那么，他是在警示，还是在挑拨？ 　　约瑟夫默默跟随，盯着安德鲁的背影，虽然他和这家伙并不熟，但因为情报交易多少接触过。 　　印象里，这个老年花花公子可绝没有这样的心机。 　　是什么让他，让真理会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这样沉思着，带路的安德鲁停了下来，道：“到了，再往前走，就是机械轮回被封锁的无人区域了。” 　　约瑟夫抬头看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从中央向四周延伸，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芒，中央则凹陷了下去，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卡槽。 　　有一个矮小少年站在门旁边等候着，看见安德鲁的时候立刻迎了上来。 　　“胡德，准备好了吗？” 　　安德鲁问道。 　　胡德抬起手，炫耀般展示着手里的那颗贤者之石，咧嘴笑道：“新鲜出炉！” 　　他撇了撇嘴，嘟囔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炼成这么高品质的贤者之石……而且内部结构竟然要连通这门上的所有符文通路，幸好有实验室全力支持，把其他实验的资源暂时全都调用过来，也就多耽误了半个月时间。” 　　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抱怨道：“原来门钥匙竟然销毁了，真是添堵。” 　　约瑟夫听得眉头直跳，皱眉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多岁，可能比梅莉莎年纪还要小的少年。 　　高品质贤者之石，这可是毁灭级学者的标志…… 　　而且听起来，这枚贤者之石就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因此需要更加复杂的内部构造，相比起一般的贤者之石来说更加复杂。 　　面前这个少年却语气轻松，别人穷尽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在他嘴里就是耽误了半个月时间。 　　安德鲁介绍道：“这是胡德，玛利亚会长的侄子，‘唯智派’的领袖，目前真理会唯二的毁灭级学者。” 　　约瑟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真理会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毁灭级？ 　　而且既然是玛利亚的侄子，那就排除了使用特殊方法固定容貌的可能性，这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然而，十多岁的毁灭级学者？ 　　这是在什么荒诞的虚拟作品里吗？ 　　胡德看着约瑟夫一脸见鬼的表情，耸了耸肩，咧嘴笑了笑：“不是独立炼成，就还算不上是毁灭级，不过也快了。” 　　安德鲁摆了摆手，道：“好了，具体的评级过几天就会安排了，现在抓紧时间。” 　　胡德哦了一声，然后踮起脚尖把贤者之石放进了门上的凹槽中，开始了操作。 　　门上的符文黯淡了一瞬间，随后光芒大炽，从中央开始分解成颗粒，悬浮在了四周，前方则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深邃通道，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废弃的实验室依次排列在两边。 　　约瑟夫心中一动。 　　胡德？ 　　这个名字他听见过啊！ 　　克劳德曾经向他说过……某天夜晚，玛利亚会长的侄子胡德，闯入书店被林老板抓住，正是让克劳德过去处理的。 第312章 你不纯粹 　　“胡德……没错，就是他。”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林老板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让一个原本并不怎么出奇的学二代突然变成有一个大学者。” 　　“只是没有想到，按照道理，他明明应该算是得罪了林老板，怎么却也得到了提升，甚至好像比一般书店客人得到的馈赠还要多……” 　　像是季织绪这样明明算是目前有书面记载的客人当中比较早的，现在也才从恐慌级初期到了巅峰，不仅进展缓慢，而且至今没有突破毁灭级。 　　而这个胡德，却是直接一跃到了普通学者难以想象的高度。 　　从塔内后勤科的分析研究报告来看，林老板虽然没有说，但他对于客人的帮助其实也是分等级的，具体则要看客人付出的代价多少。 　　例如约瑟夫自己，是将那把魔剑转赠给了林老板，又提供了一系列的帮助，因此得到了实力的恢复和晋升神明级的机会。 　　又比如文森特，他付出的代价就比较复杂，可以说他失去了身为正常人的一切，也可以说他成为了林老板的工具，但每一样代价都无比沉重，于是他直接变成了神明级，掌管了一个新生宗教。 　　而季织绪虽然接触书店的时间比较早，实际上给出的代价相对来讲却比较少，因此才并没有得到太多。 　　胡德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让他得到现在这样的能力呢？ 　　约瑟夫暂且得不到答案。 　　他思量甫定，回过神来，在门口驻足转身，先整顿了一下带来的队伍人员，再次强调布置的任务，需要做好的一系列准备等等。 　　然后带着人跟随安德鲁和胡德，深入整个诺金最核心的区域。 　　因为上次奥斯维德的事件，克劳德重伤未愈，至今还在修养，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 　　这些本该是克劳德的工作就只能约瑟夫自己来做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想到自己弟子那时的惨状，约瑟夫心中对于王尔德的那股怒火就越发高涨，但越是高涨，他就越要压抑，直到将那股愤怒捶打化作烈焰之剑。 　　只是如今，这几天，他的内心深处又多出另一道不同的声音。 　　王尔德那时说过，他之所以要奥斯维德的灵魂，是为了修复曾经送给林老板的石像鬼，而他又将林老板称为“主”。 　　也就是说……林老板对于王尔德那次行动是知情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示意的。 　　诚然，在之后的调查和卡罗琳的证词中，确实证明了奥斯维德实际上就是火剑之路安插的多年内鬼。 　　假如一切都是林老板的想法，那么从结果来看，确实似乎是对秘仪塔非常好。 　　但是仅从约瑟夫自身的感观出发，整个过程却无比地难受。 　　王尔德看似遵循着林老板的意愿在帮助秘仪塔，但实际上只是报着自己的恶意在借此对约瑟夫实施复仇！ 　　如果换成其他人，那么只需要将奥斯维德杀死，事情也就结束了。 　　但是偏偏不，被书店主人所指派来的是和约瑟夫有仇的王尔德。 　　他将奥斯维德化作强大怪物，让秘仪塔又损失了数十位骑士，又令约瑟夫唯一的弟子险些直接丧命，最后还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是在帮助秘仪塔，而后扬长而去。 　　约瑟夫感觉自己突然之间清醒了很多。 　　他突然明白了——神怎么会在意渺小的人的看法？ 　　也许在林老板看来，事情完美地解决了，可在约瑟夫看来，这是混乱的象征……只是并非混乱之恶，而是单纯的混乱。 　　在看到了尸食教的兴起后，约瑟夫心里的想法愈发清晰。 　　王尔德称林老板为“主”，那么他所创立的这个邪恶教派，自然信奉的其实就是那个名为林介的书店主人。 　　那些教徒的一切恶行，不管是血祭，还是其他暴行，实际上他们都是被书店所默许的，甚至可能是推动的。 　　秘仪塔已经听见了许多风声，尸食教将他们的主称为“血肉福音书的传播者”、“尸食教典仪的撰写者”……一切都和那位书店中的隐者对上了。 　　所以按照这些说法，极有可能，尸食教的残忍教义，就是由林老板撰写的！ 　　那么，约瑟夫不免想，他又到底该将林老板当做什么？ 　　他心中的正义似乎将要告诉他答案，但因为一些令人动摇的原因，并没能说出口。 　　“圣炎阁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特意找你来吗？” 　　避开许多危险的试验区域，杀死了不知多少变异的梦兽或不知名生物，走到一处被封条和宛如荆棘般的铁围栏锁住的区域门口，安德鲁突然问道。 　　约瑟夫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骑士们和两人这里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想听清楚也是十分容易的。 　　大约不是要说些什么机密事情。 　　他看向安德鲁，随口问道：“为什么？” 　　安德鲁笑呵呵地道：“因为我们都是书店的客人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似乎是跨越了组织的最好伙伴，自然要将信任交给对方。” 　　“……”约瑟夫没能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他看向前面，胡德正在将那些屏障打开：“机械轮回是真理会最机密的地方，实际上就算外人看不懂，也绝不可能将这些展示在其他组织的人面前。” 　　“我会找上阁下，前面那些理由都是扯淡，真正的原因只有这么一个，书店是我们之间信任的桥梁，让我们的思想可以彼此通行。” 　　“可当我真正看见阁下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可能稍微有点想错了，虽然我依旧可以将信任交托，但却不能毫无保留。” 　　约瑟夫瞳孔一缩，道：“为什么？” 　　“虽然我们都是进入过书店的客人，我，你，胡德，或者甚至是……王尔德，我们都是客人，但你是不同的。” 　　安德鲁回头看向他，目光幽深，低声道：“你不纯粹。” 　　“打开了！这里是……” 　　前方，胡德突然提高了音量，随后忽地戛然而止。 　　所有人朝那里看了过去，全都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到了。 　　明亮的光芒席卷一切，令人不由自主地遮住或者闭上眼睛。 　　这是一个巨大的，宛如蜂巢一般的复杂建筑结构，极高极广，顶端挂满了刺眼的白色灯球，金属框架、齿轮履带将一切平台和房间组合在一起，而其中全都是人。 　　大量的，行走的，工作的，身穿白大褂的……长得一模一样，神色冰冷麻木的人！ 第313章 他们从来没有离开 　　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在这些复杂如蜂巢一般的结构当中穿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无声，寂静。 　　就好像这些人并不是人类，而仅仅是被灌输了某些指令的机器人而已。 　　约瑟夫后面跟随着的骑士团面面相觑，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如果是直面血腥激烈的战场，那么他们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会觉得稀松平常，但面前这安静却诡异的场景，却是一种触及人心的恐怖。 　　“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约瑟夫也忍不住沉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料想过在真理会地下的机械轮回深处，会有被实验失败产生的剧毒试剂浓雾包围的死地，会有因此产生畸变的怪物，会有失控的机械设备，更多的则是幽深黑暗多年无人涉足的尘封之地…… 　　却独独没有想过，就在真理会的地下，会存在着一个这样完备、复杂的建筑空间，而里面，则是正在运作的另外一个世界！ 　　这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在真理会一直封锁，一直没有进入过以至于连钥匙都遗弃了很多年的地方，存在这样一个秩序井然的，看上去和之前所见的其他真理会实验室一般无二的庞大实验场所。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悄无声息地已经在这里借助机械轮回的本身结构，存在了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 　　而真理会的学者们却毫不知情，就这样隔着一堵墙，一直和面前这些东西毗邻而居。 　　只是想象一下，就足以令人觉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是敌人，还是过去时代的残留之物？ 　　约瑟夫等待着安德鲁的回应的同时，快速地观察了四周，身后的骑士们也自觉分散开来，将那两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学者保护在中间。 　　他狠狠皱起了眉头，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首先是那些看上去除了外形之外和人类这个词一点也不相关的“东西”。 　　约瑟夫可以确定，他们进来时，绝对有可以用目光看见他们的视角，可这些东西却没有半点反应，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这些东西……恐怕并没有自己的思想。 　　其次，这里的所有设备和建筑物，包括了地面，虽然老旧，但却非常干净。 　　这意味着，这些东西年代非常久远，并且是经常在使用的…… 　　这本该是相互违背的，但如果之前的假设成立，那么事情反而合理了起来，有一个不知名的组织寄生在了真理会地下，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在使用着这块真理会眼中的禁地。 　　可问题来了。 　　他们不可能就在这下面一直自我封闭地生存，所以除了胡德打开的那条道路，一定有另外一条能连接地上和地下的路！ 　　那么，就可以推断出一个大概率成立的结论——真理会当中一定存在着内鬼，在接应着他们，并且为他们提供资源和帮助！ 　　约瑟夫心念电转，联想到之前真理会的内鬼事件，瞬间明白了。 　　这里的一切，安德鲁绝对是知情的，或者说至少他绝对知道这些区域里面会有人存在，而且，他这次下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约瑟夫来帮他抓内鬼，而不是什么清理危险区域。 　　“该死，这些穿西装的老阴逼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根本是想把秘仪塔当枪使！” 　　约瑟夫心中暗骂。 　　一群人众星拱月般暂时撤退到角落。 　　虽然那些人形的玩意暂且对他们的存在没有反应，但他们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全都是小聋瞎上。 　　该做好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人造人。”安德鲁深吸一口气，给出了笃定的回答：“这些是……由贤者之石作为核心所制造的，人造人。” 　　约瑟夫转过头来，盯着他：“人造人？就是你们的那个‘泥胎’计划？” 　　安德鲁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地道：“但……不一样。我们迄今为止的‘泥胎’产物，可以说全都是失败品。” 　　“所以这里的这些，就是成功品？”约瑟夫立刻领会到安德鲁话中的含义，指了指那些神情冷漠的人形。 　　安德鲁道：“是，但也不是。” 　　你妈的……约瑟夫恨不得当场给这家伙一拳，但还是忍住了，警告道：“你最好说清楚。” 　　“这些人造人成功在于，他们的身体已经做到了和优等品质的贤者之石完美地融为一体，堪称没有任何缺陷。” 　　“以太在他们的体内畅通无阻，相信你应该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共鸣度已经达到了恐怖的程度，只要他们去学习，去模仿，立刻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巫师，或者出色的学者——从这一点出发，他们是再成功不过的完美造物。” 　　安德鲁好像没有看见约瑟夫想杀人一样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我说他们不成功，则是因为他们被人剥夺了思想。” 　　“没有思想的人造人，只是好用的工具罢了，并不能称为人。” 　　他眼神更加复杂：“但我想，这份失败正是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约瑟夫重复了一遍，反问：“也就是说，将他们制造出来的人，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需要的仅仅是工具而已？” 　　他在心中咋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幕后的人拥有的能量和魄力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吓人。 　　这个人造人的计划他也有所耳闻，真理会动用的资源绝对超乎想象，而眼前如此多的完美人造人，必然需要更多的资源。 　　付出这么多，最后却把产物拿来当工具人，怎么想都奢侈得过分了，如果都培养成战力的话该有多强……除非…… 　　约瑟夫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除非，那个人是神明级，那么他就并不需要这些可有可无的存在来帮助自己。 　　“而且，他们的原型……” 　　安德鲁一字一句，看向外面路过的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造人：“就是当时机械轮回发生袭击爆炸后，确认失踪的三个优秀样品之一——T1383号。” 　　“那次袭击之后，我们全都以为这几个样品是被内鬼送往了别处，因此大力搜寻了整个诺金，却至今没有结果……” 　　“原来我们都错了，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机械轮回。” 第314章 正义，即为顾虑 　　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机械轮回！ 　　约瑟夫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从心底泛起。 　　这样一个巨大的复杂据点就在真理会核心区域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而后者却对此一无所知。 　　而真理会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泥胎”计划，最优秀的产物就这样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窃取了成果，在这里复制了无数个。 　　在诺金地位超然、堪称呼风唤雨的真理会就这样做他人嫁衣，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如果以往的情报没有谬误，那么真理会的内鬼同样也是隶属于“火剑之路”这个组织，眼前这个庞大的寄生在机械轮回之中的蜂巢，也就是他们在真理会当中安插的内鬼的大本营了。 　　一直在寻找的敌人的大本营，竟然就在自家脚底下。 　　说不准他们之前忙活了这么几个月时间的时候，对方正在这下面冷眼旁观，肆意嘲笑呢。 　　约瑟夫身为秘仪塔骑士，仅仅算是半个局外人，都为此感到了心寒，有种心境动摇的感觉。 　　难以想象作为真正当事人的安德鲁和胡德，作为真理会的学者，他们此时的内心又该是怎样的崩塌…… 　　特别是真理会一直在架设的以太监测器，算是彻底成了摆设，被人摆了一道……一直以来这些高傲的学者自诩掌控着诺金的一切，现在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都肿了，心态不得直接炸裂？ 　　但当他看向安德鲁观察后者表情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副会长比想象中的要淡定太多了。 　　安德鲁的神情确实显得有些复杂，大概有惊讶、感叹、深思、诧异等等等等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 　　但除此之外，随后竟然还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表情。 　　这并不是早就知道，而是仿佛通过某种渠道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而现在亲眼见证之后才敢确定。 　　不止是安德鲁，就连那个胡德也是如此。 　　他们的眼中没有半分动摇，反而闪烁着异样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就好像，有另外一种存在已经代替了真理会，甚至，代替了知识，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信仰…… 　　这信仰是如此的坚定不移、根深蒂固，以至于就连眼前这震撼人心的真相都不能让他们产生更多的情绪。 　　约瑟夫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难道……又是林老板？” 　　“是林老板告诉了他们，火剑之路的内鬼其实就在机械轮回当中吗？” 　　“王尔德将林老板视为‘主’，并创建了‘尸食教’，那么安德鲁他们呢？” 　　“在接触过林老板，见识过这位全知全能的伟大者之后，他们是不是也和王尔德一样，将自身原本身为学者的，对于知识的信仰，转移到了林老板的身上？” 　　约瑟夫心中的想法逐渐越来越清晰，同时也终于感觉到了之前那种异样感觉的原因。 　　“胡德原本是‘唯知派’的极端狂热分子，现在未必不能是另外一个信仰的狂信徒，之前我一路所见到的学者们对安德鲁的那种崇敬，根本就不是对于副会长的尊敬，而更加类似于对教派头领的狂热追随啊！” 　　“现在的真理会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真理会了，而很可能已经是一个信仰着某个具体存在的真正教派……” 　　而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们和书店，和林老板进行了接触！ 　　约瑟夫心头明悟，忍不住低声喃喃：“原来如此……” 　　安德鲁转头看向他：“怎么了？你明白什么了吗？” 　　约瑟夫沉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说我不一样，不纯粹。” 　　安德鲁道：“哦？” 　　他看了看约瑟夫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幽幽道：“看来你的确是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不妨直说，你的心中还留有其他东西，正义……即为顾虑，而我们，已经将一切都奉献，心中唯有那位，只是方式有所不同。” 　　他笃定地道：“因为这一点，你迟早有一天会与我们为敌。” 　　“你们？” 　　约瑟夫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那么，我已经与你们为敌了。” 　　安德鲁忽而一笑：“你是真的明白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至少现在，我们还是需要并肩作战的，否则，我怕我们连这里也出不去了。” 　　约瑟夫正想点头，身后突然传来了机关转动的轰隆声音。 　　所有人一惊，回头看去，发现进来的门已经关上了！ 　　“说得不错，你们确实出不去了。” 　　一道居高临下的淡淡声音从上方传来，扩散到整个蜂巢四面八方，又重新聚拢来，极具震撼力。 　　众人心魂甫定，再回头时，就发现之前自顾自做事情的人造人们全都停止了动作，齐齐转过头来定定看向了他们！ 　　这诡异的场景，令秘仪塔的骑士们直接全都拔出了长剑。 　　但他们却找不到敌人，因为这些人造人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敌意或者杀意，无数空洞洞的眼睛里面没有光，只是这样单纯地看向了他们。 　　那道声音则根本找不到源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庞大的无形压力。 　　骑士们牙关咬得嘎吱作响，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满是骇然。 　　“果然是……神明级！” 　　约瑟夫心中一沉，身上白焰瞬间燃烧，展开自身的以太力场进行抗衡，身后那些骑士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约瑟夫却不敢有半点放松：“该死，对方明显放水了……这次可不是伪神，而是真正的神明级当面了！一不小心，可能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他凝神仔细感应着以太凝聚的方位，试图找到这个神明级的位置。 　　但事实上，仅仅是徒劳罢了……谁能想到在真理会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就是敌人老巢？一群人直接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然而这时候，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的斯文学者身影却主动现身，出现在了上方一个平台上。 　　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莫过于他脑袋一边上那个漆黑的血糊糊的洞，依稀可见里面仿佛有血肉在蠕动。 　　他一出现，那股压力就瞬间消失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微笑摆手道：“开个玩笑罢了，不必那么紧张。” 　　安德鲁和胡德却没了刚才的淡定，看着那个学者的身影齐齐出声道：“尤尼尔！” 　　胡德睁大了眼睛，看见教科书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再怎么被改造心智，也依旧免不了惊讶：“‘尘世之智’格兰瑟姆·尤尼尔？” 　　“没错，就是我。” 　　来人正是拉结尔，他笑眯眯地颔首道：“恭喜你们，找到了真正的真理会。” 第315章 没有脑子 　　真正的真理会？！ 　　安德鲁与胡德闻言，脸色骤变。 　　在机械轮回下面有来自火剑之路的敌人，这是林老板的暗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两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他们，这也是他们并不感到意外的原因。 　　可“尘世之智”格兰瑟姆·尤尼尔的出现就真的属于见鬼了的范畴。 　　不！他出现在哪里都属于见了鬼啊！ 　　这张本该贴在教科书上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简直就像是那些普通学生经常调侃的——一个早该在千年前就作古的科学伟人，突然真的掀开棺材板跳到了你面前贴脸一样。 　　惊悚又恐怖。 　　而这句“真正的真理会”，更是直接把整个事情的性质都颠覆了。 　　尤尼尔是谁？ 　　是真理会的创立者兼第一任会长，钢铁之城诺金的建造者，学者流派的开创者，同时也是第一个神明级的学者，被誉为“尘世一切知识的源头，具有真正智慧之人”。 　　即“尘世之智”。 　　换而言之，安德鲁他们原本是来抓偷了自己家的贼的，结果现在抓出了一个老祖宗。 　　而且对方还说，其实你们那个家是假的，我这里才是真的……贼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主人。 　　这谁接受得了？ 　　安德鲁思绪一转，眼神暗沉下来，立刻下了决断——绝对不能承认这家伙的身份！ 　　就算他是真的尤尼尔，那也是假的。 　　现在的真理会不需要一个空降的千年以前的学者领袖平添矛盾，“唯智派”的侵染正在将他们的内核拧成了一根绳，只需要假以时日，整个真理会就能够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整体。 　　如果让人知道尤尼尔一直就在机械轮回当中，必然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和分裂。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既然尤尼尔出现在这里，那么结合之前的所有线索，他就是火剑之路的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真理会绝不可能认贼作父。 　　不过安德鲁刚打定主意，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旁边的约瑟夫倒先开口。 　　他看着上方的拉结尔，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道：“你说你是尤尼尔你就是尤尼尔吗？假如是这样的话，这些逝去伟人的身份也太廉价了，只要是个神明级改变一下样貌，就能自称是尤尼尔，谁会信呢。” 　　……光神明级就并不廉价了啊！ 　　安德鲁心中忍不住吐槽。 　　但是面上还是沉着脸点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 　　不过约瑟夫想来也意识到了，如果坐实了眼前这个尤尼尔是真的，又是火剑之路的人，那么真理会的立场恐怕就会不可遏制地发生动摇…… 　　不过，约瑟夫看似贴脸嘲讽，实际上还讲究了一下语言技巧，比如他说的是“逝去伟人”，怀疑身份的同时还增添了那么点抬高对方的意味，如果对方真是尤尼尔，以正常逻辑思考，想必没有理由为此生气。 　　这位不败圣炎阁下，能够有那么大规模的粉丝团，还真不是偶然的…… 　　安德鲁一边暗暗想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上方的拉结尔。 　　现在……就看这家伙怎么回应了。 　　拉结尔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并不在意地摊摊手，无所谓地哈哈一笑，道：“你们觉得不是就不是吧，尤尼尔这个名字也早就已经定格在了历史上，成了一个被人反复诵读的腐朽符号罢了，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接着道：“现在的我叫做拉结尔，只是一个想要找点有趣项目做研究的学者，仅此而已。” 　　约瑟夫保持着警惕，看了一圈四周那些定格在原地不动的人造人，道：“这就是你找到的有趣项目？” 　　现在他们是深陷敌营，一个神明级学者的地盘，就意味着对方做足了准备，虽然本体也许相对孱弱，但武器装备绝对能够碾压他们…… 　　如果打起来，胜算不大。 　　他已经在刚才一瞬间向秘仪塔发送了求援讯息，能够交流进行拖延时间再好不过。 　　拉结尔道：“本来是的。” 　　安德鲁提出了一个在心中很久的猜测：“‘泥胎’计划虽然是真理会全员通过，也是我亲手签下同意书的，但这样一个需要投入无限人力物力的无底洞，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现在想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是你在影响我们，对吗？” 　　拉结尔抬手抠了抠自己太阳穴上的那个洞附近，似乎觉得有点痒，眯起眼睛笑道：“对啊，你看见这里的那些亮着绿光的小房间了吗？每一个房间里，都有着以你们每一个学者的一层大脑灰质作为媒介的思维干预器。” 　　整个蜂巢般的结构由无数小房间组成，每个房间亮起的光芒颜色都不一样。 　　绿色的房间大概有数百个。 　　安德鲁一愣，随后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心中骇然。 　　每一个学者的大脑灰质？！这岂不是意味着，他曾经接触过真理会每个成员的大脑？！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一想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候，似乎有人掀开过自己的脑壳，用手指触碰并撕下一层脑细胞，就感觉浑身都在发麻，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在心底隐隐攒动。 　　约瑟夫虽然不是学者，但同样感觉到了恶寒。 　　这岂不是等于，对方完全可以在无形中操纵整个真理会……这是何等可怕的敌人，这就是真正的神明级吗？ 　　拉结尔笑道：“忘了吗？每一个入会学者都要进行一次体检，只要还是真理会的成员，每年就都要体检一次，由穹顶教会配合完成。” 　　穹顶教会！ 　　这个已经覆灭的教派名字忽然回到视野中，场中所有人的内心都如遭重击般震撼。 　　原来如此…… 　　胡德突然指了指拉结尔脑袋上的洞，道：“那样的话……你这里是怎么回事？你对自己做了思维干预器的试验吗？” 　　约瑟夫瞬间握紧了剑柄，额头青筋暴跳，有种想伸手按住这个熊孩子的嘴的冲动，这种看着就异样的地方是绝对不能提的，这种战斗对峙的常识不知道吗？ 　　不出所料，拉结尔一愣，然后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歪头诡异地低低笑起来：“并不是哦……” 　　他把手伸进了那个洞里反复搅拌，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同时得意地冷哼道：“你们所信奉的那个书店主人，很厉害啊，有备而来，趁我大意想要对我进行反向精神控制，但是被我完全看破了。” 　　他抽出满是血，却没有半点脑浆的手：“哈哈哈……没想到吧，只要我没有脑子，你又怎么对我进行控制呢？” 第316章 原来是一伙的 　　约瑟夫几乎看得目瞪口呆。 　　以他多年战斗在前线生死关头，又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强悍心理素质，面对一个从物理上把脑子掏空并且得意地说自己没有脑子的神明级，也不由得思维短暂空白了那么半秒。 　　这根本……根本无法理解啊！ 　　拉结尔将手指从自己的“脑洞”里拔出来并且哈哈大笑的时候，整个画面显得异常荒诞、滑稽、诡异。 　　但现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只有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十分怪异的表情，兼有惊恐和疑惑。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 　　如果说面前的拉结尔脑袋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按照常理他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虽然拉结尔是神明级的超凡者，但他是一个学者，而学者受到以太影响而发生升华的器官正是大脑，换而言之，承载着学者超凡之处的力量核心正是他们的大脑。 　　如此重要的器官，在遭受到这种近乎“毁灭”程度的损伤后，其主体根本没有可能活下来！ 　　那么，现在正在面前和他们谈笑风生的又是谁呢？ 　　拉结尔的亡魂？幽灵？ 　　显然并不是。 　　约瑟夫也曾见过亡灵这样的生物，它们分明是以纯能量构建身躯，面前的拉结尔显然好端端地待在自己的躯壳里，没有发生任何力量外溢的现象。 　　他确确实实是在以没有脑子的情况下在和所有人进行交流，但偏偏，他自己却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难道，现在正在思考，正在和我们对话的仅仅是他的肉体，有了自己的意识的一具空壳而已吗？” 　　约瑟夫不由得产生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 　　“又或者……如他所说的那样，林老板已经对他进行了反向的精神控制，并且，不是像尤尼尔，不，拉结尔说的这样被看破，然后无效化了。” 　　“恰恰相反，拉结尔的思维在当时就已经被林老板所控制，但他产生‘只要我没有脑子对方就不可能控制我’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然而他一无所觉，甚至认为这非常合理地，把自己的脑子给捏爆了。” 　　“现在面前的这家伙，只不过是林老板意志下的傀儡罢了！” 　　约瑟夫灵光一闪，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真相。 　　但是他心中并不敢百分百确定。 　　面前毕竟是一个真正的神明级，是他完全没有涉足的领域，而上面的那些想法，仅仅是他的猜测，万一这看似荒诞的方法真的可以杜绝精神控制呢？ 　　不过，假如猜测成立，倒是能够解释为什么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下手把他们这些找到了真理会埋藏在机械轮回中的秘密的家伙一网打尽，而是在这里跟他们闲扯。 　　约瑟夫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保持着战斗姿态，沉声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泥胎’计划曾经是你作为学者找到的有趣项目，所以，它现在不是了吗？” 　　拉结尔脸上那显得有些病态的笑容稍褪，甩了甩手，算是变回了正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当然不是了。” 　　胡德插嘴道：“但你明明在这里复制了至少上百个T1383。” 　　拉结尔道：“那说明我曾经在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不过我想，这个计划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了，我也不想再往里面投入什么了。” 　　安德鲁一愣：“不需要再继续的意思是……？” 　　“泥胎”计划目前还在继续，虽然当时被抢走的样品是其中数据最好的，这导致计划往后退了好几个大步，但终归还是能重新来过的。 　　拉结尔意味深长地道：“真正的人造人完美品已经出现，剩下来的实验便可有可无，我只是想要证明这个项目的可行性罢了，既然结果都出来了，过程自然不需要再继续。” 　　“完美品？” 　　安德鲁一瞬间想到了书店的助手莫恩。 　　“没错，完美的人造人，拥有绝对爆棚的以太亲和度，完美无瑕的每一寸身体，未曾锤炼就可以企及恐慌级骑士的身体强度，以及最重要的……她具有智慧！和人类一般无二的智慧！” 　　拉结尔显得十分狂热：“而从源头讲，她正是由我创造的！是我，给予了她一切，智慧，身体，以及那颗补足她根基的完美品质贤者之石！” 　　安德鲁突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那颗……贤者之石？那颗由哲罗姆凝就，最后由他送给了林老板的贤者之石！原来是拉结尔动的手！ 　　结合拉结尔刚才说的话，当时发生的一切都清楚明白了起来。 　　作为火剑之路一员的拉结尔，原本意图对林老板不利，随后被反向控制，杀死了本该在这里避难的内鬼哲罗姆，并且炼成了贤者之石送给了林老板，用于对莫恩的补充。 　　一切，依旧完全在林老板的安排之中！ 　　“嗯？”拉结尔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微笑道：“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我确实明白了，你跟我们是一伙的，早说啊……安德鲁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点了点头。 　　约瑟夫一脸狐疑地看向安德鲁。 　　这老家伙……怎么就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拉结尔却是一脸满意地道：“既然你明白了，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吧？” 　　他的表情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 　　一种冥冥中的直感涌上心头，想通了一切的安德鲁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个没脑子的神明级学者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现在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保留了意识的同时，却并没有办法对某件事情做出思考和决定……所以，他在等待“自己人”给出指令。 　　——决不能让约瑟夫明白过来！这可能是彻底掌控真理会的唯一机会！ 　　安德鲁的心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当机立断道：“你接下来为了防止事情发生变故，自然要把场中具有威胁性的人全都传送出去。” 　　拉结尔一副这你也知道的表情，傲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约瑟夫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看见自己周围的地面上亮起了一圈符文。 　　随后他眼前一花，场景突然就变成了十分熟悉的交错走廊，还有走动的各种人员。 　　约瑟夫刚刚站稳，就听见人惊呼：“约瑟夫科长，您怎么在这里？！” 　　拉结尔竟然直接把他传送回了秘仪塔！ 第317章 冬天，到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约瑟夫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又被四周注意到他的一些骑士包围着询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只能先胡乱应付了几句。 　　——实际上他自己现在也没弄明白，想解释也解释不了。 　　约瑟夫让这些人先散去做自己的事情，渐渐冷静了下来，突然想到既然他被传送了过来，那么之前跟着他去真理会的那些下属也应该被传送回来了。 　　于是拿出自己的通讯仪进行了一番确认，果然得到了都在秘仪塔内各处的回应。 　　虽然他们比约瑟夫还要懵逼，但好歹是一个不缺全都在。 　　“呼……这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约瑟夫稍微松了一口气。 　　本来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估计免不了和拉结尔一场恶战……这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明级学者，而且还是对方主场，他带去的这些下属估计十不存一，他自身也没有太大的自信能够赢，只能说是胜负几率五五开。 　　现在事情走向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但避免了伤亡，也算是值得庆幸。 　　“但……安德鲁究竟是真的猜到了拉结尔的意图，还是别有目的？” 　　约瑟夫安置好自己的下属，宣布任务更改，让他们先去通知真理会，确认情况如何。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快速关上门，他紧皱着眉头，心里仍旧想着刚才的事情。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从那个传说中已经失踪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尘世之智”拉结尔出现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约瑟夫能够从表层信息立刻理解的范畴，之后更是急转直下。 　　本来都是在中规中矩地进行试探和拖延，结果到刚才……似乎一瞬间安德鲁突然明白了拉结尔的想法，而拉结尔也认同了安德鲁的“理解”。 　　两个人并不像是在猜测和被猜测，更好像是猛地就对上了彼此的电波。 　　产生的结果，就是把其他的“局外人”给排挤出去了。 　　约瑟夫沉吟着分析起了刚才的一系列经过。 　　“可以确定的是，一开始安德鲁绝对不知道在机械轮回的禁区里面的是拉结尔，他的神情也是惊讶的……他只知道火剑之路的人灯下黑占据了禁区，却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所以他也不可能在刚才那么一点时间里，得到了拉结尔的认同，换而言之……他决不能确保自己在拉结尔面前能安全乃至获利。” 　　“而仅仅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拉结尔如果真的是要把具有威胁能力的人传送出去，对安德鲁他们做些什么事情，这是很符合逻辑的。” 　　“但问题在于，安德鲁刚才接近抢答的急迫是从何而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下，只有我们才能保证他的安全，他这样一回答，说不准本来不是这么想的也变成这么想的了。” 　　“怎么想，都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之中了。” 　　“难道他已经被拉结尔控制了思想？” 　　约瑟夫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如果已经被控制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自问自答，直接把我们传送出来不就完事了。” 　　“等等，‘本来不是这么想的也变成这么想的了’……” 　　他喃喃自语重复几遍，突然一拳锤在桌子上站了起来，瞳孔猛缩：“他确定拉结尔不会对自己不利，并且自己的言语能够让拉结尔改变想法。” 　　“而能够完成这件事情的关键枢纽，就在于……拉结尔实际上已经被林老板反向控制了！” 　　“所以很有可能，这家伙能够被书店的客人用语言‘控制’！他不是什么危险，恰恰相反，他是林老板留给我们的最大帮手！” 　　约瑟夫猛地想明白了所有的关窍。 　　但同时，他也明白，自己的恍然大悟已经彻底迟了…… 　　“淦！这群学者真他娘的不是人！脑子好用了不起吗？！” 　　约瑟夫久违地失态暴怒，破口大骂。 　　他花了这几分钟的时间理顺的事情，安德鲁在拉结尔开口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并且直截了当地就把“无关人员”都给强制退出。 　　尽显学者本色。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约瑟夫从暴跳如雷中平复，咬牙切齿地道：“请进。” 　　“发这么大的火……最近很少见了啊，怎么了？” 　　进来的是约瑟夫的老相识，战斗科科长温士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约瑟夫。 　　“没事……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木然道：“我想，他们大概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了吧。” 　　温士顿顺手带上了门，点了点头笑呵呵地道：“真理会那里回复了，说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普通的传送阵而已，安德鲁副会长很满意这次任务，十分感谢你的帮助，并且决定为我们的后勤科提供50%的装备费用减免优惠。” 　　“……”约瑟夫额头青筋暴起。 　　温士顿收敛了笑容，皱眉低声道：“你好像并不高兴，真理会有问题？” 　　“很有问题！” 　　约瑟夫斩钉截铁，一字一顿。 　　他盯着温士顿，道：“这次的任务我会亲自向长老席汇报情况。” 　　温士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真理会提供的优惠呢？还接受吗？” 　　“接受。” 　　“哈。” 　　约瑟夫神态自若，冷哼了一声：“白给的便宜，不占是傻子。”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面，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桌子上的文件，然后突然一愣，皱起了眉头。 　　算算时间，梅莉莎应该早就来这里报道过了才对，怎么桌子上没有她的转科资料和申请书？ 　　温士顿摇了摇头脸上带笑，正要说话，身上的通讯仪滴滴滴响了起来，他接通了就听见下属汇报道：“科长，出事了！” 　　温士顿沉声道：“怎么了？” 　　“我们调用监控的时候，发现有一名教官伪造任务信息，将刚解除禁闭的正式骑士梅莉莎欺骗去执行了第七队的围剿尸食教据点任务，现在67号街区已经在造梦机的结界内，信息无法传递出来，但根据观测，至少有五个恐慌级在交战！其中一个是王尔德的直系下属！” 　　“砰！” 　　汇报者话音未落，约瑟夫已经轰然破门而出，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门口。 　　温士顿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却只抬头看见秘仪塔的墙壁都被撞出了一个窟窿，里面一阵骚乱，而外面天空散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正有几片雪花在光影中落下。 　　寒冷的气流正从那破损的窟窿里席卷而来。 　　冬天，到了。 第318章 他离开书店了！ 　　当天空中飘落下第一片雪花时，林介已经将书店打点完毕。 　　因为邀请函当中提到这场规模盛大的宴会将举行整整三天时间，食宿都由本次宴会的举办者，也就是季博农承包。 　　林介向季织绪询问过这次宴会的相关信息，光是参与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两百多人，根据她的描述更是包含了社会各界的有名人物，甚至可能会有诺金中央区真正的掌权者出场。 　　因此普通的食宿肯定是不行的，可以想象到这次的宴会将是怎样的穷凶极奢……不过季博农身为罗尔资源的掌控者，这么豪气的做派完全正常。 　　林介觉得自己既然凭本事（指灌鸡汤）拿到了邀请函，当然不能放过这白嫖三天吃喝的机会。 　　不对，既然都是人家季大小姐亲手送的邀请函，怎么能叫白嫖呢？ 　　这个叫以非体力劳动正当换取报酬的等价交换。 　　总之，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林介这次将出门整整三天时间，这期间书店当然还是要开门赚钱的。 　　所以照看书店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身为助手的莫恩身上。 　　林介已经郑重其事地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莫恩，现在正在不厌其烦地进行临别前的最后一遍嘱咐。 　　虽然这样唠唠叨叨地显得有些啰嗦，不过穿越过来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出远门，自然要重视一点…… 　　平时出去买菜或者买其他的一些日常用品都不用走很远，之前走得最远的一次是让小黑帮忙传送到王尔德家里，更不要说是干脆三天都不在书店——这对于已经宅了三年的林介来说，已经是一种十分陌生的体验了。 　　“书架上的书按照分类，从左到右依次是哲学、宗教、军事、经济、文化、科学、艺术、天文学……” 　　原本书架随机刷新书库，以及可以根据意念具现化书籍的功能，只有林介才能使用。 　　所以现在，他就只能临时把这些书架进行了分类，各自放上合适的书籍，这样就能方便莫恩进行查找和售卖。 　　当然，林介通常都是看完一批再换，正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换书架上面放着的书了，经常清扫书架的莫恩应该都是眼熟的，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卖的是啥。 　　“如果有人要买，就按照它们本身的标价来卖，不接受讨价还价。” 　　“不接受讨价还价！” 　　林介强调了一下这一点，然后指着另外一边的书架补充道：“如果有人来借书，那就给这边一排的，每本书押金十块，一个人最多借三本，要记得把所有信息都问全……该记录哪些信息都记住了吗？” 　　莫恩点点头，认真道：“记住了，姓名，身份证号码，住址，联系方式。” 　　“很好。” 　　林介满意地颔首，随后叮嘱道：“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情，要第一时间报警，虽然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个人武力来解决事情的，要学会动脑筋，尽量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莫恩严肃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思考了一下，歪了歪头，问道：“那如果能用个人武力解决呢？” 　　林介：“……” 　　这个小同志思考问题的角度很刁钻啊！ 　　林介板着脸，伸手按住莫恩的脑袋用力揉了揉，没好气地道：“能解决也先报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出事了，我上哪找第二个助手去。” 　　莫恩的脸被揉得变形，眼睛亮亮地看向林介，嘟囔道：“所以我是独一无二的助手对吗？” 　　林介对于莫恩的抓重点能力已经没脾气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是是是，独一无二的，你看我这么穷，也没有条件再找一个啊。” 　　莫恩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 　　“……” 　　林介又叹了口气，心道你能遇到像我这样愿意收留你的老板，天底下也是独一份的了。 　　他继续道：“好了，看来需要注意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哦对了，还要记得喂猫。” 　　林介伸手招了招，小白立刻走过来跳进他的怀里。 　　他摸了两把，拍了拍它的肚子，然后把这只肥猫递给莫恩，吐槽道：“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胖了，我真怀疑上次让它去抓鸽子的时候，它是不是跑进鸽子窝去吃了个爽。” 　　莫恩捏了捏猫耳朵，眼观鼻鼻观心。 　　上次跑到敌人老巢里去的明明是她……老板不会是在暗示她最近长胖了吧？好像用新的贤者之石代替根基之后，确实吃得更多了一点点。 　　林介推开书店的门，诧异地发现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远处马路上有行人的脚印杂乱无章地印在上面。 　　他抬头看向天空之中，正缓缓飘落下的细细雪花随着寒风旋转，昭示着凛冬的正式到来。 　　林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感受着手掌里些微的冰凉，发出了身为一个南方人的感叹：“这才叫冬天啊……” 　　虽然已经在诺金待了三年，不过这里的气候也偏暖一些，过去的几年里都只有最冷的时候会下几天的小雪，今年倒是意外挺早就下起了雪。 　　“今年说不准会有一场大雪呢。” 　　林介嘀咕了一句，转头对莫恩笑道：“那么，我出发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小白，经营书店。” 　　莫恩怀抱着肥肥的白猫点点头，站在书店门口目送着难得一身正装的林老板远去，消失在小巷尽头，只留下一串脚印。 　　…… 　　身为秘仪塔后勤科的一员，托马斯像往常一样坐在街角的房子里，悠闲地泡着茶，通过窗户密切关注着那家神秘莫测的书店。 　　自从这家书店进入秘仪塔的视野之中后，就专门在后勤科成立了一个小组，用来关注它的动态。 　　今天负责当班的正是托马斯。 　　他一向觉得这是一份再轻松不过的工作了，因为那位书店主人的作息实在是太平常了，平日里也懒散得过分。 　　这家伙甚至都不出门！ 　　“有时候真的会产生‘这么一个普通的人真的是神明级吗’这样的想法啊。” 　　托马斯端起茶喝了一口，照例看向了书店门口。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见那个黑发年轻人竟然穿着一身正式的笔挺西装，和那个少女助手告别，随后……走向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方向！ 　　“噗！” 　　“哗啦！” 　　托马斯一口茶喷了出来，随后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子，踉跄地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掏出通讯仪，近乎惊恐地喊道：“警告！全员注意！注意！他、他离开书店了！他离开书店了！” 第319章 爆发 　　通讯仪的对面明显也愣住了一瞬间，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也跟着有些惊慌地大喊道：“他离开书店了！各部门注意！他离开书店了！草！他怎么会突然决定离开书店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该死，情报科是吃干饭的吗！” 　　这前面一半应该是在向其他人进行通知，后面就已经在惊慌失措地胡言乱语了。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情报科最近因为约瑟夫的事情内部比较动荡，一时没有办法顾及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书店主人最近实在是太安稳了，既没有不开眼的人跑到书店这里来企图自杀，书店主人也并没有再出手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一切和平。 　　唯一发生的值得注意的事情只有三件。 　　一是季织绪再次上门送礼，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是常客了，并不稀奇，事后又来过几趟，但手上只拿了书，看起来只是在照例买书或者借书罢了。 　　二和三是同时发生的。 　　那家对面新开的二手书店店主将手上那本神秘的书籍交给了林老板，这可以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同时，那只书店主人养的猫（目前本体不明，但根据太阳教会给出的说法，这很有可能是穹顶教会遗留下来的月之子）和书店助手莫恩，在差不多一个时候一起出去过一趟。 　　但是根据当日值班者的记录，他们只是出去抓鸽子罢了……不知道是不是书店主人的恶趣味。 　　这样平淡的日常，再加上秘仪塔和尸食教之间愈演愈烈的矛盾，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约瑟夫和王尔德身上。 　　……就连后勤科在这里当值的人员，都散漫了不少。 　　结果谁能知道，突然之间书店主人静极思动，竟然不声不响搞了个大动作——直接跑出来了！ 　　这对于整个诺金来说，骇人程度不亚于朝中央区发射歼星炮啊！ 　　托马斯砰地打开门，连因为过于用力手指被门把手刮破了都顾不上，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近乎连滚带爬。 　　通讯仪当中传来急切且严厉的问话：“托马斯，立刻汇报现在书店主人的位置还有他的走向！不要跟我说你没有追上去，否则你的骑士身份就不保了！” 　　托马斯以最快的语速对着通讯仪低吼道：“我正在追踪！从刚才的观测来看，他已经走进了16号巷子，预计将要前往第24号街道！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他平常会去的方向！” 　　作为被安排在这里关注书店动态的后勤人员，其他都不重要，只有两点要求——反应一定要够快，对这片地区一定要够熟悉！ 　　托马斯对于这片街道的布局倒背如流，仅从刚刚那一眼，就能判断出接下来书店主人的走向。 　　而他也正朝着那里狂奔而去。 　　托马斯迅速做出分析，四周只有一个集市和杂货铺，都不在这条路线上，而这条巷子的旁边是罗尔资源新建的商业城，但还没正式开业，再往前，则是居民区，有一个秘仪塔的临时据点，三个异常级、一个恐慌级超凡者的住所…… 　　书店主人就为了这些小喽啰亲自出门？ 　　不可能！ 　　托马斯在心中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再远点，再想得远一点……从这条小巷画一条直线，路上会经过哪里？ 　　他心中飞速思考，视野同时也在飞速变幻，越过各色的墙壁和房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书店主人的背影或者侧面身影。 　　他敢发誓，把自己过去三十二年的人生经历加起来，也没有哪一刻跑得像现在这样快！ 　　就算是在某一次战场上，距离梦兽仅仅只有半米的时候也比不上！ 　　“24号街道，可以通往的地方也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判断啊！不能知道他出门的动机，事情就无解啊！” 　　托马斯的内心在狂吼，蹲在房顶上紧紧地盯着林介的背影。 　　这个神秘的书店主人径直往前，没有停顿，也没有想要拐弯的意思。 　　而前面的另一条巷子尽头，已经是死路。 　　…… 　　秘仪塔，后勤科。 　　这个往日里相对平静沉稳的部门，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上报长老席，通知其他部门，尤其是情报科，联系真理会，快快快！直接进入备战状态！评估师，分析师，人呢？！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荣升科长的卡罗琳双手撑在桌子上，朝着下面的人员疾言厉色地道。 　　立刻有人站出来汇报道：“已经都通知了，上面的指令是先观察，随时准备疏散，战斗科已经出动了，真理会也开启了以太监测器，发动最高级别的预警，准备好了启动钢铁结界，情报科……” 　　他顿了顿，然后声音微颤地继续说道：“情报科那边出了点事情，现在还没给出资料……” 　　卡罗琳皱眉：“出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情重要？约瑟夫呢？一直是他在负责林老板的情报吧？” 　　汇报者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就是约瑟夫大人出事了……梅莉莎被人诓骗去了围剿尸食教的战场，情报显示，王尔德的直系眷属‘夜隼’正在和薇薇安大人战斗。” 　　“所以，就在刚才，约瑟夫大人直接从塔里冲了出去，跑去战场了！” 　　卡罗琳瞪大了眼睛，呆滞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约瑟夫直抵围剿尸食教的战场！ 　　这是要直接跳过试探阶段直接开打啊！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约瑟夫一走，秘仪塔直接失去最大战力之一，偏偏在这个时候林老板出门。 　　这时，另一个人突然急匆匆跑来道：“情报科的最新情报和资料！” 　　卡罗琳把自己差点飞出去的魂给收了回来，勉强招手道：“念。” 　　那人道：“王尔德在一分钟前，出现在了69号街道结界外侧，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两个眷属，‘飞龙’和‘书虫’，以及由空庭之狼带来的尸食教大部队。” 　　“我们在各处的据点同时有三分之二正在和突然袭击的尸食教进行交战，目前有七个据点已经沦陷。” 　　“战斗，已经彻底爆发了！” 　　“战斗科已经分流赶去增援，太阳神教也已经响应了我们，派出了使徒，但真理会拒绝了我们的求援，声称要首先确保书店主人那边的安全。” 　　整个后勤科瞬间鸦雀无声。 　　卡罗琳恍惚道：“还有呢？” 　　那人继续道：“根据已有情报，书店主人这次的动向，极有可能和罗尔资源这次召开的宴会有关系。” 第320章 舞台 　　“宴会？” 　　卡罗琳猛地想起来还有目前掌管着罗尔资源的季博农每年会在A16庄园举办宴会这么一回事。 　　然后她感到有些荒谬和不可思议。 　　难道林老板这次出门是为了参加季博农举办的那场宴会？ 　　这……这怎么可能？ 　　卡罗琳本能地不太相信，因为罗尔资源虽然在普通人当中声名远播，是一个堪称庞然大物的垄断企业，但是在超凡者眼中，尤其是在真理会、秘仪塔这样的大势力看来，它仅仅是一个好用的敛财工具。 　　论地位，它甚至不如由德鲁伊教派控制的梣树商会，后者至少还有和前面所说的那些势力进行谈判、交锋以及合作的机会。 　　例如秘仪塔情报科的额外经费就是梣树商会赞助的，约瑟夫也不得不给他们几分面子。 　　而罗尔资源，那纯粹就是个挖矿工具啊，就算他实质上赚的钱比梣树商会要多得多，但这些钱本来就是我的，你拿这些钱来和我谈生意，不是很可笑么？ 　　说白了，季博农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实际上就是中央区掌权者、真理会的最上层以及秘仪塔长老席这些最高层次的超凡者。 　　季博农本身只是一个凡人，这就他最大的原罪。 　　这凭一点就注定了他以及罗尔资源，永远不可能在超凡者的舞台当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那些高层超凡者显然就是这么刻意安排的，罗尔资源所掌握的东西太重要，如果让超凡者来掌控，必然会使野心变成逆反的种子。 　　但如果是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那么纵使他有想法，也绝不可能化为行动。 　　然而这一次，那些大人物们似乎有些失算了。 　　就在这一场积蓄已久的大战被彻底引爆的时刻，罗尔资源似乎在暗中偷家，并且还不可思议的成功了…… 　　卡罗琳想到这里，心中不可遏制地有些震动，原本坚定的想法也动摇了起来。 　　“确实从我刚才分析的那些正常角度来说，季博农似乎是不可能打动林老板，但前提是……从正常角度分析。” 　　“可林老板属于正常范畴吗？显然不属于啊。” 　　“而且，他正是现在局面当中最大的那个变数。” 　　“他并非恶源，但却在追逐着愉悦自身的乐趣，而现在，如果他想要看一出戏——一出普通人颠覆超凡者的好戏，那么，毫无疑问，季博农似乎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卡罗琳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林老板的所思所想。 　　结合现在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这种荒谬的可能性竟然一瞬间无限放大！ 　　她身躯一震，看向那汇报的下属，急切地道：“继续说！情报科其他支撑这一条推论的信息和资料呢？” 　　下属点了点头，道：“首先是前段时间，季博农的女儿季织绪曾经带着一个皮箱子去过一趟书店，当时情报科观察时，只能探测出正常范围的以太波动，但是后来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起伏，只是那时一切正常，就并没有在意，只是做了记录。” 　　卡罗琳道：“那箱子有问题？” 　　下属道：“大概率是这样，我们推测，季织绪极有可能以此向书店主人发出了请求。” 　　“其次是，当时季织绪奇怪地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步行，而是采取了开车的方式，而当时那个司机竟然也跟着进了书店，我们刚才调用了数据库，并没有发现罗尔资源或者季家内部有这样一个司机存在。” 　　“因此，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当时的司机，是季博农本人。” 　　卡罗琳听到这里，把剩下的资料全都拿过来快速地翻了一遍，只觉得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划过。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成立了。 　　卡罗琳想通了，彻底想通了。 　　季织绪拜访林老板在前，王尔德因为要修复给林老板的石像鬼而再次和约瑟夫正面交锋，引发冲突在后。 　　这是否就是林老板接受请求，随后挑动加速矛盾的证据？ 　　而在更早之前以及之后的日子里，真理会的副会长安德鲁也曾上门道歉，在书店来回好几次。 　　这又是否是如今真理会在紧要关头不肯为秘仪塔提供帮助的原因？ 　　假如一切成立，现在突然之间爆发的战斗也在林老板的计算之中。 　　那么，恐怕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让秘仪塔、真理会以及所有超凡者高层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向王尔德和约瑟夫的决战，从而无暇顾及另一边发生的事情。 　　为A16庄园的那场宴会，腾出一个属于凡人的舞台……以最大程度供他欣赏。 　　“这，唉……后勤科负责关注书店动静的人呢？现在还没有回复吗？” 　　卡罗琳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突然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怎么办？ 　　下面立刻有人汇报道：“回复了……刚刚回复的，但是……” 　　卡罗琳瞬间紧张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汇报者犹豫了一下，道：“托马斯，就是今天当值的人，他的神志可能出了点问题，他先是说书店主人消失了，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一边笑一边说墙即是门，阴影即是深渊，窥见群星者即是信徒，还有什么太古，什么宇宙之类的。” 　　卡罗琳闻言松了口气，挥挥手道：“正常，带他回来之后进行一下给猎人做的精神矫正就可以了。” 　　她又让手下的人调用A16庄园外围的视察据点，果然有人汇报发现了林老板的身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林老板的安排，他们谁能去阻止？ 　　就算去阻止，直面林老板？这谁能扛得住？ 　　既然不能阻止，那也只能躺平祈祷那位任性的书店主人只是想要安心看戏了…… 　　况且现在也真的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去另一边……尸食教来势汹汹，两个毁灭级之间的战斗眼看就要在诺金城区爆发。 　　这样的情况下，罪魁祸首却优哉游哉地去参加一个普通人的聚会。 　　不得不说，还真是林老板的作风呢。 　　…… 　　此时此刻，真理会。 　　安德鲁屏退了前来禀报秘仪塔请求的学者，低笑了一声，心道：“想要打扰主的宴会，真是不自量力，约瑟夫，你要为你的不纯粹付出代价了。” 第321章 联合 　　对于安德鲁来说，约瑟夫的不纯粹，在于他只是“受到书店恩惠之人”。 　　约瑟夫对于林老板有感激、敬畏，但本质上却和他们完全不同——他并不是书店的信徒，也并没有从书店而来的信仰。 　　而唯智派也好，尸食教也好，太阳神教也罢，实际上，都是同根同源的啊。 　　每一个教派，都是在书店的影响下成立，听从着林老板的话语和意志，因此可以说，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它们实际上都只是对同样一个存在的不同形式投射。 　　而约瑟夫以及他背后的秘仪塔则不同。 　　安德鲁看得很清楚，秘仪塔长老席，他们的眼中有着恐惧，有着警惕，更有着利用、贪婪、野心！和那些凡人并无不同，愚蠢至极，绝没有成为眷属的资格！ 　　而约瑟夫，他已经在边缘摇摇欲坠。 　　一旦他意识到，尸食教并不是王尔德擅自创立，而是出自林老板的意思，王尔德的种种恶行全都是林老板的默许，那么不管他会有多么纠结，他最终必然会反水！ 　　换而言之，时至今日，纵然林老板有将他从魔剑制造的深渊中拉回来的大恩，他内心的正义评判标准也依旧大于对书店的维护。 　　安德鲁毫不怀疑，约瑟夫最后一定会变成书店的敌人。 　　因为这才是约瑟夫，那个嫉恶如仇的不败圣炎！ 　　从某种程度上，也正是林老板重塑了他的人格……想必，正注视着这一切的林老板倘若看见那一幕，心中一定愉悦万分。 　　安德鲁这样默默想着，屏退了自己的下属，看向旁边的拉结尔，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想，既然您的想法是让真理会再次伟大，那么毫无疑问，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希望您能够重新来到世人的目光中，成为学者们的领袖，正如千年前的那样。” 　　他目光坚定，语气波澜不惊。 　　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确实详细进行过了彼此目的的交流一样，但实际上安德鲁仅仅是一直在“猜测”拉结尔的想法。 　　而每当他给出一个“猜想”、“推测”，拉结尔就绝对会立刻赞同……仿佛自己心中确实是那么想的。 　　在反复不断地用各种离谱的猜测进行试探又圆回来的过程中，安德鲁确定了之前自己灵感一闪产生的想法。 　　现在，经过了三十分钟的愉快相处，他们已经是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了…… 　　拉结尔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真理会是我一手创立，但如今我已经看不见它昔日的辉煌。” 　　他站起来，走到了这间办公室的透明落地窗边，看向那对面走廊上匆匆来去、面容冷漠的学者们，感叹道：“我在机械轮回之下看着真理会不断发展，可如今的学者似乎只学会了那份高傲和刻板，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一点进步和创新，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与我设下框架不同的道路。” 　　他指向了架设着以太歼星炮的地方：“就连这门炮的基础构造，也还是我亲手所造，从来没有人尝试去改动！” 　　安德鲁也站起来，看着他，道：“所以你怒其不争。” 　　拉结尔闻言有些动容，沉声道：“在我之后，真理会竟然再无神明级……我本来以为，只要我把自己的存在抹去，当我成为时代的影子，真理会一定会有所进步，却没想到也许是起点太高，从此之后只剩下了下坡路。” 　　“这么多年来，我亲眼看着真理会渐渐变成了只认正统、墨守成规的所谓‘理性教派’，遇到任何新锐的思想，第一想法就是排除异己，遇到有可能会超越自己的思想，就要把它拔除。” 　　“老实说，你们让我失望至极。” 　　“那个正在和秘仪塔闹的王尔德，现在跟随他的那个‘书虫’，不正是因为涉足人体炼成而被迫从真理会叛出的学者，但在我眼里，他的炼金天赋之高，达到毁灭级也不是难事。” 　　“而他，正是那无数枚有可能在某方面领域展露光彩的璞玉之缩影。” 　　他回头看向安德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呵呵，就连‘泥胎’计划也是由我主导的，想必你作为副会长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我没有对你们做手脚，你们绝没有实行这个计划的可能性，这也是一方面的体现，你们连试错成本都不愿意承担，又怎么可能有所作为？” 　　拉结尔明显是在安德鲁的大量话语引导下袒露了心扉，一口气将自己憋在机械轮回当中漫长岁月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安德鲁对于拉结尔的看法不置可否。 　　如果真理会真的那么来者不拒地去发展，会变得锐意进取还是不择手段根本就是不能讨论的事情。 　　说不定会更加糟糕也说不定…… 　　他更加关心的是拉结尔的出现，能否最大限度地增加真理会的实力和凝聚力。 　　现在多亏了书咖提供的“珍珠奶茶”，唯智派已经占领了大半的高层，但是中下层的学者还是不够忠诚。 　　最关键的是，还有那么一批坚定的玛利亚派在死守阵地。 　　但如果让这个教科书级别的学者表演一下复活…… 　　不要说是演讲号召的效果，恐怕吓也能把那些人吓死吧？ 　　安德鲁心中暗笑。 　　他干咳了一下，面露愧疚之色，为难道：“我们确实是失职了，但我的心中其实也对现状十分不满，想要进行改革，但是……” 　　“但是？” 　　“但是我仅仅是一个副会长而已，会长拥有一票否决权，就算是再好的方案，只要她不同意，当然就不能实行，而且下面的那些学者阳奉阴违的也多。” 　　拉结尔冷笑一声：“没有谁能够永远是会长，就算她是，我也可以让她不是。” 　　安德鲁跟着笑了起来。 　　等的就是这句话！ 　　…… 　　“嘿，你也是来参加庄园宴会的吗？” 　　林介抬头仰望那庞大华美的古堡式建筑正在感叹着狗大户就是有钱，闻声回过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脸上有雀斑的消瘦年轻人在挥手和自己打招呼。 　　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脸上眉飞色舞，身穿崭新的黑色燕尾服和一件条纹马甲，裤子不太合身，显得有些宽大，黑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明显御寒工作没做好，在寒风里微微颤抖，打招呼的手上带着一些老趼。 　　“是啊。”林介把自己的邀请函拿出来晃了晃。 第322章 质疑 　　那个年轻人看见林介手上的邀请函时愣了愣，心下有些疑惑。 　　因为这邀请函和自己手上的款式并不太一样……好吧，这样的措辞未免委婉得有失偏颇，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林介手上的邀请函以黑色为底色，厚而硬的纸面一看就是特制的，带有罗尔资源标志性的下行阶梯图案暗纹，边角有烫银的复杂花纹装饰，尽显低调奢华……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请柬，虽然也是相对来说比较特殊的黑底金字，但除此之外就是非常普通的正常请柬样式。 　　这差距也太大了…… 　　虽然他确信自己手里的是真的请柬——这请柬的样式在坊间就传遍了，以罗尔资源的地位，没人敢冒充的，而且也有专人上门确认。 　　也没有听说过季博农有过发特殊邀请函的先例…… 　　要不是这样，他都要怀疑自己手上这张是假的了。 　　“该不会……这家伙手里的才是假的吧？” 　　他瞅了瞅林介那自然的神情，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在心里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里可是在庄园门口，总不可能会有人傻到拿假的邀请函上门找打。” 　　“而且，如果真的有特殊的邀请函，也不会让我这种小人物听闻到了，也许只是外人不知道呢？” 　　他这么将信将疑地想着，把脸上稍稍有些僵硬的笑容重新变得生动起来，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休斯顿·费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提琴手，你叫我费奇就可以了。” 　　虽然说着不值一提，但费奇消瘦的脸上展露出来的表情却带着十分的骄傲。 　　能作为季博农宴会所邀请的对象，必然是在某个领域有着一定成就和名气的人，代表了一种更高层面的认可，自然是值得骄傲的。 　　既然敢自我介绍是小提琴手，那么他自然是在小提琴演奏领域有着一番造诣。 　　实际上最近“流浪天才”休斯顿·费奇这个名字在诺金的音乐界确实如雷贯耳。 　　他不属于任何一家乐团或者其他官方机构，而是一个流浪汉，专门在诺金的各个广场或者街角巷陌进行即兴演奏，但因为高超的演奏水平常常引来成百上千人围观。 　　不过真正让他扬名的则是一个月前的众目睽睽下的一场“音乐对决”。 　　在闻名遐迩的“金色乐团大厅”门口，依靠现场观众投票，打败了对方的首席小提琴手，让费奇这个名字传遍了音乐界。 　　而隔月，他就收到了来自季博农的邀请函。 　　而作为一个货真价实并且拒绝了所有资助的流浪汉，为了参加这次宴会，他只能勉强花钱租了一套最便宜的上装还有一双鞋子…… 　　是的，仅仅是上装的燕尾服和鞋子，而没有裤子。 　　他现在穿的那条，是那家租赁店的老板友情赞助的——那家店的老板也听过费奇的名字，虽然不太相信对方收到了罗尔资源邀请，但提供一条裤子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以对方的身材，尺寸是不可能合身的。 　　穿着廉价西装的费奇依旧自信地昂首挺胸，偷偷地打量着对方，希望从这个同龄人身上看见惊讶。 　　“林介。” 　　林介简单地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想了想，补充道：“只是一家普通书店的普通老板。” 　　费奇：“……” 　　这就、就……没了？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企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到一点其他的情绪。 　　一个月前的那场对决可是全诺金电视新闻直播的啊！最近能超过这个新闻传播度的就只有穹顶教会被太阳神教和中央警署联合打假，教皇和使徒罪证确凿、因为负隅顽抗被当场处死这件事情了！ 　　费奇这个名字应该已经被诺金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才对啊！ 　　他前几天可是特意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试验，就连从来没有去表演过的地方也有人认出他来了啊…… 　　林介诧异地这个死命盯着自己的小提琴手，眨了眨眼睛，道：“有什么问题吗？” 　　费奇也不好问“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吗”这种不体面的问题，勉强艰难地摆了摆手，憋屈地道：“没有……” 　　他在来之前满心激动，甚至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该怎么谦虚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怎么应对讶异和夸奖，怎么对付质疑和嫉恨，怎么表现自己的高傲和才华让对方折服……但却没想到，刚遇上第一个攀谈对象，就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一个书店老板？ 　　这么一般的身份，也会被季博农的宴会邀请吗？不会真的是骗子吧？ 　　费奇在憋屈中心头的质疑又重新涌了上来，狐疑道：“不，倒是有一个问题——可以问问你的书店名字吗？” 　　能得到宴会邀请的肯定是在某个领域大有成就的人物，就算是书店老板，也一定是开书店开到一种程度了，要么是名气，要么是财力。 　　整个诺金有名的大型连锁书店也就那么几家吧？ 　　个人书店最有名的是郁金香二手书店，但老板是西奥多……从来没听说过有新的书店冒出来啊。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费奇突然兴奋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遇上了一个出名的机会。 　　初次参加A16庄园的宴会，就以敏锐的直觉和精准的试探识破了一个企图混入宴会当中的骗子，兼具了才华和智慧的不羁提琴手休斯顿·费奇。 　　嗯……真是一个不错的出场方式。 　　费奇尽力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太高了下巴，以审视而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林介，意图制造心理压力。 　　林介挑了挑眉，摸着下巴，沉声道：“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该怎么委婉地表达“因为实在太懒导致开书店整整三年都没有给自家店取名字”这回事呢？ 　　费奇哼哼道：“该不会，你的书店连名字都没有吧？” 　　果然是抓住了一个骗子。 　　林介煞有介事地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卖的书够好，有没有名字，或者有没有招牌，其实都不是要紧的事情。” 　　费奇心中冷笑，继续狡辩吧，不管你怎么巧舌如簧，等下我就会在门口揭穿你！ 第323章 一通操作猛如虎 　　季博农举办的A16庄园宴会之高端人尽皆知，能够被邀请到场的绝无籍籍无名之辈。 　　这场宴会被视为进入诺金最顶级圈子的门槛，是通往更高平台的道路，在传闻中，有无数的人物在这场宴会过后一路平步青云，因此拥有被邀请的资格是足以自傲和吹嘘的，否则怎么会令人趋之若鹜。 　　换而言之，这场宴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宾客彼此之间的人脉交流，又怎么会连自己的身份介绍都说的如此语焉不详？ 　　这就是费奇笃信对方是骗子的理由。 　　当然，这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理由，其他的各种理由要找也还有更多。 　　而且别提什么对方可能是隐藏身份的大人物——难道故弄玄虚几句，再拿上一张看上去与众不同的请柬，就是大人物了吗？ 　　费奇认为，最大的证据就是对方身上的这套正装了。 　　眼前这个自称是普通书店老板的家伙身上穿着的正装完全就是去年的过时款，成套价格绝对不超过五百元。 　　而这个五百元，还是两年前的价格，假设是新买的，那价格恐怕还要降上至少三成。 　　哈？要问费奇一个流浪汉为什么会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他从前流浪的时候，经常持续数年在那些商场过道上表演，而每当寥寥几个观众散去后，他收起自己被人投了几个硬币和一些小额纸币的琴盒时，就总会羡慕地在那些服装店橱窗前驻足许久。 　　挑剔地评判这些衣服的优缺点，想象自己穿上之后会怎样，别人的目光又会如何变化。 　　……最后看到标价，想到自己兜里的钱，只能黯然神伤地离开了。 　　费奇就在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徘徊之中，渐渐对这些衣服的价格变化，款式流行，甚至是销售手段都有了点了解。 　　总之，他绝不会看错。 　　那么问题来了，大人物有可能穿这样廉价的衣服来赴宴，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却又将那张显眼的请柬照面暴露出来吗？ 　　这显然不合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不仅是骗子，而且是一个胆大包天，敢骗到罗尔资源董事长头上的惊天巨骗！ 　　要问怎么骗？ 　　很简单，就像刚才费奇最开始的心理一样，他直接被对方手里“高贵”的邀请函所震慑，然后在对方自然的应对下，第一时间就以为对方是什么大人物了，然后因为心理惯性，就把对方的所有行为自然想成了别有深意。 　　费奇在流浪的时候打过交道的骗子多了去了，类似的手段也不是没有。 　　他大胆猜测对方的思路，就是首先找一个像是自己这样看上去阶层并不高的宾客，按照上面的方法，让这个人以为他真的是参与宴会的客人。 　　然后，这个人，就成为了之后诈骗过程中的工具人，让这个人来反向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借此骗过门童，最终混进宴会。 　　而因为季博农众所周知的对各界人才的欢迎，这家伙说不定还真不会被赶走，而是作为“诈骗界的顶级人才”真的成为了客人。 　　不得不说，思路很好。 　　但很可惜……这家伙遇上了如此睿智的自己。 　　费奇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破了这家伙的企图，已经可以想到自己之后当场不配合，拆穿他的谎言时对方的神情，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险些笑出声。 　　“？” 　　林介奇怪地看向旁边这个和自己同行的宾客，感觉这个拉小提琴的年轻人好像是个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怪家伙。 　　林介以前当讲师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的学生。 　　上课的时候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走在路时不时眼神放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看上去木讷也没什么朋友，但经常莫名其妙地就笑一下，或者展现一些微妙的表情变化，昭示着内心丰富的情感和心理变化…… 　　但这并不是心理不健全的表现，在林介看来，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学生更单纯老实，生活得也更简单快乐些。 　　那么，面前的费奇，大约也是这样的人吧？ 　　也许还要再加上一条生活穷苦。 　　林介看了看费奇身上不成套的衣服，暗自点点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被季博农邀请来参加宴会，想必一定是有很深的音乐造诣了。 　　毕竟不是像林介这样的作弊用户，靠的是和季大小姐的关系（指共战渣男的闺蜜）。 　　两人就这样在一种和谐又诡异的氛围中，走到了庄园的门口。 　　此时通往庄园的这条宽大马路上已经陆陆续续又宾客前来，不过大多数衣着高贵，要么臂弯里挽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女伴，要么自己就是璀璨夺目的美人，又或者被身穿整齐西装的司机从车子上迎下来，踏着自信从容的稳重步伐熟练地走向门童，递出自己的邀请函。 　　嗯……林介觉得就算是那些司机，都比自己像客人。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林介心情轻松，反正他这次是来蹭吃蹭喝的，只要一直在边缘地区吃吃喝喝，基本上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虽然按照他以前参加一些华而不实的学术会议之后聚餐的经验，就算是再边缘，也一定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找过来。 　　不过那是建立在他从前有着那个副教授光环，还有林鸣海的儿子身份的情况下，现在他顶多算是季大小姐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好朋友，不会出现上面这种情况的。 　　“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门童礼貌地伸手道。 　　费奇距离门童更近一些，抬起下巴先把自己的邀请函拿出来展示了一番，然后才十分做作地放在了门童手上。 　　门童训练有素，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将邀请函查看了一遍，温声道：“A16庄园欢迎您，休斯顿·费奇先生，祝您好运。” 　　一瞬间，明显四周有一些人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了费奇，小声地交谈起来。 　　费奇大约很享受这样被人瞩目的感觉，干咳两声，昂首挺胸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将自己的邀请函拿了回来，然后走到了一边，以看好戏的心态看向了林介。 　　林介自然而然地拿出了自己的请柬。 　　虽然和别人的请柬不太一样，但这是季大小姐亲手交给他的，总不会有假。 　　门童看见那邀请函的瞬间，脸色就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住了，小心翼翼且凝重地进行了一番查看，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了特殊的光照仪器。 　　四周因为费奇的名字而转头看过来的人们神情也渐渐被这一幕吸引，惊异起来，讨论声变得骚乱。 　　显然，他们也没有见过有人因为请柬而停留在门口这么久。 　　费奇若无其事地背着手站在旁边，等待着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出现。 　　接下来，这家伙肯定要被质疑，然后会拉我作证，到时候……嘿嘿嘿。 　　费奇的嘴角又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睁大眼睛看着那门童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最好的时机。 　　然而，门童再三查看之后，收回了仪器，露出了和刚才并无区别的笑容，同时微微鞠躬，道：“A16庄园欢迎您，林介先生，祝您度过愉快的三天。” 　　费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脸的见鬼。 　　怎、怎么可能？ 　　这请柬难道……不，不可能是真的，睿智的休斯顿·费奇怎么会猜错！ 　　随着四周看清楚的人们脸上同样的疑惑，讨论的重点渐渐转移，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里，并且向其他人询问发生了什么。 　　费奇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他们在笑话自己一样，心中有了一种自作聪明的恼羞成怒。 　　不，不能这样……他一定是对的！ 　　费奇的眼神突然变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晦暗不明，定定地看向了还没有把请柬递回去的那个门童。 　　给我……指认他是假的客人！ 　　费奇在心中大声叫喊起来——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流浪的提琴手，但他之前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已经获悉了很多关于某个群体的存在，并且冒着巨大的风险得到了操控心灵的力量。 　　这才是“流浪天才”休斯顿·费奇能够名声鹊起的重要原因。 　　他当时在金色乐团大厅门口，就是依靠着进行心灵控制而获胜的。 　　而他来参加宴会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听说这个宴会当中，也会有大量的超凡者参与，所以想要来寻求真正的突破，进入这些超凡者的世界。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变阶级。 　　可费奇发动能力之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得到回复。 　　门童依旧把请柬递回给了林介，甚至没有半点停顿，而林介笑了笑，接过请柬，转身朝他走来。 　　一切流畅自如，什么也没发生。 　　“‘宴会中会有超凡者参与’——不会吧……”费奇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林介，咽了口唾沫。 　　突然莫名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错觉。 　　林介看向他，诧异道：“走吧，该入场参加宴会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转而看向那门童，背对着灯火辉煌的城堡，林介阴影中的侧脸面容似笑非笑：“就算你盯得再久，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第324章 你的方法不对 　　费奇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夜晚的冷风吹过自己全身，那股寒意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然后又沁进骨髓里，把他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全都浇凉了。 　　“就算你盯得再久，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这话语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散，可以清晰地听出，青年的叹息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和无奈。 　　如果是在其他任何时候，在这样的情形下，发出这样的感叹。 　　那都只会是因为目睹了那些车水马龙的景象，那些大人物的光鲜亮丽，又联想到自身贫穷的境遇，从而心生了一些对于势利小人的嘲讽之意。 　　嘲讽那些门童眼里只有衣着华贵的客人，却对穿着普通衣服的宾客视而不见。 　　以林介和费奇两人一个比一个穷的样子，这种理解毫无疑问是合理的。 　　但现在，情况并非如此。 　　林介手里拿着的那张明显与众不同的请柬竟然被门童验证为真，而门童还以相较他人更加尊敬的姿态——或许其他人看不清，但就在旁边的费奇却能直观地感受到那门童的鞠躬幅度都要大那么一点点——请他进入庄园之中。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尊贵，比其他穿得再华丽昂贵衣服的客人都要来的尊贵，根本没有道理去讽刺所谓的世态炎凉，世风日下。 　　更何况……更何况费奇前一秒刚想发动能力，后一秒就发现不仅能力没有生效，原本被他针对应该出丑的人还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向他让他别看了。 　　这难道不是在说你别白费力气了，再看你的能力也不会生效的吗？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中笑容中蕴含着的讽刺，都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和无知。 　　“咕嘟。” 　　费奇听见自己紧张地咽口水的声音了，看着那往自己这边不断靠近的青年，一时间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他该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林介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感觉自己和面前这位仁兄真是同病相怜，都一样的穷……出席这种高端宴会有时候真是挺需要勇气的。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白嫖呢？ 　　而且那门童虽然训练有素，举止得体，但神情的刹那变化还是被林介捕捉到了。 　　在费奇给出邀请函的时候，门童的嘴角有瞬间细微的下拉，似乎是在小幅度地撇嘴，包括在同时看向前者不合身的裤子时的眼神。 　　都隐约表明了这看似一视同仁的门童，内心也有着对穷人的不屑与高傲。 　　而在林介这里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了，在他没有递出邀请函之前，门童对他的神态仅比对费奇这样不伦不类的选手要好上那么点，比对那些穿金戴银的狗大户们可差远了。 　　林介把邀请函递出去之后，门童才有了之后的点头哈腰。 　　这前后变化，真是将“势利”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林介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些只看向金钱的眼睛，又怎么会向满心憧憬的穷人回望呢？ 　　没错，在林介眼中，“恋恋不舍且不甘”地回望门童的费奇，就是那个满心憧憬的穷人。 　　不过林介说出口之后感觉有些不妥，这太直白了，大约会让面前这个提琴手尴尬，所以他又改口用更加委婉的语气耸了耸肩道：“我是说，他不会看你，也不可能会看我，毕竟现在在他眼里，我们和他也并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虽然他自己也只是一个看门的罢了，或者说，你心里想的事情大约不太可能会实现，这样，你……明白吗？” 　　林介特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免得被那个门童或者别人听见这几句牢骚。 　　至于费奇心里想的，像他刚才表现的那样……嗯，对自己的名字很有自信来看，他憧憬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名字在请柬上被门童看见，然后对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来个人前显圣。 　　不过可惜，人家只看钱。 　　然后试图上去拍拍对方肩膀以示安慰的林介，就看见费奇举起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猴子一样猛地往后蹦了半步，然后连连后退，非常紧张地看向他一边摇头一边点头，欲哭无泪地道：“我知道，我明白，我再也不会那么想了！再也不会了！” 　　如果说之前都是猜测，现在这分明就摆明了是在告诉他——我已经隔绝了门童对你我二人的感知，“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你的能力不会生效的，别痴心妄想了。 　　天可怜见，他竟然真的一上来就遇上了一个比他更加强大的超凡者！ 　　而且，而且还试图让对方当众出丑…… 　　费奇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尖发颤。 　　“？？？” 　　林介一脸问号。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沉思地看着好像反应过大的费奇，迟疑道：“你真的明白了？” 　　费奇浑身僵硬，满头冷汗：“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我真的不该有刚才的想法……” 　　林介听到这，叹了一声道：“你果然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费奇浑身一抖，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喜怒无常的人物：“那……那您又是什么意思？” 　　林介语重心长：“我的意思是，你的想法其实很不错，但不是所有人都吃这套，尤其是这些狗大户家里的，接待过的上流人士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要多，你想让他多看乃至高看你一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顿了顿，接着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道：“而且，你的方法不对。” 　　费奇云里雾里，被绕的有点晕，干巴巴地道：“那我应该？” 　　林介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营业用的和善笑容，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书籍，道：“我这里有一本书……” 　　…… 　　太阳神教。 　　原本属于穹顶教会的教堂被新教所修整，此刻已经焕然一新，不过除了将那些穹顶教会的标志变成了太阳外，整个教堂并没有做任何结构性的改变。 　　以第一任教皇文森特的说法，就是新教初立，百废待兴，不应该将财力物力浪费在这种地方，而应该更加注重教众和信徒本身。 　　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引来了一片称颂。 　　此刻，身穿一身繁复金色长袍的文森特坐在自己的教皇座位上，他的双眼已经没有蒙着布条，只是闭着，“俯视”着下方的教众。 　　使徒之一正在汇报：“秘仪塔与尸食教已经正式交战，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加入战局帮助秘仪塔，目前主要战场集中在67到71号街道之间，民众已经以火灾为由进行了疏散。” 　　文森特敲着扶手，道：“真理会呢？” 　　“真理会以优先保证林老板那边的安全为由，拒绝提供更多帮助。” 　　文森特动作一顿，思考片刻，睁开了宛如熔岩一般的眼睛：“太阳所要的是‘正义’，恶行累累的尸食教必须被火焚烧殆尽，这就是正义——” 　　“因此，暗中支持尸食教的真理会正在妨碍正义，他们需要被清洗。” 第325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费奇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脸懵逼地道：“……书？” 　　林介保持着惯常的热情和善微笑，不由分说把手里的这本《厚黑学》塞进了费奇的怀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才说过吧，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卖的书够好，有没有名字，或者有没有招牌，其实都不是要紧的事情。”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书接住，抬起头想要再开口询问的时候，就看见了林介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你可以自己验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假了——看完这本书，你心中的一切疑问自然会有答案。” 　　他保持微笑，指了指那本书，道：“要我说，你指望别人自己改变想法来配合你完全是天方夜谭，不如试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改变一下策略和方向，多一些主观能动性，自己来创造环境如何。” 　　“毕竟——万物都是互相竞争，异类则所需食物不同，竞争还不激烈，唯有同类之越相近者，竞争越激烈。” 　　“你想要在那么多同类里脱颖而出，让人为你瞩目，还是需要一些新角度的。” 　　面前的年轻人离得比刚才更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重叠在阴影中的面容似乎更加清晰可感地具有侵略性和压迫感，虽然在微笑，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空无一物的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费奇瞥了眼自己手里的书，看到黑色硬皮封面上以古怪字体书写着的书名——《纷恶之巢》，只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算是什么答案？ 　　他刚才有问什么问题吗？好像，好像是在讨论……他有没有用正确的方法去操纵人的心灵，让门童指认林介拿的是假请柬？ 　　林介那句“你的方法不对”，还有前面种种关于门童的描述，很明显就是在指这个问题。 　　“意思就是说，这本书里的内容就是‘正确的方法’了，但……真的没问题吗？我刚才可是在用这能力去对付他，结果现在他反而来指点我该怎么做？” 　　费奇一脸费解地看着手里的书。 　　不过，他心中终于有所明悟，原来面前这个自称“普通书店的普通老板”的家伙，根本就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既不是普通人，开的也根本不是普通书店。 　　恐怕，他做的生意，就是像现在这样，向超凡者兜售一些蕴含着超凡力量的特殊书籍，因此才会被季博农邀请。 　　费奇想通这一点之后，心中难以遏制地升起后悔之情，他光知道这次宴会里会有超凡者出现，却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先遇上了一个，而且，看样子，对方似乎比他要强上不止一个档次——虽然费奇作为一个野生超凡者并不清楚具体的能力等级划分到底该怎么算，但自己的能力失效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不仅没有结交到，反而差点就成了敌人，也幸好自己的能力并没有生效…… 　　费奇这样庆幸地想着，随后又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怀疑。 　　但是，这样一本书……真的有办法能够让他的能力变强吗？ 　　费奇使用的是以非正常渠道获得的心灵秘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做足准备之后，甚至可以对恐慌级施加心灵暗示，多重暗示之后，对方的认知和想法，就会被永久改变。 　　这一点，费奇可是亲自尝试过的，效果非常不错。 　　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能力，难道也有使用方法的对和不对之分吗？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费奇的能力完全失效，内心也被对方完全看破……总之是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之中一败涂地，输得惨不忍睹了。 　　但他对于自己的能力依旧保持着自信。 　　费奇的这份超凡能力，和其他的那些超凡者并不一样，既不是先天就有的天赋，也不是后天习得的技巧。 　　他在数个月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靠街头卖艺赚钱的流浪汉罢了，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了足够让他翻身变成音乐天才，受到无数人追捧的力量。 　　而原因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在某个夜晚，当费奇终于找到了进入新世界的大门并为之狂喜时，一个不知名不知貌的家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给了他一管奇怪的药剂，玻璃容器中漂浮旋转着深黑色的晶莹雾气。 　　按照那个人说法，这是一个死去超凡者的“灵魂”，只要喝下去，就能立刻拥有操纵人心的强大力量，但是坏处是这份力量再也不存在成长空间，永远定格在原来的主人死亡的瞬间，而且会受到亡者的影响。 　　而至于代价……流浪汉并不在意这些。 　　风险确实存在，但当时的他，因为看到改变一生的曙光，已经眼红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所以……来自某个逝者“灵魂”的力量，又该怎么才能增强呢？怎么样才算对呢？ 　　费奇放下书，怔怔地看着已经走到前面去的林介背影，喃喃道：“只有看了，才会有答案吧……这关子卖的，比那些最近流行起来的电视剧带劲多了。” 　　但，费奇此刻心中的蠢蠢欲动在告诉他，不管这本书到底有没有用，他已经被林介的话打动了。 　　“竞争”……没有错，他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够站在同类的头顶上，踩着他们登上更高的位置，收获更多人的目光。 　　他不想要再像以前那样连死在角落里都可能没人知道的生活了！ 　　肆意控制心灵也好，当面打败那些高高在上的顶流乐手也罢，都是在满足他的这份欲望。 　　“简单地控制心灵让他们配合我确实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尤其是人多的时候，而且……那个家伙说过，我的能力永远只能保持在恐慌级，可我想要的……也许远远不够。” 　　他看着手里的书，刚想要翻开，忽然想到对方还没说这本书的价格，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赶紧问道：“林……林先生，您的这本书，怎、怎么卖？” 　　林介听见身后的动静，勾起一抹计划通的笑容，然后背着手清了清嗓子，转头道：“你是我在这场宴会认识的第一个人，就当交个朋友，这本书我送你了。” 　　……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不过能来参加这场宴会，也算一个潜力顾客。 　　费奇张了张嘴，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心下一沉。 　　得到那份逝者灵魂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不要钱的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更加高昂。 　　林介呵呵一笑，悠然道：“手足的茧疤越磨越厚，沾了泥土尘埃的煤炭越洗越黑……希望你能真正领悟这本书当中做人的道理，有所成就吧。” 第326章 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A16庄园总体的范围虽然大，但其中的道路规划十分明确，而且路上到处都有负责引路的仆人，还不至于迷路。 　　夜色中，络绎不绝的客人各自顺着指引走向庄园中心，汇聚向那灯火辉煌的城堡式建筑，而天空之中飘落下的雪花开始越来越大，屋顶上已经铺了一层明显厚度的白霜。 　　不过受邀而来的宾客却丝毫不觉得冷，并且地面上也完全干燥，没有任何落雪造成的湿痕。 　　这座庄园的主人显然对此进行过一番精心的设计，地面全都采用了特殊材质，又特意增加了一些独特的神奇供暖装置，以林介的体感来讲，大概是只对水平两米以下的地方提高了温度，这样一来，让雪在瞬间悄无声息蒸发并且被气流带走，既可以让客人和地面保持干净整洁，又能够兼顾房屋上的雪景。 　　以整座庄园的面积来讲……这样的设计就算没有很高的技术含量也必然价值不菲。 　　“不愧是罗尔资源，还没进宴会现场，光是在外面就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第一垄断集团的魄力了，这才叫真正的‘寸土寸金’啊。” 　　林介看着地面，在心中啧啧称奇。 　　他和费奇也跟着人流一起走，路过半座巨大的玫瑰花园——据旁边边走边闲聊的某些客人所说，这是那位季家大小姐最近才刚新建起来的，和她身上那朵不离身的红玫瑰有点关系。 　　林介默默地想，该不会是从他这里拿走的小花吧…… 　　唉，联想到自己那天的拒绝，还是觉得有点淡淡的愧疚啊。 　　本来虽然也有点担心，不过后来再上门来的时候季织绪表现得很正常也就没放在心上了，没想到竟然她竟然还在家里种了一片玫瑰园……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找台时光机。 　　林介摇摇头，继续沿着路走，一路上竟然看见了不少以前在电视上（偶尔路过隔壁音像店的时候蹭的）看见过的人物，包括了各个领域的名人，也包括了他们的采访者。 　　这次的宴会主要地点和往年一样，就是这座九层城堡式建筑的内部下三层，而中间的三层，据说则是各式各样的室内娱乐场所，供宾客彼此进行交流，再上面三层，就是客房，提供给这次所有宾客这三天用于住宿休息。 　　林介之前还好奇这么大一个房子里面能造什么呢？就算把各种样式的房间都造了一遍，住那么长时间不会感到腻吗？ 　　现在他倒是有了答案了。 　　这么多的房间根本不是给主人住的，而是给客人…… 　　“林先生，看来我们到了。” 　　费奇在前面回头道，脸上带着近似谄媚但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的别扭笑容，伸手指向了近在眼前的城堡门口。 　　林介给他的那本书被他塞进了自己西装的内衬大口袋里，但从外表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明显的区别——林老板很怀疑这个隐秘的口袋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不正当用途，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这一路上，他已经从费奇口中了解到了他之前的所有经历…… 　　这个贫穷的小提琴手仿佛根本不知道防备陌生人为何物，只要林介问起一个问题，他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相关的情况全都说出来了，热情地过分。 　　这更让林介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怎么懂人情世故，需要一点提点，自己给他的那本《厚黑学》真是给对了啊。 　　林介把这本《厚黑学》给费奇，当然是希望他能够领悟一点社会人处事的方法，别再那么傻愣愣地指望别人能自己来捧场…… 　　想要成为真正的大人物，就得“脸皮够厚，心够黑”——虽然书是这么写的，但是真正实践起来毫无疑问难度颇大。 　　林介只希望费奇可以当个正常人就行。 　　不过知道了费奇过去的经历之后，有一点倒是让林介很欣赏，那就是他明明作为流浪汉遭到过各种白眼，现在却依旧还能保持这种对陌生人的善意，实在是难能可贵。 　　针不戳啊…… 　　林介抱着这样欣赏的态度，停在了整座城堡的其中一个门口，从这里已经能够看见里面的热闹景象。 　　与外面夜晚的风雪晦暗不同，门内极其璀璨明亮灯光下，衣着精致的宾客正在其中穿梭、交谈，衣角与身影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好像什么都在发光一样，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坠入梦幻般的错觉。 　　门口站着的门童面带微笑地伸手做出了请的手势。 　　“是啊，到了，那就进去吧。”林介朝费奇微笑着开玩笑道，“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就率先踏入了宴会现场。 　　费奇连忙点点头，跟了上去，但不知为何，跨过这光与暗的交界处时，感觉一片雪花不知从哪漏了进来，贴在后脖子上化作一丝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禁不住抬起手抹了把脖子，偏头时眼角余光里突然有一道耀眼的光，如闪电在黑色的夜空中一闪而过，好像劈开了整个天穹。 　　紧接着，地面猛然震颤了一瞬间，隐约如雷鸣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轰隆隆——” 　　门内的宾客也被惊动了，纷纷或看向远处，或打开通讯仪确认情况，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刚才那是……闪电吗？” 　　“不不不，不像，我刚才分明看见那道光是从地面延伸向天空的！而且还引发了地震……难道又是什么恐怖袭击事件吗？” 　　“哦我的老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够多了吧，为什么我每次都在现场，真的要这么折磨我吗？” 　　“冷静，中央区不会有事的，不要着急，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季先生的宴会上，相信他会有比我们更快更准确的消息。” 　　费奇看了看议论纷纷的宾客，又看了看飘雪的夜空——他以一个超凡者的灵感察觉到了极远处因为刚才那道光而泄露出来的，原本被阵法封锁，如今正在疯狂涌动、纠缠的庞大以太。 　　光是这么感觉，就已经能想象到那是一场怎样正在发生的超凡者大战了……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了林介：“林先生……这就是您说的‘夜生活’？” 　　林介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且茫然，摊了摊手：“额……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327章 略通一二 　　和你没关系才有鬼啊！ 　　你刚才根本就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前脚刚说完享受夜生活这样的话，后脚外面就炸了。 　　而且作为一个超凡者，就算是再弱也能轻易感受到刚才那道闪电前后流泻出来的庞大以太了，不要表现得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一样啊！ 　　费奇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着，并且差点想要付出实践，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只要看到对面那张看似无辜和善的脸，就能想起来这家伙是怎么一步步把他诱导进陷阱里，任由他像个小丑一样表演，最后又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一切自以为是，简直就是个玩弄人心、散播恐惧的魔鬼。 　　林介摊着手，发自内心地感到很无辜。 　　虽然他好像的确有一点乌鸦嘴的体质，比如……上次桃瑞丝来访的时候说了一句希望大家越来越好，隔天半条街直接因为煤气爆炸没了。 　　但是平常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类似的情况发生，所以之前那次肯定是概率事件。 　　林老板有些无奈地道：“虽然我确实有些时候容易乌鸦嘴，但是这次这个……闪电，这完全是天气现象吧，何况这里离发生的地方十万八千里，总不能因为一句话也赖在我这个一般人身上，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的。” 　　费奇把自己喉咙里的话全都咽了下去，然后干笑了两声，道：“抱歉……您说得对，不过这时机实在是有点巧，我这也是随口一说，开个小玩笑而已……” 　　看来……现在这位林先生恐怕正是在享受这种在暗中掌握一切事情动向，顺便算计着一些什么的过程，他还是不要不识趣地去打扰了。 　　A16庄园宴会，果然是卧虎藏龙，怎么偏偏让他给碰上了。 　　费奇依旧暗自懊恼自己当时的多事。 　　“没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刚说完就一道闪电，还好我刚才只是说夜生活，没有赌咒发誓什么的。” 　　林介笑着摆了摆手，看了看四周逐渐平息的混乱和突然出现的负责维持秩序的一些黑衣人，道：“不过这样一场小骚乱过后，想必那位季先生也该出现了，这可是展现自己身为宴会主人威严的最佳时机啊。” 　　“确实……” 　　费奇点了点头，刚想附和一下，旁边忽然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棕发女士低声插嘴道：“闪电？你们真觉得那是闪电吗？” 　　费奇在心里说我当然觉得不是，不，这他妈的是闪电就有鬼了。 　　但是我面前这位普通书店的普通老板说那是闪电，所以那就是闪电，也只能是闪电。 　　费奇为表自己坚定的立场，反问道：“这不是闪电还能是什么？难道还能是电视里放的那种超能力者大战吗？” 　　他故意浮夸地比划了两下，嘴里发出咻咻的拟声词：“像这样？” 　　嗯……仔细一想，隐藏自己的身份确实更好一些，虽然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其他的超凡者，然后顺势加入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组织。 　　但谁也不能确定会遇上什么样的超凡者，还是谨慎一些观察一下比较好。 　　……至少不要再像林介这样的了！ 　　那位棕发的女士噗嗤一笑，随即掩嘴收敛，又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道：“但是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道‘闪电’是从地面射向天空，而且十分笔直，其实并不像是闪电，反而有点像是……剑光？” 　　她皱着眉头：“时间太短了，但是我确定自己不会看错，更何况，刚才同时发生了地震，两者一定是有关联的。” 　　“虽然不一定是什么……超能力者大战。”她顿了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咳咳，但肯定不寻常。” 　　费奇暗道这女的还挺敏锐啊，不过诺金向来传闻那些煤气爆炸案件都是超能力者作祟，想来也是因为有这种比较敏锐的目击者……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道这种情况，超凡者们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时，费奇就听见林介开口了：“不不不，我刚才正要说来着，其实这没什么不正常的，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棕发女士转头看向这个看上去十分面善且神态从容的年轻人，有些不解：“哦？为什么这么说？明明很多人都看见那闪电……” 　　林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必要科普一下了，虽然他对气象学也没什么研究，不过这种简单的现象还是略通一二的。 　　他微笑道：“虽然通常情况下，闪电确实是自上而下劈向大地，但并不是所有的闪电都那么听话。” 　　“在特殊情况下，有些闪电会从雷暴云上部射向高空的电离层，产生所谓的‘反向闪电’，也就是像刚才那样，看上去是从下方延伸向天空的闪电。” 　　“而且，这种闪电比一般的闪电威力更大，释放出大量的高能电荷，看上去就会有些像是喷射出来的笔直光束，而不像一般闪电那样弯弯曲曲。” 　　林介摊摊手，耸了耸肩：“会有这样的现象，并不能说明有什么‘咻咻’的超能力者大战，只能说明……暴风雨来了，该回家收衣服了。” 　　费奇和那位棕发女士一时愣住。 　　啊这……虽然他们对于这方面知识的了解都十分贫乏，但是林介侃侃而谈的样子自信从容，有一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就好像，以前小时候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课一样，心中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而且，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棕发女士一时噎住，气势上顿时就弱了，但依旧试图反驳：“那、那地震呢……” 　　林介微微一笑：“那也很好解释，会出现刚才那种规模的反向闪电，一定不是才刚刚开始的暴风雨，而是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的超大暴风雨，而大范围大量的降雨让水分下渗，有概率改变地质结构，让地壳浅层的断层松动，从而引发地震。” 　　“……” 　　棕发女士彻底哑口无言，沉默了一阵，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不愧是能参加A16庄园宴会的人，果然学识渊博，虽然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不过……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她朝林介伸出手：“埃莉诺·耶达，叫我耶达就好。” 　　林介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林介。” 　　费奇顺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引来了耶达的惊讶和侧目，显然“流浪天才”的名号终于有了作用。 　　两人交谈了几句，林介便知道了耶达原来是出身于一个铸造高端银器的家族，而且是世代专门为那些贵族服务的，当然，现在也会经常做一些精美的金属装饰品以及刀剑收藏品之类的。 　　她这次是代替生病的母亲，作为家族代表过来参加宴会的。 　　谈话中，四周的骚动终于彻底平息。 　　大厅正前方的左侧旋转楼梯上，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绅士正缓步走下来，他两鬓斑白，与他女儿颜色一致的铁灰色的眼睛里带着审视俯瞰向所有人。 　　这宴会的举办者，A16庄园的主人，整个诺金最富有的人，罗尔资源开发集团的董事长——季博农，终于登场了。 　　他面对着这些目光，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大厅最前方的中央位置，微笑道：“十分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刚才得到了一些消息，请各位不必惊慌。” 　　他微微抬起手杖指了指远方，道：“一场暴风雨正在发出它的声音，我们的气象学家记录到了一种此前没有被捕捉到的稀有现象，并将其命名为‘反向闪电’，同时，这场暴风雨还引发了一次小小的地面断层，导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宴会照常举行，各位，开始狂欢吧……” 　　季博农的声音被掌声淹没，费奇和耶达却是呆愣住了。 第328章 各自的心思 　　季博农的说辞……竟然和刚才林介说的一模一样，半分不差！ 　　费奇两人自然还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根据季博农刚才的话，这种名为“反向闪电”的天气现象，是“此前没有被捕捉到的稀有现象”，而且还是刚刚命名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直到刚才才有了自己名字的现象。 　　那么问题来了—— 　　面前的这位林老板，是怎么在季博农得到消息之前，就知道它叫做“反向闪电”的？ 　　谁都知道罗尔资源在诺金商业上的垄断地位，谁都必须承认它作为一个几乎覆盖了所有领域的庞然大物拥有着数不尽的资源，其中就包括了情报。 　　这也是虽然在场的人当中有钱有势的人比比皆是，却并没有人选择派自己的人去调查，而是都原地等待的原因。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得到消息的速度不可能比罗尔资源更快，准确性也必定远远不如。 　　在普通人的眼中，季博农是真正意义上的手眼通天。 　　可就是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从所谓气象专家口中得到的消息，竟然提前从一个书店老板嘴里说了出来。 　　不，这不合理…… 　　耶达觉得自己应该冷静思考一下。 　　要么，季博农当时在和气象专家交谈的时候，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书店老板，其实有着更加隐秘的人脉，安插了眼线在他们身边，由此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并且在季博农出场之前说了出来。 　　但林介刚才正在和他们谈话，根本不可能和其他人进行交流，也就意味着这个假设大概率不成立。 　　那么……难道林介事先就知道，甚至是预料到那个专家会说些什么，又或者，其实是他先说出来，然后才变成了既定事实……？ 　　耶达想到这里，瞳孔猛缩，同时没来由地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有些头皮发麻，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作为能够作为家族代表来参加这场宴会的耶达，自然有着足够机敏的头脑，对当前的情况做出思考和判断。 　　她思绪飞快运转，下意识想遮掩一下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异样表情，于是端起旁边长桌上放着的一个酒杯抿了一口，舔了舔自己已经有些干涩的嘴唇。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被某个“普通”的书店老板给耍了一通。 　　这三种可能性都代表着这个所谓的“反向闪电”绝不是什么天气现象，而是另有隐情。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那么林介……这个在刚才的交谈中自称是一个普通书店老板的家伙，就有着超乎想象的势力背景——“闪电”，还有那个气象专家，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虽然无法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就代表他成功地欺骗了罗尔资源！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甚至能令人感到恐惧的一个猜想…… 　　而如果是第二种，或者第三种，那么就更代表了刚才林介的一通话都是鬼扯，他本人恐怕就是一个“能‘咻咻’打架的超能力者”，至于那“闪电”是什么……耶达出于自己的直觉，认为那玩意是剑光的可能性很大。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和能力，一定一定不简单！ 　　绝不是什么普通书店老板！ 　　耶达的心跳不由得快了那么几分，她也许将要接触到别人都看不见的这场宴会的另一面了。 　　她看向四周，那些客人们已经放松下来，开始各自交谈，准备这场宴会的第一个预热环节——挑选舞伴。 　　所有人都被罗尔资源蒙蔽，而唯一与真相有关的异样只被少数人掌握。 　　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那么这位把自己伪装得像模像样的神秘的林先生，到底有什么目的，和罗尔资源又有什么关系呢？耶达默默地想着。 　　另一边，费奇虽然早有预料，但依旧还是当场愣住。 　　作为一个“知情人”，他当然知道林介那番话是在扯淡，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些扯淡的话竟然会被季博农“官方认证”。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情况就不存在其他可能性了，只能是林介动用了自己的能力，至于是哪种能力，暂且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费奇之前亲身体验过被看穿内心的经历，所以他倾向于林介掌控了那位不知名气象专家的心灵，借他的口向季博农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 　　而“言出法随”这种可能性，费奇不太敢想。 　　他虽然浅薄，却也知道这种能力恐怕是只有毁灭级顶端，无限接近神明级的那些超凡者才能做到的。 　　要是真的是后者，我手里的那本书或许……费奇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衣服内兜里的重量更加沉甸甸了。 　　四周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唯有这个小角落里，在两人神情交错变幻后，突兀地短暂陷入了安静，红裙棕发的女士端着酒怔怔出神，消瘦的小提琴手满脸惴惴不安。 　　至于引发了他们满腹心思的“罪魁祸首”，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林介…… 　　他在季博农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 　　后者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过程中，林介一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一边以绝对自然的姿态、平生最迅捷的速度，后撤两步转过身，让自己完美地藏在了人群里。 　　顺便拿起一杯酒挡住自己的脸，确认季博农没有往自己这里看，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虽然林老板此时表面看上去依旧淡定自若，但内心却已经如同跑马的草场一样震荡凌乱。 　　卧槽了…… 　　那天跟着季织绪来书店的那个中年司机，竟然就是她的父亲，罗尔资源的掌权者，季博农！ 　　林介盯着酒杯里的酒，想到自己就在人家父亲面前对季织绪各种忽悠，接受了那一箱子贵重礼物，商谈合作事宜，答应参加生日宴会，评价他本人，以及……委婉地拒绝季织绪的感情，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些大人物，难道都这么恶趣味的吗？！ 　　竟然假扮成季织绪的司机和仆从，难不成是一个父亲出于对天真女儿的保护之情，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又被人骗了？ 　　林介只要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就止不住的尴尬，当着人家父亲的面，收了礼物又拒了感情……从某种角度讲，可不就是骗财骗心的渣男么。 　　可更尴尬的是，自己现在已经在现场了……这位季先生，不会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吧？ 　　这么想着，林介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季博农，然后正巧对上了后者的视线。 第329章 第一支舞 　　和季博农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林介感到莫名的心虚顿时涌上心头。 　　这种好像当时自己是当面糟蹋了人家女儿，现在要被人兴师问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讲道理，他只不过是通过灌鸡汤忽悠……咳咳，通过心理辅导得到了一个忠实的顾客，又收了点并不算特别贵重的礼物罢了…… 　　好吧，听上去还真的和骗子套路挺像的，先博取信任，然后通过各种手法要钱，细水长流，把对方玩腻榨干，最后卷钱跑路。 　　虽然但是，他可是切实帮忙解决了问题的。 　　而且既然当时季博农亲自过来了一趟，最后又相安无事地走人了，任由季织绪邀请他合作，那必然是因为确认了林老板是个好人这个事实…… 　　——吧？ 　　林介在心中迅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和季织绪之间的对话，以及过程中自己的言行举止，确定自己没有对这位诺金最大的狗大户出言不逊，而且还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尊重。 　　嗯……甚至还说了下次见到季博农要给他送本书当礼物。 　　礼物这次自己已经放进梦境里面带过来了，因为季博农商人的身份，他特意选了一本经济学上的著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简称《国富论》。 　　虽然以诺金现在这样完全畸形的垄断商业结构来看，这本书似乎作用并不怎么大，但据说现在梣树商会找到了第二个通往地下的通道，说不定以后罗尔资源一家独大的局面会被慢慢打破呢？ 　　况且，这本另一个世界的经济学奠基之作，被称为西方经济学圣经的书，总会有能够给人启迪的部分。 　　至少，以季博农的眼界，想必能从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那部分。 　　林介觉得自己这份礼物绝对是到位了，大概率能收获一个新顾客，之前的那点尴尬算什么。 　　再说了，自己现在是正当客人，正当被邀请，正当来参加宴会，心虚个什么？ 　　而且，该心虚的其实不应该是季博农吗？ 　　这狗大户就是心眼多，他之前还想着怎么季大小姐随便出来都没什么人过问调查，也没有出现那种“这两百万你拿走，不要再纠缠大小姐”的剧情，敢情直接亲爹上阵……还装成司机来试探！ 　　简直是连一点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 　　那一箱子喂小黑的东西，就当做是欺骗我的赔礼了！ 　　电光火石间，林老板想到这里，腰杆瞬间挺直了，掩嘴干咳两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抬头朝季博农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顺便大方地举了举刚才用来遮掩自己的酒杯作为致意。 　　站在前方中央的季博农愣了愣，然后表情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 　　这变化异常复杂，而且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就被压了下去，所以林介只能勉强判断出其中蕴含着的是高兴和……？ 　　林介心头有些诧异，那情绪好像糅合了兴奋和激动，还有一些更难理解的情绪，让季博农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但看见他有什么可兴奋的？ 　　不过林介的疑惑也只持续了这么一个瞬间，因为随后季博农就像个正常的宴会主人一样，也神情自若地露出微笑，举起手中酒杯朝林介示意。 　　就好像那奇怪的表情只是幻觉一样。 　　林介维持着微笑，将酒杯放下，摇了摇头，心想那可能确实就是他的错觉吧……堂堂罗尔资源董事长，不至于露出那么失态的表情。 　　“不过，这样就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想必今后能够和罗尔资源合作得更顺利了……” 　　林介这样想着，看见季博农已经离开，转头准备继续和刚认识的两个潜在客户聊一聊。 　　但刚转头却看见这两个人神色各异地呆在原地。 　　“怎么了？” 　　林介走过去，在两人的视线前面伸出手挥了挥：“看季董事长出场太酷炫，被震撼到了吗？” 　　费奇率先回神，连忙摇了摇头，直接问您怎么能在专家公布之前就知道他们会用闪电来搪塞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尬笑道：“没什么，我正在想，额，既然是季大小姐的生日宴会，等下的宴会开场第一支舞，肯定是她本人来，不知道等下是她自己带舞伴还是在宾客当中选一个……” 　　emmmm……林介摸了摸下巴，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耶达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林介看她不断瞟向自己的眼神，忍不住自己先问了：“耶达小姐，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没关系，有什么想问的，和我说就可以了。” 　　耶达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您认识季先生吗？我是说，不是像我们这些人一样那种泛泛的认识，或者是商业上的合作关系，您好像和那位罗尔资源的董事长有些私交？” 　　她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我刚才……看见您似乎在和季博农先生举杯，而且从名字上看，您也是来自北地？” 　　耶达原本以为“反向闪电”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没想到仅仅在一分钟后，她就看见林介朝某个方向举杯。 　　顺着方向一看，结果就看见了季博农微笑回举的画面，还没稳住的心神又重新震荡起来。 　　那绝非礼貌性地回敬，因为以季博农的身份，不是随便一个人给他敬酒，他就会回礼的。 　　傲慢也好，自高也罢，季博农绝对有这个资格这么做，而且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除非他主动想和谁进行交谈，否则就算是中央区派来的人员，也可能被他撂面子。 　　够格让他回敬的人，恐怕只有那么几个……而面前的林介，竟然做到了。 　　耶达心中的推测更进了一步，这位林先生，一定有着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而且和季博农熟识的话，一定程度上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能在季博农开口之前就知道专家所说的内容了…… 　　林介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边语言自动翻译的问题：“虽然名字从格式上来说是一样的，但是我并不是来自北地，和季先生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硬要说的话，其实我是认识季大小姐才对。” 　　耶达和费奇一愣：“季大小姐？” 　　林介点点头：“季大小姐是我书店的客人，唔，其实关系也挺普通的，我卖过她几本书，还帮她解决过一些事情，就是普通客人而已，顶多算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吧，我的请柬也是她给的。” 　　耶达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道：“普通朋友？” 　　林介点头：“对……” 　　“林先生，原来您在这里啊，我刚才找了好一阵子。”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林介转头，就看见了一袭黑色晚礼服，胸口别着红玫瑰的美艳女子款款走来，铁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光彩，衣摆下修长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纤手撩开耳边短鬓发，露出那枚红色的棱形耳坠。 　　四周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分开，看向这次宴会真正的主角。 　　她的脸上带着忐忑又期待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朝林介伸出手：“林先生，我可以邀请您跳这第一支舞吗？” 　　“……” 　　林介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这只包裹在黑色长手套当中显得格外纤细的手掌，又感受到四周那些宾客各色的目光。 　　虽然地点和氛围都完全不一样，但意外地竟然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感觉。 　　那个时候，狼狈地像是落汤鸡一样走进书店的季织绪，似乎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类似的黑色晚礼服……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光彩夺目的她心里又是什么感觉？ 　　林介握住那只手，无奈地笑了笑：“当然。” 第330章 成为一个族群 　　所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当林介搂着季大小姐的腰，牵着季大小姐的手，在人群注视下略显笨拙地带领着这第一支舞时，脑海里不由得冒出了这样一个问号。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周那些宾客自以为隐蔽或者根本没有遮掩的窥探视线，还能听到一些揣测打听他背景身份的窃窃私语，还有直接跑去旁敲侧击之前和他结伴的费奇耶达二人的。 　　不过这些注定都只会是无用功罢了…… 　　因为他林介，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店老板而已，无权无势无钱，是一个标准的三无人员，甚至连身份都是假造的。 　　虽然书店顾客里面确实有一些地位不一般的人，比如替他假造身份的绮莉是梣树商会的三位副会长之一，比如经常被他打电话“骚扰”的约瑟夫是中央警署的秘密部门领导，又比如现在已经成为优秀宗教领袖的文森特神父。 　　还比如……最典型的，就是此刻在和他跳舞的季大小姐，还有勉强算半个客人的季博农。 　　但这不代表他自己就厉害了。 　　除掉拥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超能力之外，林老板就是这么的平平无奇。 　　林介在心中耸了耸肩，然后突然一愣，挑了挑眉毛，现在这样引人注目……勉强也，不，肯定算是好事啊。 　　——不不不，这根本就是大好事！ 　　这些现在心中产生了不管是好奇还是其他想法的宾客，至少都已经开始打听他的来历了。 　　以这些人的身份，想要查到林介的背景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然后他们就会知道，这个在生日宴会上被季大小姐亲自邀请跳第一支舞的家伙，是一家无名书店的老板，而季大小姐也是他的其中一位顾客。 　　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想知道，这样一家平凡的书店到底哪里来的魅力能够吸引到季织绪呢？ 　　众所周知，书店是卖书的。 　　所以自然，吸引到季织绪的不可能是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本身，那就只能是店里的书了啊！ 　　等罗尔资源代理销售他的书籍的消息再传出来，林介的书店必然名声大噪。 　　在诺金，罗尔资源就代表了整个市场的动向，在场的这些宾客无一不是在各自领域有所建树的人物，又能得到季博农的邀请，那肯定有大部分都是罗尔资源的拥趸，到时候必然闻风而动…… 　　再加上这些人各种胡乱猜测他和季织绪之间的关系，从舆论传播的角度上来说，是非常有益的。 　　毕竟，对书有兴趣的人可能很少，但对八卦有兴趣的人……一定很多。 　　这一次的代理销售，真是意外开了一个好头啊。 　　林介正美滋滋地想着怎么才能更好地割下这满大厅绿油油的韭菜，而这次作为试验投放的那五本书又会有怎样的效果。 　　如果不好，下一批该换成哪些书，不过就算不好，因为罗尔资源的关系，肯定也也能多少赚上一笔；如果好，那之后是应该保持饥饿营销的策略，还是干脆进一步培养一下莫恩，让她开始筹备在罗尔资源的支持下开连锁店的事情…… 　　“林先生……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季织绪看着近在咫尺的林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青年脸上虽然挂着弧度明显的愉悦笑容，看上去像是和那些宾客猜测的那样在为能和罗尔资源的大小姐共舞而洋洋自得地炫耀，但实际上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眼神放空，显然在想别的事情。 　　……虽然从步伐上就能看出来林先生似乎并不擅长跳舞——这里的不擅长并不是指不会跳，而是指动作全都非常基础。 　　但能够在一边走神的情况下，还能一板一眼地完成舞步不出错，同时避开四周流动甚至是主动往这里靠的人群，不得不说不愧是林老板啊。 　　“额？” 　　林介眨了眨眼回过神，把思绪从韭菜田拉了回来，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放肆的笑容，顺手配合音乐带着季织绪转了半圈，同样压低声音道：“哦，咳……只是想到了一些绿色作物的培育、播种和收割问题。” 　　季织绪：“……？” 　　季大小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但随后就恍然了，严肃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您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真是我们常人难以企及的博学多识。” 　　她好像当真了啊，林介觑了一眼季织绪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摆出了一副淡然的神情：“哪里，只不过是闲暇的时候太多，所以看过很多书，加上记性不错罢了。” 　　季织绪一开始还为和林介如此近距离接触而紧张，现在见后者的态度一如往常，稍微大胆了一些，好奇地问道：“您对于舞蹈的了解也是吗？” 　　林介犹豫了一下：“唔……有一部分吧。” 　　他并没有专门学过跳舞，但是基本的舞步他是会的。 　　因为以前作为单纯学者的时候，为了进行一些社会学相关的民俗研究，也需要出席一些高端宴会去结交一些人，为了不露怯，半自学半实践地学会了。 　　穿越之后在书店里待了三年，当然又生疏了。 　　他又道：“人类惯于用书籍去记录一切，包括了学识，也包括了技能。” 　　“可以说，书籍承载了一整个族群的智慧，其作用就是让人获得自身体验之外的额外经验，看过的书越多，积累的智慧也就越多，达到某种程度之后，说不定看上去就像是全知全能之人一样，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多买点书啊！——林某人在心里这样补充。 　　季织绪慎重地点点头，心中猜测难道对于林老板来说，力量就是以这种形式体现的吗，不过这样的方式并不适合一般人：“但对于我们来说，也需要考虑一下能够个体智慧承受的极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喃喃：“不如说……没错，个体的智慧终究是有限的，也许用‘族群’来获取‘族群的智慧’才是更好的选择。” 　　从那天在书店被转化成了那个已经是宇宙中消亡的伟大种族伊斯最后一员，她就一直在思考林老板的深意。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能够使用伊斯的能力进行绝对的精神控制，这样一来她所掌握的势力将不会有叛徒出现，但这么做一来有违良知，二来隐约让她感觉这种用法是错误的，低效的。 　　但现在，林老板的话语却提醒了她。 　　林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用‘族群’去获取‘族群的智慧’，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也许在关于文化融合之类的课题研究上能够用到，不过，人类毕竟不像是蚂蚁那样有绝对的群体智慧——也就是所谓的蚁群效应——而是一个完全的共生智能，个体的作用也……” 　　季织绪瞳孔猛缩，感觉自己脑海中的迷雾被闪电劈开，豁然开朗了。 　　没错，共生！ 　　她完全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个族群！ 第331章 消失的笑容 　　一曲终了，宴会角落里的乐队停止了演奏。 　　场中旋转的一对对舞者各自以不同的收尾动作静止在原地，向自己的舞伴优雅地行礼后，而后不约而同，若有若无地将视线都投向了最中央刻意被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那里，一对从外表来看差距巨大的男女同样以中规中矩的姿态停止了舞蹈。 　　一部分宾客暗自将失望的眼神遮掩起来，另一部分则流露出不屑。 　　在这种“上流”的交际场合，引来送往的交谊舞自然代表了一部分的社交，从一个人的舞姿，或多或少可以看出其出身。 　　在此之前，在场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苦练舞步，暗自期待着会在这场生日宴会上被季织绪选中作为舞伴，然后一展风姿…… 　　他们都自信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能力能够获此殊荣，再不济，也是被相近的那几个夺去风头。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让这个在此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家伙成为了季大小姐青睐的对象。 　　这些人自然是暗自磨牙，气急败坏不至于，却忍不住把自己和对方比较，发现这人似乎除了外貌之外全部平平无奇，就连舞步也生涩无比，俨然就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就不自主地开始产生一些阴暗的期待——比如在跳舞的时候出点意外之类的…… 　　但可惜虽然林介表现得中规中矩，但自始至终都稳定发挥，甚至和季大小姐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 　　林介一手有力地牵住着季织绪的手，另一手托着后者的腰，摆了个最简单的结束pose，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跳舞什么的……还是有些为难他这个宅在书店好几年的人了，尤其是要忽略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 　　音乐停止之后，季织绪自觉松开搭在林介肩头的手，后退两步，提着裙摆优雅地行礼，微微低下头谦卑地说道：“感谢您的指点，每一次与您交谈，都能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与知识的浩瀚无涯……令我获益匪浅。” 　　“不客气，毕竟你也算是我的老客户了，我一向很注重‘售后服务’——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认识了快半年了，不用这么……客气拘束，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就可以了。” 　　林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面前光彩照人到凛冽，却向他低下头颅的季织绪，心想是不是因为季大小姐最狼狈的时候就是当初雨夜走进书店的那一刻，导致对方在心理上一直处于极端弱势。 　　还是自己过去刻意占据主导地位的谈话太过于深刻，让季织绪产生了惯性？ 　　总感觉……季大小姐似乎恭敬顺从过了头，换句话说就是“已经变成了他林介的形状”。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他故意而为之，但稍微过头了也多少会有点愧疚…… 　　季织绪抿唇，脸色有一瞬间的惶恐和为难，但随后纠结了一下，还是艰难地点点头赞同道：“您说得对，我会把您当做朋友那样对待的。” 　　虽然要她把面前比神明更强大的存在当做朋友一样非常困难，但既然是林先生提出的要求，那她一定要尽力完成。 　　“……” 　　如果不是现在场合比较庄重，林介真想扶额哀叹。 　　你这满脸严肃的，这不是根本就没有放松下来吗！怎么像是我在命令你一样，感觉更拘谨了啊！ 　　林介正无力吐槽，却看见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身着华贵体面正装的棕发青年，端着一杯酒向季织绪露出得体的微笑，举了举杯。 　　“季小姐，好久不见了。” 　　季织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面前的人并不是一般的普通贵族，而是一个巫师家族的直系子嗣，而且是当代较为有力的竞争者，天赋卓越，同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恐慌级。 　　就像费奇得到的情报那样，这场宴会当中存在着为数不少的超凡者。 　　如果换成是以往，季织绪必然会努力去结交这些人，为罗尔资源争取到更多的筹码，并且在其中挑选合适的合作者，为自己，也为父亲，更为整个罗尔资源的反扑…… 　　这是她不容抗拒的命运。 　　不过现在有林先生站台，这些人就可有可无了。 　　“好久不见。”季织绪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人已经没有价值了，但必要的礼节还是需要维持，于是她出于惯例地向林介介绍道：“约翰·弗雷德，弗雷德家族的次子。”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不向约翰介绍林介。 　　一来，林先生的身份要放在之后公布双方合作的时候揭露，这样才足够有震慑力。 　　二来……她认为也没有必要向这种没有价值的人介绍林先生的身份，这太掉价了。 　　林介自然不知道季织绪心里的弯弯绕绕，露出微笑，礼貌地伸出手道：“你好。” 　　约翰的脸色则有些古怪，并没有伸手，而是皱起眉头看向季织绪，等待了片刻之后，发现前者并没有任何继续介绍的意思，看向林介的神情便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当然，那并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混合着惊讶、讥讽、恍然大悟和幸灾乐祸的得意。 　　在他看来，只介绍一方只存在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这个人的身份人尽皆知，第二种则是这个人不值得介绍。 　　面前这个黑发青年他以前见都没见过，第一种情况完全不可能。 　　所以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了……没想到，这家伙只是季织绪拉过来的挡箭牌吗？就因为不想要在他们之中选择一个作为今后的伴侣，竟然出此下策…… 　　他维持着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请问季小姐，这位先生，难道没有名字的吗？我想，介绍双方应该给予平等，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是吗？” 　　约翰倨傲而得意地抬起头，扬起嘴角，继续说道：“就算双方在身份上差距巨大，只介绍一方也未免有些太让人难堪了。” 　　“……？” 　　季织绪有些困惑。 　　是啊，确实是很难堪没有错。 　　但你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难堪，反而还很得意？难道这侮辱的力度还不够大，还是说这个约翰其实是个抖M？ 　　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一点的时候…… 　　季织绪的目光停留在林介悬在半空好一会儿的手掌上，心中一紧，抬起头看向林介的脸。 　　书店主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第332章 另外一种分类的方法 　　林介脸上的营业用笑容渐渐消失，并且将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虽然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因为对方轻慢的态度以及神情而感到生气，这样的人他遇到过太多了，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是如此，简直数不胜数。 　　如果每遇见一个都要生气一次，他现在大概已经气成河豚了。 　　但不生气，不代表还得惯着对方，学佛祖唾面自干。 　　回应握手礼，应当算是最基本的礼貌，连这都不想做点表面功夫，可见这位约翰先生是一点也没想给双方留点面子。 　　既然如此，林介脾气再好，也不打算继续维持一个生意人和气生财的友善了。 　　林介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坦然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并不有名的书店老板罢了，名字不值一提，以身份而言，确实和在座各位差距悬殊。” 　　季织绪在介绍他的时候犹豫，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尚未公开他和罗尔资源合作的事情之时，直接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身份说出来，恐怕会招致更明显的恶意和嘲讽吧……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季大小姐似乎小瞧了面前这家伙想要挑衅的决心……换成比较识趣点的，或者换种说法，比较怂一点的，在季织绪有意不提及的情况下，应该都会明智地选择放弃追问，因为这很显然有很大概率得罪季织绪。 　　所以，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毫无遮拦的无礼之言，要么这人是个真傻子，要么他是有恃无恐，觉得就算自己这么说也不会怎么样。 　　虽然林介主观上觉得是第一种可能性，但客观上来讲，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尤其是……这家伙眼睛里盖不住的居高临下。 　　那并不只是针对林介的，而是连季织绪也囊括在了其中。 　　也就是说……这家伙有底气，觉得自己比罗尔资源的季家大小姐更有地位？ 　　以常理揣度，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罗尔资源已经是站在诺金最顶层的巨型垄断企业，这个宴会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分量，根本没有其他势力能够与之比肩……就算是中央区，除去政治因素之外，对罗尔资源的态度也需要斟酌一二。 　　但……如果用非常理去揣度呢？ 　　林介眯起眼睛，慢吞吞地说道：“介绍双方确实应该给予平等，不过让本人亲自来介绍自己也许更能表达对对方的尊重，这本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恐怕……因此而小题大做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平等交流的意愿过来吧？” 　　约翰将目光从季织绪身上移到了林介身上，微微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平民。” 　　意思就是在你这个“平民”的阶层，不能了解到这种在身份不对等情况下的双方地位差距重要性？ 　　这可真是够傲慢的。 　　可约翰显然觉得这样的傲慢还不够……他心中熊熊燃烧着理智的妒火——是的，妒火，约翰从不掩饰自己对季织绪的占有欲，在他看来，自己绝对是与罗尔资源联姻的最有力的几个竞争者之一。 　　直到面前季织绪邀请这个无名之辈在她的二十岁生日宴会上跳第一支舞。 　　身为贵族，更身为超凡者，身为天赋卓绝的一个年轻巫师，约翰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而现在，这份妒火正在告诉他，一定要让这个自以为攀上高枝的平民，深切地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当然，这位无名的先生，我可不是在说你。” 　　约翰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苦恼的样子：“我还是挺了解那些平民想法的，对他们来说，可能觉得确实是不需要去区分什么身份上的高贵低贱，毕竟他们总是在追求所谓的平等和自由，觉得贵族都是一些只会享受的蠢蛋，可是……” 　　他示意了一下四周：“看啊，这里是诺金最接近中央区的地方，是A区的中心，看看这些价值连城的装饰品，而他们呢？住在根本无法获得字母开头的数字街，甚至是没有在城市规划当中的臭水沟里，这个世界哪里有平等可言呢。” 　　“恕我直言，这里的每一件装饰品，都足以买下数以百计的低等奴隶，呵呵，不如猜猜这些奴隶来自哪里？” 　　“……不用这么看着我，哦，你大概不知道，对于拥有贵族身份的人来说，买卖奴隶至今依旧是合法的，这是中央区所认可的事情，当然，作为有风度的贵族，我们也绝不会对这些奴隶做合理要求之外的事情。” 　　“我只是想说，你明白这些数字的意义吗？它本身就分开了两种人——不是什么平民或者贵族。” 　　“就像在餐桌上区分各种餐具的精细使用，这些礼仪他们也不需要去了解，毕竟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除了筷子勺子和叉子之外的餐具了，他们甚至会用手去抓着食物吃，哦，我的天，多么恶心肮脏而下等的行为！” 　　约翰眼中充满了讽刺，表面上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在侃侃而谈一些贵族礼仪：“可你要知道，这些礼仪可是文明的标志。” 　　“而所谓文明，正是人和动物……或者说，人和牲畜之间的区别。” 　　季织绪脸上的表情变化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言语来形容。 　　她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十分难看，在约翰开口的时候就准备直接给面前这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的家伙一点此生难忘的教训，只是她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却被林介微微抬起手拦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见了林介直视约翰的平静眼神。 　　“……” 　　虽然那眼神平静到可以称作平和，但季织绪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因为她此刻才突然发现……那双一如既往漆黑的眼睛里，自从离开了书店那常年显得有些昏黄的灯光之后，就好像再也照不进半点光亮一般，只剩下了看不见底的幽远黑暗。 　　明明大厅之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可那些热闹明亮的景象却不能被这双眼睛倒映。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林介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不过既然身处在这宴会里，大家就都只是季大小姐的客人罢了，但如果你非要分个高下的话……” 　　书店主人看着约翰，笑着低声道：“我想，我和你之间，还有另外一种分类的方法。” 第333章 你该回家去看看了 　　另一种分类方法？ 　　无非又是要换着法子，来说什么自由平等之类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的话吧，这些平民可真是不死心啊……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明白，诺金街道上的每一个数字编号，其实早就已经划定好了他们人生的所有轨迹呢？ 　　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避免被更高层面的人碾压，玩弄，就像是一只只渺小而不自量力的虫子…… 　　约翰下意识地嗤笑一声，本想用更加尖锐的言语去嘲讽对方，让他明白事情的残酷真相。 　　可当他对上那双并无笑意的漆黑眼睛时却突然一愣，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贵族青年的心中没来由地一慌。 　　虽然大厅四周被璀璨的灯光照得无比明亮，但在这一瞬间，他恍惚间却感觉自己好像被无穷无尽的浓稠黑雾所围绕，甚至连视野都有刹那的昏暗。 　　那些黑雾混沌而无序，无时无刻不处在流动的过程当中，而在其中则深藏着一道窥探的目光。 　　那目光并不包含恶意，仅仅是宛如刚睁开眼睛看见新世界的婴儿般的好奇。 　　浓烈的好奇，浓烈到，落在身上，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但仅仅是一个眨眼，那幻觉般的景象就消散了，就好像那目光只是路过的人瞟了一眼旁边的风景。 　　约翰愣了愣，回过神来，看见了四周围观的宾客窃窃私语的模样。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欲言又止停在原地的样子十分愚蠢，但又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立刻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地口不择言道：“分类？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恕我直言，你实在不应该在这里……若非季小姐，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A区是什么样子吧，你的那张邀请函怎么来的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 　　林介锤了下自己的手掌，打断道：“啊，要说请柬的话……这倒确实算我走了点后门，不过季大小姐的生日宴会，想邀请谁，也是她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在这里的说法，只有她喜不喜欢。” 　　约翰看着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怔了怔，道：“你……” 　　“唉。”林介摇头叹了口气，大概是知道为什么当初季织绪会被渣男骗了。 　　在这种周围是个男性就在野心勃勃想着怎么把她和罗尔资源一起搞到手的生活环境下，换个反套路的暖男过来，大约很快就能拿下吧。 　　他点了点头，摸着下巴继续道：“换句话说，季大小姐不喜欢的，也就不应该在这生日宴会上出现。” 　　约翰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家伙在说什么了，皱眉道：“我说，你不会真以为……” 　　林介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认真地说道：“约翰·弗雷德先生……我觉得，你该回家去看看了，从这里出去，左拐直走就是大门，你家的路我就不说了，你应该能记得怎么走的。” 　　约翰左右看了看，满脸莫名其妙：“我？回家？你认真的？” 　　林介点了点头。 　　约翰脸色古怪，然后哈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我发现我对你的看法可能有点错误，你这个人和那些一般的平民并不一样——你格外有趣一些。” 　　他看向季织绪，神情微妙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问道：“季小姐，你确定自己这位的客人没有什么问题？” 　　不管季织绪确不确定，反正现在约翰是开始怀疑这个到现在都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家伙脑子有点问题了。 　　但季织绪的表情却不是他想的尴尬或者难堪，而是凝重。 　　她艰难地开口道：“林先生……您……” 　　虽然刚才林介伸手拦住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林老板既然不让她出手，就代表这次的事情他会亲自来解决。 　　但是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似乎还是有些超出预计。 　　最让她没底的是，她现在无法分辨林老板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单纯在满足自己的某些乐趣…… 　　“啊啊……险些忘了。” 　　林介转头看向季织绪，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我是超能力者？ 　　——一直以来瞒着你非常不好意思，不过我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比如会点魔法之类的…… 　　不管哪种说法，好像都有点突兀啊喂。 　　“唔，算了……等下再和你解释。”林介向看上去十分慌张的季织绪露出了一个安抚的温暖微笑：“总之，不会让季大小姐为难的，对了，记得报警。” 　　季织绪看着这“令人安心”的笑容，根本安心不起来：“报警？” 　　林介点点头：“是啊，报警，通知一下约瑟夫吧，准备救人。” 　　约翰看着两人自说自话，实在是忍不了了，恼怒地提高嗓音道：“季小姐，难道你为了这个平民，不惜要和弗雷德家族站在对立面吗？” 　　“不。” 　　季织绪摇了摇头，约翰脸上的喜色还没出现，她又接着道：“我从来没有和你们站在一个面上过。” 　　约翰脸色僵硬发青，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刚才到现在，虽然他一直以上位者的姿态在嘲讽，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竟然就像是个小丑一样，被反复玩弄。 　　真是够了！ 　　约翰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准备直接发难，既然罗尔资源不识好歹，那么他也不用再给这些凡人面子……只是几个凡人罢了。 　　没错，就算是季织绪，也不过就是一个恐慌级罢了，对于弗雷德家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早先听闻她和那个神秘的书店主人有些联系，得到了一些馈赠，但后来就没怎么听闻过了，想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一直关注渺小的蝼蚁们呢？ 　　嗯，没错…… 　　约翰想到这里，背后忽然如电击一般掠过一丝寒意，冥冥中的灵感宛如黑夜中一闪而过的飞萤，振翅之声令头皮发麻。 　　神秘的书店……主人？ 　　——“我只不过是一个并不有名的书店老板罢了，名字不值一提，以身份而言，确实和在座各位差距悬殊。” 　　面前这个普通的青年刚才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约翰瞳孔猛然缩紧，倏地抬起头，看见人群中有一个仆人踉跄地推开其他人，朝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约翰少爷，快，快回去……” 　　约翰伸手扶住他，难言的恐惧在心头蔓延，让他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 　　那仆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涕泗横流以至于扭曲的脸：“出事，出事了……全……全都……死……” 　　接下去仆人说了什么，约翰几乎都没有听到，他费尽全力回过头看向林介，却没有看见青年的那张脸，只看见了一个纯黑色的人影突兀地站在人群中央，优雅地朝他鞠了一躬。 第334章 杀人诛心 　　那优雅鞠躬的漆黑的、幽邃的、格格不入的影子，仿佛泡沫或者幻象一般，在一眨眼间“啪”地又消失不见。 　　但四周的目光吵闹和那仆人的哭喊声却不能作假。 　　“砰！” 　　约翰一个恍惚，手里的酒杯砸在了地上，发出了破碎的声响，令他一个激灵，紧接着仿若梦醒一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颗心随之坠入谷底。 　　死了？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化作刺骨寒意笼罩了他。 　　他神色猛地一变，冲上去紧紧抓住那仆人的衣领，脸色狰狞、浑身颤抖地压低声音咆哮道：“什么死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那仆人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被掐着脖子呼吸不畅，脸色渐渐涨红，艰难地道：“老爷他们……他们正在进行……奴隶契约的仪式……然后突然、突然四周好像变黑了一瞬间，仪式被强行中断，紧接着整个房子都塌了，然后就着起火来，太快了，太快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向前爬，然后跑了出来……” 　　约翰的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盯着眼前的仆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跑了？” 　　仆人被吓得连忙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跑……是老爷让我来找您，通知您……” 　　约翰掐着他脖子的手收拢起来，脸色更加恐怖：“通知我他们都死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人都死了？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贵族青年心中超乎想象的冷静，现在这样的场合，就算是家里人都死光了，他也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样盖棺定论！ 　　他必须……给自己留下寻找退路的时间。 　　不然的话——约翰想起自己刚才脑海中闪过的猜测，又想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也死定了。 　　“呃呃……”仆人惊恐地发现面前的贵族青年在说话的同时，竟然在以他们弗雷德家族特有的技巧念咒！ 　　他想杀了自己！ 　　仆人瞳孔猛缩，想要挣扎叫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作。 　　生机在迅速流逝，仆人脸色惨白，瞳孔顷刻间几近涣散。 　　“啪。”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约翰的手臂，力道奇大无比，几乎把骨骼都捏得嘎吱作响。 　　约翰转过头，看见了宴会女主人质感坚硬冰冷的铁灰色眼睛，随后听见“噗”的一声闷响。 　　他低头，一刹那看见那纤细白皙的手臂握拳直捣的残影和呼啸的风声，上隐现银白的毛发和瞬间膨胀虬结的筋肉，随即腹部传来难以想象的猛烈剧痛，让他立刻松开手，倒在了地上。 　　“唔……咳！” 　　蜷缩在地上的约翰面部表情完全失控，扭曲得像是一只蛆，同时下身也跟着失禁。 　　季织绪居高临下，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后退两步远离了这惨烈的现场。 　　要不是林老板拦着，这一拳刚才就该直接砸在这家伙的脸上了。 　　但这样也足够了……这一拳她控制得很好，没有任何表面的流血创伤，但实际上，约翰的五脏六腑，已经以肠胃部分为中心被绞成了一滩烂泥。 　　没有机会念咒的巫师，就像普通人一样孱弱不堪。 　　季织绪如今已经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这并非一瞬间的发力，而是持续性的扩散，先把内脏震碎，然后和成泥，也就是说，这种在身体内部搅拌的剧烈疼痛将会持续大概整整一个小时。 　　直到约翰死亡为止。 　　而在此期间，季织绪将会用“钢铁意志”对约翰进行加持，让他一直保持清醒。 　　得罪了林老板还想跑？ 　　虽然林老板已经亲自做出了惩罚，但作为林老板的拥趸，一定要积极表态才行。 　　她拿过一边放着的餐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微笑道：“看来约翰先生有点悲痛过度，无法自控呢，把他扶下去休息一下，然后带他回家看看吧。关于弗雷德家族的事情我们已经报警了，具体什么情况中央警署会来处理的，请大家不用担心。” 　　四周传来了细微的嘲笑声和议论声。 　　被人扶起来的约翰在足以让人昏迷的剧痛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了自己下身传来的湿热和恶臭，在持续的拖行中，四周客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们在看着他…… 　　没有处理，没有遮掩，就这样一路看着他被人拖着走，把所有狼狈难堪的一面全都展示出来。 　　这对于一个极度自傲，以贵族身份为荣的人来说，莫过于最大的酷刑。 　　“呃——呃啊……” 　　约翰绝望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当他睁开眼时，就能看见四周人注视自己的目光，而当他闭上眼，则会放大身体上的剧痛感知，甚至能听见断裂的骨骼一点点刺进内脏的声音。 　　在这样的折磨之中，他被带到了弗雷德家族的宅邸前。 　　火光在闪烁。 　　曾经华丽的宅邸，属于A区的庞大家族建筑，在约翰口中高人一等的阶级证明，平民永远也无法想象的领域——此刻已经化作烈焰中焦黑的废墟。 　　“呃啊……啊……” 　　约翰睁大眼睛，看见火焰之中，那一具具跪在地上的尸体，正是他引以为傲的后台，古老且强大黑巫师家族的所有成员。 　　他被人推倒在地上，艰难地朝前面爬过去，表情彻底崩溃。 　　至此，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被一一毁灭。 　　地面上依旧残留着奴隶契约仪式的阵法，这种残忍的仪式，将割掉奴隶的舌头，剜掉奴隶的眼睛，捅烂奴隶的鼓膜，让他们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听，只能以心灵接受来自主人的命令，成为彻彻底底的宠物。 　　这正是弗雷德家族喜爱的，奴隶交易的重要一环，他们热爱的娱乐方式。 　　而这些“自愿”的奴隶，正是来自上城区的贫民区…… 　　现在，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干涉下，奴隶契约仪式被中断，并完全反转。 　　所有的效果，全都施加在了弗雷德家族的成员身上。 　　跪在火焰中的尸体脸上只有三个巨大的窟窿，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样，如地狱画卷一般极其恐怖，但旁边戴着枷锁的奴隶们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相拥而泣。 　　约翰眼睛里的这副画面最终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第335章 下次一定 　　看到约翰被季大小姐一碰就倒的时候，林介表示对约翰十分理解。 　　毕竟谁听见自己全家没了的消息，都会虚弱无力地倒地的。 　　看到季大小姐雷厉风行地发号施令，将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时候，林介觉得自己又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季织绪，感觉挺值的。 　　看到在自己面前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又融入阴影当中的小黑时，林介就知道事情没有什么悬念了。 　　林介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管这个突然上门的憨货，但是从这家伙说出那番等级论之后，很久没见的小黑就冒了出来。 　　说是很久没见，其实最近小黑出现的频率相比过去三年已经高得离谱了。 　　而且它似乎有越来越活跃的趋势…… 　　小黑站在约翰的身后，林介却在一瞬间知道了这个家族的一切罪恶——强制买卖、虐待、杀害奴隶……在诺金的秩序之外，让他们做一切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也因此，在小黑礼貌表露出帮忙的意思时，林介默默选择了同意。 　　正如约翰自己所说，这超越了人性和规则的罪恶，如果没有人能够用凌驾于其上的力量去铲除，那么它就会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人与人也不再平等，而是人和牲畜的区别。 　　不过，至少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种分类方法了。 　　生……与死。 　　这小小的插曲成为了这场开幕舞会结束的契机——虽然实际上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季织绪用通讯仪联系了中央警署还有一些相关部门，确认事情从表里都能够解决之后，又微笑着用熟练的套话安抚众人，宣布了这场预热舞会的结束，井井有条地安排所有人去各自的房间休息。 　　虽然季博农才算是这次宴会的真正主人，但是这种涉及到超凡者领域的事情，他已经不适合出面了。 　　如果换成以前，万一出现这种情况，都是需要寻求罗尔资源背后的那些真正的中央区掌控者出面。 　　而如今已经算是在诺金的猎人势力之中站稳脚跟的季织绪，却能够以超凡者的身份来独自解决事情。 　　而超凡者之间讲道理大部分情况下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弱肉强食，只有活着的才是对的。 　　所以现在，就算是在场混在人群里的超凡者们，就算是和弗雷德家族交好的，现在也惊疑不定，不敢站出来说什么…… 　　毕竟，约翰只是上去挑衅几句话，就当场直接成了全家桶，这就算是对于超凡者来说也太吓人了！ 　　他们一开始淡定地想着“我什么场面没见过”直接变成了“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更关键的是，在之后的处理过程当中，不管他们怎么询问质疑，上面对于身为半个罗尔资源代表的季织绪这么做，竟然没有半点意见，一副默许的样子。 　　这份态度，就十分值得琢磨了。 　　这下，他们想要上去说话，也得先掂量一下上头到底什么想法了。 　　难道这么久以来，罗尔资源必须由凡人掌控的规矩，要就此改变了吗？ 　　季织绪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之强大……着实是超乎预料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来，场面完全是这三个人聊着聊着，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突然约翰家被偷了，然后本人也被季织绪一拳干翻。 　　而原因……那个唯一的普通人类必然就是导火线，但深层次的原因，他们更相信是季织绪正在借此展示自己的锋芒。 　　这个在诺金尚且还不算响亮的名字，从今晚开始，注定要在超凡者之中留下耀眼的一笔。 　　一直以来站在凡人与超凡界线之间的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似乎也踏出了朝着超凡倾斜的那一步…… 　　在场的客人各怀心思，最终还是暂且压下那些念头，各自散场，跟着仆人的引领前往自己的房间，至于暗地里他们又做了多少调查就不得而知了。 　　“林先生，上面保证，弗雷德这个姓氏从今以后将不会再出现在中央区，另外，那些被救出来的奴隶也会被妥善安置，从渠道开始严查来路，杜绝这类事情的再次发生，请您放心。” 　　季织绪低声朝着林介说道，心中一片畅快愉悦。 　　在这之前，她可从来没有听到过来自中央区的声音会有如此小心谨慎的语气和态度。 　　还试图询问林老板有没有其他的想法和需求，不过……有关于合作的事情季织绪当然不会现在就说出去，而其他事情，她也确实不知道，只能一概用不知道应付过去。 　　“约瑟夫有其他任务在身，没办法赶过来帮忙处理，所以这次去弗雷德宅邸收拾残局的是他的同僚……不过上面说了，他的远程支援非常到位，对于这次行动贡献十分巨大，所以功劳依旧归属他。” 　　季织绪忍不住腹诽，哪里来的远程支援，现在秘仪塔正和尸食教打得不可开交，谁有空来管这个…… 　　无非就是因为林老板提了一句，所以强行把这个功劳按在了他身上，来向林老板示好罢了。 　　包括现在那边的战事，在林老板表态之前，中央区连要不要插手都显得十分犹豫。 　　看来中央区对于林老板的实力，已经有了更深的认知。 　　“哦。” 　　林介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怎么约瑟夫人都没去功劳也归他？ 　　不过这也是好事，没什么纠结的必要。 　　倒是这次出警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倒是让林介感觉十分稀奇。 　　毕竟以往，就连明明已经十分常见的煤气爆炸事件，中央警署也总是来迟一步…… 　　季织绪继续补充道：“对了，弗雷德家族留下的A区住宅在清理之后就空置下来，我刚才已经买下来了，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接手？” 　　刚才已经买下来了……你们有钱人买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林介抽了抽嘴角，对这种轻描淡写一套房的语气接受不能。 　　没事没事……这说明韭菜，啊不是，顾客成长得很茁壮，而且第一时间就想着上供，啊不是，回馈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他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有。之后如果合作顺利的话，我考虑在中央区也开一家分店，到时候那里也许可以利用起来，如果你没有其他用处的话，可以先帮我保留下来吗？当然，作为回报，你之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季织绪恭敬严肃地点点头：“一定会为您保管妥当。” 　　林介嗯了一声，然后才突然一愣。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季大小姐怎么对弗雷德家族整个无了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吃惊的…… 　　这也太自然了！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啊？ 　　亏他还打了那么久的腹稿，准备怎么委婉地说出自己其实是个超能力者这件事情。 　　结果现在林介想说，因为对方这份淡定的态度，以及错过的时机，好像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让他都有点尴尬地不好说了。 　　本来都已经聊完了，你突然又来一句什么“其实我是个超能力者……”这也太怪了。 　　“算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第336章 你你你你你你—— 　　等林介和季织绪聊完告别了之后，林介婉言谢绝了季织绪想要送他到休息的房间去的请求，目送她离开，一直在旁边角落里等候的费奇和耶达两人才敢上前来搭话。 　　林介转过头，恍然道：“啊，是你们两个啊，抱歉刚才一直在和季大小姐说话……” 　　“不不不，没事没事，您的事情比较重要。” 　　费奇连忙摆手，暗中观察着林介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的微笑表情，不由得一阵心肝颤…… 　　不过，这下子就完全确定了——这家伙，果然就是罪魁祸首！ 　　不管是之前那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还是后来的“地震”，因为刚才明摆着的弗雷德家族的覆灭，都可以百分百确定下来，绝对都是他干的！ 　　这个自称普通书店老板的家伙，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从季织绪那态度就能够看出来了。 　　那些客人们因为季织绪天然的身份优势，先入为主，对于她的态度感知存在一定的误区，可能会以为她只是正常的客气而已。 　　但流浪者费奇看惯了奴颜媚骨和卑躬屈膝的小人物，对于什么是真正的恭敬，什么是虚假的客套可敏锐得很。 　　季织绪绝对绝对是把林介当做上位者来对待的！ 　　他打定了主意要抱上这条全场最粗的大腿，十分积极主动地上前道：“额……林先生，既然今天的舞会已经结束，要一起回休息区域吗？我刚才问了旁边的仆人，男宾都统一安排在了第三层，而且我记得按照请柬上的标号，我们的房间还离得挺近的，不如顺路一起走怎么样？” 　　实际上那请柬林介才拿出来过那么短短的两次，哪里看得清上面的标号。 　　费奇只是找个理由和林介一路罢了。 　　耶达在一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面前这个身份未知的青年太过危险，不适合过于接近。 　　虽然她个人对于这类超凡力量十分好奇，但冷静下来想想，她需要为家族负责，谋求更加安全的好处，无法承担其中可能产生的大量风险。 　　相比之下，还是笼络那些必定能给家族的未来提供帮助的人来得稳健。 　　耶达微微提起裙摆行了一礼，露出得体的微笑，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先走一步，十分抱歉……不过，如果林先生有什么需求，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介，作为自己个人的示好。 　　两人的神情相比之前更加拘谨忐忑，虽然尽力表现得自然，但还是显出几分小心翼翼。 　　和在场那些不明真相的客人不同，他们两个可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林介的不寻常，现在只是更深刻了而已。 　　林介接过名片，笑了笑，道：“没关系，也欢迎你光顾我书店的生意。” 　　耶达离开后，费奇殷勤地充当引路者的角色，给林介带路。 　　林介手上的虽然是季大小姐特供版本的邀请函，不过她深知书店主人低调的性格，并没有多此一举地提供什么特殊的住处，而是和那些普通客人混在了一起。 　　以她对于林老板的理解，这种大隐隐于市，才是他所追求的环境。 　　不过很遗憾，费奇和林介的房间号还是隔了有一段距离。 　　“306和377，这就是你说的挺近？” 　　林介看了看手里的邀请函，又看了看费奇，一脸好笑和无语。 　　第三层总共有两百个房间，这基本相当于开头和中间，根本看不出来哪里近了。 　　费奇哈哈干笑了两声，面不改色地道：“那就是天太暗我看错了，不过反正都是在一条道上，我送您到门口吧，这是我做人一惯的规矩，请您务必让我这么做。” 　　他满脸真挚，真挚得让林介感觉自己要是拒绝，他可能就会当场跪下来抱着自己的大腿哭泣…… 　　林介一阵恶寒，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还是勉强答应了。 　　一路上，费奇依旧试图旁敲侧击一下林介所开的这家书店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什么书卖，都有些什么顾客。 　　原本林介还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男同，这一下子猛地就精神了。 　　你要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jpg 　　林介对于推销的套路自然是熟门熟路，侃侃而谈，把自家书店说的想要什么书都有……当然，也确实什么书都有。 　　“顾客……嗯，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能够闻见酒香，又有鉴赏能力的毕竟是少数。” 　　林介语重心长地粉饰着书店无人问津的事实：“不过，书店的顾客虽然少，但每一个都是值得引导之人，无论是在事业上、生活上还是在其他方面有烦恼，都可以来书店看看，不光是书籍中蕴含的力量，我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帮助。” 　　费奇点点头，暗中记了下来。 　　书店对于顾客是有筛选条件的，必须有潜力，又有可以被掌控的欲求，可以依靠书籍的力量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但也可以直接请求书店主人帮忙。 　　但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他有些深沉地问道：“那么，代价呢？” 　　“？” 　　林介满头黑线，这突转中二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买书按标价，打折要抓紧，借书押金10元，另外，在隔壁书咖消费满200可以赠送一杯珍珠奶茶，如果是找我咨询问题的话……这是免费服务。” 　　林介若无其事地道：“不过，一般情况下，出于感谢，我的顾客会给我带一些土特产。” 　　费奇一愣：“土特产？” 　　林介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面，一边刷请柬开门，一边点头道：“没错，土特产，比如我有一个顾客，就会给我带一些雕像……” 　　费奇正准备凝神细听，旁边的房间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贵族打扮的少年拿着通讯仪走出来：“……约瑟夫大人现在正陷入恶战你知道吗？！不！你完全不知道！你竟然还让我来参加这个该死的宴会，我要去战场上和他并肩作战啊，可恶！这充满了虚伪的可憎的宴会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粉丝应该在的地方！再说了，我可是他的弟子！见习弟子也是弟子！”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稚嫩的脸上长满了雀斑，一边对着通讯仪抱怨，一边关上门，转过身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林介。 　　他先是一愣，然后怀疑自己眼花了一般揉了揉眼睛，又看向林介，紧接着整个人颤抖起来，手上的通讯仪“啪嗒”掉在了地上。 　　脸色也逐渐变得惊恐。 　　“你你你你你你——” 第337章 林介与美洲大蠊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脸上带着雀斑的少年满脸惊恐地看着走廊上正准备开门的林介，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或者看见了黄瓜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往后退，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冒冷汗。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武器，但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哪里会带什么武器在自己身上，手掌顿时抓了个空。 　　完蛋了！ 　　格雷格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陷入了绝望之中。 　　数月之前化身为黑猫侦查书店情况，却在那个漆黑的雨夜，目睹自己视为偶像的约瑟夫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放倒，还遭到恐怖威胁的遭遇好像重新化为阴影包围了他，当时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这个可怕的恶魔怎么会出现在罗尔资源的宴会上，情报不是显示他一直在书店里很少出来的吗？ 　　难道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不，不要啊，他还没有成为约瑟夫大人的正式弟子，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 　　年轻的巫师咬紧牙关，他还不能放弃，虽然旁边好像还有一个普通人，但这种时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之前就已经探查过了整个庄园的地形，这条走廊上有三个排风口，最近的那个就在十米外的那个拐角处，只要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就还有机会逃出去！ 　　然后他就可以去通知塔里做出准备……格雷格想到这里突然一愣，准备变成猫的动作也一顿。 　　等等，这个恶魔从书店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塔里会不知道吗？ 　　“……？” 　　林介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好像突然见了鬼一样，快速后退都快要贴到墙壁上的少年。 　　后者脸色变化速度之快之复杂，简直像是吃苹果吃出虫子，然后猛地发现只有半条一样，惨白铁青并存，而且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这位……小朋友，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需要帮助吗？” 　　林介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扶住这个好像突发疾病、摇摇欲坠的陌生少年。 　　格雷格瞳孔剧震，但是已经错过最佳时机的他，确信在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想要控制或者杀死自己轻而易举。 　　换而言之，逃跑已经没有用了，只能等死了吗……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林介的手搭在了这少年的肩膀上，后者紧闭双眼嘴皮子都在哆嗦，从头到脚都写着“害怕”两个字，让林介更加诧异了。 　　这不像是发病，倒像是看到了体长十厘米还油光水滑的美洲大蠊飞扑到自己脸上一样…… 　　而且害怕的对象似乎就是他？ 　　他有这么可怕么？ 　　林介在心里摇了摇头，他确信自己向来待人和蔼可亲，绝不是让人第一次见面就会觉得很可怕的凶恶面相。 　　至少，还没有到要和美洲大蠊相提并论的地步吧……那么，问题肯定不是在他身上，那就只能是这陌生少年自己的问题了。 　　莫非，这个看着就是贵族子弟的小朋友，是那种自身娇生惯养很少接触人，于是患有严重社交恐惧的情况？ 　　林介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那么几分道理。 　　毕竟对方刚才对着通讯仪说话倒是很流畅的样子，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不是发病说不通。 　　这么说来，既然是住在这里的房间里，就说明是宾客，但是刚才在下面的舞会上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原来是因为社交障碍所以提前躲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根据刚才听见的那几句对话，是又迫于家里的要求不得不过来进行社交么？ 　　真是可怜的孩子。 　　林介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放开自己的手稍稍后退，同时挂上自己最亲切最温和的微笑，安抚道：“抱歉抱歉，要帮你找个医生吗？或者，嗯……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不过我应对这类情况上也颇有心得，可以帮你做一下简单的放松……” 　　格雷格感受到压在自己肩膀上宛如烙铁一样的手终于松开了，咬紧的牙关刚刚松开一些，就听见这魔鬼说要帮他“放松”。 　　他心中一沉，这“放松”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应对这类情况”，难道指的是在某个地方被人认出身份，甚至是被说破，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他肯定是要灭口！ 　　格雷格心中咯噔一下，猛地睁大眼睛，往旁边一跳，大声道：“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很好，非常好！” 　　林介一愣：“真的没事吗？我觉得……” 　　“完全不必！” 　　格雷格面色严肃，双手交叉成“×”，道：“多谢您的关心，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很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似乎对方并没有照面就大开杀戒的想法，而是在警告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命，才有机会弄清楚他想做什么！ 　　这不是害怕，是一个侦查人员的专业素质！ 　　“真的吗？”林介狐疑地看着他，发现他那惨白铁青的脸色真的迅速变得正常甚至红润起来，心里的担忧稍微放下了一些，但还是善意地补充道：“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情况好像很严重，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坦诚地说出来，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格雷格咽了口唾沫，看着林介那满是真诚的目光——“不要拿自己开玩笑”这种话……这是威胁吧！这一定是威胁吧！ 　　如果他把林介的身份说出来，或者暴露出什么信息，这魔鬼肯定就要动手了！ 　　他连忙像个拨浪鼓一样猛摇头：“真的没事！刚才，额，刚才只是突然被人吓了一跳而已，我的老毛病了，被人吓到的反应稍微大了一点点而已啊哈哈……” 　　林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呼……格雷格暗中抹了把冷汗，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费奇突然在旁边阴恻恻地道：“我看倒不像，这小子好像很怕林先生您的样子呢，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格雷格看向那个他一开始以为是普通人的家伙，对上了后者充满了竞争敌意的视线。 　　在注意力从林介身上转移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人竟然也是一个超凡者！ 　　而且以太波动有一些奇怪的违和…… 　　林介摇了摇头，呵呵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么普通，难道看上去会很可怕么？你说对吧，这位小朋友？” 　　他把目光移向了格雷格，正在思忖的后者立刻汗毛倒竖，在他的注视下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对，完全不可怕。” 第338章 有请新的受害者 　　就是说嘛…… 　　他这么一个大大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照面就怕到发抖呢？ 　　林介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微笑道：“对了，好像听见你提到了约瑟夫这个名字——正巧，我也认识一个叫做约瑟夫的人。” 　　“他是中央警署一个特殊部门的，还有个叫做克劳德的弟子，刚才听见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格雷格抽了抽嘴角，对于约瑟夫大人口中所说的“书店主人喜欢以凡人的身份行动和言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既然旁边那个看上去莫名其妙不怀好意的穷酸家伙也是超凡者，那么在场就根本没有需要隐瞒信息的人存在，根本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但这恶魔还是一副“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的样子，演得跟真的一样。 　　可每当你心中产生了那么一丝丝“他会不会真的是个普通人”的动摇时，他又会像是洞察了你的内心，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立刻打破你不切实际的臆想。 　　他就这样反复玩弄人心，实在是险恶！ 　　格雷格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明白这个恶魔的本质了，不就是配合一下么，他作为一个侦查人员，随机应变也是必备素质，这种程度的压力还是受得住的。 　　“是的。”格雷格点了点头，斟酌道：“我是差不多半年前刚刚被约瑟夫大人收为见习弟子的，克劳德算是我的师兄。” 　　“这样啊。” 　　林介点头：“克劳德之前似乎受了重伤，现在还好吗？唉，中央警署的工作还真是危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会伤得这么严重……” 　　还不是因为你这恶魔的手下，那个“黑鳞的无面人”王尔德！ 　　格雷格暗中撇了撇嘴。 　　他作为情报科的一员，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版本对于林介的情报分析了。 　　上一次奥斯维德反叛事件当中，要不是因为王尔德推波助澜，以克劳德的实力水平，绝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根因是奥斯维德，可王尔德的行动动机是为了修复那尊本来送给了书店的石像鬼，因此引导他的罪魁祸首一定是书店主人，也就是面前的林介。 　　书店主人喜爱在暗中布局引发纷争，已经是所有知道他存在的超凡者的共识了，也是因为那次事件，现在约瑟夫才会在战场上和王尔德恶战。 　　结果始作俑者还在这里装无辜…… 　　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尽管格雷格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嘴上却是说道：“克劳德现在已经差不多快恢复了，只是还不能自如地行动，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和约瑟夫大人一起去……额，执行任务。” 　　好险，差一点就要说铲除尸食教了。 　　面前这家伙理论上应该算是尸食教真正的头领了吧……他要是说出口，肯定死定了！ 　　格雷格胆战心惊，总感觉自己每句话都在经历生死存亡。 　　林介并没有注意到格雷格这细微的停顿有何深层含义，闻言只是放下心来，克劳德虽然并不算是书店的顾客，但也为书店的建设作出了很多的贡献，和林介也算熟识，要是出事了，他肯定担心。 　　不过幸好，现在听上去问题不大。 　　“那就好，对了——约瑟夫是又在执行什么危险任务吗？我这里本来有些事情想让他帮忙也都只能作罢了……”林介问道：“你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吗？” 　　格雷格支支吾吾：“啊，嗯……这个，确实挺危险的，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在外面说，我是说，这种任务一般不能说给外人听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瞟费奇。 　　“外人”指谁，一目了然。 　　刚才这家伙说出他很害怕的事实的时候，那种得意又充满了敌意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 　　格雷格凭借自己的专业素养，判断这家伙大概是想要利用自己来展现自己的价值——狗腿子的价值。 　　所以这家伙要是在旁边拱火的话，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还真的有可能暴露……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先把这家伙支开比较好。 　　林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很有道理，中央警署的任务，而且危险难度那么高，肯定是需要保密的。 　　于是他转头道：“费奇，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时间也不早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吧。” 　　林介最后还礼貌地补充道：“十分感谢，明天见。” 　　“我……” 　　费奇才出口一个字，就已经郁闷地被全部堵回来了。 　　他满脸蛋疼，欲言又止，但他一没有合适的理由，二也不敢违背林老板的话，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格雷格作为警告。 　　都是这小子，让他错过了更多了解林老板的机会！ 　　看来他的直觉没有错，这小子会阻碍他的抱大腿事业，只是反应还不够迅速，竟然还是被捷足先登了…… 　　这也不能怪他危机感强，毕竟面前这个少年，可是他在宴会当中近距离碰见的第二个超凡者，而且上来就表现得大有蹊跷。 　　本来独属于自己的机会眼看要被分走，他当然要做出行动。 　　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对了。”林介突然叫住费奇。 　　后者惊喜地回头，却听见林介语重心长地说：“回去记得好好把那本书看完，对你很有帮助的。” 　　“……” 　　费奇木然点点头，转身离开。 　　虽然唯一的外人已经走了，但是林介觉得在走廊上谈事情这样大声密谋的事情还是非常不合理，所以干脆邀请格雷格进自己房间坐着聊一会儿。 　　“我的房间还蛮大的嘛……” 　　林介看了一圈房间内部，只能感叹不愧是诺金最有钱的人的庄园。 　　他挑了个位置坐下，看向神情忐忑的格雷格，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格雷格如坐针毡，一时间有些抓瞎——说什么？ 　　这家伙自己不就是幕后主使？还要别人来给他解说一下现在的局面吗？ 　　他一个小小的侦查人员，虽然说是约瑟夫的弟子但其实也就是挂了个名，一般情报获取轻轻松松，但是再高级的就根本没有门路了，关于现在战场的情况知道的可能还没个一般的情报科人员来得多。 　　想到这里，格雷格不禁有些泄气。 　　他终究是巫师出身，在以骑士为主的秘仪塔内有些格格不入也是正常的嘛…… 　　林介看着面前突然垂头丧气的少年，心中一动，习惯性露出了营业笑容：“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或者烦恼吗？如果任务确实不能说，随便说点别的也可以，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书也可以帮你，他在心里补充。 第339章 直球 　　“！” 　　格雷格闻言一愣，然后一个激灵，立刻警惕起来。 　　来了……这就是情报当中多次提到的，书店主人常用的话术技巧。 　　通过挑起一个话题，看似是在正常地聊天让你倾诉烦恼，扮演一个老好人的角色，实际上却是在引诱你放松警惕，一步步编织陷阱，等待猎物落网。 　　然后，在渐渐深入的过程里，对话的节奏会完全被对方控制，你的思维就会在无意识当中落入对方的掌控。 　　你的信息暴露无遗，对书店主人的信任也会诡异地达到一种无法理喻的程度，把自己卖了都给对方数钱的那种。 　　到目前为止，所有进入过书店，或者说和书店主人有过接触的人，只要不是表露出非常明显的敌意，基本上最后都会成为面前这个恶魔的拥趸。 　　简直就像是被人篡改了认知一样……不，虽然他们至今也没有监视到这一过程，但他们相信，这实际上，就是书店主人进行精神控制的某种手段。 　　至于表露出敌意的……现在坟头草应该都有三尺高了。 　　格雷格在一开始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心中十分担忧紧张。 　　因为他的偶像约瑟夫，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但幸好，约瑟夫始终保持着理智，对书店主人的评价也十分客观，对于书店可能造成的危害认知更是非常清晰。 　　只是出于恩情，而且书店主人让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益的，所以才一直帮助他罢了。 　　……至少，格雷格自己是这么想的。 　　他把这归功于约瑟夫大人的个人意志。 　　能够凭借自身对于正义的信仰战胜了邪恶书店主人的卑鄙手段，真不愧是约瑟夫大人啊！ 　　虽然当时在低谷期的约瑟夫因为一时不察，在武力上被这恶魔打败了，但约瑟夫大人毕竟是约瑟夫大人，那有如烈焰一般熊熊燃烧的不败意志，才是他最值得追随的地方。 　　所以，作为约瑟夫的见习弟子，他，格雷格，在面对同样的伎俩时，也绝对不能给老师丢脸！ 　　格雷格默默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透露太多信息，只是稍微说几句自己的烦恼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后低声开口道：“我本来隶属于另一个部门，实际上应该算外聘人员，并不是从秘仪塔培育科出来的，只是后来被约瑟夫大人看重，所以才进了情报科工作。” 　　“在此之前，我只能算是在秘仪塔兼职，而对于我现在的同僚们来说……我更像是走了后门。”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更大的原因，其实是他之前大张旗鼓为自己的偶像买单的事情太高调，别人一打听，再联想到约瑟夫把他收为弟子的事情，就会露出了然的表情。 　　至于他的能力有几分？ 　　这其实都无关紧要，不管他是强还是弱，反正他确实做过那些正常人看上去觉得十分荒谬和奢侈的事情这就够了。 　　他们就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他，顺便在背地里八卦几句……虽然没有恶意，但格雷格当然会觉得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排挤了一样。 　　格雷格平日里当然不会在秘仪塔向别人抱怨，或者是对自己的家人诉说。 　　但是面前的既不是同事，也不是亲人，仅仅是只见过一次面（还是以猫形态见面）的“敌人”。 　　不会有负担，也不会有羞耻感，似乎……反而成了一个完美的倾诉对象？ 　　不过这种事情太容易变成把柄了，所以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恶魔面前把自己那些黑历史说出来的，这样模棱两可的程度就十分好。 　　林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因为排外感和非议而感到烦闷么……确实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他喝了一口刚刚泡的茶水，眯起眼睛道：“我想，你应该很排斥和别人谈论这件事情，因为他们的言行已经伤及了你的自尊，所以你根本不会去想他们听到你的想法之后会怎么做，反正就算他们悔改了，现在做下的事情说过的话对你造成的影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既然如此，又何必奢望这些人会放弃自己的思想呢？和别人说这件事情也只会显得自己很幼稚，我说的对吧，格雷格同学？” 　　格雷格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的？” 　　林介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会告诉你像你这样的青少年我见过不知道多多少，时常碰见的问题也大同小异么？ 　　格雷格这时候倒是为自己说了句废话而暗骂自己愚蠢，书店主人冠有“全知全能”之名人尽皆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吗？ 　　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林介摊了摊手，继续道：“一点心理学上的知识，加上活用的简单小技巧罢了，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格雷格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他暗道好险，差一点就要中圈套了，但是没有关系，他到现在依旧是十分清醒的状态，根本不会上钩。 　　哼，魔鬼？只要他足够坚定，就根本不会被控制。 　　“好吧。”林介遗憾地收回了想拿书的手，转而道：“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怎么样？” 　　格雷格疑惑地道：“树洞？” 　　“把不能对别人说的事情，比如烦恼和秘密，都说给树洞听就可以了，它既不会回应，也不会散播，甚至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后顾之忧，只会安静地倾听。” 　　“我虽然和真正的树洞没法比，不过呢，你和我算是半个陌生人，我也不会刻意跑去和你的那些同事乱说，告诉我也就等于在向树洞倾诉了。” 　　“有些时候，压抑自己太久了，可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啊。” 　　林介露出那招牌式具有亲和力的微笑，笑眯眯地道：“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林介已经悄然把“向我倾诉烦恼”扩大到了“向我倾诉秘密”…… 　　想要留下顾客，不仅是东西好，也得更加灵活一些。 　　格雷格犹豫了，看着面前这温和的笑容，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和他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啊，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又不是泄露塔里的计划，没事的，只是说说而已。 　　啊，不不不不，他在想些什么啊！ 　　这是被魔鬼诱骗的开端，不能信的！一定要把持住！ 　　但是如果说的话，不是正好可以博取这个魔鬼的信任，然后获得拧转现在这焦灼战局的破局关键点，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格雷格内心纠结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更轻松，但是我也有一个问题很想知道您的想法。” 　　林介挑了挑眉：“我的想法？” 　　“对。”格雷格点了点头：“我的老师……约瑟夫大人，假如和王尔德处于对立状态，您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第340章 电话 　　林介一愣，这算是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竟然隐约有一种在面对“你女朋友和老妈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这种问题的感觉。 　　林介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自己微妙古怪的表情。 　　不过……约瑟夫和王尔德，他还以为这对老朋友已经快要重归旧好了，怎么现在听上去，好像非常又不妙的样子。 　　格雷格毕竟是约瑟夫的弟子，他提出这种问题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处于对立的局面了。 　　难道上一次老王加入传销组织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吗？ 　　不不不……以老王的性格，大概是根本不屑于去解释才对。 　　约瑟夫又是那种暴躁的直脾气，只凭自己所知的事实来下判断，第一时间肯定是遵循直觉而不会去听解释。 　　如此恶性循环，就会导致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假设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持续恶化，格雷格作为半年前才被约瑟夫收为见习弟子的一个小孩子，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也不会去关心什么误会。 　　——实际上就连林介也不知道这俩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约瑟夫的那只断臂和王尔德有关系，而王尔德之所以深居简出也是因为约瑟夫，仅仅想象一下就能知道这俩当初的矛盾有多惨烈了。 　　而现在这个问题，可以说基础条件等于没有，本身根本就不能分析出个什么结论来。 　　所以格雷格应该不是想来问这两个人谁会赢的过程，而是单纯想听一下约瑟夫会赢这个结论罢了。 　　格雷格同学还真是给了一道难题出来…… 　　这个难倒不是难在问题的答案。 　　以林介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如果双方条件完全对等，放进某个需要用头脑竞争的局面当中，约瑟夫必输无疑。 　　当然，如果是靠肉搏打架，那瘦胳膊瘦腿的老王估计挨不住约瑟夫一拳。 　　所以单纯结论还是很容易下的。 　　但说白了，格雷格显然不是想要理性分析，而就是单纯想要听人吹一下自己的老师罢了…… 　　换成是一般情况，顺着顾客的心思来当然没问题。 　　然而这两个当事人和林介都认识，万一今天说的话，做出的结论被其中一方知道了，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林介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看向格雷格，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没错！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主动权重新交到对方手里，引导对方，然后顺着对方的话说。 　　呵，这些结论都是你自己说的，关我林介什么事？ 　　“欸？” 　　格雷格愣住，万万没想到问题会被抛回来。 　　他对上林介那仿佛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顿时剧震，他想要借机刺探对方想法的想法已经被完全看穿了……不，他早该抱着这样的觉悟才对。 　　现在的战局胜败，完全取决于这个恶魔到底想要让谁赢。 　　他想要尝试从书店主人口中得到答案，本就是在期待恶魔的怜悯。 　　然而，这恶魔却把问题抛了回来，问他这两个人谁会赢。 　　显而易见，接下来的对话要以此为基础展开。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每一句话，也许都将决定战局的走向…… 　　“我，我……” 　　意识到这一点后，格雷格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了。 　　恶魔，这个恶魔！ 　　他当然是想要，而且确实觉得约瑟夫会赢啊！ 　　可是……万一他这么说了之后，这个恶魔为了玩弄他，看他绝望的模样，然后故意唱反调说觉得王尔德会赢怎么办？ 　　难道他要说王尔德会赢？ 　　但万一这家伙真的顺着他的说法，让王尔德赢了又怎么办？ 　　不管是哪种回答都在对方的掌握里，他已经彻底被动了啊！ 　　格雷格完全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不停地摩挲着手心，心中后悔万分，他就不应该这么问，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林介看出了面前小朋友的紧张，心道莫非他想错了，这约瑟夫的见习弟子有自己的别的看法？ 　　哦……所以内心才会那么煎熬么。 　　善解人意的林老板微笑着把茶杯推了过去：“不要怕，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就好了，就像刚才说的，把我当做‘树洞’，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又不是真的让他们两个去打一架一决生死对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 　　肯定会有事的啊！ 　　这一定是对他这企图试探行为的报复！ 　　格雷格在内心呐喊，挣扎着，颤抖地道：“我，我觉得……” 　　林介十分和蔼地看着对方，把茶杯又推过去一分：“你觉得？要不要喝口水缓一缓？” 　　格雷格感觉这移过来的茶杯，就是他的生死线，压迫感越来越强。 　　林介感叹道：“他们两个关系其实还是不错的，否则约瑟夫也不会找了王尔德两年，虽然以前有些矛盾，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对彼此都很了解，只是没有把话说开而已，要是见上一面，指不定还能叙叙旧，重温一下过往岁月，毕竟他们是掏心掏肺的生死之交，如今互相之间，一定能体会到对方的感受……” 　　“咕嘟……” 　　少年咽了口唾沫，难道，难道现在约瑟夫大人已经和王尔德正式交手了，约瑟夫当年可是直接把王尔德几乎打成碎末的程度，“体会到对方的感受”岂不是说…… 　　他一咬牙一闭眼，颤颤巍巍地拿起茶杯猛灌一口，道：“我觉得——” 　　“嘀嘀……” 　　格雷格还没问完，他刚才收起来的通讯仪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少年的眼神无比懊恼气愤，睁开眼睛，心中闪过“干脆直接挂掉好了”的念头时，却看见那上面竟然显示着“温士顿”。 　　那个战斗科的科长？ 　　该死，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打过来？！ 　　按照秘仪塔的规矩，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除非自身行动受限，否则下级绝对不能在上级联系的时候主动挂掉通讯仪。 　　虽然格雷格和温士顿不是一个部门，但同样也是上下级关系，而且那个温士顿最近和约瑟夫的关系不是很好，现在撂他，之后肯定会来找麻烦…… 　　不不不，现在要是不好好处理，约瑟夫大人都要出事了，哪里还有之后啊！ 　　看到格雷格脸上的纠结，善解人意的林老板放下茶杯，道：“没关系，你先接电话，多一点时间思考，才会有更加客观的答案。” 第341章 难道连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哈，看来格雷格同学并没有意识到本来应该是他向林介问的问题，现在却变成了他自己被问题为难这件事情…… 　　林介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看着拿起通讯仪开始小声说话的少年。 　　想和我斗，小朋友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啊。 　　而格雷格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了，他只能深呼吸，压下满腔的愤懑焦躁，以尽量平稳的心态接听来自战斗科科长温士顿的通讯：“您好……” 　　但他没有想到对面比他还要焦躁，向来以稳重著称的温士顿几乎是压低了声音吼道：“见习骑士格雷格，请确认，你现在是在A16庄园参加季织绪的生日宴会吗？” 　　“是的。” 　　格雷格立刻迅速回复道：“因为情报科暂时没有任务，家族让身为幺子的我来参加罗尔资源的宴会作为表态……” 　　这也是他刚才十分不满地在通讯仪中向自己父亲抱怨的原因。 　　因为秘仪塔和尸食教已经正面开战，情报科的作用在此时微乎其微，情报在战前就已经基本收集完毕，而情报科人员的实力又不够去填充战场。 　　很多人员都暂时调去了工作压力巨大的后勤科，要么就像格雷格这样被闲置了。 　　所以他才会被家里指派来这种无聊又奢侈的凡人宴会打发时间…… 　　“我没有问你原因！”温士顿打断道：“现在你有任务了，长老席直接下达的紧急任务——” 　　“听清楚了。”他的语气极其严肃：“此刻，第113号I级档案的从属对象，疑似实力在神明级之上，名为林介的无名书店之主，已经在三个小时前突破了塔的监视范围，正在A16庄园内参加这场宴会。” 　　“而现在，由于塔和尸食教开战，所有人员几乎全部调去战场，此时此刻，在A16庄园内的塔内人员，只有你一个人了。” 　　“因此，也只有你，可以肩负起继续监视他的任务，你明白了吗？” 　　“简而言之，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他，并且暗中监视他的动向，实时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涉，但一定要向塔内进行申请，在指导下谨慎行事，绝对不能贸然行事，明白了吗？” 　　格雷格看了一眼在对面喝茶的林介，表情木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 　　另一边，温士顿见通讯仪中长时间沉默，紧皱眉头严厉地道：“怎么了，格雷格见习骑士？请立刻回答我。我再重复一遍，你的任务是在宴会当中找到书店之主，并对其进行监视和适当交涉。” 　　“我从你的档案中得知，你和书店之主有过接触，应该记得他的外貌特征，又是后勤科侦查人员出身，寻找他应该并不困难，只是一定要注意隐藏自己。” 　　“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关系到你的老师约瑟夫的生死存亡，请一定要认真对待，如有必要，塔内将会给予一切尽可能的帮助，明白了吗？” 　　“如果明白了，请立即回复。” 　　格雷格道：“我明白，但是……” 　　温士顿提高了些嗓音，声音中透出些许冷硬：“但是？见习骑士，你没有提出意见的余地，这是强制任务。如果你想要拒绝，请先想一想你的家族，对于秘仪塔来说，就算是悠久的巫师世家也依然显得渺小。” 　　他能够明白被给予这个任务的人内心会有多么恐惧。 　　独自一人面对一个超越神明级存在的压力，与直视深渊没有区别，死亡更是如影随形。 　　但同样，对于秘仪塔来说，这也是孤注一掷的赌局，容不得拒绝。 　　“不，我没想要拒绝，不如说，我很乐意效劳，只是有一个情况，我不得不汇报……” 　　格雷格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咳嗽了两声，尽量平静地道：“……实际上，他就在我对面。” 　　“……” 　　“……” 　　温士顿沉默了几秒，随后深吸一口气：“对面？” 　　格雷格：“嗯。” 　　温士顿：“多近？” 　　格雷格看了一眼似乎正在品鉴房间内装饰的林介，委婉地小声道：“额……一张桌子那么近。” 　　那不就根本是已经碰面了吗？！ 　　温士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就算在战场中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也比不上现在大起大落的刺激，心脏都差点停跳。 　　他们进行了半天的周密计划，才敢联系上目前唯一一个在宴会中的秘仪塔人员，结果上来就告诉他们，现在最终关的大boss已经在门口了。 　　冷静，冷静。 　　温士顿深呼吸，既然书店主人已经在对面了，就说明……他们的行动已经被洞悉了。 　　而且，就连格雷格的身份，也成为了让整个宴会只剩下一个可联系人员的条件。 　　难道，连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从引导约瑟夫和王尔德重新碰撞，到秘仪塔与尸食教战端的开启，再到出其不意地参与宴会，每一步，到这一刻，好像都环环相扣，经过了紧密的布局。 　　这就是传说中的“全知全能”么……既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温士顿临时更改了计划，道：“听着，见习骑士，现在约瑟夫和王尔德已经交手，并且情况非常不妙，因为约瑟夫的女儿梅莉莎被火剑之路控制的人员诓骗，也参与了围剿尸食教的行动，虽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只要她在战场上，就等于成为了对方的人质，约瑟夫……已经处于了下风。” 　　“当年那一战在王尔德心中埋下的仇恨有多深，如今他就有多疯狂，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残忍狡诈比从前更甚，约瑟夫心中有牵绊，而对于王尔德来说，所有人都只是工具罢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寻求其他的突破口。” 　　格雷格紧了紧捏着通讯仪的手，想到刚才林介几乎是明示的话，心中一沉，果然…… 　　但是王尔德再强，不也只是毁灭级么？秘仪塔可是能对抗神明级的组织，难道没有进行支援么？ 　　温士顿就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道：“很遗憾，秘仪塔现在已经无法应对了，虽然很难以置信……但就在大概十分钟前，也就是我决定联系你的前几分钟，我们监测到战场中央——” 　　“出现了两道神明级的波动。” 第342章 战场 　　67号街道已经彻底沦为废墟。 　　这片战场的上空洋洋洒洒飘落着雪花，纷纷扬扬如同鹅毛，却没有一朵能够成功落地，全都在半空之中被大量无形的以太搅动、蒸发，化作盘旋着的巨大水汽漩涡。 　　下方的街道以及周围的建筑尽数被摧毁，碎屑和断块化作钢铁洪流，被无形的力量托举带动，悬浮在半空之中，呈现零散的条状围绕着中央以黑白二色交织而成的，直径足有数千米的庞然力场。 　　从高空俯瞰下去，宛如一个被小行星带环绕的小型星球，并且还在不断膨胀，将周围的地面碾压碎裂。 　　而形成现在这局面的原因十分简单。 　　那就是约瑟夫与王尔德两人，在战斗中途竟然同时突破了神明级，引发了周围以太的爆发和碰撞。 　　秘仪塔的后勤科人员分散在这力场周围，预留下足够的距离，巩固造梦机的结界，防止普通人误入。 　　而战斗科的骑士们，陆陆续续地各自在还完好的地形上形成阵地，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正在治疗和休整，他们看向那个巨大的力场时神情都十分茫然，整体士气非常低落。 　　从刚才中央战场突然监测到井喷式的以太爆发开始，这场战争的主力就已经不再是他们了，但接下来，他们依旧要和尸食教的余党进行战斗。 　　但实际上，现在剩下来的人里面，还能继续战斗的也没有多少了。 　　两个毁灭级同时晋升神明级，并且彼此以最大的力量相撞的场面，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活着见过了……实际上当时在场的人也确实十不存一。 　　至于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员……已经被相撞的力场碾成了齑粉，和周围那些尘埃碎屑一起漂浮在四周了。 　　“完蛋了，全他妈完蛋了。” 　　温士顿在听到后勤科紧急汇报以太浓度正在急速攀升，而且中央出现两个核心的时候，脑海里只能闪过这个念头。 　　任凭这位战斗科科长再沉稳的性格，也有了想要骂娘的冲动。 　　此时，距离约瑟夫听见女儿被困战场的消息之后直接破塔而出飞速赶往现场已经过了接近三个小时，秘仪塔的主力部队也同时部署了过来。 　　战场中央被造梦机的结界覆盖，外界信息被隔绝，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道战斗到底有多么激烈。 　　温士顿作为战斗科科长，当然必须亲自上阵，但同时也要保持对于大局的指挥。 　　可就算是他也根本没有办法接近王尔德和约瑟战斗的中心，无法去帮忙，只能通知塔内让长老席来做决策。 　　毕竟毁灭级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能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梅莉莎已经被救下来……不，倒不如说她本来就挺好的，甚至还杀掉了三个尸食教的恐慌级教徒。 　　问题是尸食教的人员补充速度太快了，依靠血祭进行实力的快速提升甚至可以以同伴的生命为基础。 　　换而言之，他们杀掉的教徒越多，剩下来的人实力也就越强，他们牺牲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根本就是无解的局面。 　　梅莉莎虽然没事，但执行这次任务的队伍却全军覆没，队长薇薇安也在王尔德的另一个追随者到来之后，不幸死于这两人卑鄙的联手之下。 　　年轻的梅莉莎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残忍的事情，掌握新的力量之后亲手斩杀三个邪恶教徒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分享，尚未扬起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要不是温士顿及时赶到把人拽出来，呆愣在原地的梅莉莎估计就得被相撞的力场碾压过去。 　　此时少女眼神呆滞茫然地坐在一边，和其他的战斗科人员神情一致，没人能轻易接受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战友突然死于非命，再老练的骑士，面对如此巨大的伤亡，也会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不光是秘仪塔的骑士，尸食教的那些教徒也是一样的下场。 　　但不同的是，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些被无形以太撕扯成碎片的尸食教教徒，被王尔德产生的那漆黑混沌的以太力场直接吞噬，为其增添了一抹瘆人的血色，就好像在蠕动的血管一样。 　　很显然，王尔德在晋升的同时，竟然还在施展尸食教那标志性的血祭，直接将那些教徒变成了自身的养料。 　　而那些教徒，又在之前就已经进行过许多次增强力量的血祭，现在这些力量就全都被王尔德吸纳了。 　　层层血祭……王尔德根本是把那些教徒当做食物在养，控制他们，利用他们，最后吃掉他们，这个以残忍冷血著称的黑巫师把效率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这些教徒都是他带上战场的祭品，让他更强的垫脚石和工具罢了。 　　“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温士顿抬头看着远处那两个互相倾轧吞噬的以太力场，一边是被白焰燃烧照彻的天穹，一边则是宛如蠕动心脏的漆黑肉团，对着通讯仪低声说道：“王尔德准备得太充分了，他对现在的局面计划已久，力量每分每秒都在持续增强，而约瑟夫……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是他占了上风，但是王尔德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可怕了。” 　　格雷格难以置信，转头看向房间外一片寂静安宁的黑色雪夜，看着那些缓缓飘落的漂亮雪花，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原来……刚才的地震和闪电，其实是两个神明级碰撞产生的余波。 　　从中央区到67号街道有多远？差不多跨越了大半个诺金啊！ 　　这样都还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战场中央到底有多么凶险已经无法想象了…… 　　而这群一无所知的凡人，还在这里觥筹交错，谈论着可能并不存在的明天。 　　格雷格突然抓住了一个盲点，连忙问道：“塔里没有准备阻止他们吗？为什么要来找……” 　　他说到一半立刻住口，差点就把“找这个恶魔帮忙”说出口了。 　　温士顿摇了摇头：“见习骑士，长老席只下达了这个任务，这就是你的任务，既然你已经和书店主人接触，那么只要试探出他现在的想法就好，最好尽快，我们必须根据你得到的情报来行动。”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第一要务难道不应该是先阻止这一场神明级之间的战争吗？ 　　塔里明明有能力却在这里试探这个恶魔的想法，这根本就是把约瑟夫和无数的民众当成是试探的工具啊！这和王尔德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格雷格的内心涌现出了无数想法，憋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说出来。 第343章 人被杀，就会死 　　“见习骑士，我们没有时间了。” 　　温士顿等待了数秒之后，在格雷格沉默的时候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的职责仅仅是遵循命令而已，而长老席有着更加长远周全的计划……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否则只会造成更加不可预测的后果。” 　　“看在你是约瑟夫弟子的份上，我只提醒你这一次。” 　　“约瑟夫的性格过于刚直……我和他一起从小在培育科长大，说我是最了解他的其中几个人也不为过，他确实是你们所崇拜的无畏而不败的白色火焰，从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但，你们眼中的这个印象，却是建立在他无数次违抗塔的命令，在任务中做出自己选择的结果。” 　　格雷格一愣，下意识反驳：“那些都是……” 　　“你可能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从每次事情的结局来看都是皆大欢喜？呵，你看见过约瑟夫重伤垂死的样子吗……这么说似乎残酷了些，但事实如此，我见过无数次。” 　　“和他并肩作战的时候，他总会背离长老席的安排，明明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就一定能以最小的代价将事情解决，但他连这一点代价都不允许，把所有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似乎很酷，但只要亲自体验过一次，你就会明白它有多么沉重。” 　　“如果他没有那份实力，那些万中无一的运气……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哪里还有‘不败圣炎’的名号。” 　　格雷格很想继续这样反驳——他们崇拜的正是造就了这个名号的那个能在生死边缘无数次创造奇迹，拯救所有人的约瑟夫。 　　但话语梗在喉咙口，少年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是约瑟夫仇敌对他的抹黑，而是约瑟夫朋友的自白。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说约瑟夫达到今天的成就依靠的是运气，后来的堕落就是他无能的体现…… 　　他只是想说，约瑟夫没有你们崇拜的那么完美与光明，他并不是永远不败的童话式英雄，他只是一个强大的、有些任性的人类。 　　或者说他就是想告诉别人，约瑟夫也是人。 　　而只要是人，就会……死。 　　格雷格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雨夜之中，约瑟夫那看似永远不会倾塌的身躯，在书店主人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下。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怎么想，就会怎么发展的，你，或者我，都不是约瑟夫，也不可能是。塔的指令才是我们行动的核心，假如你要去做第二个约瑟夫，又该怎么去面对如果失误就将葬送自己身边所有人的可能性呢？” 　　“在这个每时每刻都可能被梦境入侵的千疮百孔的世界，命运亦不会允许你失败哪怕一次。” 　　温士顿说着说着，就有些怅然，抬头看着那还在不断膨胀的对冲力场，那酝酿着以太风暴的恐怖中心。 　　从以往的资料来看，神明级之间的斗争通常并不会持续很久，但也不会太短，短则数小时，长则数天甚至是数个月，但只是这么一段时间，也足够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尤其这两个人还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而且以往都是在诺金之外，这次却是在城内…… 　　现在这看似胶着的局面，必然也是某个脾气暴躁的混球用尽全力牵扯住王尔德的结果。 　　一如过去的无数次…… 　　再过不久，不管格雷格有没有完成任务，秘仪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这场战斗都将走向尾声。 　　而从废墟中走出来的人，就是在长达两年的追逐后，最后的胜利者。 　　温士顿收回目光。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这些牺牲真的是必要的吗？ 　　格雷格心中忍不住这么问，不过他明白现在争执确实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就只能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温士顿：“明白就好，见习骑士，保持联系随时汇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诺金。”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格雷格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试探……不如说他刚才已经试探过了，只是失败了。 　　现在对面这恶魔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呢。 　　说是随时联系汇报，可他也不敢就这么当着人的面问到底该怎么回答啊。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靠他自己了吗？ 　　格雷格不由得真实体验到了“如果失误就将葬送自己身边所有人的可能性”，原来……这就是约瑟夫大人一直以来所面对的压力吗？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通讯仪看向对面，正好对上了林介的目光。 　　林老板看着他问道：“这通电话……我是说，这则通讯，和约瑟夫还有我有关系？” 　　明知故问！ 　　格雷格心中腹诽，点点头，他措了措辞，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直白了：“是约瑟夫大人的朋友，只是询问了一些关于您曾经帮助他的事情，还有现在正在执行的任务。” 　　“这样啊……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用不着到现在还记着。” 　　林介谦虚地摆了摆手，道：“刚才那个问题你应该也有答案了吧？” 　　格雷格抬起头，捏紧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道：“我觉得——约瑟夫大人会赢！” 　　是的，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想法，就算思考一万种可能性，他也只能说——约瑟夫必胜。 　　“哦……” 　　林介了然，纠结这么久还是选了约瑟夫，虽然看得出来对于约瑟夫信心十足，不过这么一来，就算是这么有信心也得花时间思考，想必他对王尔德的评价也很高。 　　肯定也是想过王尔德赢的局面的。 　　格雷格忐忑得像是上刑场，搓了搓手，心跳如擂：“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您、您觉得呢？” 　　林介当然从善如流：“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 　　格雷格一愣，然后狂喜，激动得差点直接跳起来，脑子里突突地，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 　　他颤抖地撑着桌子：“真、真的吗？您也觉得……约瑟夫大人会赢？” 　　“当然。”林介一向顺着顾客，悠悠道：“王尔德虽然更加善于谋划，不过约瑟夫的执行力更强，更重要的是，他有无数像你这样的支持者，不是么？纵然过程有些曲折，想必结果会是好的。” 第344章 入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虽然格雷格现在已经快要高兴得跳起来，甚至恨不得当场直接再打开通讯仪告诉温士顿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一丝直觉忽然让他警惕了起来。 　　经过了之前连续几次惊吓，格雷格已经不会再轻易地相信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说的话了，他深刻地认识到，那样只会被这家伙套进去。 　　所以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过程曲折”这四个字。 　　格雷格深呼吸，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尽量冷静地道：“是的，我曾听闻过一句古话，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尔德最大的失败，必然是因为他的专断独行，冷酷残忍，而约瑟夫大人则不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诺金！守护弱小！” 　　格雷格说着说着，握紧拳头：“他用尽全力去守护的存在，自然也会在某一天给予他回报，我一直都这么相信着，所以、所以才会追随着他，不管是什么时候，就算他坠入低谷，我也想让他知道，我们一直都在感激他，支持他！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俨然一个狂热的粉圈头子，林介默默地抬手鼓掌。 　　同时，心里忍不住对比了一下刚才那个大放厥词的约翰，暗道不愧是贵族子弟，说起话来全都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那个现在大概已经挂了的约翰，显然没有把这门技艺用到正确的地方去。 　　格雷格头脑一热，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不冷静地站起来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坐下咳嗽了两声，道：“总之……您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不过，您说的曲折……是指？” 　　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要是真干起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约瑟夫和王尔德之间的矛盾都持续了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出现一见面立刻就结束恩怨，一笑泯恩仇或者一下分胜负的情况。 　　他们两个要是斗起来，必然是要经过一番纠缠牵扯的。 　　这个所谓的曲折，只不过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嘛……万一这俩真打起来，然后王尔德还赢了，那肯定就是在“曲折”的过程当中嘛。 　　这很合理。 　　不过王尔德在约瑟夫这一派的人看来，竟然是“冷酷残忍”这么反派的形象么？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狗屎……王尔德这瘦巴巴的残疾人，每天沉迷各种学术研究的孤寡空巢老人，和这四个字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干吧喂。 　　看来这两个人结仇是真的很深啊！ 　　林介一脸严肃，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慢悠悠地继续道：“约瑟夫虽然有你们这样的支持者，也有更强的执行力，但是王尔德更加善于谋划……” 　　“……？” 　　格雷格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是不是几分钟前刚刚听到过，只是顺序有点不一样？ 　　林介看向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难道不是么？你如果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说……” 　　“嗯嗯！没错！您说的太对了！我没有想法，一点也没有！” 　　格雷格连忙拼命点头。 　　林介笑着说道：“毕竟以约瑟夫的能力，也花了两年才找到王尔德的踪迹，可见王尔德如果有充分的准备，约瑟夫也可能被牵着鼻子走，而且作为最好的朋友，王尔德很了解他，所以约瑟夫的赢面其实也不算太大，必然是要经历一番曲折的。” 　　“不过正如你所说，王尔德毕竟孤家寡人……” 　　林介说到这，忽然一顿，咦了一声：“其实老王现在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了，毕竟他上次还带了几个新的学生想让我指点指点来着，不知道他们现在学习得怎么样了。” 　　格雷格当然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尸食教创建的主力，现在在战场中心和秘仪塔战斗。 　　“说起来，你和约瑟夫，倒是与他们和王尔德的关系挺像的。” 　　林介呵呵笑道：“他们也很崇拜王尔德呢。” 　　这格雷格可就不高兴了，立刻板着脸认真道：“他们这叫助纣为虐！和我有着本质的区别！” 　　“嗯嗯嗯……”林介点头敷衍，摸着下巴道：“突然有点想看你们要是碰面了会怎么样呢。” 　　格雷格：“？！！！” 　　少年睁大了眼睛，原本激动得面色通红，此刻迅速褪色，表情十分难看。 　　“哈哈开个玩笑，不用那么紧张。” 　　林介摆了摆手，笑道：“虽然还挺想和你再谈谈你的烦恼，不过现在已经挺晚了。” 　　他看了看外面已经彻底一片漆黑：“明天还有宴会呢，愉快的聊天时间就到这里吧。” 　　格雷格如蒙大赦，在林介的目送下带着通讯仪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临走前还不忘下意识地说了声祝您好梦。 　　林介笑眯眯地挥挥手，在变窄的门缝之中，仿佛逐渐隐没于黑暗。 　　“呼……” 　　关上门，靠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格雷格长出一口气，摸了摸额头，发现全是冷汗。 　　一直紧绷的身体一软，差点直接滑到地上。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格雷格咬咬牙，打起精神，拿出通讯仪汇报了情况。 　　对面的温士顿听到这消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道：“见习骑士，你确定？” 　　格雷格用力点头：“我确定！这是那个恶……那个书店主人亲口说的！” 　　“既然如此，我会如实回报长老席。” 　　温士顿沉声道：“但是见习骑士……你恐怕得做好准备。” 　　格雷格一怔，然后听到通讯仪对面传来了空洞且可怖的某种异形物体蠕动的声音，夹杂着轰鸣般的风声——与其说风声，不如说仿佛是巨大的怪兽正在呼吸。 　　结合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咽和咀嚼。 　　“那个恶魔，有可能在骗你。” 　　…… 　　废墟中央的黑白二色的分界已经不再那么清晰。 　　漆黑中夹杂着血丝的无数触手，从中央延伸出来，逐渐覆盖整个战场，将死物与活物一并席卷吞噬。 　　就连另一半的白色烈焰，也正在逐渐被瓦解。 　　黑色的浪潮，正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四周碾压。 　　…… 　　林介哼着歌洗漱完毕，换上自己的睡衣，想了想，从自己的梦境空间里拿出了那张捕梦网挂在墙壁上，躺在房间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进入了久违的银白色梦乡。 第345章 我今天杀了一个人 　　“算起来……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白银了。” 　　林介站在熟悉的鸢尾花丛之中，遥望那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巨树，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喃喃自语。 　　其实倒也不是他不想天天在梦里和一个赏心悦目的异性聊天，主要是这段时间事情比以往更多了一些，尤其还要规划书咖的经营。 　　虽然说说是在摸鱼，但是莫恩什么事情都要重新学，常识方面或者简单的技能学起来倒是很快，但是像“如何经营一家书咖”这种比较复杂的商业运作，对于莫恩来说就得先了解相关的知识，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明白。 　　现在的莫恩，还是更习惯于听从命令然后一丝不苟地执行，让她自主自动的话，就会发生愣在原地半天不知所措的情况……所以林介干脆自己来安排了。 　　白天有事情做，晚上就更想正常睡一觉。 　　好吧，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最近白银经常不在家…… 　　没错，林介在进入这个梦境之后，竟然有时找不到白银的身影，只能空对一地鸢尾和漫天落雪发呆，而且通常是一连好几天。 　　次数多了之后，林介也就不怎么执着于每天晚上找她聊天了。 　　明明这里是白银的梦境，却经常看不到她本人这件事，也时常让林介感到困惑。 　　但每次白银再次出现，他想问的时候，前者总会露出狡黠的笑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说什么“这是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惊喜要是提前说了就不是惊喜了”这样的话来搪塞。 　　忽悠，就使劲忽悠吧。 　　林介撇了撇嘴，这一套装神秘又吊胃口的把戏他早八百年就玩腻了。 　　不过就算知道都是故弄玄虚，他也没有选择去刨根问底。 　　毕竟，如果是一个傻【哔——】男人和你玩惊喜，那过程可能是恶心，结果可能是惊吓，必须马上阻止，而当一个温柔可爱的妹子和你玩惊喜，这就不叫无聊，叫情趣……咳咳，乐趣，乐趣。 　　总之这两个原因叠加起来，就导致林介这段时间很少看见白银。 　　林介缓步走向那株大树的下方。 　　不出意料，依旧是空空如也。 　　只有上次由他塑造出来的那把长椅还在花丛中间，后来也一直保留着，只是一段时间没人坐，上面全都是花瓣了。 　　林介伸手把长椅上覆盖着的花瓣和薄雪拍拍干净，然后坐下来拿出了那本来自地球的笔记还有安德鲁提供的关于下城区的资料。 　　这些日子，就算见不到白银，他也会经常跑到这个梦境里面，看看风景，然后做些自己的事情。 　　多亏了安德鲁，林介对于诺金下城区的基本情况已经十分了解了。 　　而且对比那本笔记，很多疑惑的地方也全都一一解开。 　　“安德鲁好像挺喜欢书咖的珍珠奶茶的，都回购好几次了，下次再免费送他几杯吧……” 　　林介这么想着，对这些资料进行了最后一遍整理。 　　笔记当中最为重要的点，就是那些由笔记主人描摹下来的文字和建筑图样，以及他所描述的那道存在于地下的“门”。 　　经过林介的仔细比对，确定那些临摹下来的图样，和下城区遗迹当中部分被挖掘出来的建筑物样式相吻合。 　　而那些大部分都不成样子的文字，则是第二纪的精灵王国爱尔弗兹所通用的语言，但并不是林介从坎德拉那里继承过来的正统古精灵语。 　　而是经过了后期演变，也就是爱尔弗兹覆灭之后的一部分遗族们所使用的语言。 　　根据安德鲁所给的资料——或者说神话更为合适，这些遗族在那个无火的黑暗时期，失去了末代精灵王坎德拉的庇佑之后，分裂成了好几支。 　　其中最大的一支始终坚守着他们的王城，但在“黑暗”的侵袭下，由外围向内无止境地收缩领地，最终完全沦陷。 　　而整个王城，也化为了废墟，变成了黑暗滋生的巢穴。 　　这些笔记上的文字……也就是笔记的主人在自称“充满灵感”的阶段所写下来的东西，所用的正是这一支遗族的语言。 　　因此可以断定，当时由林教授所率领的这支考古队，大部分时间正是处于爱尔弗兹王国的王城废墟之中。 　　袭击他们的不知名怪物，让他们神志错乱的原因，应该就是精灵们口中的“黑暗”。 　　“他们找到的那扇门，应该就是这座王城的入口，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扇门竟然连通了地球和阿兹尔……” 　　“一定有什么诱因……这个考古项目存在了至少数个月的时间，整个废墟就好像固定在了那里一样，应该不是单纯的时空重叠之类的吧？” 　　林介摸了摸下巴，有些可惜。 　　要是他现在还在地球上，调查起来就简单了，但他现在在门的另一侧，想要找到门都是一件难事。 　　不过幸好，上城区通往下城区的入口就是真理会在掌管，真理会算得上是诺金最了解下城区的组织了，以林介现在和安德鲁的关系，去下城区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想要去找遗迹就得靠自己了。 　　安德鲁还给了一张下城区的详细地图。 　　但仅限于下城区安全的人类活动范围，那些遗迹到目前为止都是未知区域，所以才会有大批由真理会许可的探险者和学者前去勘察。 　　而这本笔记，也是这样被带上来的。 　　“好了，等到莫恩能够真正接手书店的时候，我就能放心地前往下城区寻找和这本笔记相关的线索了……” 　　林介将资料收起来，伸了个懒腰，长叹了一声。 　　向后一靠，看着这个白茫茫的，美丽又空旷的世界。 　　说起来，倒是第一次在没有白银的这个梦境之中停留那么长时间。 　　他不由得想，原来在他来到之前，白银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待在这棵大树下，看着永恒不变的景色，闭上眼睛沉睡，睁开眼睛茫然地在这片花圃中漫游…… 　　果然是很寂寞的。 　　对她来说，自己这个朋友，似乎是整个世界唯一不一样的色彩。 　　林介嘴角勾起，调整了一下姿势，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正准备就这样睡去的时候，眉骨上却传来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雪？ 　　林介正疑惑地睁眼，冰凉且修长的手指盖住了他的眼睛，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好久不见。” 　　林介微笑，然后冷不丁地低声道：“我今天杀了一个人。” 第346章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双手的主人身份没有丝毫疑问。 　　会在这个梦境当中出现的，除了不把自己当外人有空就进来逛逛的林介，当然就只有作为梦境主人的白银了。 　　更何况，林介对于这个声音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林介露出一丝笑容，并没有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双手拿下来，反而顺势又重新闭上眼睛，向后靠去。 　　后脑勺不出意料碰到了柔软微凉的躯干，耳边传来了薄纱摩擦的细微声音，那熟悉的友人正在他身后以双臂环抱着他的姿势供他倚靠，甚至因为身高问题，体贴地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照理来说，如此亲密的接触其实早已超过了“朋友”二字的界限。 　　但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梦境的缘故，世俗礼法并不存在，也并不需要去思考太多怎么去相处，单纯遵从内心想法的亲昵举动，反而显得自然而寻常。 　　同样的，在这里的时候，林介时常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了世俗的欲望和烦恼。 　　无拘无束，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相比林介之于格雷格，白银之于他，显然更加适合“树洞”这一称谓。 　　毕竟，梦境只是梦境，永远也不会影响到现实……不是吗？ 　　白银笑了笑，对于他突然说出这种有些惊悚的话也并没有表现出讶异，在他耳畔轻声道：“只是一个人而已吗？” 　　她把下巴搁在了林介的肩膀上，幽幽地道：“弗雷德家族……除了尚在襁褓当中只有一岁一无所知的菲茨·弗雷德，还有故意放出来报信的那名仆从以外，加上剩下的仆人、守卫，连目睹一切但年仅五岁的幼童也没能存活。” 　　“唔……让我数数，总共是三百七十六人。” 　　白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微微抬起头：“在你看来，你只杀了一个人吗？” 　　林介的双眼被蒙住，看不见眼神，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笃定：“我只杀了约翰·弗雷德。” 　　“实际上，也不算是杀吧。”他耸了耸肩，淡淡地道：“既然他想要在人与人之间划分出类别，我只是真心诚意地告诉他最简单的分法而已。” 　　“不过我得承认，他的说法也有点道理，人和牲畜，确实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比如野兽杀人只会撕咬咆哮，给予猎物最原始最野蛮的死亡，而人类的杀戮，却可以兵不血刃……” 　　白银歪了歪头：“所以，那其余三百七十五人，就是你杀人诛心的工具，放在祭坛上的牺牲。” 　　林介被这说法逗笑了，道：“我可不是什么能回应愿望的神祇，就算向我祭祀也不会得到什么东西……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那家伙瞬间崩溃的嘴脸罢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由罄竹难书的罪恶带来，而我要让他知道，建立在他人生命之上的傲慢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自欺欺人，他自身，其实不过是个把一片叶子当成最厉害的武器的可怜虫。” 　　他低声道：“拥有力量会让人膨胀，不管是权力，还是武力……虽然今天我并没有怎么犹豫，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但实际上约翰的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警醒。” 　　“至于其他人……” 　　林介摊了摊手：“那可不是我杀的。” 　　白银眯起眼睛，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不是你那……” 　　她突然顿了顿，然后无奈地道：“好吧，不是你，我明白了。” 　　林介看不见白银的神情变化，不过想必自己的这位梦中挚友，应该是如往常一样善解人意地听出来了自己并不想透露小黑的存在，所以及时改口了。 　　还是这么温柔的白银啊……找她倾诉果然是最佳选择。 　　林介心中仅存的那一丝顾虑也消失了，他还担心自己这么突然的说起这件事情，会让白银对自己的印象会变得不那么可靠了。 　　但果然只要解释一下，她就能理解自己。 　　林介想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触碰白银捂住他眼睛的手，后者似乎立刻了解了他的意图，手指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开捂着的动作。 　　于是林介的手就这样覆盖在白银的手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咳嗽了两声，掩饰道：“说起来，你之前一直说的‘秘密’、‘惊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白银侧头，似乎隐约用自己的侧脸蹭过了林介的耳朵，道：“那个啊……很快就能完成了，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白银的语气带着一丝愉悦，轻笑道：“可以提前透露一点点哦。算是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吧，我准备了很久的，希望你会喜欢。” 　　林介立刻打蛇上棍：“我肯定喜欢。” 　　虽然礼物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不过并不妨碍他出于礼貌先恭维一下。 　　白银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道：“我所教给你的剑术和法术，你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按照当初的约定，我将告诉你第二纪与第三纪交接的真相。” 　　“其实你应该也差不多调查到了，坎德拉以及整个爱尔弗兹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疫病，而是来自黑暗之中的某个存在，祂过于强大的力量让看见和接触到祂的人全都开始了异化……不过，爱尔弗兹的罪孽却远不止于此，懦弱是，贪婪也是。” 　　“他们试图掌握来自异化的力量，于是，他们开始了试验。” 　　林介咋舌：“试验？” 　　这些内容资料上倒是一点也没有记载，而坎德拉的记忆之中也是一片斑驳，就好像刻意在回避一样。 　　白银道：“是的，试验。他们需要大量的样本来找到驾驭这种力量的方法，但出色的战士百里挑一，怎么能用作消耗品，于是……” 　　林介眯起眼睛：“于是弱者成为了羔羊。” 　　该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么…… 　　这与今天被他抄家的弗雷德家族，又有什么区别？ 　　白银轻声道：“但最后，这来自深渊的力量失控了，大量的爱尔弗兹人被异化，最终，那个末代的王，在企图通过弑神来终结异化源头失败之后，只能向自己曾经庇护的臣民举起了剑。” 　　林介突然抓住了盲点：“这么说来，坎德拉其实没有疯？” 　　白银却笑道：“谁知道呢……” 第347章 白银的告别 　　“也是……不管他到底是疯还是没疯，如今，既不会有人为他平反，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了，这段历史早已化为灰烬，连粉饰的机会都没有。” 　　林介习惯性地交叉双手，叹了口气道：“昔日的王国和人民都已经逝去，就连坎德拉本人的灵魂，也已经永远消亡，只剩下了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无论如何，一个屠杀自己子民以致灭国的王，从任何角度看，都已经是个疯子了。” 　　当初见面的时候坎德拉之所以连反驳都不反驳，就直接承认了自己当初就是发疯，就是所谓“大瘟疫”的源头。 　　恐怕是因为一旦说出真相，那个在各种神话传说当中都是美好象征的古精灵王国，就会瞬间崩塌，变成邪恶、可怖、懦弱又自私的反面存在。 　　想必，坎德拉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在后世人们眼中变成这副样子。 　　可惜的是，既然在真理会提供的一切资料当中都没有流传这样一种可能性的记录，就很大概率说明了……当时知道真正真相的遗族们，并没有对坎德拉做任何的辩护。 　　这个国家人民的罪孽，最终由他们的王来背负。 　　林介不由得想起当时自己开导坎德拉的时候，后者一直重复强调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罪孽。 　　因为自大而直视神明发疯的是他，屠杀子民的是他，毁灭爱尔弗兹的也是他，所以他不渴求救赎，也不觉得自己能赎罪，而是心甘情愿地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可假如他从来没有疯过，他又在被什么所束缚，所折磨，所流放？ 　　也许……只是内心的愧疚吧。 　　作为这个国家的王，未能守护这片土地和子民就是他的罪，被他归咎为了自己的无能，所以觉得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 　　又或许上万年的时间，让被困在那把剑当中的坎德拉，自身的记忆其实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愧疚，而外界的言语又不断传递着他是罪人的信息。 　　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真是悲哀至极。 　　白银低声道：“‘流放者’坎德拉，他被自己的执念困在了那把杀死他的圣剑当中——流放他的，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 　　林介默默将圣剑从自己的梦境中召唤出来，横放在膝盖上，手指拂过锐利的剑身，道：“但他是个好国王。” 　　圣剑无声无息，其中积累了数万年的怨念早已与坎德拉的灵魂一起消散，剩下来的只是一把冰冷的武器，自然不会有半点回应。 　　但坎德拉曾经给予林介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沸腾，一直以来被如阴翳的黑雾覆盖着的后半段记忆瞬间清晰了起来。 　　…… 　　“王，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果不这样，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抗黑暗啊！我们没有办法了……” 　　“你们该死！你们怎敢……” 　　“难道您要看着爱尔弗兹覆灭吗？您不是试过了吗……黑暗深处的那个神明，根本是无法对抗的存在，您不是……也失败了吗？呵，不如说，您根本就连见都无法见到祂吧。” 　　“……” 　　“没错，我们现在做的，是唯一能拯救爱尔弗兹的方法！” 　　“王，您应该学会取舍，为了活下去，一部分牺牲是必须的，我们深知您的仁慈，但……您看，他们是自愿为了爱尔弗兹而成为试验品的，您可以询问他们的意愿，他们也都很想为王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难道您要辜负他们的期待吗？” 　　“够了……我会再深入一次黑暗，不要再说了。” 　　…… 　　“王，您回来了……” 　　“你们在欺骗我，为什么？” 　　“对不起，咳咳……王，您成功了吗？” 　　“……” 　　“没关系，您不必自责，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王，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王，只是我们并非好的臣子，很抱歉，让您看见了这样难堪的一面。” 　　“但您是如此仁慈，一定会答应我们这最后一个请求吧。” 　　“——请您杀了我们。” 　　…… 　　“我是爱尔弗兹的末代国王，坎德拉，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在此请求原初女巫们的庇护。” 　　“请庇佑我离散的子民……让他们活下去。” 　　“好。” 　　…… 　　林介闭着眼，手腕上的环状白痕传来灼热刺痛的感觉，让他不由得伸手按住了那一块肌肤。 　　这痕迹是当初坎德拉在梦境当中送给他的那顶王冠化作，是精灵王的象征。 　　逐渐清晰起来的记忆拼凑起了那段历史。 　　“原来是这样……” 　　林介心道：“有一点我倒是错怪了坎德拉的臣子，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因为被作为羔羊的不止是那些无辜的民众，甚至还有他们自己。” 　　他想起记忆中的坎德拉在回到自己的王城所看见的那个庞大的，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臃肿怪物，用怪异的语调请求他们的王杀死自己的画面。 　　“这么想来，疯的其实是他们才对啊。” 　　“但自始至终都清醒的坎德拉，在挥剑杀死他们的时候，又该有多么痛苦呢。” 　　林介手腕上的印记逐渐平息，但最后坎德拉自杀时的情绪波动却凝聚成了一丝疑惑。 　　原初女巫的庇护？ 　　但在坎德拉的记忆中，面前降临的可不是什么通常意义上的女巫……而是四尊比那庞大的怪物，更加畸形扭曲的诡异事物。 　　声音倒是正常的女性声线，虽然隐约带了点混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中一道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林介思绪飘忽，一时又有点难以辨认，毕竟相似的声音千千万，指不定就是有点像而已。 　　嗯……总之坎德拉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不能告诉自己的子民真相，让那些精灵彻底成为女巫们的信徒。 　　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所以自然是立刻答应。 　　不过最后却变成了数万年的自我折磨，不知道他当时要是知道会不会犹豫一下。 　　白银突然狡黠地道：“坎德拉的印记？这可是精灵王的象征，而且是他自愿交给你的，其实就等于王位的交接，如果你能找到爱尔弗兹的遗民，说不定他们愿意奉你为王。” 　　林介抽了抽嘴角：“算了吧，我就一书店老板，管管书还行，管人？我可不想和坎德拉一个下场。” 　　白银语气温柔：“知道你懒。” 　　她顿了顿，接着柔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现了，这个梦境你可以用自己的梦境吞并掉，这样不需要捕梦网你也可以进来。” 　　林介惊讶道：“你要去哪？” 　　白银道：“秘密~” 　　林介：“……” 　　白银笑了笑，道：“不过我保证，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林介还想说话，却感觉到额头上冰凉且柔软的触感，一时失去言语。 　　…… 　　林介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 　　正上方挂着的捕梦网在晨曦的微光之中迅速化作灰烬，飘散无踪，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砸吧嘴回味了一下，突然一愣，那道声音，似乎和白银很像？ 第348章 交锋 　　虽然第二天白天的露天宴会要八点才开始，但费奇一大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之后，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演习等下见到林介的时候该怎么说。 　　“咳咳……早上好，您昨晚睡得好吗？” 　　“不行不行，这样太寻常了！而且很没必要，难道那种级别的存在还会失眠吗……” 　　“咳咳，真巧啊，您要一起去吃早饭吗？我已经打听过了，宴会的早餐地点在二楼西侧的餐厅，也是完全自助的，可不能错过了，走过去的时候还能顺便路过一下女性宾客的房间门口，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也许可以偶遇到一个……” 　　“啊不不不，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费奇突然抬手捂着自己的脸：“那位林先生难道会在意这些东西吗？这根本就是没见识过世面的乡巴佬进城，就连其他参加宴会的人都会觉得这些话题很无聊而且下流吧？他们这些上流人士……” 　　“不行，我不能再用一般人的思维来想问题了，我现在可是超凡者，要想想超凡者该怎么说话！” 　　费奇喃喃自语地下定决心，然后有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手舞足蹈了半天，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睛下面一片青黑，眼角一片血丝，脸色也十分苍白，一看就没有睡好。 　　他也确实没睡好。 　　实际上，他昨天根本就没有睡着，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仔细研读那本《纷恶之巢》了。 　　那本书中的内容令他如痴如醉，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如果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自己实际上是睡了很深的一觉，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 　　同时，在那一刻，他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发出了泥潭中污浊泡沫破裂的声音，从中诞生出了一个新的自己。 　　那是确确实实能力的提升……奇妙而不可思议。 　　他到现在也依旧保持着那种亢奋的状态，不觉得疲惫。 　　费奇对自己这有些邋遢的形象却十分满意，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 　　“这样刚刚好……林先生一看就能发现我昨天晚上有多么努力地在看书！他肯定会高兴的！” 　　费奇觉得自己已经掌握到了一个超凡者的思维方式。 　　虽然他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符合正常社交规矩的——在一个如此高端的宴会上看上去邋里邋遢没精打采，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等下那些人看他的嘴脸了。 　　本来以他的身份还有身上廉价的衣服，那些人看他的时候就够鄙夷的了。 　　这下一定会变本加厉。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倒不如说我最喜欢看这些所谓上流人士道貌岸然的表象下，流露出来的恶意了。” 　　费奇得意一笑：“而我呢，只需要在意林先生的想法就够了，说不定他看我这么努力，会再指点我一下。” 　　“肯定只有我一个人能想到这一点——你真是个天才啊，费奇！” 　　费奇毫不吝啬地夸奖着自己，扯了扯领结，然后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出门，朝林介的房间走去。 　　哼，尤其是昨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贵族少年，竟然打断了他想要请教的打算，而且还能得到林先生的单独指导。 　　同为超凡者，他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个威胁！昨天不给他好脸色看果然是对的！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是他赢了！ 　　费奇越想越得意，走到林介门口咳嗽了两声，准备恭敬地敲门。 　　“嘎吱——” 　　旁边的房间门突然打开。 　　费奇猛然警觉，脸色一变。 　　这是那个小子的房间！ 　　看来是察觉到了，竟然也这么积极么，呵，不过这一次我是不会…… 　　费奇感觉自己燃起来了的时候，只见格雷格从房门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拖着步子有气无力，头发一团乱糟糟好像鸟窝，动作迟钝仿佛一只僵尸。 　　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人，格雷格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憔悴到极点的脸。 　　“……” 　　费奇眼睛都瞪直了。 　　一夜过去，原本那个贵族打扮十分体面的少年脸色煞白青灰，双眼无神，嘴唇干裂，甚至脸庞都好像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质都老了起码十岁。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对，费奇从震惊中回过神，心中狐疑起来，这小子不会是和他想的一样吧？ 　　“喂……” 　　费奇上前一步，伸手拦住格雷格的去路。 　　但格雷格皱着眉立刻绕过他，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话，什么魔鬼、都怪我，什么我一定要挽回错误之类的，神情时而纠结时而懊悔时而焦急，完全陷入了魔怔状态。 　　费奇心说这小子比我还过分，这可不行，等下要是林先生看见他这副样子，肯定就注意不到我了…… 　　他干脆伸手按住格雷格的肩膀，把他往后扯，后者本来满心忐忑地马上要到门口了，一下被拉住，立刻红了眼睛回头怒喝：“放手！” 　　费奇看见他这副模样反而来了兴致，嘿嘿笑道：“怎么？不放又怎么样？昨天就看你小子不爽了，让我想想，超凡者之间解决问题的办法，应该就是强者为王吧？你想让我松手的话，就试试看啊。” 　　他话虽然说得幼稚极了，但下手却不含糊，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芒，如同五彩斑斓的黑一样扭曲的色彩几乎令人作呕，精神领域瞬间展开，朝着格雷格侵袭而去。 　　精神控制类的能力！ 　　格雷格心里一惊，想起了昨晚拜托温士顿帮忙调查的资料，随即立刻在心中高速念诵稳固精神的咒语，同时一心两用，施展最擅长的变形术，手直接变成了狼爪，反手捏住费奇的胳膊一拧！ 　　打断一个拥有精神类能力的超凡者，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打击本体，这家伙竟然敢和别人贴身，一看就根本没有经历过实战！ 　　格雷格心中正一团乱麻呢，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正好当了出气筒。 　　“啊！” 　　“喀啦！” 　　“嘎吱——嗯？什么声音？” 　　林介房门突然也打开了，青年回身关上门，转过头时脚步一顿，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一左一右跟门神一样站着，距离彼此起码有两米远，姿势非常诡异的两个人。 　　“怎么了？大早上一个比一个脸色差，没睡好么？” 　　林老板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额……很、很好，我睡得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费奇露出勉强的微笑，额头上全是冷汗，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当做打招呼，另一只已经断掉的手被他藏在身后。 　　“我……我也是。”格雷格深呼吸，忍着脑袋里乱窜的各种如针扎一般剧痛的负面情绪，几乎想要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第349章 走路小心点 　　格雷格一整个晚上都因为局势很可能对约瑟夫不利的消息而焦躁悔恨，拯救约瑟夫以及正在67号街道区域附近的所有人的巨大的压力全都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精神本就紧绷到了极点。 　　此刻又被费奇的能力刺激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灌满了水的气球一样，只要再施加一点力量马上就会爆开。 　　而费奇，这个新晋的超凡者，从前只是一个流浪汉罢了，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一下子差点痛到涕泪横流。 　　但幸好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在一瞬间就动用能力让自己的精神上屏蔽了痛觉，现在的颤抖和冷汗其实只是刚才那瞬间痛感的残留。 　　这一次的交锋，结果是两败俱伤。 　　格雷格在心中想，这个魔鬼果然喜欢摆弄人心，竟然正好在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出现，这谁信是巧合？ 　　他暗暗咬牙，可恶，果然就像当初在书店里一样，故意让他看见约瑟夫的倒下，让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如今又刻意让他一个人来承担这沉重的任务。 　　如果无法克服当时的阴影，现在的他也根本无法突破这死局。 　　而且更加可怕的就是他竟然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超凡者，明明是从来没有在之前出现过的新面孔，却瞬间就变成了他的忠实拥趸。 　　根据昨天他从温士顿那里询问来的情报显示，这个费奇，居然和火剑之路有关联——这家伙之所以能成为超凡者，就是火剑之路目前被秘仪塔追查到的“升华”计划的一部分，和那些暗影刺客是同属这个计划的其中一个环节。 　　被干涉到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直接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等级不低的超凡者。 　　但是之前费奇和书店没有半点联系，所以仅仅是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被记录在册。 　　不过既然如今书店主人会选择这个人来接触，一定也是早有预谋。 　　只是这越来越多的线索毛线团一样纠结在一起，越发让人弄不明白他这次来参加宴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格雷格看向费奇，既然直接从书店主人那里得到答案的路子已经堵死，不如从这个人下手。 　　林介眨了眨眼睛，看着暗暗互瞪的格雷格和费奇，总感觉这两个人哪里怪怪的。 　　要形容的话，就是空气中好像有一股火药味在弥漫。 　　这两个人之间难道有什么矛盾么？ 　　他们昨天晚上才刚刚认识吧？怎么今天早上就像是老仇人一样了，看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憔悴的样子，不会昨晚发生了什么吧……不过看上去他们两个并不想外人知道啊，嗯，作为他们共同的善解人意好朋友，他自然是不会去干涉的。 　　绝对不是因为顾客之间引导出竞争意识会更好卖书的缘故！ 　　林介笑眯眯地对两人道：“没有那就好——对了，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 　　格雷格点头，费奇摇头。 　　林介：“？” 　　两人对视一眼，明明格雷格面无表情，但费奇却好像看出了轻蔑和不屑，好像在说“我早就已经看穿你了，而你对我一无所知”。 　　费奇最看不过何种高高在上的嘴脸，气笑了，当即凑到林介旁边腆着脸道：“看来我确实是无知了，林先生您帮我介绍介绍吧，顺便，我还有挺多问题想请教您，比如我昨天看了您给我的那本书，里面……” 　　格雷格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一个举动，就把话语权拱手交给了费奇。 　　后者的嘴吧嗒吧嗒个不停，根本插不进话。 　　林介也很吃这一套，热心地帮忙解惑，相谈甚欢。 　　格雷格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丑。 　　不，贵族少年磨了磨牙，根本就是这家伙脸皮太厚！ 　　但幸好，林介一向“雨露均沾”，还抽空转头问了一句：“小格要一起来吃早饭吗？” 　　小、小格？ 　　格雷格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虽然知道书店主人对王尔德这样的人物都能称为“老王”，但放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一点难接受的…… 　　“去！” 　　格雷格决定放弃思考。 　　他抢到了这一次开口的机会，立刻继续道：“其实我从约瑟夫大人那里也听说过您书店的特别之处，对您卖的书也很感兴趣，昨天想必您也已经看出了我的烦恼，您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费奇皮笑肉不笑：“哎呀，要到点了，还是先去吃饭吧，等下新的宴会开始早餐就不供应了，要抓紧时间啊。” 　　又是这样！ 　　格雷格恨不得跳起来把这家伙的脑袋拧下来，血压上升让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正在突突直跳，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在心里默念着“油腻术”的咒语。 　　黑巫师可不是会任人欺凌的善茬啊…… 　　“啪——嘭！” 　　费奇脚下一滑，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上，倒在地上一脸呆滞，随即神情变得恼羞成怒。 　　他刚才就已经屏蔽了自己的所有痛觉，但在林介面前出丑的感觉更让他更加无法接受。 　　林老板对这个平地摔目瞪口呆：“你没事吧？” 　　费奇爬起来，强颜欢笑：“没事没事……” 　　林介瞅了瞅地上，那一滩闪闪发亮的液体貌似半秒前还不在地上。 　　他摸了摸下巴，皱起眉，看了看四周：“哪来的油？难道是渗出来的，但不应该啊……” 　　这种每天都有人打理的豪宅也会存在这种奇怪的问题吗？ 　　他突然看向了格雷格，神情狐疑。 　　格雷格心中一跳，隐约产生了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就好像，如果让面前的书店主人察觉到真实情况，就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有些僵硬地道：“额……很正常的，其实这种地面一般要用到特殊的油来抛光，所以可能是哪里有残留一部分，然后室内暖气一开，就把这些油给融化，人一走过，挤压地板，然后油就冒出来了。” 　　林介挑了挑眉，道：“是吗？” 　　格雷格点头，拍了拍胸脯：“我作为贵族，对这些建筑还是有点了解的，您大可以相信我。” 　　林介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格雷格是真的贵族，唉，万恶的有钱人。 　　他摇摇头，拍了拍费奇的胳膊：“走路小心点，别再摔着了，否则送去医院，接下来的宴会可就没办法参与了。” 　　费奇抖了抖，因为那正是他受伤的那只手…… 　　林老板的意思，难道是在警告他如果他实力不够，他就要出局了吗？！ 第350章 雪花 　　费奇咽了咽口水，连忙扯出笑容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多摔几次也不会有事的，您看，能跑能跳的。” 　　他刻意蹦跶了两下，自证健康。 　　他可不想现在就出局……这场宴会才刚开始就已经堪称暗流涌动，难以想象之后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大事。 　　这种局势，不正是他想要参与其中，增加自己存在感的大场合么？他绝对不能错过！ 　　然而，实际上他现在觉得等下吃完早饭之后，他得先去找个地方治疗一下自己的胳膊，否则怕是不久之后就要彻底废了……不过真废了也没什么大碍，他大可以换成罗尔资源贩卖的义肢。 　　反正他现在已经不用靠拉小提琴来吃饭了，而他的能力也并不依赖身体。 　　至于罗尔资源愿不愿意卖给他那些几乎只为特定人群提供的昂贵义肢……答案必然是肯定的，毕竟他现在可是林老板的走狗啊！ 　　不论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林老板的真实实力，就算只从表面上来看，林老板也是季家特意邀请的贵客，对季大小姐更是意义非凡。 　　而他现在能和林老板走在一起，也就约等于自己已经搭上了罗尔资源的这条线，罗尔资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和林老板有关系的人不好的脸色看，所以他尽可以狐假虎威了。 　　当然。 　　前提是他能够一直保持着和林老板相对熟识的关系…… 　　“没事就好。”林介看他起码行动自如，稍微放下心来，依旧嘱咐道：“如果真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可以让人送你去医院的。” 　　格雷格立刻满脸认真地道：“我可以叫我的仆从过来帮忙把你抬走。” 　　这小子绝对tmd在幸灾乐祸！ 　　费奇咬牙切齿，道：“谢谢您的关心，但是真不用了，我现在真是好得很啊。” 　　格雷格悄悄冷哼了一声，对于费奇充满杀意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继续抬起头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道：“林先生，继续我刚才的问题，您可以为我推荐几本书么？听约瑟夫大人说，您的书是苦口良药，足以拯救深陷在迷茫中的人们，甚至是找到人生的方向和目标。” 　　作为一个侦查人员，自然的伪装和流畅的表演也是必要的一环。 　　之前要不是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林介吓到，他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林介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立刻给他推荐一本绝对属于禁忌级别的书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这种问题涉及到人际交往、身份差异和心理问题，并不是看书就能轻松自学解决的。” 　　格雷格一愣，道：“那您觉得？” 　　林介露出了亲切的笑容，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这几天可以多和你聊聊天，我很擅长心理辅导的，不信你可以问你老师。” 　　“……” 　　忽略某些前提的话，和书店主人聊天其实才是获益最大的方法。 　　比如约瑟夫就常常受到指点，现在已经晋升神明级了。 　　但同时，也就意味着，你可能已经成为了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随时面临着被利用或者被抛弃的局面。 　　不，这已经是肯定的了吧…… 　　格雷格现在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宴会上，也肯定是早有预谋了。 　　话归正题，既然现在林介都这么说了，格雷格也不可能反驳，这正好还创造了更多的交流机会，更危险就更危险吧……反正不可能比现在更加危险了。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而是有着整个秘仪塔作为后援支持，只要目前的情形不发生太大的变化，就算是面对林介的“洗脑”也大可不必那么害怕。 　　于是格雷格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不介意……只要您不觉得我烦就行。” 　　费奇眼看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局面，又被扳回一城，见林介兴致勃勃的样子，提高了嗓音道：“啊，到了，这地方真大啊，食物种类也十分丰富，有一些见都没有见过呢，不愧是上流人士的聚会~” 　　忽略这单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苍白话语，以及仿佛在阴阳怪气嘲讽一样的语调，眼前提供早餐的区域正如费奇所说，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型餐厅，比起昨天的晚宴舞会场地来说也丝毫不逊色。 　　此刻，在这早餐餐厅之中，早就有不少打扮体面的宾客，各自在角落里面安静就餐，或者小声地交流着。 　　一般情况下，季家招待留宿宾客的时候，隔天都是让女仆直接把早饭送进房间里的，那才是正常待遇。 　　不过这次宴会就是为了提供一个高端的社交平台，当然要尽可能地让客人们多一些能和彼此交流的机会。 　　……然而有交流当然就会产生矛盾。 　　费奇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和刺耳。 　　不过当他们皱着眉头投来目光，发现跟在这家伙身后的身影正是昨天那场灭门风波的其中一个当事人之后，原本想要呵斥的欲望就被噎住了，只能默默地咽回去…… 　　虽然他们都不清楚这个叫做林介的家伙有什么背景，但季大小姐重视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惹不起，惹不起。 　　谁也不想变成第二个约翰不是么？ 　　林介看了一圈，赞同了费奇的感叹：“确实很大……” 　　这一个早餐的餐厅，就比他的书店还要大了，还挺打击人的，怪不得底层出身的费奇会是这种酸溜溜的态度。 　　不过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来蹭吃蹭喝的罢了，餐厅规格自然是越大越好。 　　林介耸了耸肩，正准备投入到干饭的事业当中。 　　不远处，一个身穿素白礼服的淡金发少女突然警觉，转头看向了林介的方位，原本一片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与狂热的神情，激动到脸颊出现了异样的红晕。 　　她立即提起裙摆朝林介走了过去，抛下原本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贵族们一脸懵逼。 　　林介刚挑好位置，听见一声颤抖的“林先生”，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啊，是你啊。” 　　王尔德的几个新招的助手之一，叫做夏洛蒂，代号“雪花”的那个。 第351章 王尔德的后路 　　“雪花……啊不，应该叫你夏洛蒂才对，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真巧啊。” 　　林介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场宴会上遇上熟人。 　　虽然至今只见过一面，但也勉强算是熟人吧，毕竟他给这几个老王新收的助手讲过一堂课。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咳咳，不是说真的要当别人爸爸，道理是这个道理而已，这当过老师的交情也算很深厚了。 　　……话说回来，他昨晚才和格雷格开过玩笑，说想看他和老王的助手碰面，结果今天就遇上了。 　　还真是有够巧的。 　　他转头看去，旁边一直在和费奇眼神交锋的格雷格此时果然也在看向他，并且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虽然这种程度的巧合是很值得惊恐的，但这真的不关他的事情啊。 　　林介摊了摊手，表示对自己的乌鸦嘴属性也很无奈。 　　格雷格对于这恶魔的装无辜行径已经麻木了，就算看上去再真，他也一定是故意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探讨这恶魔根深蒂固的恶劣性，而是思考怎么面对一个就在眼前一米远的王尔德助手…… 　　但出乎意料，格雷格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相对来说十分平静。 　　虽然猝不及防在林老板口中得知了“雪花”的真实身份和真容——是的，王尔德那几个始终隐藏在面具下的助手的真实身份，实际上到今天为止依旧没有被追查到。 　　毕竟他们出现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循，又有王尔德这个能在秘仪塔眼皮子底下隐藏整整两年的躲猫猫大师做后台，查起来自然难如登天。 　　至少短时间内如果不投入足够的人力是做不到的。 　　但是只要想到自己依旧是林老板此刻手中的重要棋子，大量趣味的来源……就会意外地很安心呢。 　　毕竟只要自己还有价值，就不会被轻易抛弃，顶多就是被玩弄一下而已，完全不会有生命危险。 　　格雷格一边暗暗保持警惕，一边开始怀疑自己的心理状态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但格雷格的警惕此刻似乎注定是白费心思。 　　夏洛蒂的目光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提起裙摆向林介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满脸通红地轻声道：“我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她难掩自己的激动，就连双手都在颤抖。 　　作为王尔德手下为书店主人效力的助手……或者说党羽，她是这一次唯一一个没有参与67号街道这场战斗的那个。 　　原因也很简单。 　　作为人尽皆知的狡诈角色，王尔德从来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 　　就算是和约瑟夫这宿敌之间的战斗，在自身全力施展的前提下，他也依旧让夏洛蒂随时准备好了传送阵法，只要一接到命令，立刻就能把王尔德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过来。 　　贯彻了他一向的谨慎。 　　而夏洛蒂，则按照计划，作为一个普通人去参加因为她贵族的身份而受邀的凡人宴会。 　　也就是季织绪的生日宴会。 　　不过，也正因如此，夏洛蒂为了准备那个绝对万无一失的传送法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导致直接错过了宴会的开场，只能从第二天的早餐时间开始进入。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主！ 　　他们的一切行动，果然都在主的眼中，那么……知晓一切的主亲自来到这里，莫非是窥见了隐藏在未来某一刻的结局？ 　　不，不可揣度主的意图，只需遵从主的想法，就算是王尔德的命令，优先级也在这之下。 　　从这一刻起，她的任务或许就要改变了。 　　夏洛蒂呼吸急促，一想到自己或许能有幸为主所用，就难以抑制自己的心跳，凝望着林介，眼神炙热地道：“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如果有的话，请您尽情驱使我。” 　　这神情和言语，配上她通红的脸，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就好像是陷入了热恋一般。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眼睛里蕴含着的光芒并非是爱慕，而是近乎信仰的虔诚。 　　就如狂信徒见到自己的神明降临，恨不得五体投地亲吻主的脚尖前方土地。 　　不过因为场合限制，她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来亲吻林介前方的土地以示忠诚，所以单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的话，和见到心上人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 　　是以，不远处，原本围绕在夏洛蒂身边的一些贵族们，纷纷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这太不可思议了……以高冷著称的少女，那朵高岭之花，竟向一个异性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感情，以活见鬼来形容才能契合他们此刻的心境。 　　随即这群人当中马上有人想起了这个看上去面相和善的青年，正是昨晚被季织绪所青睐的那第一支舞的被邀请者，也是弗雷德灭门惨案的当事人。 　　“这已经不是活见鬼的程度了吧……” 　　他们的心中一片凌乱：“这家伙肯定有大问题！” 　　另一边，林介自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说呢，总感觉最近自己好像走了奇怪的桃花运，这些女孩子一个两个的那么……热情？ 　　季大小姐就算了，怎么就连只见过一次面的学生，也这么有想法？ 　　这个措辞，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不……驱使什么的，大可不必。”林介摇了摇头，吐槽道：“搞得我像是个黑心包工头一样，不过确实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夏洛蒂眼睛一亮，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狗狗，点点头：“您说。” 　　格雷格瞳孔紧缩，顿时警惕到了极点，满脸紧张，终于要有所行动了么？ 　　林介道：“嗯……你似乎比我们先到，应该更了解一些——有什么推荐的早点吗？” 　　格雷格僵在原地：“……” 　　费奇发出了细微的噗嗤笑声。 　　夏洛蒂热情依旧，又行了一礼：“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我认为这里的蜂蜜蛋糕与红茶最值得一尝……” 　　她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介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夏洛蒂跟上，转头前看向了格雷格，伸出在舌根处绘刻着黑色符文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森然可怕的眼神，以黑巫师特有的精神震慑威胁道： 　　“投靠秘仪塔的黑巫师，尽管跟上来吧，在主宣布胜利的终局之前，死亡将与你如影随形。” 　　…… 　　在众人未知的庄园某个角落，时空的法则一阵扭曲，带动整个空间都发生了短暂的重叠。 　　四周的草木在新生与枯萎同时存在的状态中度过了一秒，随后化为乌有。 　　一只修长健美的古铜色胳膊，连带着半个赤裸女人的同色身躯，突然从时空的涟漪中出现。 　　她只有一半的身躯，中间仿佛被人砍断，但没有血肉，只有流光溢彩的幻象如千丝万缕般连接着不知何处。 　　金属质感的长发在空中飘荡，锈绿的瞳孔中充斥变乱的景象，充满了混乱之感。 　　倘若米迦勒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这正是他在等待的其中一位天使——亚纳尔。 第352章 作茧自缚 　　与火剑之路的其他几位创始者一样，亚纳尔自然也并非是什么真实的天使，这个名字的本质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代号。 　　但和其他几个成员不同的是，亚纳尔自身并不存在本名这种东西，所以当米迦勒提出将亚纳尔作为她的代号时，她不仅欣然接受，而且认为这名字还不错，干脆拿来当自己的名字了。 　　虽然说对于一般的超凡者来说，“真名”具有的意义远不止于此，甚至有可能成为命门，当然不可能随便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词汇成为自己的名字。 　　但对于亚纳尔来说，以大陆所有通用语言进行表述的文字，都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也就无所谓了。 　　毕竟她的种族有些特殊。 　　“从感应上来看，最后隐约残留着的气息就是在这里了……” 　　亚纳尔悬浮在半空之中，微微抬起头，锈绿色且充斥变乱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正前方。 　　她伸出唯一的那只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的手臂，手掌虚握，仿佛抓住了什么一样，这个地方的空间随之像被抓皱的纸张一样蜷缩起来，形成了一个充满了信息的点。 　　这个点中漂浮出一条条光线，交织着飘入她的眉心，便将此处曾经泄露了一丝同类气息的景象展现在她脑海中。 　　黑发青年在这里驻足，与周围朝前行走的人群格格不入，与一个身上有着火剑之路烙印的孱弱超凡者进行交流。 　　在某个时刻，他打开了一道梦境裂隙，从中拿出了一本书。 　　同时，梦境之中也流泻出了一丝她的同类所发出的微弱的求救声，但也只有一瞬间，就随着裂隙的闭合而消失不见了。 　　“啪。” 　　亚纳尔握拳捏碎了这个来自过往时空的信息点，看着逸散的光点，皱起了半边眉毛。 　　“梦境裂隙……他竟然如此轻易地打开了？还有他的实力，如同被迷雾笼罩一般，完全无法清晰地感应到，但这对我来说不算问题，只需要回溯时间线即可——” 　　亚纳尔半阖着眼睛，那半边千丝万缕幻象组成的翅膀蠕动着，如霓虹管一样间歇地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似乎正在和某处共鸣。 　　“原来如此……由龙髓树果实和石化龙心塑造的半龙之躯，白银馈赠的掌控梦境之力，以及某个神秘存在无时无刻不在的帮助，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书籍，有趣。” 　　“从一个普通人成长到现在的神明级只用了半年时间，不得不说，确实是伟业。” 　　“但，这还远远称不上超越神明级，何况这也并非是他自身的成就，真正值得关注的是那个不曾现身的神秘存在还有白银……嗯？白银的气息削弱了这么大一截，似乎是离开了，哈，正好，难度更小了。” 　　“说起来，米迦勒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能够打开通往梦境世界的道路，获得在梦土之中晋升的途径么？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恐怕已经站在了他们数千年谋划的终点镜尽头……” 　　“怪不得这次要召集所有天使一起合作，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敌人，确实值得警惕。” 　　“呵，但对于我来说，这也仅仅是多了一些把戏罢了。” 　　亚纳尔无所谓地哼了一声，神情仿佛掌握一切那般无比高傲和冷静，心想：“没有时空能够逃过我的感知与掌握，就算是梦境，我也依旧能来去自如，那里早就空无一物，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正的神’，只是一堆从混沌中诞生的原初造物聚集的巢穴罢了，世人的恐惧不过是无知的体现。” 　　“虽然这些原初造物确实也足够强大了，但比起那四位女巫……不，比起白银和芙拉克西纳斯来说，也还是差了一分，也难怪她们能够在梦境之中安然沉睡那么多年。” 　　她顺着这个信息点留下的行进轨迹向前飘去，神情不屑而嘲弄：“如果不是想看这些家伙做些无谓的努力，最后发现费尽心思到达的地方不过是‘垃圾堆’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究竟会有多么精彩，我怎么可能加入这个什么火剑之路？” 　　四周的雪花飘落下来，从她的身躯中间毫无阻碍地穿过，只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昭示着这具身体实际上并不存在于这一时空，而仅仅是一个类似投影般的存在。 　　而她真正的本体，毫无疑问，正是在由她这半边身体中间延伸出的那些幻象丝线连接的未知之处，蜷缩在连续时间线上收拢羽翼的巨大蝴蝶。 　　没错，亚纳尔的本体正是钟轮虫的上位形态，从数兆兆栖息于时间线之上蠕动的虫豸中脱颖而出的进化者—— 　　时海之蝶。 　　她具现的半具人类模样躯体，是她根据自身在人类社会中汲取的审美而诞生出来的意念体，因此充满了混乱感。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只虫子能彻底理解人类的审美观。 　　而亚纳尔此行的目的，正是因为感应到了曾经自己还是一只钟轮虫的时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某个同类的气息。 　　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某个人类家族用特殊的方法捕捉了它，并且用它来小范围地操纵时间，甚至世代相传当成传家宝。 　　在亚纳尔还没有名字的时候，这种小事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趣，毕竟对于虫子来说，吃和睡就是脑子里唯二能思考的事情，其他事情全都不足挂齿。 　　但在注视人类社会的数千年间，她逐渐学会了“私欲”。 　　直到最近被米迦勒唤醒，她感觉自己好像再次破茧，回望过去的一切，又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尤其是看见那个渺小的同伴被抓走，听见那持续了数千年微弱的哀嚎时，心中第一次升腾起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难以遏制地，她并没有前往米迦勒所说的约定地点，而是独自来寻找那个如今持有着钟轮虫盒的人。 　　现在，她要来接回自己的同伴了。 　　亚纳尔那如同翅膀一般千丝万缕、流光溢彩的半边身体舒展开来，在庄园里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逐渐爬满、包覆了天空。 　　庄园周围的时空随之扭曲，如同承受不住一般绽开裂纹。 　　就像是一个不可见的落在网中的茧。 　　而漂浮着笔直朝最终信息点而去的亚纳尔，始终没有发现，自己那本该只是一个虚影幻象、并不是实体的身体下方…… 　　多了一个紧紧跟随的影子。 第353章 林老板的指示 　　季博农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有些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 　　他看上去丝毫没有昨晚在众人面前，作为掌握整个诺金最大垄断集团之人的稳重从容，只是一个有些紧张的中年人罢了。 　　按照宴会的安排，今天作为季织绪生日的当天，是参与宴会的宾客赠送生日礼物的时刻。 　　理所当然，林老板自然也会给出自己的礼物。 　　不过既然合作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来，而且现在季织绪板上钉钉将成为林老板的眷属，这份礼物其实并不会让季博农太忐忑。 　　他忐忑的其实是林老板将要给他的那份礼物。 　　“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啊，请冷静一点，您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焦虑的苍蝇。” 　　季织绪站在一边整理自己的仪表，一边面无表情地吐槽。 　　因为今天的宴会在露天举行，所以她换了一条相对比较日常的白色礼裙，胸口依旧别着那朵红玫瑰——玫瑰的本体还在她创建的猎人组织“蜘蛛”的大本营下方扎根守卫，现在在她身上的其实是一部分分身，不过实力依旧不弱。 　　这一部分分身包括在庄园外的玫瑰花田，以及庄园内随处可见的插在花瓶里的装饰玫瑰，时刻都能作为监视器，告诉季织绪庄园内的情况。 　　季博农被噎住，瞪着自己女儿：“我是苍蝇你是什么，小苍蝇吗？” 　　季织绪：“……” 　　她正准备安慰一下自己老爹，突然感应到了玫瑰传来的讯息，立刻神情一肃，低声道： 　　“林老板起床去了餐厅，正在和人进行交流……内容似乎和季家有关系。” 　　季博农顿时更加紧张了，深呼吸：“这一定有他的深意在里面，也许就和昨晚一样，是他的指示——他们说了什么？” 　　…… 　　林介在其中一张餐桌前坐下，将手中的蜂蜜蛋糕和红茶放在了桌面上，顺便向旁边帮忙将座椅拉开来的侍者表示了感谢。 　　虽然夏洛蒂十分积极主动地想要帮他端着这份早点，但林介还不认为自己需要堕落到这种地步。 　　侍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吃惊的神情，随后出于专业素养，很快地进行了调整，隐藏在了笑容下，朝林介鞠了一躬：“您还有什么需求么？” 　　“没有了。” 　　林介摇摇头，看向了另外三人以眼神进行询问，后者也都摇了摇头。 　　侍者于是直起腰点了点头：“我会一直在旁边等候，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向我招手。” 　　林介目送这侍者安静地站到角落里，不由得感叹道：“就连这季家庄园里的侍从，内外之间，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啊。” 　　作为“下流人士”的费奇感受颇深，点点头，下意识习惯性开始了指点江山：“昨晚在外面迎宾的仆人对衣着上并不‘高贵’的人趾高气扬，对那些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人则点头哈腰，现在在内里服侍的仆从则不管对什么人都始终温驯有礼——看起来是这样而已，其实根本没有区别。” 　　费奇咬牙激愤地说道：“只是因为在庄园内的仆人见到的肯定都是有资格进来的达官贵人，所以他们才会始终谦逊礼貌，据我所知，这些仆人必然是从小就生活在庄园中，可能根本就没有见过贫民窟是什么样子，没有对比，也没有这个认知，也就不会有差别对待，但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阶级制度残留下来的余毒！” 　　他用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通心粉，用叉子搅了搅：“——需要被清除的时代余毒！” 　　赤裸裸的指桑骂槐。 　　格雷格和夏洛蒂这两个贵族出身的直接中枪，但夏洛蒂只是笑而不语地举起刀叉切开了面前的一小块面包，而格雷格则立刻反唇相讥：“然而，季家根本不是所谓的贵族，他们当年只是从蛮荒的北地迁徙而来的落魄流浪者，毫无特殊之处的平民，只是依靠着中央区的支持，借此获得了一些好处的，帮忙挖矿的工具人罢了。” 　　“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可不是所谓的阶级制度，而仅仅只是因为，手中握有了权与力，渐渐忘却了自己的初心而已。” 　　某个刚刚获得了力量的平民：“……” 　　不是，你们在季博农的庄园举行的季织绪的生日宴会现场从不同的角度怼季家，而且句句扎心，这样真的好吗？ 　　我只是单纯感叹一下态度的不一样而已啊。 　　林介抽了抽嘴角。 　　只能说……还好今天季织绪没有过来，否则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 　　正在偷听的季织绪点点头，感觉自己完全领会到了，转头对自家老爹说：“林老板在借那几个超凡者之口，警示我们小心力量带来的优越心理，更不要忘却初心，不要忘记自己曾经身为凡人，以及……他对贵族阶级的残余十分不满。” 　　季博农心中警觉，立刻沉声道：“这都是应当的，被当做工具长达数千年之久的家族，今后也不会将别人当做工具来欺压，我们将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和我们一般的凡人谋求更多的福祉。” 　　季织绪点点头，冷笑道：“不过……昨天他对弗雷德家族的态度就已经代表了很多了，看来，这些中央区的贵族蛀虫，终于要迎来他们的末日了。” 　　“而这，或许也将会是我们彻底掌握罗尔资源的第一战。” 　　…… 　　“好了好了，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一句罢了，不至于不至于。” 　　林介汗颜地摆摆手，示意这两个火花四溅的炸药桶坐下来。 　　“先吃早饭要紧，这都要凉了。” 　　“您说得对。”听见林老板发话，格雷格和费奇立刻点点头闭上嘴巴，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早饭。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夏洛蒂则微笑着应和道：“对啊对啊，林老板还在这呢，你们竟然就自顾自地吵起来了，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呢。” 　　这个充满心机的女人！ 　　“不不不，这哪里是吵架，只是友好的讨论罢了，你说对吧，费奇。” 　　格雷格强笑着，差点捏断了手里的叉子，心中敲响了警钟，不能再和费奇纠缠下去，眼前这个女人现在才是大敌。 　　“对对对，我们对林老板都很尊重的，吃饭，赶紧吃饭。” 　　费奇也意识到了问题，警惕地看着夏洛蒂。 　　夏洛蒂恍如未觉，热情地道：“林老板，这里的蜂蜜蛋糕最适合趁热食用，会有拉丝哦。” 　　“这样吗？那确实要抓紧品尝了。” 　　林介点点头，拿起刀叉，看着诱人的蜂蜜蛋糕，犹豫着该从哪个角度切下去。 　　就在这一刻，在场三个超凡者全都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灵感，抬头看向了餐厅的上方。 　　而庄园里所有的玫瑰，同时怒张，长出了狰狞的倒刺，花瓣中央，挤出了一颗颗脓肿的眼球，恐惧地剧烈震颤着，发出不明的呓语。 　　季织绪此刻与玫瑰共感，被强烈的恐惧激起了一层冷汗和鸡皮，陌生强大的威压正在整个庄园范围内显现，她瞳孔紧缩，退后了两步：“神明级？！” 第354章 他要吃人啦 　　“什……” 　　正收声各自准备用餐的三人瞳孔紧缩，身形剧震，同时惊骇地看向了餐厅的上方。 　　能作为庄园的早餐主场，这座内置餐厅自然有其造价不菲之处，上方呈现拱形的穹顶有一整块镂空的彩绘玻璃，原本用于采光和装饰。 　　此刻，透过那块玻璃，能够清晰地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在半空之中展开。 　　无数流光溢彩的光线如触手、如丝带，带着混乱的韵律漂浮流动着，覆盖了整个天穹，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宛如蝶翼般的形状，缓慢地似乎即将要扇动。 　　那些千丝万缕的光线或从墙壁里流淌下来，或透过玻璃蔓延开来，或直接从四周的空间裂缝中攀爬出来，有的甚至直接碰到了费奇的鼻尖。 　　流浪汉浑身僵硬，满脸冷汗地盯着那无比诡异的光线，几乎都成了斗鸡眼，却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然，除了直观的视觉体验，他们作为超凡者的本能也在疯狂躁动。 　　夏洛蒂、格雷格和费奇三人还好，季织绪已经被压力激发了体内的污秽之血，整个人弓起身体化作巨大半狼的形态，银色的鬃毛被激得竖起，橙黄的兽瞳无比冰冷，发出低沉的嘶叫。 　　虽然她能够控制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液，但此刻显然还是放任本能驰骋来得更加安全。 　　“小绪……怎、怎么了？” 　　相比之下，身为普通人的季博农反应反而没有那么激烈，只是双手抱头在狼爪下颤抖地呼唤自己女儿的名字。 　　季织绪尽力继续通过大部分已经爆裂死亡的玫瑰，查探餐厅中林老板此刻的画面，表情有些精彩地沉声道：“没事，这个神明级，似乎是冲着林老板来的……” 　　不光是他们几个，所有隐藏在庄园当中参加宴会的超凡者，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难以描述的，足以如扼住喉咙一般窒息的极度恐惧。 　　可最恐怖的，却是明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却连逃跑都无法做到，所有被笼罩在其中的人，思维和动作都开始变得极其迟缓和割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动作停止，只能被无限拉长的恐惧折磨着内心。 　　这猝不及防降临的强大神明级威压，甚至让个别灵感极高的超凡者当场尖叫着从脊椎到头颅炸裂开来。 　　溅开的血肉中隐约能看见无数正在蠕动的半透明虫豸。 　　至于，这样的场景在庄园的各处引发了多少的恐慌和尖叫，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明级，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祂现在正在庄园上空正面展开自己的领域啊！而且还是时空类的高神秘度领域，秘仪塔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 　　格雷格骇然失色，狂咽口水，同时硬顶着压力，艰难地转过眼睛去看旁边的林介。 　　不过目前看来，林老板似乎无知无觉，还是低着头在思考该怎么对蛋糕下刀。 　　但格雷格相信，一切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现在的思维也因为恐惧带来的震颤而有些模糊，但还是竭力保持清醒，心中却不由得升起困惑：“先不说这个神明级的破坏力不会比老师那边的战场低，难道他们就不怕这个恶魔生气吗？！” 　　秘仪塔的情报档案当中不存在任何一个与面前画面特征相符合的神明级。 　　但四周没有梦境裂隙的产生，就代表这个神明级并不是来自梦境的梦兽，而是一直存在于现世当中。 　　究竟是秘仪塔未曾察觉，还是这个神明级强大至此？ 　　抑或是…… 　　格雷格的思绪就在这里断裂成一截一截的，视野依旧看向林介，想法却难以为继。 　　餐厅中的所有人，都和格雷格一样。 　　他们如同琥珀中的小虫子，在这一个瞬间凝滞在了原地。 　　而同时，餐厅穹顶上方已经完全被那庞大的由千丝万缕的光线组成的蝶翼“渗透”了进来。 　　在餐厅上空漂浮着的亚纳尔感受着已经完全落入掌控之中的整座庄园，忍不住眯起眼睛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没有人能够逃脱时间的法则，这就是她作为神明级最高的优越性，在比拼领域概念高低的神明级之间，无往而不利。 　　从她的视角看去，持着刀叉，低头专心致志准备切蛋糕的林介也同样停下了动作。 　　“现在，是时候宣判一切的结果了。” 　　半具赤裸的女性身躯闪现在了餐厅的穹顶上，她神情冷漠高傲，与那些流淌的光线组合，如同一只巨大的美丽的蝴蝶。 　　亚纳尔落在了林介的背后，微笑着伸出手，缓缓握拢。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愈来愈强的压迫感，时空在扭曲，笼罩整座庄园的丝线在迅速收拢，向内挤压，连骨骼都发出了嘎吱作响的声音，仿佛在走向衰亡。 　　她正在这个领域内让这一秒的时间向无限大进行推进。 　　一旦成功，这座庄园当中的一切都将直接灰飞烟灭，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连渣滓都不剩下。 　　格雷格与夏洛蒂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心中目眦尽裂，用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挣脱。 　　季织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费奇看着垂挂无数流光溢彩半透明丝线的餐厅，脑海中不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好像……流……下来……” 　　亚纳尔突然看见似乎一无所觉的黑发青年动了。 　　他犹豫了这么一瞬间到底在该在哪下刀，然后舒展眉头，终于下了决定，于是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银色纤长刀具，向下切去。 　　时间的束缚对他毫无作用。 　　“的……拉丝……” 　　亚纳尔那高傲的表情僵住了。 　　她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但随后冷静下来，毕竟是能让米迦勒害怕的神明级，没点本事说不过去，这么快挣脱也正常。 　　亚纳尔决定再次加速时间的流淌，她用力收拢拳头，空握即将变成实心。 　　然而有什么力量阻止了她—— 　　一只由漆黑的阴影组成的手从她的身后，越过她的肩头，轻柔地搭在了她的拳头上，缓慢却不容抗拒地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 　　始终注视着林介的格雷格瞳孔剧震，看见那个现身在林介身后的神明级脚下的影子猛然间化作了一个模糊的漆黑人影。 　　那是什么…… 　　它站在亚纳尔身后，以极其亲密的姿态“拥抱”她，抓住了她的唯一一只手臂，并且把下巴靠在她的肩头。 　　“蜂蜜……” 　　林介手中的刀锋切入蜂蜜蛋糕的中间，一点点地下滑，分开粘腻香甜的蜂蜜夹心和松软蛋糕。 　　而那漆黑人影的另一只手臂放在了亚纳尔的嘴巴上，粗暴地撑开她的口腔，手指陷进了她的拟态皮肉之中，在亚纳尔逐渐恐惧的神情陪伴下，两只手一起发力。 　　——撕开了蝴蝶的身体和翅膀。 　　“啊……” 　　亚纳尔的表情各种意义上完全扭曲了，整个身体从中间无声地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格雷格眼角抽搐了一下，心肝一颤。 　　但随即更惊悚的是，他看见林老板切下那一块蛋糕之后，用叉子叉着，就着那蜂蜜拉丝，往自己嘴里送。 　　亚纳尔惊恐地看向林介的背影，恐惧地想要摇头，但已经没有完整头颅的她，现在只能颤抖了。 　　漆黑人影歪了歪头——大约是头部的位置——张开了嘴巴……如果说那完全从头中间裂开，并且扩大到足以覆盖住亚纳尔身躯的巨大空洞可以称之为嘴巴的话。 　　一口咬下去。 第355章 三秒定律 　　凝滞的时光之中，格雷格已经无法转动的眼睛中倒映着一副充满了宗教意味的末日绘卷。 　　被神明级的伟力推进的时间领域里，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开始了湮灭，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座城堡式的庄园主体建筑。 　　餐厅被那些光线渗透的穹顶和墙壁，被时光的力量冲刷，不可遏制地褪色、碎裂、扭曲，化作无数碎屑飘飞在半空中。 　　一道道被诱发的时空裂缝如蜿蜒长蛇，又如黑色闪电，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吞噬掉一部分存在于周围空间中的物体。 　　无数垂挂下来的光线织成了流光溢彩的蝶翼，而在中央的位置，半具从中间裂开的赤裸女人身躯犹如被高高举起绑缚在火堆之上的被献祭者，被漆黑的影子缠绕，在半空中露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从她破碎的身躯中喷洒溅射而出的锈绿色血液，则同样在她自己的领域中凝固成绽放的形状，正像是熊熊燃烧的诡异火光。 　　而她的身后，漆黑人影膨胀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宛如张开的嘴巴。 　　而在这堪称是恢弘的画作正下方，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样貌温和的黑发青年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背对着那残酷至极的场景，专心致志地享受着自己的早点。 　　林介眯起眼睛，咬下松软甜蜜的蛋糕。 　　黑影则同时化作深渊般的巨口，一口咬掉了半个神明级，从中间直接腰斩。 　　“——！！！” 　　痛！痛！痛！ 　　无法被人类所听见的哀嚎，伴随着无法被人类所理解的剧痛。 　　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的亚纳尔张大撕裂的嘴巴，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滚出大量粘稠的宛如石油质感的锈绿泪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剩下的四分之一身躯猛地后仰，弓成拱形。 　　莫大的恐怖瞬间降临，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亚纳尔思维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逃！！！ 　　她被吞吃的不仅仅是身躯，更是她的法则，她的领域——她对于时间的掌握正在溃散。 　　但她是时海之蝶，是依托于时间存在的超凡生物。 　　对于一般的神明级来说，失去法则只是失去力量，而对于她来说，法则的溃散就等于真正的死亡。 　　这一刻，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但这场暴行并不会因为她的害怕而停止，她正像是一只作茧自缚，被困在蛛网中的蝴蝶一般，不论怎么挣扎，都只是为施加酷刑的捕猎者增添一丝趣味。 　　林介手中银色的刀锋每切开一次蛋糕，那漆黑的人影就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个神明级再撕扯一次，如同天真的孩童在一点点撕碎蝴蝶的翅膀。 　　蜂蜜包裹着蛋糕，被叉子送进嘴里。 　　“确实是不错的美味，蜂蜜甜而不腻，蛋糕松软可口，还能尝到其中浓郁的黄油奶味，三者相得益彰，夏洛蒂你的品味很独到嘛。” 　　林介点点头感叹了一句，充当了一回美食家，点评了一番，顺便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黑影撕咬着前一秒还以势不可挡的高傲姿态降临的神明级的躯体，连同四周的那些千丝万缕的羽翼也没有放过，一口，又一口，将其分尸，咀嚼，吞咽。 　　一切都发生地无声无息。 　　就在这个凝固的领域里，那个神明级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只能无声地展现出扭曲到了极点的表情。 　　格雷格和费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看见黑影似乎是听见林介的评价，它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那就是资料里所描绘过的，书店主人所传播的未知信仰的真正主人，那个……邪神？” 　　格雷格看着面前的默剧，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想法和猜测，也是在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思考了。 　　“这代表……这个神明级的领域在溃散！不可思议……他真的，正面碾压了一个掌握了时间类法则的神明级……” 　　格雷格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一种比刚才感受到神明级威压更加恐怖的，几乎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蔓延全身，让他如堕冰窖一般。 　　如果不是不能动，他现在就想跑。 　　只要一回想起自己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这样一个存在面对面，甚至还对对方多次不敬，他就感觉自己仿佛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仅存的理智犹如风中残烛，膀胱都有点把持不住。 　　格雷格转了一下勉强能动的眼珠子，想看看另外两个人什么反应，但转过去之后他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费奇已经是一副完全被吓傻了的样子，双眼无神地张着嘴巴，只差阿巴阿巴流口水。 　　而夏洛蒂满脸狂热，假如现在让她穿上修女服祈祷，她恐怕就会毫不犹豫下跪，成为最虔诚的狂信徒。 　　正在这时，格雷格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像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林介的声音随之传来：“额，三秒捡起来应该还能吃……” 　　与此同时，格雷格突然感觉到时间对他们的束缚突然彻底消失了。 　　少年猛地转头，看见被黑影啃食到只剩下一颗眼珠和半边脸颊的神明级，瞬间自我蒸发，散做了无数的光线向外逃逸，末端还不断地掉下几条虫豸。 　　“轰……” 　　神明级的迅速逃命卷起无声的风暴，席卷一切，之前湮灭的物质被吐出来，重新拼接在一起，让时空如飓风中的脆弱木屋，唯有黑影四周不受影响。 　　格雷格浑身僵硬。 　　不，时间的束缚不是消失了！ 　　而是那个神明级直接逆转了自己的法则！ 　　从压缩变成了膨胀，时间领域再一次变化，从向前推进变成了向后倒退！ 　　她收回了自己对于时间的掌控，与此同时，原本像是弹弓一样被强行拉扯的时间瞬间回归原位，借助那股自然反弹的力量让自己从长河中逆流而上，逃出了黑影的掌控。 　　亚纳尔用出了此生全部的力量，死里逃生。 　　格雷格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变化，时间倏然跳跃，碎裂的墙壁和穹顶再次复原，四周在刚才一瞬间已经爆裂死亡的人们重新复活，时空的裂隙被填平。 　　彩绘玻璃投下明媚的晨光，享用早餐的人们依旧在彼此交谈，窗外传来些许悦耳的鸟叫。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再次回到了原点。 　　除了……那个落下来站在书店主人身后，隐约做出还打了个嗝动作的漆黑影子。 　　林介将蛋糕从地上捡起来，但很遗憾地发现已经过了三秒了。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满脸呆滞的格雷格，有些尴尬地招来刚才那个侍从，道：“弄脏了地板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打扫一下了。” 　　林介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还好没人注意到。”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三个微微颤抖的年轻人，道：“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第356章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这特么的谁还吃得下啊！！！ 　　格雷格表情空白，内心在疯狂咆哮，恨不得像那个神明级一样拔腿就跑。 　　但是他还肩负着拯救约瑟夫的重任，有着秘仪塔的任务在身，而且他也根本没法跑……连掌控时间法则的神明级都没有办法影响到他，这根本就是无解的存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老板出于不知何种原因把对方放走的同时，也使得整个庄园的时间倒回了原点。 　　没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记得刚才那场无声的战斗。 　　除了目睹全程的他们几个依旧保留了记忆。 　　林介眼神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三个年轻人，头上满是问号。 　　疑惑他们为什么都一动不动地用奇怪的姿势看着自己。 　　怎么只是吃了几口蛋糕的功夫，一低头一抬头，一个个的脸色就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而且是各有各的奇怪…… 　　格雷格一脸的震惊，好像是看见了母猪上树这般的骇人场景，被震撼到了三观，露出了甚至是感到有些惊悚的表情。 　　跟第一次在房间门口看见他的时候那个表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费奇则是一脸痴呆，似乎刚从阿巴阿巴当中回神，好像刚刚去爪哇岛神游了一番。 　　夏洛蒂……看起来倒是最正常的那个，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望向林介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了，就是那种看见上帝显灵、恨不得马上把人供起来的那种炽热。 　　好吧，这好像也并不是很正常。 　　但是相对来说，她应该是最正常的那个，只是本来就有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刻的一点……吧。 　　所以为什么格雷格和费奇会突然变成这样？ 　　林介陷入了沉思。 　　思来想去，难道是蛋糕掉下来之后他喃喃自语的那句三秒定律，给并没有这种观念的异世界人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考虑到格雷格作为一个讲究优雅精致的贵族，这种听上去十分不卫生的做法，似乎确实足以让他露出现在这样惊悚的表情。 　　嗯，这样一想，合情合理。 　　而费奇，这个前任流浪汉，以前肯定是做过出于不舍把不小心掉落的食物捡起来吃掉的经历，正常情况下并不应该产生过激的反应。 　　但同时，根据林介短时间的观察，这家伙极度自卑，但又好面子，一边仇恨贵族阶级，一边却又尽可能表现得融入这个“上流社会”，所以大庭广众之下，他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贫民才会做的举动的。 　　所以这一脸的呆滞，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不顾颜面，能在高端宴会上做出这种举动的人…… 　　这样一想，合情合理。 　　“额……” 　　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丢人？不行不行，一直以来以人生导师自居的形象不能垮，他得支棱起来啊！ 　　林介掩嘴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我承认，刚才的行为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不体面，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我只是稍微——着急了那么一点，毕竟一饭一粒来之不易，浪费食物是非常可耻的行径嘛。” 　　林老板一脸认真地解释，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用十分真挚的目光看向面前三人：“对吧？” 　　他身后融入黑暗中的影子似乎隐约转过了头，好像也在看着这边一样。 　　格雷格被这样的目光逼迫着，打了个冷颤，看着林介更加真挚的表情，充分感觉到了其中的威胁意味，当即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为了自己的小命，瞬间从混乱中冷静了下来。 　　少年猛地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您说的太对了，这是对、对食……”他顿了顿，强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食物的尊重。” 　　他简直要语无伦次了：“没错，怎么可能不体面，这太体面了！相反，我觉得那些奢侈浪费的行为才是真正的不体面，就像那些骄奢淫逸的贵族，他们注重了外表的体面，却忽视了道德上的修养，真是太糟糕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正在挨饿的人们，虽然我们无法凭一己之力去拯救所有人，但至少要做到心中时时感念，从不浪费食物的细节做起，没错，就是这样！” 　　秘仪塔在上！天知道他是怎么说出“食物”这两个字来的！ 　　呵……呵呵，把差点一瞬间在中央区摧毁了整座庄园的神明级轻描淡写地当做“食物”来评价，也只有面前这个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实力的家伙了吧？ 　　格雷格咽了口唾沫。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明白了为什么秘仪塔在对待书店以及一切和书店相关的人事物的时候，就算对方明显是在培养邪恶势力，也会是那种慎之又慎而又显得有些放纵的态度。 　　根本不是他所猜测的那样有什么阴谋，而完全是因为不顺着对方来的话—— 　　也许整个诺金都要没了吧…… 　　林介看着“突然顿悟”的格雷格，露出了意外又有点欣慰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赞赏：“没想到格雷格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完全不像是贵族子弟，怪不得约瑟夫会收你当弟子，他的眼光真是不错。” 　　格雷格哆嗦地挤出笑容，看都不敢看自己肩膀上搭着的手，只要想起刚才林介用这只手拿起刀叉切割蜂蜜蛋糕的画面，他的膀胱可能就真的要失控了。 　　他忍住逃跑的冲动，道：“您谬赞了，是老师教得好，我从前就特别崇拜约瑟夫大人的品行，所以努力想向他靠拢而已。” 　　“哈哈，我可没有乱夸，能换位思考，去关心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在你这个年纪，很难得了。”林介又看向了费奇：“作为曾经的流浪汉，费奇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虽然对顾客之间因为竞争关系而增进消费力抱有期望，不过也得把握好尺度，不能让他们真的水火不容，要抓住让他们增加些许认同感的机会。 　　“嗯……嗯？”费奇恍恍惚惚被叫到，呆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嗯！” 　　林介微笑：“你看，他很认同你呢。” 　　格雷格看看左边夏洛蒂一脸的狂热，看看右边的费奇一脸的智商欠费，想起刚才几人还能互相较劲的生动活泼景象，心中大恸。 　　全特么完了，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 第357章 治疗社恐 　　这一顿早餐，格雷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直至走到庄园的花园里，看着众多宾客再度云集的热闹场面，他的脑子里也还是一片混乱——除了他们几个，谁能想象几十分钟之前，整个庄园都差点湮灭在神明级的领域内呢？ 　　现在虽然一切如初，但恐怕只是某些即将发生事情的序幕…… 　　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神明级之所以会突然在这个时间点现身，一定也是书店主人的刻意安排。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秘仪塔在让格雷格来刺探情报，甚至故意让格雷格跟在自己身边，肯定也是故意让他知道这个神明级的存在。 　　那么，这个神明级的身份，或许就是事情的关键？ 　　格雷格脑子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但始终还是想不明白这个神明级的出现和书店主人的目的还有对目前局势的影响有什么关系。 　　虽然从表象上来看，那个神明级似乎仅仅是冲着书店主人来的，一副眼里只有林介是对手，要把林介杀死的模样。 　　但现在这个庄园，同样也是秘仪塔和尸食教的第二战场。 　　格雷格本身充当了秘仪塔的探子，夏洛蒂则必然是王尔德的后手，而费奇是和火剑之路有关的人员，掌控一切的书店主人肯定不会让无关人等进来打扰自己看戏，所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一定是有…… 　　等等……火剑之路？ 　　格雷格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那条若隐若现的线索。 　　现在庄园里的几方势力当中，能和那个神明级扯上关系的，秘仪塔毫无疑问首先排除，尸食教作为新生势力也算知根知底，而且当时受到波及的人里面也有夏洛蒂所以自然也不可能。 　　剩下来的，自然只有带着“火剑之路”关键词的费奇！ 　　格雷格感觉自己顿悟了。 　　没错啊，这就是书店主人从一开始就明晃晃放在眼前的提示。 　　难道……这个从未见过的神明级，正是书店一直在布局对付的火剑之路背后的某个幕后黑手？ 　　也就是说，书店主人这次的目的，依旧是引导他们发现火剑之路隐藏得更深的一面。 　　但……他又为什么要放走那个神明级？ 　　以书店主人展现出来的实力，绝不可能是因为疏漏所以放走的，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这一点，格雷格仅凭自己是不可能想出来的了。 　　“看来还是只能等今天的宴会结束找个时间去向温士顿科长汇报，借助秘仪塔的力量来调查……” 　　格雷格的内心充满了不安，看着前方正在和夏洛蒂和费奇两人相谈甚欢的林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的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样一来的话，现在诺金就因为书店主人聚集了三个新的神明级，而且一个比一个危险。 　　这已经不是风暴中心了，这是核爆中心…… 　　一着不慎，诺金毁灭。 　　已经被压力折磨了一晚上的少年欲哭无泪，只能安慰自己，习惯了就好…… 　　“格雷格？” 　　林介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格雷格猛地转头，发现书店主人不知道何时结束了与费奇和夏洛蒂的对话，正一脸意犹未尽地看过来，于是结结巴巴道：“您、您有什么吩咐么？” 　　林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越来越拘谨了，放松点，多和人交流交流，对你很有帮助的，尤其是费奇，你早上的那番话让他很是感动，非常认同你的说法。” 　　“他刚才跟我说了，之前的一些小矛盾都是误会，觉得你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对象呢。” 　　至少他这么问的时候，费奇都是立刻点头的，所以说是他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们虽然出身不同，但既然有了一些理念上的认同，就肯定能成为朋友的吧，而且正因如此，或许你能了解到一些……和你认知当中不一样的事情也说不定。” 　　格雷格感觉这话里的意味深长。 　　不，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就是在说，让他现在去询问情报，然后汇报给秘仪塔啊。 　　林介揽着格雷格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推，微笑道：“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个任务如何。” 　　唉，想起这孩子那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就觉得自己需要帮他一把。 　　想必之前和费奇的针锋相对，也是因为不善于表达吧？如此严重的社恐，正常的治疗方法已经不太管用了，所以最好采用暴露疗法，让他多和人接触才行。 　　看见格雷格犹豫地回过头看向自己，林介微笑着挥了挥手，表达了鼓励。 　　格雷格转过头，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从阿巴阿巴当中回过神来的费奇，后者现在的气质浑然不同，满脸沧桑中带着一丝生无可恋。 　　真不知道他究竟在刚才那段失智的经历中窥见了什么…… 　　费奇甚至主动给他倒了杯饮料，等他接过，道：“在你们的档案里，我只是一个被火剑之路当做试验品的可怜虫吧？” 　　“！” 　　格雷格猛地抬头，这家伙怎么知道…… 　　费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不过很难和你讲清楚……过程很复杂，但结果，简而言之，我因为能力的缘故，灵感比一般超凡者要更高一些，所以，在直视对方的时候直接被拉扯进了那个神明级的恶念当中。” 　　格雷格好像有点明白了：“所以？” 　　费奇低声道：“那个神明级很特殊……她的本体存在于四维空间之中，所以恶念也并非是一时的，而是横穿了从它存在以来的整条时间线，我直接获取到了她所有的恶念和相关的记忆。” 　　“也包括了一些关于火剑之路的事情，包括了秘仪塔，还有涉及我自己的那个计划。” 　　他耸了耸肩：“所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毕竟——” 　　费奇拿着酒杯和格雷格手里的碰了碰，裸露的手背在阳光下有一瞬间仿佛流光溢彩的玻璃一样透明：“这可是主交给你的任务。” 　　…… 　　林介以及他的顾客们相谈甚欢之时，用尽全力逃命的亚纳尔正蜷缩在某条时间线上。 　　失去了几乎全部力量的她已经无法维持自己的人类拟态，完全变回了由千丝万缕光线组成的如蝴蝶般的形态，并且身上不断地有溃散的迹象，就仿佛信号中断一般地闪烁着，间或掉落下几条半透明虫豸。 　　她茫然又狂躁地在时间的长河中流窜，失去了理智：“我的……我的力量……还给我……还给我！” 　　突然，她感觉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力量在某个脆弱的容器中，如同火炬一般被点燃，立刻欣喜若狂地朝着那诱人的光芒跳跃了过去。 第358章 魔女是如何养成的 　　林介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费奇和格雷格两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能够进行和睦的交流就是破冰的开始，相信接下来只要多让格雷格接触其他人，他就能逐渐克服自己的心理问题，解决自己一看见人就紧张或者无法正常沟通的社交障碍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因为赠送礼物的环节安排在了中午，所以现在依旧是留给宾客们自由交谈的时间。 　　不过林介在这宴会当中并不认识什么人，也自然融入不进群体。 　　而且面前就有三个现成的顾客，自然是要优先照顾的。 　　顾客贵精不贵多嘛。 　　林介在这几年的开书店经验当中，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 　　一个优质的客人，就能解决掉大部分困境，而客人之间的相辅相成，则更加有助于他们对于书店的感情，黏性就能大大提高。 　　尤其格雷格和夏洛蒂还是与约瑟夫和老王关系亲近的人，巩固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能更快地得到收获。 　　当然，那些宾客当中也还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偷偷看向他，一副蠢蠢欲动想来交流一下的样子，但似乎是碍于昨晚季织绪的威慑，这些人显得十分犹豫，往往眼神挣扎了一下就选择了放弃。 　　让林介想招揽都不行。 　　“唉，看来之前想的还是太美了，想直接拥有一批顾客是不现实的，不过也好，现在至少已经勾起了这些人的兴趣，之后公布合作的话，基础绝对是有了。” 　　林介这样想着，转头看向了面前低眉顺眼的夏洛蒂。 　　这个老王新收的助手，勉强算是他半个学生的小女生，单从外貌上来看的话，确实是个十分有贵族风范的清冷美人。 　　比起季织绪那种宛如玫瑰般富有侵略性的强势美艳，夏洛蒂似乎更像是一株亭亭净植的水莲，淡金色甚至有些偏白的长发挽在脑后，湖水般的眼睛同样颜色偏淡，像是凝结了一层薄冰。 　　仿佛是天生的贵族，很适合穿上华贵精致的洁白长裙，坐在天鹅绒的高背椅上，清浅、矜持又疏离地微笑。 　　也难怪…… 　　这样看来，季织绪虽然举止符合贵族礼仪，本质上却真的是没有半点上流社会的模样。 　　格雷格说季家是从北地流浪而来的野蛮遗族，而罗尔资源只是挖矿工具，标志性的黑发和与众不同的姓名构造都显得格格不入，看来就是他们无法彻底融入的原因之一。 　　——林介自身纯正的黑发黑眼在诺金也十分罕见，所以最开始绮莉帮他假造身份证明的时候，会给他直接填上一个“北地人”的户籍。 　　虽然季家已经站在了这个社会财富力金字塔的顶端，却只是因为地位被人追捧，而且地位也不一定管用。 　　像昨晚那个约翰那样的人，或许还有很多吧…… 　　林介摸了摸下巴，感觉罗尔资源虽然宛如屹立不倒的山峰，但作为掌舵者的季家，却好像面临着自己的难题。 　　他觉得自己身为合作者，有必要稍微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帮助。 　　格雷格家族势力好像不小，不过他本人似乎对季家并不感兴趣，甚至是有点反感的意思，不过从之前围着夏洛蒂的那些人来看，这姑娘的家族地位应该不错，至少在那些贵族当中比较有知名度。 　　既然那些人都在犹豫观察，也许可以拉拢一下夏洛蒂，让她来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对象。 　　“咳咳……”林介掩嘴干咳了两声，假装不经意地道：“对了，夏洛蒂平时有在看什么书吗？” 　　夏洛蒂闻言立刻一脸肃穆庄重地道：“您的著作我每天都会看上三遍，一字不落地日夜诵读，牢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离您那如深渊般的智慧更进一步。” 　　“……” 　　喂喂，怎么感觉你吹得比老王还狠啊？老王起码只是有来有回地商业互吹，你这是打算把我的书当成圣经？ 　　林介干笑道：“哈哈哈，不用搞得像是什么宗教仪式一样嘛，每天看就不必了。实际上学问这种东西，毕竟是需要研究的，单纯地看上几遍是没有办法体会到其中深意的，死读书用处不大，得自己理解和实践。” 　　“我觉得你与其每天看上三遍，不如抽空找个课题自己研究一下，有些东西只有自己尝试了才能有更加深刻的认知。” 　　夏洛蒂睁大了眼睛：“课题？” 　　林介看着这双充满了求知欲的大眼睛，从前作为老师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和蔼地微笑道：“对，确定一个自己想要研究的方向，制定研究的思路和方法，寻找需要的材料，不管是书面的，还是实体的，最好还要去实地问问相关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第一手资料，这样全方位求证才是最靠谱的。” 　　夏洛蒂若有所思：“人的口中……” 　　“嗯。”林介点头：“我们这个是人文学科，和人的思想、文化甚至灵魂都是息息相关的，所以一定从人身上下手，换成比较形象的说法，就是要把其他人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变成自己的，而且不能只是拿来，要学会消化。” 　　夏洛蒂完全明白了：“挖出来……消化掉！” 　　林老板最喜欢这种认真学习的学生仔了，笑得更加具有亲和力，循循善诱道：“更何况……总是看一本书，怎么会有进步呢？我们要把眼光放得加长远一点。” 　　夏洛蒂举一反三：“所以我需要看更多的书。” 　　Nice啊！ 　　林介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自主自动自觉的学生了，笑眯眯地从背后掏出了一本书，道：“不过呢，倒也不用一味地追求多，对你来说，现阶段在学习阶段读我的那本书已经够了，只是应该学会劳逸结合，偶尔放松一下，多方面发展才是王道。” 　　“来，这本书呢，就很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看。” 　　他伸手递过了自己这次带过来作为试验书籍之一的《傲慢与偏见》。 　　这是“神赐”……夏洛蒂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以最大的克制力阻止自己如狂信徒般下跪的冲动，低下头颤抖的双手接过那本书，眼中的狂热几乎化作实质的光，令那层薄冰化作暗流。 第359章 《原罪与心魔》 　　对于夏洛蒂来说，或者，对于当时在血宴之中被王尔德抓住看过那本《尸食教典仪》的人来说，带来这本书的林介，就是货真价实的神。 　　不管他究竟是这本书的撰写者，还是传播者，他是真的神，还是仅仅作为神的代言者。 　　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所谓，因为神就在眼前，这就足够了。 　　所以之前那足以撕裂正常超凡者认知的画面，在夏洛蒂看来，只不过是又一次的神临，是神对自身力量的随意展现，不应该惊讶，而只需要赞叹并为之倾倒。 　　而现在，继令他们看见神的那本书之后，她的面前再一次出现了一本承载了力量与命运的书籍。 　　“神赐”，“神恩”，“神迹”，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都好——这是她获得神宠爱的证明，她作为信徒被认可的资格。 　　夏洛蒂心中的狂热就如同被点燃的火炬，就仿佛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面前的存在。 　　她拿着这本书的手一丁点都没有颤抖，因为这是神赐之物，就算再激动都不能有半分亵渎，应当用最庄重的姿态去接受。 　　《原罪与心魔》……夏洛蒂默念着书名，伸手抚摸着皮质的暗红色书封。 　　书封上旋转着的花纹似乎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花，黑色的花枝像是血管，抚摸时会产生它们微微凸起甚至正在起伏搏动的错觉。 　　这本书，仿佛是一块从哪里剜下来的被血管缠绕的肉块。 　　嘭，嘭，嘭…… 　　夏洛蒂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而手指下触碰到的血管也在以相似的频率跳动。 　　时间一长，就感觉两者似乎在渐渐同步。 　　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她说自己是死去的怨灵，是名为原罪魔女的存在…… 　　“这是我本来打算让罗尔资源代为销售的其中一本样书，不过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反正也是帮我卖，提前预定了这个名额想必季大小姐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介按照惯例开始推销起自己的书：“夏洛蒂平时在看什么书？有看过一些情感类的小说吧？” 　　虽然是贵族，但也不至于完全就是每天过着除了交际就是交际的生活，闲暇时候自然也有各色娱乐活动，至少通俗小说或者爱情话剧肯定是看过的。 　　倒不如说，根据林介以前为了卖书做过的一些市场调查，在贵族里面，似乎也挺流行看这样一些闲书的。 　　夏洛蒂这种年纪的小姑娘，照理应该就是这种类型书籍的最大受众。 　　不过也不能保证她就不会是那种除了认真学习其他什么也不做的乖乖小孩，所以林介还是采取了模棱两可的说法，并且还是采取了问句的方式。 　　幸好夏洛蒂并没有脱离一般情况，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林老板会提到这个，但金发少女回过神，依旧恭敬地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因为需要和其他的女性进行交流，所以有看过几本来寻找共同话题，但我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 　　林介一脸严肃地道：“没兴趣就对了啊！这些没有营养的书根本没有看的价值，你也没有必要去迎合别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孩子，并不甘于做一只只有观赏价值的金丝雀。” 　　他看向四周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只是附庸物品的女性，低声道：“就像她们一样，只是华美又平庸地过完一生，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对吧。” 　　实际上从夏洛蒂作为一个身份不低的贵族，却跑去给老王这样又穷又没名气的学者当助手打工，就能够看出她对于自己原本的生活有多叛逆了。 　　而且她后来又向林介学习民俗这样冷门的学科，可见内心是有着对于知识的纯粹渴望的。 　　想要打动顾客，就得说到他们的心坎里。 　　夏洛蒂的神色果然动容，她那原本抬起头恭敬的表情就像是面具，虽然感情深刻热烈，却好像是向阳的葵花，只是为了追逐自己生存的必要条件所以时时朝向太阳。 　　而此刻面具碎裂，她低下头，眼睛里多了一分更加柔和的光芒，仿佛是花朵对微风的向往。 　　“嗯，我并不喜欢那样无聊的生活，每天只是假笑，向每一个看上去并没有分别的人，说着差不多的话，迎合，或者是表演。” 　　“我已经厌倦了日复一日相同的生活，我并不想变得和她们一样，我想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这才是她成为黑巫师，加入血宴的原因。 　　她可以不用笑，不用遵守礼仪，不用对着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尽力忍耐…… 　　杀戮，在生死边缘游走，那些令人兴奋的敌人，弱肉强食，用尽阴险狡诈的计谋去蚕食他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有时候，名为夏洛蒂的人类，会觉得自己只是披上了人皮的恶鬼，只有以“雪花”之名存在的时候才是真的自己。 　　但她又不能完全抛弃自己的世俗身份，因为她还不够强，而家族的财力物力对她来说依旧是很大的支持。 　　林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每一个人实际上都活在面具下，有些人困锁高楼，就变成了傲慢，有些人狭隘刚愎，就变成了偏见，唯有打破这些，才能追寻真正的自我。” 　　夏洛蒂问道：“这些……就是原罪？” 　　林介愣了愣，然后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傲慢与偏见，抑或是其他滋生于人心的种种欲望，都是人与生俱来的、伴随着智慧的原罪。” 　　“这不可避免，也代表着别人看到的你，可能永远不是真正的你，但你要清楚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明确的认知，不能被别人左右，否则内心就会被蒙蔽。” 　　林介朝夏洛蒂眨了眨眼睛：“不过这些现象，也是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和人们的生活习俗息息相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读完这本书之后，去找些人实践一下我刚才说的方法，研究一下为什么人会产生这些感情。” 　　“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挖出来，消化掉？” 　　所以她今后的职责，就是将那些人内心的“原罪”挖出来吃掉么？ 　　夏洛蒂盯着这书上如血肉一般跳动的纹路，变化出了一张模糊女人脸的样子，听见那声音正在认可，她内心雀跃地点点头：“嗯，我会。” 　　少女捧着书，一副乖乖听讲的样子让林介十分受用，他接着道：“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尽管来问我。” 　　夏洛蒂：“明白。” 　　林介对于自己卖书的效率还是很满意的，拍了拍夏洛蒂的肩膀，正准备拿杯饮料，侍者们指引的声音突然传来。 　　原来是上午场终于结束，该到午饭时间了，这次是在庄园的另外一栋别墅第一层。 　　而最重要的是，送生日礼物的时候到了。 第360章 你在嫉妒我吗？ 　　“看来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么快就要到午餐时间了么。” 　　林介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里准备润润喉的饮料。 　　他还准备继续自己的心灵鸡汤大业，却没想到只是和这三个潜力顾客聊了一轮，就已经把一上午的时间消磨了过去。 　　这样快乐的日子，在书店里守着可遇不上。 　　愈发让他觉得这次宴会真是来对了。 　　“好了，先去把礼物送了吧。” 　　林介转头招呼费奇和格雷格两人，共同前往午餐地点。 　　不得不说，这些万恶的有钱人真是把奢侈和享受这两个词语发挥到了极点。 　　庄园中的建筑群错落有致，中间夹杂着人造的精美景观，让在别墅之间来回的客人也不会感到枯燥乏味。 　　……虽然就必须在偌大的庄园里走来走去这一点来说，还是挺累人的，也许这就是上流社交的代价吧。 　　“不过这难得一见的雪景也值得欣赏，累一点倒也无伤大雅。” 　　林介心情不错地这样想到。 　　他伸手接过一片雪，看着有些混沌的灰色天空，白茫茫的雪大到不得不撑伞，厚厚的云层有着自己的流动痕迹，似乎在远方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一般。 　　诺金作为一个人造的城市，因为远高于地面的海拔加上和下水道网络一起建设的部分温度调节装置，很少有非常大的气候波动。 　　至少过去三年里面，林介甚至没怎么见过雪，只有在某一年短暂地落了雪霰……他一度怀疑异世界是不是根本不下雪。 　　林介不由得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一场特大暴雨，思考起了是否是因为当时那场雨带来的后续影响。 　　“夏洛蒂？”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林介转头，看见一个身穿礼服的走过来的少女笑语盈盈地靠近旁边的夏洛蒂，一脸公式化的亲切笑容，道：“真的是你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听说你最近因为和不明人士来往差点被禁足，昨天的开幕舞会上也没看见你，我还以为这次的宴会看不到你了。” 　　“刚才听别人说在这边看见你，我就立刻过来了，你没事真好……” 　　礼服少女双手合十歪了歪头，似乎是以好朋友的身份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即转头看向了一边的林介：“这位是？” 　　哦……这么看来，目的竟然是为了他？ 　　林介摸了摸下巴，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虽然同为营业用笑容，但是面前这个少女就显然太刻意太低级了，一边打着关心的旗号上来搭话，却在还没有得到好朋友回应的时候，就转头问起了旁边的陌生人是什么身份。 　　作为一个好朋友的话，这关心担忧的时效未免也太短了点。 　　不过纵然林介内心忍不住吐槽，但对方毕竟似乎是夏洛蒂的熟人，自己开口不太礼貌。 　　还是让小姑娘自己解决吧。 　　夏洛蒂收到了林介鼓励的眼神和默许的态度，立刻收敛起了看向林介时的尊敬，甚至没有露出之前和别人交谈时的疏离微笑，而是面无表情地道：“这与你无关，黛妮。” 　　她明白林老板的意思，在收下这本书时，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定下课题之后，找到一个人来实践。 　　没错，这一定就是林老板的安排。 　　面前这个名叫黛妮的贵族少女，正是过去她作为夏洛蒂时“最好”的朋友，不管是在谁的眼中，她们的关系都很好，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夏洛蒂作为一个高岭之花人设的冷美人，却能在交际圈中混得开，当然不止是外貌的功劳，她虽然高冷，却不孤僻，用来展现这一点的，自然就是黛妮这个“好朋友”。 　　只要有“可以被打动”的地方，自然也就能进行正常的交际，展现自己与外表不同的“可爱”之处，同时也不必毁坏原本的塑造。 　　而黛妮呢，无非是借高冷美人夏洛蒂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来告诉别人自己的善良美好，就连冰川都能打动罢了。 　　这样的组合最是津津乐道，自然能为两人的名气增光添彩。 　　就是如此的虚伪，无聊，刻意，每个人都不过是在套子里手舞足蹈。 　　“但现在不同了，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再去虚与委蛇……只要我足够强，我可以做我自己。” 　　夏洛蒂能感受到自己捧在胸口的书正在和自己的心情共鸣一样，用力地搏动，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兴奋。 　　这将会是她彻底脱离这层外壳的第一步…… 　　黛妮的表情僵了僵，又立刻恢复了正常，柔声道：“这怎么能说和我没有关系呢？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关心你，想要知道你最近认识了什么人而已。” 　　啧啧，这茶味也太浓了。 　　林介津津有味地点评着，预感到了这将会是一场塑料姐妹花友情破裂的戏码。 　　但对于夏洛蒂这样有天赋有理想的青年来说，困于交际场左右为难并不是什么好事，尽快脱离这样的困境才是正确的道路。 　　她需要一剂猛药，快刀斩乱麻。 　　夏洛蒂转头先对着林介恭敬地道：“非常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这里可以自己解决的。” 　　林介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其实很想看这种八点档剧情，但看得出来夏洛蒂并不想让别人旁观自己的私事，道：“礼物需要我帮忙带去吗？” 　　夏洛蒂摇了摇头：“我之前已经托我的仆人送到了。” 　　林介点点头，微笑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夏洛蒂对上林介的眼神，道：“傲慢与偏见，抑或是其他滋生于人心的种种欲望，都是人与生俱来的、伴随着智慧的原罪。” 　　“别人眼中的我永远不会是真正的我，我需要认清自己，保持自己，找到真正的自己，并且……挖掘那些原罪，消化它们，填充自己。” 　　林介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理解得很好，这就是你以后要重点研究的课题了，希望你能有所成就，也希望你能摆脱自己的桎梏——嗯……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见季大小姐。” 　　夏洛蒂嗯了一声，目送林介离开。 　　黛妮听见他们的对话，原本心生不详，但眼看自己想要接触的人就这样走了，心中一急，正想要上前去拦。 　　夏洛蒂却抢先上前两步，紧贴着少女的脸，侧目看向对方的眼睛，低声道：“黛妮，你是在……嫉妒我吗？嫉妒我又一次快你一步，找到了一个更神秘，更有背景的交际对象，而你永远只能在旁边看着？” 　　黛妮的脸色扭曲了一瞬间，但刚勉强露出一个伪装起来的温柔微笑，就感到心口剧痛。 　　“你……” 　　她睁大了眼睛，低头看见夏洛蒂抱在胸口的那本书变成了一团诡异形状的血肉，须根深深扎入了夏洛蒂的身体中央，中间裂开了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巴。 　　嘴巴中间伸出一根粗壮分叉的舌头，穿过了黛妮的心脏，在里面搅动。 　　就好像是想要挖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第361章 交给林老板的答卷 　　那由书籍幻化而成的血肉顷刻间变成了夏洛蒂的一部分，在搏动且逐渐重合的心跳之中因为兴奋和欲望而更加契合。 　　那条粗壮可怖的舌头插进黛妮胸口的一瞬间，夏洛蒂就顺势上前拥抱住了后者。 　　两者的身体正面紧紧贴合在一起，没有任何缝隙，也就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黛妮，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夏洛蒂紧紧贴着黛妮的脸颊，再没有了半点那天生贵族般的优雅疏离，眼神居高临下而又无比冰冷，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 　　“嫉妒我有着比你更美的容貌，比你更好的家世；嫉妒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比你更受欢迎；嫉妒我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人群瞩目的中心……对吧？” 　　这是从前她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杀戮欲，如今完全展露出来，就像是张开嘴巴露出獠牙的鲨鱼一样令人恐惧。 　　这并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盘美味的菜。 　　面对如此慑人的眼神，就算是一般的超凡者恐怕也会忍不住腿软，只是普通人而已的黛妮就更不用说了。 　　更何况，此刻的黛妮不仅是精神上感觉到自己是暴露在捕猎者利齿下的食物，还身体力行地深切体会到了…… 　　“咕……呜……咕噜……” 　　黛妮睁大了不断上翻的眼睛，张着嘴发出微弱且模糊的声音，爆发出了最后的生存本能，抬起手颤抖地想要推开夏洛蒂。 　　她剧烈地喘着气，带动着起伏的胸膛，但出气多进气少，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完整地发出。 　　或者……从她张开嘴巴的缝隙里可以看见正在搅动的某些模糊物体。 　　得出或许是因为插进她胸腔内的舌头已经从喉管钻了出去，绞烂了她的声带，所以才没有办法发出声音的结论。 　　夏洛蒂并不在意黛妮的抗拒，伸手握住了她软弱无力的手，拿着贴在了自己脸旁边蹭了蹭，反而离得更近了，口中道：“怎么，感觉很痛么？” 　　黛妮抖得更加厉害，并且想要摇头。 　　但夏洛蒂用巨大的力量钳制住了她的动作，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少女深吸一口气，发现四周前往午餐地点的人群走得差不多了，便微微后仰，胸口裂开的由血肉组成的嘴巴显露出一半，可以清晰地看见黛妮与之对应的地方已经被啃噬成了空洞，粘腻的血肉残渣随着夏洛蒂的动作拉成将断未断的细丝。 　　内部只剩下了一些内脏碎片，那根舌头就像是唯一的血管，从喉管一路通向了脑袋内部，还在搅动。 　　黛妮的眼睛已经上翻到了极致，嘴角流下了一些口涎，眼下呈现出了一些松弛的皮肤褶皱以及青黑的颜色，似乎她的眼球已经和血肉肌肤脱离了…… 　　夏洛蒂舔了舔嘴唇，舌头上印刻的咒文若隐若现，眯起眼睛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嘘~不用说话，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心声呢。” 　　从外表来看，她们此刻就如同真正的好姐妹一样亲密无间，旁边有路过的人，也只是投来有些诧异或奇怪的目光然后就匆匆离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实际上……她们也真正地达到了负距离接触。 　　“其实你早就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明明自己很努力地在展现美好的一面，和所有人都打好关系，但为什么只要和夏洛蒂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像只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呢？” 　　“明明她看上去那么冷漠，根本就是爱答不理的，怎么这些人就是犯贱，就是热衷于贴上去？而自己，就只能在一边收起不满，装作很高兴有人能和自己的好姐妹和睦共处的样子……嫉妒就像是野草一样，只要对比的风一吹，就会疯涨。” 　　夏洛蒂轻轻地伸手，就像担心好姐妹着凉一般，体贴地把对方缺失了一大块的口子，从两边拉拢过来。 　　因为中间的皮肤和肋骨也已经消失，所以这样强硬的拉扯让原本体态婀娜的贵族少女变得极其纤细，看上去十分古怪。 　　这样的举动，让黛妮的身体狠狠地再次痉挛，完全失去光彩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代表着她的意识并没有消散。 　　“所以，你决定毁去这个让你嫉妒得发疯的家伙。” 　　“该怎么做呢？委托一般人肯定是不行的，对方的家世和你不相上下甚至是更强，一定会被发现。” 　　“所以，更好的办法，就是拜托你最近才接触到的一个神秘组织——血宴。” 　　“虽然这个组织最近的上层出现了一些变故，但因为它特殊的松散结构，并没有影响到其整体的运作，很快就有新的超凡者出现并且接手了组织的领导者地位，将已经有些崩溃的组织重新聚拢起来，成为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样一个组织，毁去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女，想必能够万无一失了，你这样想着，给对方发布了任务。”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本该在昨晚意外失踪并死于非命的夏洛蒂，今天依旧出现在了宴会上？在对方迟来的那半天时间里，她是那么的喜悦…… 　　结果最后对方不仅出现了，还和那个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神秘男人相谈甚欢，又一次夺走了她应该有的注意。 　　黛妮的眼中聚集了最后的一点光芒，不甘地望向了面前的少女，手指收拢，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仿佛在问——为什么？ 　　夏洛蒂叹了口气：“就算没有林老板布置的课题，我也早就已经发现了你的打算，只是本来不想管，就当做没发生过就可以了，毕竟我需要你来帮助我融入交际圈。” 　　她喃喃自语：“但现在，我觉得林老板说得对，我应该直面真实的自己，只要足够强，这些东西不过是累赘罢了，交际这种东西，对我并没有用处。” 　　黛妮颤抖得更加厉害，“呼呼”地剧烈喘息，瞳孔紧缩。 　　“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打算？” 　　少女露出了发自真心的愉悦微笑：“因为，那个接手了血宴的超凡者——” 　　“就，是，我。” 　　黛妮愣住，而后几乎目眦尽裂，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挣扎起来，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抓住对方，但只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坠落了。 　　夏洛蒂收起笑容，冷漠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黛妮，感受到自身和那本名叫《原罪与心魔》的书融为一体，心跳完全同步。 　　原来如此，此即……“心魔”，吞噬七宗原罪之恶魔。 　　这就是她交给林老板的答卷。 第362章 如此组织 　　这栋用来安置午餐以及赠送生日礼物场合的别墅依旧大的离谱，大门敞开，一层大厅一如既往的被布置成了宴会模样，供客人们进行用餐和交流。 　　虽然才过了不到一天时间，但林介已经对这套流程熟稔于心，并且开始感到些许厌烦和无聊了。 　　毕竟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交流、交流和交流。 　　可以想象，之后三天大概也是重复同样的事情。 　　就算林介也基本是靠嘴皮子维生，并且通常乐于交流，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整整三天都不停地进行重复劳作。 　　这种交流大多是无效的，充斥着各种冗长的外交辞令，足以听得人头脑发胀。 　　而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让这些人摆脱昨天的阴影，然后主动找上门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林介无法猜测这时间到底要多久。 　　不过幸好，至少还有美食以及三个新顾客可以安慰林老板那颗略感无聊的心。 　　林介原本是这样想的。 　　并且在跨进门口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再次迎接那些充斥耳边的无意义声音，还有琳琅满目的美食。 　　“尊敬的林先生，您好，请留步一下。” 　　站在门边的一个身穿褐色马甲和白色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白发老者，微微躬身，伸出手恭敬地做了一个拦截的手势。 　　林介停了下来，他对这张脸已经眼熟了，因为这老者正是A16庄园的老管家。 　　之前在路上走的时候，总能看见他指挥侍从的场景。 　　林介同样客气地问道：“原来是管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老管家看着那微笑，额头顿时有些冷汗：“不，不敢劳烦，只是大小姐之前嘱咐了一句，如果看到您，就带您前往偏厅，希望可以邀请您一起共进午餐。” 　　“哦……” 　　林介恍然大悟，原来是季大小姐专门派人在这等着。 　　怕是也考虑到了他会感觉无聊的情况吧……真是体贴入微啊，和那个印象里对渣男斩尽杀绝的季大小姐反差鲜明，大约是算得上“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了。 　　“有心了。”林介点了点头：“既然是季大小姐的邀请，当然是必须得去了。” 　　老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了另外一边的走廊：“这边请，我来给您带路——额，不过和您一起的几位……” 　　林介看出了老管家脸上的为难，想到季大小姐可能会和自己说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比如说当初她因为渣男受的情伤之类的，确实不适合有别人在场。 　　于是他转头道：“你们两个先在这儿，正好等下夏洛蒂要是回来了找不到人也尴尬，你们可以等着告诉她，顺便和她好好聊聊。” 　　格雷格和费奇对视一眼，虽然并不想被横插一脚，但林介亲自开口，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答应下来。 　　“祝你们午餐愉快，也记得替我问候夏洛蒂。” 　　林介笑眯眯地挥手目送他们先进入大厅，心道之前让他们两个聊一聊真是个好主意，这才多久竟然就能如此融洽地相处了，转过头礼貌道：“麻烦了。” 　　老管家抹了把汗，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说完便埋头在前方带路，带着林介，沿着走廊走向了这栋别墅一层的偏厅。 　　…… 　　林介的背影走远后不久。 　　格雷格和费奇走进大厅，但并没有往人群里走，而是就近在大厅门口的边缘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毕竟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和别人聊天的想法，林老板让他们在这里等夏洛蒂，自然要挑个最适合的位置，便于一下子就能让夏洛蒂看见。 　　不过两人之间坐下了之后也并没有什么交流，要说的情报这一个上午的时间早就说完了，两个人依旧还是相看两厌，无非是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了而已，没什么可聊的。 　　格雷格设下了一个小型的法术结界，拿出通讯仪，自顾自开始向秘仪塔汇报目前的情况。 　　“什么——一个没有被记录过的神明级？！你确定情报属实？！我们没有看见半点异常现象，而且真理会的以太监测器也没有任何波动……” 　　温士顿的反应和格雷格预想的差不多震惊。 　　也和当时的他自己差不多。 　　“我确定属实，而且你们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些全都是我亲眼所见，另外还有两个证人可以证明，你们无法对她进行观测，是因为她掌握着时间类的法则，在一瞬间扭转了时间，回到了最初的时间点。” 　　“除了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人，其他人已经全部随着时间的重置，失去了相关的记忆。” 　　“另外，昨晚拜托你们调查的那个作为火剑之路试验品的费奇，在林老板的干预下，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 　　“费奇？” 　　“嗯，事情差不多是这样……”格雷格把费奇意外获得那个神明级部分记忆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从费奇那里得到的情报复述了一遍：“火剑之路一共有十位神明级共同领导，但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很深的合作关系，甚至彼此都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找不到源头的情况，这十位神明级各自以‘天使’的名称作为代号，分别是……而这个所谓的‘天使’，则是来自一本来自下城区的书，而且，他们控制的区域，远比我们调查到的要更加多……” 　　温士顿的语气沉了下来：“继续说。” 　　格雷格继续道：“我们一直查不到的，提供给费奇药剂的组织，正是掌控梣树商会的暗精灵长老们。” 　　温士顿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从绮莉和康格里夫的内斗里能看出来，梣树商会也是火剑之路正在图谋的对象，如果他们的长老已经被火剑之路掌握，怎么可能还需要培养一个内鬼？” 　　格雷格摇了摇头：“骑士长，你忘了我刚才说的那一点——火剑之路彼此之间并没有很深的合作关系，甚至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温士顿觉得荒谬至极：“你的意思是……控制梣树商会的火剑之路属于其中一个‘天使’，而试图打入其内部策反康格里夫的则属于另外一个？见鬼，这算什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组织”存在？ 第363章 密不可分 　　一个因为内部信息缺失而导致互相内斗的组织，实在是荒谬到了极点，就仿佛是开玩笑一样。 　　但更让温士顿觉得荒谬的却是，就是这样一个松散到不可思议的组织，让秘仪塔束手无策了数个月之久…… 　　然而，当他想到假如格雷格情报属实，这个组织由整整十个神明级领导，那么事情似乎又显得十分合理起来。 　　对于这些神明级而言，从他们的角度看，这个组织也许就是一个玩笑，一个游戏。 　　他们本身，才是火剑之路。 　　格雷格沉声道：“事实就是如此，这些就是我目前探查到的情报，希望你能够善用它们。” 　　温士顿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说道：“我会尽快让人去调查的。” 　　格雷格嗯了一声，又问道：“老师……情况怎么样了？” 　　温士顿道：“还好，我是说，现在局势至少没有继续变坏，他，一定会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但是……” 　　格雷格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没有继续多问，因为他信任自己的老师。 　　约瑟夫一定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阻止王尔德，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同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自己的工作。 　　他挂掉通讯仪，想到现在正不知道在和罗尔资源谋划什么的林介，一时心乱如麻。 　　这时，高跟鞋与地面接触发出的清脆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格雷格皱起眉头，顺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夏洛蒂从餐厅走来，她双手怀抱着林先生给的书，那书紧紧贴着她胸腹，没有一丝缝隙，紧到甚至会给人一种仿佛本来就生长在一起的错觉。 　　“抱歉，耽误了点时间。” 　　她露出笑容，优雅地坐到格雷格身边。 　　格雷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笑容，在她坐到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就好像身边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梦兽。 　　明明在之前还没有的。 　　费奇直勾勾地盯着夏洛蒂的胸口——这动作看上去十分的不雅且不礼貌，假如旁边有那些贵族注意到，想必会大声斥责其行径。 　　但实际上，他是在看着那本颜色似乎稍稍变红了一些的书籍…… 　　他的眼神上移，和对方接触，而后双方都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了然。 　　费奇微微举起手里的杯子致意，夏洛蒂微笑颔首。 　　“你那好朋友黛妮呢？”格雷格深吸一口气问道。 　　夏洛蒂微微一笑，说道：“哦，你说她啊……” 　　“我向她传授了一些林先生的教诲。” 　　夏洛蒂轻声说道：“以前我和她，虽然表面是朋友，但其实在内心里却存在很深的隔阂，我们都在人类污浊的洪流之中，学会了虚伪……这些东西让我们无法真挚交流。” 　　她忽然露出更加甜美天真的笑容，就如同黛妮一般：“不过，我得感谢林先生，他的话让黛妮大彻大悟，现在，我们已经真正地密不可分了。” 　　“我的成长就是她的成长……” 　　夏洛蒂笑着，脸上光滑粉嫩的肌肤，忽然渗出血迹，然后竟长出带有血迹的白色肉芽，那白色的肉芽密密麻麻缓慢长成了一个小小的熟悉女人的面孔—— 　　那女人没有瞳孔，眼睛完全是一片白色，嘴巴痛苦的开合，仿佛是求生的鱼儿在不断挣扎，和夏洛蒂虔诚美好的笑容映照。 　　格雷格：“……” 　　费奇：“……” 　　“你们怎么了？”夏洛蒂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了，微皱眉头，露出歉意的微笑：“哦，抱歉。” 　　她若无其事地抬起被白色蕾丝手套包裹的纤纤玉手将脸上的那张脸给摁了回去。 　　格雷格冷汗直冒，无声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试图转移话题：“林老板刚才让我们给你带一句问候……祝午餐愉快。” 　　“呵，”夏洛蒂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依旧将那本书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腹之间，露出幸福的笑容：“感谢林先生的问候，确实……很愉快呢。” 　　…… 　　林介走在七拐八拐的长长走廊上，透过走廊的窗户，还能看见大厅中央满屋子的宾客，他的心里不由得百无聊赖地数了起来。 　　一个客户，两个客户…… 　　正思索着，已经到了偏厅。 　　暖黄色的天灯从上至下，林介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这间屋子的天花板竟然是用整块透明水晶雕成，踏在脚下的地毯厚厚的毛绒扫着自己的脚踝仿佛在云端般柔软，房间里面随意摆放的物件都是价值连城。 　　林介想到自己那间堆了书甚至腾不开脚的破屋子，心中又感叹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狗大户。 　　……这次合作势必一九分成！ 　　“林先生，您来了。” 　　坐在贵客厅的季织绪连忙站起来，表情依然是熟悉的尊敬。 　　在外面杀伐果断的季织绪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没法林介面前体体面面，她深吸一口气，心脏不停的乱跳，虽然已经和林老板见面数次，但是每一次见面季织绪都能感觉到林介森然的恐怖与伟大。 　　她想起之前窥见的那一幕，掌控时间的神明级，在林介的面前，就仿佛一块蜂蜜蛋糕一般任人宰割。 　　林介看着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微微泛红的季大小姐，顿时发现难题依旧在这里。 　　“林老板，请您坐在这儿。” 　　季织绪弯腰恭敬地拉开了座位，礼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林介看着这明显的主位犹豫了一下：“季大小姐未免太过客气了，今天我是客人，主位……恐怕不太合适吧。” 　　季织绪心里咯噔一下，林老板，难道是不满她之前利用玫瑰花对他的观察…… 　　“不，虽然您是客人，但对我来说，您是改变我一生的恩人。” 　　她立刻低下头，以诚挚的口吻低声道：“哪怕我倾尽所有也无法回报您的馈赠，所以请您至少允许我以最尊敬的态度来对待您。” 　　有这样的想法不错，一直保持，记得多买点书。 　　林介心里飘过这样的想法，但随即叹了口气，总觉得以前还稍微含蓄的季大小姐，现在是越来越自暴自弃了，难道她还没放弃这段感情，或者是转变成了其他的想法？ 　　“小季啊，上次我和讲过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我们是不可能……” 　　季织绪听到这话，心中愈发慌乱，认定林老板是在不满自己，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够忠诚。 　　不行，临近最后的合作，绝不能出现纰漏。 　　她慌不择路地大声宣誓道：“请您相信，我的一切，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早已为您所有，我的意志将为您存在！” 　　林介：“？” 第364章 姜还是老的辣 　　身体？灵魂？都属于我？ 　　这特么是突如其来的告白啊，太突然了。 　　林介震惊。 　　不过他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灵导师、鸡汤圣手，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于是林老板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裂开，思考片刻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大概是真的了…… 　　当初自己对季大小姐的拒绝似乎在时间的沉淀下起了反效果，平时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以至于让自己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但现在似乎是因为在自己家里——这个安逸放松的环境里，内心的情绪猛地就反弹了。 　　但也不能反弹到直接告白啊！ 　　难道……是之前舞会上自己亲近的态度，让季织绪产生了其实还有余地的错觉？ 　　林老板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不能继续激烈地拒绝，否则可能会让受过情伤的季大小姐产生ptsd。 　　他挂上营业笑容，决定循循善诱，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不……你怎么会为我所有呢？” 　　季织绪意图反驳：“我……” 　　林介一脸严肃地打断，义正言辞道：“这太不自重了！你的身体和灵魂应该属于你自己，你的意志应该为你的理想存在，明白吗？” 　　季织绪如遭雷击，顿时愣住。 　　林介看到季大小姐被自己震慑住，明白自己的鸡汤起效果了——没错，对付深陷情感之中不可自拔的选手，就该用道德和正义来扰乱对方的思维，让她把视线转移回事业，而不是男人。 　　俗称，打拳。 　　他继续道：“我不希望看见一个没有灵魂的季织绪，她应该独立自强，有自己的思想，为了罗尔资源的未来而奋斗，并且也足以撑得起这个庞大的公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可以信赖我，但不应该依赖我。” 　　季织绪张了张嘴，呆呆地望着林介，刚想说可是我的理想就是您赋予的…… 　　吱呀——门被拉开了。 　　季博农干咳了两声，推门而入，有些凝滞的气氛重新松弛了下来。 　　季织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的父亲只是一介普通人，但是比起为人处世，季博农依然胜过她许多倍。 　　有季博农在场，总会令人安心不少。 　　——只要他没有被超凡者天然的恐怖精神威压给弄得失去理智。 　　季织绪在心中默默地道。 　　事实上，季博农之前被林介的生吃一位神明级超凡者吓到差点失态，险些失去自己的意识，现在颇有些紧张地整理好仪容走了进来。 　　林介看到季博农之后怔了一怔，面上的营业笑容不减分毫，内心完全尬住。 　　草，草草草草。 　　他刚刚说的话季博农都听见了？！ 　　他刚才当着人家父亲的面，都说了些什么——“你可以信赖我，但不应该依赖我”，这一副完全吃定了对方的居高临下pua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啊，原来我是这么卖书的啊。 　　但是，没有关系！ 　　只要脸皮够厚，大不了连对方的爸爸也一起忽悠进去！ 　　林介维持住笑脸，假装若无其事地试图蒙混过关：“本来该说是初次见面的……不过，现在该说好久不见了，季先生。” 　　虽然慌得一批，他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说好的共进晚餐，现在怎么变成了见家长了啊，看来季织绪邀我吃饭是假，带我见她爸爸才是真啊。 　　自己和季博农都是成年人了，恐怕一眼就看穿了季织绪的想法，之前的短暂对视并没有感觉出敌意，但季织绪毕竟是他的亲女儿，难道这就是迟来的兴师问罪？ 　　林介带着笑容看向季博农，准备让出主座，既然庄园真正的主人都来了，这位子当然是…… 　　他还没想完，就看见季博农毫不犹豫地坐到了下位，林介甚至没能挪出一步远。 　　季博农表现得十分自然地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林老板。” 　　林介颇为尴尬地顿住了脚步……这季博农怎么回事？你不是罗尔资源董事长吗？你身为资本主义狗大户的傲气呢？ 　　你坐下座，这像话吗？ 　　“季先生，您贵为罗尔资源的董事长，又是季大小姐的父亲，更是这A16庄园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店老板，无权无势无钱，于情于理，这座位安排，不合适……” 　　林介委婉地提醒道。 　　事实上，季博农刚才差点直接跪下去，还好扶住了椅子的扶手，但直到现在他手心也还在冒虚汗，身体微微颤抖。 　　身为一介凡人，也亏得他多年身居高位，才能不让自己显出异常来。 　　他听见林介这番话，下意识先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介，不禁思考起林先生到底有什么深意起来。 　　自己看到林老板生吃神明级超凡者的画面之后一度恐惧到不能自已，甚至连和林老板继续合作都有些犹豫了，现在林老板恐怕……是在提点自己。 　　那些世俗的身份看似显赫，但实际上自己只是一个光鲜的工具，而林老板，虽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他内心的犹豫，将会决定自己在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座位。 　　这是林老板给他的选择！ 　　季博农深吸一口气，是的，假如他选择了上座，那么也就代表自己认同了世俗的身份，如果依旧是下座，就代表了……那个超凡者的世界。 　　林老板认为不合适，是因为看出了他现在的犹豫，在嘲讽他叶公好龙啊。 　　结合之前他对小绪说的话，这是在说他没有看清自己，没有那个决心。 　　林介抽了抽嘴角，看着季博农的表情精彩纷呈，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吐槽，不是吧，我就让个座而已，你们这些上流人士内心戏都这么多的？ 　　季博农突然表情坚决地道：“合适，这座位再合适不过了。” 　　林介战术后仰：“不，你不觉得……” 　　“不不不。”季博农连连摆手，现在他已经理解林老板的意思了，怎么可能真的坐呢，此时正是林老板考验自己的时候。 　　他的上半句意思是叫自己别妄自菲薄，下半句把林老板自己提出来，就是让季博农明白，不应妄自菲薄的同时还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 　　所以季博农更不可能坐这上座了。 　　“林老板能毫不存私地将自己的书籍分享给普罗大众，让所有的读书者能够窥见到您所收藏的伟大知识的沧海一粟，您是所有读书者的再生父母啊。” 　　季博农发自内心地道：“我的意思是，您能和我们罗尔资源合作，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整个诺金的荣幸，假如不是您，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这些诺金不存在的知识，所以这个座位……合适的不得了。” 　　林老板喜欢大隐隐于市，不喜欢别人强调他自身的存在，所以必须夸他的书，这总不会错的……季博农从怀里掏出手巾擦了擦汗。 　　太夸张了吧喂？ 　　林介心道，难怪说能坐到现在这个地步，为了那些在诺金堪称孤本的书，身为罗尔资源董事长，竟然能放低姿态到自甘下座，确实是不简单啊。 　　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林介看了看旁边乖巧的季织绪，刚才自己对别人女儿强灌鸡汤的事情总算是揭过去了…… 　　“好吧……言归正传，这次季大小姐生日，我准备了一份礼物。” 　　林介话锋一转，掏出了一本书：“不过，既然季先生也在，我之前说过，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季博农睁大了眼睛：“这……” 　　“这是我送给季董事长的礼物。”林介笑道，将自己手中的这本《国富论》放到了季博农的面前。 　　《国富论》全称为《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是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用了近十年时间创作的经济学著作。 　　作为掌握一个商业帝国的领袖，罗尔资源一家独大的局面或许不会非常持久，总而言之这本书算是给他提个醒了。 　　林介对自己挑书的品位还是蛮有自信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刚才季博农对自己一阵乱夸，给自己戴高帽子，必然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加心虚，最后在谈价钱的时候不好意思报高价。 　　那我就送你这个礼物，让你拿了我的东西手短——虽然这个礼物早就说好了要送。 　　季博农瞳孔猛缩，震恐地看着桌上的书，他低着头紧紧地盯着书，这本书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一样的牢牢的抓住了季博农的目光，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心中无法遏制地升起好奇和渴望的心情。 　　但同时由于那书籍上笼罩着的诡异力场，让仅为凡人的季博农甚至连封面都看不清。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林介会送他一本书，他将借助这本书成为超凡者，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还是无法平静地接受。 　　或者说，能够平静接受才奇怪吧？ 　　季博农看着这本书，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在林老板面前失态，他告诫自己，然后凝定自己的思想，聚焦自己的视线，颤抖地伸手将书拿了过来，宛如马赛克一般的迷雾褪去，他终于看清楚了封面。 　　只见那仍旧隐约模糊的封面上赫然写着—— 　　《虚触之掌》。 第365章 《虚触之掌》 　　《虚触之掌》。 　　季博农定睛看到这本书的名字的那一瞬间，无数禁忌知识便宛若飞蝇一般透过厚厚的书页，从其中接连振翅而起，飞速朝他扑来。 　　啊—— 　　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便想要惊呼着挥舞双手去驱赶。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这些飞蝇团团围住，不仅是体表被包裹，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飞蝇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尤其是眼睛。 　　季博农颤抖着无法动弹，清晰地体验到眼睛的巩膜上，仿佛有无数虫子的细长足肢在爬动…… 　　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他的双眼逐渐被填满，翻滚着爬行的虫子让他的双眼就像是的沸腾的开水。 　　视野里，每只飞蝇上面都刻满了无数古老未知的文字。 　　他感觉自己被埋进了虫子海里，想要呼吸，却只能艰难地挥舞双臂无助地挣扎“游动”，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外人看来，只是抬起手臂，然后有些僵硬地翻开书页。 　　唯一的异常，便是那低垂着的脑袋，隐约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 　　但再一看，又仿佛是太过于专心致志。 　　林介看着季博农低着头认真看书的入迷样子，心中暗自自豪，不愧是自己的选书能力，果然不会出错。 　　虽然自己日常摸鱼，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不过要论卖书的本事，果然还是不差的。 　　眼见这季博农仿佛被无形的双手牢牢抓住了一样，连眼睛都移不开的样子，就知道这本书确实是对他胃口的。 　　林介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转头轻声道：“季先生看来很喜欢这本书，那就先不打扰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如何？”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旁边的季织绪说的。 　　季织绪脸色苍白而忐忑，把目光僵硬地从自家老爹身上移了回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林老板说得对……先吃饭，先吃饭。” 　　此刻她的内心无比地恐惧，同时又激动万分。 　　林老板愿意给书，这代表着季博农得到了认同，身为凡人的他，将有机会成为超凡者！ 　　这同样，也将会是罗尔资源最大的机会！ 　　这值得她激动。 　　然而，呈现在她面前的画面，却让她同时也感受到了与虎谋皮一般的战栗恐惧。 　　因为在她超凡者的眼中，这哪里是一本书啊，分明是一团黑色的油亮的不明物质，宛如胶质，又像是浓雾，像是某个黑洞般的通道，而一只黑色的手从黑洞中伸出，牢牢的抓住了季博农的整个形体，将其包裹在其中。 　　而那只黑色的手，分明就是由无数如蝗虫，如飞蝇般的虫子组成，它们正在嗡嗡作响，围绕着季博农，啃食着季博农。 　　它们、它们在吃我的父亲！ 　　这个认知让季织绪冷汗直冒，因为紧张，牙齿都在打寒战，拼命地抑制自己焦灼的心跳。 　　她知道，一个完完全全没有天资的普通人，想要成为超凡者势必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平等的…… 　　但这画面依旧超乎了她的想象。 　　随着季博农完全被虫群淹没，空气中开始充斥着一种陈年腐烂淤泥的味道，季织绪感觉自己仿佛泡在石油里一样。 　　现在，留在座位上翻看着那本书籍的，似乎就仅仅是一群不明物质组成的人形而已了。 　　在这光亮的偏厅内，显得无比诡异。 　　仆人开始端上菜肴……但没有人对自家主人的状态表示疑问，没有人觉得这不对劲，他们训练有素地进来，又安静地出去。 　　好像根本看不见。 　　季织绪尽量平静地拿起手里的刀叉，悄悄地瞥了眼林老板。 　　林介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笑着转头向仆人礼貌道谢，随后注意到了季织绪的目光，维持着微笑道：“季大小姐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这抹笑容让季织绪彻底闭嘴。 　　没有错了，这是考验。 　　她很想唤回自己的父亲，但是又不敢。 　　她一边担心因为自己此时的犹豫不决招来林老板的反感，导致父亲没有通过林老板的考验，但又害怕父亲真的因此一去不回……这是出于一个女儿的担忧，但因为这是林老板的意志，所以她不会去违背。 　　季织绪咬了咬下嘴唇，再次瞥了一眼林老板，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没有，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嗯……” 　　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以为季织绪突然那么紧张做什么。 　　林介微微抬头，砸吧嘴思考了一下……他确实对诺金传统类似西餐的饮食不太感冒，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因为对这种华而不实摆盘的不满而下意识地皱眉，让季大小姐想多了。 　　他笑着开了个玩笑道：“我都很喜欢，说实在的，在那么偏僻的角落开书店，根本吃不到这些珍馐美食，我还得感谢季大小姐能给我这个机会蹭吃蹭喝呢。” 　　季织绪摆手道：“不，没有的事，我们才应该感谢您能来，您喜欢就好。” 　　林介摸了摸下巴：“不过，我确实有所偏好……比如早上夏洛蒂推荐的那个蜂蜜蛋糕，味道就确实令人难忘。” 　　“！”季织绪手一抖，差点把酒杯给碰倒了。 　　林介疑惑：“怎么了？” 　　“……”季织绪拨浪鼓一样摇头，努力把脑海里林老板生吃神明级的画面给抹除。 　　林介有些忧虑了。 　　怎么感觉季大小姐从刚才开始就特别的紧张？ 　　林老板思考了一下，看见旁边还沉迷看书的季博农，恍然大悟了。 　　对啊，因为现在她父亲就在旁边啊……之前激情告白的话都被自家父亲听见了，任谁都会感到紧张的嘛，而且还是这种堪比社死的场面。 　　可怜的季大小姐。 　　季织绪下一刻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既敬且畏地看向林介，却发现书店主人对自己慌乱无礼不置可否，他正在微笑看她，眼里无限同情。 　　这是来自高位者的同情么？同情她的无知与弱小……或者是他们的。 　　“唉。”林介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季大小姐这个心结……罢了，他再怎样，也不能再当着对方父亲的面，第二次毫不留情地拒绝，至少，等宴会结束再说。 　　“季大小姐，干一杯如何？为了书店和罗尔资源的合作。” 　　林介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目光友善地示意季织绪只有正事能彻底盖过刚才的尴尬：“我这次可是精挑细选了五本样书，希望罗尔资源能够善用它们。” 　　季织绪睁大眼睛，心中刹那间激动起来，在这个时候提合作，意思是…… 　　她连忙举杯：“为了合作！罗尔资源，不，我们季家的诚意您一定能够见证！” 　　“叮。” 　　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暗潮涌动的平静湖面投掷了一颗漂亮的卵石，荡起波纹。 　　季织绪恍惚间，感觉面前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似乎并不是人类男性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而是一只漆黑如影的模糊手掌。 　　她的心脏紧缩，一种冥冥的灵感让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只抓住季博农灵魂的无形之手，在两只酒杯碰到一起之后，像是碰到滚烫的烙铁一样立刻收回。 　　“哈——” 　　季博农猛地抬头，像是和某种恶兽搏斗长久之后，从那漫长的恶兽胃袋里死里逃生，如同干涸的鱼儿重入海中一般活了过来。 　　从书籍的泥沼里脱离而出。 　　林介眨了眨眼睛，坐回座位：“季先生，有感觉这本书对你有所帮助吗？” 　　季博农茫然了一阵，然后握紧了双拳，几近狂喜地道：“有！太有了！感谢您，感谢您！感谢您……” 　　他几乎语无伦次了。 　　因为从此刻起，他眼睛里的世界已经全然不同，那些深入他身体里的飞蝇，构筑出了一条条从无到有的通道，令以太在其中充盈。 　　他，季博农，成为了超凡者！ 　　这是神迹！ 第366章 林介的生日礼物 　　季博农除了感激以外已经无法再说出其他的话了。 　　虽然过程是无法言说的痛苦，那种在体内生生开凿出通道的感觉几乎令人痛不欲生，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睛被以太充盈，能够看见这世界中以太的流动。 　　皮肤和肌肉被以太所支撑，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更重要的是，那此前让他饱受折磨的飞蝇们，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隐藏在了他身后的虚空某处，成为了能够被他支配的力量…… 　　“季先生太客气了。对你有帮助就好，这本书我可是挑了好半天呢。” 　　林介汗颜，不过季博农会出现这么夸张的反应倒也正常，毕竟这本书的威力就算是在地球上也是巨大的，更何况是在这稍有落后的异世界。 　　他正了正坐姿，双手习惯性交叉支撑下巴，脸色严肃地道：“这本书蕴含的力量，足以颠覆整个社会，宛如一只无形之手，能够拨动整个世界的天平，希望季先生能够好好利用它。” 　　无形之手，算是《国富论》最为精辟的一个总结了。 　　“无形之手”理论，即经济运行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自动调节，即便每个人都是从个人利益角度出发，其结果也会促进社会的整体利益。 　　这理论也是西方自由经济的根基，虽然完全按照这套自由经济来讲会存在些许弊端，而且在林介那个21世纪的社会里，《国富论》的大部分内容都落后于时代了。 　　但是就诺金现在的情况来说，《国富论》算是相当的超前了。 　　林介本人没什么志向，身负这些书籍没处使用，不如给季董事长反而更合理。 　　“无形之手……” 　　季博农几乎难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复述着这四个字，刚才隐藏在虚空之中的飞蝇……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的的确确像是一只手在操纵他一般。 　　“是的，无形之手。”林介给予了肯定回答，他难得地正色道：“季先生，虽然我出于对季大小姐的信任，将这本书交给了你，但我仍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在这个世界上，弱者经常受到欺凌而无人对此加以惩罚。” 　　“你觉得应该有一个公正的神，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吗？” 　　季博农听到这话之后微微一怔，随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林老板问这个问题，加上《虚触之掌》代表的无形之手，是想做什么？ 　　换而言之，这个问题的本质似乎是……那个神，能否用祂足以改变规则的无形之手，来贯彻自身的正义。 　　季博农沉默良久，颤抖着开口道：“按照我的想法，应该有……” 　　“不不不。” 　　林介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微笑道：“不该有。” 　　季博农噎住。 　　“神明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林介从容地说道，摊了摊手：“如果说真的要有神的话，大概就是……这世间的真理和规则本身，想要依靠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来拯救世间的正义，未免也太便宜了。” 　　林介还算是斟酌着讲，以诺金现在还流行宗教的普遍理性而论，林介说这话有些太过超前了。 　　“人性的弱点即是趋利避害。”林介又总结了一条《国富论》中的重点，“因为利而动，无须鞭策，任何违反人类利益而敦促人类去做某事的东西都是反人性的。” 　　“正因为这一点，那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规则的时候，往往因为过于自由，而使得人们疯狂地追逐利益，最终走向了毁灭。” 　　季博农忽然回想起了之前偷听过——说是偷听，现在想来其实是林老板故意让我听到的——他说过，诺金上层充斥着无数蛀虫，那些旧贵族残存的力量在腐蚀着诺金，他们正是那些逐利之人。 　　季博农低头看着这本书，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林老板要精挑细选这本书送给他。 　　“罗尔资源要解放人性，要解放受压迫之人。” 　　他声音低沉的说道，随后眼睛一亮，语气激动：“这正是罗尔资源真正的目标啊！感谢您的教导！” 　　啊？是我吧，大概……林介心中尴尬的想道，他只是想让季博农警惕，不要变成只求利益的资本家，却好像让对方领悟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咳嗽了两声，道：“总之，最重要的其实是人本身的努力，役使与压迫都是不可取的。” 　　没错，压迫者都是反人性的，那些所谓克己复礼的宗教组织无一不是在压榨着人性，穹顶教会早已证实了这一点，林老板……季博农心中暗忖，林老板与神明级似乎是敌对的，他的目标是解放人类。 　　等等！季博农忽然想到了什么，假如林老板是超越神明的更高维存在，而祂对人类有着无限的同情和帮助，又能够轻易地改变规则。 　　如此仁慈，又如此的强大。 　　难道说，他……是造物者？ 　　季博农抑制住自己疯狂的心思，深呼吸，将手中的书握紧：“林老板的意思，我已经完全了解了，我一定会牢记您的话，坚持这条道路，带着罗尔资源走向更好的未来……” 　　“你明白就好。” 　　如果你是真的明白，而不是领悟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介眨了眨眼睛，一脸严肃地重申了一下主旨：“总之，我认为，罗尔资源的出路并不在于上层，而是要让人道主义的光辉遍布诺金，要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努力……这些大众的爱和认同，将成就罗尔资源。” 　　“没错。”季博农用力点头：“为了如我这样的普通人，有朝一日也能走出压迫！” 　　林介抽了抽嘴角。 　　普通人？ 　　您老人家真敢说啊……普普通通诺金首富？凡尔赛也不是这么凡的啊！ 　　不过总之主旨是没有领会错，以现在绝对垄断的罗尔资源地位，这本《国富论》造成的负面影响应该能降低不少。 　　林介咳嗽了两声：“偏题了偏题了，差点忘了，现在可不是在书店里，书的话题就先聊到这里吧，我可是来送礼物的。” 　　他看向季织绪，十分真诚地说道：“几个月前在一场暴雨中和季大小姐相遇，以书会友，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在我看来，我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至交好友。” 　　林介加重了“好友”两个字，为了让季织绪明白他俩的关系。 　　“祝你生日快乐，季大小姐。” 　　林介若无其事地从背后掏出一个朴素木盒。 　　“打开看看吧。” 　　林介将盒子推到季织绪的面前。 　　季织绪看着这个朴素的盒子，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怀着莫大的勇气，轻轻打开了这个盒子。 　　徐徐展开在季博农和季织绪是一个有着精巧构造的机械座钟。 　　季织绪愣住了。 　　看着季织绪惊讶的表情，林介不由得又干咳了两声——这其实是上次安德鲁送给林介的钟轮虫，被林介拿来借花献佛了。 　　因为他那穷书店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季织绪和他的关系匪浅，不能次次都送人家姑娘书啊。 　　所以林介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做工精美的座钟。 　　虽然上次他都有默默在心底里吐槽，送礼物送个什么钟啊，这不就是给人送终吗？ 　　不过想到诺金人不讲究这些，手头又实在没有东西，林介就干脆拿来了。 　　本来是用精致珐琅盒子装的，可惜被有着人性弱点的林老板剥了去——那个盒子好像能卖不少钱的样子。 　　“你别看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钟表。”林介笑着说道，从盒子里将座钟取出来，指着其中那上面趴着的一条小虫子：“它的动力可非同一般。” 第367章 玩具 　　“你看。” 　　季织绪的目光下意识顺着林介的手指移动，随后便看到这口精美的小座钟下方—— 　　在那镶嵌在纯银边框里的红宝石制成的光滑表盘下方，被复杂的框架遮挡住的内部，在那互相咬合的齿轮最下方，竟然有一只小小的……毛毛虫？ 　　这毛毛虫蠕动着爬行在精巧的齿轮机器上，每爬一步，秒针便发出缓慢的“咔哒”一声，带动着整个机械的运转。 　　“这是……”季博农双眼微微睁大，表情瞬间呆滞。 　　季织绪看着这座钟，更是张了张嘴巴，完全陷入了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介见两人的反应，笑意更深。 　　这个座钟虽然只是个华而不实的玩意，狗大户的玩物，但是那可真是肉眼可见的华美，可以说是只要没瞎都能看出它的价值连城。 　　能让垄断诺金商业的罗尔资源董事长都看呆，安德鲁当初的这礼物真是送对了。 　　林介之所以会有“珐琅盒子一定能卖很多钱”的想法而不是卖这口小钟，前提当然是因为这口小钟无论卖多少钱，都觉得亏大了，决不能轻易转手，不如拿来送人情。 　　这份借花献佛的礼物，绝对够抵得上季氏父女上次送的那一箱子物品——包括那只金苹果了。 　　这下，等到谈价的时候，他总算可以不客气地杀价了。 　　一来一回，就是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真是血赚…… 　　想到这里，林介不由得眯起眼睛，微微后仰着，又露出了更加和善亲切的笑容。 　　季织绪紧盯着那还在自顾自爬动的虫子，嘴唇和喉咙一片干涩，无声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口钟，如果放到外面去，十个人里面未必能有一个知道其价值。 　　但在这小小的偏厅之中，就连季博农都知道来自何处，又有怎样不可估量的价值。 　　来自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所在家族，历代族长掌管的传世之宝，相当于真理会无价秘宝之一，竟然被林老板放到如此朴素的盒子里，这么随便就拿出来送人了…… 　　季织绪竭力压抑自己再次狂跳不已的心脏，自从她继承瑞恩的记忆，将对方麾下的情报组织纳入“蜘蛛”的管辖之中后，后者如今已然是诺金最大的情报组织。 　　瑞恩有满腔的野心，也有与之匹配的隐忍，更有着偌大的情报网作为支撑，但可惜，少了那么点运气，死在了林老板的石像鬼爪下，没能让他的名字真正地由暗转明。 　　但就算如此，瑞恩一手打造的情报网也无愧于他曾经自诩“地下皇帝”的称谓。 　　要知道，当初他的情报网络，就连王尔德实际上就在诺金的消息都能获取，可见其厉害之处。 　　若非他带着自己的野心夭折在了书店，秘仪塔可能又会多一个难缠的敌人了…… 　　所以，继承了对方一切的季织绪，知道这是安德鲁家族的秘宝也并不稀奇。 　　而季博农时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依靠自己多年的处事经验帮助季织绪处理一些超凡世界的情报，也同样明白面前这个小玩意的价值。 　　父女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同样炙热的目光。 　　在经历了那般恐怖的考验之后，季博农忍受痛苦的决心和毅力以及季织绪就算目睹自己父亲遭遇未知困境也依旧忍耐住的忠诚，终于得到了林老板的认可！ 　　钟轮虫——这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物品，竟然就这样随意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按照情报所说，这只从外表来看柔弱无害宛如毛毛虫的东西，其实是某个四维生物无意之间碰到了他们所在低维世界，然后恰好被安德鲁家族强大的超凡者捕捉的瞬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而又恐怖强大的力量！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被抓住的闪电，变成了足以改变规则的力量。 　　没错，这件来自安德鲁家族的超凡道具，是为数不多的几件，能够短暂施展出唯有神明级才能拥有的规则领域的道具。 　　房间内鸦雀无声了好一阵子，林介对于这种被天工巧思惊艳到失语的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继续道：“用虫子来充当钟表的动力，如此巧妙的构思，其实远比它美丽的外观来得令人惊叹。” 　　“就像人一样，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 　　林介一点也没有拿别人送的东西当礼物的心虚，正色道：“季大小姐在我看来，正是两者兼具，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至今仍在向上的心，正如这不断前进、永不停歇的钟表，因此，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今后也能如此。” 　　“这，这太贵重了……” 　　季织绪难以抑制地站了起来，抿了抿嘴唇，又有些犹豫：“如此贵重的礼物……” 　　贵重是一方面，但更加重要的是，这是来自安德鲁家族的秘宝。 　　季织绪深深地知道，想要得到林老板手中的东西，多半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的多少，就看东西的珍贵程度。 　　而现在，这堪称无价的宝物，不知要迎来怎样的代价？ 　　林介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尽显凡尔赛风姿：“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其实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吗？我看它做工精巧，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你。” 　　林老板眨了眨眼睛，道：“我心想你大约喜欢这种玩具。” 　　嗯，小女生大概都喜欢这种外表精致的小玩具——这是林介用他那贫瘠如沙漠般的异性交流行为得出的宝贵经验。 　　玩具…… 　　小玩意…… 　　季织绪沉默了，您管这叫玩具？ 　　玩什么？ 　　玩弄时间的权柄吗？ 　　但或许，在林老板的心目中，这种代表人类最高智慧和超凡者极限的象征，大概真的只是一点小玩意，如同牙牙学语的顽童用泥巴造的低等玩具。 　　拙劣不堪。 　　季织绪不由得苦笑，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存在拒绝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她必须考虑…… 　　那就是她至今也还是一个恐慌级的超凡者，就算她拿到了这种等级的超凡道具，也没有办法使用啊。 　　林介却是铁了心要把这个“钟表玩具”送给季织绪，目光真挚地看着对方，将手里的物件往前送了送。 　　季织绪犹豫了一瞬间，即使是得到了这东西，她也根本不能用。 　　钟轮虫的投影需要难以想象的庞大的以太量才能引动四维生物，让时间在其影响下挪动。 　　传闻，在数百年前，真理会曾经因为某些原因想要发动这件武器，便召集了整个上层汇集庞大的以太，以其操动时间的魄力来警告其他超凡组织。 　　季织绪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使用过它，但只要安德鲁家族一天掌控着它，他们就能在真理会显赫一天。 　　甚至，安德鲁家族可能就根本没有想过再去动用它。 　　这规则类的强大武器一旦使用，后果都是不可预料的，实际上季织绪非常怀疑，现在的钟轮虫到底能不能继续使用了。 　　不过……现在既然由林老板拿出来，就算不能用，也肯定是能用了，只是一般人用不来。 　　季织绪心中飞速的分析着，然后忽然灵机一动，得出了一个猜测。 　　既然我根本没有办法使用，那么——或许，这是个信物？ 　　真理会所信仰的是人类最高的知识，是终极的智慧，是科学。 　　而就在刚才林老板说过——真理与规则。 　　那岂不正是真理会的宗旨？ 　　从不要相信神，到解放人性，再到安德鲁家族的镇族之宝，一切的一切，不正是与真理会的一些理论不谋而合。 　　他是在暗示，要我的蜘蛛组织以及罗尔资源，依凭着这钟轮虫作为信物，联合真理会，打倒压迫人性的伪神和欺压弱者的超凡者！ 　　季织绪彻底地恍然大悟，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看向林介，后者的眼神是那么真挚。 　　季织绪心中激动地想道，她又一次领悟了林老板的用意，但同时，她又有些战栗，她真的能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吗…… 　　好怪哦……林介心想，一个小玩具而已，季大小姐为何不动声色地沉默这么久，表情还如此凝重，又用那么深沉的眼神看着我。 　　难道，难道她害怕毛毛虫？ 　　其实不喜欢这个礼物，但因为无法拒绝我所以内心在挣扎？ 　　说不定还真是。 　　虽然季织绪是个斩尽渣男的铁血女战士，但是再硬的女孩都有柔软的一面，莫不是她真的害怕毛毛虫？ 　　“呃……季大小姐，是在害怕吗？” 　　林介打破沉默道。 　　季织绪听到这话之后，心里咯噔一下——是的，她在害怕。 　　相比以往的小打小闹，这次一上来就给出神明级超凡物品，代表任务非同寻常，但如今的她依旧连毁灭级都没有，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成为弱者的救世主，我真的可以吗？ 　　季织绪有些低落地想道，随后低下头如实道：“抱歉，让您失望了……” 　　果然……是害怕毛毛虫吧？ 　　看着季织绪一副失落的样子，林介顿时不好了……这可真是失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送错礼了啊。 　　“呃，其实这没什么好怕的。” 　　林介想要挽回一下失败的送礼行为，连忙将这座钟拿到手里，企图用实际行动来消除对方的恐惧。 　　“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一只小虫子而已，又不会咬人。” 　　林介尴尬地笑道，然后在季氏父女俩震惊的目光中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只缓慢爬行的虫子。 第368章 父亲和女儿 　　67号街区。 　　从中央区到67号街区，横跨半个诺金的遥远距离从高空俯瞰时又变得无比渺小，高空的云层漩涡如阴翳般覆盖一切，昏沉如长夜的天色中，一场暴风雪在酝酿许久之后，终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降临。 　　“各位居民请注意，暴雪天气请勿外出，暴雪天气请勿外出……” 　　“气象部门发布红色暴雪预警，诺金史上第一次大暴雪来临，中央区首次强制禁止居民外出……” 　　诺金各处不断响起电视与广播当中的警报声。 　　但与数月前的那次暴雨不同，中央区没有再进行居民的疏散工作，而是强制让他们呆在原地。 　　两个神明级强者的战斗不会因为任何小人物而停顿，如果他们到时候真的失控，以太所到之地，将会寸草不生，中央区唯一能做的事情…… 　　“恐怕要唤醒中央区的那位了吧。” 　　温士顿握紧双拳，远远看着那两个庞大的以太能量团仿佛两个灯泡相互撞击一般，刹那间闪过足以灼瞎双目的光波。 　　光波过后，是滚滚而来的以太浪潮，仿佛要把地面又掀翻一层般冲击着一切。 　　这两个神明级的强者，在他们的战斗之下，以往藏纳无数生命的伟大诺金，这座人造的钢铁城市仿佛玻璃一般支离破碎。 　　该感慨这就是人类的极限吗……亦或者说约瑟夫和王尔德此刻真的算是人类吗？ 　　温士顿看着夹杂在风雪之中那血肉的暴雨，内心无比复杂。 　　恐惧，敬畏，担忧…… 　　因为早就安放好的造梦机让整场战斗处于梦境边沿游离的状态，暂时还不会影响到现实，所以这些腥风血雨无一不是来自秘仪塔骑士和尸食教信徒的尸骨与血泪。 　　然而被撕碎的肉块反而成了献祭的最好祭品，让身处中心的王尔德一次次膨胀自己邪恶的力量。 　　温士顿眼看着无数的骑士手持着长剑，前赴后继的冲向尸食教如同丧尸一样失去理智的疯狂信徒，像是绞肉机一样的一次次牺牲。 　　温士顿心中凝重，甚至时常颤抖着不忍再看，却还是必须一次次下令冲锋。 　　他回想起交给格雷格的那些话来，现在又一遍遍讲给自己听。 　　一切都是塔的目的。 　　他无奈的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他看向通讯仪，通讯仪的对面是格雷格，也是那位书店老板。 　　不久前格雷格似乎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挂断了，此刻它寂静无声。 　　这样的战斗，甚至还不足以让那位林老板稍微投以一些视线吗？或者祂乐见此等结果？ 　　那位书店老板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于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老友约瑟夫此前对书店老板的崇敬与依靠…… 　　约瑟夫如此忠于那位书店主人，可现在对方只是冷眼旁观。 　　不……温士顿摇了摇头，约瑟夫其实始终还是忠于塔的，接触书店主人本质上是塔的命令。 　　塔在讨好书店，那么如果书店主人真的要约瑟夫死，他们忠诚多年的秘仪塔，会选择放弃约瑟夫吗？ 　　温士顿没有想下去，他感觉自己有些发冷，拉回思绪，余光中瞥见了在角落里的少女—— 　　梅莉莎这位秘仪塔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女，正恍惚地望向不远处的战场。 　　她的父亲正在风暴的中心。 　　混沌的以太场仿佛绞肉机，凡是踏进其中之人都被瞬间粉碎成渣，飞扬到天空中，再化作血雨与碎骨飘落下来。 　　温士顿安慰道：“梅莉莎，不用担心，现在情况正在好转……” 　　他并没有说假话，虽然他们无法窥见战场中央的情景，但那一直极力阻止漆黑触手组成浪潮扩散的白焰已经开始反扑，之前一面倒的状况被扭转了回来。 　　一切似乎在变好。 　　“不，不……”少女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神情介于迷茫和慌张之间，此时突然睁大眼睛猛地摇头，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竟然转头朝战场中心冲了出去。 　　“梅莉莎！”战斗科科长连忙上前去抓住她，“你想做什么？现在去只会让你的父亲分心！” 　　梅莉莎挣扎着大喊道：“我要去救我父亲！” 　　温士顿语气严厉，虽然对于约瑟夫他不假辞色，对于这位挚友的女儿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是此时他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你这是在送死！仔细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之前为了救你而牺牲的薇薇安，你的父亲正是在保护你而战斗……你现在想去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的！”梅莉莎喊道，在这战场庞大的杂音里，她也必须扯着嗓子才能将话说清。 　　这位向来坚强的少女骑士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知道有人为我牺牲，我也知道我不该继续向前害死更多人，我也知道，我是光辉骑士的女儿，我应该顾全大局，但是我更是约瑟夫的女儿，我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我的爸爸就要死了……” 　　梅莉莎终于遏制不住眼泪，哭喊着说道。 　　死？难道—— 　　温士顿猛地转头看向战场中心。 　　超凡者的灵感绝不会作假，更何况约瑟夫此时晋升神明级，在神秘度上大幅提升，血脉相连的梅莉莎在此时心生感应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 　　被无数以太包裹的战场，普通等级的超凡者根本没法看清状况，但是温士顿能够隐隐地察觉到那个他所预料的可怕结果正在悄然上演。 　　“咔嚓——” 　　造梦机布置下的结界突然破裂，如龟裂般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汹涌的以太海将梦境与现实的缝隙撕裂。 　　温士顿心中一惊，手中的动作松了一瞬间，梅莉莎顿时不顾阻拦冲向了战场。 　　“梅莉莎！” 　　少女不怕生死，只有最质朴的想法——我要救我的父亲。 　　然而就在梅莉莎向前冲去的同时，她竟看见那些秘仪塔的骑士和尸食教信徒，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往回后退，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那些攻击欲极强且失去理智的尸食教信徒此刻竟然完全忽略了梅莉莎，自顾自地手脚并用向外逃跑。 　　梅莉莎拨开人群，穿过因为造梦机的碎裂而暂时消失的结界以及溃散的以太，冲向战场中间，再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也不由得睁大双目—— 　　在宛如深渊与天空相撞的宏伟背景下，无数应召而来的漆黑触手从崩裂的地面下伸出，扭曲成一团不明的庞然大物，整个战场被染上厚重的被污染的恐怖气息。 　　地面开始以那庞然大物为中心震动，崩天裂地的冲击波从地下崩出开来，形成半圆覆盖地面的两个力场像破壳鸡蛋一般出现裂隙。 　　王尔德已然完成了又一次的突破。 　　光是看到这些触手，梅莉莎就开始耳鸣，来自神秘深处的低语在她的耳边嘶吼，震颤她的灵魂。 　　她猛地吐了一口掺杂秽物的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半跪下来。 　　父亲——她在心底无助的喊道。 第369章 约瑟夫与王尔德 　　战场中央，到处都充斥着如浆糊一样浓稠的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狂风、暴雪、血肉与尘埃碎屑共同组成了呼啸的洪流，以太力场内的尸体被宛如泥潭一般在地面蔓延的漆黑深渊吞噬，随着一闪而过的无数紫色禁忌咒文，宛如脉搏般涌动的血色脉络向最中央依次亮起又熄灭，就像是某个存在的心跳。 　　那些禁忌咒文，正是王尔德迄今为止所布下的范围最大、效果最可怕的献祭仪式。 　　依托着这个仪式，整个战场上所有死去之人的尸体与魂灵，都将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令他不断强大。 　　王尔德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涌动的力量逐渐再次充满了身体，就像奔流的江河一般在咆哮，渴望着肆虐，但他的身体作为容器已经彻底落后了。 　　可他无法彻底抛却这具躯体，其高速再生的能力让他无法彻底毁灭自己，让那些力量宣泄出来。 　　“呼……” 　　他吐出过分灼热的气息，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黑袍和老旧西装，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那只已经断掉的血肉模糊的胳膊。 　　鲜血不断地滴落，伤口正快速生长出蠕动的血色肉芽，和上面覆盖着的锋锐剑气斗争，艰难地愈合着。 　　王尔德扭了扭脖子，看着自己那既无法愈合又无法彻底撕裂的伤口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他目光闪烁，随即面无表情地伸手按住自己那截已经只剩下筋肉连接的胳膊根。 　　“嘶啦……” 　　恐怖的肌肉被撕开的声音响起，他竟然直接把自己的胳膊拔了下来，扔在一边让地面吞噬掉。 　　“嗖——” 　　就在下一刻，白色的耀眼身影从天而降，手持着足以撕裂空间的长剑，宛如一颗燃烧的流星般砸了下来。 　　熊熊的烈焰包裹着那人身着盔甲的魁梧身形，双眼刺目的光辉中饱含怒火，他直视王尔德，怒喝道：“王尔德！——我找到你了！你逃不掉！” 　　来人自然是约瑟夫。 　　他们在缠斗许久之后，王尔德被断掉一臂，借机遁走，在混乱的以太力场遮掩下休息了不到数秒时间，约瑟夫就追了上来。 　　王尔德冷笑一声，旁边如泥潭般的深渊一阵蠕动，随后一只巨大的手掌，带着紧随其后的手臂，朝着约瑟夫一掌拍了过去。 　　“轰！” 　　由他自身手臂化作的巨掌，与约瑟夫化作的烈焰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冲击波瞬间扩散，搅动着四周粘稠的空气。 　　但可惜，约瑟夫暴喝一声，身上白焰灼灼，剑锋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切开了那只手掌。 　　“唰——” 　　剑锋落地，数百米高的白色气浪斜向劈出，斩开空气，令以太也向两边排开，摧毁了沿途的一切，连带着那只手掌也化作飞灰。 　　约瑟夫站稳之后抬起头，面前又一次不见了王尔德的身影。 　　他横举长剑，朝着某个方向摆开架势，冷喝道：“没用的，王尔德，你只会逃吗？！两年过去，你和当年没有半点区别，只是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罢了。” 　　数千米外，再次发动闪现的王尔德站在原地，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此刻的他们都知道，双方的实力相近，感知能力也相差不了多少，一味拉开距离根本行不通，立刻就会被对方发现。 　　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晋升神明级的第一步，是领悟规则，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到达，难分上下。 　　而第二步，就是形成领域。 　　这是神明级最关键的一步，也是他们的力量本源。 　　可以说，这场战斗，谁能够抢先一步形成领域，谁就赢了，双方都在争分夺秒。 　　约瑟夫不断地追逐，不断地和他缠斗在一起，让他根本没有空暇去思考如何形成自己的领域，而他也是同样。 　　在如此高密度的战斗之中，很难让一方有所松懈。 　　因此，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王尔德缓缓露出了一个诡谲的微笑。 　　三，二，一。 　　他在心中倒数完毕，用仅剩下的另一只手颤抖地举起祭刀准备吟唱咒语，果然看见了约瑟夫宛如白虹贯日般的身影冲刺而来，他笔直的行动轨迹留下无数以太构成的白焰，瞬间蒸发掉王尔德从地底召唤而来的深渊污秽。 　　“好机会！” 　　约瑟夫看着似乎因力竭而停留在原地的王尔德，心道。 　　他佯装举剑横拦，虚晃一枪，实则迅速在手中凝聚出以太，打中王尔德的腹部——王尔德瞬间被击飞，伴随着以太爆炸产生的大量燃烧的白炎，王尔德的身体大半顷刻间化作破碎的飞屑！ 　　王尔德被击中的刹那，嘴角的笑容无限扩大，整个人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由于战场已被夷为平地，王尔德被击飞之后一路翻滚，整个身体在空中破碎，直到撞到造梦机创造结界的边缘之柱。 　　约瑟夫化作流光紧随其后，看到王尔德如同死物一样坠落在地上，不敢有些许放松，随时准备上前用剑予以王尔德最后一击。 　　但同时，他的心中又下意识有些犹豫起来，因为这太顺利了…… 　　以王尔德的阴险狡诈，当初就已经让约瑟夫费尽全力，时隔两年后的今天，不该如此轻松就被打败。 　　约瑟夫犹豫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推测。 　　但是突然，他的灵感一动，思绪被打断，无意之间仿佛牵动什么东西，在遥远的距离，他被无名的冥冥中命运的丝线所吸引。 　　——梅莉莎？！ 　　约瑟夫心中狂跳，猛地转身，透过造梦机的结界壁，竟然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儿已经靠近了战场！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战斗到了结界的边缘。 　　而就在距离不足千米的地方，梅莉莎和温士顿的身影清晰可见，两人似乎产生了矛盾，温士顿拉住梅莉莎再说什么。 　　“嘿嘿……约瑟夫，你猜猜看，如果这时候我冲过去，有多大的几率可以杀掉你的女儿？” 　　王尔德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淡漠，却充满了恶意与挑衅。 　　约瑟夫的表情瞬间一凝，随即无法遏制地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用尽全力砸在了王尔德的身上，爆裂的白色火焰在视线中炸开。 　　下一秒，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王尔德激将法的阴谋。 　　但是已经迟了！ 　　只剩下最后破碎残躯的王尔德再次飞远，猛吐了一口血后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多谢你了约瑟夫！若不是你的力量，我恐怕还不能摆脱这具残朽的身体，迎接真正神明级的领域！” 　　火焰灼烧着王尔德的身躯，完全抑制住了他自愈的本能，凋零的细胞再也无法重生，在熊熊的白色中化作虚无，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但黑巫师的身上的确有什么不同了。 　　约瑟夫目眦欲裂，这才发现王尔德已然借助刚才那一拳，彻底领悟规则，形成了自己的领域！ 　　光辉骑士的身体被以太包裹，快速逼近，朝王尔德抓去，仿佛一阵光芒！ 　　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约瑟夫的手尚未落下，便看到王尔德的残躯维持狂笑的姿态在以太火焰中燃烧殆尽，同时，一具新的身体从毁灭之中新生。 　　完全趋近于神明的王尔德，将要抛弃了拘束的人类之体。 　　再快点，再快点—— 　　约瑟夫暴喝着，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比时间更快。 　　王尔德在虚空之中迅速膨胀，长袍之下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身躯，而是一团肉球，分支出数十条遍布漆红色眼睛的触手。 　　黑巫师失去了形体，就像是一个被种在地板上的庞大肉块，只有一个和肉体完全不相称的残破脑袋还在触手上方露出那个诡异而嘲讽的笑容。 　　每个神明级的存在都有着自己司掌的规则，而此刻，一个新的规则领域正在形成。 　　约瑟夫目眦欲裂，额头和手臂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嘶吼，转而想要在对方彻底转变前杀死对方。 　　他举起手中的剑，剑锋所到之地开始飞速的燃烧，以太相互撞击燃起刺眼的白炎，普通人稍微直视都会被烧穿瞳孔，蒸发气化。 　　他的背后，一个庞大的人形光芒虚影凝聚起来，做出和他相同的动作，与那肉块般邪异庞大的黑巫师体型相当。 　　然而这比肩的两个身影，已经截然不同。 　　“约瑟夫，我和你战斗要到此为止了，命运已经画下句号。” 　　王尔德最后的头颅被白焰烧尽，他的声音仿佛是一口被敲击的腐朽大钟，震荡在整个战场，宣告着—— 　　“我即毁灭。” 　　“我一直以来在追求着的便是毁灭，但我触碰不到毁灭的尽头和真谛，因为我无法亲自体验毁灭，而现在，多谢你，约瑟夫，死亡正是最接近毁灭的地方。” 　　“一切万物皆有结果，而终焉的权柄已在我手。” 　　“约瑟夫。”王尔德用仿佛在呼唤同伴的语气，只是他的声音溃散、尖锐而恐怖，光是听到就快让人失去理智，他笑着说道： 　　“你失去一切，败北的死相，我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 第370章 我要见林老板！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宛如腐朽钟声的宣告。 　　一个新的领域正在形成，属于新生神明级的规则已经确立。 　　随着王尔德声音的响起，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无形的以太如浪潮席卷而来，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解构了一遍，完完全全地成为了某人意志的体现。 　　身处其中的超凡者，刹那间便能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恐惧和战栗，超越自身的思想和意志，无法抗衡的，来自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夺路而逃。 　　不管是秘仪塔的骑士，还是尸食教的信徒，都在向外逃去。 　　但他们如何能追得上神明级领域的展开速度，下一刻，无形的波纹紧追而至，被扫到的一切先是凝固，随后都化作漆黑的碎屑归于虚无，被规则碾压，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事无永恒。 　　万事万物的终焉，唯有死亡与消逝。 　　此即——终焉。 　　那王尔德化作的扭曲的庞然大物遮天蔽日，于暴风雪中发出非人的嘶吼，带着无法阻挡的规则向前方的约瑟夫碾压了过去。 　　“不——” 　　被神明级真正诞生时刻的神秘度骤变而冲击到的梅莉莎跪在地上，拖着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睁大眼睛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她煞白的小脸上被沾上鲜血，浓稠的硝烟吹动她额前红色的发丝，蓝色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黑暗吞噬，想要用剑支撑自己站起来，却无力地滑倒在地。 　　四周幸存下来的骑士们同样双目茫然且绝望。 　　突然，旁边一个脱离了影响的尸食教信徒注意到了梅莉莎，摇摇晃晃朝她扑了过来。 　　梅莉莎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 　　“梅莉莎，你在做什么，闪开！” 　　温士顿的怒吼在耳畔炸响，他猛地拉起梅莉莎向一边甩开，同时拔剑砍下了那个信徒的脑袋。 　　死去的尸体溶解在地面上，再次化作了王尔德的养料。 　　温士顿看着那画面，突然有些脱力。 　　但他看见旁边的梅莉莎，立刻强打精神，走过去扶起晕厥的少女，朝更后方迅速撤离。 　　被终焉领域覆盖的地区一片死寂，已经没有了之前交锋的战火，连空气的流动都凝滞到死气沉沉，更后方正在加强第二批造梦机构成的梦境结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徒劳了。 　　等王尔德彻底杀死约瑟夫，扩张的领域就会把他们所有人吞噬。 　　雪下的更大了。 　　纷扬如鹅毛的大雪被风卷起，冰冷绝望的气息被温士顿吸入肺中，这样的法则几乎无法破解，温士顿竟然想不到任何方法去支援约瑟夫。 　　王尔德以自身为法则，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事物统统化为无法被触碰感受的混乱的寂灭物质。 　　无法被听到、看到、感知到，一切事物的终点，一切终焉即是最后的熵！ 　　王尔德的能力已经完整，不需要其他的献祭仪式了，尸食教的信徒其实也不需要在继续前赴后继的送死了，但剩下来的教徒受到神明级祭司诞生的感召，变得更加强大，所剩无几的防御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温士顿咬紧牙关，双手颤动地不停摁着通讯仪……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那句渺茫到了极点的话。 　　格雷格说过的，他说，那位林先生不会看着约瑟夫失败，他说过最后的胜利是约瑟夫的！ 　　温士顿连摁动通讯仪的手都开始打滑，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已经紧张到全是汗水了，甚至接连按错了好几次。 　　“嘀——” 　　通讯仪终于连通。 　　…… 　　“嗯？” 　　在宴席上心不在焉的格雷格感受到了怀里通讯器的震动，心里咯噔一下，之前说好的由他来提供情报，距离上次通话才过去多久，怎么温士顿就主动打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他站起来，准备避开夏洛蒂和费奇找个角落再通话。 　　夏洛蒂同时身躯微微一震，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格雷格的背影：“看来这盘棋局终于要出结果了。” 　　格雷格转到宴席的角落，掏出通讯仪。 　　“温士顿科长，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格雷格小声询问道。 　　这次温士顿那边不再是嘈杂的杀伐声，而是宁静到不可思议，宁静到宛如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浮现，格雷格心下便是一沉。 　　“格雷格。” 　　通讯仪里传来温士顿沙哑滞涩的声音，他艰难地道：“王尔德……抢先一步，已经掌握了名为‘终焉’的法则……” 　　格雷格差点捏碎通讯仪，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嗡鸣，后面什么也没听见了。 　　…… 　　温士顿拿着通讯仪，看着远处的战斗，原本稳居上风的约瑟夫现在战场上的形势一落千丈。 　　约瑟夫凝起巨大的光辉以太之壁，阻挡那些那些带有终焉法则的宛如黑雾般的诡异寂灭物质。 　　可是约瑟夫的以太在刚和法则触碰的瞬间，化为乌有。 　　即使是以太也有终焉。 　　约瑟夫身体里面的以太能量有限，一旦以太耗尽，接触终焉就将是约瑟夫了。 　　光辉大骑士节节败退，但当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看向后方的诺金，还有……还有自己的女儿，便再度凝聚起强大的以太光壁。 　　这一次，他消耗的不再是外界的以太，而是由自身生命力燃烧产生的。 　　唯有神明级的生命力，可以抵御神明级的法则。 　　“约瑟夫……”温士顿默念老友的名字，握紧拳头之后，以冷静的声音对着通讯录另一头的格雷格说道：“战况突转急下，我个人的身份，不是秘仪塔，而是我个人，请你帮我立刻求助林先生，什么试探，什么观察……统统都去死吧。” 　　他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什么都行……无论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只希望他能稍微向这里……向我的战友约瑟夫投来一些注视。” 　　格雷格听到温士顿平静又绝望的声线，呆滞中通讯器落到地上—— 　　通讯器落地发出啪嗒的声音，瞬间激醒了格雷格。 　　林老板，对，林老板！ 　　他一定能救老师的！他说过的！ 　　“林老板，林老板！我这就去！你们等着！”格雷格不顾礼仪，从角落冲了出来，抓住一个侍者红着眼睛询问偏厅所在。 　　宴会上的贵族向这个突然失态的贵族少年投去奇怪的目光。 　　夏洛蒂看着格雷格焦灼的样子，勾起了愉悦的笑容。 　　她虽然没法知道战局，但是作为亲睹教义的信徒，与作为祭司的王尔德自然有所联系，成为了神明级的祭司冥冥中带给了她感召。 　　而现在，光看格雷格的模样，她就知道王尔德是先了约瑟夫一步。 　　“让开！”格雷格推开凑过来询问的仆人，“都给我让开，我要见林老板！” 　　格雷格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询问，但这些仆人要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告诉他偏厅没有被邀请不能去，要么劝他冷静。 　　我怎么冷静！ 　　格雷格在心中发狂地呐喊，终于在走廊上看到了那个来邀请林介去偏厅的管家，他冲过去抓住管家，大声吼道： 　　“林老板呢？！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你带他去了哪里？！” 　　管家一脸懵逼，但还是保持冷静，尽可能耐心地道：“对不起，格雷格先生，林先生再和我们的老爷小姐一起用餐，请您……” 　　格雷格瞬间念咒，召唤出了自己的祭刀，架在了管家的脖子上，咬着牙以歇斯底里的声线低声道：“告诉我，偏厅在哪里，带我过去！” 　　“是，是……” 　　管家额头冒出了冷汗，口中道：“我这就带您去，偏厅在这边……” 　　但实际上，他背在背后的手已经准备拿出警报器…… 　　但他还没说完，格雷格便第二次念咒，眼中绽放出了迷幻的光彩，直接让管家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地放下双手，道：“请跟我来。” 　　格雷格一路带着管家走到了偏厅门口，后者道：“就在这……” 　　还没等管家说完，格雷格一把推开他，直接冲进偏厅——结实的门被这个年轻的见习骑士直接撞开。 　　身后传来了察觉异样赶来的庄园护卫和侍从们乱糟糟的声音。 　　——映入格雷格眼帘的是正伸手准备拨弄时钟的林介。 　　…… 　　温士顿挂断电话，望向不停消耗自己生命的约瑟夫和所剩无几的骑士们，违抗了秘仪塔继续坚守的指示，下达了最后一项指令—— 　　“所有人——撤离！保全生命！”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法在鼓舞任何人了。 　　王尔德的能力是无解的。 　　他，亦或者改称为祂，能让一切事物瞬间加速到终焉——即完全寂灭。 　　这种情况，除非是神明级出手，否则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送死罢了。 　　听到骑士长的命令，早已陷入绝望的骑士们面面相觑，虽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实际上他们也早已明白，没有获得规则之力的约瑟夫已经无法抵挡王尔德的攻势，此时的他只是在燃烧生命来保护秘仪塔剩下的有生战斗力。 　　他们互相扶持，飞速离开战场。 　　温士顿在逆行的人群中拿着通讯仪发呆。 　　良久，他转身看着笼罩在这凛冬之中的诺金，踩着雪，缓步向苏醒过来的少女走去，蹲下去轻声道：“梅莉莎，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 第371章 谁将化作光 　　王尔德舒展自身的领域到达极致，同时也令身躯如充气般越来越庞大，无数从地底深处冒出来挥舞的触手断山裂地。 　　他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峰，就连暴风雪也无法撼动分毫。 　　仅仅是看着，就足以令人心生绝望和渺小之感。 　　但如此宏伟的身躯却全然没有不便之处，黑巫师甚至觉得自己此生都没有过如此轻盈的时刻。 　　因灵魂与意志已然达到了尽头，于是，从死亡长河的底部升腾而起的强大力量，就如同漂浮的气泡将他的身体轻柔托起。 　　当他的视野不断攀升，到达了足以看见整个诺金，看见遥远彼方围绕着整个世界的灰雾之墙的高度时，一个明悟才真正从心底浮现——作为人类的王尔德的确是已经死了。 　　新生存在的即是足可以称之为“神明”的王尔德，是掌握万事万物终焉的王尔德，现在只要祂想，倾其全部力量，便能够让整个诺金抵达毁灭的终焉。 　　所有那些在他视线下的存在，都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成碎屑的蝼蚁。 　　“呼——” 　　祂呼吸便卷起狂风，举手投足便掀起地表，眨眼就能粉碎一切，环顾时便觉得好像自己生来支配一切。 　　约瑟夫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山峰般蠕动的庞然大物，粗重地喘息着，用尽全力再次举起长剑，燃起白焰，双手却开始颤抖。 　　他并不害怕。 　　只是身躯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和手中已然断裂的剑，就像一座有形的大山，似乎随时要将他压垮…… 　　面前邪恶神祇的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瘤，像是插有无数的管子一样，遍布着粗壮且滑腻的触手，而那些紫黑色的触手上又遍布着血丝。 　　祂以数根最大的触手当做支架，将自己的身体撑起，那庞大的身体在站起来的一刻，近乎引起了山崩地裂。 　　原本就被战场刮掉几层皮的地面，又一次像是被敲碎的薄冰一样的裂开无数缝隙，露出了下方纵横交错的钢铁架构。 　　在空中的王尔德仿佛是一个线团，又像是传说中看一眼就会石化的蛇发女巫的头颅，张牙舞爪的触手像是发丝一样的密集。 　　每一根触手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咕噜……” 　　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声响，这肉瘤的最上方生长出了一张属于人类王尔德的脸，睁开双眼，看向下方。 　　身形巨大的祂由高到低俯视着整个战场，祂的目力亦达神明级，很轻易就能看到战场每个人的脸，每个人绝望又恐惧的表情。 　　他从身体内部发出“嗤嗤”的笑声，声波扩散，便有几个因为听见这声音而尖叫死亡的人类：“原来俯视人间是如此美妙的感觉，这就是我毕生追求的力量……” 　　王尔德呢喃着，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那个年轻的具有书卷气息的青年温和的笑容，以及凝视所有人时晦涩难言的眼神，那眼神，就仿佛跨越了一整个世界般陌生。 　　那位书店主人是如何看待人间的呢？ 　　王尔德心中想道，是否也是像我……不，林先生远远要在我之上，是我无法想象的高度，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能够揣摩到林老板的思想呢？ 　　即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祂依旧连想都不敢想林老板的境界。 　　因为他能够达到神明级，全是靠着林老板的点拨和指引，那么后者究竟有多强，这已经不是可以想象的了。 　　王尔德看着已经身心俱疲的约瑟夫——这位和他纠缠多年的宿敌，正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被汗和雪打湿了身体，失去盔甲与力量，那些苍白的头发、皱纹和疲惫的眼神，再也无法被健硕强大的躯体掩盖。 　　很难想象，两年前，他还因为约瑟夫的追杀而东躲西藏。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祂望着一片黑暗的战场，心中忽然急切地像是个孩子，祂现在很想结束这一切快点把自己的答卷交给林老板，那位存在说不定会以温和的眼神注视祂，然后予以毫不吝啬的赞美。 　　哈，不行不行，实在是太贪心了王尔德，他对自己说道。 　　只需要谦卑地低下头，献上一切，接受一切。 　　这就够了……吧？ 　　…… 　　兵败如山倒，在温士顿命令下撤退的骑士们，甚至不敢回头继续看王尔德，用尽全力想要跑出这片还在不断扩张的领域。 　　“嘭！” 　　地面碎裂，无数触手破壳而出，还没等骑士们反应过来，触手已经将他们牢牢抓住，稍稍用力直接将骑士们拦腰捏断，鲜血和内脏飞溅像是廉价的垃圾一样的随意抛洒。 　　梅莉莎看着和雪一同落下的骑士们的内脏，被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骑士们的鲜血从头浇下。 　　甚至还带着滚烫的热度。 　　但温士顿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背着刚醒过来不久的梅莉莎避开几条触手，继续急速狂奔。 　　少女这才从呆滞中回过神，尖叫一声，挣扎起来大喊道：“放我下来！让我回去啊！你不是说约瑟夫是英雄吗？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去救他？！为什么……” 　　“没用的。” 　　温士顿心如刀绞，艰涩地说道：“你已经看见了，凭借我们的力量是绝对没法帮助救下你父亲的，甚至连余波我们都抵挡不住！听着，他会是被所有人记住的英雄……” 　　“我不要，我不要英雄……我不要约瑟夫当英雄……” 　　梅莉莎闭上眼，眼泪滚落，哽咽着说道：“我只要我爸爸活着。” 　　温士顿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道：“除非……” 　　梅莉莎哭泣的声音一顿：“除非？” 　　温士顿沉声道：“除非那位书店老板愿意向我们伸出援手。” 　　“书店……你是说，林老板？” 　　听到这个名字，梅莉莎怔了怔。 　　“是的，只有他才能救你的父亲。” 　　温士顿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经历这地狱般一切的梅莉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含义：“秘仪塔大概已经决定放弃约瑟夫了，能救他的只有那位仍在注视一切的书店主人。” 　　哗—— 　　又是一个被触手撕扯四分五裂的骑士的血飞溅开来，温热的血在冰冷的战场上冒着热气。 　　但在这刹那间，梅莉莎崩溃的大脑冷静下来了。 　　跨越数个月的时间，初见时，书店老板那深邃如渊薮的眼神恍惚仍在眼前，那仿佛蛊惑般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你想要力量吗？只要你有觉悟，能够忍耐住这份痛苦，这些书，就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然后林先生交给了她一本书，书名为《门之匙：起源》。 　　她伸手翻开—— 　　那些疯狂的文字在这一刻超越记忆，超越时间，宛如洪流轰然冲进梅莉莎的脑海，禁忌的大门重新打开，扭曲的符号再次于眼前出现。 　　忽然梅莉莎抱住自己的脑袋，她咬紧牙关，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锹在她的大脑里面搅了一圈，甚至比直面王尔德邪神完全体时的痛苦还要深得多。 　　颠簸中，温士顿似乎把她放了下来，焦急询问的声音忽远忽近：“梅莉莎，你怎么了？” 　　认知在刹那崩坏，梅莉莎开始痛苦的呻吟…… 　　——你想要力量吗？ 　　书中的禁忌知识不断的涌上自己的面前。 　　——只要你有觉悟，能够忍耐住这份痛苦。 　　“啊啊啊啊！”梅莉莎发出嘶吼。 　　——这些书，就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痛苦，没有一丝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咚！” 　　梅莉莎蜷缩着倒在地上，鲜血从七窍流淌而出，看上去无比可怖，她握紧拳头，全身冒出冷汗，但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战场中央。 　　那里，正有一簇白色火焰在肆虐的黑暗中亮起，纵然渺小，却仿佛能照亮全世界。 　　与此同时，世界在她面前再次解构、重组。 　　眼前无数禁忌的咒文上写满了林老板给她那本书上的内容……像是一道桥梁让她直达她所想之地。 　　书店老板说，不要怕，想要打开这扇门，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未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的你。 　　无尽的时间与有穷的命运在此刻交织。 　　命运的某处，在那昏暗的书店里，自己最深处的本质被强行挖出来，被那些虚空物质填满，化作万物万理的基石，从此只要她想，她就能顷刻间直接攫取所需要的某种能力。 　　但这块基石被设下限制，只能在“骑士”这个概念内使用。 　　梅莉莎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视野不断扩大，看着被她解构的交错破碎的整个世界，目光仿佛直达数千米之外正在战斗的父亲—— 　　那位她最尊重，最依赖，最爱的父亲虽尚且没有掌握规则之力，但其本质已然突破神明级。 　　也就是说，他正是“骑士”这个概念中的最高位存在！ 　　在她看见父亲的那一刹那，门之匙的能力便发动了，破碎的世界旋转着，从时间线上抽离，从混乱拼凑成有序，组成了一个名为“约瑟夫”的概念。 　　从他作为天才少年加入秘仪塔的骑士团、从他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他救下的每个人、击杀的堕落的每个敌人、因为固执被上级批评的每一句话、人生的低谷与巅峰、一步步变强直到如今的每一刻，都看的一清二楚。 　　父亲短暂的一生，仿佛像是幻灯片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刻满父亲所有过去的时间长河，在梅莉莎打开“门”的一瞬间也一同涌入她的脑海。 　　——牺牲。 　　秘仪塔这位光辉大骑士的一生，只能用这两个字来概括。 　　他总是不顾一切地燃烧生命，牺牲自己。 　　牺牲时间，牺牲想法，牺牲朋友，牺牲身躯……牺牲一切。 　　约瑟夫就像是火炬，他从来不是光，因为他无法永恒地照亮所有人，他冷硬的外表下是一颗假如挖出来就会为了他人而持续燃烧的炽热心脏，直到成为灰烬，也依旧会用余温去温暖别人。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用渴慕的目光追随他的人吧？ 　　“燃烧。”梅莉莎以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 　　“什么？”温士顿一愣，扶起梅莉莎，看见少女那双忽然间明亮到灼灼的眼睛，感觉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自己，一种冥冥的灵感让他紧了紧抓住少女的手。 　　每个神明级的存在都会有形成自身的领域，足以改变世界的某个规则。 　　就好像现在的王尔德，拥有“终焉”的概念规则。 　　约瑟夫也拥有自己的规则，只是那些概念游离在他身边，并没有来得及聚合形成成领域。 　　但……它们依旧可以被捕捉到。 　　“我说，父亲的领域是燃烧。” 　　梅莉莎柱着剑，轻轻推开温士顿，缓慢地站起身来。 　　温士顿心里的不详感觉越来越重，伸手去拉她：“你怎么知道的？” 　　“您刚才说，可以帮助我们的只有林老板……哈，林老板确实帮了我们，只是我现在才想起来……” 　　梅莉莎自嘲地笑了笑，如梦初醒般地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之所以会送我那本书，就是为了今天，我能帮助我的父亲。” 　　“他说得没错，‘未来的我，会感谢现在的我’。” 　　她看向战场中央，深吸一口气，不知对谁轻轻说了声：“——谢谢。” 　　温士顿猛然睁大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不……” 　　“我要去救他。”梅莉莎咳嗽两声，抹掉嘴边流出的血，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向温士顿，坚定地说道：“从前他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拯救的人们，如今没有一个回过头来救他，那就……那就由我来救他！以前不曾理解他的女儿来拯救父亲，很合理的，对吧？” 　　少女的一双蓝眸望穿了父亲的一生，也解构了父亲的一切。 　　此刻，通过那把钥匙，她已然理解了父亲没能完成的领域，神明级的规则在她身上构造而成。 　　但同时，她仅仅只有恐慌级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住这庞大的力量。 　　一旦发动—— 　　“轰！” 　　刹那间，梅莉莎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燃烧着的火焰开始慢慢愈合她的伤口，同时巨大的力量又逐渐撕碎了她的身体，只在一个瞬间，就让她面目全非。 　　“梅莉莎——！！！” 　　在温士顿惊慌的喊声中，少女甩开一切，带着父亲未完成的力量，化作一道笔直的光，劈开昏沉黑暗的战场。 第372章 星星之火 　　温士顿还没反应过来，猛然伸手却抓了个空，指尖尚存少女红色发丝的柔软触感。 　　“梅莉莎！” 　　温士顿追上去大声喊道，然而下一刻那些触手又重新冒了出来，阻止了他的步伐。 　　他不得不停下来对付它们，更可怕的是，如淤泥般的地面上，竟逐渐浮现出人形的模样，朝着生者扑过来——那些之前死去献祭的尸食教教众的残魂与怨念，在此刻随着王尔德晋升神明级重新凝聚成形体。 　　“该死！” 　　温士顿将那些怨魂杀死，却发现前面被梅莉莎冲开的道路已经被触手堵死，而那扩张的领域已经近在咫尺，忍不住咒骂一声。 　　他只能看着那远处只剩下一个小点的火焰，被四周来袭的敌人逼得后退。 　　温士顿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世界简直荒唐得不可理喻：“这对父女……真他妈的是一模一样！我不管了！你们想救就去救好了！这么想死……” 　　他骂骂咧咧地转头就走，但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梅莉莎握紧手中长剑，急速变化的视野在往后退。 　　她目光坚定，凝视着那黑暗中的一簇白色火焰，冲破阻碍一往无前，焰尾在黑暗中留下清晰笔直的痕迹。 　　不同于约瑟夫那纯粹的白，梅莉莎身上熊熊的火焰是如霞光般的绯红，分不清这一抹红色究竟是少女的长发，以太，抑或是她正在消逝的生命…… 　　“咔嚓……” 　　梅莉莎能听见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骼和皮肤风化碎裂的声音，这是一种以常人的意志绝对无法承受的痛苦，她只能用尽全力颤抖着，咬着牙——她其实已经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牙齿，因为她的身形已经几近消融在火中。 　　但同时，她身上通过“门之匙”获得的规则之力就愈加清晰。 　　一个新的领域的诞生需要理解，需要构建，这对于一个神明级来说是漫长的过程。 　　但在这场战斗里面，王尔德通过无数尸食教信徒的死亡和献祭，提供了足够多的对于“终焉”的理解，以此抢先一步。 　　约瑟夫却还差最后那一块拼图。 　　而现在，掌握一切知识根源和超频学习能力的梅莉莎，已经从他父亲，这位站在骑士概念顶点的男人身上获得了这块拼图。 　　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份理解传达给父亲就好了……梅莉莎如是想到。 　　王尔德所展开的新的领域近乎完全覆盖了整个战场，甚至即将要碰到造梦机第二层结界的边缘之柱。 　　一旦抵达创生结界的边缘之柱，即使是造梦机也要直接崩塌湮灭，而因为规则所在，说不定秘仪塔本身都会受到牵连，更不要说首当其冲的诺金。 　　显然，就算是作为一位神明级的超凡者，王尔德的强大都有些超纲了。 　　“约瑟夫，放弃吧。” 　　王尔德居高临下，那庞大身躯会上浮现的面容露出了淡淡的嘲讽笑容，因为皮肤上涌动着的紫黑色触手而显得狰狞异常。 　　他的声音如腐朽钟声在战场中回荡：“你心知肚明，我和你都是被林老板选中之人……这正是我们的命运，就像在母胎中因抢夺养分而绞缠的双胞胎，只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这片战场。” 　　“而活着的条件，林老板让我们在此相遇的目的，就是其中一个神明级的诞生。” 　　“轰！轰！轰！” 　　白焰在不断地闪烁和爆炸，围绕着王尔德庞然如山的身躯，从远处看，就如同一颗颗明灭的星辰。 　　那是约瑟夫迸发出的以太光芒和王尔德具有终焉规则的力量在相互碰撞。 　　“喝啊啊啊啊啊——” 　　约瑟夫全身青筋随着鼓起到极限的肌肉爆绽，在高速移动之中怒喝着不断切断王尔德的部分躯体，仿佛一个巨人般屹立不倒，又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随时熄灭。 　　听到林老板的名字后，约瑟夫抬头，愤怒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那庞大身躯顶端的王尔德的脸。 　　“只是，我们之间是有区别的。” 　　王尔德“嗤嗤”笑着，继续道：“林老板选中我，是为了让我传播祂的福音，而选中你，只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试炼。” 　　“这是一场让我战胜过去的‘试炼’，只有在战胜那不成熟的过去里蕴藏的恐惧后，我才能有所成长……你也这么觉得吧，约瑟夫？” 　　“嘭！” 　　约瑟夫被一根庞大到如同丘陵的触手击中，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痕迹之后，才凭借手中剑插在地里的力量停下来。 　　光辉大骑士拔剑抬头，平静地注视着王尔德，重新冲了上去。 　　“眼神不错啊——” 　　王尔德笑道：“想杀我么，那你就来吧，我不会彻底杀掉你，而是会把你吞噬，让你也成为我的养分……成为助纣为虐的一部分。” 　　他了解约瑟夫，这样的下场，无疑比让他死亡更加痛苦，也会让他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这样的行为违反了王尔德一贯谨慎狡猾的作风，但一方面，近在咫尺的胜利和突然膨胀的力量让他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另一方面…… 　　王尔德再次纵览整个战场，被自己“终焉”领域覆盖的所有地方都已经抵达尽头。 　　万事万物的终焉都是湮灭与崩坏。 　　这些不足以称之为永恒的东西，都无法逃过祂的领域，那么还有什么能对抗自己呢？ 　　我已经掌握了一切！ 　　王尔德正这么想着，忽然皱起了眉头。 　　一道红色的火焰痕迹出现在了终焉的黑暗中。 　　明明那么纤弱，却无法被扑灭的火焰。 　　一点一点的星星之火，正如引线般，迅速向着这里燃烧过来。 　　“那是……” 　　王尔德在自己的领域内，近乎达到了全知全能的地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四面八方的情况，也能够掌控一切。 　　但祂却发现，自己无法干预那星星之火。 　　王尔德睁大眼睛，将视线拉近，看见了那个燃烧着的破碎的少女形体一次次冲破终焉的封锁，朝着自己逼近。 　　约瑟夫……的女儿？梅莉莎？ 　　王尔德瞳孔紧缩，意念一动，让四周充斥着的终焉向那少女挤压，却发现祂的领域不起作用！ 　　“不可能！那是什么？！那是……约瑟夫身上的规则气息？！” 　　王尔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明白过来，绝不能让她接触到约瑟夫！ 　　黑色的湮灭物质瞬间如浪潮向着梅莉莎袭来，那些代表终焉领域的黑色寂灭物质，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恶魔，和风一样的无处不在，如蝗虫一般蜂拥而来，将火焰包裹，将光芒熄灭。 　　但是！ 　　黑暗的潮流把梅莉莎包裹得像是一颗卵石，下一秒，那些黑暗的表面绽放开如同火山上被岩浆流淌过的裂痕，这裂痕中是红色的滚烫的流焰。 　　“轰！” 　　王尔德那足以湮灭一切的终焉竟像是鸡蛋般破碎开来—— 　　火焰从中诞生。 　　梅莉莎柔顺的红色的头发在火焰中微微飘动，融入燃烧的烈焰，就像是地狱中绽放出的一重红莲，星星点点，却是生命之光，在漆黑的寂灭物质中间异常扎眼。 　　她身上的肌肤已经燃烧殆尽，身形溃散飘摇，几乎完全化作了一团火焰。 　　只有那张属于少女的脸一如往昔，碧绿的眼睛清澈得像是宝石。 　　“梅莉莎？！” 　　再次被击飞的约瑟夫正想拔剑再起，突然注意到了那冲开四周最后一层终焉领域的火光，继而意识到那是自己本该远离战场的女儿，满脸呆滞地愣在了原地。 　　他的神情狰狞扭曲起来，撕心裂肺地怒吼道：“你来做什么？！回去啊！给我回去！！！” 　　约瑟夫向前走了一步，却因为身上的伤势踉跄了两步，吐出一口鲜血，长剑当啷掉在了地上。 　　他剧烈颤抖起来。 　　他就是规则的主人，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怎么会不知道…… 　　梅莉莎身上的火焰，是依靠燃烧以太和生命为代价而形成的啊。 　　“轰轰轰——！” 　　王尔德操控自己的触手和大量如黑潮般的寂灭物质不断地向梅莉莎冲去，却又被梅莉莎身上的火焰烧尽。 　　依稀还能看出少女模样的火焰在被终焉领域再次冲击后，一次又一次炸裂溃散，一次比一次摇摇欲坠。 　　但不管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没能阻止梅莉莎的步伐。 　　她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拖着那份沉重的火焰，前进，再前进。 　　后者睁大眼睛，完全失去了过往作为大骑士的稳重，只是像个寻常的父亲，踉跄着奔来，无声地呐喊——他的声音同样被终焉的潮流卷走，消失在虚无里。 　　“梅莉莎！！！” 　　约瑟夫狂怒着撕开阻挡他的一切，终于来到了那团火的面前，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如霞的火焰除了逸散的以太之环，就仅剩下了一个少女依然美丽的轮廓，固执地朝前方伸出手。 　　约瑟夫微微颤抖了一下，张开双臂去拥抱自己的女儿。 　　火焰一触即溃。 　　与此同时，未完成的规则在此时被补全，那早已失去生机的少女……随之彻底化作飞灰。 　　而约瑟夫伸出的手，除了灰烬什么也没抓住。 第373章 可以燎原 　　火中那张属于梅莉莎的脸庞扬起笑容，一双如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张开嘴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一般，好看的眉目在刹那间定格，转瞬被黑暗吞噬。 　　萦绕在约瑟夫指尖的星星之火随之消散在寒风之中。 　　骑士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灰烬和着雪花一同旋转着四散飘零，甚至无法被风带到她父亲的手中。 　　约瑟夫目眦欲裂，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在面前化为灰烬。 　　“轰——” 　　以燃烧为概念的领域正以无法阻挡的气势迅速降临，在约瑟夫的身上凝聚，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白色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向四周喷涌而出，但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位如同钢铁一般，一生都不曾软弱过的骑士感觉自己喉咙里的声音被某种东西阻止，好像鱼儿一样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完整的言语—— 　　“梅、梅莉莎……” 　　他哽咽地念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他知道的，燃烧生命力是多么大的痛苦，可梅莉莎硬生生穿越了半个战场，又抗住了王尔德神明级领域的轰击。 　　焚身以火，亦不曾软弱。 　　可是这样一个坚强的好孩子——他的善良的、可爱的、聪明的、勤奋的、淘气的、美丽的、勇敢的梅莉莎，却未曾被命运眷顾……直到最后，也无法抵达自己父亲的怀中。 　　“梅莉莎……对不起。”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约瑟夫，不知多少年未被眼泪滋润过、曾以为早已干涸的双目，在一瞬间被灌满泪水。 　　他大口呼吸，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已经凝固，让他再也无法汲取半分。 　　就好像所有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都随着那些灰烬一起离开了他，不让他触碰分毫。 　　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梅莉莎的笑容和记忆都在他脑海里面快速闪过，渐渐地，仿佛和她同样年轻勇敢的母亲的容颜重合在一起。 　　梅莉莎的母亲也曾是一位光辉大骑士，也是无数次和约瑟夫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梅莉莎很讨厌很讨厌妈妈，因为她的严格，因为她的期许。 　　“达丽雅……” 　　同为光辉骑士的梅莉莎的母亲正是死在约瑟夫的怀里—— 　　【“约瑟夫，我快死了。”达丽雅笑着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原谅我，只能让你一个人照顾我们的孩子了……我好、希望看到梅莉莎成为真正骑士的样子啊……”】 　　那时的约瑟夫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足够保护好所有人。 　　于是他拼了命地锻炼自己，不停地出任务，在生死之间徘徊以求忘却内心的痛苦，将秘仪塔的工作放在第一位，脾气越来越差，性格却越来越刚直。 　　他遵循妻子的遗嘱，严格地要求着梅莉莎，希望她可以成为像她母亲一样的光辉大骑士。 　　未曾想到，等到这一天，梅莉莎果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光辉大骑士应该有的样子，她是如此耀眼，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温柔。 　　——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死在他的怀里。 　　“啊——” 　　强大又有什么用？ 　　骑士又算什么？ 　　到头来，他什么也留不住…… 　　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又被高温迅速蒸发，约瑟夫跪在地上，捂着脸在燃烧的白色火焰中痛哭流涕。 　　无数次，当魔剑坎德拉将他带到未知的痛苦幻觉之中，无数个辗转反侧的煎熬日夜，他曾以为那就是地狱。 　　未曾经构想过这世间竟然比地狱还要可怕…… 　　…… 　　“什么……” 　　温士顿听见声响再度回头时，怔在了原地。 　　远处，宛如爆炸一样的炽烈火焰照亮了一瞬战场，但黑暗再度笼罩时，那朵美丽的红莲般的火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温士顿心中一沉，哑然失声，完全呆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天资聪颖的女孩的人生竟然如此简单地止步于此，但…… 　　半晌，他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望着那看起来声势浩大的白色火海，陷入沉默的崩溃。 　　作为老朋友，他知道约瑟夫的过往。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如同太阳一样永远耀眼，但达丽雅的死亡一直是深藏在他心中的暗面，他甚至一度自责到希望自己能够同样死在任务当中，那才是“不败圣炎”从来不惧死亡的原因。 　　在那之后，梅莉莎就成了他的支柱，让他每每能够从死亡边缘回来。 　　可……如果梅莉莎死了呢？ 　　…… 　　喷涌的白色烈焰势不可挡地将黑暗的潮流向外推却。 　　王尔德俯瞰自己的宿敌，见到他这软弱无能的狼狈样子，并没有嘲讽，而是露出了无比怜悯的表情。 　　无法抛却情感累赘的可怜家伙，注定了只有败北一条路。 　　至于王尔德他自己？ 　　曾经的他会为自己那几个视为己出的弟子而流露出柔软的一面，但迎来的却是背叛和死亡，是捅向自己柔软部分的刀子。 　　从他在林老板的指引下，亲手用祭刀将自己最重视的弟子杀死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从那个自欺欺人的梦中醒了过来，斩断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看看约瑟夫现在丑陋的样子，王尔德只觉得万分好笑。 　　他咧开嘴低声笑道：“啧啧啧，约瑟夫……痛苦吗？难受吗？这就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一切，你瞧瞧，你都保护了些什么啊？” 　　王尔德一边以语言试图进一步击溃约瑟夫的心防，同时也没有耽搁这极佳的机会。 　　当务之急自然不是嘲讽对手，而是趁约瑟夫崩溃之时杀掉他——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无数代表“终焉”这个概念的寂灭物质，便如同呼啸的山海，势无可当地一拥而上。 　　王尔德挥动触手，准备以自身的本体来终结约瑟夫的生命。 　　代表“终焉”的寂灭物质没法迅速杀掉约瑟夫。 　　所谓的“终焉”实际上是迅速加速到物质生命的终点，抵达毁灭的终焉，但是约瑟夫已经抵达神明级，每个神明级的超凡者都有着“伪永恒”的生命。 　　之所以是“伪永恒”原因当然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是真的永恒不变（除了伟大的林老板），即使是神明级也只是存在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虽然“终焉”可以让约瑟夫消失，但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王尔德只是在用自身的规则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手，方便自己本体动手。 　　触手散发着黑色的寂灭物质，好像从地狱伸出一般，无穷无尽地冲出地表朝约瑟夫攻击着。 　　约瑟夫仍然在呜咽，无法接受女儿死亡的他转瞬间被无数触手包裹成一个球状，白焰的光芒似乎要消失。 　　王尔德集中力量，甚至连自己的“终焉”领域都缩小了。 　　看着还没有任何动弹的约瑟夫，王尔德勾起嘴角—— 　　“！！！” 　　忽然，一股灼烧的剧痛传递到自己的大脑。 　　王尔德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像是人碰到滚烫的开水一样，下意识想要收回自己的触手—— 　　如同岩浆一样的洪流从包裹着约瑟夫触手下流出，所到之地全部化作开裂的焦土。 　　王尔德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自己用来束缚约瑟夫的触手像是脆弱的纸张一样开始消失，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燃烧殆尽并且还在不断蔓延，他只能迅速断掉自己的部分触手。 　　约瑟夫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拾起自己的剑缓缓站起来，身上再也没有半点火焰，头发彻底化作纯白，在寒风中静静飘动，身躯佝偻，看上去无比苍老。 　　名为“燃烧”的领域，构筑完成。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了火。 　　约瑟夫抬起头来，举起剑，眼中死寂无光，却好像还在燃烧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王尔德——我要杀了你！” 第374章 你说什么？ 　　厚重漆黑的云层压低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异常的天象让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末日，隐约的闪电在缝隙里划过，又被呼啸的暴雪淹没。 　　“咔嚓……” 　　造梦机第二层结界上再次出现了裂纹，昭示着其已然无法支撑太久。 　　地面在隐隐震动，覆盖极广的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扩大。 　　温士顿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抓了抓空气，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整个战场周围的温度都在持续上升。 　　从后方赶来的后勤科科长卡罗琳正站在他旁边，这女人点了一根烟，闭着的眼睛仍在不断流出鲜血。 　　因为战场内部混乱的以太力场已经完全超出了以太监测器的探查范畴，为了得到更加准确的情报，卡罗琳必须亲自上阵。 　　“呼……”卡罗琳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吐出一口烟，凝视之眼虽然能够直接获取想要的信息，但对她的精神损伤非常大，她疲惫地道：“约瑟夫终于彻底完成了自己的规则，第二个神明级的领域已经形成，这下……真的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能够参与的了。” 　　“……” 　　虽然这代表着约瑟夫可能有翻盘的机会，温士顿却没有任何高兴的念头。 　　“不败圣炎”之所以是“不败圣炎”，正是因为约瑟夫那标志性的，燃烧以太来战斗的技法会产生白色的烈焰。 　　在约瑟夫追随者们的口中，他的火焰，正是正义的光芒。 　　而现在，结界的彼方却是一片黑暗。 　　温士顿凝望远方，明白卡罗琳的意思——接下来要发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级的战斗，是规则和规则之间的碰撞，是超越一切的概念与概念之间的冲突。 　　他看向屹立在“造梦机”四周由以太构造的边缘之柱，开始有些担心“造梦机”还能支撑多久，如果这层最后的壁垒碎裂，而秘仪塔仍然不准备唤醒中央区的那位，那么整个诺金恐怕真的要被毁了。 　　温士顿恍惚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卡罗琳闻言开了个玩笑：“至少，你不用担心自己之前违抗冲锋的命令可能导致的惩罚了。” 　　温士顿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也不想管他妈的什么秘仪塔了，温士顿看了看后方正在休整的死里逃生的骑士们，心想，至少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约瑟夫，论当科长这件事，我可不会比你差啊！ 　　想起过去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温士顿忍不住哈地笑了一声，但很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神色复杂地稍微握紧了一下通讯仪，格雷格仍然没有回复他消息，不过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那位书店主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约瑟夫和王尔德依靠彼此来晋升神明级。 　　就如同养蛊一般，其他一切因素都是为了成就这两个人，而当目的完成之时，那些过程中的人也好，物也罢，就都是无关紧要可以随时抛弃的垃圾。 　　这些大人物的残酷，可真是令人窒息。 　　…… 　　被结界所隔绝的世界里，被神明级的以太不断轰击的空间充斥着梦境裂隙，一些趁机从中溜出来的低等级梦兽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就被终焉领域直接毁灭。 　　诺金人造的填土地面已经完全被削平，下方支撑城市的钢铁胚体暴露在外，快速被锈蚀，并且正在逐渐断裂，变得摇摇欲坠。 　　满天飞舞的大雪在还没有落下之时，就被高温气化，目力所及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约瑟夫持剑而立，周身再也不见燃烧的火焰，但翻滚着的灼热气浪却扑面而来，令四周的一切都轰然烧尽。 　　没有薪柴的燃烧，决绝得像是自取灭亡。 　　不断向外扩展的燃烧领域迅速清除掉一切，以约瑟夫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空白的圆逐渐形成，以生命为代价展开燃烧领域的约瑟夫似乎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以太。 　　虽然没有光，但那些漆黑的寂灭物质，却仿佛被阳光照到的阴影一样，瞬间蒸发消失。 　　然而，那些不断翻涌的物质好像无穷无尽一般，继续前仆后继。 　　王尔德冷笑着高声道：“终焉是无可改变的命运，终焉的终焉亦是终焉，就算你燃烧一切，看见的尽头也是终焉，我的领域概念在你之上，你便永远也无法战胜我。” 　　“所以，你，还有你那女儿，所做的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约瑟夫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平静地盯着王尔德，手中断裂的长剑分明黯淡无比，却忽然令王尔德的本能警铃大作，他预感到了什么，顿时心中一震：“你……” 　　约瑟夫突然动了。 　　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向前一步，朝着王尔德隔空斩下自己的剑。 　　这一刻，明明没有光，所有注视着战场的人却好像看见了光。 　　那刹那出现在战场上的，巨大的白色身影像是活着的火焰一般不断变化着形状，就在王尔德的身后，同样斩出了这一剑！ 　　【心界虚像】——数千万倍的力量放大！ 　　而这次，是神明级！ 　　王尔德的神情震悚无比，他从约瑟夫的目光中读出了对方的话语—— 　　“我不需要杀死你的领域，我只需要杀死你！” 　　没错！ 　　王尔德掌控概念，但他绝非概念本身。 　　所以他只能说“我即毁灭”，而非“我即终焉”！ 　　这也是约瑟夫晋升神明级之后才明白的，就算是“成神”，也依旧是遵循着超凡者力量规则的进化罢了。 　　以太的流向从来不会改变。 　　骑士以生死锤炼肉体，因此神明级的骑士有着神明级的身躯，却还是不能完成哪怕是一个失败的油腻术。 　　同样。 　　巫师以冥想锻炼精神，因此神明级的巫师能够驾驭一切法术，却依旧还是孱弱的普通人身体。 　　换而言之，他已经抓住了王尔德的弱点。 　　虽然王尔德狡猾地以献祭秘法改变了自己的躯体，但实际上，他真正的本体，依旧脆弱无比！ 　　长剑直指王尔德那张浮现在庞大身躯上的脸庞，压缩到极点后释放的燃烧领域宛如太阳一般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那你就来试试看——既然你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虚像上，此刻的本体同样虚弱无比了吧？” 　　王尔德怒目冷笑，再度卷起无数包含暴雪的残风、血肉、被献祭后的魂灵、已经超乎想象的寂灭物质、用来抵挡约瑟夫的燃烧。 　　同时，他指挥着无数的触手，朝约瑟夫已经形销骨立的本体刺去。 　　两个神明级的超凡者在一瞬间以各自最强的力量碰撞。 　　黑与白交错。 　　二人融化成灰色的光球，冲击波携带着整个城市的碎屑轰然撞在结界上，造梦机再也无法承受其力量，一瞬间崩塌。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被彻底摧毁。 　　倾泻出来的力量就像洪水，淹没一切，推平一切。 　　而这次，承受力量的不再是虚构的亦真亦幻的梦境世界，而是真真实实的诺金。 　　王尔德听见了约瑟夫最后的咆哮，又或许并没有，他逐渐看不见外界，整个世界只有被燃烧的痛苦—— 　　王尔德那庞大的身躯已然如同气球被扎破一般爆开，属于人的伤痕累累的脑袋被那白色巨人一剑砍下，而后被一脚踩扁。 　　乳黄色的脑浆被挤压流出，同时那巨人被终焉领域化作虚无。 　　“不……不可能……” 　　王尔德艰难地呢喃着，睁大的眼睛逐渐失去神采。 　　“没什么不可能的。” 　　死寂的废墟中，约瑟夫从四周混乱的风暴里艰难地拄着剑走过来，他的声音无比沙哑，整个人已经没了人形，半边身体消失，力量彻底枯竭，此时，就算是普通人，也足以让他死亡。 　　但他的燃烧尚未结束。 　　“嗤！” 　　约瑟夫抬起剑，插进王尔德的脑袋里，彻底终结了后者的生命。 　　黑巫师甚至连最后一句遗言都没有说完，双眼彻底黯淡，同时，终焉的领域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失，无数寂灭的物质迅速瓦解，归于虚无。 　　“梅莉莎……” 　　约瑟夫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看见自己正逐渐重构的身躯，内心依旧空无一物，就算杀死王尔德，也无法让他感觉释然。 　　在失去想要守护之人后，获得的力量是多么无用和可笑。 　　“我，唔咳——什……？” 　　约瑟夫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低下头，看见一只刻满熟悉的紫色禁忌咒文，包裹着寂灭物质的触手插进了他的胸膛，将那跳动的心脏穿透！ 　　“噗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又熟悉的笑声从自己的身后……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愚蠢的约瑟夫，可怜的约瑟夫，你不会真以为我死了吧？哈哈哈哈……” 　　一团混沌的，如同淤泥般的物质从地面上冒了出来，组成了那个老绅士模样的黑巫师，他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为自己导演的喜剧而张开双臂：“我与死亡融为一体的本领，比起当年，如何啊？” 　　“嗬……” 　　约瑟夫再也说不出话来，望着天空中飘下的雪花，心中竟一片平静。 　　王尔德走到约瑟夫面前捏着他的脸，露出优雅体面的笑容：“这就是天意，约瑟夫，是我对林老板忠诚的回报。你知道吗？我建立尸食教的目的就是为了传播林老板的福祉，就在刚才我成为神明级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做得够吗？我能够回报林老板吗？” 　　“显然，不够。” 　　“我的忠诚还不够！我需要更多，更多！” 　　王尔德的表情无比疯狂：“所以——你猜我成为神明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 　　约瑟夫无法回答，他的意识已经接近消散。 　　“没错！”王尔德兴奋地自问自答，近乎失态，眼中布满血丝：“我立刻布置下仪式，把自己献祭给了林老板哈哈哈哈哈！” 　　疯子……就算深知王尔德的疯狂，约瑟夫的脑海中依旧还是冒出了这个词语。 　　“直到刚才，你杀死我的那一刻，这无与伦比的仪式便正式完成！献祭者献祭自己，被献祭者有权利接受与否，假如林老板愿意接受我的生命，那我将成为他永恒的眷属，假如他不接受……” 　　“那么，我将复活。” 　　王尔德低下头凝视约瑟夫，低声笑着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然后躬身行礼：“多谢你了，老朋友。” 　　“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 　　死亡彻底降临，约瑟夫却感觉到了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 　　A16庄园。 　　“砰！” 　　就在林介准备告诉季大小姐其实这毛毛虫十分温顺根本不可怕的时候，偏厅的大门被人突然强行撞开。 　　“林老板！” 　　林介转头，惊讶地看见了本该在外面等待的格雷格。 　　季织绪紧张无比地看着林老板在那钟轮虫上方欲动不动的手指，因为其主人转头的动作，手指稍稍远离了一些，让她猛地松了一口气。 　　季博农皱眉道：“你是……格雷格？” 　　格雷格没有理会他，冲到林老板面前一脸焦急地道：“求求您救救——” 　　外面紧随而来的庄园护卫和仆从们吵闹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救起了被扔在一边昏迷的管家，准备往里冲进来。 　　林介没听清：“你说什么？” 　　“轰……轰隆……” 　　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地面猛烈的震动，令房间内的水晶吊灯摇晃着发出零碎清脆的声音，窗外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整栋房子都摇晃了一下。 　　WTF？地震？？？ 　　林介一脸懵逼地趔趄了两步，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小座钟，手指带着那齿轮骤然向逆时针转动了大半圈。 第375章 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时间。 　　凌驾在众生万物之上的人类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握的至高规则之一，因为身处于低维的生物根本未曾见过高维的风景，也就无从谈起所谓理解。 　　所以安德鲁的家族才只能通过捕获钟轮虫的方式，操纵本就生存在时间线上维持着时间运转的天然超凡生物，间接借此得到掌握时间规则的力量。 　　但作为以从钟轮虫之中脱颖而出的“时海之蝶”身份降临于世间的亚纳尔，本身掌握着时间的权柄，根本不需要去理解什么。 　　在维度之间跳跃对她来说，是如同走路一样的本能。 　　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资本，让她就算是在同等级的存在面前，也能够对所有人不屑一顾，正如她加入火剑之路后，即使米迦勒也不会在她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号施令。 　　虽然从本质上看，在高维世界的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虫子。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她却是凌驾于一切的时间主宰。 　　本该是这样的…… 　　但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个照面就被那个恐怖的黑发青年改变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不仅直接被抓住本体，更是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差一点点就要被彻底吞噬，只剩下了一点躯壳和本能逃脱出来。 　　“力量……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她无比痛苦地哀嚎着，以极快的速度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跳跃，遵循本能去找寻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脑子里只有想要让对方把自己的力量还回来的念头。 　　光是逃离就已经耗尽了亚纳尔毕生全部的力量，失去的躯体和力量让她进入半退化的状态，现在的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知的虫豸，盲目跟从本能指引。 　　忽然，暴躁的她眼前一亮，那突然闪现的灵感，如同一根微弱光芒化作的丝线，牵引着她—— 　　那里！ 　　不仅有那个吞噬了她大部分力量的罪魁祸首，还有她最开始想要拯救的同族无比明显的气息！ 　　对，没错！ 　　她不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那位同族而来么？ 　　已经和虫豸没什么两样的亚纳尔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力量，像是没有脑袋苍蝇一样撞向那充满了诱惑力的目的地。 　　“我的力量！”亚纳尔喜不自胜，带着自己的残躯，在时间线上猛然跃起。 　　…… 　　偏厅内，季家父女以及闯入的格雷格同时陡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林老板手上那转过去大半圈的秒针。 　　季织绪表情一片空白，受到冲击的大脑完全懵了，她记得……这个装置，回溯时间是完全和钟表上刻度重叠的吧？ 　　格雷格焦急地想要说出来的话都直接卡在了喉咙口，骇然地认出了那小玩意就是安德鲁家族操纵时间的秘宝。 　　难道…… 　　他的想法还没有形成，下一刻，逆转时间的狂流便倒卷而来。 　　…… 　　亚纳尔才跳跃到一半，正从时间的夹缝里探出身体，伸出手即将碰到自己被禁锢的同类。 　　却感觉到时间长河竟然开始逆流！ 　　在林介手指轻易的拨弄下，随着秒针倒转，正常流动的时间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然后，本在她身躯四周的时间之流，如同合拢的墙壁，朝着她碾压了过来。 　　亚纳尔来不及思考，这次她再也无法逃脱。 　　跨过数条时空轴线的蝴蝶被巨大的时间的力量裹挟，像是被人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不停的翻滚。 　　她的身体被拉扯，由无数光线构成的身体，一瞬间爆炸成数以万计的蠕虫向四周溅射开，亚纳尔不甘的睁大眼睛，痛苦万分，但她又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聚合身体。 　　“不——” 　　亚纳尔嘶吼着，在不断的破碎和重聚当中疯狂挣扎。 　　倒卷交叉的时间轴就像是绞肉机，将她撕扯搅动，宛如被猫咪玩弄的毛线球一般凌乱不堪，横跨过数条时间线，同时又处于多个不同的时空点。 　　“救救我……救救我……谁都好……我不想死——” 　　亚纳尔被死亡的恐惧所攫取，在汹涌的时空乱流之中抓住每一个裂隙，拼了命地想要找到一个锚点，此刻就像是坠入海中溺水之人，连一根稻草都不会放过。 　　然而时空逆流的伟力势不可挡，就像水往低处流，从完整度最高的时空，携带着她流向破碎撕裂的时空。 　　如毛巾一样卷起来的时空将现实和梦境折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边缘地区，和本就存在的某个人造区域融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时空的夹缝彻底合拢，两道扭曲的墙壁将中间存在的一切都碾压成了齑粉。 　　亚纳尔像是被极端压力挤爆的水球一样，轰然爆裂，于是一个神明级死亡时喷薄欲出的规则力量瞬间向四周的时空裂隙流窜出去！ 　　…… 　　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又神秘的旅行，梅莉莎睁大自己碧色的眼睛，望着眼前急速后退的世界。 　　不远处的战场上，庞大的邪恶身躯正在肆虐，而白色的一簇渺小火焰包裹着魁梧的骑士。 　　“怎么回事……” 　　梅莉莎喃喃着，随后思绪被全身传来的痛苦所打散。 　　对了，她要……她要把对规则的理解传递给父亲…… 　　梅莉莎看着自己浑身燃烧着的火焰，立刻反应过来，但隐约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不是应该已经到达了父亲身边吗？ 　　是执念产生的幻觉吗……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现在的她只需要前进就可以了！ 　　梅莉莎抛弃了思考，继续向前，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但同时，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支撑不住，马上就要迎来死亡。 　　不远处，约瑟夫再次被击倒后爬起来，脸上一片茫然，但随即就看见了那熟悉的被绯红火焰包裹的少女身影，脸色骤然一变。 　　此刻，就算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源自父亲的本能也直接让他不假思索地朝梅莉莎跑了起来。 　　“梅莉莎……梅莉莎！！！” 　　约瑟夫嘶吼着，用尽全力朝自己的女儿奔去。 　　王尔德怒目圆睁，立刻感觉到了四周不稳的时空乱流——为什么？！！！ 　　如山峰般庞大的躯体发出非人的吼声，挥舞着触手，指挥着所有的寂灭物质朝着两人再度袭去。 　　没关系，他心说，对于我而言，胜利既定，即使时间倒流也不会影响到我，我的胜利早已注定了！谁也无法改变结局！ 　　梅莉莎的红发随着火焰飞舞，整个融入燃烧的烈焰，站在周围代表“终焉”的寂灭物质中，如同一朵绽放在地狱的红莲花。 　　“来不及的！”王尔德冷笑，操控着黑暗的潮流向着梅莉莎汹涌而来：“你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而这一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错，梅莉莎没有分毫犹豫，再次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令自己身边的所有黑暗退却，只要她前行，就注定了会在抵达前死亡。 　　但对于梅莉莎来说，选择死亡从来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只要能拯救自己的父亲，那么一切都不可怕。 　　上一次她做下的选择，就算时间倒流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 　　约瑟夫嘶吼着，比上一次更疯狂了，他用尽全力劈开所以阻挡他的物质，向着自己的女儿冲了过去。 　　不—— 　　不要这样—— 　　不要让梅莉莎又一次死在我的眼前！！ 　　不要—— 　　约瑟夫与梅莉莎的距离越来越近，可他却越来越绝望，规则的力量再度补全，少女向他扬起笑脸，可那不可逾越的几米距离就像是生与死的鸿沟。 　　他张开的双臂永远也无法拥抱自己的女儿。 　　“呵哈哈哈哈……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啊，约瑟夫，时间就算重来，结局还是如此！” 　　王尔德在大笑，嘲讽他们无用的努力。 　　忽然—— 　　巨大的力量从四周无数细小的梦境裂隙里喷涌而出，那是被时间洪流拉扯的亚纳尔。 　　“轰——” 　　一位掌控时间的神明级超凡者，在刹那间被挤压爆炸，无数规则的力量宛如洪水一般四散涌流，让原本就脆弱无比的造梦机塑造的夹在梦境与现实中间的结界彻底崩溃，被撕扯到最大的梦境裂隙让整个时空扭曲，边缘之柱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原本被两个神明级超凡者蹂躏数次的诺金，早就已经接近支离破碎，此刻支撑整个城市的钢铁框架再度被冲击。 　　“喀嚓……吱——” 　　被终焉领域迅速锈蚀的钢铁交错纵横，在刹那间彻底支撑不住，从中间直接断裂开来！ 　　支撑这座人造城市的地下框架瞬间崩毁，导致整个地下地层向前轰然偏移了数百米，相撞在了一起。 　　“轰隆……” 　　地层摇动倾斜，庞大的无形力量将梅莉莎骤然往前推去。 　　少女诧异的睁大眼睛，下一秒—— 　　她落入一个温暖的、熟悉的、安心的怀抱。 　　规则形成，燃烧终止。 　　强大的骑士脸上满是泪痕，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敢置信地怀抱着原本应该身形溃散的自家孩子。 　　“梅莉莎，梅莉莎……是你吗？”这位父亲颤抖着双手，重重拥抱梅莉莎，像是第一次怀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激动地差点说不出话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爸爸……什么是不是，当然是我啊——你最好的女儿来救你啦！” 　　梅莉莎吐了吐舌头，露出了可爱的笑脸，同样抬起手，回以拥抱。 第376章 如是长夜，我即黎明 　　由混乱的寂灭物质组成的潮流被梦境裂隙中逸散而出的庞大能量冲散，这亦真亦幻的梦境世界随着亚纳尔的爆炸，像是泡沫的一般破碎。 　　轰隆隆的巨响之中，整个诺金都往侧面倾斜了数个角度。 　　王尔德那庞大如山的身躯亦受到冲击，往后被推开数千米，触手纷纷断裂。 　　他目眦欲裂，看着约瑟夫父女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仅仅只是因为一次多余的能量冲击，结局就直接被改写了！ 　　其实这倒不是最让他感到不敢置信的地方，最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这些逸散的是属于规则的力量，而且非常完整且强大，仅仅是死亡时泄露出来的几分就足以让他受伤，说明就在刚才，有一个远比他们都要强大的神明级陨落了。 　　刚刚才掌握“终焉”规则的“新人”王尔德，就直面了一次神明级超凡者的消逝，不由自主感到心中一悸。 　　能够掌握时间规则的神明级，必然在神明级当中就属于绝对的强者，可这样强大的超凡者，却在眨眼间反被时间所杀。 　　有谁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王尔德不用想都猜到了…… 　　…… 　　“梅莉莎……太好了。” 　　原本没能抓住的手，在这一瞬间，紧紧握在了一起。 　　此刻的约瑟夫，这位已经领悟了自身概念规则的神明级强者，仅仅是个失而复得的父亲，激动地紧紧怀抱着自己的女儿。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梅莉莎……我的梅莉莎。” 　　“爸爸……嘿嘿，高兴吗？从前总是你去保护别人，现在轮到我来拯救你了……” 　　梅莉莎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父亲的眼泪打湿她的肩膀，她轻轻拍了拍父亲颤抖的宽厚的背，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鲜明的来自父亲的爱。 　　从前的约瑟夫不会有宣之于口或者溢于言表的情感表达，他如沉默的山，只会默默地注视，用严格的要求来表达自己的期许。 　　梅莉莎一度对自己父亲的疏忽觉得不满，并且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但直到此刻，她感受着约瑟夫无法遏制的颤抖和拥抱的力度，才真正明白约瑟夫有多么爱她，重视她。 　　“高兴，我当然高兴……”约瑟夫稍稍松开梅莉莎，残留泪水的脸上激动无比，抬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和鬓发，眼神柔和：“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轻声道：“抱歉，梅莉莎，今天没有牛奶了。” 　　梅莉莎一愣，随后感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软了下去。 　　“晚安，做个好梦。” 　　约瑟夫眼神无比温柔地看着被自己打昏过去的女儿，抱着少女缓缓站起来，脸上的柔和渐渐消失，重新变为了冷硬。 　　梅莉莎意识不清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尚且还挣扎地喃喃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我的女儿，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约瑟夫轻轻拍打着梅莉莎的后背，像是安抚婴儿一般。 　　梅莉莎放松自己的身体，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约瑟夫的手从背后抬起女儿，从后背感受到女儿有些薄弱却存在的呼吸，缓慢却有力的心跳，梅莉莎身上那生命的温度近乎有着烫手的感觉。 　　约瑟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燃烧么……能够燃烧的又何止是生命？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以太凝聚，激活了秘仪塔在梅莉莎身上留下的烙印，默念传送。 　　光芒一闪而逝，梅莉莎便被传送回了秘仪塔设置的安全点。 　　约瑟夫重新拾起长剑，锋锐的眼神直抵远处重新展开领域的王尔德，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 　　以燃烧为概念的规则再次以势无可当的气势降临在约瑟夫的身上。 　　这一回，双方的底牌全都掀了个遍。 　　接下去的战斗，除了各自拼尽全力，别无他法！ 　　王尔德冷冷地聚集终焉规则，心知肚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打断了自己绝对的优势，不仅梅莉莎没有死，而且约瑟夫也会冷静下来，上次通过献祭假死的方案也没有了作用。 　　可恶……王尔德深知不妙，如果按照以往的情况，说不定他会就地逃跑，反正自己已经掌握了神明级的力量，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就算是再多等两年有把握再战亦不迟。 　　至于面子，那是什么，能吃的么？ 　　但此刻他的心中有着深深的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是约瑟夫得到了眷顾？凭什么他就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不信！！！ 　　就算再来一次，也一样还是我赢！ 　　“约瑟夫，你赢不了我的终焉！” 　　王尔德怒吼道，祂的身体迅速复原，挥舞的触手竟然支撑着庞大的自身向前蠕动过去，无数密密麻麻的巨大嘴巴浮现，重叠在一起宛如千万人共同吟诵的声音像是敲响腐朽的大钟，高速完成一个个高等级法术。 　　伴随着终焉领域的加持，这些法术的威力无限放大，朝着约瑟夫的方向轰然发动。 　　先下手为强！ 　　既然都相互知道对方的所有底牌，那就赌上性命，完成最后一击吧！ 　　约瑟夫看着如同山海一样的触手和令人望而生畏的法术，王尔德覆盖战场的“终焉”领域也开始收拢，集中全部的力量击溃约瑟夫。 　　约瑟夫抬头来，眼中宛如燃烧着火焰一般炽烈，散发出纯白的光彩。 　　在王尔德触手抵达之际，约瑟夫举起长剑—— 　　同样的燃烧，只是薪柴已截然不同。 　　正如梅莉莎借助从“门之匙”的超频学习得到的那样，“约瑟夫”这个名字代表的是燃烧自己，以牺牲与守护为力量源泉的骑士。 　　守护与牺牲。 　　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正是约瑟夫燃烧自己的目的与力量的来源。 　　要守护梅莉莎，要守护诺金。 　　他要守护的一切，都在他的身后，他又怎能不用尽全力？ 　　约瑟夫看着呼啸而来的触手，露出了笑容——他手中的熊熊燃烧的巨剑挥出一击。 　　就是切豆腐块一样，王尔德的寂灭物质与法术堆叠而成的堡垒刹那间被斩出巨大的裂口！ 　　…… 　　温士顿一个恍惚，脚下摇晃的大地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坐在高速奔跑的列车上被人狠狠的拉扯回来一样。 　　他有些茫然地向周围看了看，抚着自己的头，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战场中依旧传来了激烈的打斗轰鸣，面前的造梦机和结界一起四分五裂，后方的骑士们正在大声呼喊，进行紧急情况的抢救。 　　对，结界破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温士顿愣在原地。 　　不对劲，明明感觉和数秒前眼前的画面衔接起来并没有任何违和，却感觉好像有哪里被他遗忘了。 　　他不得不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更有洞察力的那位后勤科科长。 　　却发现卡罗琳跪在地上剧烈颤抖着，捂着脸的指缝间滴落大量的鲜血。 　　温士顿走过去扶住对方，询问道：“怎么了？” 　　卡洛琳猛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睛里流淌着血，神情无比震撼：“刚才，呼……刚才有人拨动了时间，让时间倒流了……” 　　自诩稳重的战斗科科长一脸呆滞：“什么？” 　　卡罗琳忍着剧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用凝视之眼看见的信息。” 　　“有另一个突然出现的神明级存在被卷入了倒卷时间的逆流，被撕扯的粉身碎骨，也因此干预了这次的时间倒流……导致王尔德和约瑟夫的战局被改写了。” 　　她的语气无比震撼，甚至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相信任何一个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人，都会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本来这种等级的时光逆流，除了看见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的人，和目睹拨动时光指针之人的人以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察觉。 　　就像温士顿这样失去记忆。 　　但卡罗琳的凝视之眼让她捕捉到了四周时空中逸散的信息流，让她瞬间从中获取了自己失去的记忆，但同时，也让她付出了双目近乎失明的代价。 　　另一个神明级？温士顿感到头皮发麻。 　　假设只是时光倒流，那么命运的流向不会因此改变，也就无从谈起改写战局。 　　所以，除了倒流了时间，还顺手杀掉一位神明？在借助那个神明级超凡者死亡，进而影响了整个战场？ 　　能做到这一切的，似乎只有那个始终注视战场，却又在战场之外的执棋者。 　　这是那位真正的伟力吗…… 　　温士顿不敢想象，他恍惚地看向战场。 　　…… 　　利剑出鞘，裹挟着燥热的空气，约瑟夫一剑开天辟地，瞬间破开那些泛着漆黑寂灭物质的滑腻触手，裹挟着的禁忌咒文如同玻璃一样的破碎成暗紫色的碎片，被约瑟夫高速进攻带起的狂风吹起—— 　　约瑟夫微微眯眼，看到王尔德那张狂怒的脸。 　　“王尔德，今天，就让我们彻底来个了断吧！”约瑟夫直面彻底看不出原本面貌的王尔德，无数黑色的寂灭物质像是恶灵一般的缠绕在王尔德的身上。 　　祂的身体逐渐膨胀，无数只触手管道一般的插入破碎的地面，从死者魂灵组成的无尽深渊中汲取力量。 　　王尔德发出非人的嘶吼作为回应。 　　约瑟夫调整自己的位置，身上燃烧的火焰一瞬间冲破这强大的领域所隔绝的战场。 　　呼啸着暴风雪的昏沉天空如同被利剑刺破。 　　厚重漆黑的乌云已经逐渐消散，破碎的造梦机早已将这场战斗放置于现实世界，时间亦与现实相互接轨—— 　　一轮红日却在这凛冬之夜升起，如同利剑一样的光芒注入诺金，半空中的雪开始无声的融化，正如万物的死亡一般无声消融…… 　　温度开始逐渐上升，以至于空气都开始扭曲，约瑟夫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以至于达到了扭曲空气的地步，翻滚的热浪从王尔德身上爆发。 　　约瑟夫持剑而立，周身燃烧着的不再是不败的白炎，而是红色的火焰。 　　他轻声道：“王尔德，这里已经黑暗了太久……太阳该出来了。” 　　此时的燃烧不再是没有薪柴的乌有，而是以守护之名的燃烧！ 　　约瑟夫逐渐升上天空，无数光芒从他的身体里面冒出来，仿佛撕裂了他人类的躯壳，迎接神明的领域。 　　无数发着亮光的火球簇拥着他，约瑟夫彻底化作活生生的火焰，不断变形的巨大身影，明亮到人无法直视，甚至可以被形容为地上的太阳。 　　约瑟夫升入半空俯视着地上的王尔德。 　　“王尔德——” 　　“这一击，斩断我们所有的过往！” 　　王尔德抬起头看向他，这黑夜中没有光，约瑟夫就是光！ 　　“约瑟夫！！要死的人是你！！”王尔德怒不可遏，让自己的头颅彻底填入自己的庞大的邪神躯体，无数的触手眨眼收缩成一个球状，然后在这个硕大的灰黑色肉瘤上睁开一只长满如同绒毛般挥舞触手的苍白眼睛。 　　在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惨白的瞳孔中间映照着明亮的约瑟夫。 　　“受死吧！王尔德！” 　　约瑟夫宏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战场，刹那间这枚名为约瑟夫的光球如同陨石一般的砸向王尔德，划出一道笔直的光线，仿佛是流星一般，甚至比初升的太阳还要明亮。 　　王尔德同样不甘示弱，那瞳孔中旋转着巨大的扭曲的法阵，凝聚着寂灭物质，裹挟终焉领域，猛然喷涌而出。 　　一黑一金的光芒撞击在一起，如同海浪一般的冲击波一次高比一次，甚至连天上的云层都被搅动，和地上二人撞击在一起的光芒融为一体，仿佛擎天一柱。 　　温士顿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远远地看向这场战斗的尾声。 　　哗啦啦的声音随着冲击波席卷而来，当场把他吹倒，他拔剑插进地面，紧紧抓住，才没有被推飞狼狈地翻滚。 　　“王——尔——德——！！！” 　　“约——瑟——夫——！！！” 　　二人发出怒吼的声音响彻天地，彼此都被对方的强大力量冲击到身体变形扭曲！ 　　相互靠近的一部分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王尔德幻化为邪神的躯体再碰到约瑟夫的一刹那开始蒸发，约瑟夫迅速被漆黑的寂灭物质急速加速到衰老。 　　终于，神明级死亡时释放的庞大以太波动碰撞融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光球，宛如核爆一般，轰然绽裂出刺眼的光芒。 　　照彻长夜，宛如黎明。 第377章 一点也不可怕 　　A16庄园，偏厅。 　　格雷格刚想张开嘴，窗外便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光明，随后是巨大的响声和猛烈的震动席卷而来。 　　“轰——轰隆——” 　　顷刻间，仿佛地层都在塌陷一般，庄园的建筑都往下倾斜了过去一点。 　　格雷格呆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惯性牵引直接摔倒在地上，后面那些紧随而来的的仆从护卫也统统冲了进来，被摔得七零八落，慌乱中管家倒是被摔醒了，爬起来叫喊着试图维持秩序，场面一度混乱。 　　“都冷静，冷静！老爷，老爷你没事吧？！外面这是发生了什么……” 　　忠心耿耿的管家一抹脸上的血，先冲了过来扶住自家老爷。 　　季博农有些语塞地看着比自己还慌乱的管家，不由得摇了摇头，拍了拍对方的手，沉声道：“没事，大概是地震了。” 　　他看着外面渐渐平息的光芒，自身的灵感警觉仍在隐隐作痛一般地突突跳动。 　　虽然思绪还有些混乱，但是他看着林老板手中那波动了大半圈的钟轮虫，大抵上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被重置，整个时空已经如同逆转的沙漏，再次开始了流动。 　　虽然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区别，但流下来的沙子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些沙子的顺序，也就是说，眼前爆炸、闪光和摇晃看似和数秒前的画面无缝衔接，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处于了重置之后的时间线上。 　　季织绪在一旁满脸迷茫，微妙的眩晕感就好像刚坐完过山车，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她抬头看摇晃的水晶灯，旋转的视野重合成实体。 　　时光倒流前的记忆随着摇晃的水晶吊灯开始逐渐回到自己的大脑，季大小姐睁大了眼睛——时光倒流？！ 　　她猛然转头，对上了季博农的视线。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感觉到了一种头皮发麻的寒意。 　　时间……不就是之前那个被林老板抓住差点吃掉最后逃跑的神明级，所掌握的规则么？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能感觉到两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那个神明级的逃跑，恐怕从最开始就是林老板所计划的，直到这一刻才发挥出了其最后的余热，成为了林老板手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否则林老板当时如果想直接杀死那个神明级，就绝不会放对方走啊。 　　而从闯入的人是约瑟夫的弟子格雷格，还有前者的神情反应来看，这枚棋子，影响的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尸食教与秘仪塔之间的那场大决战了！ 　　这是何等的魄力与伟力，以神明级为棋，下一场以整个诺金为棋盘的棋局。 　　季织绪呼吸急促，手脚都麻麻的，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地震波大概过了几十秒之后平静了下来，外面也重新归于昏沉黑暗。 　　林介差点都要找张椅子钻进去了，还好地震停得够快，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颜面，扶住桌子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忙检查刚才被自己攥紧的座钟是否完好无损。 　　“呼……” 　　林介看着手里重新慢慢转动起来的钟轮，还有那只蠕动的可爱小虫子，大松了口气。 　　还好没坏，这玩意估计够买好几个我了…… 　　“什么啊，原来是地震了。” 　　林介十分自然地离开紧靠的桌子，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洒然淡定的表情，好像刚才那个差点要钻桌子的不是他，唏嘘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俗话说得好，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你们还是生活经验不足啊。” 　　“唉。”他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着摔在地上的格雷格，伸手笑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急躁，年轻人还是太幼稚，来找我就来找我，着急忙慌的，我又不会跑掉。” 　　“没事，我没事……” 　　格雷格看见那笑容就下意识一哆嗦，拼命地摇头，连忙站起来。 　　“没事就好。”林介摇摇头：“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格雷格张了张嘴，那管家看见他顿时警觉起来，拦在季博农跟前惊恐道：“就是他，拦住他，不要让他过来，他刚才拿着刀威胁我还把我打晕了，老爷，他可能不是真正的格雷格，而是刺客！” 　　那些摔得七荤八素的仆人们闻言立刻一个激灵，跑过来准备制服格雷格，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格雷格还没缓过神来，一时不知所措，林介虽然不知道格雷格刚才做了什么，不过短暂相处之中他大概知道这应该是个误会，便哭笑不得地出来解释道：“管家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他是来找我的，而且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打晕的你？” 　　管家之前被吓得不轻，但对于差点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自然依旧清清楚楚，斩钉截铁地道：“不！我清楚得很！就是他！林先生你不要被他骗了！” 　　林介摊了摊手，不得已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这偏厅真正的主人。 　　季博农连忙站出来道：“够了，这两位都是我们的贵客，这绝对只是一个误会罢了，艾伯特，你可能看花眼了，现在你先去宴会地点安抚一下我们的宾客们吧。” 　　艾伯特管家自然不可能反驳自己宗主的意志，只好看了一眼格雷格，行礼但固执地道：“是，老爷，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以我的忠诚之心，请求您不要和持刀者共处一屋。” 　　外面确实传来了众宾客的惊呼声，看来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很多人受到了惊吓。 　　宴会一时之间被迫暂停。 　　季织绪走过来朝季博农小声道：“父亲……我们也先出去吧，外面的宾客还需要打点。” 　　季博农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格雷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抱歉了，林先生，恕我不能多陪。” 　　林介当然表示理解：“您请便，如果等下能回来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更好了。” 　　发生了什么……您不是最清楚的么？ 　　季博农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不过面上还是得保持谦卑的微笑：“我会去找人确认具体情况的，等您和格雷格聊完，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您。” 　　随着季家父女以及管家的离开，仆人们也陆续跟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格雷格和林介。 　　林介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然后下意识地轻轻擦拭手里的小座钟上面沾染的灰尘。 　　“好了，说吧，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把管家都吓成这样了。” 　　林介觉得自己身为大人，不能在小朋友面前露怯，清了清嗓子，假装十分从容地柔声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有转机的，冷静不一定管用，但是慌一定没用，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遇到困难或者问题，都可以告诉我。”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对不对？我能帮的一定帮。” 　　林介眼神认真地看向格雷格。 　　少年贵族这时候彻底回过神来了，但也更加懵了，他看着窗外的方向，想起似乎被改变了一遍的时间，以及仍旧处于未知状态下的老师，结结巴巴地手舞足蹈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但是……我、你……刚才……对不起……怎么……” 　　林介安抚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格雷格深吸一口气，刚刚张口，手心忽然传来震动的声音，他这才发现浸满汗水的手心还紧紧地捏着通讯仪，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发现竟然备注是“塔”。 　　是秘仪塔专门进行紧急通知的人员！ 　　难道是老师的战斗终于有结果了？！ 　　“抱歉！” 　　格雷格激动到腾地跳起来，朝林介鞠了一躬，在后者首肯之后，焦急地从另一边的小门走出偏厅，在门口不远处连忙接通—— 　　“见习骑士，格雷格阁下。” 　　对面传来不甚熟悉的声音。 　　不是温士顿科长。 　　格雷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少年沉声道：“是我。” 　　“你的任务取消了。” 　　“什么？为什么？！” 　　冷漠的声音仿佛宣判了某种结果，格雷格如遭雷击，颤抖地道：“约瑟夫老……光辉骑士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整个战场被巨量的以太覆盖，我们的人员不能进出，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格雷格愣住了，看向一边的窗户，将窗帘掀起来远眺，看见了那天空上的缺口，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又道：“那他们战斗的结果呢？” 　　“从以太监测器的最后显示结果来看，应该是同归于尽，具体要等正在现场勘查的后勤科反馈。” 　　格雷格半晌没说话，仿佛凝滞在了原地。 　　应该？ 　　“温……温士顿科长呢？”良久，格雷格深吸两口气调整呼吸，免得自己彻底失态：“之前一直是他在联系我，怎么……” 　　“他位于战场较中心的地方，大概被波及到了，目前下落不明。”对面的语气没有波动：“好了，见习骑士，你问的够多了，你作为约瑟夫的弟子，如果约瑟夫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但是现在，为了阻止王尔德可能的阴谋，请结束你的任务，并且接手新的任务——” 　　“杀死夏洛蒂。” 　　格雷格挂掉通讯仪。 　　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怀疑。 　　不可能……不可能的，林老板既然插手了，就证明他一定是回应了他们的请求，出手救了约瑟夫，就不可能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问题最大的是，约瑟夫为了阻止王尔德生死未卜，秘仪塔却让他的弟子在情况尚未明朗的时候，继续更加危险的任务。 　　这根本就是在……利用他的仇恨。 　　…… 　　太恐怖了……在得到最新情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复盘了一遍之后，季织绪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虽然她并没有在现场见证那场神明级之间的战斗，但是在刚才，却亲眼看到了林老板拨动钟轮虫的指针。 　　根据格雷格冲进来时候脸上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可以判断出，至少在时光倒流前，约瑟夫在战局当中绝对是处于不利的一面，甚至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然而现在，情况就变成未知了。 　　如同之前他们见证过的那样，当时那个神明级操纵时光倒流的时候，就是单纯的时光倒流，假如没有外力的干涉，一切只是会回到原本的位置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林老板想要影响战局，单纯的倒流时间是无法彻底改变结局的。 　　所以，那个神明级的超凡者是林老板故意放走的，就是为了让祂在这个特定的时候，以死亡泄露的庞大规则力量，来推动命运的轮盘，就像是造成风暴的一只小小蝴蝶。 　　而在这过程当中，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林老板竟然把对方的行动轨迹都算的清清楚楚，不仅把对方彻底干掉还顺手操控了王尔德和约瑟夫这两个人的命运。 　　从一开始，从他走出书店……不，从季织绪出于私心决定邀请他来参加宴会的时候，或者更早，是安德鲁的送出钟轮虫的瞬间，还是和王尔德与约瑟夫的认识？总之，这一切就已经都在林老板的计划之中了！ 　　何等可怕，光是想想就觉得足以畏惧的高位者思维，根本不能用凡人的想法来揣测。 　　“季大小姐？” 　　一声熟悉的称呼，把季织绪吓了一跳，她立刻转身，看见林介手里拿着钟轮虫正从偏厅关上门出来，还在朝她打招呼。 　　“林、林老板……”季织绪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觉，局促地把捂着脸的手放下，把勾起的嘴角弧度努力压平：“您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吩咐吗？”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钟轮虫的身上，身躯微微颤抖。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刚才你忘了拿走礼物了，真的是，都送出去了怎么还能在我手上呢。” 　　林介拉起季织绪的手，将钟轮虫塞到季织绪冰凉的小手里，微笑着说道：“看过我刚才的示范，应该不害怕了吧？你看，它确实一点也不可怕，甚至还挺乖的。” 第378章 完美的结局 　　真理会。 　　安德鲁跟随着拉结尔，行走在机械轮回的地下。 　　四周废弃的实验室静谧无比，只有各自上方施加的复杂封印亮起微弱的光线照亮道路，空旷的走廊回荡着他们二人皮鞋哒哒声音。 　　这里是诺金的城中之城——机械轮回。 　　机械轮回位于诺金中央区的地下，连接着上城区和下城区，这座城中之城最下方，就是通向下城区的大门，那里被层层严密封锁把关，是整个真理会最为隐秘的地方。 　　除了被许可进入下城区进行探索的人员以及罗尔资源的负责人，其他任何人想要通过这里，都将面对一整个真理会的火力。 　　真理会所有的实验室和工厂都在机械轮回之中，这里是他们进行劣等贤者之石量产和人造人实验的地方，以及“泥胎计划”的最终成品S-227产生的地方。 　　而最下方那些早已废弃的禁忌区域，则是拉结尔数千年控制下的据点，一切为火剑之路以及他自身理想服务的阴暗勾当，包括设置对整个真理会人员施加精神控制，研究出色学者的脑部构造借此让人造人产生真正的意识……都在这里完成。 　　换句话，这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安德鲁凝望着中央巨大的宛如蜂巢一般的实验室，机械的纽带把每一间屋子都勾连在一起，像是人类的器官一样相互协作，无数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一模一样的实验员，在其间往来行走。 　　从拉结尔将他们制造出来起，他们就没有停止过工作。 　　不过，今天他们将要结束这麻木的一切了。 　　毕竟“真正的真理会”已经不用隐藏自己。 　　安德鲁看着拉结尔的背影，深呼吸，心中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现在他正在逐渐接近整个真理会的核心，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权与力离自己有多近。 　　“轰隆……” 　　上方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头顶上簌簌落下一些灰尘。 　　拉结尔在前面边走边说：“有趣……那两个人同时晋升了神明级。” 　　那两个人？约瑟夫和王尔德？ 　　安德鲁一愣，心中有些意外，林老板竟然选择让他们共同晋升……先前还以为会是一方以另一方为踏板的那种情况。 　　“你所说的那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但他没有想到，拉结尔突然回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颇有些叹为观止地道：“不得不承认，能在一个照面顷刻间将亚纳尔重伤，随后利用对方逃跑的轨迹和死亡的余波让战斗结局重写，林……不，那位书店主人，比我想象的更会写剧本和看戏。” 　　这些自然都是他通过那副眼镜对历史进行回溯所见到的画面。 　　同为火剑之路一员，拉结尔深知亚纳尔规则的强大，但凡事都有代价，这条虫子做事总是缺乏理智，仗着自己强大所以行事肆无忌惮，没什么脑子。 　　栽在那位的手上也算理所当然。 　　被称作“尘世之智”的最伟大学者抠了抠自己太阳穴上的洞，如此想到。 　　亚纳尔，那个之前交心的时候谈及的火剑之路十位天使之一……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林老板手上？ 　　神明级的超凡者，竟然像是蚂蚁一样的被瞬间碾死，这件事足够再次刷新安德鲁的三观了，而且，就在刚才，时光进行过了一次倒流？ 　　换成一般人这时候冷汗都要出来了，不过安德鲁早已自诩书店眷属，一想到林老板神威浩荡，就只有满心的敬畏和激动了。 　　正巧这时候，待在上面负责监控局势的胡德打来了通讯仪：“以太监测仪失效，不过看上去战局已经差不多算是结束了，但王尔德和约瑟夫现在打得厉害，不知道是死是活，秘仪塔那里还在催，要派人去吗？” 　　安德鲁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嘲讽笑容，道：“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我看秘仪塔其实也并不是很在乎约瑟夫的命，这家伙还一心效忠着秘仪塔——真期待有一天他发现真相之后的反应。” 　　“好，那就等待战斗的彻底结束吧。” 　　胡德应了一声，就挂掉了通讯仪。 　　拉结尔继续向上走：“你似乎并不关注那两个人最后的胜负生死。” 　　“拉结尔大人，您知道的，他们的胜负和我，和真理会的事业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安德鲁自然不可能说反正我效忠的只是林老板，其他没用的人死了最好，微笑道：“约瑟夫赢了，无非是让秘仪塔回到本来的轨迹上；王尔德赢了，也不过是继续和秘仪塔斗争，就算取代了秘仪塔，对我们也还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可以没有秘仪塔和尸食教，却不能没有真理会。” 　　“不管谁来掌管诺金，学者将永远占据一席之地。” 　　拉结尔表示非常赞同，点了点头：“你看的很透彻——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面对已经只会附和的夸夸机器，安德鲁皮笑肉不笑：“所以，为了能在未来让真理会拥有更加有力的话语权，我们现在该让真理会重返正道了。” 　　“没错，一切故步自封的无用东西，都应该消失。” 　　拉结尔微微眯眼，看向下方那些人造人实验员，深吸一口气，说道：“真理会确实不再需要他们了，这里的一切都要为将来更好的真理会让步。” 　　安德鲁马上道：“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普莉玛的姐姐我已经让人先送出去了。” 　　“对外就声称是这次王尔德和约瑟夫的战斗导致的实验室内部试验品爆炸，塌方的部分会暂时让下城区出入口无法使用，对罗尔资源的货物供应也会暂时停止，等到梣树商会的第二个入口趁机公布，抢占市场，中央区的视线就会转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延长出入口的关闭时间。” 　　他冷笑着：“而那位可敬的自愿献身到下城区去进行探查和实验的玛利亚会长，将永永远远地……在地下壮烈牺牲。” 　　“完美的结局。” 　　拉结尔喟叹了一句。 　　他带着安德鲁绕过蜂巢一样的所有实验室——作为设计者，拉结尔对这里的熟悉几乎是刻进灵魂的——最后带着安德鲁登上机械电梯。 　　拉结尔低着头，在不断攀升的透明玻璃电梯上，久久凝视着地下的工作人员。 　　这里掩藏着拉结尔曾经为火剑之路办事以及一些非人道实验的证据，是不可不摧毁的地方，否则拉结尔作为即将统领整个真理会的新的偶像将会失格。 　　虽然已经彻底没有脑子了，但是仍然会感到遗憾吗？……安德鲁看着似乎神情有异的拉结尔心想，毕竟拉结尔在这些地下实验室，和这些人造人一起工作了数千年，没有感情似乎也说不过去。 　　随着机械电梯的攀升，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 　　天已经彻底晴了，但是触目仍是无尽的白色——冰雪尚未融化。 　　安德鲁站在真理会的顶端，遥望着整个战场，虽然他对这场战斗的结局并不感兴趣，但是仍然想知道林老板究竟会在约瑟夫和王尔德之间选择谁。 　　巨大的爆裂的光球在天地交接的地方绽放，庞大的能量甚至让这里都能感受到气浪的余波，在这个凛冬显得异常灼热的风吹起了安德鲁和拉结尔的头发和衣摆。 　　不远处的街区被摧毁得面目全非，诺金地下的钢筋铁架已经显露，露出黑色深邃的空洞，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凝视着生人。 　　“拉结尔大人，动手吧。”安德鲁道。 　　拉结尔瞬间引爆了地下那些人造人体内的自毁装置，下方轰隆作响，宏伟的城中之城再度被尘埃笼罩，真理会拉响了警报。 　　“嘀嘀嘀——” 　　安德鲁突然听见了口袋里传来的声音和震动，皱眉顿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通讯仪，那并不是记录在册的号码。 　　但出于此刻不错的心情，他还是接通了。 　　“谁？” 　　“安德鲁会长。”对面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吃力，似乎受了伤：“是我，秘仪塔战斗科科长，温士顿。” 第379章 他们两个可来不了了 　　温士顿好不容易才从最后的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中清醒过来。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位于战场哪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睁开眼之后发现卡罗琳也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看来失去意识之前，混乱中他还记得保护住实力更弱的后勤科科长。 　　卡罗琳醒的比他更早，此刻正站在一旁闭着眼睛“凝视”战场，眉头紧皱。 　　“咳咳……呸。” 　　温士顿吐了口血，怕了拍头上的灰，站了起来。 　　因为体内的以太为了抵挡冲击波都已经耗尽，没办法进行治疗，他只能从身上盔甲的功能槽里找了一条早已染血的绷带，用力扎在自己的上臂，让鲜血停止流淌，包扎完毕后，不顾身上传来的疼痛，走到了卡罗琳的身边。 　　他顺着对方面对的方向看去，四周烟尘弥漫，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清。 　　卡罗琳显然察觉到他的靠近，开口道：“我试图寻找到和约瑟夫有关系的信息……” 　　温士顿一愣，然后连忙焦急地脱口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卡罗琳眉头皱得更紧了，摇了摇头：“没……” 　　她刚说到一半，忽然闷哼一声，眼睛再次流出了鲜血。 　　还好温士顿扶着她，否则这一下她肯定要倒地不起了。 　　温士顿焦急的心情忽然转移，意识到了在神明级对撞产生的以太充斥着的环境里，这样的举动到底代表着怎么样的危险性。 　　他叹了口气：“……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现在只有我有侦查能力，不勉强我，难道勉强你吗？”双目流血的卡罗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想要掏出烟来，最后却只掏出了一些烟草纸碎屑。 　　他们一起找了个比较平坦高阔的地方坐下，看着远处在烟尘里若隐若现的“风景”。 　　一场神明级的战斗终于结束—— 　　最后二人化作一黑一白的光球，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光芒，毫不犹豫的用必定要让对方死亡的信念撞在一起。 　　战场的中央，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洼地，周围的建筑都完全化为灰烬，冲击成黑色的粉末，如同一片被赋予了死亡概念的沙漠。 　　由于这两位，不，算起来应该是三位神明级的爆炸，现在整个战场上充斥着四散的暴躁以太，仿佛被污染了一般。 　　普通超凡者光是靠近就会出现耳鸣，呕吐的现象，无法继续踏入，换成普通人恐怕是会当场产生生理上的畸变。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残留的力量在作祟，溃散无主的规则时刻影响着一切，人会在这里莫名燃烧，莫名时间混乱，莫名衰老消失，莫名踏入梦境…… 　　温士顿猜想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67号街区方圆数千米以内都将变成一个列入档案内的新禁区。 　　“妈的……”温士顿苦恼地抓着头发，低声骂道：“这样的情况，秘仪塔多数会当约瑟夫已经死了，塔不会派人来送死了，他们为了争取减少伤亡，只会先封锁这里。” 　　“虽然我找不到，但我还能感觉到，约瑟夫应该还活着……”卡罗琳说道，继续不死心地使用自己的凝视之眼扫视着战场。 　　“他肯定还活着！”温士顿咬着牙齿，昔日朋友之间的往事浮现在眼前……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我到底帮了约瑟夫什么呢？ 　　悔恨和痛苦包裹着他，他心如刀绞，恨不得和约瑟夫一起葬身此处。 　　看着梅莉莎消失在眼前已经让温士顿后悔莫及，现在约瑟夫的下落他又一次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几乎与背叛无异。 　　“还不能放弃。”温士顿突然抬起头低声说道，“有一个人能救约瑟夫。” 　　“林老板么？”卡罗琳愣住，“可……” 　　“不，或者说也是，林老板已经救了一次约瑟夫了，现在只能靠我们把约瑟夫从深渊里面拉回来了。” 　　温士顿深吸一口气，道： 　　“是安德鲁。” 　　卡罗琳沉默片刻，知道了温士顿的选择。 　　“他同样也是书店主人的走狗之一，既然林老板插手了，就代表约瑟夫一定还活着，而现在，只有真理会才有能力在这片战场自由出入。”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温士顿抬头看向规则混乱，力量四散，宛若怪物之口的战场。 　　他身上的通讯仪已经毁掉，只好就地找了一个尚且能用的，拨通了安德鲁的号码。 　　…… 　　林介将那座钟放在季织绪的手上，目光满含鼓励：“它其实真的挺可爱的，你也可以试着摸一摸。” 　　季织绪微微一抖，接过这座做工精美的小钟，然后强撑起笑容：“确实，一点也不、不可怕，您说得对，我不会害怕的。” 　　话是这么说，她可一点也不敢把手放在这虫子身上。 　　实力不够无法唤醒操纵时空的能力也就算了，万一不小心乱动，真的让时间往前或者往后转几圈，改变了什么重要事情，那她可真是罪人了。 　　她看着自己那极力抗拒的手，深吸气：“抱歉，让您看见难堪的一面了……” 　　“哈哈。”林介摆摆手，笑着道：“人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种事情怎么还要道歉的？” 　　“关键在于人需要克服自己的恐惧，你所恐惧的，往往都恐惧本身，越是害怕，越是要直面，这样才能有机会成长，收好，多试试，总会好的。” 　　“是。”季织绪连忙点头。 　　林介出来主要是为了等格雷格以及送礼，此刻无所事事地低下头，从这栋建筑的二楼看向底下。 　　即使经历的一场绝对有七八级地震的波动，A16庄园也保持着屹立不倒的气势，对于季家来说，不过摔了几个盘子几个吊灯的事情，一点着急的心思都没有。 　　林介不由得心道，这样的震动，有钱人还是安如泰山，不像是自己那间小破书店，不是刮风就是漏雨的。 　　林介心里酸啊…… 　　季织绪安静的在旁边等候，她看着林介的侧脸，书店主人沉默下来，神情不复随意，而是透出一股凝重，眼中倒映着楼下因为地震而熙攘恐慌的人群，仿佛在凝望着被火烧着巢穴的蚂蚁一般，众生万物在其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台，而观众只有他一人。 　　季织绪低头看向手中的钟轮虫，手指发力，用力握紧……如果说这场不过是林老板导演的舞台剧的话—— 　　她也要成为主角。 　　季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她绝对不能害怕，否则的话，就连棋子也当不成了。 　　就像约瑟夫和王尔德…… 　　“不知道王尔德先生和约瑟夫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说起来……”季织绪有些怅然地道：“我和那二位也算是书友，本来也想邀请他们来生日会的，可惜……” 　　想法很不错啊少女。 　　但是这俩一见面就得打起来吧？ 　　林介闻言其实还挺高兴的，毕竟他建立书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书友们相互交流，互相督促彼此好好读书，多多买书。 　　不过现在约瑟夫在出任务，老王估计又是在搞研究，就他那个孤寡的脾性，怎么也不可能出席这场宴会的。 　　“他们两个可来不了了。”林介耸耸肩的解释道。 　　季织绪心中一凝：“是那两位出了什么事吗？” 　　“不，他们两个能出什么事儿……”林介想了想，开玩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想法不靠谱，他们两个，要是碰上面，指定得打起来，最后肯定又是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季织绪微微睁大了眼睛，怎样才能不欢而散，当然得先有人在才能散！ 　　难道，林老板的意思是……这两人都还活着吗？ 第380章 死了，但又没死 　　“温士顿？他怎么会打过来？” 　　安德鲁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了拉结尔。 　　虽然这家伙已经没了脑子，但对方毕竟是神明级的实力，精神力之庞大，足以洞悉一些并不在表面的信息。 　　拉结尔推了推眼镜，在轰隆爆炸的背景音里，只是淡淡地道：“听听看他要说什么吧。” 　　安德鲁将通讯仪拿起来，明知故问道：“哦——原来是温士顿科长，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啊，而且怎么还用了别人的通讯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远处笼罩在一片足以遮天蔽日的伞盖状烟尘之中的巨大坑洞。 　　虽然秘仪塔迅速搭起了第三层临时的结界来屏蔽正常人的视线和思维，但在安德鲁这个级别还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处于中央的整个六十七号街区已经是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此等规模的由神明级以死相拼产生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温士顿自然只能是在前线受了重伤…… 　　温士顿的声音依旧带着疲惫和颤抖：“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真理会迟迟不派人来战场支援，是想要和秘仪塔彻底断交吗？” 　　安德鲁听出了温士顿隐藏的焦急，好整以暇地笑道：“现在约瑟夫和王尔德战斗已经结束了吧？我们派人过去无非就是打扫战场罢了，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断交……温士顿，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如果真的断交了，你猜是谁更难过一点？” 　　温士顿沉默片刻，道：“约瑟夫会赢——这是林老板亲口说过的话。” 　　安德鲁一愣，就听见对面沉声道：“你没听错，我可以告诉你，秘仪塔派人就这场战斗试探了林老板的想法，而我就是任务的负责人。” 　　安德鲁下意识又转头看向拉结尔，后者抬了抬眼镜，随后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谎。” 　　“哈哈……” 　　他当即大笑起来：“秘仪塔原来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的，真是太好笑了，你说约瑟夫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试探工具，会是怎样的想法？” 　　温士顿冷漠地道：“他会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他一定得赢，而现在如果他因为真理会的不作为而死了，你觉得，你能逃脱干系么？” 　　“嚯，”安德鲁冷笑：“他是你们秘仪塔的人，你们不去救，关我什么事情？” 　　温士顿哼了一声：“本来是没有的，但谁让我现在联系你了呢。” 　　“你说林老板要是知道你明知道这件事情，却拒绝派人去寻找约瑟夫，会是怎样的想法？” 　　“……” 　　安德鲁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威胁到了。 　　即使他真的非常不喜欢约瑟夫，这个对林老板的思想并不纯粹的家伙。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林老板对改变他这件事十分热衷，换句话来说，如果能够让约瑟夫从不纯粹转到纯粹，高洁傲岸、坚持自我、正义无私的骑士，最终俯首成为虔诚的信徒，确实足够消磨漫长的时间了。 　　这大抵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 　　而像是林老板那样的存在，寻找愉悦大概已经是生活中最为重要事情。 　　这或许就是林老板恶趣味的偏爱吧？ 　　好吧……虽然非常不爽约瑟夫，不过作为主的眷属和信徒，能让主愉悦的事情便是他的第一要务。 　　安德鲁长出一口气，缓缓道：“好吧好吧，我会派人去搜查战场的，但也仅限于搜查。” 　　对面的温士顿似乎猛地松了力气，良久，才别扭地快速说了声谢谢，随即挂掉了通讯仪。 　　安德鲁看着手里的通讯仪，想到温士顿那个盔甲壮汉的模样，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满脸恶寒嫌弃地把通讯仪按掉。 　　拉结尔却点评道：“秘仪塔倒是有魄力，连一个神明级的种子都舍得放弃，不过以我目前的灵感来看，就算约瑟夫真的活着，事情恐怕也不会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发展。” 　　安德鲁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点亮通讯仪。 　　他对约瑟夫能不能活下去并不感兴趣，但是约瑟夫的生死有一定程度关联了林老板的态度，不能像之前那样敷衍，必须找可靠的人前往。 　　他翻了一下通讯录—— 　　普莉玛·桑德拉。 　　这个小姑娘是安德鲁一手提拔起来的药剂学主任，取代了她那个刚被送出去的暂时还处于植物人状态的姐姐，同时还受到过书店主人的恩赐。 　　不管是从能力上，还是身份上，都完全万无一失。 　　他立刻拨通了号码。 　　…… 　　普莉玛正在实验室中忙于药剂调试。 　　她沉迷于魔药的配置比例，咬着笔头努力计算配比公式和因为这一次采取材料的特殊性状可能产生的后果，神情无比专注。 　　位于靠近地面区域的实验室有着最高的权限，除了普莉玛本人以及安德鲁和胡德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打扰。 　　不仅仅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波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就连几乎近在咫尺的机械轮回地下爆炸以及刺耳的警报声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直到放在旁边的通讯仪传来极高音量的铃声。 　　——在第一次见识到普莉玛实验室的专注程度之后，安德鲁就强制她给自己的通讯仪设定了这个铃声，以便用最高的效率让她从实验中脱离。 　　“啊！” 　　普莉玛猛地惊醒一样抬起头，手里的笔都吓掉了，手忙脚乱地才把通讯仪接通。 　　她在接到顶头上司的电话之后颇显紧张，结结巴巴地连忙道：“副、副会长。” 　　是会长！ 　　安德鲁在心里恶狠狠地纠正。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安德鲁迅速道：“从你的下属中挑选医师和药剂师，我也会拨给你一些战斗人员，现在立刻带领他们前往67号街区的战场，全面搜寻幸存者，注意那里已经被神明级死亡后逸散的‘终焉’规则覆盖，带上防护服，做好防护措施。” 　　说是搜寻幸存者，实际上战场中间能活下来的一般超凡者肯定是不存在的。 　　但出于秘仪塔的面子，绝不可能说就是为了去找约瑟夫。 　　“好的！” 　　握着通讯器的普莉玛用力点头，心中不禁想道。 　　这、这算我上任之后的第一件正式任务吗？ 　　随后她想到明明之前安德鲁还让所有人先关注A16庄园，一种奇怪的直觉涌上心头，普莉玛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次的任务，是和林老板有关系吗？” 　　安德鲁简洁地道：“对，所以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明白吗？” 　　普莉玛心中一动，转眼看向放在一边的林老板当时送给自己的书——《原初魔药秘典》。 　　林老板曾说过，所谓药剂学，就是要创造自己的价值！ 　　她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不仅是我当上药剂学主任的第一个任务，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伟大存在林先生的有关的任务。 　　也就是说，这正是向林老板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了！ 　　“我会努力的。” 　　普莉玛说道，然后在心里小声地对自己打气。 　　…… 　　另一边，安德鲁挂掉通讯仪之后，心里却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虽然主已经亲判了约瑟夫的胜利，但王尔德，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狡猾黑巫师，真的死了吗？ 　　拉结尔突然道：“死了。” 　　安德鲁转头，却听见拉结尔又说：“但又没死。” 　　“……” 　　安德鲁此刻的目光无比复杂，看着对方脑袋上那个洞，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是用什么在思考。 　　拉结尔却并没有在意安德鲁那冒犯的眼神，只是看向了天边，眯起眼睛喃喃道：“奥古斯塔斯……” 　　“火剑之路不能让巨人之王折腰，但如今，又是什么终于让你也不得不响应命运的召唤，走入纷争的漩涡里——从王座上走下来，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安德鲁听不懂他的喃喃自语，但这一刻拉结尔的眼神并不像是那个被掏空了大脑的夸夸机器，而是创造了整个诺金的真正的“尘世之智”。 　　…… 　　死亡降临之时。 　　王尔德仰面向后倒去，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扔进了火堆里面，被熊熊烈火活生生地烧灼着，痛苦几乎超越了极限，直到他开始忘记这份痛苦。 　　他的肉体在对抗约瑟夫最后一击的时候，一寸寸地瓦解，如今已经接近完全消失。 　　黑巫师在刹那间试图再一次将自己献祭给林老板，想借助这招再次脱身，但却忽然想到，上一次自己这么做的时候。 　　林老板对于他献出自己的生命的回应，是……拒绝！ 　　没错，只有拒绝，才能让被献祭的生命从地狱轮回之中重新脱离出来，复活在人间。 　　同时，这就代表了，林老板拒绝了王尔德献祭自我的行为，拒绝让他成为自己神国之中的眷属，意思也就是在说，他的忠诚有问题！ 　　“我的……我的忠诚……怎么可能……” 　　王尔德睁大了眼睛，忽然失去了声音。 　　他确实有一个地方不够忠诚，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亵渎的行为。 　　那就是，他将自己献祭给林老板，实际上内心最大的想法，就是想让林老板拒绝自己，借此将约瑟夫打败。 　　天底下，怎么会有一个虔诚的信徒不愿意进入神的国度，甚至反过来想要被主拒绝？甚至利用这一点来完成自己的私愿？ 　　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王尔德后知后觉地醒悟了为什么这一次的战斗，林老板站在了约瑟夫的那一边。 　　“不！难道，我也要……我还不想……不……难道这就是林老板，对我的……” 　　王尔德的内心挣扎着，痛苦着，无比后悔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事实上，他已经没有手了。 　　用科学一点的说辞来讲，他正在气化，整个过程照理来说应该痛苦到了极点，但由于连知觉都已经消失，痛苦也就无关紧要了。 　　在最后的视野之中，他看到约瑟夫也轰然倒地。 　　那个骑士的身躯同样残破不堪，眼睛里带着不甘和愤怒，亮如利剑一般，只可惜视野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只看到对方半边已经化作飞灰。 　　“也好……这就是……我的终焉吗？” 　　王尔德无力改变一切，带着深深的不甘，逐渐放手，沉入无法呼吸的死亡之湖中，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则是一片死寂…… 　　忽然—— 　　“王尔德。”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竟然穿透了那片死亡之湖，隔着水面模模糊糊传入他的耳朵里，就仿佛幻觉一般。 　　“我的弟子。” 　　没有错，更清楚了。 　　有一个声音，仿佛穿越重重梦境世界，翻山过海，直直地抵达王尔德的耳边。 　　如此亲切，如此熟悉。 　　王尔德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上下左右皆是如此，辨别不了方向。 　　他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手或者脚都没有了感觉，甚至让人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再存的。 　　只有周身漂浮着一圈似乎是随性写就的古老文字组成的咒语，阻挡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黑暗。 　　“老、老师……？” 　　王尔德，亦或者说王尔德的仅剩的一些思维，浑浑噩噩地勉强认出了是谁在呼唤他…… 　　那位最古的黑皇帝，言灵王，龙语者，巨人末裔……种种称呼加持着的伟大超凡者，活生生的历史书，以及，王尔德作为黑巫师的传道老师。 　　——奥古斯塔斯。 　　“老师……” 　　王尔德茫然地看到远处有一个碧绿的光点在发光，并且越来越亮，下意识地朝前方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抬起手，在这无穷无尽的梦境当中，抓住了一封信。 　　“扑棱棱——” 　　信上带着两只小翅膀，旋即收敛起来，就像是一只温驯的信鸽。 　　“这样的传信方式……果然是老师！” 　　王尔德的意念刚起，这对翅膀便消失了，信件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手。 　　而信件之上，则压着一块圣甲虫形状的金色宝石装饰。 　　这是……老师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王尔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扯着，一头冲进那如圣甲虫静谧深潭般的绿宝石眼睛之中。 　　奥古斯塔斯的声音尚且回荡在耳畔： 　　“我最后的弟子啊，祝你好运。” 第381章 同源 　　普莉玛放下通讯仪，长舒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长期沉浸在阅读书籍和药物配置中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下。 　　她看了眼手旁的药瓶，捞起放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台上的那本《原初魔药秘典》，普莉玛着迷地抚摸着这本书，那烫金的几个大字上仿佛闪烁着光芒。 　　对于普莉玛来说，这就是真理之光。 　　这本书近乎记载所有超越了当下研究的魔药知识，是所有药剂师毕生的追求。 　　她抱紧了这本厚厚的书籍，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动，升腾起激动的心情。 　　林老板的意思……四舍五入就是瓦普几司女士的意思。 　　当初在书店里度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让她彻底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作为黑夜权柄的下一任掌管者的莫恩，同样也是真心实意、勤勤恳恳地在经营自己作为书店助手的身份，因为作为书店主人的林介，在莫恩看来正是赐予自己新生的“父亲”。 　　莫恩的一切想法都以林介为先。 　　因而，那段时间和莫恩住在一起，天天聆听莫恩对林老板各种尊敬的普莉玛，自然也已经将这一点刻进了心里。 　　这一定是个考核！ 　　林老板希望我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为他奉献出自己的价值。 　　从书店离开之后，她的人生也开始发生了巨大了变化，这位可称为全知全能的伟大存在，随手的施舍就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既然如此，她也应该尽全力去回报。 　　从林老板那里获得了知识之后，普莉玛没有一天停止学习。 　　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普莉玛深吸几口气，想到自己这是第一次作为药剂学主任的身份，将要带领和指挥其他人来行动，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 　　在脑海中演示了几遍自己等下该怎么做，然后这个腼腆的小姑娘鼓起勇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实验室，看着那些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学者们。 　　她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后退躲到门后面的冲动，学着记忆中姐姐那麻利干练的模样，用冷静的声线道：“紧急任务，A级以上没有在研任务的都跟我走，带上防护服，前往67号街区。” 　　这算是普莉玛第一次发号施令，她看着面前一片安静的人们，甚至已经想要闭上眼睛了。 　　果然，我还是—— 　　“是，主任。” 　　学者们自然分成两批，A级以下的继续回头工作，A级以上的则自动站了出来，走向放置着防护服的房间。 　　不接触到权利层面的普通学者思想简单而纯粹，上头有命令，那就遵守。 　　有防护服在，至少生命安全有保障，污染变异都是小事。 　　而且67号街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两个神明级拼尽全力战斗后的遗迹……一定能有大量值得研究的地方！ 　　只要能有一点成果，就能在学术领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个别学者甚至神情激动地走过来，握住普莉玛的手摇晃：“谢谢主任给我这次机会！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普莉玛看着面前的学者，用力点了点头，心里的忐忑逐渐变成了雀跃。 　　原来，原来……姐姐从前是这样的感觉。 　　…… 　　67街区。 　　弥漫的硝烟中掺杂着以太的力量和混乱的规则，如同雾气，吸入肺中，仿佛是慢性毒药，不断杀死有限的生命。 　　温士顿焦急而忐忑地看了眼手中的通讯仪，然后转头望向正在休息的卡罗琳，刚才那几次探查已经让她达到了极限，此刻彻底失去意识，无法再凝聚半点以太。 　　但……依旧是徒劳无功。 　　卡罗琳的凝视之眼只能感受到属于约瑟夫的燃烧力量还在不停的律动，如同亡灵一样的存活在这个萧条的战场，干扰着所有信息的显现。 　　这让卡罗琳也束手无策。 　　而同样是那些残留的力量，让温士顿也没有办法踏足这片土地半步。 　　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真理会派来的人了。 　　“啪。” 　　一只手突然拍了拍温士顿的肩膀。 　　温士顿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拔剑，但是想到此地除了自己和卡罗琳以外没有别人，来的人只可能是他们苦苦等待的救援，顿时心中一喜。 　　他转过头，然后……什么也没看见。 　　“麻烦低下头。” 　　听到这话，温士顿下意识将目光下移，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矮子正在仰着头看他。 　　“你是……” 　　“普莉玛·桑德拉，真理会药剂科主任。” 　　普莉玛的声音从以太防护服里传出来，显得闷声闷气的：“是安德鲁副会长派我来的。” 　　“原来是你。” 　　温士顿愣了一下，根据秘仪塔的情报，普莉玛也是曾经在书店呆过一段时间的人之一，在那段时间之后，直接被安德鲁提拔成了药剂学主任。 　　果然只要事关林老板，安德鲁就不敢有任何怠慢。 　　直接让和书店关系如此密切之人前来。 　　但，这样一来，是不是也就侧面说明了，林老板当时说的话是真的。 　　“约瑟夫会赢，只是过程会比较曲折”……大概。 　　毕竟，如果那位真的想要玩弄他们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阻止普莉玛的到来。 　　温士顿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了一半，这样的话，约瑟夫还活着的几率比之前又大了两成，太好了…… 　　不过，面前这个小姑娘真的行吗？ 　　温士顿难掩自己的担忧，虽然面前的普莉玛确实是被书店眷顾过的人，但是她的年纪也未免太小了……而且就算是秘仪塔的情报里，也还并没有面前少女在药剂学上成就的记载。 　　约瑟夫现在就算活着，恐怕情况也已经非常不妙，她真的能行吗？ 　　光靠那些凑数的医师和药剂师可不够啊。 　　虽然看出了面前骑士眼中的怀疑，但普莉玛此刻却并没有再怀疑自己，只是目光从容坚定地小声道：“虽然安德鲁副会长并没有说，但我想，你们是要救约瑟夫先生对吧？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他带出来的！以黑夜的名义起誓！” 　　温士顿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是原初女巫的信徒。 　　但……不对啊，既然信仰瓦普几司，对于书店主人的态度应该是对待异教徒——或者异教神才对啊。 　　毕竟尸食教的源头恐怕就是那位。 　　为什么普莉玛会接受书店的馈赠，甚至直接站在了安德鲁的派系里？ 　　难道是背叛信仰者……不，也不对，她的眼神是真挚的，甚至接近狂信徒。 　　温士顿看着少女转身的背影，心中的困惑没能得到解答，但心中隐隐约约却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样的情况，也许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书店与原初……同源？ 　　温士顿被自己的猜想震撼到时，普莉玛已经毫不犹豫带着人冲向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 　　弥漫的以太力场如野兽撕咬着普莉玛的防护服，普莉玛稍微紧了紧自己怀里的那本《原初魔药秘典》，深吸一口气，将其他人分派任务之后，自己逐渐深入战场中央。 第382章 黎明的苏生 　　乌黑压抑的云层不见天日，地面满目疮痍，旋转的风暴盘桓在天地之间好像永不止息，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奇诡的世界一样。 　　漆黑浑浊的硝烟被防护服隔绝，但普莉玛仍旧能够清楚地看见眼前无数燃烧成团的火焰和如游丝般漂浮着的寂灭物质。 　　这些纠缠在一起的以太所过之处，或化作焦土，或直接湮灭成虚无。 　　就算不能体会到防护服外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也足以令人望而生却。 　　……当然，就算这种难得一见的现象确实也算很有研究价值，她也并不希望自己会有一天体验到这种感觉。 　　普莉玛在心里小声嘀咕，艰难地穿过无数的残垣断壁，仔细搜寻着每一个可能有人的角落。 　　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前，她就已经把任务都详细分配到了每个下属的手上，每个人负责一小块地区，这样效率会更高。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如同陨石落地一样的神明级对撞惨烈现场，是几乎不可能有人幸存的，除了那两个当事者。 　　所以，需要深入战场中心，唯一的理由就是寻找约瑟夫或者王尔德。 　　但普莉玛并不这么想，虽然她的任务主要是找约瑟夫，却没有只是关注约瑟夫，而是在战场上寻找着任何可能生还的人。 　　从远古持续至今的契约会护佑每一个在黑夜中安睡的人。 　　这是瓦普几司信徒应该做的事情。 　　“还有人活着吗——” 　　普莉玛双手合拢在嘴巴旁边，因为无法使用以太，只能尽量大声地喊道。 　　她正在逐渐接近战场的中央，堆积着的已经腐烂到看不清原样的尸体也在大量减少，目及之处全是一片荒芜废墟。 　　同时，因为普莉玛常年在实验室内，现在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普莉玛气喘吁吁地抬起手，看到已经开始逐渐变旧的防护服，用内部装置给自己扎了一针暂时强化体质的药剂。 　　这些药剂都是她根据那本秘典正在研究开发的，还没有正式报备给真理会，名字也没取，所以也不能批量生产提供给别人，暂时就只能她自己用用。 　　她心中暗忖：“环境越来越恶劣，即使穿戴防护服也不能坚持太久了，必须抓紧时间。” 　　约瑟夫的“燃烧”领域的影响正在大幅减弱，因为这个领域的概念已经被推向了极致，到了最后，连自身都会燃烧的程度，根据普莉玛对于这片区域以太自我磨灭速度的测算，大概在三天后就会完全消失。 　　但王尔德的“寂灭”领域残骸依旧在运转，并且试图磨碎自己口中的一切，越是靠近中心，就越是危险。 　　…… 　　一天后。 　　普莉玛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浑浑噩噩地继续前进。 　　她差不多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并且在用魔药阵法沟通了黑夜梦境得到指引之后，隐约探测到了一道微弱的气息，只是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于是普莉玛中途退出去补给了一次，并且拿上了自己备用的一些……对常人来说已经堪称是禁忌的药剂。 　　现在，她已经处于了地理意义上的战场正中央，灵觉在突突预警，那道微弱的气息再次出现，并且几乎化作实质。 　　“快了……” 　　普莉玛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感觉自己好像突破了什么看不见的阻碍，一脚踏在另一片土地，身上一直存在的压力猛地放松，深呼吸，振作了一点。 　　那些徘徊着呼啸着纠缠着的以太风暴在这里瞬间消失。 　　寂静的战场死气沉沉，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而普莉玛孑然独立在一片黑暗的领域，内心毫无安全感地缩了缩脖子。 　　突然。 　　她瞳孔一缩，目光聚焦在了正前方的巨大坑洞中。 　　与被向下侵蚀了上百米深的坑洞相比，中央那个人影是如此渺小。 　　他维持着持剑的姿势刺向前方，完全看不出人形，大半具身躯都已经彻底焦化萎缩成了枯枝般的模样，还在缓缓化作灰烬飘散半空，好像只是速写出来的一个单薄轮廓。 　　但唯有仅剩下的那眼眶之中燃烧的一点白焰还在明明灭灭地发光，成为了这黑暗天地间的唯一光源，宛如灯塔一样指引着后来者。 　　仿佛永远被定格在这一刻的雕像，剑指那个已经死去的敌人。 　　这片不受湮灭领域伤害的区域，就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的，就算死亡亦不曾磨灭，这是何等的意志…… 　　普莉玛被震惊得半晌说不上话，片刻后才猛地惊醒，连忙爬下去，冲向“尸体”，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走到了约瑟夫的“尸体”旁边，普莉玛却感觉到了棘手，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绕着对方小心翼翼地转了好几圈。 　　显然，现在约瑟夫几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留下来的只是他近乎执念的意志。 　　“他是……想要守护什么吗？” 　　普莉玛对于这个从前并没有见过面的光辉大骑士产生了敬佩的心情。 　　数万年前，瓦普几司立下契约，对弱小的人类提供庇护，而如今，则是由这样一些人，在燃尽一切，守护着诺金。 　　相信瓦普几司女士看见这些的话，一定会高兴的。 　　普莉玛下决心一定要拯救面前这个英雄的生命。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一边翻出自己炼制的药剂倒在那残躯之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然后等待了一段时间。 　　这药剂被她命名为“黎明的苏生”，主料正是婴儿的胎盘，那是蕴含着一整个“诞生”概念的物品，见证了一个从无到有的生命如何产生，以此炼制出来的药剂，便蕴含了一丝“生命”的概念。 　　普莉玛没有评测过自己现在的制药水准，但如果有外人知道她炼制出了含有概念的药剂，必然惊骇欲绝。 　　因为这根本就是神明级才有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神明级，因为神明级通常情况下也只能掌握一种规则的权能，而普莉玛制作药剂的种类却没有限制。 　　所以……理论上，她能够炼制出含有所有概念的药剂，甚至进一步变成规则。 　　宛如黎明光辉一般的药剂从约瑟夫的残躯上流淌下来，所过之处焦炭剥落，新肉生长，从骨骼到血脉，就像是生长的树枝，将整个框架填充完整。 　　手臂、四肢、躯干、头颅、眼睛、头发…… 　　滴落在地面上的药剂消散成光，似乎碰触到了废墟中隐藏着的早已死亡的植物种子，竟然瞬间发芽生长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翠绿小草，在这死寂的战场中格格不入。 　　那空荡眼眶中的白色火焰似乎格外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普莉玛眼睛一亮，看着手里小型以太监测器，能看见原本十分微弱的反应逐渐加强，更直观的，她已经能听见微弱的心跳声了。 　　“约瑟夫骑士，如果你能听见我说的话，请稍微试着凝聚以太，这样可以促进你身体和意志之间的结合。” 　　普莉玛缓慢地重复了三遍，确认对方有回应照做，然后蹲下来，把那株小草给拔了出来。 　　“抱歉抱歉……” 　　她小声地说道，把无辜夭折的草塞进了自己放药剂用的道具包里。 　　在安德鲁彻底掌控真理会之前，她暂时还不能把自己这恐怖的制药能力暴露出去，所以作为证据的这株小草就只能牺牲一下了。 　　“我……” 　　一道沙哑苍老的男人声音带着茫然响起。 　　普莉玛听见声音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见面前那基本已经复原，只是那只眼睛里依旧保留着白焰的约瑟夫睁开正常的眼睛看向她，张了张似乎要说话，就“噗通”一声彻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 　　普莉玛从怀里掏出通讯仪——现在只能算是紧急的救护，要想完全治疗必须继续调配魔药。 　　既然找到了约瑟夫，就先通知一下刚才在外面等着的温士顿吧，他看上去非常着急的样子。 第383章 安全的地方 　　“温士顿骑士长，人找到了……” 　　普莉玛话还没说完，对面颤抖的声音就语无伦次地传了过来：“真的？找、找到了？人找到了……情况、情况怎么样？约瑟夫他……” 　　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下去。 　　约瑟夫的这一战牵动了太多人心，太多的绝望和希望，情绪起伏激烈到连一向自诩沉熟稳重的温士顿都无法控制自己，有些害怕听到约瑟夫的死讯。 　　普莉玛语气稳定，决定还是不让“病人家属”知道之前的惨状了，只是简明扼要地说道：“还活着。” 　　如同大石落地，温士顿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他大松一口气，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连忙问道：“能让他说……啊不，我都在说些什么，约瑟夫肯定伤得很严重吧？” 　　是啊是啊，他都只剩下个轮廓了，能不严重么。 　　普莉玛心中这样想到，然后侧头看了看自己背在肩上——防护服本身就是另一种型号的外骨骼装备，背一个人还是轻松的，更何况普莉玛还使用了药剂——全手全脚的老骑士，道：“没事，不过人虽然活了下来，却需要时间恢复和适应，这段时间他不能剧烈地动用以太和自己的身体，最好是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静养。” 　　“你们秘仪塔应该不错，等下你把他接回去，养上三五个月就没事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温士顿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虽然普莉玛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来的努力，以及能够把约瑟夫从深渊里救出来的能力该有多强，主动换成了敬称。 　　这个年轻的药剂师小姑娘……该说不愧是受到了书店青睐的人吗？他之前的怀疑实在是多此一举。 　　这样的话，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温士顿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您能直接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吗？不用回秘仪塔。” 　　普莉玛一愣，满脸茫然：“安全的地方？你确定不送回秘仪塔么？他不是……” 　　温士顿笃定道：“我确定，另外，希望您可以……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 　　普莉玛呆愣愣地看着通讯仪，脑子转不过弯来。 　　“我知道您一定有些困惑，但是……事关约瑟夫的生命安全。” 　　约瑟夫的生命=林老板的任务！ 　　普莉玛脑海里亮起一个灯泡。 　　“好的，没问题。”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密的，以……以我的实验室起誓。” 　　温士顿道：“多谢，也请您不要告诉我这个地点，只要您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嗯嗯。” 　　不过……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 　　普莉玛咬了咬下嘴唇，冥思苦想。 　　送到真理会的实验室？那里仪器方便，地盘自己又熟悉。 　　但是一到真理会的地方，安德鲁肯定就会发现的。 　　安全的地方，普莉玛喃喃地重复了两遍，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个坐在书咖吧台后面，手里捧着书的冰冷白皙的少女。 　　莫恩。 　　莫恩是黑夜，书店的主人一直更是瓦普几司大人的意志。 　　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瓦普几司女士的庇佑之下。 　　所以把约瑟夫送到书店肯定没问题！ 　　“而且，莫恩大人和林老板又不是人，那不就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普莉玛这样想着，带着约瑟夫改道前往书店方向。 　　…… 　　温士顿关掉通讯仪，长叹了一口气。 　　对普莉玛来说，安全且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一个，这都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之所以这样做……原因很简单。 　　温士顿有一个猜想，一个可怕的猜想，他想要验证这个猜想。 　　——秘仪塔不过只是想要利用约瑟夫。 　　这次的事情，让温士顿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视角。 　　为什么秘仪塔不在乎约瑟夫的死活？ 　　因为在他们眼中，约瑟夫可不是什么英雄。 　　一个试探林介的工具人而已，他们从未想过约瑟夫曾经是光辉骑士，曾经守护了秘仪塔和诺金多少年…… 　　一想到这样的塔，温士顿就觉得浑身冰冷。 　　他几乎忘了，约瑟夫已经被抛弃了一次。 　　而这一次，如果是一个晋升神明级失败并且可能重伤不愈，没有了任何作用的约瑟夫，塔又会如何做呢？ 　　温士顿不敢想，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信任塔了。 　　约瑟夫就算被救活了，这样的他一旦落入塔的手里，说不定会被再次利用。 　　直到榨干最后一份价值。 　　约瑟夫的最后一份价值是什么呢？ 　　他想，只有那个被传送到安全点仍在昏迷的女孩……梅莉莎。 　　从现在起，温士顿发现去判断书店老板到底是什么阵营，心中所坚持和理解的东西是什么，目的又是为何，正义或是邪恶，都是多余又可笑的。 　　当他认为诺金的混乱都是林老板造成的时候，其实大错特错，是人类的贪婪啊…… 　　温士顿偏头看向卡罗琳，她仍然在昏睡之中，脸上的沾满了血迹。 　　不能告诉任何人约瑟夫还活着，至少在约瑟夫恢复实力之前。 　　温士顿在心中默默的决定。 　　…… 　　67号街区战场以外的世界，依旧被暴风雪和警报充斥。 　　人们在家里议论纷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诺金的内部架构腐朽垮塌，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 　　没有了客人和秘仪塔探子监视的书店周围，也重新被冷清和安静包裹。 　　“叩叩——” 　　莫恩还在准备奶茶的时候，听到了书店木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还没到开门的时间，谁会这么急切的敲门？不会是林老板，他有钥匙。 　　不过算起来林老板已经离开书店两天了，算起来快要到回来的时候了…… 　　“哗啦——” 　　莫恩打开门，门檐上便掉下来一蓬雪，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普莉玛？” 　　面前这个手忙脚乱拍着脑袋上雪渍的小姑娘，自然是莫恩如今的最大信徒。 　　“在！” 　　普莉玛下意识大声回应。 　　“这是？”莫恩看着普莉玛旁边躺着的身穿防护服的魁梧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约瑟夫先生。”普莉玛连忙道：“他需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他疗伤，所以……我只想到这里了。” 　　莫恩淡淡道：“很高兴你能把这里当做安全地方，不过我想问的并不是他的身份——先进来吧。” 　　她把门拉的更开，让普莉玛将约瑟夫送进书店，蹲在吧台上的白猫滚了一圈，喵喵喵地叫着，抖了抖身上的毛。 　　它眯起眼睛嗅了嗅，跳到约瑟夫旁边，露出了贪婪的眼神，好像看见了什么绝顶美味。 　　莫恩一把把它捞起来，猛拍一下头：“这个不准吃。” 　　“喵呜……” 　　小白委屈抱头。 　　普莉玛把防护服打开，内里的约瑟夫赫然正在被终焉领域产生的寂灭物质缠绕，浑身被侵蚀得不成样子。 　　“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他的灵魂也被终焉领域影响了，我只能复原肉体，但灵魂方面我还不成熟……” 　　普莉玛说完连忙再次开始配置药物。 　　莫恩在普莉玛忙碌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看普莉玛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她歪了歪头，抬起手，宛若月光一样的以太汇聚在她的掌心。 　　【神圣祝福】 　　普莉玛低头翻书之时，看到有温暖的月光正照耀着她的书本，抬头望去，莫恩正面无表情的向从手中流露出黑夜的力量。 　　约瑟夫皮肤逐渐重新生长。 　　普莉玛愣了片刻，马上回过神来，看着黑夜编织成盛满月光的牢笼将约瑟夫包裹起来。 　　莫恩收回手，又打量了一番约瑟夫，重新凝聚起力量。 　　【月光庭院】 　　月光笼罩之处，即为黑夜的领地——刹那间，约瑟夫的逸散出来的神明级气息完全被隐匿起来。 第384章 宴席最后 　　已经彻底接受黑夜女神瓦普几司权能的莫恩，已然同等于新的原初女巫，她所降下的祝福透过以太如同月光般照耀在约瑟夫的身上。 　　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下，约瑟夫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再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莫恩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约瑟夫是书店的客人，林老板不在，她作为助手，就要照顾好书店的生意。 　　约瑟夫身为秘仪塔的光辉大骑士，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回秘仪塔。 　　问题已经很明显了。 　　莫恩自然不能让秘仪塔注意到这里。 　　约瑟夫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感到身上剧烈的痛楚逐渐清晰，仿佛燃烧的痛苦这时才抵达他的身躯，不过他只是稍微皱了一下眉，在多年的骑士生涯当中，这点伤痛并不能算什么。 　　他的五感开始复苏，略带潮湿的书籍味道和浓郁的奶茶味传入自己的鼻尖，他缓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的天花板。 　　“您终于醒了。”一个女孩子疲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约瑟夫大骑士。” 　　约瑟夫艰涩把目光移向普莉玛，少女的身形慢慢倒映在他的眼中。 　　“这里是……” 　　约瑟夫因为刚生成的声带暂时还无法自然的发声。 　　但实际上，他已经差不多认出来了，这是……林老板的书店？ 　　普莉玛认真道：“这里是林老板的书店，那位温士顿骑士长让我把你送到这里来养伤。” 　　“林老板的意思……？” 　　普莉玛想了想，虽然说应该是安德鲁副会长派我来的，但是想必一定是林老板的授意，所以说是林老板让我来的也没错……普莉玛在内心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肯定。 　　“是的。”她认真地回答。 　　听到普莉玛的回答，约瑟夫心情复杂，与此同时清晰地感觉到了某种更高位存在的权能依旧残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已经彻底成为神明级的约瑟夫当然明白这种力量来源何处。 　　这是黑夜与月亮的权柄，只有祂才能如此隐匿一切，复原他的身体……约瑟夫连忙抬头看见正静静坐在吧台上的莫恩。 　　“多谢您了。”约瑟夫艰涩的说道，心中从前的疑惑被解开，随之而来的则是震撼——竟然连原初女巫，都自甘为书店主人的助手。 　　“不必道谢，您是书店的老客人了。” 　　莫恩淡如止水的回应：“作为助手，这是我应做的工作，如果没有其他事，您可以继续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做。” 　　所谓的事情，当然就是继续研究新的奶茶配方。 　　普莉玛向莫恩道别之后依依不舍地走了。 　　正在生长着身体的约瑟夫双眼放空，躺在躺椅上，九死一生让他油然生出了无数思绪，不由得开始细细思考着和王尔德的战斗。 　　已经彻底决定要和王尔德一同死去，结束这宿命中的一切，从未想过竟然能从这场战斗中活下来……被林先生随手救下。 　　这场战斗，或许并没有赢家，但约瑟夫却第一次了解到了真正的恐怖。 　　神明级的领域是约瑟夫一直可望不可及的，现在他已经彻底进入神明级的领域，也就更加理解超越神明级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随意倒流时间，隔着千山万水就能不动声色的将战局左右，这样的林介再也不是约瑟夫能够想象的了，秘仪塔的那点小动作在林老板的眼中简直就是稚子一般，这是何等强大…… 　　但是在我和王尔德之间，林老板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秘仪塔……” 　　约瑟夫忽然低声念着这三个字。 　　为秘仪塔浴血奋战多年，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秘仪塔用来揣测林老板的工具罢了，他当然不能说没有任何感触。 　　但，意外地，竟然很平静。 　　也许一开始就料到了的缘故吧，从他的妻子死后，他没日没夜地出任务而秘仪塔却从来没有过劝阻的时候开始。 　　约瑟夫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如果当时把重伤的我送到秘仪塔，他们还会如何利用我呢？ 　　“谢谢你了，温士顿。” 　　约瑟夫叹了口气，身体的疼痛已经赶不上心灵的受伤，他不由得苦笑，尽心尽力为了守护正义和秘仪塔，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多么可笑。 　　无论如何，过去为了秘仪塔而守护着的约瑟夫已经死了……现在的约瑟夫是被林老板拯救的约瑟夫。 　　他无言望着天花板，想到梅莉莎俏丽的模样—— 　　又想起了她将死之时，那在晦明中闪烁的笑容，约瑟夫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放手了。 　　梅莉莎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与其再一次如约瑟夫一样重蹈覆辙，不如从一开始就留好了退路。 　　仇恨将是成长的最佳养料，但这一次，约瑟夫不会再让秘仪塔左右他们的命运。 　　…… 　　A16庄园。 　　短暂的那场不明地震并没有多少影响到这些有钱人们的盛会，对于财力雄厚的季家来说，安抚宾客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持续了几天的狂欢即将抵达终末，林介礼也送了，和罗尔资源合作代理出售书籍的价格也谈的差不多了。 　　这几天的活动，季博农父女俩都将林介奉为座上宾，就算是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也明白了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书店主人，必然不简单。 　　但不管他们如何讨好，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抒胸臆，林介待人接物一如往常，让人更加觉得神秘莫测，无法判断他的深意。 　　更让人觉得这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林介那时送了礼之后就非常淡定地开始他心中酝酿了很久的杀价技巧，但事实证明这些准备都是白费了，因为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季氏父女都对他言听计从。 　　林介心中颇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是不是pua过头了，最后只尝试的提出了三七分成这个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已经想好反驳他的条条理由的林介讶然的看着季博农一脸“哪怕我一分钱也不赚，也要让林先生的知识传播出去！”决绝的表情，毅然决然——好吧，其实根本就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自己。 　　搞的林介竟然真的有几分多年不见愧疚的奸商心，都有点发虚。 　　“这次的合作简直不能再更愉快了。” 　　季博农连忙伸出手，激动地握住了林老板的手，“林老板您是如此的慷慨、善良、仁慈，我非常期待和您以后的合作，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您效力。” 　　慷慨的人是你吧？还是说这个世界的韭菜都这么好割？如果我说一九分成估计季博农都会同意，不过为了以后更多的合作……林介还是收敛了。 　　呃……好像把自己的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树立的有点太高了。 　　本来谈价格应该整个宴会的重头戏，却被季博农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仿佛天大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就最后一件事不过是走走形式。 　　林介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或许……他真是找到了知己，季家父女真是爱书、尊敬知识之人。 　　“林老板，请跟我来，让我们到外厅参加最后一场宴会，同时，也向所有人宣布我们之间的合作达成。” 　　季博农站起来，一脸尊敬地说道。 　　季织绪则含笑，优雅地对林介行礼。 　　现在早已到了这次宴会的最后一晚，方便的话今晚林介就可以回家了，今天晚上也是自由宴会，所有的与会的来宾都到大堂最准备度过最后一个晚上。 　　这本该是个其乐融融的晚上。 　　但可惜与会的人员中，还有许多的人都是超凡者，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都小心地将目光若有若无移向从贵宾厅里走出来的林介和季氏父女。 　　当然，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季博农讲话，他们并不显得突兀。 　　现在已经是宴会的最为高潮，季博农直起腰杆，罗尔资源董事长的气派油然而生，他走到宴会的中央。 　　“各位，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小女的生日宴会。”季博农扫视了一圈，“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 　　林介面带微笑，在他后面看着。 　　心里却微妙地吐槽着……这怎么看都有点求婚现场的感觉啊。 　　季博农后退两步，走到林介的身边，恭敬地道：“这场宴会最让我感到荣幸的事情，就是和林老板谈成了生意。” 　　林介愣了一下，马上露出淡定的笑容，“不过几本书罢了，和罗尔资源合作才是我的荣幸。” 　　林介话音一落，无数与会者再次愕然。 　　对于一般客人而言，“和罗尔资源合作”这件事占了听觉的绝大部分。 　　罗尔资源是什么公司？垄断诺金数百年的恐怖企业，它需要和人合作吗？连梣树商会都没有这个资格，这个无名的小书店，凭什么？ 　　而对于那些超凡者来说，则是那“几本书”。 　　季博农现在难以抑制的表情，昭示出了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激动。 　　而对于一个已经在财富上站在诺金巅峰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值得激动呢？ 　　无非就是……一直以来，季博农无法成为超凡者的遗憾。 　　这究竟是什么书？ 　　能让季博农违抗长久以来的规矩，更让他能有勇气反抗这规矩。 　　这些书的主人，那个正在季博农身后淡淡微笑的男人，又究竟是谁？ 　　季博农转身对管家挥挥手，将那五本书呈递上来—— 　　“书籍将会在三天后开始寄售，有意向的人都可以过来尝试。” 　　“哗——”下方隐约传来骚动，所有神态各异的超凡者在此刻全都愣住，随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到了那些书上，急促的呼吸，贪婪的目光昭然若揭。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书籍上诡异的吸引力，但是……无法抗拒，不想抗拒，这书中的一切，想要得到。 第385章 雪停了啊…… 　　季博农的话音一落，整个宴会都开始压抑地骚动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五本书，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不管他们脑海中之前有着什么想法，此刻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得到它们！ 　　参加宴会的并不都是超凡者，也存在不少普通人，可即使他们并不能理解此时吸引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也如同猎狗追逐野兔一般被升腾而起的强烈本能所攫取。 　　那书籍之神秘，仅仅是外表就足以令人心醉神迷，产生无穷无尽的好奇和渴望。 　　这书封虽然看似普通，但风格却前所未见，好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如此醒目，但当你仔细去回忆时，却又觉得它们在脑海中没有什么印象，好像只有当你真正拥有它们的时候，才能看清它们的真实。 　　也许它们是何处遗落的明珠，只等着人去发掘其中的秘密？ 　　否则，大名鼎鼎的罗尔资源开发公司，又为什么要和那籍籍无名的书店老板合作，在自己女儿的生日宴会上，公布这合作的事情。 　　这些书，必然有着莫大的价值！ 　　而对于超凡者来说，当这几本书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就已经勾动了他们的灵感，如同被投入暴风雨中，劈头盖脸打来的雨点就是这些书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 　　他们在这些书上所看见的东西各有不同，但全都直指力量的巅峰，指向他们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 　　就算我不能得到它，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它。 　　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书的人们，目光赤裸而贪婪，就像是在刹那变成了一群在黑暗中环伺猎物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 　　奥德·雷诺夫是一个来自中央区中枢机构的恐慌级黑巫师，职位是监察者。 　　很少有人——就算是超凡者——听说过这个机构。 　　但事实上，这个机构，和一个广为人知的部门关系密切，并且管辖着后者，那就是中央警署。 　　在通常情况下，如果人们提到什么事情是“中央区指示”、“中央区授意”等等，实际上这个中央区说的就是中央区中枢机构。 　　只是大部分人，显然会以为这个中央区，指的正是住在中央区的那些地位较高的贵族、超凡者。 　　甚至会有一部分无知凡人，将罗尔资源当做这个发号施令者。 　　如果奥德听见这种说法，只会嗤之以鼻。 　　那些贵族不过蝼蚁，超凡者更是一盘散沙，不过……反而是最荒谬的罗尔资源，倒是有些接近真相了。 　　因为罗尔资源，也是中枢机构直属的。 　　千年之前，当诺金还是人类国度，而罗尔资源尚且还是国家派遣到地下遗迹的远征军队时，后者是前者的工具。 　　千年之后，诺金变成了一座人造的钢铁城市，当年的掌权者，变成了调度一切的中枢机构，以铁血铸就的军队，则披上了公司的外衣。 　　但，工具依旧是工具，不管看上去如何强大，都只能为它的主人服务。 　　而为了防止工具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监察者这种职位便应运而生。 　　理所当然，像是季博农每年开宴会邀请各路富商以及超凡者的这种非常“危险”的时候，作为监察者的奥德自然不可能缺席。 　　早在林介出现的时候，奥德就已经向上头汇报了。 　　虽然林介的情报早就已经被秘仪塔封锁，但中枢自然有资格调用资料库，这个书店主人，正是中枢重点关注的对象。 　　之后出现异常的时候，尤其是格雷格向林介求助时，他都会照例按照不同等级进行汇报。 　　但中枢给出的回复一律是继续观察。 　　奥德心中捉摸不定上面的意思，也只好保持警惕，时刻观察季博农和林介的动向。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本以为这次工作可以顺利结束。 　　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罗尔资源，和书店……合作？！ 　　奥德猛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第一反应是联系中枢上报情况，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次我可真的要立大功了”！ 　　上头一直怀疑季博农有异心，但是这家伙隐藏得很深，平时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至于他那个女儿，原本就早该死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和那个神秘的书店扯上了关系。 　　但就算上头能允许季织绪和书店有牵扯，也绝不可能允许罗尔资源正式和书店主人合作。 　　这一次，只要他将情况立刻汇报上去，就真正地抓住了季博农的狐狸尾巴，作为监察者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功劳！ 　　但这样的想法，只能持续到当他看见那五本书之前。 　　“那是……？！” 　　奥德发动传讯法术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之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书籍。 　　他的目光由茫然、困惑、震撼，最终转变成了深不见底的贪婪。 　　半晌之后，他垂下双手，放弃了传讯法术，依旧盯着那些书籍，随后缓缓退到了身后的阴影之中，融入那片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他本来就在角落里，这样无声无息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这宴会之上隐藏着的超凡者，有不少都做出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 　　代表自己的白巫师家族来参加宴会的芙兰卡正坐在厅堂的角落里，她忐忑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放在长裙的膝头，有些茫然地左右看看。 　　虽然感觉气氛突然之间不对了起来，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尔资源和一家书店合作发展新的业务，确实是一件值得惊讶和关注的大事，但其他人的反应明显很不对劲…… 　　少女看着那些人脸上宛如雕塑般凝固住的可怖笑容，那眼睛里诡异的贪婪光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难道说……那些书有什么很不一样的地方么？ 　　想到这里，少女又鼓起勇气，侧过头，视线绕过自己身前的男伴兼护卫，努力想要看清那些书籍的模样。 　　可惜，以她普普通通的视力，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看清楚最靠近自己方向的那本书上的名字。 　　“经典……家常菜……一千……例……？” 　　芙兰卡磕磕绊绊地自语着，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罗尔资源和那家书店合作，卖的是……菜谱？ 　　芙兰卡感觉自己好想说点什么来评价这不太合常理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就算卖菜谱，好想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也许、也许是那个从一开始看上去就十分神秘的书店主人，想来测试一下罗尔资源合作的诚意呢？ 　　嗯……这样一想，就很合理了。 　　但用这样戏谑的方式来测试诚意，那人就不怕罗尔资源翻脸么？还是说他有恃无恐？ 　　芙兰卡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小声地询问自己的男伴：“麦克……那个书店老板是什么身份呀？” 　　面前的年轻人回过头，他有着一张英俊深邃的面庞，但芙兰卡知道，他实际上是一位实力不俗、且精神状态处于阈值之下的猎人。 　　注射过来自神明级梦兽莫比乌斯之蛇的污秽之血。 　　那是来自梦境之中的扭曲空间之蛇，衔接着世间的一切距离。 　　虽然芙兰卡作为超凡者的天赋几近于无，但她却是家族族长唯一的后代，纵然是和一个普通人生下的孩子，也被赋予了最严密的保护。 　　但此刻，麦克的双眼已经完全化作蛇瞳，脸侧和脖颈上布满了鳞片，深紫色的血管暴突，俨然一副将要失控的模样。 　　但他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串串符文，宛如锁链一般，将他的动作牢牢禁锢，令他不能伤害自己的主人分毫，并且保留了一分理智。 　　“嘶……” 　　麦克被强制跪下，看向自己的小主人，吐了吐蛇信，满脸痛苦，晃了晃脑袋，极力压制自己，却还是难以抗拒那来自本能的召唤，艰难而嘶哑地低声说道：“是……祂是……神……我看见了……书……想要……” 　　他抬起头，神情充满贪婪，颤抖地道：“主人，您想要书么？” 　　芙兰卡还在思考“神”所代表的含义，“欸”了一声，不由得看向了那本经典家常菜菜谱，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红晕。 　　作为一个巫师家族的孩子，没有法术天赋确实很丢人啦。 　　但是……她真的对做菜更有兴趣一点点。 　　“好吧。”芙兰卡假装为难地伸出一根手指，道：“只能买一本，回去说是你的提议哦！” 　　麦克低头，掩盖住自己的嘴角：“好的。” 　　…… 　　“五本？！” 　　格雷格愕然看着那五本书，目瞪口呆，甚至连自己一直沉重的心情都顾不上了。 　　纵使见证时光倒流的伟业，最后得到的结果却依旧是约瑟夫和王尔德疑似同归于尽，只有梅莉莎被传送到了安全点的消息，就算是再坚强的心脏，也已经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他没有勇气再去向林老板提问，浑浑噩噩地过了最后这两天。 　　只能相信约瑟夫并没有死。 　　然而此时此刻，那五本书的出现，猛地将他从失魂落魄之中拽了出来，转而被一种极度的惊恐覆盖。 　　格雷格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他闯入侧厅的那天，林老板和季博农……当时原来是在谈这件事情？！ 　　但他以及其他的所有人，当时都被约瑟夫的安危牵住了所有心思，谁会想到……这个恶魔，竟然直接一口气拿出了五本书，而且看样子以后竟然还要把他们批量印刷？！！！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格雷格面露惊恐，几乎能够想到整个诺金混乱的未来……必须要快点把这件事通报给秘仪塔！ 　　秘仪塔……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迟疑。 　　就连约瑟夫老师，都是他们用来试探，讨好林介的棋子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真的会管吗？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 　　格雷格猛然摇头，咬咬牙，还是拨通了通讯仪。 　　夏洛蒂在旁边抱着怀里的书，笑眯眯地看着他：“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会来当这个救主的，当末日来临之时，人人只为自保，谁会来牺牲自己呢。” 　　格雷格冷冷地道：“王尔德都死了，尸食教的乌合之众马上就会被尽数围剿，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风凉话么？” 　　夏洛蒂笑容不变：“死亡并非永恒，王尔德大人若是回归神的怀抱之中，我就会是下一个继任者，继续掌控尸食教——如果我离开这里，就代表尸食教将继续存在，而现在，是你这个见习骑士转正的大好时机……” 　　她嘴角上翘，形成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你，敢拦住我么？” 　　“……” 　　格雷格捏紧拳头咬着牙。 　　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没有把握留下夏洛蒂。 　　“呵……” 　　夏洛蒂笑容更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 　　隐藏在人群当中的梣树商会的探子，悄悄朝着自己手中的通讯仪敲打着不知名的暗号，以特殊的术法进行传达。 　　远隔千里的梣树商会暗精灵长老派系的成员，开始一点一滴的拼凑起这些信息。 　　“那位书店老板竟然和罗尔资源合作了？！而且王尔德已死……” 　　黑暗的地下，一个男子惊讶的开口，“这是为什么，不是说绮莉的能力来自书店……难道他要放弃绮莉了吗？！” 　　“没想到，季家那两个工具凡人竟然能够得到如此命运……”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裁剪命运的蜘蛛之母死去之后，暗精灵的命运愈发黯淡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绮莉一旦失去了靠山，对我们来说不是手到擒来吗？”另一个女人低声笑道，“一个混血罢了，有什么资格染指梣树商会。” 　　那男子道：“既然如此，等这次绮莉回来，就动手吧。” 　　…… 　　“林老板，您看如何？” 　　季博农将那五本书亲自拿在手中，这五本书在展示之后，就被郑重地放进了专门准备的精致黄铜盒当中，十分有仪式感。 　　果然不出所料……这群人来参加季大小姐的宴会根本没有来真心道贺的，全都是一群闻见血味儿的鲨鱼，想要从季博农口中撬出点罗尔资源之后的动向。 　　只要有利益，就能驱动他们。 　　谁不想当风口上的猪呢？ 　　林介看着下方那些一副被利益懵逼了双眼的与会者们，眯起眼睛，露出了笑容：“哎呀哎呀，你觉得合适就好，我觉得这几本书应该是挺好卖的，毕竟都是接触起来门槛比较低的书籍了。” 　　“如果这些样本喜欢的人比较多，你就可以来找我拿更多的了，毕竟我还是很希望更多人能够分享到这些有趣的书啊……” 　　季博农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宛如群狼一般野心昭然若揭的人群，道：“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他说完，便大声宣布本次宴会圆满结束，宴会场中的人群骚动了一阵子，便各自散去。 　　林介和季博农在侧厅又聊了一会儿，林老板看看天色，便站起来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非常感谢季先生还有季大小姐，让我在这里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三天。” 　　季家父女立刻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他们将林介送到门口，黑发青年突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道：“雪停了啊……” 　　他回过头，挥手微笑道：“就送到这里吧，不过积雪还没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第386章 白嫖的代价 　　“积雪还没化啊……” 　　青年离开很远，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意味深长的话语和最后回头时的眼神却仿佛还在面前。 　　季家父女保持着恭敬的姿势站在寒风中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林介的背影，才直起身对视了一眼。 　　季织绪无言，专门望着远处那些从正门陆陆续续离开的宾客们，散去的喧嚣正让偌大的庄园重新归于空旷和寂静，突然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老板曾经我和讲过这个。” 　　季博农往庄园内走去，无奈地道：“和我说话也要打哑谜么？林老板的意思这么明显，你是怕我听不懂？” 　　他感叹道：“人心的贪婪向来是难以估量的……” 　　季织绪跟上去，笑容更深：“但就怕他们的实力却并不与之匹配啊。” 　　…… 　　宾客散去，持续热闹了整整三天的A16庄园不一会儿就彻底安静下来，仿佛今天的歌舞升平都只是假象。 　　季博农走在庄园内的半开放式走廊上，看着外面花园之上虽然没有了风雪，却依旧暗沉漆黑的天空。 　　对于他来说，这片往昔熟悉的景色已经完全不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成为超凡者之后的力量汇聚于身体里，窜动的以太充斥在每个角落，似乎都在兴奋而躁动地期待着什么一样。 　　季织绪怀抱着装有五本书的黄铜盒子跟在身后，管家在后面的厅堂之中指挥着仆人们收拾整理的声音清清楚楚，就连外面积雪缓缓融化的声音都好似就在耳畔。 　　这些或大或小的声音全都融合在一起，听上去有一种令人烦躁的恐怖感。 　　季博农深吸一口气。 　　看来……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份力量。 　　或者是……一个练手的机会。 　　他忽然顿住脚步，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语气平静地说道：“想要这五本书的话，请按规矩三天后前来购买，价高者得，其余免谈，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可没有给人开小灶的习惯。” 　　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个低沉嘶哑的男声回应了他—— 　　“呵，季董事长好大的野心啊……” 　　一个身着黑色巫师袍的男人忽然从阴影中出现，现身在走廊的尽头。 　　紧接着，如同收到什么信号一般，唰唰唰地几道破风声响起，四周瞬间以不同方式出现了数位超凡者，而这些超凡者无一不是季博农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宴会时的盛装打扮都还没有去除，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季博农环视一圈，笑道：“各位不是离开了吗？是雪下的太大，想要留宿寒舍吗？” 　　“少装傻了，季博农。” 　　为首的黑巫师将自己的长袍兜帽脱下，露出狰狞贪婪的面容，正是监察者奥德，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织绪手中的盒子：“先破坏规矩的是你，罗尔资源只能由凡人掌控，而你现在却想要凌驾于超凡者之上……” 　　黑巫师宽大的袖袍中滑落下一柄祭刀，握在手中摆出了战斗姿态，低声道：“这五本书，你没资格拿着！” 　　季博农呵地冷笑：“我有没有资格，可轮不到你来决定。” 　　奥德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你是要公开违抗中枢的指令，背叛罗尔资源从成立以来的使命了？” 　　季博农长叹一口气：“使命？你说的是给你们这些超凡者当狗？一代，一代，又一代，每一任罗尔资源的董事长，都不过是你们的狗！活在你们的监视下，永远也不能有翻身的那一天，只有被安排的命运和被随意掌控的弱小。” 　　他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我受够了……” 　　奥德冷哼道：“受够了？这崇高的地位和几乎无尽的财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你却还觉得不够，难道不是你的贪婪在作祟么？看来，你是真的已经被那书店蛊惑洗脑，我必须替中枢除掉你这个该死的害虫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化作一道黑影，闪现在季博农的身后举起了祭刀念诵咒语，与此同时，其他的几个超凡者，也发动了各自的能力朝着中央的两人施展起来，在靠近的一刹那—— 　　“你说的没错，果然人心的贪婪是难以估量的。” 　　季博农抬起头，脸上涌动着宛如蚯蚓黑虫一般的经络，裂开嘴角露出恐怖的笑容：“不止是你们，还有……我。” 　　“撕拉——” 　　一声血肉撕扯的声音骤然传入耳边，那其中一个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恐慌级超凡者，腹部仿佛被无形的手掌穿腹而过，鲜血飞溅在整条走廊上，内脏刹那流淌一地。 　　那超凡者脸上的表情还没转换过来，一半狰狞一半惊愕。 　　他看着自己的腹部大洞，摇晃了两下，还没坠落，身体就在下一个瞬间被撕得四分五裂，肢体啪嗒啪嗒分别掉在地上。 　　走廊里就好像下起了血雨一般。 　　奥德瞳孔紧缩，其余的超凡者无一不被吓到，动作同时一顿，可因为那黄铜盒子里五本书的诱惑，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此刻选择逃跑。 　　季博农，果然已经变成了超凡者！ 　　奥德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想想也知道，这必然是那位书店老板的成果，而情报显示林介和季博农独处的时间也就不到半个晚上，竟然就能让他达到能够秒杀一个恐慌级超凡者的程度。 　　中枢的重视，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就是你的依仗么？” 　　奥德怒喝道：“你果然背叛了中枢！你死定了！中枢不会容忍一个超凡者掌控罗尔资源，不管是你，还是那个林介，都死定了！” 　　“林老板说的积雪不化就是指你们这样旧时代的残余吧？呵，我不需要中枢来容忍，让他们尽管愤怒吧……” 　　季博农站在原地，无形的力量再次横扫过去，将一个超凡者腰斩，张开双臂道：“从今天起，罗尔资源将脱离中枢，走向自由和独立！你看到了吗？自由的时代，就要来了，我们自己掌控自己！” 　　“战局已经定下，冬天将要过去，春天将要来临，这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事情，阳光普照之时，积雪必将消融。” 　　季博农激昂的话音一落，其中一个猎人便在鲜血的刺激和内心狂乱的贪婪诱导下彻底霎时爆发自己的力量，刹那间被污秽之血彻底吞噬理智，化作一头看不清面目的野兽冲了过去。 　　他的力量和速度都达到了极致，甚至躲开了季博农的攻势。 　　季博农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瞬间。 　　奥德忽然抬起手来，黑色的巫师袍袖滑落，手上环着一圈诡异的由惨白骨头雕刻而成的铃铛—— 　　这是来自下城区某个古代诡异部落的祭祀用品，是次I级的超凡物品，能够产生连毁灭级都无法抵抗的铃声。 　　“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痴心妄想不过是白日做梦！” 　　奥德冷笑着摇动铃铛：“你只配成为我晋升的养料！” 　　整个走廊都被扭曲，开始陷入幻觉之中，犹如无数扇镜子，反射着光芒，让人分不清虚实。 　　“晋升……哈哈，那么这五本书呢？你准备上交给中枢吗？如果你真的效忠于中枢，应该直接把我报告给他们，而不是只身前来，奥德。” 　　季博农嘲讽道：“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的贪婪找借口，你们可真是没救了。” 　　“这样的垃圾，有必要存在于世界上吗？” 　　他喃喃自语：“还是少让这世界承受吧。” 　　躺在地上被季博农刚才撕碎但是还有几分气息没有咽下的超凡者，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伴随着铃铛清脆摇晃发出的响动，异常刺耳。 　　奥德眯起眼睛，准备享受更令人愉悦的哀嚎，然后突然停止了动作，在那一瞬间瞳孔放大—— 　　季博农突然消失了。 　　或则说，他变成了另一个东西。 　　他的身体膨胀硕大，背对着夜空，在奥德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质量上等的礼服被撕裂，他骤然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季博农的双眼变得巨大无比，无数只蠕虫在他的眼睛里面翻滚，像是沸腾的开水。 　　“你……你你你？！” 　　奥德惊骇欲绝，脑子完全无法思考。 　　不是，这绝不是什么超凡者……见鬼，那个书店主人到底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季博农声音变得愉悦，好像无数音色重叠起来：“现在的我，还是你眼中的那个凡人吗？监察者，你看了我那么多年，看清楚了吗？” 　　然后他慢慢张开自己腹部，他的身体变得扁平，拉长，就如同一张皮囊，分开后的腹部不再是内脏，而是无数双手—— 　　“你再看仔细一点啊……” 　　“啊啊啊啊——” 　　奥德发出崩溃的尖叫，被那五本书攫取的理智终于回光返照，他狼狈地想要逃跑，但是被季博农身体里伸出的无数双手拉了回来。 　　季博农冷笑着，合起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收缩变为原样，看着已经彻底被血色涂满的走廊，嘀咕道：“想要白拿林老板的书，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第387章 嗨，林老板 　　格雷格走出庄园的大门时，依旧有些浑浑噩噩。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看见那些神态各异的宾客脸上都蒙着一层自己都感觉不到的诡异红光，乍一看似乎是宴会结束之后的高兴，但实际上人人都仿佛在贪婪地磨牙吮血，想要咬住那块肉。 　　冷风吹过，格雷格打了个寒颤，猛地转头望向庄园深处，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以太波动，源头至少有七八个，但也就是一个瞬间，这些波动就全都只剩下了一个最大的。 　　然后现在，就连那个最大的，也感受不到了。 　　但格雷格可以想象到，在刚才，势必有许多按捺不住的超凡者，对那五本书伸出了手，然后……全部毙命。 　　“随便想想就知道了，季博农敢公开和书店合作，就是不怕有人来抢，这群人，已经完全被那五本书影响了理智。” 　　三天后……A16庄园里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格雷格摇了摇头，然后忍不住苦笑。 　　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怀疑自己也已经被书店主人影响了呢？否则怎么会开始对秘仪塔产生不信任…… 　　“说起来，从我跑去侧厅找林老板出来之后，就没看见费奇了。”格雷格环视一圈，喃喃自语：“这家伙自从得到那个神明级的部分记忆，知道自己是火剑之路的试验品之后，就不太对劲，现在又去了哪里？” 　　“还有夏洛蒂……等等，那家伙人呢？！” 　　他突然警觉起来，陡然清醒，逆着人群的潮流跑回去，不断转头寻找着夏洛蒂的身影。 　　明明刚才还和他在一起，趁着他走神的功夫一眨眼就消失了。 　　“该死！竟然让她跑了……” 　　格雷格在心中暗骂。 　　事情一结束，他就再次和温士顿联络了，秘仪塔马上就会派遣人员过来对那个代号“雪花”的王尔德助手进行抓捕。 　　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却把人给放跑了。 　　格雷格气喘吁吁地在庄园某处停下，猛地锤了一下旁边的墙壁，脸色十分难看，同时，心中忍不住颓丧起来。 　　老师生死不明，而他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正当他甚至有种万念俱灰感觉的时候，抬起头的一瞬间，就看见那容貌清冷如莲的贵族少女正在对面角落里微笑着，朝他优雅地提起裙摆行礼。 　　胸腹间的那本书此刻没了胳膊遮挡，赫然展现出了全貌——那书籍的边缘全都是筋膜血肉，连接着四周的衣物和肌肤，最中央是一张布满了利齿的嘴巴，内里伸出一根粗壮分叉的舌头，像是蛇一样左右晃动，似乎在伺机寻找刺穿的猎物。 　　具有腐蚀性的粘稠液体从那舌头上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格雷格愣了愣，脸色刷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突然被一个闪光吸引——少女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指上，突然戴上了一个华丽诡异的戒指，圣甲虫造型的宝石极其引人瞩目。 　　夏洛蒂吐了吐舌头，露出那上面绘刻的传送阵法：“后会有期了，记得替我向约瑟夫问好，下一次，他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那属于少女的清冷声音下，诡异地融合了另一道苍老的声线。 　　“你！！！” 　　格雷格回过神，猛地睁大眼睛，伸出手前冲几步。 　　但面前的少女已然消失在原地。 　　…… 　　费奇早已经离开了A区，回到了自己常年流浪的136号街，随意地找了一个贫民窟的巷子坐下。 　　他捋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自己不断扭动形变的半透明手臂。 　　流光溢彩的肌肤宛如水面一样流淌不定，并且还在向外扩散出光线，这些光线就像有实体一般地在半空中游走，好似正在和某个缝隙连接。 　　“呼……” 　　费奇颤抖着，抬起头，露出大半张也已经同化的脸。 　　庞大的力量正在这具身体当中汇聚，不安地躁动着，如果不是他竭力控制，恐怕就会当场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一样爆炸。 　　亚纳尔的彻底死亡，导致她自身的力量全部流泻出来。 　　虽然大部分力量在时空和梦境的裂隙之间爆发，形成了时空乱流，造成了诺金地层大面积坍塌。 　　但另一部分力量，则被更高浓度的同等神秘所吸引，朝着之前就获得了一部分亚纳尔力量的费奇涌来。 　　而她死亡时逸散的这部分力量就不止是力量了，还有她与生俱来掌控的权能——时间。 　　换而言之。 　　亚纳尔死亡之后，力量和权能已经全都被费奇继承。 　　甚至，时空中失去了唯一神明级的钟轮虫们原本正在茫然蠕动，此刻感应到了新的权能归属，全都叛变，转而将费奇拥立。 　　此刻，费奇身上那些宛如实体的光线，正是和那些钟轮虫的联系。 　　…… 　　虚空之中水波荡漾，浮现出了一个身穿厚重破烂黑袍的人影。 　　“怎么可能？亚纳尔怎么可能会死？！她可是时间的掌控者，如此强大的领域概念……” 　　虚空冥想者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这次火剑之路的聚会，其他几位“天使”已经全部到场，唯独亚纳尔迟迟不到，原本作为联系人的尚达奉已死，能够随意穿梭在虚空之中的亚结夫就成为了新的联系人，前来寻找亚纳尔。 　　但他才顺着虚空所给的信息过来，就感应到了亚纳尔的陨落，搜寻了两天时间，依旧没有结果。 　　就算亚结夫再怎么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得不相信了。 　　“看来只能回去了……这个书店主人确实需要慎重对待了，这才半年时间，竟然接连死了几位神明级，就连亚纳尔也……” 　　亚结夫正准备从虚空离开，突然接收到了虚空之中传来的信息。 　　“嗯？这是，钟轮虫怎么突然……它们的神明级还在？！” 　　亚结夫的触手骤然撕开虚空，顺着那虚空中信息的路径，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那漆黑的小巷子里，半坐在地上的高瘦青年穿得邋遢，但裸露出来的身体却犹如流溢的光彩，无数的光线从时间的缝隙里穿过，连接到了那些钟轮虫的身上。 　　虽然那青年的模样和亚纳尔没有半分相似，但力量和权能的气息不会作假。 　　亚结夫松了口气，现身在青年面前，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在最后关头分出一部分力量占据了这个凡人的身躯，弃卒保车，真是够果断的啊，亚纳尔。”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穿黑袍的陌生神明级，费奇先是一愣，而后挑了挑眉，从亚纳尔的记忆里调出了关于这个家伙的记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是啊……这次可是太惊险了。” 　　费奇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假装若无其事地道：“亚结夫，怎么是你过来找我，尚达奉呢？你可不像是会传信的性格。” 　　亚结夫虽然一瞬间感觉有些古怪，但从费奇说出自己和尚达奉的名字开始，就放下了那一点怀疑。 　　他上前两步，将虚空的领土覆盖此处，将他们带去最初的契约之地。 　　“尚达奉死了……先不说这个。” 　　“聚会就差你了，快点，这一次我们必定要让梦境的壁垒彻底崩塌，还有那个书店主人，这次你差点死在他手上，一定也能感觉出他真正的实力，这对我们来说帮助很大……是时候合作起来真正拔除这个威胁了！” 　　…… 　　真理会，机械轮回。 　　崩塌的下层区域完全变成了废墟，此刻无数的学者正穿戴着外骨骼装备进行清理作业，忙忙碌碌着，不断地将那些根本就碎成了渣完全分辨不清的实验仪器和建筑碎片抬起来放到一边。 　　“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啊……” 　　一个在角落里工作的学者小声向身边的同伴抱怨道：“我的项目还没做完呢。” 　　同伴叹了口气：“知足吧你，隔壁克莱斯特他们的实验室就在这片废墟里呢。” 　　他努努嘴，跺了跺脚：“所有的数据都没了，他们整个项目都得重来。” 　　那学者一愣，然后幸灾乐祸起来：“真的假的，我记得他们好像已经做了两年实验了，这要是重来……啧啧啧。” 　　他一下子就觉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还能再挖十吨仪器。 　　“喀啦……” 　　正和同伴说笑的学者突然顿住，隐约好像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废墟动了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要出来了一样。 　　他背后一寒，心道不会吧…… 　　“啪！” 　　一只纤细的手从废墟下面猛地冒了出来。 　　“啊啊！”那学者惊恐地倒退两步，摔在了地上，旁边的同伴立刻警惕地举起枪支：“什么东西？！” 　　“唔……里克？还有……亚尔维斯？” 　　黑色长发的女人缓缓站起来，拍拍自己布满了灰尘的破烂白大褂，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双天青色的眼眸眯起来，如同两枚毫无杂质的宝石。 　　两个学者目瞪口呆：“玛、玛利亚会长？！您还活着……不，您怎么会从这下面出来？您不是在闭关突破神明级么？” 　　“是是，我确实在突破神明级，只不过方法比较特殊，现在出来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安德鲁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玛利亚环顾了一圈，抬起头，目光对上了正上方投下阴鸷视线的安德鲁，拿出一本笔记本晃了晃，眯眼笑道：“我在下城区找到了有趣的东西哦。” 　　…… 　　林介哼着歌，踏着积雪一路走回了书店。 　　“不知道这几天我不在的日子，莫恩有没有什么事情？” 　　虽然在庄园里蹭吃蹭喝很开心，但终归还是书店比较有安全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句话说得真不错。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门内大声道：“我回来了！莫恩……” 　　林介的脚步顿住半路，一脸懵逼地看着那全身绑着绷带躺在躺椅上的老熟人。 　　约瑟夫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打招呼；“嗨，林老板。” 第四卷 ■■请睁眼 第388章 他果然是在暗示我 　　“嗨，林老板。”约瑟夫尽量露出笑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的狼狈。 　　林介一脸懵逼，然后讶异的说道：“你这伤，还真是不轻啊……比我想象的严重很多啊。” 　　虽然早就知道约瑟夫在秘仪塔出任务，但是林介还是没想到任务竟然如此危险，能让约瑟夫重伤成这样。 　　约瑟夫苦笑……果然还是让林老板失望，林老板预言了我的失败，却没想到我竟然失败到了这种程度。 　　“是秘仪塔的任务吗，竟然会到这种地步？”林老板收敛了惊讶，把自己的雨伞和大衣脱下来递给莫恩，莫恩接过衣服挂在房间，然后退到黑暗之中。 　　小白像是好久没见林介了，连忙上去蹭了蹭林介，林介温柔的摸摸它的脑袋。 　　秘仪塔的任务……约瑟夫心中叹息，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确实秘仪塔的任务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 　　约瑟夫叹息，虽然已经被林介提点，但是依然不习惯将怨恨放在秘仪塔上，于是道：“是王尔德，我和他大战了一场，我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林介皱了皱眉，这才彻底验证了他一直以来心中所想……王尔德果然走上了邪路。 　　林介不由得叹息，不知道现在王尔德的情况如何，搞不好得给他在灌几碗鸡汤，让他重返正道，一时之间身上担负的重任又多了起来。 　　不过就王尔德那种孤寡老人的形象，如何才能打过约瑟夫这种壮汉……哦对了，王尔德还养了一条狗，嘶，该不会是王尔德纵犬行凶吧…… 　　他看向约瑟夫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 　　面对这样的眼神，约瑟夫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仿佛是做错事的学生。 　　“既然都来了，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林介大方的说道，然后转过去对莫恩，说道：“一起把地下室收拾一下吧，总是不能一直在书店店铺里，这里不好休息。” 　　莫恩稍微一滞，想了想地下室的情况，但是马上点点头，说道：“好的，林老板。” 　　林介推开地下室的门，这个地下室除了堆些杂物和之前放过绮莉送的古龙化石以外，并没有什么东西，而且被莫恩收拾的还算整洁。 　　莫恩推着约瑟夫进入略显黑暗的地下室，再踏入的一瞬间，约瑟夫浑身上下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的望向面无表情的莫恩和双手叉腰看着地下室的林介，二人都神态自然，仿佛面对着再普通过的房间。 　　但是刚刚踏入，约瑟夫就感受到了浩瀚的如同海洋一般的以太痕迹，几乎无处不在，而且这还只是以太的痕迹，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充斥着多么强大的以太…… 　　约瑟夫浑身颤抖，这么强大的以太，仿佛让他窒息。 　　莫恩扶着约瑟夫，让他坐在椅子上。 　　已经踏入神明级的约瑟夫能够感知到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他可以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想起这里曾经有着逸散的以太，那些海量以太能够轻而易举杀掉他。 　　约瑟夫不敢乱动，缓慢的坐在椅子上，然后不小心碰到椅子旁边的桌子。 　　嘶—— 　　他的心中一寒，再碰到桌子的拿一刹那，约瑟夫仿佛听到了充满灾厄气息的古龙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浩渺之中仿佛带着不甘与怒号，祂的怒号伴着强大的飓风直面冲击着自己的面孔…… 　　约瑟夫睁大自己的眼睛……这间小小的地下室仿佛曾经困住过巨龙。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恐怕都已经被着强大的神秘度逼疯了吧…… 　　约瑟夫微微喘息，稳住自己，又一次如此真实的直面了书店老板的强大，愈是恐惧，让自己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过是祂手中的蚂蚁，随时碾死，就愈是对祂随手扔下的施舍甘之如饴。 　　林介眨眨眼，疑惑看到约瑟夫脸色发白，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将不用的旧床撑开，问道：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当然，你在我这儿住多久都行，不过不用回去汇报吗？毕竟这是秘仪塔的任务啊……” 　　约瑟夫低着头半晌不说话，看不出想法，林介的每次提起秘仪塔，他的心都仿佛被放到砧板上反复烤制。 　　林介无奈看到约瑟夫不说话，认真的问道：“既然是秘仪塔的任务，应该有五险一金，工伤报销什么的吧？” 　　这种东西正常公司都有吧，而且秘仪塔看起来还像是国家组织的样子，这种东西应该更加齐全才对，不会约瑟夫老实到连这种东西都不过问吧？不会连合同都没签吧？ 　　“啊？”约瑟夫像是从未听过什么名词，然后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没有。” 　　林介纳闷的直起腰，嘀咕道：“这什么黑心企业啊，真没人性，你简直就是被骗了啊……” 　　约瑟夫听到这话，双目闪过一丝光芒，随即黯然神伤，抬起头看向林介高大的背影……他果然是想要告诉我秘仪塔的真面目吗？ 　　而且还是如此直接，或许我的一次又一次犹豫不决已经让林老板失去耐心了。 　　“您说得对，我醒悟的太晚了。” 　　“现在还不算晚。”林介扭过头来看着他，笑道：“现在理解他们不过是吃人的公司，别再去了。” 　　“是，是，我懂了。”约瑟夫急忙答道。 　　林介一鼓作气把收拾干净的大床拉了出来，然后怕了拍手上的灰，继续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直面林介的问题，约瑟夫有些难耐，其实他也很迷茫，更想从林介那里获得答案，但是林介显然是要他直视这个问题，甚至说这个问题或许是林老板对自己的考验。 　　“……我还需要想一想。”约瑟夫说道，然后很自然的想到了梅莉莎，自己在这个尘世最牵挂的人，“也许就这个机会，我想让梅莉莎彻底独立，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或许才是梅莉莎最大阻碍。” 　　如果秘仪塔知道自己还活着，说不定梅莉莎还会受到牵连……约瑟夫轻轻握拳，渐入沉默。 　　林介眨眨眼，完全不懂约瑟夫在讲什么。 　　不是吧，真的有人会用自己的假死来让子女成长吗？ 　　林介简直无法跟上约瑟夫的脑回路了，不过这对父女好像一直都很别扭，别人的生存方式自己实在不好插手，于是点点头。 　　真是一对别扭的父女啊…… 　　约瑟夫看到林介点了点，心中动容。 　　看来自己并没有回答错，林老板所想要的答案自己回答正确了，但是也从侧面验证了，如果秘仪塔知道自己还活着，说不定真的会利用我来控制梅莉莎……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还是猜测的话，如今林介的肯定无疑让他彻底心灰意冷。 　　秘仪塔……为何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呢？ 　　“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休息吧。”林介犹豫了一下说道，然后对莫恩挥挥手，这位黑夜女神谦卑顺从的跟在祂的身后。 　　咔嚓。 　　门被轻轻关上，仅剩下的光芒被夺走，约瑟夫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第389章 玛利亚 　　真理会的走廊白炽灯颇为炙热，作为掌握整个大陆所有顶尖学者极其非凡智慧的真理会，充满了冰冷和理性的气息。 　　安静的通道侧边是透明的玻璃，向下望去能够清晰的看见机械手臂与各种仪器，带着外骨骼装置的研究员们忙碌到忘我。 　　而他们中间最为杰出的存在则是一位，站在目前所有知识顶端的女人——真理会的会长玛利亚，她正站在落地窗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真理会。 　　在她“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安德鲁确实做了不少事情，再晚点出来指不定真理会都该改名了吧？ 　　毕竟，敢直接把上千年来都由真理会把持的上下城区通道炸毁，可真不是一般人敢做出来的事情。 　　安德鲁……以前可没这个胆量啊。 　　玛利亚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天青色的双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玛利亚会长。” 　　助理在她身后喊道：“副会长还有各部门的负责人、主任、项目组长都已经到大会议室了。” 　　玛利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眼前看似井井有条的画面稍微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会议室，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的衣袂和披散着黑色长发随风飘动。 　　安德鲁坐在会议室的次席，显得格外平静。 　　玛利亚能够晋升神明级并且从那场爆炸里幸存确实让人有点意外——当时拉结尔已经完全预料到了她的回归，那场爆炸就是为了对方准备的礼物，以这位的实力，不应该算漏才对。 　　若是以前的安德鲁说不定已经开始踌躇不决，方寸大乱了。 　　毕竟曾经的安德鲁可是一直被这个手段狠辣的天才压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他有着那位无所不能的神当后台，以及曾经被称之为“尘世之智”之名的伟大的真理会创始人做配合，完全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安德鲁在心中冷笑。 　　活着，活着也好…… 　　一个不知生死的先驱者和一个身在其位的领导者，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后者。 　　如果玛利亚没出来，她永远都是那个不知生死的先驱，第三纪唯一一个向神明级发起冲击的伟大学者，但是现在可不一定了…… 　　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玛利亚找到的东西……来自下城区的笔记吗？ 　　安德鲁想到这个表情变得阴鸷，或许得把这件事汇报给林老板，他记得林老板一直对下城区很感兴趣。 　　他正思索间，玛利亚走进会议室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非常高兴能够再见到你们。”玛利亚推推自己的眼睛，倒映白炽灯的镜片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玛利亚话音一落马上得到了不少回应，安德鲁挑挑眉一言不发。 　　“我长久的闭关有点特殊，很抱歉隐瞒了各位，因为我使用的方法有些特殊，不得不前往下城区，不过现在已经彻底结束……因此，我在这里可以正式宣布一件事情，我已经晋升神明级了。” 　　玛利亚淡然地说道。 　　会议室内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太好了，这对我们真理会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啊！” 　　学者们的脸上满是激动和狂热：“自从尤尼尔大人之后，历经千年，我们真理会终于又出现了一名神明级的成员！不，尤其是现在尤尼尔大人也确认没有死去，拥有两名神明级的真理会已经完全超过了秘仪塔……这，这是真理会的机会！” 　　细碎的恭喜声充斥整个会议室，如果不是这些学者天性冷静不外显，又顾及上司在场，他们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 　　安德鲁露出公式化笑容，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 　　看起来玛利亚的威望依然不同凡响，毕竟是从出生名门，天赋异禀，一路高歌猛进的天才少女，到现在引导真理会的非凡之人。 　　更不要说这个世界上的神明级屈指可数，大多数人都想象不到神明级是怎样的存在——神明级已经是可以撬动自然法则，成为某个领域主人的不可想象的存在。 　　不过安德鲁身边就有个没有脑子，任他摆布的神明级存在，还有唯一真神林老板，所以玛利亚的神明级并不能给安德鲁多少冲击，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后仰，冷眼旁观。 　　实际上，安德鲁深刻怀疑玛利亚到底是否掌握了领域法则，如果没有领域法则，所谓的神明级也不过是空头支票。 　　安德鲁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丝毫没有畏惧。 　　“索玛耶。”玛利亚忽然喊道，坐在圆桌左边的女学者站起来，玛利亚看向她，道：“开始汇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的工作吧。” 　　“好的。”秘书长索玛耶，拿出一沓厚厚的纸稿，准备开始念。 　　“不用那么麻烦了。”玛利亚抬起手打断她，微笑道：“在座的各位时间宝贵，尽量精简地说明吧，报告一会儿送到我的办公室。” 　　“好，好的。” 　　索玛耶紧张起来，立刻放下稿纸，清清嗓子开始汇报。 　　玛利亚向后靠，扫视着下面所有的研究员的表情和动作，同时听着索玛耶汇报着真理会的各项工作，稍有疏漏和不足之处她都会提点出来。 　　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观察属下，还是快速思考汇报内容。 　　神明级果然已经抵达这种程度了，压抑感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整个会议室的学者脑海里面都是这个想法。 　　“……以及，在魔境之卵事件中，”索玛耶推推眼镜，继续说道：“那位书店主人第一次主动展示出了神明级的实力，并且因为……” 　　她犹豫了一下。 　　一直沉默的玛利亚忽然抬眸：“因为什么？” 　　索玛耶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副会长，道：“呃，因为安德鲁副会长的决策失误，导致真理会和书店站在了对立面。” 　　“咳咳，”还没等玛利亚责问，安德鲁马上打断，手指敲了敲会议桌：“不过后来我查探出了是内鬼作祟，并且已经得到了书店主人的原谅。” 　　“内鬼？”玛利亚皱眉。 　　“火剑之路在真理会安插了卧底，想要借此控制真理会，不过多亏了安德鲁会长的明察秋毫。”索玛耶连忙回答。 　　“不。”安德鲁抬起手，谦虚地微笑道：“都是尤尼尔大人的功劳。” 　　他的目光看着玛利亚，特意把尤尼尔三个字重读。 　　“呵。”和安德鲁对视的玛利亚轻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原来如此……” 　　安德鲁毫不示弱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正直，似乎确实只不过在陈述事实。 　　玛利亚皮笑肉不笑：“这件事虽然是尤尼尔大人的功劳，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真理会蒸蒸日上，还是得多亏了安德鲁会长。” 　　“不敢当。” 　　安德鲁深谙贵族的虚伪之道，那张就算老去也依旧带着花花公子风度的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道：“我毕竟只不过是副会长罢了，都是玛利亚会长闭关前对我的交代，我自然是要做到最好。” 　　玛利亚不置可否，转头道：“继续，再说说这位书店主人的事情。” 　　“是。” 　　索玛耶点点头，将与林介有关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玛利亚侧着头眯起眼睛。 　　这段时间里的所有事情，所有矛盾，所有纷争，虽然本身就早就存在，但因为那个书店主人，竟然全都如同漩涡一样牵扯到了一起，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组织，都在对方的意志下像提线木偶一样舞动。 　　而真理会，更是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对方手里的工具。 　　现在在场的这些学者甚至还以自己能帮到林介为荣。 　　这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 　　而对方影响真理会，似乎靠的就是安德鲁……还有那个突然诈尸的尤尼尔。 　　玛利亚思考着，索玛耶的汇报也落下尾声。 　　“……这就是您闭关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了，这里是我撰写的报告。” 　　索玛耶将那份纸稿放在了玛利亚的面前，然后退下。 　　玛利亚点点头，看着那稿子沉默了下来，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 　　在场的学者们等待着会长的讲话，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等了许久，玛利亚抬起头，突然语气轻松地道：“现在真理会有两个神明级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考虑到尤尼尔大人地位崇高，我还忝居会长之位实在不太好，不如这样——” 　　“我将位置让出来，如何？” 　　玛利亚露出微笑，就像是在讨论什么改善真理会伙食的小问题一样的语气让整个会议室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一脸愕然。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一手。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会不知道这个会长的位置是她现在除了自身实力之外的最大保险了吧，只要她从位置上下来，安德鲁就有把握让她在三天内消失，到底是什么给她的勇气让她直接退位的？！难道……是陷阱吗？！ 　　“安德鲁副会长，你觉得呢？”玛利亚忽然看向他。 　　安德鲁沉默了一会儿，道：“兹事体大，还是不能如此随便决定……” 　　玛利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所有人，大声说道：“怎么都不说话？那我给你们时间，三个月后，投票决定会长的位置到底给谁。” 第390章 亲人 　　这一次的会议，甚至可以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所有参与会议的学者都感觉到了那急转直下的气氛，宛如山雨欲来一般凝固。 　　没人敢对已经成为神明级的玛利亚那几乎可以说是挑衅的提案表达意见，于是这件事情玛利亚直接拍板，接下来的会议里学者们战战兢兢地各自进行汇报，解散之后匆忙离去，生怕自己变成两个神明级之间的夹心。 　　玛利亚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办公室中。 　　肃静的办公室仿佛从来没有被移动过，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但桌面上却没有灰尘，可见是有人定时打扫的，玛利亚环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以太的痕迹。 　　她当然不会把机密的材料放到办公室这种显明的地方，但也不代表不会有那种傻子偷偷进来。 　　顺势坐在椅子上，玛利亚怀念了一下过往几乎蒙尘的日子，就伸手打开了索玛耶的超长篇报告，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一遍又一遍的阅读着关于那位书店老板的资料，快速在脑子里不停的将线索勾连。 　　“咚咚。” 　　意料之中的敲门声响起，并没有打断她的思路。 　　“进来。” 　　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来人，然后合起报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紧皱的眉头一展，露出了放松的微笑：“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亲爱的小侄子，真是很久没见了。” 　　走进来的少年人自然是玛利亚唯一的亲侄子，真理会曾经无人不知、天天仗着特权胡作非为的二世祖——胡德。 　　玛利亚站起身，和走近的胡德颇为亲昵地拥抱了一下。 　　以玛利亚的身份，以及如今晋升神明级的强大实力，如今还对胡德如此平易近人，可见她对胡德到底有多溺爱。 　　胡德同样回以热烈的拥抱，有些激动地说道：“玛利亚姑姑，欢迎回来！” 　　玛利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有在好好学习吗？” 　　“哼，”胡德自信地昂起头笑了一声，然后脸色郑重地说道：“姑姑太小看我了，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是吗？”玛利亚难得露出发自真的和煦的笑容：“我也听说了，你现在在会里对很多问题都很有见解，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同，还有一批很不错的伙伴？” 　　“当然！”胡德抬了抬下巴，目光肯定地说道：“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志同道合……” 　　玛利亚心中咯噔一下，突然莫名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保持微笑：“怎么个志同道合法，说给姑姑听听怎么样？” 　　“当然，这就是我这次来想要和玛利亚姑姑说的。” 　　胡德语调轻松地说完这句话，随即，原本还带着对长辈敬爱信任的眼神，此时慢慢变得狂热，染上了诡异的色彩，他的声音低沉，目光紧盯着玛利亚，如同念诵祷文般虔诚：“我们都永远地信奉着全知全能的书店之主——林先生。” 　　玛利亚脸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她推着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之中，就好似突然变成了一个雕像。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亲人，却是完全陌生的神态，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窜了上来。 　　玛利亚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厉。 　　这个表情是从小让胡德恐惧的表情。 　　每当他做事闯祸之后，玛利亚总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看你……还是没有长大啊。” 　　玛利亚低声说道：“刚才有外人在，那些人里面恐怕耳目众多，我不方便说，现在和你，我唯一的侄子，我想有必要说清楚一些。” 　　“那个林介，不可信任……” 　　“你胡说！！！” 　　胡德忽然暴怒，直接一掌“啪”地拍在玛利亚的办公桌上，他撑开双手，双眼充满狂热，咬牙切齿：“林老板是我们唯一……” 　　胡德话说到一半，看到玛利亚那张平静但是让人敬畏的脸，忽然想到自己的动作是多么的逾矩。 　　理智稍微占了上风，告诉他，面前的人可是他最敬爱的长辈。 　　“对不起，对不起，姑姑。” 　　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双手收回来，站在原地开始无所适从。 　　玛利亚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冷静点，胡德，我看出来了，你只是被那个林老板控制了，只要……” 　　她话音一落，胡德还非常内疚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一巴掌拍开玛利亚的手，冷笑道：“你根本不明白！无知之人！林老板是来拯救我们的！他赐予了我们新生，如果没有他，我们又怎么能摆脱‘唯知’的泥沼，明白唯有自身的智慧才是真正的力量！” 　　玛利亚的手腕被胡德撞的生疼，听见这种话，眼神陡然无比凌厉地看着胡德，属于神明级的威压隐约流露出了一丝。 　　胡德从小对玛利亚姑姑又惧又爱，玛利亚严肃的表情往往带着暴风雨般的批评，几乎让他出现条件反射。 　　他才刚反驳完玛利亚又被玛利亚的眼神吓到，连忙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抱着头道：“对不起，姑姑，对不起，我是说，我是说，你不该这么说——祂的伟大不可被质疑。” 　　与此同时，他的表情却开始控制不住地狰狞起来，尤其是眉心，紧皱的眉头中间，如幻觉般不断攒动着，好像在皮肤下还有别的东西要出来。 　　玛利亚看着表情痛苦的胡德，突然愣了一下，猛地回想起了自己在下城区所见到的人，如果那些东西姑且可以称之为人的话…… 　　根据她的调查结果和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 　　他们无一不是和胡德现在的状况一样，先是大脑思维开始变异，完全被改变了认知，最后连身体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黑暗的养分，从身心都开始变得不是自己的，而是那黑暗的一部分。 　　玛利亚缓缓转过身去，不想再看胡德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丑态，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胡德……假如你的成长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你留在过去。” 　　“我必须告诉你，林介，你口中的林老板，不过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 　　胡德脑子里嗡地一下。 　　不敬……不敬……怎可对神不敬？！ 　　胡德额心的第三只眼猛地睁开，突然从自己的袖子里利落拔出一把匕首，猛然向玛利亚冲了去——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甚至不用回头，便调用了她属于神明级的力量。 　　胡德直接被无声的控住，可是玛利亚还是慢了一步，匕首滑落割断了她几缕黑色长发，没有半分犹豫的死手。 　　如果她当时没有躲开，作为神明级学者最脆弱的肉体部分，必然遭受重创。 　　玛利亚双眼曾经短暂存在过的悲伤和愤怒消失，见胡德依旧面色狰狞地要冲过来，她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一划—— 　　胡德发出一声惨叫，顺势倒在了地上。 　　鲜血飞溅，玛利亚直接砍断了胡德一只手臂。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仿佛是彻底破开了某种被薄皮包裹的管子，无数像是蠕虫一般的触手从切面光滑的伤口里张牙舞爪的伸出，胡德身体似乎已经是某种软体生物生存的巢穴。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玛利亚的脑海中闪过在下城区所见的一些画面。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她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想要呕吐的滋味。 　　这是她成为神明级之后第一次感到这种情况。 　　胡德在地上痛苦呻吟哀嚎，玛利亚的眼中闪过不忍，但这情况竟然让她产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胡德，我不会放弃你的，姑姑会治好你的。” 　　玛利亚呢喃着，从袖子里掏出一管透明的药剂，迅速准确的扎进胡德的脖子。 　　胡德像是被打了镇静剂的猛兽，慢慢的偃旗息鼓，失去意识，但那只手臂却好像有着自己的意识，还在不断蠕动，而他额心的眼睛也并没有闭合，而是紧紧地盯着玛利亚。 　　玛利亚看着狼藉的办公室，紧紧握拳—— 　　“书店主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咚咚。”又一阵敲门声打乱了玛利亚的思考，还没有等到她说请进，对方就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门缝被拉开一条缝，玛利亚看到那张熟悉的厌恶的脸从门缝里出现。 　　“看起来情况不大好啊，我尊敬的玛利亚会长。” 　　安德鲁语气热情地说道：“要我来帮忙吗？” 　　玛利亚抛开用来伪装的假面，质问道：“我的侄子，是你让他接触那个书店老板的吗？” 　　“不不不，您这可冤枉我了。” 　　安德鲁笑着说道，然后彻底走进明亮的办公室：“胡德自己接触的林老板——这件事情可在我得到原谅之前——然后就被选中了，这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您该开心一点。” 　　玛利亚眯了眯眼睛，心中震怒，但是依然镇定地起身，用神明级的位格压制着安德鲁。 　　安德鲁浑身颤抖，咬着牙微笑道：“就算你已经是神明级了又能怎样呢……对于那位林老板来说，也只是个头稍微大点的蚂蚁罢了，我劝你放弃，因为你永远也别想战胜我们，因为他希望我们赢。” 　　玛利亚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走到办公桌前，冷笑了一声：“是吗？” 　　然后，她随意的地从抽屉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在安德鲁面前晃了晃，镜片反光之下，是一双充满挑拨的眼神。 　　“你似乎有恃无恐，但我听说书店主人前段时间也曾为一本有着相似内容的笔记而庇护某个走私商人，想必会对此感兴趣，你说，到时候他会支持你还是我呢？” 第391章 周期性地层下陷 　　玛利亚眼神依旧冷静且高傲，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安德鲁如今的实力和神明级依旧差距甚远，在玛利亚的压制下实际上浑身都充满了危机感，但他看着玛利亚天青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惧意，甚至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安德鲁微微后仰。 　　玛利亚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板着脸沉默不语，似乎对安德鲁的笑容感到无法理解。 　　“唉，何必这么紧张呢，玛利亚会长。” 　　安德鲁抬起手摊开来，保持着笑容：“如果你手中的这本笔记是林老板想要的，并且林老板以支持你作为对你拿到笔记的奖励，那我当然无话可说。” 　　“毕竟你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天赋和献给林老板的礼物，确实都是我所做不到的。”安德鲁向玛利亚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只要林老板开心，并且觉得您应当，那对我来说，您就是当之无愧的真理会会长，而我将会是您的马前卒。” 　　玛利亚冷笑道：“那么，你的想法，就是只有得到了书店主人的认可，真理会会长的职位才有正当性？凭什么！你们果然已经被那个家伙彻底洗脑了……” 　　安德鲁的笑容狂热而诡异：“凭什么？就凭主的伟大无与伦比。” 　　“疯子。”玛利亚低声骂道，给出如此评价。 　　安德鲁似乎很满意玛利亚给出的评价，并没有反驳，甚至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 　　玛利亚顺势问道，她心知安德鲁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用正常的话术来说服，想套出更多的情报，就只能看对方愿意说多少了。 　　“可惜您完全不信仰林先生啊……” 　　安德鲁低声道：“您甚至并不想用这本笔记来索要什么，或者期望从林先生手里捞到好处，而是另有目的。” 　　“但林老板是伟大又仁慈的存在，只要向他祈祷，就会得到回应，并且获得力量，即使是你这样毫无信仰之人。”安德鲁说道，“所以啊，太不公平了。” 　　“您觉不觉得，为了这样的不公平变得公平一些……该让我来向林老板进献祭品。” 　　安德鲁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说道：“请您把这本笔记交给我来吧。” 　　玛利亚心道果然如此，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德鲁，来自神明级的凝视让安德鲁背后寒毛直竖，但他的姿态和神情却没有半分改变。 　　良久，她道：“你做梦。” 　　安德鲁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林老板在研究这笔记，就不怕我直接抢了再把你杀了？” 　　当然，动手的不会是他，而是拉结尔。 　　“哈。”玛利亚柔顺的黑色长发在自己的身后垂下，冷淡的眼神望着安德鲁，冷笑了一声：“你大可以来试试，拉结尔已经试过了不是吗？如果他成功了，我也不会从下城区上来了。” 　　安德鲁沉默了片刻，虽然他已经从书店老板那里祈求到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想要对付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现在安德鲁可以确定了，玛利亚虽然已经抵达了神明级，但还未像王尔德和约瑟夫那样掌握几乎逆天的领域。 　　否则在距离如此近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程度的挑衅，她绝对不会只是用言语反击。 　　“我尊敬的玛利亚会长，我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呢，机械轮回的垮塌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安德鲁扯出一个笑容，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让玛利亚有恃无恐，但关于机械轮回之中那些装置的事情可不能暴露。 　　“既然您都说了三个月后投票决定，那就让我们静待三个月后吧。” 　　安德鲁说罢，从地上捞起胡德。 　　昏迷过去的胡德完全失去意识，但右手依旧是无数滑腻的触手，他们像是没有五感的软体生物，潜藏在胡德的体内，如今终于得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好了，胡德。”安德鲁轻轻拍着那些有些躁动的触手，于是触手开始慢慢的安静，并且逐渐生出一只新的胳膊，除了破掉的衣物，他的手臂仿佛从来没有断开过。 　　玛利亚沉默的看着安德鲁如何对待自己的“侄子”，她暗暗握拳，一言不发，虽然很想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直接夺回来，但她更害怕等到胡德醒过来却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再会了，玛利亚会长。” 　　安德鲁带着胡德从她的办公室离开。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玛利亚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开始逐渐蒸发消失，仿佛某种无形的生物，彻底离开这件办公室……玛利亚神经放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在椅子上稍微放松片刻后，玛利亚抬起手，掌心出现了一轮如同镜面般的圆环，无数的结界符文在其上若隐若现，一块碎裂的碑石碎片正在其中漂浮。 　　玛利亚的目光流露出敬意，那泛着暗红色光芒的碎片，上面铭刻着无数各异的文字，但因为缺失过多而无法进行解读，不过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足以引发战栗的，那如同黑暗中篝火一般滚烫的温度。 　　她收起自己手掌，微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来自下城区的记忆呼啸而来，那些每日在精神崩溃边缘游离的感觉充斥在脑海中。 　　如果不是这枚原初女巫的信物，玛利亚恐怕早就已经命丧下城区了。 　　而当时拉结尔布下的那场爆炸，也确实让玛利亚九死一生，不，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已经死了一次，而这枚信物将她重新复活…… 　　想必那个书店主人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能对女巫的力量如何。 　　闭目养神的玛利亚猛然睁开天青色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不管是为了真相还是真理会，亦或者胡德，她都必须前往书店。 　　…… 　　林介懒洋洋地坐在书店新购置的沙发上，望着带雪花的电视。 　　诺金的最后一场大雪过后，天气开始逐渐回暖，导致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导致林介消磨时间的老旧电视机也开始冒雪花了。 　　林介拿着遥控器站起来，用力的拍拍电视机盒，雪花开始消散，新闻联播里面的主持人总算能够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据我社快报，位于中央区的学者聚居区，著名的学者组织真理会内部实验室发生大面积的垮塌。”主持人严肃的说道：“人员伤亡情况暂时不明，专家称，这是周期性地层下陷导致的……” 　　林介挑了挑眉头，听着记者的分析——神特么周期性地层下陷……你们阿兹尔大陆的地质条件，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本来以为暴风雪加地震已经是极限，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好吧，毕竟本来就是完全的人造城市，地基稍微有点问题也属实正常，而且下城区既然在地下，想必地层都已经被掏空了，下陷也算合情合理。” 　　林介勉强让自己相信了。 　　不过，这次竟然直接波及到了真理会……不知道安德鲁、胡德还有普莉玛几个有没有事情？ 　　想到这里，林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慰问一下自己的这三个常客，于是掏出通讯仪，但还没等他打通，就听见电视里接着说：“目前，真理会暂不接受采访，而通讯线路也暂时断联……” 　　短暂的思索后，林老板决定给季织绪打电话，同样在中央区，季大小姐知道的情况应该比较清楚，而且上次还说好了一件事情没有答复，顺便说一下好了。 　　通讯仪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对面的季织绪恭敬地说道：“林老板，是有什么吩咐吗？” 第392章 开分店 　　季织绪的声音因为隔着通讯仪而显得有些失真，但是语气中的尊敬却半分没少。 　　从林介一打过去，她就立刻接住，就能看出她一丝不敢怠慢的态度。 　　吩咐啊……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林介都觉得季织绪对于自己有些过分尊重，不过以前可以解释为自己当初类似pua的行为，让季大小姐产生了依赖情绪。 　　但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是签了合同的合作者了，不至于还是这么一边倒的模样吧，包括合作时季博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让利…… 　　林介心中其实觉得有些疑惑，但其中的好处确实是实打实的。 　　想到当时宴会上季织绪对于弗雷德家族的覆灭并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林介有了些许的猜测，不过季织绪既然不说，那就保持默契吧。 　　“没什么吩咐的。” 　　林老板笑着说道：“我刚才电视看见你们A区真理会……周期性地层下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专业名词，读起来不管多少次都有点想笑。 　　这真的不是专家拿来忽悠人的吗？ 　　真理会该不会是在研究什么秘密武器在做实验吧…… 　　季织绪听出了林介言语中的笑意，心道林老板大概也觉得秘仪塔和真理会串的词特别离谱吧，周期性地层下陷……亏他们想得出来。 　　说起来，既然是询问和真理会有关的情况，而真理会正是——或者说曾经是——中枢机构的最大走狗，那么实际上应该就是在担心罗尔资源正式和中枢翻脸之后有没有危险。 　　季织绪低声道：“感谢您的关心，我们暂时还算安全，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唯一的问题是人员有些不足，不过我已经和真理会联系上了，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嗯……她接下来的计划，关于“一人成群”，需要大量的“人”，而真理会的人造人计划正是关键。 　　“没事就好。” 　　林介摸了摸下巴，人员不足，又找的真理会，难道真是地质上的问题，所以要找专业的学者来共同商讨解决？ 　　“真理会的专业水平足够，他们的技术……我还是很相信的。” 　　毕竟连义肢和再生肢体的技术都有了，真理会的科技虽然点歪了，但是肯定是站在诺金前沿，要是他们也没办法，那可就麻烦了。 　　“有您的信任就足够了。” 　　季织绪眯起眼睛，露出笑容：“对了，林老板，之前给您准备的宅邸，随时都可以转入您的名下。” 　　林介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真的留着啊。” 　　“当然，林老板的授意，我是不敢有一丝违背的。” 　　季织绪语气诚恳的说道。 　　“唔……也行，我之前也有想法了，希望能够在中央区开一家分店，让莫恩去当店长。”林介思考着说道，然后顺势坐到了沙发上：“我离开的这三天里，莫恩把书店打理得很好，我认为她有足够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没错，他之所以出去三天不管书店，就是为了考察莫恩的能力。 　　当然，主要是为了蹭吃蹭喝…… 　　季织绪心中一跳，林老板这个意思，难道是要进驻中央区？！ 　　因为他们现在的“叛变”，接下来中央区必然陷入混乱，这个时候让那位同时和真理会与太阳神教有牵扯的助手来开分店，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季织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的，那弗雷德家族的房子，我会马上给您过户的，只要您需要，随时可以让人来接收。” 　　“好，那多谢你了，季大小姐。” 　　“只要能对您哪怕一点帮助，都是我的荣幸。” 　　林介挂掉通讯仪，心情颇为愉快……能不愉快吗？ 　　这是白嫖了一栋中央区黄金段的别墅啊！ 　　置换一下，这就是首都一套四合院，赚翻了好吧。 　　林介站起来双手负后，悠闲地走到隔壁正在冲制奶茶的莫恩身边。 　　少女面无表情，墨黑色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她皮肤白皙，在书店的暖光下，能够清晰的看见淡淡的汗毛，她将牛奶和茶包混合在一起，盖好盖子，然后抬起手，用力的摇匀，手臂上有好看的弧线。 　　她动作熟练，态度认真。 　　“咳咳。” 　　林介清清嗓子，吸引了莫恩的注意，她连忙抬起头来。 　　“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冷冰冰的少女神情突然有了鲜活的色彩，她连忙把手中的活计放下，乖巧地站着，像是停训的小学生。 　　天天吩咐来吩咐去的……林介不由得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在他们心目中树立的形象实在太高了。 　　林介上下打量了一番莫恩。 　　“你在书店也呆了好几个月了，根据我对你的考察，我觉得你完全有着胜任一店之长的才能。”林介露出笑容，然后郑重的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在中央区开一家分店，就由你来担任分店长吧。” 　　莫恩漆黑的瞳孔微缩，然后恢复如常，微微皱起眉头：“林老板要开分店吗？” 　　“对。”林介点点头，“我差不多和罗尔资源的季大小姐谈的差不多了，在中央区弄一套别墅，正好可以开分店。” 　　“中央区……” 　　莫恩神情闪烁，陷入了思考。 　　“是啊，中央区的话，有钱……啊不是，喜欢读书的人恐怕会更多吧？” 　　林介一本正经地说道。 　　莫恩眨眨眼睛—— 　　更多……喜欢读书的人？所谓的喜欢读林老板的书的人，是信徒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要在中央区收纳更多信徒的意思，这明显就是代表要和在诺金占统治地位的中枢机构正面对抗，争夺统治权吗？！ 　　短短的几秒钟，莫恩的脑子里经过了暴风骤雨般的洗礼。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莫恩点点头，眼神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两只小拳头握紧，一副要去干大事的表情。 　　林介：“……” 　　他开始思考让这么可爱天真的一个孩子这么早去干资本家的行当，是不是有点不太人性。 　　“当然，如果你觉得很难做到的话，也可以再多锻炼一段时间。” 　　林介有些犹豫地道。 　　莫恩摇头道：“不，老板已经教我很多东西了，我是时候开始传递您的意志了。” 　　林介的脸色有些微妙，莫恩本就是个冰冷美人，说她是三无少女都没问题，可是这一刻她却显得格外热血。 　　他是不是养孩子养歪了？ 　　“……如果你能明白当然好，多多用功，保持现在的状况，你能很好的掌握一家店的。” 　　林介伸手摸了摸莫恩的脑袋。 　　算了，孩子开心就好。 　　“嗯嗯。” 　　莫恩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说罢，林介便回到了自己的小破书店，继续日复一日的活动——看书。 　　莫恩用手肘撑着柜台，双手托腮，静静地透过重装的玻璃门看了一会儿隔壁林介读书的样子，然后闭上眼睛，进入了瓦普几司的梦境。 第393章 达成共识 　　莫恩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时，眼前已经化作一片一望无际的熟悉的平静水面，相比起以前，现在她已经能够随意进入梦境了。 　　她轻轻踏在水面上，脚下一圈圈涟漪荡开，波纹以她为圆心向远处奔开，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 　　此时的莫恩，仿佛就像是行走在夜空之中。 　　她缓缓的抬手，在眼前出现一面空境似的圆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永恒的太阳，文森特，顺着梦境的路径，请来我面前吧。” 　　莫恩的声音回荡在梦境里，仿佛寒冰破裂的声音一般空灵动听。 　　她话音一落，宛若夜空一样的梦境世界的温度开始缓缓的变热，脚下的平静如镜的水面开始崩坏，逐渐揉皱了夜幕，又将水面上倒映出的颗颗星子变得支离破碎。 　　在遥远的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无比炙热的如同太阳一般的火球缓缓升起，莫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炙热的火球，可惜它的炎热并不能传递到莫恩的眼前，就仿佛被无形的黑夜吞噬。 　　在这瓦普几司的梦境中，就算是暴烈的太阳也温顺得如同孩童。 　　“黑夜的主宰，永恒不散的月光，莫恩女士——文森特听从您的召唤而来。” 　　那巨大的火球燃烧着，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声音，语调却温和平稳。 　　莫恩白皙冰冷的脸被这轮火球染上淡淡的赤金色——这是一个巨大的有着丑陋的黑色斑点和斑驳的暗橙色表面的火球，边缘处旋转着巨大火柱。 　　硕大的太阳黑子缓慢地在气层中移动，时而变得越来越大，并融入热浪里的巨大裂缝中，时而几乎减少到几近虚无的状态，直到消失不见。 　　这颗宛若太阳的火球周围还围绕着数以千计的小火球，每一个都足有数十米高，组成了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宏伟场景。 　　相比之下，莫恩的身形，几乎渺小到了极点。 　　“文森特教皇，我前来告知你一件事情。” 　　莫恩抬起头，迎着明亮的太阳珍重地道：“林老板有新的任务指派下来。” 　　这巨大的火球在听到林老板的名号时，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四周的千万个火球同时下降，就如同在躬身行礼，洗耳恭听。 　　莫恩继续道：“林老板想要在中央区开设分店，由我来担任店长，以求增加更多信徒，以及正式进驻中央区，向诺金真正的上层统治者们，昭告祂的来临。” 　　文森特聆听着莫恩的传达，在听见开设分店时，他的身躯猛地一震，对外的反应便是无数黑色的光块不停的晃动。 　　“终于……该到这一步了。” 　　开分店，就意味着放权，有些事情，莫恩就可以自己来拿主意，也就意味着，太阳神教将可以有更多的自由，更多能做的事情，而不用再畏首畏尾。 　　他感叹着，随后有些愧疚地说道：“太阳神教做的还是不够好，如果我能再努力一些，信徒的事情就不需要林老板来操心了。” 　　“不，太阳神教才刚刚建立，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更别说你做的也很不错。”莫恩安慰道，又皱起了眉头，歪着头思考：“由你传教出现的教徒其实已经足够多了，太阳神教现在是当之无愧的诺金第一教，但林老板又想要更多爱看书的读者……” 　　莫恩灵光一闪：“或许……不是不满意数量吧？” 　　她思索道：“林老板对我说过，有些人并不是真的喜欢书，而是因为他们认为读书能够为他们谋求到一条好的道路，而他爱书，并不是为了谋求好处，而是纯粹喜欢书。” 　　“还说，‘书中有黄金屋，书中有颜如玉’什么的——不过说实在的，这段话我还不是很理解。” 　　莫恩陷入回忆，把林老板之前的心灵鸡汤说了出来，她和林介经常聊天，林介对她来说，确实是如同父亲一样的存在，指导她，保护她。 　　虽然已经继承了瓦普几司的力量与记忆，成为了新的黑夜，但是心智还是普通的人造人，尤其是聆听林介的说教时，她总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博学和自己的浅薄，有些词句更是不能理解，于是就只能记下来，细细揣摩。 　　文森特默默念了这句话，思考了片刻后对莫恩说道：“莫恩女士，我对于这些话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但说无妨。”莫恩点点头。 　　“林老板大概是认为现在的我，还有其他人扩张的教徒，根本不够纯粹，品行也不够正义，并不是真真切切的爱书之人，而是他们认为林老板的书籍能够为他们谋求好处。” 　　“林老板需要的是纯粹的人。” 　　莫恩眨眨眼。 　　“如果只是为了扩展信徒，我就能做到，但是想要纯粹的信徒则很难，而他们只是把林老板的书当做‘黄金屋’‘颜如玉’只是一味谋求，并不是真正信仰。”文森特经过仔细的思考后，得出结论。 　　“嗯……你说得对。” 　　莫恩点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这么说的话，之前林老板安排约瑟夫和王尔德之战的原因也找到了。” 　　文森特郑重地说道。 　　“……难道就是为了验证诺金的超凡者是否具有正义纯粹的品行？” 　　莫恩恍然大悟的接话，而后表情认真地道：“果然，老板的布置无一不是深谋远虑。” 　　“是的没错，但是结果，林老板肯定不满意，否则就不会开分店了。” 　　火球散发出高热，呼吸着焚风，闪烁着光亮，低声说道：“这些凡夫俗子让林老板失望了。” 　　“这些人，心中只有贪婪、利益，甚至想要利用林老板，善与恶在他们眼中没有对错，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怎能如此获得林老板的恩惠呢？” 　　“我明白林老板的意思了。” 　　文森特硕大的火球形态燃烧的更加炙热，将整片黑夜的梦境，照的恍若白昼，语气渐渐狂热：“我们太阳神教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林老板分担，而林老板不需要不纯粹的人，是时候清晰这个世界已达到纯粹的目的了。” 　　“由林老板来指引诺金，把多余的东西祛除，那些不够纯粹的存在，确实应该消失。”莫恩淡淡地说道：“枯萎的没有结局的树干必须剪掉，否则就会和充满未来的主干吸收养分……老板需要的是对他有帮助的人，而非那些蛀虫。” 　　文森特四周的千万火球激动地升空，达成了共识：“而我们，将成为林老板手里的那把剪刀。” 第394章 流民 　　伊凡·扎克利是住在诺金上城区67号街道的一个普通平静上班族。 　　还没有搬到这里之前，他一直住在23号街区地段。 　　他的主要工作，是在一座罗尔资源开发公司下属的矿石加工厂上班，太阳刚刚初升之时，他就要爬起来工作，直到月亮彻底悬挂在宁静的夜空之中，他才会回家。 　　因为家境贫穷，从扎克利在统一的社区教育毕业之后，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辛苦，但也能活着。 　　这平静的生活在大约几个月前被彻底打破——23号街区发生了一次严重的煤气泄漏事故。 　　等到他下班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家，连带着四周一整片街道的建筑物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伊凡·扎克利的家被夷为平地，虽然他孤身一人已久，但也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难过。 　　不过还好中央区的大人物们宣布会发放补助金，让他能够继续勉强糊口。 　　只是生活变得更加不易了。 　　拿着补助的他，决定搬到诺金北边的穹顶教会附近，因为他又被公司安排到了另一个更偏远的工厂上班，为了上班方便一些，在那附近租房子是最好的办法…… 　　扎克利并没有抱怨，毕竟他只会做这些活了。 　　只是上班变得更加辛苦，每天几乎只能见到月亮。 　　努力了半辈子，生活却越过越差……扎克利心里偶尔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是习惯性的满足和被驱使让他从来没想过反抗。 　　他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人生只有工作和生活。 　　但是陡然的剧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为了找点寄托，他开始接受穹顶教会的传教，成为了一位坚实的月亮的信徒。 　　某天他在夜晚祷告的时候，甚至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使徒降临，可还没等他将这个好消息偷偷告诉其他信徒，结果隔天穹顶教会就被曝光为邪教。 　　他住所附近穹顶教会的一个分教堂竟然又发生了一次煤气爆炸…… 　　他的信仰崩塌不说，家……又没了。 　　而且这次再也没人赔偿他了，因为扎克利也是邪教中的一员。 　　不过还好，只要愿意改邪归正，中央警署的人说并不会有事，扎克利满怀希望，等来了“劳动改造”的结局。 　　他被发配到了67号街道，又一次干上了老本行，不过这一次，他连月亮都看不到了，也没有家，只有一张脏兮兮的木板床。 　　没日没夜的工作占据了他的生活，而且工厂提供的赌博和斗老鼠娱乐要付钱，每个月还得交税给中央区，最后他几乎不会剩下结余。 　　工资还没发下来几天，又全部交给了上头，每天都鞭策着起床干活，稍有不慎就会被大骂一番。 　　但这样的“好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 　　就在前两天，他正准备起来工作，一场地震直接让厂房崩塌，那庞大的，像是专门吸食人血的怪兽一般的钢铁工厂在转瞬间化为灰烬。 　　不过伊凡·扎克利幸运地没有死，他从废墟里面爬出来…… 　　然而，当他奋力睁开眼时，就看见了死状凄惨的工友们和总是高高在上的上司，以及那极其可怕的一幕—— 　　他仿佛看到了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错，架在梦境边缘支柱瞬间崩塌，然后远远地望见一位雄伟的骑士，瞬间化作一团明亮的火焰，那团火焰燃烧到了极致，仿佛将万物烧却，如同从天而坠落的另一个太阳一般的撞击到了另一团黑色的物质上。 　　光是看到这一幕，扎克利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要爆炸，胃部沸腾，头痛欲裂，这样的痛苦寻常人根本没法坚持几秒，所以他当场昏厥。 　　等到苏醒的时候，他已经和一堆尸体躺在一起了。 　　他从这乱葬岗一样的地方爬出来，回忆自己所见所想，和昏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了。 　　“什么周期性地层塌陷，完全是骗人的……” 　　已经饿了几天的伊凡·扎克利蹲在天桥底下，对身边同样因为67号街区所谓的地层塌陷而流离失所的人说。 　　中央区对于这次灾难的态度十分冷漠，仅仅是采取了封锁的措施，连重建都没有提一下，理所当然，很多幸存者只能四处流荡。 　　因为无家可归，扎克利和其他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乡流民，辗转回到了自己的老家23号街区。 　　“周期性底层塌陷是真的假的这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这次他们会给我们发补助金吗？” 　　和扎克利关系最好的杰克说道，他心心念念着补助金。 　　但实际上，他已经知道可能性不大了。 　　如果是煤气爆炸，可以说是人祸，中央区会补助，但这次给的理由是周期性地层下陷，这意味着天灾，只能算你倒霉。 　　“这根本不是什么周期性地层下陷！” 　　扎克利回忆起昏倒前的最后一幕，他不敢和人分享，也实在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实的，他捏了捏拳头，斟酌着说道： 　　“你们……你们见过神么？” 　　杰克：“……” 　　和他关系好的四五个流民统统看着他，仿佛在看傻子，有些同情：“听说你之前被骗着去信了那个穹顶教会，我们知道的，很多人都被洗脑了，这不怪你。” 　　“不是……唉。” 　　扎克利拳头握得更紧了，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没人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是越是把那样的场景描述出来，就越是让他的记忆更加深刻，越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这样下去，我们会饿死，这个总是真的了。” 　　来自同伴肚子里面的打鸣声，很难不承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罢了。”扎克利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坐在这里，等着绝对不会来的补助会饿死，当个坏人最后也会被枪决死……” 　　“反正都会死。”他饥饿的眼神透着长久以来的不甘，就像一团火，咬着牙：“都是死，我宁愿当个饱死鬼。” 　　扎克利看向其他人：“老老实实的工作只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毁灭……越是努力工作就越是发现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极限。” 　　“伊凡……”杰克愣住：“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做好人了！杰克！” 　　扎克利眼神坚定，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决绝过：“放弃吧，补助金不会再来了，中央区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反正现在人人自危，都说诺金可能彻底崩塌，到处都是流民作案，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其中多出来的一两起，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对面街道上的一家书店上，深吸一口气—— 　　“我们打劫这家书店吧。” 　　…… 　　这几天的天气都非常不好，但至少今天没有下雨。 　　不过这个天色不妙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林介托着腮，无所事事坐在店里看着手里的书，漫无边际地想着。 　　对于林介来说，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书店是否门庭若市，只要有不少类似于季织绪这样的随便送套中央区别墅的这种客户，对他来说就吃喝不愁了。 　　要的是有反馈心的高质量的客户，一旦有了这种客户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不过正常客户也要接待的，比如…… 　　眼前这四五位看起来非常穷酸的客人。 　　林介抬眼看见忽然走进书店的几个穿着破烂的客人。 　　“你们好，要……” 　　“打劫。” 　　扎克利从怀里抽出一把被磨亮了的小刀，尖锐的刀刃对准了坐在柜台上的青年老板。 　　“啊？” 　　林介笑容僵在脸上，着实没看懂眼前的情况。 　　除了这个拿刀指着自己的流民之外，还有两个人翻过柜台隔栏，围着正在倒茶的莫恩，眼中的饥饿和凶狠昭然若揭。 　　莫恩面无表情地抬眼，甚至没有停止手上的工作。 　　在这紧张对峙的气氛中，她手中茶壶的水声显得格外刺耳。 　　“没、没听到吗？把值钱的东西都、都交出来！” 　　扎克利用小刀轻轻敲击柜台，语气凶恶地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当坏人，难免有些紧张，不过自己已经决定要做坏人，不再做那种勤勤恳恳的老实人了，那就要努力做到最好才行。 　　林介抽了抽嘴角，看着面前这个神情比自己好像还要紧张一点的劫匪，叹了口气。 　　他这小破书店还真是很招歹人喜欢啊。 　　前有胡德领头的那几个熊孩子过来偷书，这次又被打劫…… 　　不过眼前这几个流民，显然不是胡德那种小打小闹的偷书，这几个人眼中有着真正的饥饿。 　　诺金虽然有着贫民窟，但绝不至于到令人饿到抢劫的地步。 　　林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平静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流民？” 　　“闭嘴……” 　　“回答林老板的问题。”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那几个流民才回过头，就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林介一愣，侧头看去，就见约瑟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室出来了，一手拎着一个流民，轻松扔到了一边，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气势十足。 　　莫恩泡好了茶，端过来递给林介。 　　林介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才开始疑惑——约瑟夫身上那么重的伤怎么那么快就好了？ 　　杰克咽了口唾沫，举起双手：“抱歉，非常抱歉……我们、我们是……” 　　他踢了一脚旁边的扎克利，示意他快跑，但扎克利却像是看到了魔鬼一般。 　　“你你你……”伊凡的匕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约瑟夫。 　　他睁大的瞳孔，明显回忆起了昏倒前的那最后一幕。 第395章 怎样腌菜 　　约瑟夫幽深的墨蓝色瞳孔上下打量了一番伊凡·扎克利，确认自己是从未见过此人的。 　　但是伊凡的眼中仿佛似曾相识约瑟夫一般，眼底产生的恐惧落入林介的眼中。 　　林介眨眨眼，不禁觉得奇怪……这个抢劫犯好像认识约瑟夫。 　　“你、你……” 　　扎克利连忙爬起来，接着无声地退后数步。 　　他睁大自己的眼睛，那些越是想要忘记、越是被怀疑是否存在的自己昏倒前看到最后一幕，就会变得越清晰。 　　而他也就愈能够发现眼前的这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从工厂废墟里面爬出来时所看到的那个化身为太阳，从天而坠的神明。 　　约瑟夫眯起眼睛，对于这人的反应也有些疑惑，但反复思考了一会儿，依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眼前这个贫穷的流民。 　　他所救过的，遇见过的人，太多太多。 　　这一刹那的迟疑，却让扎克利心中的恐惧更甚，后退的时候一下子绊倒，向后倒去。 　　“诶诶——啊！” 　　林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书放下，想要站起来。 　　“砰！哗啦——” 　　扎克利慌不择路，猛地撞到书柜上林介这段时间新拿出来还没整理好的层层叠叠的书籍—— 　　莫恩和约瑟夫同时睁大眼睛。 　　扎克利下意识地抬起头向上看，却见视野中那些摇摇欲坠的书籍，在这个视角，就仿佛宏伟的高楼大厦崩溃一般，排山倒海而来，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藏着某种恶魔，在摔落在地上之时将会冲破封印。 　　而对于约瑟夫来说，这些书籍就是林老板的权能与知识——那些书上无一不是记载了非凡的真理，随便一本书或许就能打造一位神明级的超凡者。 　　就算林老板对此平常心不在意，他却不能，这些书决不能落地！ 　　是以，此刻约瑟夫瞳孔紧缩，霎时间肌肉紧绷，浑身上下从内里燃烧着以太，覆盖住每一寸身体的结构，刹那间连他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灼热扭曲—— 　　约瑟夫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钟出现在将要倾倒的书籍边上，抬起结实的手臂，抵住了将要倒下的那一堆书。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的伤势并未痊愈，神明级的力量尚且没有被他完全掌控住。 　　于是，他身上从内部迸发的以太在保护这些书的同时，无法收敛地向外逸散出了那么一丝—— 　　“咔嚓！” 　　书籍被抵住的一瞬间，书架背后的一面墙壁……裂了。 　　那墙壁上出现了一条条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缝，簌簌落下了一些墙灰。 　　靠近约瑟夫的几个流民同时感觉自己好像脑后被敲了一闷棍，齐齐晕了过去。 　　但是！ 　　这些书籍没有一本落到地上！大成功！ 　　约瑟夫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地将书架整理完毕。 　　林介：“……” 　　林老板还没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然后双手撑着下巴，陷入了彻底的沉思。 　　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从他眼前嗖地一下以闪现般的速度冲过去，然后下一秒导致墙裂的人是约瑟夫吧…… 　　不不不，这两者之间不一定有因果关联。 　　林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毕竟诺金连周期性地层塌陷这种离谱的地质现象都有，那么可能最近地层不太稳定，刚才发生了一次并不易察觉的小地震，于是墙体开裂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约瑟夫只是接住了书，并没有一丝一毫碰到柜台或者墙面啊。 　　难不成…… 　　约瑟夫作为一个装过义肢的秘密部门的警察，武力值已经达到了隔山打牛的境界？ 　　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前世的地球上经过锻炼的武术高手就能徒手劈断大理石，在这个科技树点歪的世界，这种程度也算正常嘛。 　　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林介暗暗点头，掩嘴咳嗽了两声，看着那墙面上的裂缝，道：“约瑟夫，看样子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反应还挺快的，谢谢了。” 　　“不不不，林老板客气了，我只是不想让您这些宝贵的书籍落到地上，沾染尘埃。”约瑟夫露出笑容，恭敬地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就算我不出手，您的助手想必也会这么做。” 　　“哦……也是。” 　　林介抬头望向莫恩，她依然一脸淡定，仿佛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属实正常不过了。 　　确实，连莫恩都能一打六，想必约瑟夫这样的情况非常正常。 　　毕竟约瑟夫可是中央警署的秘密部门领导，没两把刷子说不过去，类比一下的话，可能就是那种从小培养的特种兵？ 　　但是，话说回来——老子的墙！！！ 　　约瑟夫，你拿什么赔我！！！ 　　算了算了，他还是伤员，而且也是为了保护书，更何况这几个流民还得让约瑟夫来处理。 　　“呼……” 　　深吸了几口气，平稳气场，林介冷静下来了。 　　他正想开口询问，但眼角余光一瞥，发现所有的流民里面，就那个之前打劫他的家伙还没晕倒，其他的全倒地不省人事了。 　　“额……”林介用手臂撑着柜台，低头望向被吓得摔倒地上的流民。 　　约瑟夫转过身去，也颇感意外，这个人明明不是超凡者，竟然在神明级超凡者的威压之下，还能保持自己的思想。 　　在瞬间被暴涨的以太压力冲击之下，扎克利确实没有晕倒，而是双眼无神，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脑海里面回忆起从工厂废墟里爬出来的那一幕。 　　他现在已经确定无疑约瑟夫正是他昏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为化为火焰的骑士。 　　我、我会不会被灭口？！扎克利吞咽了一下口水，回忆起中央区政府都隐瞒了这件事，而他却在无意间看到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扎克利的内心完全被恐惧攥住了，但是、但是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得想想自己同伴们的命…… 　　“你没事吧？”林介望着扎克利问道。 　　“没、没事。”扎克利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强笑着，其实双腿早就因为惊吓而发软。 　　“你的同伴们……怎么都晕倒了啊？” 　　林介皱眉看着地上七横八竖躺着流民。 　　这总不该是因为约瑟夫了吧？他都没碰着这些人。 　　扎克利嘴角微抽，这难道不是你干的？！ 　　退一万步，也是你指使的这个魁梧男人干的，结果你竟然还满脸无辜反过来问我？！你是人吗？ 　　他能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刚才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和自己昏迷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大概……饿晕了吧？” 　　扎克利竟然撑出了一分微笑……既然对方这么问，肯定是想让他假装不知道，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约瑟夫的身份，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自己见过约瑟夫……会被灭口的。 　　林介：“？” 　　“老、老板……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扎克利颤抖地说道：“我们本来在67号街区当劳工，但是67号街区，发生了周、周、周期性地层下陷，我们无家可归了，才想到打劫您的书店的，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对、对不起！” 　　扎克利双手合十，恐惧万分，余光偷偷在瞄约瑟夫，把自己一直以来的遭遇讲了一遍。 　　眼前的书店老板对他来说，对他来说的恐惧并不能抵上约瑟夫给的恐惧，但是约瑟夫却对这书店老板如此恭敬，这说明，这书店老板比约瑟夫还要可怕，他绝不能再得罪一个更厉害的人了！ 　　原来是这样…… 　　林介听到这个理由之后心中一动，想到了电视报道的六十七号街区的惨状，他原本就猜到了一些，没多想要把他们绳之于法，现在更没理由送他去警察局了。 　　“唉，既然知道对不起了，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林介想了想，觉得这些人估计也是掏不出钱买书的，不过乐于助人一向是他的原则，于是微笑道：“都饿成这样了，在我这儿吃顿饭吧。” 　　话音一落，扎克利吓的腿都软了。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 　　扎克利连连摆手，同时嘴里不停地道：“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扎克利确实几天没吃饭了，但是在这一刻，他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拖着他那几个从犯同伴，忙不迭地连滚带爬跑出书店。 　　“哎，等一下。”林介忽然在他身后一喊，扎克利步伐更加快了。 　　“林老板叫你们呢。” 　　约瑟夫低声道，扎克利立刻僵住。 　　“还有什么事情吗？老板。” 　　扎克利回过头，欲哭无泪。 　　“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林介沉吟着，缓缓道：“就算今天对你说教一番或是让你饱餐一顿，再遇到一样的事情，你恐怕以后还是会去偷去抢。”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本书吧。”林介露出微笑，看着扎克利：“不收费的，但是以后如果这本书让你摆脱贫困的现状，你要报答我也不是不可以。” 　　林介说着，转过身去伸手往书架上掏书。 　　扎克利一愣，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说好的，不想再当好人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又让他碰上了这种事。 　　但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当他移动视线，凝视着那书店主人的背影时，才猛地发现，眼前的书店哪里是什么书店，而仿佛是一座恶兽的口腔一般阴暗幽深，而眼前的这位人畜无害的书店老板露出的微笑，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则充斥着仿佛毒药一样邪恶的蛊惑力。 　　他转过身来，如同搅动着昏暗的光线，然后从那幽深的书架里面，掏出了一本书，放到了下意识屏住呼吸的扎克利面前。 　　“这是一门古老的技术，但时至今日，也依旧十分实用，相信它能为你带来全新的道路。” 　　林介郑重其事地把手里这本《怎样腌菜》，推了过去。 第396章 帮人帮到底 　　根据林介的观察，在诺金是不存在腌菜这门活计的。 　　林介以前看过网文，里面的男主角大部分都是带着异世界没有的东西纵横天下，而林介这间书店里面的书籍藏着太多诺金不存在的技术。 　　只是林介太懒了，不管在哪里他只想当条咸鱼。 　　换句话说，就是金手指给他，他都不想翻个身。 　　但是如果把带技术的书籍交给这个世界，岂不是要扰乱科技树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者，林介觉得自己有好好的努力不太大范围的影响诺金的责任。 　　你看，现在的诺金就和自己刚穿越之前一模一样。 　　说道这里，林介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而眼前的这本书——《怎样腌菜》，就是一本技术书籍。 　　林介觉得把这本技术书给扎克利，算是给他一个自食其力的技术——嘛，诺金世界腌菜学之父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扎克利看到林介缓缓将这本书轻轻的放到自己的面前。 　　他呼吸一滞，一股蓬勃的力量扑面而来，他竭尽全力看清这本书的名字，那些扭曲的文字像是某种恐怖的音乐钻进自己的大脑。 　　——《死灵断章》。 　　这四个字仿佛某种刺耳的尖锐的声音，冲破他的耳膜，直达他的大脑。 　　扎克利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对于约瑟夫的恐惧立刻消散了，他仿佛在一瞬间被一只猛兽吞入腹中，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做，就已经陷入这猛兽的腹部。 　　耳边似乎还听见清晰的吞咽声。 　　扎克利感觉自己置身在无穷无尽的幽深隧道里面，而这本书成了一道让他聆听隧道最深处的声音的门。 　　永恒不定的古老神明在黑洞深处，疯狂地敲打着看不到模样的巨鼓，同时还有奇异的吹笛人，正在旁边轻轻吹奏——那长笛声令人作呕，有着无比单调的音色。 　　扎克利光是站在着幽深的洞口，他的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叫嚣，连内脏都在颤抖，疼痛包裹着他，但是有人束缚住了他的灵魂。 　　让他完全无法逃开。 　　用来忍受痛苦的身体冷汗直流，竟然侵湿了他破旧的衣服—— 　　扎克利想要停止阅读，但是这本书有着令人着迷的蛊惑力，祂调动了人身上所有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颤抖的翻开书，开幕的第一章 节，就写到—— 　　活着的尸体。 　　扎克利睁大自己的眼睛，目眦欲裂，大口呼吸仿佛是搁浅的鱼儿。 　　林介对于扎克利的这样夸张的阅读，其实已经司空见惯了，在他这里买书的大部分的都是这样。 　　其实也可以理解，汲取知识确实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不过之前送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充满心灵鸡汤的书籍，或是说是带着剧情的，读起来比较容易看进去，但这次送了这种纯技术书，扎克利都能读的如此废寝忘食，难道说这个人真的是百年一遇的腌菜天才？ 　　如果不是看他这么可怜，林介也不会出手大方的给他这本书。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啊…… 　　“你觉得怎样？”林介忽然开口，轻而易举地打断了扎克利近乎沉浸的阅读。 　　咚。 　　像是一口钟在扎克利的脑袋上重重的敲响—— 　　“啊——呼呼呼——”扎克利大口呼吸，满头大汗，“这本书……这本书竟然是……” 　　“没错，一门古老的技术，主要讲究的如何保存一些菜品。”林介双手向内交叉，撑在桌面上，低头看着桌上那本《怎样腌菜》。 　　“菜？”扎克利颤抖的发出这个字，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这本《死灵断章》。 　　“对啊，就是菜，普通的菜没法好好保存，很容易就随着时间推移腐烂变质，就不可食用了。”林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菜？腐烂变质？扎克利睁大自己的眼睛，低头又看了一眼书。 　　难道……菜是指“尸体”吗？如何炼制人偶和木乃伊吗？ 　　扎克利曾经信仰过穹顶教会，后来穹顶教会被人打成邪教，警察上门给他辨别什么是邪教，其中就有说过，邪教会通过一种献祭的手段，让普通人自杀。 　　但自从扎克利目睹过在67号街区的那一幕之后，他就完全相信这个世界有着神明的存在了。 　　而眼前这个清秀的带着书卷味和上扬嘴角的年轻老板，或许就是某种恐怖的存在。 　　祂把人的尸首看做菜…… 　　“这本书就告诉你了，如何保存它们，而且能够让它们更加美味。”说到这里的时候，林介不由得舔了一下嘴……说起来，来诺金之后，还真的没有吃过腌菜了，光是说说味蕾的有点发酸了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林介心想。 　　扎克利近乎无法呼吸，他眼睁睁的看到这位带着亲切笑容，在兴奋地说到如何炼制活尸，熬制木乃伊祭品的时候，流了口水…… 　　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缓缓开口道：“用这种保存手段，或许能够赋予他们新的生命，对吗？” 　　“对啊！”林介听到扎克利用了一个精准的比喻，不仅赞叹。 　　可不是嘛，腌菜可不就是赋予了普通蔬菜新的生命了嘛，比如林介不太喜欢吃白菜，但是腌辣白菜可是炒饭必备。 　　带着辛辣酸爽的辣白菜和带着火腿肠和鸡蛋的炒饭融合在一起，简直人间极品啊。 　　“你说的很对。”林介发现这样口水直流颇不雅观，赶紧带上自己的逼格面具，道：“除了保存还能提高的他的鲜美程度，甚至更加更多的用途。” 　　人的尸体除了献祭以外，还有烹制木乃伊和死灵战士的作用吗？用完直接吃掉吗？ 　　“你别看这门技术简单，它可是大有学问啊。”林介淡然总结道。 　　“为、为什么是我呢？”扎克利颤抖的说道。 　　“没什么，只是喜欢帮助很多迷茫的人。”林介仿佛世外高人一样的说道，“你可以拿着这本书改变你自己。” 　　扎克利愣住了。 　　“不过，说起来，你现在还真的身无分文啊，给你这本书之后，你也没法真正的起步。”林介琢磨了一下。 　　确实，就算我现在真的要杀人献祭，制造活尸，我也没那个胆子，没那个能力啊……扎克利颇为紧张的想道。 　　“对了，莫恩。”林介思考了一下，决定帮人帮到底，于是说道：“我记得文森特教父的太阳教会经常帮助穷人啊……” 　　莫恩眼神一凝，作为这间屋子里除了林老板以外，位格最高之人，她能清晰的看到扎克利手中的书，上面写着《死灵断章》。 　　“是这样的，林老板。”莫恩点点头。 　　“很好。”林介笑着说道：“我记得23号街区就有太阳教会的教堂，你先去找他吧，至少有个落脚点。” 第397章 震撼林介一整年 　　“放心吧，太阳神教的文森特主教，是位仁慈善良又正义的好牧师，他会帮你的。”林介笑着说道。 　　在成为腌菜之王之前，还是得有个容身之处啊……林介心中想道。 　　莫恩听到林介的话之后，那波澜不惊的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她瞥了几眼扎克利手中的书——不由得想起之前和文森特在梦境中讨论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林老板所做之事必然无一不是深谋远虑。 　　那么，明明只是一个不经意进入书店的流民，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本重要的书籍，又为什么要让他去教会？ 　　是的，那本书，就算是以莫恩如今的眼光来看，依旧能够撼动她的意识，足以说明这本书的重要性。 　　莫恩陷入了沉思。 　　文森特之前说了，太阳神教现阶段的目的是为了清除不纯净的人，将诺金的上层一并纳入他们的行列之中，而理所当然，她和文森特在梦境之中开会的事情，林老板肯定知道。 　　所以，难道是林老板不放心文森特的剪除计划，所以决定派人帮助吗？ 　　莫恩顿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错，林老板能够随意操控时间，是超乎当前位面的存在，因此在他的眼里，想必所有人的行为都是一眼能够望到终点的线段罢了。 　　一切的可能性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而敌人的危险程度也是如此，为此提前做出能够改变未来的事情合情合理。 　　看来这次的敌人很棘手啊…… 　　莫恩目光落到林老板的身上，他正微笑着望着莫恩，仿佛带着鼓励的眼神：“莫恩，等你去了中央区，和文森特就靠得近了，要记得和他说一声。” 　　果然！ 　　是要告诉我们，小心行事。 　　莫恩点点头，沉声道：“我会把这件事传达给文森特的，请您放心。” 　　林介摸了摸莫恩的脑袋，笑容更深：“期待你将来的表现。” 　　有这样一个懂事又能干的助手，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扎克利看着林介，原本充斥着恐惧的内心和痛苦的肉体，在一瞬间仿佛被林介和煦的微笑抚平，在惶恐之后，难以遏制的感激之情一瞬间充满了他的内心。 　　“林老板……” 　　扎克利瑟瑟发抖，将那本书捧到怀里，多年的词穷，让他无法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只能真诚地道：“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林介听了这话之后，不由得神清气爽，感觉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偶尔这么帮帮这些迷途之人，也很不错啊。 　　林介心中豁然开朗。 　　“带着你饿晕的朋友一起去教会吧。”林介笑了笑，然后抬手指着地上躺着几个流民，说道：“对了，你学会了这门古老的技术之后，可以让你的朋友来尝尝看，想必他们会十分喜欢的。” 　　林介对腌菜特别自信，不管是任何人都会拜倒在腌菜的脚下。 　　“朋、朋友，尝尝看这门技术……？” 　　扎克利拿着书的手差点松开，眼睛睁大，震恐无比，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缓缓回过头看向地上躺着的朋友。 　　这些人虽然才认识不久，而且在之前他们在流浪的时候做过什么都不清楚，但也是、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把他们炼制成活尸呢？ 　　“这、这不太好吧……林老板。” 　　扎克利颤巍巍的说道。 　　林介眉头一皱……怎么这么没自信啊！自信才是建立成功的第一步，没有自信就没有尝试，你这让我很失望啊！ 　　“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明白吗？” 　　林介露出严肃的表情：“信心，是成功的第一步，而人心，是成功的基础，你不让他们尝尝这滋味，怎么能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你？” 　　死心…… 　　看到林介的表情，扎克利背后一冷，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惊惧万分，立刻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林老板，我不该犹豫，我懂了，我这就去做！” 　　这下林介才满意地点点头，“懂了就快去吧。” 　　扎克利立马点点头，然后捞起地上的朋友，快步离开—— 　　站在门口的约瑟夫目光轻微的瞥过扎克利，忽然道：“我送送你吧，你带着这么多人不好拿。” 　　林介眨了眨眼，疑惑道：“约瑟夫，没关系么？你不是还要隐藏身份？” 　　约瑟夫点点头：“没关系，只是送到街边，那里正好有一个太阳神教的分会。” 　　“那没事了，记得早点回来。” 　　林介挥了挥手，调整了舒适的坐姿，准备继续看书，然后忽然抬头看到对面那碎裂的墙壁。 　　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虽然之前有推理过墙碎和约瑟夫没关系，但是林介还是痛心疾首——修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啊！ 　　…… 　　约瑟夫一手拎着一个流民，走在扎克利的前面，他望着23号街区的尽头，感受着身后步履蹒跚的扎克利。 　　已经抵达神明级的他，对待整个世界都有着相当不同的看法和见解都与以前大有不同。 　　约瑟夫微微向后看，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民正在捧着一本珍贵的书，他的人生都将被这本书所改变，可是……他并没有彻底接受书。 　　从他躲闪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彻底接受书，就意味着彻底的忠诚和纯洁，那种无视一切，只为了达成拯救和升华自我的目的性。 　　但是他没有，正如很久以前的自己一样。 　　他在犹豫，在挣扎，在未来和过去之间徘徊，尚且不知道该接受哪一方，但与此同时，他已经在为了得到的力量而狂喜。 　　这样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存在，林老板或许不在意，但他无法允许。 　　他必须予以警告。 　　这是他过去……或者说，在很久之前，甚至还不是光辉大骑士之时，所一直秉持的铁血手腕。 　　约瑟夫转过身，停在了路口的巷子边上。 　　扎克利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去。 　　“怎么……” 　　“轰——！” 　　约瑟夫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力道之大，竟然以纯粹的肉体身躯，将墙壁打出了一个凹陷，四周的地面都同时裂开。 　　扎克利浑身一抖，后退两步，举起手里的书挡在前面，色厉内荏地道：“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我也是林老板给、给了书的，你们、你们难道不是效忠于他的么？” 　　约瑟夫收回拳头，淡淡地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效忠于他，但你呢？你清楚自己效忠谁么？” 　　他摊开手，其中赫然有一坨石粉。 　　再看旁边的墙壁，竟然被硬生生剜出一个拳头样的小坑。 　　“大、大人，我会一直忠于林老板的，我为他献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扎克利颤抖的说道，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我发誓！绝不会背叛！” 　　约瑟夫的目光隐隐有光：“记住你说的话，你的力量林老板随时可以收回。” 　　扎克利哆哆嗦嗦：“明白！” 　　“哼，丑陋！”约瑟夫冷哼一声，不知是为过去的自己生气，还是为林老板帮助这些无知之徒而感到不值。 　　他看着扎克利带着自己的那几个倒霉同伴连滚带爬地离开，去往分教会的位置，转身也往回走了。 　　…… 　　不远处，原本打算追出来和约瑟夫一起买点修墙工具的林介，却将这一幕完全纳入了眼中。 　　他的脚步停在了原地，满脸呆愣地挠了挠脸。 　　转身。 　　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身，退了回来。 　　“不是吧，约瑟夫……刚才把那一面墙都砸碎了？” 　　如果说之前把书店的墙弄碎，林介还可以说是地震余波，约瑟夫根本没有碰到墙，而现在他可是从头看到尾，清清楚楚地看见约瑟夫最后那个收手的动作。 　　要说不是约瑟夫动的手，估计鬼都不信。 　　你们异界人……身体素质都这么强的吗？ 　　震撼林介一整年。 第398章 暗夜精灵的谋划 　　“很早以前，我们都认为伟大的蜘蛛之母是这个世界命运的主人，是缔造暗精灵一族的所有未来的编造者。” 　　丝特芬妮这样淡淡地说道。 　　“我从小就向她祈祷，只要我们保持一颗爱戴她，崇敬她，相信她的初心，我们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让家族走向振兴。” 　　所以啊…… 　　曾经存在于火剑之路的核心成员之一的蜘蛛之母——尚达奉，作为编织与命运的主人，最终却落得这样可笑的命运，丝特芬妮想了想倒不至于笑出声，但是也觉得这件事颇为戏剧。 　　她虽然信仰蜘蛛之母，但更信仰命运。 　　落入命运蛛网之中的命运主宰，未尝不也是一种对命运的诚挚践行呢？ 　　丝特芬妮坐在一间狭小昏暗的树屋里面，她精致的脸上有一双泛着暗紫色光芒的双眸，一头银色的大卷发披在背上，像是一件白色的披风，尖尖的耳朵昭示着她精灵的身份，但那暗色的肌肤却透露着黑夜般的不详。 　　暗夜精灵，从来不曾被光所眷顾。 　　她的目光落到这间树屋里，这间不算太大的树屋更像是一间酒馆，虽然不大，但是或站着或坐十多个人。 　　像这样的酒馆，暗夜之乡有很多，但这一间，注定不同。 　　而年轻漂亮的丝特芬妮是这次聚会的召集者。 　　这些人无一不是听从她的召唤而来，举行这场将要改变暗夜之乡的会议。 　　自从尚达奉在与那月光之战中死去之后，暗夜之乡成了无神之地。 　　绝大多数信仰蜘蛛之母的狂热信徒已经因此分崩离析，唯有一些流散的成员还在偏执地寻找命运主宰并未死去的证据，或是……新的希望。 　　这些剩下的成员不多，但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而他们就是以丝特芬妮，这位年轻的“蜘蛛之女”为首领。 　　他们需要为暗夜精灵，寻找新的出路。 　　召集这群暗精灵而来丝特芬妮并没有一开口就告诉所有人我们未来应该怎么做，而是宛若少女一般的怅然回想了由蜘蛛之母统领的过去的暗夜之乡。 　　“丝特芬妮大人——”一位颇为年迈的老头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皮肤黝黑，皱纹堆积，但却对丝特芬妮无比尊敬，神情不忍：“这么说虽然有些不敬，但是伟大的蜘蛛之母已经离开了，我们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 　　丝特芬妮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她的眉目宛若少女般哀愁，丝毫看不出内心的嘲讽：“你说的对，小戴比，我确实不能这样。” 　　“是的，现在您才是暗精灵的一族的统领了，振兴暗精灵一族的未来全在您的手中。”被丝特芬妮唤作小戴比的老人沙哑的说道。 　　“嗯，即使是蜘蛛之母彻底放弃了暗夜之乡，我们也不能放弃自己，要争取伟大的未来，需要依靠我们自己的双手。” 　　丝特芬妮颇具气势的说道，暗紫色的双眼扫视全场。 　　“想点高兴的事情，至少……”丝特芬妮说道：“我们再也不用为火剑之路办事了，对吗？” 　　“可是……蜘蛛之母说……” 　　“不为火剑之路的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没有火剑之路作为依靠，中央区一旦发现我们的动作……” 　　丝特芬妮话音一落，酒馆里的暗精灵们议论纷纷，担忧着未来。 　　“连蜘蛛之母都已经逝去，火剑之路又能如何？从现在起，我们再也不能做别人的棋子，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我们自己……” 　　丝特芬妮低声说道：“蜘蛛之母的离开，对我们来说是最差的时机，但是也是最好的时机。” 　　“从现在开始，之前为了火剑之路而挖通的通往下城区的道路，使用权就彻底归属于我们了，梣树商会再也不能对我们指手画脚，反而要看我们的脸色，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好的时机。” 　　丝特芬妮抬起手露出微笑，昏暗的灯光下，她紫色的双眸里面闪耀着野心勃勃：“只要掌握了下城区的全部资源，我们就能彻底取代真理会和罗尔资源，甚至中央区，也不足为惧，你们明白吗？现在，掌握所有超凡之物资源的人，是我们了！” 　　丝特芬妮勾起笑容。 　　下城区的资源被罗尔资源和真理会掌握的时代已经要过去了。 　　以暗夜之乡为据点，可以为诺金的上层区源源不断的输出资源，到时候他们便是运输血液的血管。 　　这样一个恢弘的蓝图是这些暗精灵们没有想到的，听到丝特芬妮的勾画，他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开始蠢蠢欲动。 　　丝特芬妮微笑着继续道：“现在能够通往和掠夺下城区资源的只有我们暗精灵掌握的这条道路了，有梣树商会作为贸易量和人脉，我们很快就能建立强大的贸易网络，到时候，就算是中央区，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了。” 　　“可是，即使拿到资源我们也没法很难卖出去啊……首先要对抗的就是中央区，毕竟罗尔资源的开采都是由中央区决定的，没了伟大的蜘蛛之母作为后盾，梣树商会不一定听话。”其中一个中年的暗精灵犹豫地说道：“更何况，梣树商会现在，似乎很不稳定，尤其是那个绮莉……” 　　“说的对，所以我们必须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丝特芬妮拍拍手，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酒吧。 　　一个年轻的穿戴西装拄着礼杖的中年男人，从酒吧内间走了出来，他带着自信的微笑，抬起手轻轻将自己的帽子微微抬起，向酒吧里的暗精灵脱帽示敬。 　　“各位，我是梣树商会的萨丕尔家族的族长霍夫曼。”他拄着礼杖，不卑不亢地看着眼前的暗精灵们。 　　暗精灵和梣树商会的关系并不像是外界所说的相互敌视，他们之间的合作早就已经亲密无间了。 　　之所以给出敌视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瞒过中央区罢了。 　　绮莉就是人类德鲁伊和暗精灵家族的混血，一次暗精灵和人类的亲密接触，一次合作的证明，一次联姻的产物，可惜这次混血的结果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逐渐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同时，也就是说，曾经的暗精灵合作的对象，其实是查普曼家族。 　　但现在，来到暗夜之乡的，却是萨丕尔家族的族长。 　　“戴比大人，好久不见了。”霍夫曼微微鞠躬，感叹道：“上次我来暗夜之乡，才只有十六岁啊。” 　　戴比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警惕，脸上却露出了微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霍夫曼并不介意，笑了笑，道：“查普曼的魔女，绮莉。她正在逐步将梣树商会变成她的乐园，试图独揽大权，而且，她是那个书店的人，对于火剑之路十分反感，也就是说，你们和查普曼的合作，大概很快就会告吹了。” 　　“那个混血的小东西……” 　　丝特芬妮皮笑肉不笑：“不过是以前联姻的工具罢了，竟然能够成长的到这种地步。” 　　“她的成长离不开有个人。”霍夫曼压低帽子，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开口道：“23号街区的那位存在。” 　　酒馆里的精灵们齐齐陷入了沉默。 　　杀死蜘蛛之母的那道月光，正是来自23号街区。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 　　霍夫曼抬起头，勾起嘴角，说道：“根据我的情报人员反馈，那位存在已经不再暗中帮助绮莉，祂重新选择了其他人，而绮莉——还不知情。” 　　“大人物的心情说变就变，玩具玩腻了也总有扔掉的一天，没有那位书店老板，绮莉就不过一叶浮萍罢了，想要处理掉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没错。”丝特芬妮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霍夫曼，替我告诉她，她也有半条暗精灵的血脉，在人世的繁华中待了那么久，该回她的故乡，这暗夜之乡看看了，她的母亲很想她呢。” 　　“确实，回家探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霍夫曼勾起嘴角，拿起一边的酒杯举了起来。 　　丝特芬妮同样慵懒地抬起红酒杯，闭上一只紫色的眼睛，另一只眼透过的酒杯望向窗外暗夜之乡，整个暗夜之乡仿佛陷入了红色—— 　　“路途漫漫，有时候稍微出了点意外，也很正常吧？” 第399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梣树商会，查普曼家族的分会。 　　屹立诺金的最大的交易中心，每天都有数百亿元的生意在此成交，作为一个家族企业统领的商业巨头，梣树商会有着不少有钱人的传说。 　　但是任是谁也想不到掌握梣树商会命脉的三大会长之一，被人称之为“查普曼的魔女”的混血少女——绮莉·查普曼此时正在……赖床。 　　“唰——” 　　看着绮莉长大的查普曼家的女仆长贝拉猛地拉开窗帘，残酷的光芒穿透窗户冲进充满少女温柔的房间里。 　　“小姐，失礼了。”贝拉双手交叠在腹部。 　　绮莉整个人陷在松软如同奶油蛋糕一样的床上，在被强烈光源照到眼睛里时，翻了一个身子，将粉色的被子卷起来，变成了一只在床上蠕动的毛毛虫。 　　“贝拉，我记得今天不做早会的啊……” 　　绮莉在被子里发出猫一样呼噜噜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但是贝拉这次并没有和颜悦色地和自己的小主人开玩笑，而是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暗夜之乡那边请您回家扫墓。” 　　头埋在枕头里面的绮莉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头扭向贝拉，一双银色的眼睛透出几分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困倦的样子。 　　“暗夜之乡……这些人还会邀请我吗？” 　　绮莉勾起嘴角，伸出手看着自己细腻的暗色肌肤，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低声道：“我还以为，在他们眼里，我不过一场交易的副产物，就应该被扔掉的，廉价而恶心的混血种罢了。” 　　“是的，他们没安好心。” 　　贝拉有些担忧地说道：“自从蜘蛛之母陨落之后，暗夜之乡早就群龙无首，本该如此……不过最近他们将那个有着‘蜘蛛之女’称号的丝特芬妮推上了新的王座，她现在是暗精灵新的首领了。” 　　“虽然不是每个暗精灵都服从她的命令，但她至少已经重新统领了绝大部分的暗夜精灵了。” 　　“哦？”绮莉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他们还是这么喜欢当没脑子的跟屁虫啊。” 　　贝拉继续道：“这次邀请您的也是丝特芬妮，她说暗夜精灵有一票大生意想和梣树商会进行合作，她的原话是，‘与其和别人做这个生意，不如和自己的小外孙女做’。” 　　“哈？”绮莉从床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气又好笑的，说道：“我是她哪门子外孙女啊？！” 　　“不去。”绮莉完全不带丝毫犹豫：“这些乌合之众掀不起半点有意思的水花。” 　　贝拉没有马上应下绮莉的命令，而是沉默片刻，犹豫着开口道：“她恐怕早就知道我们会拒绝了，所以，她说，您拒绝的话也没有关系，但有件事要告诉您——‘因为蜘蛛之母所在的巢穴崩塌的缘故，暗夜之乡的地层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充填，会移动……’” 　　绮莉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贝拉，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会移动您母亲的坟墓……” 　　贝拉咬咬牙说道。 　　“他们敢！！” 　　愤怒一下子冲上绮莉的脑袋，银色的眼眸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敢动我母亲的坟墓一寸土地，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绮莉的脑海里闪现过那位温柔的银发女人，那是唯一给过她温柔的女人。 　　她曾经把绮莉拦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被同龄人用石子砸出的伤口，告诉她，她是伴随着爱而出生的女孩，而不是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怪物。 　　纵然这场结合没有任何爱可言，对于她来说甚至是痛苦的，但她是爱着绮莉的…… 　　绮莉深吸一口气，道：“准备车。” 　　贝拉道：“是，去暗夜之乡？” 　　“不。”绮莉道：“去书店，我要和林先生……告别。” 　　…… 　　林介坐在书店的柜台上，他难得地没有读书，双手交叉撑着下巴，一脸沉凝，目光落到前面书咖打扫卫生的约瑟夫身上。 　　一身肌肉的约瑟夫穿着稍微有些不合身的衬衫，显得他更壮了，这样的肌肉猛男如今系着围裙，拿着笤帚，仔细的帮忙整理书籍，违和感满满。 　　林介几度欲言又止，落到嘴边的话语又被吞了回去，变成了扶额叹息—— 　　把林老板变成这样的，正是约瑟夫。 　　昨天跑出去找约瑟夫买修墙工具时，他亲眼目睹，约瑟夫一拳锤裂了另一面墙。 　　这件事让林介的三观随之受到震撼。 　　事后，他还专门跑到那面墙附近，仔细勘察，这面钢筋水泥的墙壁常人根本没法打碎，更别说力都是相对的，这面墙都能锤碎的力度，约瑟夫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很自然的，林介开始思考，这种情况好像只有一种解释了……其实，约瑟夫是超能力者吧？ 　　还是说，人与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你们异世界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是可以一拳打碎墙壁的？ 　　根据他此前对来自真理会的文献的研究，以及坎德拉的存在，都证明了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超凡能力，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只有中古世纪神话生物才拥有的东西，但是现在，这想法可能是错误的。 　　尤其是，当林介回忆起当时在宴会上，季织绪对于弗雷德整个家族的突然灭口并不感到意外……那种态度，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一样。 　　然而，虽然林介这时心中非常怀疑，可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十分正常地进行交流以及相处。 　　如果现在去问“你们是不是平时都这么大力气，是不是有超能力”这种奇怪的问题，怎么想都有点……尴尬吧。 　　该怎么样才能让事情变得不那么尴尬呢？ 　　林介陷入了沉思。 　　“嗤——” 　　店门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林介的思路，他稍微侧了侧身子，看向门外，一双漂亮的小皮鞋从黑色的高级轿车的门后露了出来。 　　“林先生！” 　　少女活泼的声线才落到林介的耳朵里，他已经在大脑里面勾勒出声音主人的形象了。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从轿车里面走出来，轻车熟路地踏进书店，在瞥到书店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陌生老人之后，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虽然从外表和气息来看，完全和那个传闻已经死亡的光辉大骑士不同，但……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却让人平白多了一些猜测。 　　尤其是，原本应该和绮莉进行合作的王尔德，已经完全陷入了失联。 　　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林先生，我好久没有见您了。”绮莉迈着轻快的小碎步，一头银发空中飘舞，裙摆飘起，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以及两颗小虎牙，跳起来坐在了柜台前的高脚凳上，晃着小脚丫。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都没提前打招呼。” 　　林介立刻挂上了营业的笑容，一脸温和地低头看向这小姑娘，但往常总是黏过来的绮莉把头埋着，半天不抬起头，过了半晌，才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和两个红红的眼圈。 　　“怎么了，怎么哭了？”林介伸手捏捏女孩柔软的小脸，皱眉问道。 　　绮莉抿唇，嘟着嘴道：“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都怪贝拉。” 　　“这样啊……赖床可不是好习惯哦。” 　　林介微笑道：“看样子，今天不是来借书的吧？要说些什么吗？” 　　绮莉抬起头，柜台后的书店主人居高临下，漆黑的目光一如往昔。 　　就好像离她很远，好像和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凡人期待神的垂怜，似乎本来就是错的吧？ 　　否则……否则那些人又怎么敢直接动手呢…… 　　“我……今天是来和林先生道别的。” 　　绮莉带着不似她平时那样的笑容，不是可爱，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和坚定，和她小孩子般的外表格格不入。 　　林介一愣，听见绮莉说：“我决定去保护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即使她已经彻底不在了……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坚守的，为此，我可以做出牺牲，只是，也许会连累一些人。” 　　“林先生，如果是您的话，会怎么做呢？” 　　绮莉抬起头，有些迷茫地说道。 　　林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从来觉得，这种两难境地，只需要遵从内心的想法就行了。” 　　“当你问我的时候，心中也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更何况……你都来和我告别了。” 　　林介笑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对吗？要我说，绮莉这么可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的，因为老天爷可不舍得让你哭……当然，我也不舍得。” 　　他一边安慰着绮莉，一边伸手擦掉了绮莉脸上的泪珠。 　　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哄的啦。 　　绮莉用力点头，握紧拳头：“……是，因为我遇到了林老板，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了，不用那么担心。”林介开玩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能在其他地方相遇了。” 第400章 人生真的何处不相逢 　　卡达斯家族在诺金不算有名。 　　他们的祖上几代是并不显赫，再往上溯源甚至据说可能是幸运拿到了贵族资格的暴发户，在诺金这样的讲究门第名分的地方，即使罗尔资源的季家都经常被人指指点点，更别说卡达斯家族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家族。 　　实际上他们家族直到最近几代才正式搬到中央区。 　　如果不是因为近几年那些没什么实权的贵族被逐步清理出去，恐怕还得等上几年呢。 　　但即使如此，卡达斯家族也已经是跻身诺金上流的，足以令无数人艳羡的存在了。 　　卡达斯家族的女仆长苏珊，她在复式别墅的大厅上，顺着悠长的螺旋上升的楼梯抬头望向别墅的最顶层。 　　最顶层是大小姐的房间，算起来她自从从季家大小姐的生日会上回来之后，就几乎没有出过门，连饭菜都是送进去的。 　　而且自从小姐回来之后，整个家都慢慢变得死气沉…… 　　不知道是不是苏珊的错觉，她总是心中发慌，大家都像是机器人一样地毫无生气，而且偶尔在角落里能看见隐秘的视线，听见奇怪的窃窃私语。 　　而当她想要去探究的时候，那些痕迹又像是阳光下的雪一般消融于无形。 　　所有人又恢复了那言笑晏晏的面目，让她无所适从。 　　苏珊抿了抿唇，顺着螺旋楼梯快步爬上去。 　　越往小姐的房间走去，苏珊的心中就越发忐忑，终于走到了那扇纹丝不动的厚重的红木门，停下了脚步。 　　苏珊深吸几口气，没关系的……至少，小姐一定没有问题！ 　　她从小姐六岁的时候就来到卡达斯家了，回忆了几分小姐小时候聪明可爱的样子，她心中的紧张减轻了几分。 　　小姐从小唯一的爱好就是追求各种神秘学的东西，不过这些事情，哪怕是老爷也是一笑而过，只当是兴趣。 　　也许……现在只是小姐的恶作剧罢了。 　　“夏洛蒂小姐？”苏珊轻声叫到，然后轻轻敲击大门，“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夫人叫您下楼吃饭。” 　　门内传来久久的宁静，苏珊心脏狂跳。 　　“吃饭？”少女动听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语气淡淡的，声线有些奇怪：“这么一想……确实有些饿了，苏珊，你进来吧，服侍我更衣。” 　　“呼——” 　　苏珊长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跳落回了肚子里。 　　什么啊，这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么。 　　毕竟是自己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大小姐啊，苏珊笑了一下，然后推门进去。 　　门发出吱呀一声，苏珊看见黑暗的房间里面点着几根蜡烛，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 　　“小姐？”她疑惑的喊道。 　　“咚——！”门发出一声巨响，在一瞬间自动关闭。 　　苏珊下意识的发出惊叫，回头看向忽然自动关闭的门，一阵冰冷的呼吸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耳边传来蠕动的声音。 　　她浑身颤抖，睁大双眼，脸色煞白，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生物站在她的身后，她恐惧的缓缓回过头—— 　　“啊啊啊啊！！！” 　　苏珊睁大眼睛，仿佛看见恶魔一般。 　　一头血肉模糊看不出形状的肉团，又像是一个巨大章鱼，无数的触手遍布整个房间，仿佛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它的巢穴。 　　肉块中间包裹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一片苍白的少女身躯——那个少女并不是夏洛蒂，而是夏洛蒂的好朋友——黛妮。 　　苏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团黑色的触手包裹，在一瞬间被完全淹没。 　　那团肉块慢慢发出吞咽的声音，然后蠕动着露出一个脑袋。 　　那张丑陋的脸并非夏洛蒂，而是一张疤痕纵横的老人的脸——王尔德。 　　“差点忘了。”王尔德睁开一双暗绿色的阴冷蛇瞳，自语道：“这个女仆应该是最后一个还没被我控制的人了。” 　　他话音刚落，那团蠕动的由触手构成的肉团便松开来，苏珊的身体像是尸体一样的落到了地上，肌肤苍白毫无血色，还带着些许粘液，一双蓝色的眼睛彻底变成了宛若黑洞一样的幽深的黑色，然后忽然像是机器人一样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忽然以人类难以置信做到的动作，四肢扭曲，机械地翻身爬起了起来。 　　“祭司大人。”苏珊跪倒在地上，面容狂热。 　　王尔德点点头，然后慢慢收回自己的触须，他那血肉模糊的外表，朝内翻动，像是脱下一间衣服一样的露出一个身材曼妙的裸体女子的身形。 　　正是夏洛蒂·卡达斯的外貌。 　　王尔德走到落地全身镜面前，目光冷漠不带感情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却违和地露出一丝笑容，用清脆的女声，说道：“恭喜您，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了。” 　　这是夏洛蒂的意识，如今她和王尔德近乎共生，意识并未完全交融，但已经重叠在了一起，思维完全同步。 　　“如果不是老师的那封信，我恐怕真的死了。” 　　王尔德感叹了一下，然后转瞬又开始思考—— 　　那场战斗被林老板控制，我还活着是否也是林老板的授意呢？这么想，或许我还能再为林老板继续工作，不过在此之前，我一定要让约瑟夫付出代价。 　　王尔德转头望向苏珊——此时已经被王尔德转化为了一名此前被他所吞噬的信徒的魂灵。 　　“要想击败约瑟夫，我还需要继续增加实力，这就少不了尸食教的存在。” 　　“苏珊”发出男人的声音，恭敬的回答王尔德：“祭司大人，自从67号街区的战斗之后，尸食教大部分的信徒都已经死……以身殉教了，剩下的正在被围剿。” 　　王尔德冷哼一声，道：“林老板早有预料，我之前和林老板在梣树商会的手下，那个查普曼的魔女达成过合作，有一部分的信徒此前就安插在梣树商会的内部，现在是时候用起来了。” 　　“去联系他们，我现在就要去见绮莉·查普曼。” 　　…… 　　绮莉·查普曼透过汽车的玻璃窗看向窗外。 　　无神的双眸倒映着浮动的街道，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来见林老板—— 　　是因为……心中那无可言说的爱意吗？明明一次又一次的看清楚了自己和林老板的距离。 　　可以敬爱神，但是不要爱上神。 　　亦或者是因为想得到林老板的帮助吗？但是林老板什么都没有给，只有那句——我们一定会重逢。 　　绮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看向自己小巧的手心，对自己说道：绮莉要好好活下去，不管什么难关，都是林老板给的考验……毕竟，我还想再见到林老板。 　　原本还在林老板的书店时，还算柔和的天气，才刚和他分开，现在就抵不住的开始下雨了，一层一层的雨水洗涤着车窗，绮莉放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深海里。 　　一股子窒息的感觉充斥在鼻息之间。 　　忽然—— 　　“吱——” 　　汽车紧急刹车，幸好绮莉带着安全带，否则她着小身板会直接飞出去。 　　“怎么回事？”绮莉皱着眉，把头伸向驾驶位看向前窗，一个身着华丽白色长裙的少女撑着伞，直接挡在了汽车面前，明明捧着书的身姿犹如纤细的风中蔷薇，但那双眼睛却在俯视。 　　只有超凡者才能感受到四周的以太正在沸腾，节节攀升的气势充满了威胁。 　　“你……” 　　贝拉认出了对方分明应该是一个凡人贵族家的小姐，警惕地刚想开口，却被绮莉阻止了。 　　绮莉的目光和那少女对视，忽然发现对方有着一双暗绿色的蛇瞳。 　　这样的蛇瞳，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难道……？ 　　绮莉睁大眼睛，看见少女向她点了一下头，然后顺势走到汽车旁边，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准备不请自来地上车。 　　绮莉的内心怦怦直跳，喉咙都有些干涩了，深呼吸，开口道：“很久没见了……王尔德先生。” 　　夏洛蒂外表的王尔德立刻接下话来，口中却发出了苍老沙哑的声音，道：“还不错，能认出我来。” 　　绮莉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王尔德竟然没有死！是林老板派他来帮助我了！ 　　他说的话从来没有虚言——人生真的何处不相逢。 第401章 找点乐子 　　莫恩坐在前往中央区的出租车里。 　　在诺金，四通八达的街道如同蛛网，为了出行方便，自然有不少这样出租车，不过进入中央区之后，这样的公用交通工具就越来越少了，在贵族出没的中央区，几乎每家每户都会配备如今也依旧价格高昂的汽车。 　　坐着出租车的少女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莫恩面不改色，乘坐着这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依然云淡风轻。 　　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这些工具在她眼中，和人类都是一样的，一切平等。 　　但是那普通的司机不同了，周围全是价值不菲的汽车，甚至有古贵族才流行的马车，稍微一个擦碰，说不定就是几辈子都赔不起的价格，他拿毛巾擦擦汗，顶不住压力地把车停在中央区核心的门口。 　　司机看向莫恩，这位淡如止水的少女气质不凡，一看就是某位贵族家庭的大小姐，他可不敢得罪。 　　他点头哈腰：“那个，小姐，前面的区域我这小破车可不能进去了，您行行好，在这儿下车吧。” 　　听到这话之后，莫恩微微侧头，想了想这时候应该做什么的常识，从包里掏出钱，递给司机，点点头道：“多谢，我已经到了。” 　　莫恩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书店回到中央区，说心里完全没有起伏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的性格就是习惯性的波澜不惊，仅仅是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感触。 　　大半年前，她正是从中央区真理会的实验室逃出来，一路狼狈不堪。 　　而如今，她却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这片区域。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心中些许的波澜，很快就平复了。 　　这次她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将季织绪送的别墅改造成书店分店，正式开始他们的计划。 　　开设分店这么一项具有重大意义的行为，莫恩早就通知文森特，但是莫恩走下车来，数着门牌号，直到A区48号，也没见到文森特。 　　不过距离约定来人的时间还差一些，倒也不急。 　　A区48号——这原本是弗雷德家的宅邸，可惜弗雷德家次子得罪了林老板。 　　享誉整个中央区，连季家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弗雷德家顷刻覆灭，半个庄园在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化为灰烬。 　　不过现在在莫恩面前的弗雷德宅邸，已经被季织绪买下重新装潢过，重新恢复了富丽堂皇的样貌，丝毫没有因为其主人的逝去而改变。 　　林老板有时候还真是残酷啊…… 　　但他的残酷并非是人类的残酷，而是犹如时光般温柔的残酷。 　　莫恩站在弗雷德宅邸面前，思考着。 　　…… 　　透过圆圆的望远镜，住在隔壁的莫甘蒂家族闲来无事的贵夫人伊莉莎，看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已经废弃了的费雷德家族宅邸面前。 　　不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泊桑，弗雷德家现在什么情况。”伊莉莎疑惑地问向自己身边的管家，挑了挑眉：“作为一位贵族，很有必要知道自己未来的邻居是否得体。” 　　“我记得，弗雷德家族的宅邸原先已经被罗尔资源的季家买下了，他们又转手卖出去了吗？” 　　管家回答：“并没有，如您所知，这宅邸依旧属于季家，还没有转让的消息。” 　　伊莉莎皱起眉头。 　　可是，这个皮肤白皙，干净小巧，但是穿着穷酸的不像话的少女是罗尔资源的人吗？ 　　她的长相不似女仆佣人——佣人不能有这么高的姿色，同时哪家有钱人会给佣人穿这么朴素穷酸啊，仆人可是贵族的重要财产，代表贵族的脸面…… 　　“这个少女是季家的人吗？” 　　伊莉莎皱眉问道。 　　泊桑弯着腰，往前走了好几步，看了眼莫恩，思考了一下，摇摇头，道：“回夫人，这个女孩不是季家人。” 　　伊莉莎闻言用羽毛扇微微掩面，提起裙摆，笑着道：“走，去找点乐子。” 　　总是闷在家里的深闺日子，也太无聊了。 　　这样的找乐子行为，是伊丽莎日常的唯一消遣。 　　…… 　　莫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间别墅，耐心等着文森特和自己需要的帮手的到来。 　　原先的别墅虽然华丽，但并不适合经营书店，必须还要进行改装。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旁边突然传来了非常浮夸地简直有如感叹调的女性声音。 　　伊莉莎带着贵族的羽帽，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仆人，呼呼啦啦地来到莫恩的面前，笑吟吟地道：“好漂亮的女孩子，请问，在这里做什么呢？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么？” 　　莫恩抬眼望了她一眼，根本没有理她。 　　好没礼貌！伊莉莎眉头一挑，额角青筋都浮现了，不过良好的贵族修养……以及面前这少女惊人的美貌让她忍耐下来了。 　　“这位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要看房子的话，这里的房价可是很贵的。”伊莉莎笑着说道，“嘛，不过，小女孩还是要有梦想的哦。” 　　莫恩自动屏蔽掉她不少废话，但这一刻，又想起了林老板说过的，和街坊邻里打好关系也是经营的秘方。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来这里替老板，开我们书店的分店。” 　　“嗯？”伊莉莎仿佛听见一个超乎意料之外答案，“我刚说了，房价很贵的……” 　　“这栋房子已经被季织绪小姐送给我家老板了。” 　　莫恩实在不想和她继续说话，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 　　伊丽莎摇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想起管家的话，笑眯眯地道：“说谎可不是好习惯，要是被季家的人听见了，事情可就不妙了，谨言慎行哦。” 　　跑到中央区来胡说八道也太过于傻了……但既然说是老板，眼前这个少女不过只是一个助手而已，背后指使这无知的女孩子过来做这种事情故意得罪人的，就是那个老板了吧？ 　　伊丽莎在心里嘀咕，这老板可真够坏的，让这样一个老实孩子过来，要是遇上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贵族，现在这孩子可就糟了吧？ 　　真是的…… 　　而且，在这里开书店，脑子不要是被雷劈过哦，这里住的人哪个不是家室世代累业，谁家没个几百平的图书馆啊，谁会买书啊。 　　莫恩还没有说几个字，伊莉莎已经脑补数百万字的“无良黑心老板绑架童工，故意让人出丑看乐子”的剧情了。 　　不过，还好遇上的是她，只要揭穿那个老板的谎言，想必这个漂亮的孩子会很感激她的吧？到时候就…… 　　伊丽莎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连忙被她用羽扇挡住。 　　“我说你啊，可真是遇上坏人了……” 　　伊莉莎继续嘲讽道，可惜她这次又被打断了，不是被莫恩，而是一群不速之客，她眨眨眼，疑惑地望着忽然过来的人。 　　身着白色教袍的文森特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教袍上是金丝勾成的太阳，身后跟着数十个信徒，那些信徒走到莫恩面前便直接跪下行礼，低声吟诵道： 　　“伟大的月亮，您与黑夜齐辉，在时光中永存。” 　　伊莉莎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懵逼：“……诶？” 　　文森特走到莫恩的面前，同样抚胸行礼，道：“实在抱歉，莫恩女士，刚才突然接到了疑似王尔德气息出现的消息，耽搁了一阵子。” 　　“无碍，是我提前来了。” 　　莫恩仿佛对文森特如此行礼感到非常习惯，点点头作为回应。 　　伊莉莎张着一张小嘴，杏眼圆睁，惊讶之色难掩，她认识文森特，是最近成立的太阳神教的教皇，因为太阳神教的迅速扩张和传教，已经在A区的贵族中成了炙手可热的焦点，当然，也有一些人很厌恶他。 　　但哪怕是伊莉莎的丈夫，莫甘蒂家族的主人都很难预约他见一面。 　　这样的人竟然朝着这个穷酸的女孩行这样的大礼，正当伊莉莎呆愣的时候，自己的胳膊被人颇为无礼地，猛地拽了一把。 　　“谁？”伊莉莎眼睛一瞪，还没发火，就看见是自己那总是不苟言笑的丈夫。 　　“谁叫你出来的？” 　　莫甘蒂骂道。 　　他擦了擦汗，连忙向莫恩赔笑脸：“我的夫人不懂事，惊扰到女士了。” 　　莫恩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摇摇头：“并没有，只是正常的聊天罢了。” 　　莫甘蒂看莫恩并没有理会他，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便直接把伊莉莎拽了回家。 　　刚进家门，他就把伊莉莎按着肩膀，坐在了沙发里，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恶狠狠地道：“你知不知道，刚得到的消息，那弗雷德家的宅邸已经被季家转赠给了一个叫做林介的人，而那家伙的助手，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太阳神教圣女！那可是太阳神教的人，平民不知道就算了，你清楚得很，那些家伙可是直接把穹顶教会都杀光了的疯子啊！” 　　莫甘蒂深吸一口气，板着脸：“你说，你刚才是不是又想对人下手，像以前养的那些小姑娘一样？” 　　没错，贵族的龌龊比比皆是，而伊丽莎这个贵妇人，正有一个豢养漂亮女孩的癖好。 　　“人家又不知道，只是看那个少女很漂亮……” 　　伊莉莎委屈巴巴地转移话题，说道：“那个林介……他是谁啊？” 　　这个问题把莫甘蒂问住了，抓了抓头发，他怎么知道那个书店主人到底哪里让季家看重了，又为什么会成为堂堂太阳神教圣女的老板：“反正就是很厉害的人！谁也得罪不起的人！” 　　“对了，听说他之前和季家合作，卖了五本书，现在拍卖会要开始了，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伊莉莎一脸委屈坐在沙发上，心里却再次燃起火焰……这家书店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卖的书很不同？ 　　这个拍卖会，她得去瞧瞧。 第402章 看见真相 　　伊莉莎·莫甘蒂，中央区莫甘蒂家族的贵夫人，她抬起自己手上的镀金请帖，银手镯从白皙手臂上滑下，虽然已经结婚已经几十年了，她依然像是个年轻的少女。 　　中央区关于莫甘蒂家的传说也有很多，就比如伊莉莎，人们总是传闻，她会把漂亮的女孩圈养在家中，就像家畜一般，喝她们的血来维持美貌。 　　对于这样的传说，伊莉莎必须澄清一下—— 　　这不是谣言，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她的这些漂亮女孩都是通过“正当手段”得到的，在他们这种贵族的圈子里，这种事情不要太常见，而且莫甘蒂家族做的算是比较少的。 　　可能是因为它比较挑。 　　作为靠近中央区的核心贵族，莫甘蒂家同样掌握些许超凡能力，美丽少女的鲜血炼制美貌的秘方，确有其事。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拍卖书的拍卖会呢。” 　　伊莉莎扶了扶脸上用来遮掩身份的面具，如同少女一般嘟着嘴嘀咕，她好不容易托人拿到了这场拍卖会的门票。 　　莫甘蒂家族所从事的土地贸易，并不能也不想更没什么天赋接触那种真正的超凡者，但季家举办的拍卖会并没有其他限制，伊莉莎可以说用尽人脉才拿到了这场拍卖会的邀请函。 　　她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伊丽莎坐在非常靠后的位置上，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大部分的参与者都并没有指派手下来，而是本人亲自到场，而且熟面孔非常多，甚至有几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大人物。 　　格调这么高啊……伊莉莎心中感叹道。 　　灯光打到舞台右边，一个颇为熟悉的人从黑暗中走到了舞台拍卖师的位置。 　　“各位。”季博农站在拍卖的舞台上，望着稀稀散散坐在下面的人，人不算太多，但是整个中央区所有能叫上名号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不止是之前参加宴会的人，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非常高兴各位能给我季博农几分薄面遵守约定，汇聚在此。”季博农露出笑容，和坐在下面的季织绪了然的对视一眼。 　　“既然来到这里，那我对我所崇拜的，当世的力量源泉，一切知识的所有者，那位书店的隐者的存在，便不再隐瞒了。” 　　“书店的隐者……” 　　伊莉莎皱着眉头，不禁疑惑地发出声音，然后惊讶地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年轻小姐也惊讶的发出同样的疑惑。 　　她看向那位小姐，眼前一亮，随后感觉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一些超凡家族，想起来这位是……白巫师家族——柯蒂斯家族的芙兰卡？ 　　“嗨？”伊莉莎抬起手，朝芙兰卡招了招。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这位超凡者家族的小姐，看上去可真是漂亮啊……而且，听说她似乎是和凡人的混血，并没有超凡者的天赋？ 　　“嗨，伊莉莎太太。”芙兰卡开朗的回应她，两个人像是在课堂上的小声讲话的同桌。 　　“芙兰卡小姐也是来买书的吗？”伊莉莎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她对于自己的亲和力很有自信，只要愿意接触，不管男女，总会对她那无辜的外貌放下戒心。 　　“嗯，我的仆人麦克，对有本书很感兴趣。” 　　芙兰卡扯了扯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着。 　　其实，是她自己比较感兴趣…… 　　早在季大小姐的生日会上的时候，她就看中其中一本书，叫做《经典家常菜1000样》。 　　她虽然身为累世千年的白巫师家族的唯一嫡女，但是根本没有任何超凡者的天赋，即使族长父亲各种安慰她，各种保护她，可她仍然有着很深的自卑和愧疚。 　　但这些愧疚并不能让她消减自己的兴趣，比如……家政。 　　所以那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她必要拿下。 　　但是直接说出我喜欢做菜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丢脸了啊喂！所以只好拿麦克当一下挡箭牌了……抱歉抱歉。 　　“原来是这样啊……” 　　伊莉莎看了眼站在芙兰卡身后的麦克，脸上笑容不减。 　　那位实力颇为不俗的猎人正如狼一般，无比渴望的望着舞台中央的季博农，并没有看向芙兰卡。 　　那种渴望的眼神充斥在整个拍卖会，似乎人人都想要得到那几本书。 　　但这可能是伊莉莎参加过的最无聊的拍卖会了，她平时接触的都是奴隶、珠宝、古董、奇珍异兽的拍卖会，那样的盛会都是人潮涌动，笙歌燕舞，不像这里，大家仿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得到那些书。 　　这对于伊丽莎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如果不是遇到这位芙兰卡小姐，伊莉莎都要无聊死了。 　　“那伊莉莎太太呢？也想要书吗？”芙兰卡小声的问道。 　　“我？我是为了见那位书店老板而来的，你不知道吧？”伊莉莎露出八卦脸，离芙兰卡更近了一点，道：“连他的助手，都是太阳神教的圣女。” 　　芙兰卡颇感意外，回忆一下那位在季织绪大小姐生日宴会上的一瞥——嘶，那位书店老板真的挺，嗯，平平无奇的吧？ 　　二人本来还想继续聊天，可是季博农手持拍卖会专用的锤子，轻轻在桌上敲击，声音清晰响亮，回荡在整个会场。 　　季博农环视一圈，对后台的季织绪对视一眼，季织绪便对身边的手下挥挥手，一个精致的盒子被人呈了上来，轻轻的放在舞台正中央的孤零零的小桌子上。 　　那盒子足足镶嵌着四枚，带有抑制与封印力量的高贵的绿宝石，这些绿宝石光是一枚就足以买下中央区的半套房子。 　　但是这些只是买书的附赠罢了。 　　季博农望着盒子——林老板给的书只是一个实验罢了，用来扩充他的信徒和眷者罢了，同时也是罗尔资源的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能够做得好，以后还会成为书籍的发放者。 　　成为连接林老板与眷者的锁链，这是罗尔资源的大好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林老板的意志传达。 　　他走到舞台中央，轻轻地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 　　“各位所看到的，是今晚拍卖会的第一本书——考虑到有些人无法直视此等强大的知识，我来告诉大家，这本书的名字，乃是——《拉莱耶文本》！” 　　“哗……” 　　季博农口中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那蕴含着恐怖音节的呢喃在刹那间震慑全场，他确实低估了在座的大部分超凡者，因为他们大多还是看得到名字的，可是代价是超出想象的呕吐感与头部的胀痛，场面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 　　而季博农竟然能将这本书的名字念出来，他的实力已经抵达这种程度了吗？ 　　他口中的语言仿佛变成了某种诅咒与呢喃，对在场的超凡者目力与听力的双重摧残。 　　“啊？”芙兰卡头一偏，受到凡人视力的局限，她拿起单眼望远镜对准舞台，看清了书籍的名字——“那不是《老人与海》？” 　　她颇感意外，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这本书不是叫《老人与海》吗？为甚么又要叫《拉莱耶文本》？难道……其实是她不识字吗？ 　　芙兰卡开始怀疑自己，她本来就是一个毫无超凡天赋的普通人，平时生活大都小心翼翼，此时她陷入了纠结…… 　　或、或许这种神秘书籍，只有我看不懂？ 　　而且刚才季董事长也说了，有些人没法直视书籍，啊，还好没有直接说出来，否则我就是会场唯一的傻子了，又会给家族烙下笑柄……芙兰卡心中庆幸。 　　诶，等等，伊莉莎太太好像也不是超凡者，那她是不是也有可能……芙兰卡连忙侧头看向身边的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伊莉莎太太，然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位年轻美丽的伊莉莎太太的脸正在急速的老化，像是老太太的脸皮一样松松垮垮，她眼睛几乎睁到了极限，即将流出血。 　　但她似乎无知无觉，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那本书，精心保养的指甲像是猫一样的在桌子上刮出深深的划痕。 　　贵妇人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语，咕噜咕噜地，声音变得好像另一个人，苍老，恐怖，她那松垮的皮囊下不断地浮现出一些美貌女孩的怨恨面孔，让她像是装满了灵魂的破烂皮口袋。 　　季博农的声音从台子上传来：“这本书，如同冰山一角，能够揭示出某些隐藏在事物背后的真相……” 第403章 一片混乱 　　芙兰卡睁大眼睛，看着伊莉莎—— 　　“啊……啊……”芙兰卡抬起手，指着伊莉莎，嘴巴发出惊讶的呼声，“伊伊伊……” 　　“怎么了吗？”伊莉莎忽然转过头，睁大双眼紧紧盯着芙兰卡，嗓音沙哑的也像是个老太太，“你看我做什么？！” 　　“我我我……”芙兰卡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虽然几乎没有超凡天赋，但是作为白巫师家族的独女，唯一继承人，她或多或少见过更加理解各式的超凡能力。 　　而且在她母亲从小告诉她的人生哲理，力量是有代价的。伊莉莎太太说不定就是用了什么需要付出代价的超凡能力…… 　　“没、没事的。”芙兰卡艰难的露出笑容。 　　“没事？”伊莉莎的眼睛几乎凸了出来，一把抓住伊莉莎挡在自己胸前的手腕，她长有老人斑的手背令人作呕，“你刚才是觉得我丑吗？” 　　“没有没有！”芙兰卡猛烈的摇头，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骗我！”伊莉莎神情疯狂，忽然发出一声怒吼，甩开芙兰卡双手，因为抓挠桌子而鲜血淋漓的手向芙兰卡修长白皙脖子伸去—— 　　“啊！”芙兰卡尖叫一声，然后看到一闪而过的寒光——一把小刀伊莉莎的手腕上划过，仿佛切豆腐一样的，将伊莉莎的手腕切开，鲜血喷出，溅到芙兰卡的白纱裙礼服上。 　　芙兰卡狼狈的向后倒，一屁股摔在地上。 　　伊莉莎发出一声惨痛的尖叫，像是一个怪物一样的摔倒在地上，疼痛到打滚。 　　一位宛若黑影，身材曼妙的女性从舞台后方的幕后显露出来，光是一瞥这个残影就知道，后台精准投掷一柄匕首横穿整个会场的人—— 　　是所有猎人团体无冕的王，“蜘蛛”组织的首领——季织绪。 　　季织绪冷酷的说道：“扰乱会场者，死。” 　　在座的所有人被这场上的第一波鲜血惊醒，艰难的从《拉莱耶文本》的蛊惑下清醒过来。 　　“无法承受书店隐者所降下，伴随知识的污染之人，现在可以随意离开。”季博农随便玩玩手中的拍卖锤。 　　季博农的话音一落，会场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谁也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可是眼前的《拉莱耶文本》强大的实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在座的各位无一不是恐慌级的超凡者，除了那位不知道怎么混进来伊丽莎，大都是自己已经彻底审视过自身实力。 　　可是这本《拉莱耶文本》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惊讶了，他们无一不是在大脑中叫嚣着，拿下祂，但是也知道拿下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伊莉莎的尸体很快就被幕后工作人员拖走，连地上的血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在空气中喷起了香氛，把血腥味掩盖，仿佛这里从来没有死过人一样。 　　芙兰卡被麦克扶起来，这位猎人朝着季织绪遥遥致意，表示感谢。 　　虽然，实际上，如果季织绪再晚一些，麦克就会立刻将伊丽莎的脖子拧断。 　　“咚——”清脆的锤子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新一轮的拍卖重新开始。 　　不过在座的人无一不是豪门望族，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但是芙兰卡不知道的是，在场的人都被施加了无形的压力，甚至无人敢举起自己手中的牌子。 　　季博农满意的看着下面的情况，不是他们选书，而是书在选人。 　　——他们怎么有资格买书呢？当然是林老板降下的选择才对。 　　场上的沙漏无声的下落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整间会场竟然没有一个人举起手。 　　啊……季博农叔叔不尴尬吗？话说价格也不是很高，大家为什么不举手啊，我要不要给他一个面子呢？ 　　……芙兰卡小小的脑袋瓜里刚被伊莉莎吓个半死，现在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了。 　　正当芙兰卡思考的时候，一个小小牌子被举起来了—— 　　季博农眯了眯眼，这个人是……真理会？ 　　坐在台下的那位学者有些惶恐，但他的手心里紧握一枚写满术式的纹章，这枚镶嵌有宝石的纹章是他们真理会会长亲自发给他的，只为了在关键时刻保持自己的理智。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确实就代表着真理会会长玛利亚。 　　季织绪暗道果然如此，正如林老板所说的一样，这本《拉莱耶文本》就是赐给真理会的。 　　听说真理会的会长已经达到了神明级，行事作风正派，本想着他们不会参与此次拍卖，但是竟然也暗地里派人来了。 　　不愧是林老板，从一开始就看到结局了……季织绪感叹道。 　　季博农想法和季织绪一样，他敲了三下锤子，这本书被当场拍卖给了这位原真理会的学者。 　　在将这本书决定交给学者的瞬间，书籍上的盒盖重新关上，那股强大的邪恶的压力立刻从众人的头上撤掉，他们猛然松了一口气，但是耳畔的呢喃和超越自身位面所带来的强大差距，依然让人没法理智思考。 　　“下一本书——”季博农朗声道，“《复仇之魂》，这熊熊燃烧的烈焰，是来自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足以重铸你的灵魂。” 　　季织绪看了看身边的仆人，再次将被精致盒子包裹的书籍。 　　这次封印和压制书籍的同样是四枚难得一见的光滑的紫宝石。 　　紫宝石和绿宝石的封印力量并非同一类型，绿宝石给人镇定安抚的作用，而紫色宝石封印灵魂的力量，甚至比绿宝石还要稀有。 　　季博农笑了一下，将盒子轻轻打开，这本书散发着幽幽的紫色烟雾，上面赫然写道—— 　　《复仇之魂》。 　　这次是……灵魂的炼制吗？ 　　站在芙兰卡身后的专门保护芙兰卡的猎人麦克，本身就已经处于被污染的阈值边缘，此刻如遭雷击，满头大汗，仿佛在经历灵魂被剥离身体的痛楚。 　　如果之前的《拉莱耶文本》是无限的咒语与邪神的呢喃，那么这本《复仇之魂》就是将灵魂撕裂的痛楚。 　　之前麦克之所以看到芙兰卡差点命丧黄泉也不动身，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啊。 　　刚才是对身体的侵蚀，现在是对灵魂的炼制。 　　“呜……” 　　麦克发出压抑的嘶吼，而四周的那些人，同样面露痛苦和痴迷并存的神情，整个现场开始有些失控，甚至有一些人高呼着听不懂的话。 　　除了……芙兰卡。 　　她焦急地询问着麦克，同时紧张又茫然，急得想哭。 　　怎么、怎么回事啊？ 　　怎么书名又和她看到的不一样！大家都是怎么了？ 　　所以这本书到底是不是《基督山伯爵》啊，来个人给我说说啊…… 第404章 我要这本书 　　芙兰卡心中纠结，这个拍卖会她真的看不懂，每一本书都和她看见的并不一样，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对的，也就根本不敢说话，可是大家的样子好像都很兴奋啊…… 　　麦克发出压抑的低吼，宛如野兽的呜咽，所有人陷入了迷离的混乱，季博农在掏出《复仇之魂》后，这强大的力量又一次冲击了他们的意识，即使寻常的普通人也能在这时清晰的感受到灵魂与肉体之间摇摇欲坠的缝隙。 　　季博农嘴角带着微笑，眼前的情况正在往他的心中所想逼近。 　　“塞古家族，帕拉其家族，奥德路家族，路德维希家族，汉诺家族，斯图亚特家族……”季博农像是数着什么物品一样的在心中默念。 　　中央区的贵族三分之二都汇聚于此。 　　这些敲骨吸髓贵族，也有今天吗？……几天前，他们还能跑到罗尔资源颐指气使，像是勒令一条狗一样的，对季博农指指点点，可是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像是猎物一般迈入陷阱。 　　你们统统要付出代价，是你们对季氏的压迫，对所有贫苦人的剥削，像是吸血虫一样的吸附在诺金上的代价！ 　　我要统统把你们杀了—— 　　这是我季博农等待，并心怀希望直到今日的目的！ 　　季博农拿着拍卖锤子的手因为兴奋而开始收紧，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 　　——“父亲，父亲！” 　　季博农忽然听到了身后季织绪的呼喊，马上看向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舞台上发了一会儿呆。 　　他不禁有些震惊，瞥眼看见那本《复仇之魂》，这时恍然发现，竟然连自己都被《复仇之魂》蛊惑了。 　　他后背渗出冷汗，心中默念回忆了几遍林老板赐予他的专属他的书——《虚触之掌》的内容。 　　“父亲！” 　　季织绪又喊了一声，季博农才发现季织绪是为了提醒自己有人举了牌子。 　　嗯？……季博农在短短几分钟理解了《复仇之魂》的恐怖之处，不禁开始思考，这本书到底应该属于谁？ 　　季博农抬眼看向在整个混乱会场上，唯一一个保持了镇静的少年。 　　这位棕色头发，鼻子上带着雀斑的男孩，抬起了自己手里的牌子。 　　他是……卡帝亚家族的后裔吗？季博农陷入沉思，关于卡帝亚家族的事情恐怕还要追忆到季织绪还牙牙学语的时候。 　　具体的内幕即使是季博农都没法探查清楚，毕竟那时候的季博农也还没有完全继承整个罗尔资源。 　　不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卡帝亚家族在一瞬间蒸发了，那个家族曾经是名声响彻整个诺金上层的十大家族之一，似乎是因为和其他家族不和而被干掉了。 　　哈哈哈，真是好极了！！这本书，这个人，必然将有一场好戏上演！ 　　季博农内心欢呼，没有什么死法比被分尸的家族后裔复仇而死的爽快了。 　　“少年，这是你的选择吗？”季博农欣喜的说道。 　　“是、是的，但是我暂时……”汤姆·卡帝亚怯生生的说道，他是落魄家族的末代后裔，本以为复仇无望，无意之间的捡到邀请函，然后竟然稀奇古怪的来到了这场拍卖会，如果把他的人生单独拿出来，或许还能再写一本传奇。 　　此时的他，在看到那本书的刹那，就被无数力量充斥在灵魂中。 　　每一寸灵魂都在叫嚣，那是他最后燃烧的希望，唯一的机会。 　　这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抓住，哪怕他根本没钱，还是在同把他推进拍卖会的巧合一模一样的力量的催促之下，举起了拍子。 　　“没关系！”季博农笑着，露出林老板一样表情，从容的说道：“只要你有勇气拍下它，你就可以用很久的时间来报答这本书的主人。” 　　“感谢您，季博农先生。”汤姆激动地道，“太感谢了。” 　　汤姆缓缓伸出手，接过被人拿到自己面前的书籍，漆黑的封面上全是燃烧的火焰。 　　《基督山伯爵》……唔，听名字就很没意思，这种描写贵族生活的书籍明明到处都是，为什么这些人好像第一次看到这种题材一样激动啊…… 　　芙兰卡大小姐托着腮，左右看了看，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我要的菜谱啊。 　　但实际上，芙兰卡并没有等很久，季博农就缓缓呈上了本次拍卖会的第三本书—— 　　这次是被红宝石封印的精致檀木盒子，绿宝石代表精神，紫宝石代表灵魂，而红色的宝石则是——血肉。 　　此时座下的所有人都已经接近精神阈值，崩溃或许只在一瞬间。 　　而那些让人精神紊乱的血肉，是给他们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击…… 　　站在幕后的等待着的季织绪知道，这本书即使她都很难承受的——血肉的盛宴。 　　季博农缓缓的将木盒打开，虽然刚才的《复仇之魂》差点就转变了他的意志，但这本书大概不会再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了，因为它能够瞬间让人成为林老板的信徒。 　　但是，季博农早就是了。 　　接触的越多，对林老板等伟大神明的存在就更加笃信。 　　在窥见这本书全貌的一瞬间，整个会场仿佛陷入了血色之中—— 　　书名为《血祭》。 　　狂乱的意识流瞬间席卷所有人的大脑，混沌的以太将一切扭曲。 　　桌椅化作肝脏，墙壁变成堆满脂肪的肉墙，地板上近乎淹没脚踝的胃液，天花板上无数盏明亮的灯像是一排排眼球，房梁和顶梁柱是相互勾连的大小肠，电线变成血管，而那本书—— 　　已经不再是书了，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蔓延开无数的血管，链接着那些组织。 　　有人发出满足的喟叹，有人发出惊惧的尖叫，这场宴会几乎瞬间陷入混乱之中，甚至有人当场变异，身体分解。 　　只有芙兰卡，高高举起了手—— 　　“我要这本书！！”芙兰卡大声的说道，生怕有人选了去……多少钱都没问题，反正我要！ 　　这本菜谱！！ 　　而且这次大小姐看清楚了，上面还写着365天彩色完全版，太棒了吧，即使买来收藏也是绝对不亏，这种书在诺金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要？”季博农讶异的说道。 　　“对的，”芙兰卡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之后不管多少钱，我都要了。” 　　芙兰卡——季博农当然认识，是有名的白巫师家族柯蒂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可是也是大家了然于心的……废物。 　　这本《血祭》绝对在林老板送的五本书里，论恐怖和力量之大，能够排行第二。 　　芙兰卡……？不可能吧？ 　　但是现场再没有人举手，连书都选了她吗？ 　　“好吧，这本书是你的了。”季博农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遵从了书的意志。 　　芙兰卡连忙蹦蹦跳跳的去把它拿到手里，因为喜悦甚至不由自主的走起了贵族从小烂熟于心的舞步，而在众人的眼里，这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迈着舞步，踏在血肉里，仿佛华丽的死神。 　　她接过那枚跳动的心脏，紧紧的搂在怀里，像是少女抱着自己的玩具熊，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第405章 你们可以回家了 　　芙兰卡一蹦一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她这次参加拍卖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们可以走了，麦克。” 　　芙兰卡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望着芙兰卡的背影，季博农陷入沉思，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个芙兰卡到底是处于疯狂还是冷静。 　　他转眼望见其他的客人—— 　　林老板赐予的书籍对眼前人的拣选顺序是，思想，灵魂，肉体，还有接下来的命运……坐在下面的客人，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人，大都已经被控制了思想，戴上了灵魂的枷锁，此时四肢肉体都隐隐开始融化或者重组。 　　而芙兰卡竟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季博农陷入沉思……毕竟是能拿走《血祭》这本书的主人，或许这就是她的可取之处吧，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依然淡定自若，这样的人才是能从从容容将自己的同类献给神明的人。 　　“麦克，走呀。” 　　芙兰卡笑着扭头又喊了自己的仆人。 　　“是，主人。”麦克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朝着芙兰卡，亦或者因为对那本《血祭》的渴望而跟上芙兰卡。 　　季博农虽然疑惑，但转瞬释然。 　　毕竟书籍已经做出了选择，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各位，让我们继续。”季博农重新整理思路，露出笑容，看向眼前的客人们。 　　芙兰卡转过身，离开会场之时，听见又一本名为《命星定轨书》出现了，无疑这本书又掀起了热浪。 　　芙兰卡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那本书，她看到书名明明是《水浒传》…… 　　不过她已经不想去搞懂这到底是为什么了，或许自己就是这么差劲，心中不由得有些难受，她紧紧抱着书，快步离开。 　　唉，这些书，恐怕是只有笨蛋看不懂的书吧…… 　　芙兰卡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这场拍卖会总是让芙兰卡有点不适，她虽然平庸，但是时时参加超凡者的聚会，超凡者或多或少都有点与众不同的疯狂，他们就是每天徘徊在疯狂边缘的可怜虫。 　　但即使如此，芙兰卡也从未感觉到比这场宴会还要让人窒息的聚会。 　　…… 　　季博农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客人。 　　因为连续直视四本书，层次稍弱的超凡者已经开始肢体融合，除开拿到书的真理会代表和卡帝亚的那位后裔，以及被《命定星轨书》选中的，一个秘仪塔的成员。 　　现在的他们在如饥似渴的阅读着，其他人都只是废品而已。 　　可是这些废品，确实组成整个诺金上层的家伙，真是讽刺啊。 　　只是这么一会儿—— 　　他们的思想，灵魂，肉体，命运……无一不是林老板的所控制的了。 　　季博农转过身和季织绪对视一眼，季织绪了然，下一个盒子所承载的书籍被人缓缓抬了上来。 　　“下面，我要为各位带来的是林老板亲自写下的书。”此时的季博农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引起全场欢呼与高潮，异常的狂热氛围笼罩了所有人。 　　黑色的盒子上面镶嵌着最为神秘的造物——黑玛瑙。 　　漆黑的石头上面仿佛有螺旋的花纹，像是某位神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这间拍卖场上的人。 　　思想混乱，灵魂脱离，肉体奔溃，命运锁定之后，在看见这黑色的木盒时，他们陷入了绝佳的宁静。 　　宁静包裹着所有人，仿佛是母亲一般抚摸着所有人。 　　季博农缓缓打开了盒子，那本黑色封皮的书就安详躺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人们翻动它。 　　痛苦在一瞬间解除，拍卖会上的所有贵族在最后一刻恢复了理智，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终于遇到了一条湍急的纯净之水。 　　这本林老板所写的书，仿佛给他们重塑了思想、灵魂、肉体、命运。 　　“那么，是否有人想要这本书呢？”季博农笑着问道，然后看见所有人都虔诚的跪下—— 　　他们在，颂主之名。 　　季博农笑了笑，转过身去对季织绪，说道：“可以开始了，小绪。” 　　幕布后面传来一声轻笑，缓缓从后台露出一头巨大的……生物。 　　季织绪已经彻底激发了体内的污秽之血，原本曼妙的身体化作巨大半狼的形态，银色的鬃毛被激得竖起，橙黄的兽瞳无比冰冷，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她的吼声就像是丛林中的头狼，亦或者蜂巢之中的蜂后，一声令下让所有跪在地上的所有客人的双瞳，全部染上金色。 　　——控制，以丛林法则般的控制。 　　计划顺利的不像话……季织绪发出低吼。 　　作为林老板的首席眷者之一，季织绪在所有人彻底成为林老板仆从的时刻，通过污秽之血的高位格暗示，加上自身伟大种族伊斯的精神共生特性——此时这些人已经被季织绪控制了。 　　此时，季博农父女控制整个中央区的目标，就在此刻，已经完成了一半。 　　“父亲，胜利已经握在手心了。” 　　季织绪用兽一般的低沉嗓音，开口道。 　　季博农抑制不住的低声笑着，笑声愈渐疯狂，整个人也险些维持不住人形—— 　　“那个……”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场下发出。 　　季博农的笑声被打断，抬眼看着所有跪下的客人中，一个男人孤零零的站在众人的中间。 　　季织绪与季博农对视一眼，然后季博农严厉的问道：“你是谁。” 　　那个男人显然已经被林老板的五本书影响，又被季织绪的污秽之血控制，可是此时的他却像是有什么要说的一样。 　　“我是汉弗莱，是……中央枢机的间谍。”被控制的汉弗莱双目空洞地说道。 　　季博农危险地眯了眯眼，果然中央中枢也派人了，低声骂道：“这些虚伪的自称诺金之王的废物，真是令人作呕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季织绪盯着这个人问道，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主动发言，必然是异常中的异常。 　　“我想要那本书。” 　　“什么？！”季织绪和季博农露出讶异的神情。 　　如果说林老板赠与的五本书哪本最重要，显然是眼前的这本——这可是林老板亲自写的书。 　　他们甚至一度认为这次的拍卖会当中，不会有人能够拿到这本书了。 　　但此刻，这最后一本书似乎也找到了归属一般。 　　季博农当然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他希望这本林老板的书流拍，那说明，这是属于他们父女俩的。 　　然而林老板居然要将这本书送给中央枢机？这是为何？有什么深意吗？ 　　明明揪出了这个间谍，却放任对方带着这本书回去……季织绪也不敢肯定，自己初步掌握的精神共生能力会不会被中央枢机识破。 　　季博农想不通，但是也没法拒绝。 　　“既然如此，书是你的了。” 　　季织绪冷静地说道，这是林老板的意志，她绝不会去违抗，哪怕是要把这本书交给他们的敌人。 　　汉弗莱闻言走到舞台上拿起那本书，恭恭敬敬地带着盒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双目依旧十分空洞。 　　虽然不甘，不过季博农必须承认书与林老板的选择，至少计划已经成功了—— 　　“诸位，感谢大家参加这场拍卖会，我相信所有人都是有所收获的。” 　　季博农自顾自的说道，即使眼前跪下的人没有一个是有着自主思考能力的人。 　　“啪。”他打了个响指，笼罩在整个拍卖会上的诡异的恐怖的狂热的氛围，在一瞬间消散。 　　所有参与者同时从茫然中苏醒，浑浑噩噩地，虽然有着自己的意识，但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样。 　　“拍卖会到此结束了。” 　　季博农和善地微笑，说道：“各位，你们可以回家了，拥抱你们的家人，享受一顿美好的晚餐。” 第406章 恭迎您的回归 　　汉弗莱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加入了中央中枢。 　　这是所有人都羡慕极了的工作。 　　所谓的中央中枢是整个诺金的无冕之王——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王权所在，只是将那王冠隐藏起来罢了，上层是由十一位地位高贵之人组成的裁定局，以这裁定局为至高之点，近乎垂直的管理着整个诺金。 　　他们允许其他超凡者组织的出现，例如秘仪塔和真理会，但是他们必须服从中央中枢。 　　也容许凡人的组织兴起，例如罗尔资源，但谁不知道罗尔资源的前身就是从前王国的军队，是那些高贵之人的走狗。 　　所以能在中央中枢工作才是真正的“诺金铁饭碗”。 　　每个诺金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中央中枢所管理，这理所应当到刻进骨子里。 　　他的管理不算残酷，也从未有人反对，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超凡能力和超凡者，掌握着和守护着诺金的命脉。 　　汉弗莱出身普通，家族名不见经传，但是还是比大部分平民强很多，但同时又几乎不具有超凡者的天赋，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几乎组成了所有中央中枢的底层社畜。 　　但是汉弗莱很幸运，他因为某次，在某天目视了超凡现象，从而成为超凡者，这是他们家族的血脉，只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他顺理成章的接受了中央中枢的培训，意外的发现了侦查和反侦察能力，成为了一名白巫师。 　　因此成为了一名监督者。 　　他隐姓埋名，行走在整个诺金，主要任务就是以不同的身份调查所有有可能威胁诺金和平和中央中枢统治的反动行为。 　　这次季织绪的拍卖会俨然就是一次隐患很大的行动，尤其是还牵扯着书店。 　　作为一名中央中枢隐藏机构的成，汉弗莱当然知道书店的存在，但是中央中枢一直对书店采取放置的态度，明明这个人已经将诺金翻了个底朝天，不仅仅只是中央中枢头上动土这么简单，而是简直就是在中央中枢头上放了把火，头发都烧秃了的那种。 　　汉弗莱对此一直很不解，中央中枢为何如此放任，不过今天他知道了。 　　林老板是绝对伟大，无法想象的存在！ 　　正如季博农说的那样，这次所有人都获得了林老板的恩惠——在散会之后，得到林老板著作的自己简直不能让别人更羡慕。 　　那种已经走上人生巅峰，直达神的侧畔的感觉，仿佛被圣光普照了一般。 　　汉弗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那本书放到台子上的时候，他忽然燃起了一丝细微的信念—— 　　我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这本书。 　　于是他执着的站了起来，说出了这辈子最伟大的一句话，“我想要那本书。” 　　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汉弗莱抱着那本书，那本异常平静的书封上写着—— 　　《混沌之梦》。 　　这是林老板亲自写的书，或许在细细诉说着一个漫无边际的梦境。 　　他怀抱着书籍，作为一名监察者，很少如此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他实际上被指派的任务是监管这次拍卖会，并且至少获得一本林老板的著作。 　　可是每本书的主人都已经被林老板早就定好了，想要获得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拿到了。 　　可是他的目的也改变了，现在不再为中央中枢工作了，他就想多走走，因为抱着林老板书的他就是当世的神谕的传达者。 　　或许该去贫民居住的贫民窟，该去冷酷麻木的资本工厂，该去那深不见底的下城区，去不停的传达林老板的神谕…… 　　“你，你手上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 　　忽然有个人操着不太熟悉的口音在汉弗莱的身后喊道。 　　汉弗莱顿住脚步，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浑身上下裹着黑色斗篷的壮硕男子。 　　这个黑衣人的黑色兜帽将整张脸罩住，连脚上踏着的靴子都是纯黑色，而且他这件纯黑色的袍子看起来好像能够吸收周围的光，他的脸即使抬起头来都看不清楚，仿佛是个行走的斗篷。 　　汉弗莱皱着眉头思考，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但是现在他的格局已经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管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他都能引渡他。 　　于是他和善的说道：“你好，我和你一样，都是在这世间的同为林先生的造物，我名为汉弗莱，请允许我向你传播我们的天父和造物主林先生……”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极其强大，而且，很熟悉的味道。”黑袍人即刻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道：“林先生……是什么？” 　　“是这世间的造物主，也是我们救世主。”说罢，汉弗莱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轻轻的翻看。 　　黑袍人在看到书的那一瞬间，兜帽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双眼仿佛要瞪出来，那野兽般当然暗沉金色一闪而过——他清晰的看到那本书上写着： 　　——《混沌之梦》。 　　“……”那本黑色封面的书仿佛一个深邃的黑洞，不停的直视着黑袍人。 　　“混沌沉睡在一片混沌之中，无分你我……”汉弗莱竟然真的打开书，开始念起了里面的内容。 　　他疯了！他竟然在念那本书！…… 　　黑袍人震惊，不过随后却好像明白，不对，他本来就疯了！ 　　那些被念诵的文字并没有流进汉弗莱的疯狂的耳朵，反而像是某种电流一般的钻进黑袍人的脑子里，不停的通电—— 　　汉弗莱抬头，看见那个黑袍人开始浑身颤抖，发出痛苦的声音，原本壮硕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弯下，随着书籍内容的露出而开始痛苦，且痛苦在不停的加倍，他像是一个虾米一样的扭曲起来。 　　这，就是拯救！ 　　“这个过程或许很痛苦，但是聆听了林先生的教诲之后，你就会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一样。”汉弗莱看着痛苦万分的黑袍人，他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在地板上刮出痕迹，不由得笑了起来。 　　黑袍人不停的抽搐，然后忽然没了生气。 　　汉弗莱放下书，边走进黑袍人，边说道：“你的痛苦，是新的生命……嗯？” 　　他刚蹲下查看黑袍人的情况，就发现他又抽搐了一下，并且黑色头蓬下的嘴巴，开始用沙哑的声音念诵： 　　“所有开始的开始，万物的主人，一切混乱与有序的原型，眼前的万物都只是您的一场梦境，快快醒来，又不要醒来，您眼中的……” 　　汉弗莱睁大眼睛，低头看到手中的书，黑袍人口中所念，竟然是这本书后面的内容。 　　“你怎么会知道后面的内容？！”汉弗莱震惊无比……他怎么会知道，明明我才是被林老板选中的人，但是他为何能够领悟的这么快？！ 　　那个黑袍人扶着地板，仿佛全身上下被一辆卡车碾压过一样的痛苦，他缓缓的爬起来，然后对着汉弗莱缓慢的掀开自己的兜帽—— 　　一张难以形容的丑陋无比的脸露了出来。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伪信徒，不过是盲从的傻子罢了。” 　　黑袍人的皮肤上长满了蛇一般的鳞片，下颚是无数的张牙舞爪仿佛章鱼一般的触须，每一根触须下方都有圆形的吸盘，他头发稀疏的不像话，只有几缕飘荡的白丝。 　　“你你你你你……？！！”汉弗莱原本的那疯狂和冷静都被这无比震撼的画面吓到清醒过来，被这个黑袍人吓了一跳，抱着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可怖的样貌，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那样古老而恐怖，狰狞而丑陋。 　　只有……他们这些诺金高层才知道的，下城区的居民才会有的样貌啊！ 　　黑袍人缓缓的摘掉手套，露出同样长满鳞片的手，粗壮的手指和尖锐的指甲仿佛像是鳄鱼的爪子。 　　“你到底……呃啊啊啊啊！！”汉弗莱还没把话说完，黑袍人的右手即刻化作一道青灰色的残影，扣住汉弗莱的脖子，拇指一动，仿佛就像是捅破窗户纸一样的将手指戳进汉弗莱的喉结。 　　鲜血喷溅出来，汉弗莱像是动物一样的挣扎着。 　　“谢谢你。”黑袍人声音沙哑的说道，“谢谢你带着我主的神谕来到我的身边来，请你安详的去死去吧，陪着祂入睡吧。” 　　“愿我主梦境一切平安。”黑袍人淡淡的祈愿着，他说话时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舌头分叉，像是蛇一样。 　　黑袍人将汉弗莱的尸体甩开，又甩了甩手上的污血，从他的手里拿到那本书。 　　《混沌之梦》。 　　在他看到书的同时，他抬起头来，看到这个无人的小巷最深处的墙壁上，有一道黑影。 　　“啪！”在看到黑影的一瞬间，黑袍怪人在立刻跪在地上，浑身抖动，那双浑浊的兽瞳仿佛激动的即将落泪，他将书抵在额头，双眼落下泪来，声音颤抖的说道：“感谢您的指引，我伟大的主，指引我从下城区来到这里，我们将在应许之地，恭迎您的回归。” 　　黑影仿佛点了点头，又仿佛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消失在路灯亮起的瞬间。 第407章 倒生树 　　中央中枢威严的大楼屹立诺金中央区的正中心的高台上。 　　除了这个高台，还有分布在周围像是行星一样的围绕着高台的各种小型建筑，这些建筑里都是各种享有大名的地方——最高法庭、最高税务部、最高警署以及议院…… 　　毕竟偌大的诺金是一台复杂的大型机械，没有无数的组件和螺丝钉来协助运转是不可能的。 　　如果林老板在这，或许都要感叹一番——诺金虽小，五脏六腑俱全。 　　不过这些所谓“最高”到底能不能让平头老百姓进来都是个问题。 　　建造在寸土寸金的中央区正中心的高台上，是一片茂密的，翠绿的，美丽的，上城区的平民们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的人造森林，以及一栋数百层高的大楼。 　　这座森林是用来调节空气的，因此人们把这片森林称之为“诺金的肺”。 　　诺金的肺？ 　　不过是中央区的盆景罢了。 　　即使呼吸的权力也不是穷人可以轻易享受的，只有诺金住在中央区的人才能真正得到这片森林制造的所谓清新环境，其他人呼吸的，不过是工业的残渣。 　　如果能有幸爬上高台，从中央中枢这片森林的正前方向内看，能够看到仿佛高耸入云，与天齐高的中枢大厦。 　　那里面汇聚着以实权贵族，和中央那十一位“高贵之人”为首的裁定局。 　　不过这些都不过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罢了，谁也不知道这座偌大的建筑地下，那深达数千米的地下，那穿透无数黑暗岩层后显露的地下—— 　　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 　　这个一望无际仿佛梦境，没有蓝天和日月，只有空洞的漆黑洞穴，和一棵以目力望不到尽头的难以形容的庞大的倒生树。 　　这倒生树实在是太大了，连想象都无法窥见全貌，但是此时汇聚在无数枝干之下的老者们却知道。 　　这颗倒生树贯穿了整个钢铁城市。 　　站在树下的一群白袍老者们，已经年迈到全身的皮肤堆叠褶皱，以至于分不清各自的样貌、性别和身份，而仅仅只能以“老者”来称呼。 　　他们是裁定局真正的主人。 　　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是否因为年迈的原因，他鼻大如斗，像是一只粗壮的长虫挂在脸上，他轻轻捏着自己的胡须，道：“我们派去拍卖会的汉弗莱已经死了。”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那位书店老板了。” 　　其他几个人耷拉的眼皮忽然睁开，浑浊发黄的眼睛里面仿佛撒了一层灰，充满了颗粒感，令人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嗯，除了监察者队长汉弗莱，其他人都被种上了邪神的种子。” 　　大鼻子老头继续说道。 　　“巴尔，是那位书店老板杀死了汉弗莱吗？”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回道，他脸颊衰老得仿佛被两个秤砣坠着一般，向下垂落。 　　大鼻子老头巴尔脸色沉重，继续道：“不，是下城区的人干的。” 　　“什么？！” 　　几个人像是得知什么惊天的消息，几个老头竟然一下从树干上站起来，比知道自己派去拍卖会上的炮灰死了还要惊讶。 　　那位书店老板的强大他们有目共睹，但是汉弗莱和其他中央中枢派去的探子被杀不过是刷新了他们对林老板的强大的认知罢了，但是下城区的人……居然上来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其中一个老太太激动到浑身颤抖，甚至有些恐惧，她色厉内荏的说道：“那些下城区的牲口是如何上来？！” 　　巴尔看了眼她，安慰道：“冷静点，阿斯蒙蒂斯，别惊讶。” 　　被称为阿斯蒙蒂斯的老太太听到巴尔的安慰后，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表情，但是马上又听到巴尔继续道： 　　“毕竟，等会你还会更惊讶。” 　　阿斯蒙蒂斯：“……” 　　巴尔继续慢悠悠的说道：“因为我怀疑，不，基本确定这个下城区的人……是受到那位林老板的指引。” 　　巴尔话音一落，几个人都像是陷入了静止状态。 　　为了打破这一宁静的状态，巴尔继续开口，仿佛在爆料，道：“不清楚那个下城区的人如何抵达上城区，但是他确实好似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指引，杀掉了汉弗莱，拿到了据说是林老板所写的大作。” 　　“这一系列的事情充满巧合，比如拍卖会上的那几本书都会自己选择主人，身为林老板的著作是最能代表他的心意的存在，却选择那个一事无成的汉弗莱，这怎么可能。” 　　“恐怕……”巴尔闭上眼睛，语气中充满了长长的叹息，“这一切都是书店老板的阴谋。” 　　“看来我们非要和他大战一番了，既然敢染指下城区，就是在动整个诺金的根基。”所有老者中间最为年轻的一个老头忽然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应当。 　　“阿加沙雷，你还是那么好战啊。”巴尔皱眉，略带嘲讽说道：“不过在战斗之前不妨动动脑子，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能干过书店老板吗？” 　　阿加沙雷愣住了，他没想到巴尔竟然这么快的承认了自己干不过书店老板，简直没有尊严。 　　“哼，胆小如鼠！”阿加沙雷把头扭到一边，十分别扭。 　　“他可是能将火剑之路逼至联合，覆灭了穹顶教会，随便指引就安排两个神级超凡者把整个诺金翻了个底朝天的存在啊，你们忘了吗？那倒流的时间……如果不是因为那位的存在，我们必然无知无觉。” 　　其中最矮的一个老头接着道。 　　“我看祂安排两个神级超凡者战斗是假，向我们示威才是真的。” 　　语毕，他顿了一下，“更别说，他所有事情都能够预料的如此准确，事态发展从来没有超出过他的预料，他想必也是熟知过去与未来，说不定……”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在这里密谋，祂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呢？” 　　“胡言乱语，危言耸听，真有你的啊，阿蒙。”阿加沙雷愤怒的说道，然后指着这颗无法窥探边缘的倒生树，大声的责骂，道：“你是在助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而且我可以把你的言语视作不敬树之女巫吗？！” 　　阿蒙耸耸肩，冷笑一声，打算反驳，却被巴尔直接打断了—— 　　“吵来吵去，你们是想影响整个诺金的母亲，独自与灰雾战斗，守护诺金的伟大的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沉眠吗？” 　　巴尔的话让两人闭嘴了，几个人一度陷入了沉默。 　　巴尔接着叹息了几声，走向那颗巨大倒生树唯一吊着的果实，众人也都怀着崇敬的心里走向祂。 　　“不管如何，现在和他开战是不可能的，之前火剑之路干的事情已经撬动了梦境裂隙，灰雾已经开始扩散了，连诺金都要有危险了，现在我们暂且不要动手，等到火剑之路动手，我们再坐收看情况渔翁之利。” 　　“只不过，到那时，我们只有打扰芙拉克西纳斯女巫的长眠了。”巴尔走到那颗人一般巨大的果实前，那颗果实的上方开了一个透明的小窗口，从外向内望去—— 　　一个有着天使一般美丽的面庞，青绿色发丝少女正赤身躺在中间，祂的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但是却生长着一些青绿色的枝干，让人感叹祂更加的美丽。 　　尤其是祂的下腹子宫处，仿佛脐带一般生着一条粗壮的枝干，不断从祂身上抽取养分输送给整个承载诺金，维持灰雾之壁的巨大倒生树。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位芙拉克西纳斯树之女巫是整个诺金得以构造和获得庇护的动力来源，诺金就好像是在不停吸收祂养分的她肚中的胎儿。 　　祂同样青绿色的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仿佛在做一个悠长的美梦，美丽的脸上嘴角有细微的弧度，仿佛是少女一般。 第408章 火之碑，命之楔 　　“诺金工业污染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林介照例早起打开书店门，看着外面的浓雾有些头疼。 　　经常连续几日不见一点太阳，不过林介是不介意的，他在21世纪都妥妥地当了二十多年的宅男，来到诺金之后，正好可以拿雾霾严重，居家隔离为借口不出门。 　　不过今天的雾气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已经到了“三米男女不辨，五米人畜不分”的地步。 　　高高扬起的白雾像是女子的白纱裙，这毫无生命体征的雾气也像是裙摆一样的，以特殊的方式贴着地面缓慢的流动，仿佛是活物。 　　林介透过敞开的店门，看向外面，浓重的雾气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地球的“雾都”。 　　书店里面安静无人，莫恩已经去中央区的分店打点了，而约瑟夫去器材市场帮忙采购新店要使用的工具，只剩下林介一个人呆在空空如也的书店里。 　　关于约瑟夫上次疑似展现出了超出常人能力的事情，林介十分好奇，可惜莫恩和约瑟夫一直很忙，搞得他没法好好坐下来和他们谈谈。 　　等到莫恩彻底在中央区置办好分店，退休的约瑟夫就在老书店做我的新助手，到时候应该有不少时间问他…… 　　林介如是想道，然后像以前一样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但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本书他竟然看过了。 　　“怪事……从书架上随机拿的书，应该是不会重复的才对啊，这可是一整个地球的书库。” 　　林介不信邪地又抽了几本，却发现依然是重复的。 　　每一本，他都看过，下一页该出现什么内容，他都了然于心。 　　林介不得不产生了一个恐怖却合理的想法——“难道，并不是书在重复，而是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书全都看过了？” 　　这不可能！ 　　那是一整个地球的书库，怎么可能用三年时间就全部看完，肯定是小黑出错了。 　　“嗯……看来还得找时间问问小黑，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得多无聊啊。” 　　林介点了点头，把书又放了回去。 　　随后他皱了皱眉头，发现明明已经过了凌晨，太阳该出来了，但雾气不消反而更加浓重，竟然顺着敞开的店门飘进书店里来，像是几缕不甘的残魂。 　　这时再望向外面，这浓重的灰雾已经像是一堵厚厚障壁，根本连路都无法识别。 　　看来今天是没法开店了……林介放下书，走到新装的第二层卷闸大门前，伸手将用力把闸门拉下，卷闸门发出哗啦的声音。 　　突然—— 　　一只被黑手套包裹，比正常人稍微大一点的手，在卷闸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伸进来，将卷闸门的下落阻止，他的力气很大，林介只好停下动作，免得出什么危险。 　　卷闸门被重新打开。 　　林介看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壮硕男子正站在大门口。 　　他的整张脸彻底隐入黑暗之中，完全叫人看不见，斗篷上附着着一些湿漉漉的雾气，手里正拿着一个盒子。 　　他比林介还高一个头，斗篷下能看到隐隐的肌肉，双手异常粗壮，整体看起来比约瑟夫还要壮实一些。 　　但是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竟然莫名地显得有些紧张和尊敬。 　　“今天这么重的雾。” 　　林介有些意外，说道：“原本还以为等不到客人了，没想到还有人会过来，看书吗？” 　　黑袍人摇摇头：“让您久等了，直到今天才来到您的面前，是我们的失礼。” 　　黑袍人身体壮硕的不像话，前几天他还徒手捏死了一个大活人，可是现在却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的恭敬的站在林介的身边。 　　他从下城区来杀掉汉弗莱拿到那本《混沌之梦》后，便回到下城区献给了教会的高层，那一刻他们便认为一直等待要从梦境中醒来的所有开始的开始、万物的主人、一切混乱与有序的原型就是这本书的主人。 　　于是他重新回到这里，来到书店主人的面前。 　　“哦？” 　　林介挑了挑眉：“这么说，你听说过我？专门为了我来的？” 　　他接着开了个玩笑道：“其实也并不是很久，我看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你进来吧。” 　　……确实，对于这位来说，也许时代的更迭不过是翻一页书那么简单罢了。 　　幸运的是，从那个人类尚且蒙昧的第一纪，跨越过万年的时间，他们终于等到了应该侍奉的主人。 　　黑袍人自然不敢忤逆林介的命令，连忙走进书店，虽然个子大又吓人，整个人却显得非常局促。 　　林介随手关上了卷闸门，同时注意到了那黑袍上的细节—— 　　那是一个灰色的标记，由枯萎的树木和两把交叉的长剑组成。 　　“瘟疫教会？” 　　黑袍人恭敬地点点头：“是的。” 　　林介重回柜台后面，手肘交叠在柜台上，身体前倾，表情古怪：“看来你来找我，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啊。” 　　下城区和瘟疫教会，这两个他一直在调查，但始终没有得到更加确切情报的事物。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上下城区完全分离，禁止通行的缘故。 　　而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黑袍人，竟然是来自瘟疫教会。 　　那么，也就是说，他竟然跨越了上下城区之间的阻碍！不得不说，简直是令人惊叹……而这样一来，穿着黑袍遮掩身份也情有可原了。 　　黑袍人听到这句话后激动得浑身颤抖。 　　是啊，因为受到了主的指引，两度从下城区跑到上城区，确实非常危险，以至于他在族人和教会高层的帮助下耗费几天时间，从原通道口施咒放出如此大片的雾气，阻碍那些超凡者的探查，只为了安全的抵达林老板的书店。 　　他此时真的很想去对下城区教会的大家说一声，大家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林老板全都知道！ 　　“我来到这里的全凭您的指引。”黑袍人颇为紧张的说道，然后有些紧张的从自己的黑袍中拿出一本书。 　　林介瞄了一眼—— 　　上面赫然写道《神话与传说》。 　　“咦？” 　　这不是我送给季博农的那本书吗？算起来林介给了季博农五本书，其中这本《神话与传说》就是林介自己的著作。 　　说来惭愧，想到他夹杂私货放这种根本没有人会喜欢的书，可能会影响季博农的销量，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读者拿到了这本书，还来找他探讨。 　　这本《神话与传说》主要内容是一些枯燥的源于人类古早神话文明的探讨，算是一本考古书籍，难道眼前的这位社恐黑袍人是考古学家？所以才会感兴趣？ 　　黑袍人细细抚摸着这本书，在林介看不到的阴影地方，他那长满章鱼一般触手的下颚上，显示出森森的略带疯狂的笑容，书封上写着《混沌之梦》。 　　林介不禁露出笑容：“你是从季博农的拍卖会上拿到这本书的啊，看来你很喜欢这本书，而且有很独到的见解啊。” 　　“岂止是喜欢……这是唯有真神才能写出的书！” 　　黑袍人将书紧紧的揽入怀里，沙哑的声音当中藏着狂热。 　　“哈哈哈，这赞美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我很受用，多夸点，多夸点。 　　虽然平时都是送别人的著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和他探讨自己的书，而且算是同行之间的赞美，更珍贵了。 　　“说起来，我对别人的看法一向很感兴趣，你怎么看待这本书呢。”林介双手抱胸，笑着说道。 　　黑袍人颤声道：“瑰丽、梦幻、伟大、难以置信，这其中的内容难以理解，但却令人如痴如醉，就好像跨越了时空的局限，看见了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一样！” 　　他炽热的目光在黑袍下若隐若现：“不只是我，教会里的所有人，都对您憧憬至极！” 　　林介了然地点点头，看来确实是同行：“你们教会？看来你们有在好好的探讨这本书咯。” 　　“是的是的，这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黑袍人连连点头，说道：“所以教会的成员为了感激您的恩赐，让我带着礼物前来拜访。” 　　说罢，黑袍人将手中的盒子缓缓的推到林介的面前。 　　“哎，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学术之间的探讨岂能搞这些……” 　　林介嘴里说着谦辞，实际上已经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的东西，让他的脸色一变，眼神一凝，从营业模式立刻转变成了工作模式。 　　那并非什么黄金珠宝，而是一块碎片。 　　那块碎片林介非常熟悉，因为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当时是季织绪过来向他求合作，送的一堆礼物里面就一枚碎片，正是在从下城区出土的一件遗物。 　　而眼前的这个黑袍人竟然带来了第二块！ 　　瘟疫教会，不止是对神话文学感兴趣，还对下城区的考古很在行啊……面前这个黑袍人，应该从事的就是考古方面的工作。 　　听说了林介也在研究这些，所以前来探讨么？ 　　“你知道这枚碎片的由来吗？” 　　林介皱眉头问道，同时拿出了另外一枚碎片，将两片拼在了一起。 　　那破碎的无法辨认的文字，终于能够勉强辨认出了一些。 　　黑袍人立刻低下头，恭敬谦卑的说道：“并不是非常清楚，我们无法理解上面的文字，但是这枚碎片里蕴藏着一个远古的魂灵。” 　　“远古的魂灵么？倒确实如此，时间将带给一切悠久之物以魂灵，这些从远古而来的物品，自然有着远古的气息。” 　　林介把玩着那碎片，拿起来，道：“这上面的文字，意思是‘火之碑，命之楔’。” 　　他眯起眼睛：“或许你们无法理解，换而言之，这是某个名为‘生命’的女巫的信物。” 第409章 邀请 　　林介话音刚落，黑袍人就浑身一个震悚，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生命女巫？ 　　那不是原初四位女巫之一吗？！ 　　实际上，在诺金的传说记载之中，生命女巫是第一个陨落消散或者说彻底离开阿兹尔大陆进入梦境之中沉眠的女巫。 　　但是生命女巫陨落这种理论并不被大部分人接受，毕竟女巫们来自混沌，如此强大，怎么可能死亡。 　　所以很多人的说法是生命女巫并没有陨落，祂只是将自己的信物弥散于四方，只等到某个契机复活，重新抵御那始终未曾消散的黑暗。 　　那么眼前的这枚蕴含强大的力量和一缕远古魂灵的碎片，难道就是生命女巫？！ 　　一时之间，竟然让黑袍人都差点忘记自己对林介这位真神的敬畏。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该庆幸是献祭对了东西，还是没有。 　　毕竟传说生命女巫是最为抗拒和厌恶那片黑暗的，祂曾经聚起诞生于毁灭相连的篝火结界，提供庇护所，为人类抵抗黑暗与神祇的侵入。 　　换而言之……这位女巫，便是敌人。 　　在黑袍人震惊沉思之时。 　　林介从柜台抽屉里掏出一枚放大镜，细细观察碎片上的纹路，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林老板还是挺靠谱的，毕竟这可是他的半个老本行。 　　“不愧是您，这么轻易就能识破所有虚假的伪装。” 　　黑袍人战战兢兢地赞叹道。 　　这女巫竟然还敢伪装自己的气息，给自己留下复活的契机，布下命运的罗网，期望会在某日重归人间，但很遗憾，这些布置恐怕早已被面前这位伟大的存在识破了。 　　林介摆摆手，随口道：“伪装不至于，这算什么伪装啊。” 　　虽然这上面的文字确实很少人认识，但也仅仅是难以拼凑罢了，并没有做额外的加密。 　　是啊，可笑，实在是可笑，这伪装在林老板面前算什么伪装啊……黑袍人心中嘲讽道，什么原初的女巫，远古的魂灵，如今都只能被林老板把玩在手中罢了。 　　“我能看出来这是生命女巫的信物，不过是托了一个朋友的福。” 　　“朋友？”黑袍人下意识的询问道，他只是意外真神竟然还有朋友，但是问完马上就知道自己逾矩了。 　　但是林介竟然思考了一下，白银和我算是朋友吧…… 　　还是说可以算更亲密一点的关系？ 　　算了，在和她重逢之前，现在还是稍微保守一点吧。 　　“啊，我的一个朋友，白银。” 　　林介说道：“我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生命女巫的事情。” 　　白银？！！ 　　原初四位女巫之一的雪之女巫吗？ 　　黑袍人无声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旦他紧张起来，下巴上的触手就会不停的乱动，差点从黑色兜帽里面露出来，他连忙拢了拢自己的兜帽。 　　白银女巫和林老板是朋友也能理解，白银女巫和生命女巫以及黑夜女巫不同，祂是巨龙与精灵之首，是所有神话生物的保护神。 　　祂讨厌卑微、邪恶、天性贪婪的人类，甚至会给他们降下责罚。 　　黑袍人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下颚上的触手——我，还有下城区的勤劳勇敢的大家早就不是人类，而且我们还总是受到上城区这群手无缚鸡之力，卑贱自大的人类的压迫剥削。 　　下城区的大家从出生开始就为上城区废物人类们工作，虽然早就听瘟疫教会的主教说过，我们一直受到压迫，但是这两次我亲自来到上层区才知道，这种压迫比主教所言更加夸张和可怕。 　　现在我们应该受到了林老板和白银女巫的庇护，让这些该死的卑贱人类付出代价。 　　“好了，”林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我从石碑的断面，还有之前朋友送我的另一块上面，推测应该有三枚碎片。” 　　“还有一枚下落不明，从信息上看，应该是生命女巫过去留下的锚点，至于这石碑到底是什么功能嘛，恐怕得三枚都集齐才知道了。” 　　“林老板放心，我们瘟疫教会会聚集众教徒的力量为您找到第三枚碎片的。” 　　黑袍人连忙表了一下决心。 　　“我一点小想法，怎么劳烦大家这么兴师动众呢？” 　　林介认真地谦让。 　　虽然看这人的态度，这个碎片估计是能极大地推动诺金的历史研究，这么激动也正常，但必要的谦让不能少。 　　区区生命女巫不过是林老板的一点小小的想法，不愧是林老板啊！ 　　黑袍人诚惶诚恐地道：“不不，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永远难以偿还，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黑袍人坚定地说道，并且将那本《神话与传说》像是“献出心脏”一样的紧紧贴在自己的右胸口。 　　看来这本书真的对瘟疫教会的考古学家们有很大帮助，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林介点点头，道：“那就交给大家了。” 　　黑袍人更加觉得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很大肯定，内心激动，下颚上的触须在阴影中欢快地摇摆着。 　　黑袍人看着林老板鼓励的笑容，不禁有些飘飘然，心中激动了一会儿，转瞬间又想起自己差点忘了的正事儿。 　　“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明。”黑袍人诚恳的说道：“我们和梣树商会合作现在已经打通了通往下城区的另一条道路。” 　　“希望您能够早日莅临下城区。”黑袍人不禁有些动情的说道：“下城区的大家为此付出不少代价。” 　　“原来是你们的帮助……” 　　林介有些吃惊。 　　梣树商会打开第二条通道的事情，他很早就听绮莉说了。 　　他记得通往下城区的道路原本只有一条被罗尔资源掌控，之前他还吐槽，政府为什么不多修几条，毕竟要致富先修路，但是后来想想可能是通往下城区的道路实在是太难修了。 　　可是现在下城区最大的教会，竟然自主地打开第二条道路，而且十分乐于获取知识。 　　实在是令人感动！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林介捞起黑袍人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道：“我非常感动，而且我原本就已经决定去下城区，现在自然一定会去的。” 　　黑袍人看到自己的手被偶像握起，激动要窒息，不过他还是稳住自己的气息，道：“感谢您，我们等待您已经太久了！” 　　林介点点头，松开黑袍人的手：“我会抽空去看看的，但是记得，不要忘记继续研读我写的这本书。” 　　林介指了指这本《神话与传说》，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本书也倾注了我不少心血啊，最好是大家都看看。” 　　黑袍人愣了一下，低头望向手中的这本《混沌之梦》。 　　这本书蕴含极为强大的力量，有许多无法承受的普通居民因为看了这本书之后，会因为抵御不了疯狂而丧命，因此瘟疫教会的主教将他列为最为崇高的圣经，普通人不能随便翻阅，但是林老板的意思是让大家都看？ 　　“对了，”林介一脸认真地继续道：“你们那里有复印设备吗？” 　　“呃，有。” 　　“那更好了，把这本书复印个数百本，每个人都发一本，让大家都读读。” 　　“复复复、复印？” 　　“对啊。”林介理所当然的说道：“其实，我这本书尽量写得十分通俗易懂，就是为了能够让大众也能够体会到知识的快乐。” 　　黑袍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这本书会造成下城区居民的疯狂而丧命，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丧命，一旦活下来就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并且成为林老板的最为纯粹的信徒，比如自己。 　　我明白了……黑袍人了然，林老板是想通过这本书拣选强大又纯粹的信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黑袍人不禁在内心感叹真神的残酷又仁慈。 　　相比起黑夜女巫和生命女巫那种无论品性完全保护所有人类，让很多毒瘤继续繁衍的鼠目寸光的伪善做法，林老板的做法才是真正的仁慈啊！看似残酷，实则一绝永逸！ 　　“我明白了，我会把您的意思传达大家的心中，您真是慷慨！” 　　黑袍人衷心赞美道，带着书籍重新返航。 　　林介看着他远去在浓雾之中，还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 第410章 书店老板并不强 　　米迦勒掩了掩兜帽，面对一望无止境的苍茫的黑蓝色大海，狂风吹动他的帽子，金色的发丝从帽子里落了出来，在一轮红色的日落之下显得更加耀眼。 　　他的脚底踩在细软的金色沙滩，赤黄色的落日映在他的脸上。 　　这里是曾经将虚空纳为国土的那位君王，当今世界最强大的黑巫师——亚夫结，所临时创造是虚空结界。 　　即使是米迦勒也不由得感叹，不愧是统治虚空之人。世间万物出自于虚空，说亚夫结是万物之主也完全不为过。 　　毕竟没有比虚空之无更恒久的东西，毕竟永恒就是虚无…… 　　而像亚夫结这样的同伴，米迦勒曾经足足有九位，他自以为汇集这世间十位能够撬动万物之人或许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毕竟像永恒的这样的词汇在这九位的身上都像人类吃饭一样的简单。 　　可是…… 　　米迦勒坐到一块被海浪冲击过的岩石上，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陷入了沉思—— 　　可是，他的九个伙伴里已经有四位先后陨落，而将他们改造或者杀死的人仅仅只是一位自称书店主人的家伙。 　　组成火剑之路的他们全都是自身存在十分古老的神明级，在神秘度上早就已经超越了这世界上99%的超凡存在，但他们却宛如漏斗里的水一样在往那个中心——书店主人的身边交汇。 　　林——老板吗？ 　　这位书店主人，你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你到底为何处处与我作对，你的目的究竟又是几何？ 　　正在米迦勒思绪万千之时，虚空中开始挨着出现数个残影—— 　　米迦勒从石头上站起来，再次整理自己的白袍，不顾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红色十字架仿佛拐杖一样的放在自己面前，他赤足踏在沙塘上，白色海浪不断亲吻他的脚。 　　火剑之路的聚会终于开始了。 　　虚空中第一个残影亚结夫率先开口，“米迦勒，火剑之路能够来参加聚会的人，我都给你带齐了。” 　　火剑之路并非从未聚会过，只是很少能够把人聚的这么齐，大部分都是有尚达奉相互传递信息罢了，可惜尚达奉已经亡故。 　　而且自从和巨人王奥古斯塔斯谈过之后，米迦勒决定改变火剑之路一直以来分散工作的习惯，彻底集中力量先将林老板铲除。 　　林老板在他眼里已经成为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更加是他必须要战胜的存在，虽然并没有完全感受到那位书店主人的实力，但是依旧米迦勒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战胜了这位书店老板，那么他的梦想也将唾手可得。 　　米迦勒望向形态各异的残影，他们都是这世间最为高贵的超凡者，对于他们来说，人类譬如蝼蚁，化身为人类的形态，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可笑。 　　而且他们当中许多存在甚至距离人类很远，对于人类的审美和姿态根本没法理解，强行化为人类反而会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相比之下，米迦勒对与人类审美就把握的非常好。 　　米迦勒在心里默念这些形态各异的残影的名字，然后忽然看最末尾有个人形形态的存在非常陌生，状似青年，但是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亚纳尔？”米迦勒疑惑的念着这个名字，因为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像那位操控时间的主人，“这是你的新形态吗？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太好了！” 　　那个青年的残影还未开口，另一个盘踞的硕大影子忽然开口了：“亚纳尔之前和书店主人大战了一场，而且还不小心卷入了67号街区的那场战斗，这些我都能观测的清清楚楚。” 　　“但是还是被我找到了。”穿着破烂袍子的状似老人的亚夫结忽然说道：“借助之前拉结尔控制的一个暗子复活了。” 　　“是吗？” 　　米迦勒皱着眉，有些疑惑。 　　“嗯对。”‘亚纳尔’说道，“之前拉结尔拿来做实验的人偶，叫做费奇，被我拿来当容器了。”说罢，“亚纳尔”抬起手，他原本残影的手臂开始具象化出形态。 　　他的手臂如同无数光线凝结构筑一般折射出无数匪夷所思的色彩，宛若玻璃般支离破碎又牢不可破。 　　他的手掌心渐渐融勾出一只小小蠕虫，那气息米迦勒当即感受到清清楚楚，是时间的虫豸，他的一切疑虑一扫而光。 　　“啊，不愧是你。”米迦勒不由得勾起嘴角，刚才面对黄昏落日的大海时悲怆心情也消失殆净，“没想到你竟然能从那位书店老板的手中逃脱。” 　　“嗯？”忽然一个瘦瘦高高如同竹竿一样的残影发出一丝疑惑的声音，“我没听错吧，米迦勒，你刚说‘从那位书店老板的手中逃脱’。” 　　米迦勒听到这份质疑后闭而不言。 　　“亚纳尔掌握时间法则，这无疑是胜利的法则，即使是我然德基尔也不得不叹服，你居然说‘逃脱’？！” 　　瘦瘦高高仿佛竹竿，带着高高的礼帽，拄着黑色拐杖，除了数米高的身体以外，仿佛一个人类的绅士般的然德基尔目光深邃。 　　“那位书店老板，居然这么强吗？” 　　然德基尔微微偏头，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看到同伴如此不在乎那个书店老板，米迦勒不由得叹息，继续道：“他不是强不强的事情，我和他短暂……” 　　“那个书店老板可并没有多强啊！” 　　沉默不语的“亚纳尔”竟然突然开口了，而且直接打断了米迦勒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我那个老板交手过，确实很强，不过也没有那么强。” 　　‘亚纳尔’有些不满的说道：“用逃脱这种词来称呼我，太小瞧我了，米迦勒！” 　　米迦勒皱眉，然后道：“可是拉结尔和尚达奉确实陨落他手。” 　　拉结尔的背叛在他们看来并非是表象这么简单。 　　真正的拉结尔早已死亡，现在存在的拉结尔，只不过是被吞噬了意志的傀儡。 　　“那是他身边的那位女巫，掌管黑夜的瓦普几司，她杀掉了尚达奉，吞噬了拉结尔。” 　　“我能与他交战之时全身而退，大家都可以，米迦勒，你不是也和他交过手而且顺利撤退了吗？” 　　‘亚纳尔’神情自信地问道：“如果他真的如此强大，为何不趁那时杀掉你呢？” 　　“亚纳尔”的话让火剑之路其他成员纷纷点头。 　　‘亚纳尔’看到米迦勒仍有疑虑，挑了挑眉，便直接说道：“现在我们担忧他如何如何强根本没什么用吧？再强不也要战胜吗？” 　　“拉结尔和尚达奉的陨落应该给我们很大的启示，那就是他确实很强大，但是还不至于把团结一致的我们一起打倒，所以他才会选择逐个击破不是么？” 　　“换而言之，只要我们肯联合在一起，那么书店主人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不正是你找我们来的目的，米迦勒。” 　　听到这话的米迦勒，沉思良久，终于点了一下：“你说的没错。” 第411章 不足为惧！ 　　费奇看到米迦勒点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早在季织绪生日宴会，亚纳尔被林老板重伤，时海之蝶爆炸之时，费奇就凭借拉结尔以前对他的改造，成为了最为契合亚纳尔容器的存在，也多亏了这些改造和林老板重伤亚纳尔，让费奇反而入侵亚纳尔的记忆。 　　而获得亚纳尔记忆的费奇自然也占满了亚纳尔的气息和位格。 　　有位格还不行，游荡在无数条时间线里的亚纳尔钟轮虫们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感知到了亚纳尔的气息，从此臣服了费奇，费奇才彻底成为了“亚纳尔”。 　　费奇阅读了大量的亚纳尔的记忆，她作为钟轮虫的记忆，她加入火剑之路的记忆，她屠戮人类玩弄时间的全部记忆…… 　　吞噬了一切的费奇，正茫然不知所措，毕竟很久以前他只是火剑之路最寂寂无名的试验品，随时都能被抛弃棋子，竟然一夜之间获得了甚至超越当前维度的超凡能力。 　　费奇想起了林介之前送他书——《纷恶之巢》。 　　林老板为什么送他这个微如蝼蚁的小人物一本书呢？要知道季博农、王尔德、约瑟夫……这些大名鼎鼎的人付出代价才获得书，就这么轻易给了自己？ 　　我能支付什么？！费奇陷入沉思。 　　不过，他已经获得亚纳尔的位格，开始尝试操控时间，翻看所有过去的时间之时，他陷入震惊。 　　或许，这就是林老板的目的。 　　一方面，他让约瑟夫和王尔德战斗，却不管不问的参加季织绪的宴会，将那座钟轮虫带到宴会上，目的有两个，第一，是拨弄时间，运筹帷幄，决胜约王之战于千里之外，第二，就是为了吸引亚纳尔的到来。 　　另一方面，亚纳尔对他如此不敬，他都风轻云淡，也不杀她，留下亚纳尔的半条命，目的也有两个，一个是为了让时间倒流后的亚纳尔影响约王之战，让胜利天平倾斜。 　　而另一个目的……就是我啊！ 　　一开始向如此平凡不起眼的自己搭话，送书，留下神谕……都是早早看中了我可以作为亚纳尔的容器，同时侵入火剑之路的内部！为以后击溃整个火剑之路埋下伏笔。 　　怪不得送我的书名为——《纷恶之巢》，就是为了让我挑起恶念和纷争，让火剑之路联合起来一起送死！ 　　约瑟夫与王尔德之战也不是什么无聊的神明的愉悦，而是为了震慑火剑之路和中央中枢啊！ 　　为了告诉所有人，真神回归啊！ 　　林老板的计划，简直计中计中计，环环相扣，疏而不漏，如果说他不是早就看透了时间、过去、与未来的全知全能的无上之主，又怎么会将整个诺金玩弄于鼓掌之中呢？ 　　想通了一切的费奇浑身冷汗，两腿发软，几欲跪下祷告，背后竟然都被汗水打湿。 　　林老板的强大与恐怖让他钦服，叹畏。 　　而且林老板如此仁慈，肯定不会主动动手，所以现在的任务就是挑动整个火剑之路联合去触怒林老板，让祂把这些毒瘤通通消灭。 　　费奇自认为自己的猜测完全没有一丝错误，果不其然，代替尚达奉成为新的火剑之路联络人的亚结夫找到了他，让他参加火剑之路第一次联合会。 　　…… 　　远处，由亚结夫构筑的虚无空间，让人分不清虚实，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人的脑子清醒了些许，米迦勒听到“亚纳尔”的怂恿之后的险些头脑发热，但是这般又冷静下来了。 　　“亚纳尔，如果你的情报确实属实。”米迦勒认真地说道，他对人类审美理解的很透彻，可惜如此俊美的脸以至于超过了人类的审美阈值，显得有些压抑。 　　“那么我们联合起来动手，你觉得胜算应该在几成。” 　　获得过亚纳尔记忆的费奇轻易模仿了亚纳尔狂傲的性格，再加上作为和书店老板接触后唯一活下来的人，说话可信度很高。 　　“十成！”他肯定道，“林老板，不足为惧！” 　　米迦勒陷入了沉默。 　　“不过，”费奇看米迦勒仍然没有下定决心，于是继续道，“拉结尔的情况你们知道吗？” 　　“知道。”宛若一团巨大棉花，盘踞在空中，硕大却又给人轻飘飘的感觉的残影——梅丹佐，开口道： 　　“据我的观测，拉结尔已经被彻底斩断和火剑之路的联系，关于书店老板的情况，我没法看清，不知道他对拉结尔做了什么，但是拉结尔的思维已经停止了。” 　　“他可以当做死亡了，但是却还在真理会工作。”梅丹佐有些疑惑的说道：“无法想象他那人间最强的大脑到底为何停止思考。” 　　费奇低声道：“所以啊，那位书店老板有能够操控人的方法，他既然能够操纵拉结尔，自然就能操纵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存在，说不定我们当中都有内鬼了！” 　　米迦勒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可能喽？” 　　费奇面不改色，面露挑衅：“自然，你们大可以怀疑我，但我认为，现在大敌当前，我们的伟大目标实现已经不远，还在犹豫的人更有可能。” 　　高高的仿佛竹竿一样的然德基尔道：“米迦勒，如果你还是这般犹豫不决，可太不像你了，该别说，你已经被书店主人改造了吧？” 　　“胡说八道！” 　　米迦勒怒目而视，然德基尔也不恼，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费奇没有再说话，林老板送给他的《纷恶之巢》正是让他获得挑起恶念与纷争的能力，当同样有疑点的情况下，会让大家相互自动产生除自己的以外的，对其他人的恶念与怀疑。 　　“现在，还是请米迦勒你下令吧？书店老板不除，我们的目的不会成功的。”亚结夫说道。 　　“我的想法是，约瑟夫和王尔德战斗，中央区不可能不知道，先等中央中枢的那群老东西动手，让我们彻底看清林介的实力。” 　　“中央区的那群老东西连我们都能打败，他们不过是吃了祖上功绩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根本不是林老板的对手，反而会给书店主人准备的机会。” 　　费奇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 　　《纷恶之巢》的种子已经彻底种下，开始逐渐生根发芽。 　　“还是说，”费奇偏了偏头，继续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牺牲了多少同族才全身而退，根本不在乎拉结尔和尚达奉的死亡，你只把我们当做工具吧。” 　　“你什么意思，亚纳尔！” 　　米迦勒举起手中红色的十字架指向费奇，高声道：“我自然将你们视作同伴，我们都有共同的理想，不是吗？” 　　但实际上他说的一点没错，什么拉结尔尚达奉，这些天使的生死他并在乎，只是想要抵达梦境罢了。 　　但是费奇这样直接摆到明面上，他当然要极力否认。 　　“那就去给我雪耻，给大家报仇！” 　　费奇的话音一落，其他沉默着的同僚都纷纷点头。 　　米迦勒这次仿佛是架在油锅之上。 　　火剑之路的任何一个人都强大无比，要想联合绝非易事，所以一直以来火剑之路都是分散工作，亚纳尔本身的性格就极其恶劣高傲。 　　米迦勒并未怀疑所有人的恶念与纷争似乎都是从“亚纳尔”而起。 　　米迦勒能够领导整个火剑之路也并非寻常之人，他明白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拒绝，大家或许还会同意，不过反抗的种子大概率会由此种下。 　　虽然内心的不详和犹豫始终还在，但是…… 　　米迦勒握了握拳，心中叹息，下定了决心，环视一圈，道：“既然如此，那就寻找机会，共同对书店出手。” 第412章 老王死了？ 　　待到极其浓重的白雾散去，梅莉莎望着23号街区，轻轻叹息——那里有一间改变她命运的书店。 　　她身着长款皮质风衣，萧条的街道风吹过的同时，也让她的衣袂作响。 　　梅莉莎敏锐的觉察到这突如其来的白雾并非自然形成的，而是某些强大的超凡者的力量，靠近27号街区的时候，她看见一个黑袍人形色匆匆的从书店出来，怀里似乎抱着某本书。 　　这下她确定了，这样的大雾属实不是自然形成，而是那个黑袍人——新的书店客人吗？她想。 　　想到这里，梅莉莎的心脏某种开始隐隐的作痛。 　　一种时过境迁的疏离感涌上心头——新的客人来了，旧的客人彻底离开了。 　　她一头火一样的红发，马尾不再高高翘起，而是剪短后低低的束着，她双手插在红色皮衣兜里，表情不似往日鲜活，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 　　自67号街区战斗后，她借助书店主人曾经给过的书籍中获得过的超频学习，让自己跨阶级领悟到了神明级的力量，一举晋升毁灭级并且提前掌握了部分规则，此时的她已经成长到了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甚至说还要高。 　　但是，代价——永远失去父亲了。 　　秘仪塔将她再次追授为烈士家属，并且有机会直接成为一名秘仪塔的高级执行官，作为对烈士家属补偿，同时也是她才华和天赋的肯定。 　　梅莉莎苦笑，没想到有机会能两次成为所谓的烈士家属呢。 　　她轻轻叹息，悲恸的感觉已经从温斯顿叔叔口中听到父亲阵亡开始变成了麻木的滋味，她握了握拳头，走向书店。 　　迷茫像是枷锁一般的戴在她的脖子上，同时也自己为自己带上镣铐，每天都在靠近刑场……或许她该复仇，但是该找谁复仇呢？ 　　温士顿说王尔德和父亲已经同归于尽，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莉莎痛苦又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已经走到23号街区了，白雾散尽时，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书店门口。 　　现在也没有什么脸面见林老板了，毕竟林老板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时间倒流，操控战场，他已经给过自己和父亲一条活路，但是还是失败了。 　　她缓慢走进书店，至少要向林老板说对不起。 　　…… 　　林介正在轻轻放置来自下城区的黑袍人送的礼物——那枚生命碎片的时候，就感受到仿佛有客人来了，不禁感叹，今天这么大的雾气，居然还来了两名顾客。 　　他欣喜的连忙抬头，便看见熟悉的面孔。 　　嘶，梅莉莎？！林介差点把自己手里的生命碎片摔在地上。 　　林介那高达270智商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立刻想到了梅莉莎该不会是来找约瑟夫的吧？但是约瑟夫好像说过不能告诉梅莉莎，他还活着的事情。 　　虽然很是不理解这种教育方法，不过梅莉莎确实很有成长的样子……林介上下打量了梅莉莎一番，确实，这孩子在各方面都成长了许多，连打扮都老气了很多呢。 　　“梅莉莎啊，你到底还是来了。”林介淡淡的说道。 　　“……林老板。”梅莉莎低着头，红色的头发如今不再张扬，而是温顺的贴着脑袋，她嗓音有着说不上来的沙哑，道：“对不起。” 　　啊？干嘛和我说对不起？……林介陷入沉思，但是他还是皱起眉头，一副非常头痛这个从前的熊孩子的样子。 　　难道说这孩子成长的这么快？已经知道之前和我的沟通——和我掰手腕，找我挑战什么的，都是幼稚的行为，是对我这个德高望重（自认为）的书店老板的不尊重？ 　　成长的太快了吧？！林介震惊。 　　梅莉莎悄悄抬起头，看了眼林介，看到他严肃的面孔，也不回答是否原谅自己。 　　在书店老板的帮助下，还是没能保护好父亲，让他在那场战争中彻底离开，这样的事情太令林老板失望了，确实应该道歉。 　　“至少、至少王尔德已经死了。”梅莉莎抬起头来，略显坚定的说道。 　　“啊？老王死了？”林介立刻陷入震惊，“谁给你说的？” 　　嗯？梅莉莎睁大眼睛，同时和林介二脸懵逼。 　　“没、没有吗？”梅莉莎原本就怀着愧疚之心，在她眼中，67号战斗惨烈超乎了她作为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尤其是最后神明级之间的碰撞，她当然是没有亲眼所见王尔德死亡。 　　确切的说，没人看见，连约瑟夫也没看见。 　　王尔德真的死了吗？……那个黑巫师狡猾的很，没见过尸体，梅莉莎并不能完全确信。 　　“我不知道他的生死，只是想要你确定一下。”林介认真地说道。 　　梅莉莎：“……” 　　“算了，先不管这个了。”林介放下手里的活，皱着眉头。 　　说实在的王尔德虽然纵狗行凶，加入邪教，但是并没有害人，人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死吧，而且在这里讨论人家死不死什么的，怪怪的。 　　就算王尔德再怎么样，也曾送过礼物给林介，照顾过生意，算是朋友了，一个朋友就这么没了，林介是不可能轻易相信的。 　　“你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来找我的吧？”林介清清嗓子问道。 　　梅莉莎还沉浸王尔德还没有被消灭这件事的震惊中……林先生叫我在确认一下王尔德的生死？是在暗示我王尔德还活着吗？！ 　　梅莉莎紧握着拳头指甲近乎嵌入肉里。 　　她呼吸困难，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在胸中翻涌而过——她无法接受王尔德苟活于人间的这件事。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不过我希望你走出悲伤，因为你还有更大的任务等着你。”林介认真地安慰道：“最重要的是，让逝者看到你的成长，这样他才会欣慰。” 　　梅莉莎抬起眼，从王尔德还活着这件事里面走出来。 　　更大的任务？……难道说是继续杀死王尔德，为父亲报仇？这种任务即使是林老板不说，我也要去做，梅莉莎深吸一口气—— 　　“我会让我父亲看到我的成长的，我要让他知道，他完成不了的事情，我要完成，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要做到……”梅莉莎微微哽咽着说道。 　　林介点点头，道：“好孩子。” 第413章 爱的教育 　　感受林介温柔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梅莉莎眨眨眼睛，把眼泪重新逼进眼眶…… 　　明明在得知父亲死去的那个晚上，就下定决心不再流泪，可是当有一个值得倾诉的人安慰时，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林老板……” 　　梅莉莎抬起红润的眼眶看着林介，小心翼翼地说道：“您能让我的父亲复活吗？哪怕让我付出生命代价。” 　　卧槽，生命？林介心里一惊，心想这娃不会爹死了想不开，要寻短见吧？ 　　他连忙摇头否认道：“一个生命的逝去是不可能换回另一条生命的，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梅莉莎心中明白，林老板不愿意复活约瑟夫，一定是她支付不起代价。 　　其实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想到了。 　　梅莉莎厌恶着自己的弱小，紧紧握着拳头。 　　现在最让梅莉莎怒不可遏的事情，其实还是王尔德或许没死的情报，那我父亲岂不是白死了吗？ 　　他的理想，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葬在那场熊熊的烈火之中。 　　难道只是换回了秘仪塔一句轻描淡写的“壮烈牺牲”？ 　　梅莉莎心中的愤怒亦在熊熊燃烧。 　　林介心中叹息……撒谎确实不是啥好事，明明约瑟夫是个大活人，却要撒谎他已经死了，虽然是个善意的谎言，看着梅莉莎双眼红肿的样子，心中其实有点心疼。 　　不禁感叹约瑟夫的成长教育属实太过严格了。 　　“梅莉莎。”林介露出鼓励的微笑，温声安慰道：“人死确实不能复生，但是如果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会有奇迹发生的。” 　　梅莉莎立刻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林介。 　　“你仔细想想，你的父亲最想看到什么，你知道吗？” 　　林介开导着问道。 　　梅莉莎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父亲最想要看到的事情，那肯定王尔德头颅啊！ 　　“我知道！是……” 　　梅莉莎立刻想要回答道，但是被林介抬手打断，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父亲想要看到的，是你的成长。” 　　梅莉莎一愣。 　　“或许当你足够成熟，能够独当一面之时，说不定，奇迹就会发生。” 　　林介神神秘秘地说道，为了加深可信度，他顺手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那枚“生命女巫”所留下的碎片。 　　“你知道吗？梅莉莎，关于原初女巫的传说。” 　　林介忽然转了话题：“我手里的这枚碎片，就是几万年前原初女巫留下的遗物，代表生命的火光。” 　　考古学作为林介的第二个看家行当，如果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林介热爱这些古董，它们的神奇之处在于几千年颠沛流离，最终落到自己的手中，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缘也是奇迹。 　　“你看，几万年前的某个人所留下的遗物，今天能够让你看到，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 　　林介一脸认真地道：“这是时间的奇迹，也是世界的馈赠，就像命运，永远不可预测，但你一定要心存希望，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梅莉莎睁大眼睛——奇迹？生命的火光？难道是生命女巫？那位原初四女巫中第一位“陨落”的女巫？掌控生死与轮回的女巫？ 　　林老板竟然就这样把这枚似乎蕴藏着无穷神秘与力量的碎片把玩在手中？ 　　梅莉莎吞咽了一下口水，如果说生命女巫也如此被林老板把玩在手中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林老板所说的奇迹——是用生命女巫的力量复活我的父亲？！ 　　但是，条件是，我的成长？ 　　“那我要怎么成长才能见到，您说的奇迹呢？”梅莉莎有些激动的问道。 　　林介眨了眨眼，说道：“这就只有靠你自己了，至于成长嘛，看看你的表现吧——就像这碎片，总共有三片，如今在我手中已经有了两片，说不定命运的纠缠会让第三片也来到我的面前。” 　　“同样，某一天，你的父亲说不定也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原来是这样…… 　　三枚碎片重聚之时，就是我的父亲回归之日！ 　　听到这话之后的梅莉莎神情激动，稍显安心，随后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让林老板满意。 　　看到梅莉莎仍然一副很迷茫的样子，林介不由得下意识的开始想要推书了。 　　虽然别人的父亲刚“死”，给人推荐书，赚人家的钱，显得非常的不人道主义，但是现在似乎是推销的大好机会，没良心的林介转过身去，从书店里面翻出一本书，他擦了擦书上的灰，露出四个字—— 　　《爱的教育》。 　　“你回去好好看这本书，或许能够给你不少帮助。” 　　林介笑着说道，将书递给梅莉莎。 　　梅莉莎微微颤抖的伸出手，接过这本书，书上赫然写着——《火之意志》。 　　“虽然这本书很浅显，但是能对你有很大帮助，最重要的，我相信能够让你的内心平静下来，明白你的父亲对你的期许，对你的爱。” 　　梅莉莎当即就想翻开来，但却被林介阻止了。 　　“我希望你以一种平静的心态来看这本书，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 　　林介劝说道，同时看了一眼门外。 　　——你再继续呆下去，你爸该在建材市场买完给新店的灯泡回来了。 　　梅莉莎连忙合上书：“抱歉林老板，刚才是我无知，不尊敬了这本书。” 　　“没事没事，快走吧快走吧。” 　　林介挥挥手道，梅莉莎马上准备离开，结果又被林介喊了一声：“咳咳，盛惠37块。” 　　梅莉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这是必要的“代价”！ 　　于是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40块钱，准备给林老板，刚掏出去马上又收回来了。 　　林老板说37块就得37块，多一分都是在不尊敬他！ 　　于是梅莉莎又翻出零钱，将37块给了林介。 　　林介微笑：“……” 　　梅莉莎抱着书从书店里面离开，心情激动，确切的说每次来书店都像是命运的指引，而且每一次都能收获颇丰。 　　梅莉莎心中了然，林老板会复活我的父亲，但是需要看到我的表现。 　　既然如此，她抬起手，如红莲般的火焰在掌心绽放。 　　“就从继承父亲的责任开始！” 　　梅莉莎向着秘仪塔归去。 　　秘仪塔早就通知她接手父亲的职位，这或许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有点夸张，但是秘仪塔的成员都在那场战斗中见证了梅莉莎的实力，没有一个敢质疑的。 　　况且她现在已经正式进阶毁灭级，并且通过了真理会的评级。 　　秘仪塔现在经过一场67号街区的夸张战斗之后，迎来了一波大清洗，无数骑士在那场战斗中牺牲，重整秘仪塔也是当务之急。 　　…… 　　秘仪塔。 　　同样已经晋升光辉大骑士格雷格在漆黑的办公室里，蓝色的电子屏幕照亮自己的脸，他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 　　“您已成功接管光辉大骑士‘红色枪骑兵’薇薇安的全部权限。” 　　电子屏幕上亮起一行字。 　　作为当初那一战之中，正面监视并试探林老板意图的第一线首席卧底格雷格，在战后，被破格晋升为了新的光辉大骑士，顶替了牺牲的薇薇安。 　　“薇薇安骑士真是伟大啊……” 　　格雷格获得薇薇安的权限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处理之前积压的事务，同时，他也看到了这个账号此前的种种操作记录，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帮约瑟夫进行一些情报上的处理。 　　薇薇安在光辉大骑士之中实力并不算强，但是胜在人格魅力和指挥能力。 　　而且……坊间传闻这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一直对约瑟夫老师有点暧昧的情愫，但约瑟夫一直对亡妻忠心耿耿，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但最后的结果，现在却是两人一起殉职…… 　　格雷格心头不是滋味，正想关掉界面，却突然看见一条压在非常下面的记录。 　　“查询……光辉大骑士达丽雅的相关事迹？” 　　格雷格一愣。 　　达丽雅，正是约瑟夫的妻子的名字。 　　难道是在调查情敌？ 　　但是这也太详细了…… 　　格雷格点开来，看见了一条条详细到了年月日的信息和记录，突然目光一顿，看见其中一条关于达丽雅遇难那一天的信息。 　　“后勤科疏漏导致敌人偷袭成功？” 　　“不对！我以前在后勤整理资料的时候，明明看见过那一天后勤科值班表齐全，而且没人因此获罪。” 　　但当格雷格顺着这一点记忆查询回去的时候，却发现—— 　　资料空缺。 第414章 请去喝茶 　　秘仪塔并非官方组织，和真理会一样。 　　在整个诺金除了中央中枢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成为官方。 　　但是中央中枢对待秘仪塔和真理会等组织的态度都是支持的，只要你的行为有利于诺金的发展，并且愿意把自己发展的力量让中央中枢在有需要时随时驱使，那你也就能存在。 　　这点也完全显露了现在中央中枢的式微。 　　一个超凡者有权决定自己的道路，通过堪比烈狱一般的考核或者直接出生贵族，你就可以前往中央中枢工作，作为超凡者守护诺金。 　　当然如果你认可真理会和秘仪塔的行事准则和目标，你也可以选择别的组织，例如真理会、秘仪塔。 　　秘仪塔是除了中央中枢以外最为庞大的组织，组织内部对外宣称，不，是对内对外都是宣称的目标和宗旨都是发扬骑士奉献精神，守护故乡诺金。 　　格雷格出生并非贵族，传说中中央中枢的考核已经几百年没有开展过了，中央中枢早就被贵族腐蚀干净了，所以优秀的格雷格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秘仪塔，目标也是为了，那个光荣和古老的名号——骑士。 　　格雷格翻看着薇薇安的资料，原本只是人的八卦天性作祟，想看看薇薇安大骑士和约瑟夫大骑士之间的到底有什么瓜葛，看看这些教科书上的人物都有哪些感情秘密。 　　然后就看到——数据缺失？ 　　秘仪塔作为被官方承认的诺金第一大组织，人员数量众多，体制庞大，每一天，每一次任务都会有专人清晰记录，怎么可能会没有？ 　　更何况，这明明是我曾经整理过的值班表啊…… 　　格雷格疑惑的皱着眉头，用力的靠在软皮沙发上，神经却一点也没有放松。 　　难道说薇薇安大骑士也曾经调查过达丽雅大骑士的死亡的原因吗？ 　　有人特地把那次的值班表删除了！ 　　格雷格仿佛摸到了什么冰山一角，心中燃起一种执着，他经历的回忆着十年前某天整理的值班表。 　　他把手放到键盘上，蓝色的屏幕照亮他的脸，作为一位大骑士，他的权限已经极高，他开始凭借着记忆来思考当时整理的文件的内容。 　　我记得那时候有个后期科值班成员的名字叫做瑞德。 　　找到瑞德这个名字，格雷格马上进行检索，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有些熟悉很大众化的脸，但是照片是会死的，照片旁边的那一栏上写着…… 　　——牺牲。 　　格雷格吞咽了一下口水，后期科的成员理应不会上什么前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格雷格抓住线索，开始飞速检索近十年来死亡和离职的后勤科成员。 　　一共死亡十名，离职十七名。 　　牺牲的成员里，竟然全是在十年前！！ 　　格雷格睁大眼睛，再度检索和模拟当年的排班表——全部死亡。 　　死亡的这十名后勤科成员全部参加过达丽雅牺牲的那次任务，那次任务显示达丽雅牺牲的原因是后勤科的人员不足，但是那次任务后期科值班成员十人，无一人缺席。 　　一时之间，格雷格触碰键盘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这件事绝不是偶然出现的，是有人为之，这十名后勤科的成员里面还有一个特征是，有家庭的成员状态是牺牲，并且给出了补偿费，没有家庭的独身人给出的是非正常死亡。 　　格雷格抓住这十名成员的死亡原因，准备进一步调查时，却发现资料缺失非常多严重，判断为肺癌死亡的成员，没有医生开出的证明，追查到医院也没有找到该患者入院记录。 　　这十个人是被人害死，而他们都是心怀正义的秘仪塔的骑士，根本没有人会杀他们，杀他们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格雷格把闪过的鼠标放在一个红色头发的女人的证件照上——光辉大骑士达丽雅。 　　敌人只可能出现在秘仪塔的内部，说明达丽雅知道某种秘密，或者有着不得不死的理由，为了让她能够完美的死掉，甚至还杀了十个后勤科的骑士。 　　格雷格手一软，竟然有人能在秘仪塔只手遮天到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一个光辉大骑士。 　　等等，我调查这些情报，每次调查都会被记录下来，就好像是薇薇安大骑士调查的记录也会被记录下来，那么我的行为是不是也被发现了呢？ 　　糟糕，格雷格暗道一声不妙，正准备彻底关闭电脑回家好好思考对策。 　　“咚咚——”忽然三声敲门声从门外响起，瞬间将格雷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了眼时间，放在办公桌上钟表刚刚抵达凌晨四点半，现在还不是秘仪塔上班的时间。 　　已经抵达恐慌级的他缓慢的站起来，然后快速在键盘上输出了几个字给另一位不败圣炎的骑士梅莉莎。 　　果不其然，信息被拦截了。 　　这些家伙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怪不得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发现达丽雅骑士死亡的原因。 　　格雷格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将大门拉开，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在门口，他比格雷格还高半个头。 　　格雷格瞥了眼他胸前的徽章，上面刻着一个被束缚着的仿佛被抓住了一样的男子。 　　这是长老团的直属部门。 　　格雷格心中苦笑，自己还在猜到底谁有权力能够杀掉一位秘仪塔大骑士，想想也知道，这还有什么可猜的。 　　“有事吗？”格雷格明知故问道。 　　那个男子稍微看了一下走廊，笑道：“长老团希望见您一下，和您喝一杯下午茶。” 　　“这算是承认光辉大骑士达丽雅的非正常死亡和长老团有关系吗？” 　　“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来代表长老团的命令，并不知道什么其他的事情。”那个男子语气平静的说道，仿佛是个机器人。 　　格雷格回头看眼了亮着光的电脑，从他开始调查达丽雅骑士的死因，到追究当期后勤部门的死亡状况，开始彻底怀疑达丽雅的死因或许在于秘仪塔内部才过了不到半小时，人就已经来敲门了。 　　格雷格深吸一口气，秘仪塔神秘的长老会，只是在受封光辉骑士那一天见过以外，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多么希望，这次被请过去，只是因为他们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实际上达丽雅的死因有着合理的原因…… 第415章 真是巧了 　　玛利亚习惯性的拉了拉自己白大褂的前襟，用手抓到空气时才想起来今天并没有穿办公和实验时的白大褂，而是一件普普通通便装。 　　她几乎一生大半时间都在实验室中度过，对她来说，很少穿除了白大褂以外的衣服，她几乎把一生都献给了真理会，不过今天她要去见一位特别的人。 　　玛利亚抚摸着那枚放在口袋中的石碑碎片，能够感受到其中强烈的生命气息。 　　作为一个凡人，长期遭遇瓶颈的玛利亚无比渴求突破自己，最终选择去到下城区得到历练，终于在那里顶住了污染，获得了突破，并且得到了这枚生命女巫的碎片。 　　这是她全部的资本和勇气，依靠这枚碎片，在那充斥着无数污染的深层下城区活了下来。 　　玛利亚推了推眼镜，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的垂在身后，她的面前，就是23号街区。 　　她的双手插在灰色的风衣口袋上，看着连招牌都没有的老旧书店。 　　老板正坐在柜台上和一个女孩说话，据情报显示这个女孩应该是书店主人的助手……同时，也是太阳神教的另一位领导者。 　　“林老板，新店已经打点好了，今天我可以正式过去了。” 　　莫恩这样说道，林介点点头，交代了她几件事，叮嘱她路上小心。 　　玛利亚站在门口，只听见了这样一个对话的末尾。 　　——听上去倒是很正常。 　　但联想到情报中所说，那家分店才开第一天，就被太阳神教的大量高级教徒占领，怎么想都十分不妙。 　　莫恩最后点了点头，走出书店。 　　转身的一瞬间，她那双平静的眼睛望见玛利亚，玛利亚下意识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在那一瞬间，玛利亚僵硬了身体，如同看见一片亘古的漆黑夜空。 　　直到莫恩彻底和她擦肩而过之后，她仍然呆立着不敢动。 　　掌心的碎片散发着如警告般的热量。 　　“是看中什么了吗？来都来了，不如进来看看怎么样？你似乎已经站在门口很久了。” 　　林介本来只是来关门的，没想到还看见外面杵着个人。 　　既然到了我店门口，那就是我的客人了。 　　秉持着这一原则，林介露出了营业微笑，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 　　玛利亚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她原本的底气和气势，被莫恩的警告一下打散，无端弱了一截。 　　能够将这种等级的力量收作己用…… 　　这个书店老板，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强一点。 　　但玛利亚从来不会惧怕强大和可怖，相反，她勇于挑战，去到下城区也是，今天来到书店也是。 　　作为真理会的会长，更作为胡德的亲人，有一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 　　玛利亚迈步向前，走到书店主人的面前。 　　“你好女士，想要买点什么书？” 　　林介微笑着说道。 　　玛利亚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番这间书店。 　　“我是真理会的成员，听说这个书店里的林老板博学多知，特地过来拜访。”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带着微笑说道。 　　林介不由战术后仰，来书店的真理会成员还真是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替他宣传还夸他，真的太有眼光了。 　　想来只有安德鲁了，哎呀，只是启发了一下他关于炼金术方面的研究罢了，至于么……希望再多来点！ 　　林介连连摆手，谦虚道：“多读了几本书而已，怎么能算是博闻多知呢。” 　　“林老板谦虚了。” 　　玛利亚皮笑肉不笑，目光却转冷：“是我侄子胡德说的，他说在您这里被教育一次，让他整个人都改变了。” 　　胡德身上的异变和力量，与下城区的污染太像了……这个林介，必然和下城区是脱不开关系的。 　　林介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是令侄聪慧，我只是简单开导，他就已经有了惊人的变化，是天赋异禀啊。” 　　他心道，原来这就是胡德的姑姑，真理会那个在闭关的会长。 　　这下怕不是上门兴师问罪来的，先夸胡德一通再说，反正胡德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之前进店偷东西的事情他都没计较，当初把人绑起来打了一顿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吧…… 　　他道：“这半年来，胡德的进步可是很明显的，想来和他爱上了看书有关系，您也对他看的书有兴趣么？不妨买一本看看怎么样？”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买书。” 　　玛利亚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书店老板身后的书架，那仿佛是一个无尽的旋涡，让玛利亚感到来自灵魂的震颤。 　　这个书店主人的把戏，大概是送书给选中的人，书中蕴含巨大的力量，被选者抑制不住对力量的渴望，接受书籍，但是接受书籍的那一刻也会被书籍吞噬，成书店主人的眷者。 　　一个愿者上钩的陷阱，真是高明。 　　她连忙回过头，免得自己的意志受到引诱……看来言语上的交锋已经没法在继续维持了，玛利亚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口袋——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受到谁的庇护了。 　　“那有别的事情吗？”林介疑惑地问道。 　　玛利亚勾起嘴角，从自己口袋里缓缓拿出那枚碎片。 　　“你……大概是认识这个东西的吧？” 　　玛利亚目光闪烁。 　　在她的脑海里面已经预见出了林介在看到这属于生命女巫的道标后，那失去镇定、大惊失色的样子。 　　毕竟生命女巫怎么想都是他的天敌，假如他真的是来自下城区，那黑暗中点燃的火焰，正是能够驱散污染的光—— 　　玛利亚缓缓唤醒那碎片，力量注入，宛如心跳般的力量共鸣逐渐鼓动，令她愈发激动。 　　林介眨眨眼睛，看到那十分眼熟的碎片，笑容凝固了。 　　玛利亚心里冷哼，看到林介那如同面具般假笑的破碎，心里非常痛快。 　　“居然是这个啊……” 　　林介愣了愣，随后抽了抽嘴角：“真是巧了，昨天我还在和客人说，就像命运的奇迹，这第三枚碎片总有一天会来到我身边。” 　　玛利亚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介伸手从柜台下面拿出两个盒子，打开。 　　于是，如同批量生产一般的，两枚碎片映入了玛利亚的眼前。 　　“你……怎么会？！”拥有我近乎付出生命代价才拿到的宝物呢？况且这可是那些污染的死敌，倘若是下城区的那些存在，就应该畏惧它才对！ 　　玛利亚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但眼前的碎片确实是真货，蕴含着生命女巫的勃勃力量。 　　那像是心跳一般的鼓动越来越快速，让玛利亚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了，甚至有些不适。 　　“都是客人送的。”林介把玩着这两个碎片，说道：“说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这两枚碎片，确实有了一些成果。” 　　“看来你也是来探讨关于碎片的事情的，看来你既是学者，也是考古学爱好者吗？”林介笑着：“看，这枚，就是瘟疫教会的人送过来的。” 　　“哦对了，你知道瘟疫教会吗？”林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们是下城区的一个教会，他们也来问我这些碎片的事情，而且希望我过去给他们讲课，还说什么要倾尽全教会的力量去找这最后一枚碎片。” 　　“但你看看，这最后一枚不就说来就来了嘛，所以说啊，缘妙不可言……诶，客人你怎么了？” 　　林介讶异地看着玛利亚瞳孔紧缩，捂着嘴，仿佛想到什么恐惧的事情。 　　“我……我没事。” 　　玛利亚艰难地摇头，故作冷静地说道。 　　即使是离开下城区已经好几个月了，瘟疫教会以及那些下城区居民生活的残酷和阴暗还是让她光是回想都有些反胃。 　　那些人生活在永不见天日的地下，泥潭的浑水永远没过小腿，其中流淌着的并非泥水，而是内脏和肉糜，死去的人无法被那些稀松湿滑的泥土埋葬，在腐烂时被矿锄一同捣碎，变成地下生态的一部分。 　　那些人……也许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无限退化的眼睛狭小而充满了恶意，浑身的皮肤坚硬粗糙甚至带着鳞片，头部有大半变成了触须，她总是看不清他们的完全面貌，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有各自的畸形。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总是抬起头仰望着上方的土层，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曾经猜测，崇拜着这份异变的瘟疫教会，或许正是在等待着异变源头的回归，他们想要重回地上的心愿，从来未曾消失。 　　而现在，书店主人说要给瘟疫教会的人讲课？ 　　瘟疫教会那帮怪物竟然要等待书店主人去往下城区……难道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瘟疫教会等待着的吗？！ 　　玛利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紧了一般，体会到了窒息。 　　真理会监管着的通道被毁，同时，梣树商会声称挖掘出了第二条通道，而现在，瘟疫教会的野心昭然若揭，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没事就好。” 　　林介说道，然后准备接过来那第三个碎片。 　　玛利亚睁大眼睛，恐惧如潮水蔓延，像是在溺水之时拿到了稻草一般将那碎片紧紧抓在手里，同时迅速想要收回来自己的手。 　　然而，她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唔……不要……不、不行……” 　　玛利亚冷汗直流，看见映照在墙面上的影子缓缓移动，而自己的手仿佛是被影子控制一般，像是献宝一样的将盒子里的碎片，缓慢送到了林介的面前。 　　不——玛利亚惊恐的在心中喊道。 第416章 小黑的恶作剧 　　“不……”玛利亚挣扎着，但是自己的身体被黑影控制，她想要发力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肉体竟然不受控制般的和灵魂脱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彻底被人撕扯出肉体，不禁发出一丝惊恐的尖叫。 　　玛利亚再也不敢挣扎，她知道自己在乱动，就会迎来真正的死亡，这个黑影操控的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她的灵魂。 　　“你没事吧，玛利亚女士？”林介从柜台后面出来，想要扶住宛如突发癫痫一般的玛利亚。 　　“啊！！” 　　玛利亚看见林介的那一刻，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苍青色的瞳孔缩小，像是看到鬼一样的露出惊恐的表情，原本不动声色的文静高傲的脸扭曲的不像话。 　　“救命！救、救命！！”玛利亚完全被恐惧所攫取，甩开林介的手，睁大自己的眼睛，她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个刚才控制她的黑影，此时正站在林介的身后。 　　安静地，无声无息地，就这样盯着她。 　　“啊，那个女士啊，你冷静点。” 　　林介看到玛利亚大口喘息，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比恐惧的事情，而她目光所至，恐惧的对象……正是在自己身后。 　　林介猛然回过头，却看见了小黑。 　　那个会帮忙修灯泡开电闸的，人畜无害的小黑。 　　“小黑。”林介一愣，下意识低声道。 　　那个黑影歪了歪头，在一瞬间消失，而玛利亚像是失去了和她博弈的对象，宛若一个破布口袋一样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玛利亚在恐惧着的……正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小黑。 　　林介对小黑的看法，其实是感谢为主，毕竟它给了他整个人类世界的书库，实现了他最大的梦想。 　　而且小黑表现的很友好，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朋友，包括莫恩约瑟夫，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书店的其他客人，因此林介就把小黑当做以前看过的动漫里面背后灵一样的生物。 　　至于小黑的目的，小黑的身份，林介并不在意，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况且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小黑的恶意，它也并不经常出现。 　　但是今天不一样。 　　小黑第一次出现在了其他人的视野之中，并且，似乎是令对方产生了恐惧。 　　这算是小黑第一次对书店客人出手，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小黑没做错什么。 　　即使林介表现得十分友善，但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玛利亚像是来找麻烦的，毕竟胡德的事情摆在那里。 　　而且，小黑的外貌某种程度上说，像是鬼一样，玛利亚这样的普通人被吓到也很正常。 　　“女士！”林介用力掰住玛利亚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然后微笑着安抚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你刚才是怎么了？” 　　玛利亚听到这话之后，苍白茫然的面孔回过神来，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林介和煦的微笑释放着友善的气息，林介眯着眼笑着说道：“你看，我们书店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哦。” 　　他一边说，身后逐渐膨胀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存在于他的微笑背后，连他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那些阴影伸出无数黑暗的触手，如同蛇发女妖的头颅一般的张扬着。 　　林介这温柔的安慰的语言到变成了某种恐怖的威胁。 　　“你你你你……”玛利亚惊恐的结巴，还没等林介反应过来，她已经连续后退数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打开书店门逃出书店，仿佛身后有着某种恐怖的存在——不管林介在她身后如何挽留。 　　林介：“……” 　　用得着跑成这样吗？东西都掉了…… 　　林介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了玛利亚丢下的一个老旧笔记本，看着逃跑的玛利亚，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张牙舞爪的小黑瞬间萎缩成了一个和他差不多身形的黑影。 　　“今天你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林介语气里面有些不高兴和困惑，低声道：“明明你就是想让我传播书籍，为什么要把人吓走？这不是你自己给我的任务么？” 　　小黑一动不动，仿佛恶作剧失败的孩子在乖乖的听着林介的责骂。 　　“不过罢了……看起来，你大概是想要把那块碎片留下来吧？”林介走回柜台，看着桌上摆着的三枚碎片。 　　林介看着小黑，指着碎片，说道：“你要吃这个吗？” 　　小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和林介面对面。 　　如果小黑是想要吃掉这枚来自生命的石碑碎片，是不是意味着小黑与生命女巫为敌呢？ 　　它带着林介来到这里，如今看来并非巧合，而是因为它就来自这里。 　　它了解这里，它对这里有所需求。 　　所以小黑……在阿兹尔大陆的历史之中又到底是扮演怎样的存在呢？ 　　林介思考着，凝视面前的黑影。 　　片刻后，林介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来，伸向了那片黑影。 　　林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想要摸一摸小黑吧？这是他遇见小黑这几年来第一次尝试这么做。 　　那片影子当中，究竟有着什么，会是实体，还是一片如水的冰凉？ 　　出乎意料，林介瞳孔猛地缩紧，突然看见小黑竟然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它像是在模仿他，二者同时伸手，在一刹那指尖相触。 　　林介的指尖清晰的传来一种他前所未预料的温度，这温度仿佛和自己手上的温度相似，林介稍微愣了一下，想要更进一步的触碰小黑。 　　可祂却在下一刹那消失不见，像是电视信号闪烁一般，骤然模糊，然后被擦除。 　　林介的指尖停在半空中，仿佛刚才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林介收回手，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手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真实的触觉。 　　小黑……是人类？ 　　林介摇了摇头，人类不可能是这种形态，也许它只是采用了人形模拟了和他近似的温度罢了。 　　而且……小黑应该不是想要吃掉生命女巫的碎片。 　　毕竟像是上次金苹果事件一样，如果小黑要，祂当场就会拿走了。 　　林介把自己的思绪从小黑上挪回来，再次低头看向桌面上的三枚碎片。 　　林介皱着眉，表情认真地将三枚碎片慢慢的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重合，如同林介所料，三枚碎片完美拼接，仿佛从来没有摔碎过一样。 　　林介从抽屉里面掏出放大镜，这块圆形的石碑上面的碑文也清晰可见，再无残缺。 　　“生命不歇，火焰不熄……什么什么的？”林介念着，这种古老的文字区别于第二纪的精灵文，似乎从哪个更古老的文字变体而来，虽然他能够辨认，但就像如今学简体字的人去辨认繁体字一样，总会有些地方不认识的。 　　书店的光线渐渐不足，林介抬起头，竟然发现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 　　于是他走到门口，望着萧条23号街区，心里忽然想到玛利亚今天这一遭可吓得不轻，堂堂真理会的会长不会报警吧？ 　　报警也没用……警察局的第一战斗力就在我店里。 　　想要驱鬼似乎也不行……诺金最大教会建立还有林介大半功劳。 　　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希望玛利亚作为一名学者的理智三观还稳得住。 　　“唰。”他关上书店的卷闸门，书店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然后忽然亮起，林介回过头，看见放在桌面上的石碑竟然散发着幽幽的暗红色光芒。 第417章 生命归来 　　林介愣了一下，眨眨眼，看着散发出暗红色光芒的石头。 　　他自己也会一点从白银那学会的超能力，更加知道这个诺金是真的存在一些异常，不过这些异常大部分都消亡在了历史之中，有没有留存下来还不确定。 　　不过至少，生命女巫可不是什么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远古神祇。 　　也是白银的老熟人。 　　林介关好书店大门，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约瑟夫也已经回来，继续窝在地下室不知道在干嘛。 　　也希望那位玛利亚会长能够安全回家。 　　古老的石碑发出幽暗的光芒，比书店的灯光要黯淡不少，但似乎正在逐渐加强，林介仔细观察着石碑，上面的字迹晦暗不明。 　　按照这石碑上的意思，这玩意很可能是生命女巫用来定位的“楔子”，也就是说，她很可能通过这石碑找到某条路径。 　　但究竟是什么路径，又通往哪里，这就不好说了。 　　不过，有很大可能，她也许会找上门来……林介心中想，之前白银就蛮好相处的，不知道生命女巫如何。 　　想到这里林介决定今天晚上都不睡觉了，就等着看看这石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下定决心之后，他仔细在书架上翻找着书籍和资料。 　　在和白银，以及安德鲁这样的高等级学者进行沟通之后，林介得到了很多关于远古时代的资料和知识，还只研究了其中一部分，而现在，正是继续进行研究的时候了。 　　林介从里面翻出数本有用的书，放在桌面上。 　　在林介现在看来，阿兹尔大陆远古时期记载着的龙和精灵都是曾经真实存在，并且无比强大的存在，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各个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而在记载中几乎和创世神一般掌控着世间万物的女巫，自然更加恐怖。 　　像是林介最熟悉的白银，随便教导他的一些能力，都能让他将企图发动恐怖袭击的火剑之路成员进行降维打击，保护了约瑟夫和文森特。 　　想必白银本身，一定是想都想不出的高深境界。 　　而生命女巫作为原初四位女巫之一，一定有着不输给白银的实力。 　　林介想想还有点紧张，我个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竟然有一天能和两位原初女巫都认识。 　　说出去谁信啊。 　　林介翻开这几本研究生命女巫的书籍，开始认真地研读。 　　成书于第三纪《原初生命传说》中有写道，原初四位女巫并非合作的关系，她们虽然认识彼此，但各自有着不一样的理念和想法，视作为阿兹尔大陆规则具象化，是一切万物的母亲。 　　其中生命女巫是守护人类、欣赏人类、同情人类的仁慈之主，是人类某种意义上的母亲。 　　她坠下雷火，让原本混沌的世间开始充满光明，火焰的存在，让人类开始构筑自己的家园，但是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 　　而黑暗，是邪神和梦兽的温床。 　　不知何时起，黑暗侵袭了阿兹尔，污染人的神志，让无数目睹它的人死亡和疯狂。 　　林介皱了皱眉头，这段并没有详细记载人们是如何陷入恐惧疯狂的，语焉不详，非常可疑，但似乎后来，这一段时间被人称为了“大瘟疫”，死于疯狂的末代精灵王坎德拉被视为瘟疫的源头。 　　可实际上，黑暗才是“污染”产生的原因。 　　坎德拉只是一个因为扭曲的历史背锅的倒霉蛋。 　　林介又翻看另一本成书于第二纪的古书，算起来是精灵时代的书了——《精灵故国》。 　　这里也和上本一样记录了一些生命女巫保护人类的传说，但是这里说火焰并非生命女巫赐予人类了，火焰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 　　在这本书里生命女巫认为精灵与古龙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变得高傲、自负、残酷，于是他们掌控下的阿兹尔大陆，纷纷走向灭亡。 　　她觉得只有自己所喜爱的人类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所以生命将火焰构筑起篝火，在黑暗降临之日保护了所有人类，而她作为一个女巫，在之后又一直教给人类许多知识和技术，同时让人类相互繁衍，最终因为保护人类避免邪神的侵害而耗尽力量陨落了。 　　算是一个中立友善的好女巫啊，不过第二纪是精灵存在是世纪，生命女巫在这本书里被阐述为自私且弱小的女巫。 　　但是越靠近人类的时代，生命女巫的形象就越善良。 　　原初女巫是整个阿兹尔大陆规则的具象化，或许生命女巫就是人类生命的具象化。 　　林介又翻了几本关于生命女巫的书籍，这些书都大同小异，有些又离谱的夸张，但是都会出现生命女巫用篝火抵御黑暗的故事。 　　这个“黑暗”似乎很少记载啊，林介摸了摸下巴，不过在一些文献之中，会称呼黑暗为“邪恶的神祇”——这个邪神甚至脸都没露，光是降临就让整个精灵时代覆灭了啊。 　　这么看，虽然显得有些自私，只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类，但正是生命女巫保留了人类生命的火种，所以才让诺金存在啊。 　　林介翻着书，一只手托着腮，不知看了多久，困意早已来袭。 　　仿佛游离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彼方，在浮空中一缕红色的烟雾状的光芒开始在石碑上环绕，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因为这份光明而开始变得有些炎热。 　　而旁边的林介早已彻底进入了梦乡。 　　“唔……” 　　林介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的看到撞自己的人，结果只有一闪而过的黑影。 　　小黑？ 　　林介睁大眼睛，看见了面前犹如一簇火焰一般发着光的石碑，那石碑上有一缕烟雾缭绕，随即钻了进去。 　　光芒大盛。 　　而这烟雾逐渐蔓延，慢慢具现出一个模糊的人类女性形态。 　　半张脸火焰缭绕，半张脸鳞片覆盖，漂浮在半空之中，背后竟微微展开了下垂的翅膀，而那些火焰就像是披风一般流淌到了地上。 　　林介惊讶的微微长大嘴，看到浮在半空中的人形，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竟然……真的来了？！ 　　生命女巫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眶之中被纯白的光芒充斥，入目的第一个人便是林介。 　　林介深吸一口气，露出自认为友好又尊敬的笑容，道：“你好。” 　　生命女巫看到林介的第一件事，就是皱起了眉头，脸色瞬变。 　　林介认真地打招呼道：“你好，我是林介，是一名……” 　　“居然……居然是你？！！” 　　生命女巫难以置信的看着林介：“你，竟然回来了！” 　　林介指着自己，满脸茫然。 　　女巫的表情逐渐变得恐惧且狰狞，就仿佛是之前的玛利亚一样：“原来、原来是这样……” 　　林介皱眉，奇怪地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第418章 吃个新鲜的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林介疑惑的说道。 　　早就见过白银这样强大的女巫，接触到同样等级的存在，林介并没有多紧张。 　　虽说只是个书店老板，但林介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阻止火剑之路的恐怖袭击，协助建立当下数一数二的太阳神教，店里还有个前警署的大人物…… 　　所以面对生命女巫这般有些不太友善的态度，林介并不慌乱，但却有些诧异。 　　“认错？” 　　生命女巫微微眯眼，情况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林介看着生命越来越危险和凌厉的气场，感觉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女巫，都像是白银那样又美丽又善良。 　　眼前的生命女巫，只有半张人脸，另外半张全是鳞片，身体近乎由火焰构成，这些火焰仿佛岩浆一样的在她身上流淌着，像是披风一样散发着高温，仿佛随时可能将周围的书架焚烧。 　　怎么看都很吓人吧？ 　　“对。”林介谨慎地点点头：“您认错人了。” 　　生命有些犹豫，眼前的仿佛确实是一个人类，从气息上来看虽然混杂着邪恶且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本质似乎……她看了看周围，无穷无尽的书架全是永久而又熟悉黑暗，整间书店仿佛是一个无尽的黑洞。 　　不！他在花言巧语！在千年前，她被“黑暗”吞噬而陨落，她自以为能够逃脱，留下坐标，等待着命运的指示而复活，但是没想到千年后的今天，她竟是在邪神腹中复苏。 　　林介看到女巫不再说话，似乎有些冷静下来了，可以对话了。 　　林介清清嗓子，说道：“我叫林介，是一个普通的书店老板，不过在之前有幸和白银有所接触，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你应该也认识她吧？” 　　林介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身份，但是生命女巫仿佛透过了他现在的身份，看到他身后更加黑暗的地方。 　　他的影子不断的膨胀，在他絮絮叨叨的台词中无限放大，最后都无尽的黑暗幽洞，并非什么恐怖的怪物，也非强大的力量，仅仅只是单纯的黑暗，这个黑暗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宇宙，星空，万物，生命……都将被它吞噬。 　　而这正是，生命女巫最为恐惧的地方，她的脸本就形同半人半兽，此时在火焰中，整张脸都在扭曲。 　　生命女巫闭上眼睛，红色宛若火焰的双瞳被遮掩，她希望通过自己陷入自己创造的黑暗中的方式来抵御这股强大的令人颤栗的恐惧。 　　“所以说啊……”林介认真地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却看到生命女巫闭上了双眼。 　　林介皱眉，这才发现这个女巫根本没在听自己讲话，而且由于她身上的火焰此刻高涨燃烧，已经逐渐蔓延开来。 　　林介第一时间担心的就是旁边书架上的书籍，心中涌起一丝怒火，但仍礼貌地道：“等等，能否把你的火焰收一收？” 　　此前与现在，他可以容忍别人对他无礼，也可以原谅行为上的莽撞，但是如果有人要毁他的书，那他可真的要生气了啊…… 　　女巫紧闭着双眼，低声说道：“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我的诞生就是为了与你为敌，想让我主动熄灭这火焰，休想！”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她曾架起篝火照亮一方天地，在无尽的黑暗中，稍微不留神，就会被吞噬，豢养无数人类，只为了得到安全感。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将一直点燃火焰，这火焰会越烧越旺，直到焚尽你的一切邪恶巢穴！” 　　她猛然睁眼，火焰如羽翼展开，化作滔天烈焰席卷了一切，朝林介冲了过去。 　　林介下意识地想要去调用自己梦境空间中贮存的以太去保护那些书籍，却忘记了闪躲。 　　下一刻。 　　一直盘踞在他身后的巨大黑影忽然膨胀…… 　　撕拉—— 　　林介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的影子化作一团黑色的神秘物质，开始逐渐扭曲特化出无数条触手，在女巫朝自己冲过来的一瞬间将她捆住，又在下一秒将她撕扯开来。 　　红色的火焰像是流动的鲜血，如同滚烫岩浆一般的泼洒出来，刹那间女巫面容扭曲痛苦，四肢霎时残破，四分五裂。 　　但是林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血或者火焰是否太高温了，会不会把地板和书架烫坏？ 　　也是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地板上除了自己脚踏的地方之外，全部化作幽深的黑洞，女巫的如熔炉般的鲜血还没有落到地板的瞬间就被吞噬蒸发。 　　“啊——！” 　　女巫发出生命最后的哭喊，这次她再也逃不开了，不能再像几千年前那样将自己的坐标布置。 　　或许，这黑暗已经等待了自己上千年，亦或者说，千年的历史对祂来讲根本不存在，时间不能磨损祂分毫，祂早已洞悉一切，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女巫的头颅被黑色的触手捏碎，那半张属于人的脸上的眼珠滚落到林介的脚边，林介低下头和女巫对视，女巫的眼球似乎还在瞪着他。 　　说真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林介脑海里缓慢地生出这个念头，然后眼球就被那一片黑暗吃掉了。 　　转眼间，女巫彻底被吞噬，从远古而来，庇佑于人类繁衍延续的生命之火也完全熄灭了。 　　吃掉女巫之后，刚才膨胀的黑暗现在开始慢慢缩小，化作一个人形的黑影，站在了林介面前。 　　林介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的事情好像从未发生过，连柜台上的书都没有半点改变。 　　“小黑，你把生命给……吃了？”林介咂咂嘴，有点意外地问道。 　　小黑没有回答，只是像个幽灵一样的看着林介，可答案林介已经知道了。 　　也许，刚才女巫并没有认错人，而是她所恐惧的人并不是林介，而是林介身后的小黑……这么说确实冤枉这女巫了。 　　而且小黑拿这个生命坐标的原因是真的要吃掉生命女巫，不直接吃石碑可能是想整个新鲜的…… 　　在生命女巫的传说里，一直都有用篝火抵御黑暗的故事，而那个黑暗可能就是覆灭古老精灵王国，让所有生物陷入疯狂的邪神。 　　难道说，小黑就是那个邪神？ 　　林介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可是小黑从来没有害过他，甚至还帮他实现了很多本可以置之不理的小事，从穿越到现在，它从来都是站在林介的一边，刚才也是…… 　　林介看着小黑，想问问祂，你是不是坏人，但是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 　　这世间或许根本不存在正义与邪恶，林介自认为善良，从出生到现在，他帮助过的人同样数不胜数，比起文森特也不会有丝毫逊色，每一个来到这书店的客人，不管是潦倒还是穷困，他都尽心尽力地开导对方，拯救对方。 　　林介是一个好人，这件事绝不会有认识他的人反驳。 　　可生命刚才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出手，想要……杀了他。 　　孰对孰错？ 　　他又望向那块圆形的“楔子”，已经失去光芒，变成一块普通的破石头了。 　　如果没有小黑，他已经死了。 　　“谢谢你，小黑，刚才救了我。” 第419章 欢迎光临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中央区72号宅邸的宁静。 　　女仆走上楼，轻轻推开主人的房间。 　　主人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再这样下去，人都会饿坏了吧？ 　　“玛利亚小姐？” 　　女仆推开门，看到瑟缩在床上的人，自从她的主人玛利亚会长从贫民街回来之后，仿佛撞了鬼一样的哭喊着冲回家，便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已经三天了。 　　作为数代科研世家，玛利亚继承了父母的产业，还通过自己的努力担任了真理会的会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女仆，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惧和害怕的玛利亚。 　　女仆大着胆子，走到床前，看到被子在下的竟然像个小女孩一样的，在不停的发抖。 　　女仆掀开被子，玛利亚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尖叫一声，她面色铁青，双眼红肿，手脚冰冷，短短三天，仿佛已经瘦到脱形了。 　　“玛利亚……小姐？”女仆微微长大嘴，被她的状况吓的不轻。 　　玛利亚浑身颤抖，眼神空洞，虽然保持了自我，但永远失去了理智。 　　“小姐，你怎么了？”女仆急切的问道。 　　“生、生命已经终焉了，守护人类生命繁衍的女神彻底消失了……”她哽咽着说道。 　　生命女巫曾经在下城区数次救她与水火，她也近乎成为生命女巫降临的容器，现如今生命陨落，她也清晰的感受到了。 　　由整个阿兹尔大陆人类生命规则的具现化，生命女巫作为繁衍和生存的规则，她的陨落意味着，人类已经像是一张纸一样的随时都能够戳破了。 　　彻底接受这个事实的玛利亚，也永远失去了理智。 　　…… 　　卜里翁·希思黎从自己高级定制的礼服里，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怀表，凝视着直到指针转动到十点，他收起怀表望向车窗外。 　　车外因为汽车摇晃像是泡在水中一样浮动着，绿化整洁，两边的街道上都是高级预定商店，大部分世代在此从商。 　　“在中枢的治理之下，诺金真是伟大……”卜里翁忽然感叹道，他转头望向坐在前排的穿戴整齐高级的司机。 　　“确实如此，老爷。”司机连忙回答道。 　　“是啊，诺金连一个穷人都看不到呢。”卜里翁继续感叹，“光是看着如此幸福繁荣的诺金，我就觉得我的辛苦和努力都没有被白费。” 　　“老爷，实在是善良啊。” 　　当然了，这里是中央区，哪里来的穷人啊……司机心中吐槽，但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眼前的这位老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确实，我心太软了，见不得穷人。”卜里翁感叹道。 　　他其实是掌控整个诺金的裁定局主人之一。 　　整个诺金最为尊贵的人。 　　所谓裁定局就是中央中枢控制诺金的主席会，他们世代沿袭自己的职位，他们的祖先就是创造诺金十二位伟人。 　　作为伟人的后代，卜里翁·希思黎也凭借自己的优秀成为了裁定局的一员，虽然地位不是非常高，否则就不会派来打探书店老板的分店了。 　　半个月前裁定局汇聚在中央中枢公园地下数千米的倒生树下的会议，最后的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等待火剑之路想林介出手，二是来打探林介分店的目的。 　　卜里翁作为那些老头老太太中最为年轻的成员，非常自信的接受了这个任务，打探书店主人分店的目的。 　　可惜的是，卜里翁根本不认为那个书店有多强。 　　卜里翁发现，书店主人从始至终都是独身一人，唯一的同伴就是过来开分店的助手，虽然他几次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但是卜里翁仍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林介的行为多变，并不能准确的猜出目的。 　　如果没有目的，那他做这些事干什么？但是如果有目的，以现在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可以直接覆灭诺金，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不停把自己的力量分发出去，开分店，发展自己的势力。 　　真正的强者不屑于与蝼蚁合作，林介若是能超越树之女巫的实力，他早就出手了。 　　因此卜里翁主动提出了打探林介分店目的的工作。 　　如果这件事办成，那他无疑能够快速成为裁定局中心人物。 　　“老爷，我们到了。”司机将车停在A区48号，原本弗雷德家族的宅邸被全新改造，宽阔的大门作为一个书店，显得过分的奢华了。 　　卜里翁从车上下来，能够看到这诺大的书店只有一位面容精致的少女。 　　卜里翁记得，这个女孩曾经真理会的人造人，如今已被林介改造成了一位真正女孩，她的实力很难判断。 　　“欢迎光临。”莫恩在卜里翁还没有彻底进来时，就已经像个机器人一样的朝他鞠了一躬。 　　分店刚开没多久，卜里翁是第一位客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第一位接受林老板考验的人。 　　卜里翁拄着礼杖，走到书店柜台面前，露出一丝笑容。 　　“你好小姐，您的书店真是奢华啊。”卜里翁笑着说道：“这种体面的书店实在是太适合中央区的氛围了。” 　　莫恩没有回答，宛若看蝼蚁一般的目光望着他，卜里翁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待过，他很想反驳，但是既然竟然被莫恩的眼神压迫到难以喘息。 　　莫恩的书店并不是林介那种取之不尽的书，而是由林老板亲自挑选的书籍。 　　莫恩和文森特一致认为这是林老板对他们的信任，于是把每本书的大致内容都搞清楚了一遍，但是并没有阅读，毕竟如果真的被放任阅读的话，即使是莫恩和文森特也会陷入疯狂。 　　“既然走进这家书店，那就是你已经做好试炼的准备了吗？”莫恩漆黑的双眸里面反射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星星。 　　“什么？试炼？”卜里翁莫名其妙的看着莫恩，这和他猜想的不一样。 　　根据中央区的情报，书店老板卖书会先卖弄一番，然后扮演书店老板的职业，不会对一般人下手，更加不喜欢人提及他强大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展现神力。 　　卜里翁想依靠这段对话来打探书店老板的身份。 　　但是这个少女竟然在自己进来的一瞬间就用强大的超凡者的位格将他牢牢压制。 　　白衣少女已经转身向着漆黑的书架走去，从里面挑出了一本书，如视珍宝一般拿到卜里翁的面前。 　　莫恩轻抚自己的头发，将他们别到耳后，显得有些娴静，如果无视掉她手中的书的话，那本有着光滑封面的书…… 　　好像、好像是人皮书？！卜里翁微微睁大眼睛。 　　“或许让你真正的欣赏到林老板的著作，能够稍微改变你一下。”莫恩微微偏头，嘴角因为林老板的书而发自内心的微微上扬。 第420章 缺乏想象力 　　白衣少女勾起嘴角，漆黑的瞳孔恍若深渊。 　　莫恩并没有林老板那种给人开导，想方设法的卖书赚钱的想法，她的任务就是传播书，任何人都可以观看，如果没有陷入疯狂的话，这个人就是林老板拣选的人。 　　但是如果陷入疯狂，那就是没有资格成为林老板的眷者，需要尽快除掉，毕竟多余的人总是会浪费许多资源，甚至影响最终大局。 　　卜里翁颤抖的看着白衣少女的笑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们不都是先讲一大段话吗？为什么上来就这么直白。 　　“谢、谢谢您啊，助手小姐。”卜里翁僵硬着笑容说道：“那这本书我买下了，我回去就看。” 　　“回去？”莫恩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的脑袋一歪，显得非常可爱，但是也充斥着无法看清的可怕。 　　“你可以回去，”莫恩淡然的说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就现在看吧，毕竟如果这本书不适合你的话，我或许可以给你换一本不是那么难的。” 　　卜里翁嘴角微抽，他根本不敢看这本书，他的天赋平平，但在来之前已经叫家族中的数位白巫师给自己下达过暗示，让自己可以抵御书籍中力量的诱惑。 　　现在的卜里翁根本没想要读这本书，他的目的是获得书，把书拿去做实验。 　　“所以还是在这里读吧。”莫恩总结道。 　　“不不不，我还是回去读吧，怕在这里耽误您做生意。”卜里翁连忙道。 　　莫恩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片刻后回答道：“并不耽误，只不过如果你读不下去书，我需要收回，还是就在这里吧，否则才是很耽误我的时间。” 　　“耽误什么时间啊？助手小姐，说笑了。”卜里翁装聋作哑的说道。 　　“给您收尸的时间。”莫恩面无表情的话语，直接让卜里翁说不出话来，“毕竟我得把书收回来。” 　　卜里翁吞咽了一下口水，光是和莫恩对视就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之前敢都不敢的感受。 　　卜里翁作为裁定局的一员，虽然地位很低，但是至少也是毁灭级的超凡者，再来之前还接受了数位白巫师的暗示，可是现在已经完全被莫恩完全压制，如果现在逃出去，会被莫恩一击必杀吧。 　　卜里翁缓缓接过这本书，脑海里正在不停的回想巫师给予卜里翁的暗示，他凝重的闭上眼，再睁开—— 　　他的脑海里面，瞬间出现出无数幻象，多姿多彩，仿佛彩虹玻璃一般的存在，而卜里翁看到这本书之时，仿佛透过了一层厚重的玻璃。 　　这厚重的玻璃就是他自信的法宝，于是开始装模作样的阅读着。 　　假装自己在读书，卜里翁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早有准备。 　　——“感觉如何？” 　　忽然有个男人从他的身后说话，让卜里翁吓了一跳，近乎把手里的书丢掉。 　　他恍恍惚惚的回过头，一股极其强大的光芒直接冲进自己的眼睛—— 　　“啊！！”卜里翁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说话的人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莫恩小姐，是新来的接受试炼的人？”文森特低头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卜里翁。 　　莫恩轻轻点头，“文森特先生，您来的有些突然。” 　　“传教的时候路过，特地过来向您致敬。”文森特礼貌的说道。 　　莫恩点点头，看了眼地上的卜里翁，说道：“林老板的计划已经在完成，这个男人是中央中枢的来试探林老板神谕的棋子罢了。” 　　“不愧是您，一眼就能看出。”文森特由衷敬佩道。 　　莫恩从柜台里走出，由于白巫师们的暗示，卜里翁的双眼变成将万物光芒和颜色转换成彩虹光的存在，在不想看到书的时候自动把太阳照到书上的光芒扭曲反射道眼睛里时彻底变成彩虹光芒。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近乎化身为太阳火球的文森特会突然出现。 　　太阳之力庇护的文森特直接将他的双目摧毁，眼球爆裂，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只是两个坑洞了，他在地上不停地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莫恩蹲到他的身边，微笑着看着地上的卜里翁。 　　卜里翁缓慢的平静下来了。 　　光是这样呆在他的旁边，就让人感受到了夜晚祥和的宁静，挣扎着的卜里翁逐渐的宁静下来了。 　　莫恩抬起手，在他的双目之处轻轻抹开，犹如温柔的月光一般的治愈了卜里翁的双眼。 　　卜里翁缓缓睁开眼睛，仿佛在那一刻看见了月亮，一轮存在于无尽星空之上的圆月，月亮上是莫恩微笑的脸庞。 　　“起来吧。”莫恩淡淡的说道。 　　卜里翁呆滞地被莫恩扶到座位上。 　　“这是……？”文森特皱眉。 　　不禁有些疑惑莫恩这么做的原因，林老板的目的是清洗一切弱小的人类，无法被选中的人类，而眼前的这个卜里翁连，直视自己的做不到，更别说成为林老板选中的人了。 　　“他是中央中枢的人，中央中枢妄图想要查清楚林老板的实力与目的，那就利用他们好了。”莫恩露出笑容，看着满脸无神的卜里翁，将那本书继续放在卜里翁的面前。 　　“居然送他这本书吗？”文森特皱眉，看着眼前的那本《深渊的回响》，“林老板亲自撰写的圣经。” 　　文森特发出感叹，虽然很想看，很想欣赏，但是他知道这本书不是给他书，他是绝对不会碰到。 　　既然是黑夜女神的判断，那或许这本书就是属于卜里翁。 　　卜里翁仔细阅读着这本书，身体开始逐渐异变。 　　“中央中枢还是太小看林老板了。”莫恩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既然是这样，就送他们一颗定时炸弹吧。” 　　莫恩一边说，一边送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杯子，用力的摇晃里面的奶茶，牛奶包裹着的黑红色的眼球像是珍珠一样的在里面晃动。 　　莫恩亲切的把杯子放到卜里翁，这杯珍珠奶茶就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 　　卜里翁的内心陷入无法言喻的平静，仿佛回到童年那个雨夜，聆听母亲讲故事一般，躺在床上。 　　而眼前的这本书《深渊的回响》就好像是来自美丽的深谷里悠长的动听的歌声的回响一般。 　　在文森特的眼里，这本《深渊的回响》被打开后，生出无数的触手，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中伸进去，搅动着他的大脑。 　　很快，他就会成为林老板的傀儡，帮助我们监视中央中枢的一举一动。 　　文森特露出森然的笑意，一切不敬神的行为，或许都是缺乏想象力。 第421章 “我” 　　季织绪坐在67号宅邸书房里，表情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信。 　　她的父亲季博农坐在他的对面，品尝了一口来自他故乡北地的红酒，然后转头看了眼季织绪。 　　眼前的女儿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忍受着污秽之血，寄托着他全部希望的小女孩了。 　　季织绪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把信件放下，说道：“林老板的分店已经开好了，是我们之前献上的费雷德家的宅邸。” 　　“莫恩小姐在管理。”季织绪沉吟着补充。 　　季博农点点头，“看样子林老板已经彻底决定要对中央区出手了，我们献给林老板的真正的礼物确实应该打开了。” 　　高脚杯里旋转着红色的酒，仿佛鲜血一般，深红浓稠，在旋涡的最深处，倒映着扭曲的季博农。 　　他低头看着红酒，心中了然……在中央区开分店，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季博农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就完全辜负了林老板的信任。 　　“我还在想我改造中央区贵族的事情如何才能彻底摆脱裁定局的眼线，看来这是林老板再帮我们。”季织绪笑着将那封代表所有贵族现任情况的说明信放进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像是张牙舞爪的魔女，吞噬着一切。 　　季织绪在那场拍卖会上用精神寄生，已经所有人全都寄生成功，她的心里其实也很担心是否会被裁定局所发现。 　　确切的说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必须早点动手才行。 　　“塞古家族，帕拉其家族，奥德路家族，路德维希家族，汉诺家族，斯图亚特家族……”季博农像是数着什么物品一样的默念。 　　这些家族无一不是控制着整个中央区的核心存在，但是所有人的家主都被季织绪控制了。 　　“这些家族都已经被我控制了，只要我一声令下，在他们精神之中潜伏着的幽灵，就会彻底把他们控制，拍卖会结束已经一周了，那些被控制的寄生母体也已经将我精神的‘触须’传播的够远了。” 　　回到家里，拥抱家人，然后像是病毒一样的不停地传播，只要进行交谈，他们身上的模因就会进一步扩散。 　　季织绪一边说，一边开始整理手中的资料。 　　“我原本还想继续再发酵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既然林老板已经来了，那我们也不需要再等什么时机了。” 　　季博农看着旋转的红酒杯，说道：“还是需要一些的，我们得找一个契机才能正式动手，前几天真理会通往下城区的通道被毁就是个不错的理由，没有下城区的矿，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生意没法做，又发不起工资，那就只能停产……” 　　季织绪勾起嘴角点点头，“我早就安排好了。” 　　季博农有些惊讶又兴奋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递交了关于罗尔资源裁员的申请，已经被裁定局通过了，那群没脑子的家伙，肯定不知道一份罗尔资源的工作对于一个贫苦家庭有多么重要，现在他们连一个面包都吃不起了。”季织绪说道。 　　季博农忍不住笑出声，“他们估计还会问吃不起面包为什么不吃牛排。” 　　父女俩相视一笑。 　　“我已经在暗中用寄生控制了不少劳工，每天在所有工人人群中宣传，他们会在这几天开始谋划反抗中枢的计划，到时候所有被控制的贵族……”季织绪一边说，一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后花园的喷泉与中央区美好的蓝天和空气。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继续说道：“中央区所有贵族都是……我！” 　　无数影像传入她的脑海，像是一幕幕电影——这些都是她所寄生的傀儡，那些人每一个几乎都成为了她的一部分，每个人的思考行为全部由她来判断。 　　在她露出笑容时，整个中央区数以千计的居民与贵族都露出同样的微笑。 　　走在大街上的拿着棉花糖的孩子、坐在湖船上欣赏风景的贵族少女、鞭挞工厂中工人的领班、连转过街角的贵族饲养的黑猫……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那里是调整整个中央区空气、蓝天和美好的中央森林。 　　他、她、它……全都是季织绪。 　　一人成群，现在整个中央区都是“我”了。 　　…… 　　“你在笑什么啊？卜里翁。” 　　巨大的倒生树下，裁定局近乎主席的巴尔看着刚从书店老板那里回来的卜里翁，忽然问道。 　　卜里翁微笑不变，说道：“没什么，我想起我老婆快生了。” 　　卜里翁话音一落，霎时间让裁定局的成员全部闭上了嘴，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卜里翁。 　　阿蒙冷笑一声，“您大脑贵恙？我记得你的第三任老婆今年已经五十六岁，而且只是一个凡人。” 　　看着日常嘲讽自己的阿蒙，卜里翁皱眉，按照以前的他肯定直接跳脚才对，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被林老板洗礼过的人了。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摊了摊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 　　巴尔挥了挥手，道：“罢了，卜里翁毕竟年轻。” 　　卜里翁他确实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才六十多岁，相比于面前这些动辄上百岁的“人类”来说，真的是年轻人了。 　　“好了，你去那分店试探，结果如何？” 　　卜里翁正色道：“那家分店目前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只是太阳神教的意思，想要传播他们的信仰给贵族，和书店并没有太大关系，我想，我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更应该注意一下梣树商会的异动。” 　　其余人听到他说的话，面面相觑，开始发表各自的意见。 　　正在他们议论的时候，卜里翁走到那枚硕大的果实边，看着里面熟睡的树之女巫，闭上眼睛将在倒生树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通过作为黑夜眷属的力量，全部传递给了那位女士。 　　…… 　　弗雷德宅邸，林介书店第一分店。 　　正在手摇的奶茶的莫恩忽然顿住手，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那里竟然有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继承了黑夜女神瓦普几司的莫恩当然知道树之女巫的身份，那位是生长在梦之壁的巨大之树，是支撑着整个诺金的存在。 　　这就是这些中枢裁定局成员们的赖以生存的资本，引以为傲的存在吗？ 　　可莫恩只是微微顿了顿手，然后继续摇晃着杯子。 　　这种小事根本不必打扰林老板，即使是自己也能轻易解决。 　　莫恩松开手，对着正在眼前停止不住翻阅，面露痴迷痛苦之色的客人递了一杯奶茶，然后看着身为贵族的客人拿起来喝了一口，接着像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地手舞足蹈说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然后骤然倒地，口鼻处钻出几根细小的触手又缩了回去。 　　莫恩叹息，面无表情的说道：“又要清扫了。” 第422章 林鸣海的笔记 　　诺金的春天十分短暂。 　　又或者说，这座缺乏绿植的钢铁之城，在上城区的中外围地区，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春天的气息，而在那些工厂密布的贫民窟地区就更是如此。 　　阴沉的天空，漆黑的浓烟，形色匆匆面容苍白的工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迎着重雾前往工厂，日复一日。 　　林介觉得今天大概是不会有客人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书店，虽然自己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但是习惯了莫恩和约瑟夫热热闹闹的也还是舒服。 　　还好约瑟夫只是出去给流民和社区送点温暖，一会儿就会回来…… 　　最近他总是如此，神神秘秘宛如蝙蝠侠，似乎是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 　　林介猜测大约是和梅莉莎有关系，也就没有去干涉。 　　现在这间屋子又只剩下自己了……不对，确切的说还有小黑。 　　林介又想起昨天，那些看上去触感滑腻的漆黑触手从自己的身后伸出来，将生命女巫牢牢困住。 　　嗯……林介摸了摸下巴，虽然触手形状作为邪恶怪物的象征已经是一种传统了，但是小黑本体明明是可塑形的人形影子，为什么会选择变化成触手模样实在是值得深究。 　　而且对象还是一个身材样貌都不错——假如忽略那火焰加身的非人特质——的美丽女性。 　　所以……小黑其实是个lsp？ 　　林介一个人坐在柜台上发散着思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从柜子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本笔记。 　　笔记上面是熟悉的花纹，可以清晰地看出这种笔记本和上次那本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 　　这本笔记是从玛利亚身上掉下来的。 　　而且和上本不同，这本笔记似乎并没有遭到太多的腐蚀和脏污，看起来相当完整。 　　林介拿到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翻看，因为他心中有些隐隐不安，直觉告诉自己的这本笔记也许能够揭示他一直以来无比疑惑的问题，但也会让他去面对一些东西。 　　他犹豫了很久，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 　　一行刚劲有力又无比熟悉的字迹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 　　…… 　　3月1日，晴。 　　“勘探的结果已经出了，如果没什么问题，下方应该和我猜想的一样，是一片失落的古国，光是写着这些文字我都感觉到隐隐的激动。” 　　“但是负责勘探的陈教授表示，下方可能有从未发现过的奇怪磁场，也许会对人类造成未知影响，或许要再研究一番才能下去。” 　　“可，必须要有人下去对吗？而且这是我们率先发现的遗迹，如果叫别人抢先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陈教授不愧是和我多年的好友，和我想的一样，他也不想自己多年的劳动成果被别人分了去，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尽快正式立项，进行发掘，磁场的资料将会暂时封存。” 　　“采庸觉得我最近有些忧思过重，心理负担太大，也许要加重药物剂量，我劝她不必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能有什么问题？我的精神状态自己知道，这几天反而振奋很多。” 　　“不过，她总是这样，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喜欢看她担心我的样子，眼睛里全是我，好极了。” 　　林介看着采庸两个字，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他母亲的名字——张采庸。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支考古队就是他父亲当年最后参与的那场考古项目中的那一支！ 　　也就是说，这本笔记的主人，正是他的父亲林鸣海。 　　…… 　　3月17日，晴。 　　“我有点低估这片区域的磁场影响力了。” 　　“王启是我的学生，他得了癔症，也许是压力过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但磁场的事情不能暴露，否则项目停下来，一切就都白费了……我让采庸以癔症定论，把他送去了医院。” 　　“我很难过……可是科研是考古人员必须做的事情，换句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已经把所有情况和小队成员们都说清楚了，如果不想下去的成员可以立刻退出。” 　　“不过他们很好，都是我的好学生，好同事，没有一个想退出的，大家都带着蓬勃的好奇心，甚至催我继续，这些是人类的火光，正是因为有这种好奇心，人类才能一次次破解谜题，推动我们迈向前方。” 　　“采庸提议必须有一个发泄的渠道，否则长时间高强度作业的压力越来越大，会有更多人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所以我要求大家现在开始写日记，开始记录研究成果，同时也发泄心中的想法，哪怕有一天我们遇难了，这份笔记也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努力，哪怕留一点东西给后人都是好的。” 　　…… 　　3月27日，晴。 　　“老陈说前方的地质条件不再适合勘探，但是他不想放弃，要再研究一下进入的方法。” 　　“他的神情十分亢奋，但是眼神却似乎没有聚焦，看上去让我很不安……但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他与我谈心了一番，我也确实体会到了他心中的愿景，我的目标也是如此，我决定压住质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发掘的顺利。” 　　“另，采庸不舒服得厉害，早餐没吃就一直吐，我有些担心。” 　　…… 　　3月28日，晴。 　　“老陈的勘探队打通了前方的路，所有人都很开心，大家的脸上重新神采飞扬，充满了希望，我很欣慰，我的学生也是。” 　　“前进，再前进，我有预感，那一定是无比重大的发现。” 　　（有血污覆盖无法看清） 　　…… 　　3月29日，晴。 　　“我们挖到了一扇‘门’，这个时候我反而有点不祥的预感，我想折返，想叫采庸回去，但是她反倒劝我继续坚持下去，说我不应该半途而废，那个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人才是林鸣海。” 　　“她看着我的眼睛里只有我，又是这种眼神，我无法拒绝，我爱她。” 　　“勘探继续。” 　　…… 　　3月30日，雨。 　　“我们进来了，但是门永远关闭了，眼前的东西让我惊讶和震撼，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形式，虽然破旧肮脏，却比任何以往所见的一切建筑都更加宏大……或许这么说有些夸张，但连秦始皇陵都不及它半分。” 　　“这似乎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建造出来的东西。” 　　“勘探的老陈比我还要震撼，马上要学生去查看建筑，但是学生回来竟然说，这里一根承重柱都没有，老陈疯了，竟然直接拿起铁锹砸我一个学生的脑门。” 　　“太混乱了……太奇怪了……所有人都在劝架，最后却变成了一场暴行，老陈被人打死了。” 　　“没有人看清到底是谁，但有人拔掉了老陈的舌头。” 　　“我们没有精力去调查，也没有力气去掩埋老陈的尸体，他张开的嘴巴里空洞洞的，眼睛瞪大了。” 　　“晚上我心想也许他的眼睛里也会倒映出凶手的样子，留下那人的模样，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哈，当然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眼睛里只倒映出了我的样子。” 　　…… 　　4月1日，雨。 　　“我们昨晚在那个地下建筑里睡了一觉，我睁眼的时候看见采庸坐在我旁边，看见我醒了，她第一句话就是—— 　　“‘林鸣海，我怀孕了。’”。 　　“这些天来所有的不高兴都在一刹那清扫干净，我觉得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们结婚两年，终于要有一个新生命融入到我们的家庭了。” 　　“怪不得之前采庸一直呕吐不舒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是采庸说，门已经被关上了，或许我们永远也要困在这里了，生同衾，死同穴，也很浪漫。” 　　“不可能！我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她说，不要那么悲观，继续往前，一定会有出口的。” 　　“采庸点点头，说会永远相信我，我摸了摸她的肚子，她的小腹圆圆鼓鼓的，看起来都快五六个月了，把手放在上面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 　　“但是，我们的补给快没了，那些干粮掺和雨水都快发霉了，再这样下去，就是死局。” 　　“幸好，老陈突然说他有多余的干粮可以分出来，现在我们的队伍人已经不多了，这些干粮正好够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423章 孩子 　　4月6日，雨。 　　“我和我的学生们靠着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掘，终于打开了地下隧道。” 　　“这里近乎拥有着一个世界的文明，走到如今的地步，不管现在的情况如何，也不管未来怎样，我和我的学生们可以死而无憾了。” 　　“可是，采庸和孩子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死去。” 　　“学生们有些不对劲，但是我却越来越清醒，我觉得这个世界不仅只是磁场的问题，或许有其他别的存在在影响我们，这是我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问采庸，采庸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鬼都是科学暂时还没法解释的东西，科学是人类的勇气。” 　　“采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吾妻。” 　　“今晚，我也要依偎孩子身边睡觉，这样能让我安心。” 　　…… 　　4月19日，雨。 　　“要想在这个地下宫殿活下去，十分的不容易，但是我能所筹备的好的食物几乎全部给采庸了，她和孩子都非常好。” 　　“筹备食物非常不易，只能在晚上，否则就会被别人抢了去。” 　　“虽然他们都是我的学生，但是没办法，我的孩子必须活下去，对不起，这是作为父亲的执着。” 　　“所幸，大家都还在，二十九个人的团队，同心协力，我们一定都能出去。” 　　…… 　　4月27日，雨。 　　“从我们下来到现在，每天都在下雨，食物发霉，但是采庸心情很好，她好像胖了一圈，显得更可爱了。” 　　“我和她讨论了一天孩子的名字，但是还是没头绪。” 　　“晚上我们五个人围坐在篝火边上，不知为何这里的黑暗仿佛能够吞噬光一般，即使是我们把骨头衣物这些东西都拿来燃烧，可是火总是亮不起来，只能照亮眼前圆圆的一小块。” 　　“采庸教大家背靠背，不要背对着黑暗，大家都说好，于是我们五个人两两的背靠背相互依偎。” 　　“采庸一边鼓励我，一边鼓励大家。” 　　“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很尊敬她，把她当做天使一般，我很高兴，但也有些难过。” 　　“采庸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 　　…… 　　4月30日，雨。 　　“我们成功渡过了一个夜晚，但是邵依雯快不行了，她一直碎碎念着，昨天晚上她陪祂背靠背睡了一晚上，她被吃掉了。” 　　“祂是谁？” 　　“我很疑惑，但是依雯左臂连带整个后背都被那些东西咬断了，内脏从缺口里流淌出来，肠子掉在了地上，她的后背像是马蜂窝一样的全是血窟窿，密密麻麻的露出脓虫一样的血。” 　　“但是赶路是不能停的，我们还要继续赶路，找到出口。” 　　“许翔冬也变的很奇怪，不停说自己找到了重要的文献，在笔记本胡乱画着什么符号，还说这里是精灵王国的文字。” 　　“我的另一个学生段学敏不同意他的看法，他甚至还想动手打段学敏。” 　　“他彻底疯了，已经也不知道怎么的，双眼突然瞎掉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说什么‘祂’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继续把他带着，可能会对采庸还有孩子，以及学敏有危险。” 　　“我们说服他留下来照顾邵依雯，然后偷偷把他甩掉了，虽然这样非常不义，但是如果继续坚持这点小义，只会毁掉更多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我和采庸，还有我的学生段学敏。” 　　…… 　　4月27日，雨。 　　“还是雨，就没停过，我们三个人依然没有找到出口，说实在的，有点绝望。” 　　“但是我不能在采庸和孩子的面前表现出来，我和学敏开玩笑，问她还有没有食物，她害怕的哭泣。” 　　“还说什么不要吃她，不要吃她。” 　　“我怎么会吃她呢，傻孩子，很会开玩笑，采庸被逗笑了，采庸一笑我就觉得很有希望。” 　　“我把手放在采庸的肚子上，孩子在踢我，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护他，让他活下去。” 　　“我爱祂。” 　　…… 　　4月28日，雨。 　　学敏不见了。 　　…… 　　4月29日，雨。 　　“只剩下我和采庸了，我的小腿上被啃掉了一块肉，但是我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我整日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采庸说我是长期幽闭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这些雨水很黏和腥，长期喝这些雨水，真的让我想吐。” 　　“但是采庸还好，一点也看不出不适的地方，她的肚子大的不行了。” 　　“她要生了，双手双脚都很开始水肿，走路很不方便。” 　　“我和采庸默默给孩子写了好多名字，但是还没决定好，我希望能有一个女儿，但是采庸想要儿子。” 　　“如果是女儿一定很像采庸。” 　　“我想了十几个名字，但是采庸只说了一个男孩的名字，我不是很喜欢，但是只要她开心。” 　　（十几个名字罗列在下面） 　　“我和采庸一直向着某个目的地赶去，很奇怪，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呢？” 　　…… 　　5月1日，雨。 　　“我腿上的肉少了好多，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骨头了，我没法再走路了，只能在地上爬了。” 　　“我爬的浑身是泥，但是采庸不嫌弃我，吻我，拖着我走。” 　　…… 　　林介面无表情的翻开下一页，但是空白的横线格子将他从笔记本中唤醒。 　　没了吗……林介继续往下翻，然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近乎被血污全部染红的纸张，林介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能够感觉到笔尖的压痕。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本对着燃油灯，透过火光，红色的潦草到了极致的笔痕映入他的眼睛。 　　…… 　　“我们到了，我们到了，我和采庸终于到了。” 　　“可是，这里，这里就是地狱吗？” 　　“满天的盖地的腐肉构筑出一间巨大的宫殿，各种古怪的生物包括人类的残肢断体覆盖在眼前，我们脚踩上去能够听见血肉的声音。” 　　“无数双黑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宫殿，在我们踏入的一瞬间紧紧盯着我们。” 　　“小小的触手如同婴儿的手腕一般的又好似蠕动的蛆虫，漫无目的甩动中。” 　　“一颗巨大的状如婴儿一般的肉块，连接着无数蛛丝一般的血肉管道，盛放在一团透明发黄的液体水泡里。” 　　“是恶魔……恶魔！我拉着采庸飞快的跑着，但是这些内脏和血肉构筑的甬道像是永远跑不完一样。” 　　“整个世界漫天遍地全是红色，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被献祭的人类，他们四肢五官随意交错着，扭曲变形，仿佛一个个无永无止境的旋涡。” 　　“他们还在不停的讲话，喊我的名字，是活的，浑身是脚的人再追我们，只有一张人皮的人也在追我们，还有的人扭曲成条状，五官扭曲……他们包围着我们。” 　　“还有死去的老陈，和我所有的学生们，他们身上都破破烂烂的……” 　　“我们不能停，否则也会变成他们。” 　　“但是采庸摔倒了，她要生了。” 　　“我给她接生，孩子怎么也出不来，怎么也出不来！我好没用，孩子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痛……” 　　“采庸好痛，我的心也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 　　“我浑身都是血，采庸也是。” 　　“我终于找到了，孩子出来了，他血肉模糊，哭个不停，但他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和采庸也不像。” 　　“……他好像那个泡在黄色透明水泡里面的婴儿。” 　　“但这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我找不到采庸了，但是我要带着孩子离开，这是我身为父亲的天命。” 　　“和采庸猜的一样，是个男孩，取名作林介。媒介的介。” 　　…… 　　笔记彻底结束了，林介靠在柜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盯着自己的影子。 　　在这空无一人的书店里，林介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莫恩还没来的时候，回到了三年前刚踏进书店的时候，又或者是……更久远的过去。 第424章 季织绪姐姐 　　“滴答，滴答。” 　　莫恩特地在新书店里面装了一台摆钟，能够让她清醒的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清脆的响声在书店里面回响，让偌大的书店显得空空荡荡，有种说不出来的森然凉意，不过这并不是书店没客人的理由。 　　中央区的分店已经开了十来天了，可惜门可罗雀。 　　这情况和之前莫恩和文森特一同商量的猜想并不一样，他们原本以为会有大量的客人，并且通过书店的传播拣选一批林老板的高级眷族。 　　可惜，根本没有客人。 　　拥有月之权能的莫恩，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的目标本就不在于此，真正的诺金高层中已经埋下了暗子，只等一切开始。 　　“季织绪，看来已经完全成为林老板的眷属了。”莫恩低声说道，声音在静谧书店里面回响。 　　作为黑夜女巫，拥有【月之眼】的权能，整个诺金几乎没有能够逃得过她双眼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季织绪行动。 　　“一人成群，我还以为她要凭借刊印林老板的书籍来增加林老板眷属的数量，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以拍卖会的形式聚集了所有人，挑选合适的眷者，乘那些超凡者精神溃烂的时候控制寄生他们。” 　　书店里忽然响起了洪亮而熟悉的声音，直接把莫恩的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了，莫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文森特一头金发和长满脸颊的络腮胡，完全是一位仁慈神父的形象。 　　“从某种角度来说，季织绪既为林老板选择最适合，最有资格的眷者，又为自己谋求了足够多的分身，属实聪明。” 　　“当然。”莫恩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道：“她是林老板选中的人。” 　　“大部分的贵族都已经是季织绪了，怪不得您会没有客人呢。”文森特笑着说道，然后走到莫恩的对面坐下，“既然如此，季织绪父女已经完全是林老板的侍从了。” 　　“这是他们的荣幸。”莫恩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莫恩看来成为林老板的犬牙大概是季家父女俩的最幸运的事情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林老板，季织绪早就是身死不知何处了。 　　“既然季织绪已经打理的不错了，那么出手吧。”莫恩一声令下道……作为分店主人的她从某种角度来说，代表着林老板的意志。 　　“中央区……？”文森特略显犹豫的问道。 　　“不过只是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而已，不足为惧。”莫恩回头看向窗外，窗台上落着一只漂亮的翠鸟。 　　“树之女巫……竟然是树之女巫吗？”文森特颇感惊讶的喃喃自语。 　　翠鸟鸣叫了两声，消失在窗台。 　　远在67号街区的季织绪放下笔，从翠鸟身上的分身记忆，完完全全的传入她的大脑。 　　“树之女巫……”季织绪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对季博农说道：“那我们动手吧，这是莫恩女士的命令，莫恩女士的意志就是林老板的意志。” 　　季博农挑挑眉，真正从林老板的那本书《虚触之掌》中获得超凡能力，拥有扭动经济与商业的力量，货币经济商业的崩溃，只在季博农的一念之间。 　　…… 　　司博娜·帕拉其是中央区贵族帕拉其家族的小女儿，从小养尊处优，偶尔也会养成傲慢的脾气，但是司博娜很聪明—— 　　只要注意分寸的话，些许傲慢也会让人知道自己并不好惹，让那些自己看不起肤浅之人敬而远之。 　　也因此傲慢她并没有多少朋友……但，罗尔资源的大小姐季织绪算是一位。 　　在她眼里，季织绪虽然出生普通，但却是一位博学多才，出生神秘，目光伟岸的新时代的少女。 　　可惜自从父母要求她学习舞蹈之后，她就逐渐和季织绪分开了。 　　司博娜的管家小姐常常提醒她，罗尔资源的季家是有着卑贱血统的商人，不过只是工具人罢了，季织绪和司博娜小姐关系好，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他们家的地位而已。 　　可司博娜并不在乎，她只觉得季织绪聪明异常，比一般头脑里只有妆粉的贵族小姐好太多了。 　　和季织绪交朋友，能够让她感到一股子优越感。 　　很长一段时间，不，是直到今日，季织绪都像是她的偶像一般。 　　司博娜对舞蹈兴致缺缺，她真正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超凡者，而不是未来联姻的工具。 　　根据她的调查，这几年来，她的好姐姐季织绪似乎已经成为一名强大的超凡者，或许自己偷偷联系她，能够获得成为超凡者的机会。 　　这让她更崇拜季织绪了，甚至将她的名字偷偷刻在桌角，以此来激励自己。 　　在中央区郊外的舞蹈学院集训了数天之后，司博娜总算回到了家里。 　　“爸爸！妈妈！” 　　司博娜提着自己的小牛皮箱子，用力推开门，然后颇感意外的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她的父亲，母亲，兄长，长姐，正一动不动的围坐在圆圆的餐桌前，但是现在并不是饭点。 　　“爸，妈，我回来了。”司博娜小声的说道，但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人回答他。 　　她回过头看见司机像是机器一样的将车停好后，就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并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像是坐在餐桌边上的父母兄姐一样。 　　司博娜疑惑的皱眉，拉开餐桌的椅子，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 　　父母兄姐面带同样弧度的微笑，眼珠静静的盛放眼眶中，连眨都不眨一下。 　　“爸妈，你们怎么了。” 　　“我们没事，我亲爱的司博娜。”父母用同样的声音同时说道。 　　司博娜：“……” 　　一种隐隐的不安充斥在司博娜的身上，她胡乱看看周围，家里的女仆，司机，连黑猫和猎犬，都仿佛是一个表情，一个人，他们同时眨眼睛，目光同时落在司博娜的身上。 　　嘴角翘着相似的弧度……连黑猫都是。 　　司博娜深吸一口气，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她颇感紧张的站起来，快步走向大门—— 　　——是超凡者！有人用超凡力量控制了我的父母！司博娜从小没有接受过超凡者的训练，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她快步冲向大门，要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我亲爱的司博娜。”整间豪宅里突然响起了声音，而这声音出自整个宅子的所有人，几十张嘴发出同样的腔调。 　　“啊！！”司博娜尖叫一声被地毯绊倒。 　　“你要去哪里，我亲爱的司博娜。”她的母亲走向她，嘴角的弧度仿佛用尺子比量过一般，母亲的脸庞忽然像是裂开的花朵一样——绽放出数片肉瓣，变成一朵残酷的血肉之花。 　　司博娜还来不及尖叫，那朵花中间便逐渐生出孢子—— 　　“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亲爱的妹妹。”她的姐姐站在母亲的身后，用同样的表情说道。 　　“我我我我、我去季织绪姐姐！”司博娜坐在地上双腿发软，脑海里面想到就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的超凡者。 　　出乎司博娜的预料，母亲整个脑袋就变成了朵向日葵后，在听见季织绪的名字之后，肉瓣开始逐渐的合拢，恢复成原有的僵硬的面容。 　　转瞬间，面容又开始开始松动，犹如水泥墙上脱落了灰烬一般开始活灵活现了，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找我什么事啊，司博娜。”季织绪带着笑意声音从母亲的口中说出。 　　“季……季……啊！！！” 　　司博娜惊讶得睁大双眼，张大自己的嘴巴。她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冲出家门。 　　套着司博娜母亲的外壳的季织绪看着跌跌撞撞的少女，疑惑的偏了偏头。 　　…… 　　司博娜冲出大门，作为贵族小姐，她甚至很少用脚踏在泥土，跌跌撞撞走几步摔倒几次，膝盖手肘被磕的血流如注，但是恐惧让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去中央警署，哪里是爸爸上班的地方，帕拉其家族可是整个中央警署的无冕之王。 　　“救命救命！！”她边跑边喊。 　　直到离开家很远地方，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开始无助的大声哭泣。 　　“爸爸妈妈！！”她在街头茫然无措，然而街头的景象更让她难以置信—— 　　那些平时听话劳动的工人，竟然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打砸工厂与商店，他们高举着旗帜，像是疯子一样，远处竟然传来数十声爆破的声音。 　　原本井井有条的中央区，此时竟然混乱的像是地狱。 　　司博娜抱着脑袋，这些事情，仿佛在刹那间震碎了她的三观。 　　“发生什么事了……”她喃喃自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一位领头的工人，用力将一位贵族夫人拖拽出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司博娜睁大眼睛，看着那位有些熟悉的贵族夫人，司博娜想去阻止，只见那个领头的工人抬起头来，粗狂的面孔上却流露出细腻的笑容，那个笑容和她在家中看到一模一样。 　　季织绪…… 　　“啊啊啊啊！！！”她近乎破音的尖叫着逃跑。 　　司博娜像是疯了一样的奔跑着，那个笑容却仿佛无处不在，在每个人的脸上。 　　“咚——”无头苍蝇一般的司博娜撞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 　　她抬起头，一位仁慈的神父的面孔映照在她的眼里，这位神父的笑容温柔，和季织绪完全不同，他的手中掌握着一本名为《太阳圣典》的书。 第425章 永久的纯洁 　　手持《太阳法典》的人司博娜并不陌生，这位大人是自从穹顶教会消失以来，作为当下社会最炙手可热教派太阳神教的主教。 　　——文森特。 　　司博娜的父母作为中央区的上流人士自然和文森特交流过，司博娜当时并不太想参加这种活动，因为太阳神教是打着平等公正旗号，为平民服务的教会。 　　与过去和贵族勾结贪污的穹顶教会完全不同，那些神职人员散发出来的气息，那种“极端纯洁”的狂热分子，让她感觉极其不舒服，就好像内心所有的欲望和黑暗，都会被暴晒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一般。 　　但最后她还是跟着去了，因为太阳神教的势力越来越广，大部分贵族的产业已经受到了牵连，必须要和他们进行沟通。 　　“文森特先生，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他们疯了……他们被季知绪附身了，她是魔鬼！她是魔鬼！您要净化她！” 　　司博娜崩溃般颤抖地喊道，指向自己的身后。 　　事到如今，她没得选择。 　　文森特对她笑了一下，让司博娜瞬间瑟缩了一下，现在她对这些笑容已经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了。 　　但是文森特确实不是季织绪，他抬起手来摸摸司博娜的头顶，说道：“孩子，不要害怕，审判之日已经到来，善与恶将会得到各自应有的处境。” 　　“我们的主即将降临了，现在的混乱是破茧之前的阵痛，为了以后更加平等、自由、光明的未来……跟在我的后面，让我们开始洗礼。” 　　文森特微笑道：“假如你是善良的，那么你将会是我们的一员，受到我主的庇佑。” 　　司博娜吞咽了一下口水，脑子不停的嗡叫，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于她这位贵族少女来说，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文森特强势的语气让她清楚，她没得选择。 　　于是她只能跟在文森特身后，融入了那片队伍。 　　但是现在的大街上各种枪声和打砸烧杀的混乱充斥在自己的眼前。 　　司博娜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中央警署，她瞥了一眼文森特的背后，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名教徒，他们都手捧着一本本光是目睹就能感觉到视线扭曲的书籍。 　　而在后面竟然是数百位拿着生产工具的贫民？！ 　　司博娜立刻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她出生贵族，对于贫民与贵族之间的阶级近乎是她从小就被牢牢灌输的，所以她几乎是习惯性对贫民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些肮脏的，浑身散发出臭味的，卑贱的贫民，不管怎么看，都输那么地令人厌恶！ 　　但这个表情被文森特抓住了，开始用微妙的目光望着她，柔声道：“孩子，你讨厌他们吗？讨厌这些同样身为人类的他们吗？” 　　“当然！他们是诺金的蛀虫，是卑贱的蝼蚁，怎么配和我共同在一片地区生活！” 　　司博娜语气尖锐地大声说到一半，突然清醒过来，连忙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我刚才一定是被季知绪控制住了！她是货真价实的恶魔，您快救救我！” 　　司博娜着急的解释着，眼里充满了恐慌，她算是贵族的花瓶少女中最聪明的一个，很快猜到了眼前的情况。 　　这是贫民在反抗贵族，现在露出和嫌弃贫民的言论，肯定会被活活打死的，这些贫民正愁找不到发泄的道口。 　　不过只要跟着他们，到了中央警署，那里的警长都是我们家族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荷枪实弹，定然会把这些贵族清清洗的，想到这里司博娜松了一口气。 　　“好，那和他们站到一起吧，好孩子。”文森特笑着说道。 　　司博娜抬头看着文森特，点了点头，躲在所有教徒最后一位的身后，和他们一样在眼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然后用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她闻到那些贫民身上的酸臭味，直欲作呕，却只能忍住，颤抖着在心中咒骂。 　　文森特走在中央区中轴路上，手持着一本《太阳圣典》，他一边走，一边高声念着—— 　　“我借给你们我的眼睛，至少让你们能够短暂的看到光明……” 　　司博娜加入贫民的队伍的时候才发现，几乎中央区就近的全部贫民都被文森特召唤而来，平时连靠近贵族十米以内都被斥责为污染空气的穷人们，此刻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太阳般的火焰。 　　司博娜咽了口唾沫，颤抖地跟着文森特念着所谓《太阳圣典》里面的台词。 　　“……我们生养，行走，饮食，婚恋……一切一切都来自于太阳，我们赞美太阳。” 　　“月亮的光芒是太阳，星星的光芒是太阳，万物的颜色来自于太阳……” 　　“全天下，所有行走在太阳之下的人，都是平等的。” 　　高唱着凯歌的贫民在文森特的领导之下，下城区失去工作的工人被季织绪煽动，一路近乎将中央区踏破。 　　整个中央区硝烟四起，胡乱不堪，仿佛末日一般，昔日的繁华与井井有条和更显示出今日的残酷。 　　都被这些卑微的贫民毁了，这是我的家啊……司博娜咬着牙。 　　他们走到中央警署，所有的警察被下令不准阻止，司博娜内心哀嚎—— 　　署长是她父亲，但是她的父亲已经被人控制了，所以下命令的人根本不是署长了…… 　　她很想站出来说出真相，但是内心的胆怯和恐惧却根本没法战胜。 　　不仅仅是她的父亲，所有中央区的贵族都被季织绪控制了，这群手无寸铁的贫民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有大胆的人前来阻拦，也会被那些贫民直接弄死。 　　暴徒！全都是暴徒！ 　　司博娜内心愤怒而恐惧，这些没有任何教化礼仪可言的野兽，根本不配称之为人类，全是贱民！ 　　忽然，队伍停止了，司博娜望向队伍的最前方，竟然一路无阻的抵达了中央公园，司博娜咬着牙，再次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因为中央公园有着是整个中央区最为高贵的地方，那里有着整个诺金最强大的武器。 　　司博娜擦擦眼泪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稻草，内心狂喜，中央中枢的大人物们一定会阻止这一切，让所有的事情回归平常。 　　然后，她要让这些贱民统统去斗兽场，成为野兽的饲料供她娱乐！ 　　文森特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看队伍，然后开口道： 　　“能够来到我身边的人，都是聆听了恩典，照耀了圣光，但是我很不幸地发现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女孩，是卑鄙的贵族，脑海里面全是龌龊的思想，她本纯洁无瑕的心灵，被贵族的阶级思想所污染，因此，她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敌人。” 　　“今天我们冲入中央公园之前，祭祀太阳与正义，就用她的鲜血吧……” 　　文森特的声音不大，却全部传入所有贫民的耳朵里。 　　也包括司博娜。 　　司博娜猛然发现，原本融入贫民之中的她立刻被所有人远离，竟然专门为她空出了一个圈。 　　文森特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不……不……我不是，我没有……”司博娜后退道：“我是无辜的，我跟着你们的啊，不要过来，我爸爸是中央警署的长官，你们敢动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但是无济于事，那些贫民将她包围起来，眼神狂热地看着她。 　　她跌跌撞撞，歇斯底里：“不要过来，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猪猡，你们怎么没有死，你们该死！诺金不该有你们这些肮脏东西存在……” 　　司博娜面目狰狞，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武器，挥舞着想逃到他们中间，结果从天而降的一团圣火，让她被熊熊燃烧的烈火包裹，火舌舔舐她的肌肤，瞬间化为焦炭，超越极限的痛苦让她发出穿破灵魂的咆哮，她化作焦炭一样，华美的衣物和精心保养的皮肤变成黑色的不明物质。 　　她的面容和火焰一起扭曲，火焰烧尽她的血肉，她的身体变成一条细长的蛆虫一般，仍然在痛苦的挣扎，可惜再也无法叫出声音。 　　文森特冷漠的看着她，口中默念着祷词。 　　“她的灵魂将回归最原始，最纯洁的状态，回到我主的怀抱里，这样，她将永远纯白无暇。” 　　…… 　　中央中枢，裁定局，倒生树下。 　　作为整个裁定局最为古老的人，巴尔望着焦头烂额的伙伴，早在诺金还未建立之初，他就为女巫献上过忠诚，而他也获得了近乎神明级的力量，活到了今天。 　　作为整个裁定局最古老之人，巴尔并没有多少私心，他整日坐在倒生树下，连家族都不存在，所有人近乎把他视作倒生树的一部分了。 　　“一定是书店主人的阴谋！”颇为好战的阿加沙雷握着拳头。 　　“是季织绪。”阿斯蒙蒂斯发出沙哑的声音，“我们低估了季织绪，她早在拍卖会上，就控制了大部分的贵族，但是我们完全没有感应到任何蛛丝马迹。” 　　裁定局的这群老人开始不停的争吵，把巴尔吵得头痛。 　　“安静，不管是季织绪还是太阳神教的文森特，他们都是林介的犬牙。”巴尔扶着拄着拐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让所有人冷静下来了。 　　“只有出动女巫了。”他低声说道。 　　“可是灰雾之壁……” 　　“没有可是了，如果说中央中枢没了的话，灰雾之壁继续维持也没有用了。”巴尔低声说道，浑浊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杀意。 　　他们中最年轻的，到现在还常被巴尔称之为孩子的卜里翁听见巴尔的话之后，无声的冷笑了一声，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本就坐在角落，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的行动。 　　他被众人忽视着走向倒生树下的果实，从果实被人工切开的一个小小的口子里，望向沉睡的树之女巫。 　　青绿色的发丝的少女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卜里翁长叹一声： 　　“你听见了吗？芙拉克西纳斯，你以为你是守护阿兹尔大陆的树，可是在他们眼里，你已经只是守护所谓领导者的工具罢了。” 　　芙拉克西纳斯白皙的眼皮在听到略感熟悉的声音后，轻轻动了动。 第426章 秘仪塔的真相 　　秘仪塔。 　　位于中央区的秘仪塔总部，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这样张扬的外壁目的在于显示骑士的荣光，而就在这座诺金排第二高的大厦的最顶层，是秘仪塔的长老团。 　　格雷格只在继承薇薇安，成为光辉大骑士的时候来过这里，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当多久，就第二次来到这里了。 　　格雷格跟着这位长老团的近卫，乘着电梯缓慢上升，电梯的透明玻璃外，是各司其职的骑士们，格雷格的目光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梅莉莎。 　　格雷格皱起眉头，或许这次他将一去不回，如果真是如此，把信息传达给梅莉莎实在是太重要了。 　　长老团的动作也太快了，他刚查出端倪，就立刻被带走了，不过或许是我开始彻查达丽雅相关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却还不自知。 　　格雷格不禁开始责骂自己的愚蠢，自从秘仪塔利用约瑟夫拉拢林老板，最后任由约瑟夫死亡之后，格雷格对秘仪塔开始逐渐失去兴趣。 　　最崇拜的骑士尚且不能把后背交给伙伴，又何谈骑士精神呢。 　　格雷格的脑海里在拼命的想要把自己的这些信息如何传达给梅莉莎，但是最终毫无办法，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秘仪塔不会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 　　心中只能开始向林老板祈祷，那位才是唯一的真神。 　　电梯发出“叮咚”的声音抵达了最高二十七楼，缓缓的打开的电梯门，金属的光芒照进了格雷格的眼中，在诺金拥有此等全金属打造的会议室除了秘仪塔，再也没有更多了。 　　曾经格雷格以为这些金属的含义其实彰显骑士的尊贵与强大，而如今倒像是给已经衰老变质的统治者制造一个盔甲让他们躲进去。 　　格雷格看向圆形的银色会议桌，巨大的会议桌在台阶之上，格雷格需要仰视才能看得清楚。 　　上面坐着是三个老人，身着骑士的铠甲，坐在最上位的人是整个秘仪塔的建立者——瓦莱茨·菲尼达斯。 　　格雷格向着那位老人走去，领他来的暗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目的已经达到，便立刻消失。 　　格雷格非常识相的露出尊敬狂热的笑容，马上跪在瓦莱茨的面前。 　　这位瓦莱茨似乎已经拥有超过千年的寿命，他从不遮掩，作为整个秘仪塔的至上之人，他享受着尊敬，近乎是整个秘仪塔荣光的一部分。 　　他的身上似乎一直有谜一样的魅力，有着让无数人追求的所有的骑士的精神，也让秘仪塔成为了诺金第一大组织。 　　“瓦莱茨大人，我听从您的召唤而来。”格雷格诚恳的说道。 　　瓦莱茨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好骑士，你且起来吧。” 　　格雷格顺从的站起来，望向瓦莱茨，这位老人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千年的老王八，活得太久的原因大概是静止吧。 　　“我们开门见山的谈吧，你在调查达丽雅的事情，对吗？” 　　格雷格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没想到瓦莱茨竟然连一句打太极都懒得打，格雷格不敢忤逆，或许下一秒就会被近卫杀死，于是他实话实说： 　　“是这样的。” 　　“唉。”瓦莱茨叹息，格雷格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你和薇薇安一样，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薇薇安也查看了达丽雅的死亡。” 　　“达丽雅的死亡并非正常死亡。” 　　格雷格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已经对秘仪塔彻底失望了，但这话直接说出还是让格雷格有些三观崩溃的感觉。 　　“因为达丽雅，梅莉莎的母亲，约瑟夫的妻子，我们的光辉大骑士，是自愿死亡的。” 　　还在浮想的格雷格听到这话之后立刻抬起了头，眼里充满了惊讶。 　　但是瓦莱茨陷入了长久的静止中，过了好久，他才说道： 　　“现在我要给你讲一个非常久远的故事。” 　　瓦莱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在很久以前，阿兹尔大陆的人类还被精灵魔兽当做食物的时候，曾经坠下过一位邪神。” 　　格雷格气息凝重，心中充斥着某种可怕的期待。 　　“那位邪神摧毁了整个精灵时代，而人类得以在原初女巫的保护下存活了下来，人类无比幸运，也成就了自己，但是在我们的时代，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邪神仅仅只是沉睡，并不是真正的消失。” 　　瓦莱茨的声音沙哑，每每念及那位邪神之时，竟然让格雷格背后发凉。 　　“如果邪神不除，那么人类的未来也会像那些精灵魔兽一样毁于一旦，于是大约在千年以前，尚且年轻的我，寻求了一群骑士，决定杀掉邪神，维护人类的未来。” 　　“我并非我的同伴中最强之人，但是却是最幸运和不幸之人，我和他们在讨伐邪神的过程中被邪神污染，我所有的同伴都死去了，而我却得到了这可悲的腐朽的身体，老而不死。” 　　格雷格：！！！ 　　“虽然如此，但是我却把他们的精神继承下来了，建立了秘仪塔，这就是秘仪塔的来源。” 　　“那位邪神”格雷格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一位具有书卷香气从容不迫强大到可怕的年轻人的形象不由自主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仿佛在和瓦莱茨口中的那位邪神相互共鸣。 　　格雷格有些颤抖的问道：“那位邪神，您看到了吗？” 　　瓦莱茨听到这话之后，竟然笑了一声，笑声从他腐朽的嘴巴里传出，而且根本没有动一下嘴角。 　　“没有，我们连邪神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全军覆没了。” 　　格雷格：…… 　　虽然对瓦莱茨连见都没有见到邪神，无法确定那位邪神是否是林老板，但是格雷格还是很快从故事里走出来了，他皱眉问道： 　　“所以……这和达丽雅大骑士有什么关系吗？” 　　“秘仪塔的初心和使命从来没有改变过，”瓦莱茨苦涩的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战胜邪神，而我们当中最有可能战胜邪神的人，就是约瑟夫。” 　　“这点，不仅仅是你和我，达丽雅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和达丽雅结婚之后，约瑟夫便开始了懈怠，他疏于正义，疏于骑士的法则。” 　　“达丽雅不过是我们为了让约瑟夫优秀的血脉流传下来而安排的棋子而已，可是她却严重的影响到了约瑟夫的真正的使命。” 　　格雷格的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所以，她不得不死。”瓦莱茨凝重的说道。 　　“就因为这种的原因？”格雷格讶异的说道。 　　“没错，而且在死之前，我有和她谈过，把秘仪塔真正的目的全部告知她了，所以她是自愿死亡的。” 　　格雷格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如此强大的真相虽然震撼，但是疑点重重。 　　如果说是把所谓人类的未来和自己丈夫孩子的使命加之在一个光辉大骑士、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身上来绑架她的话，或许达丽雅的死亡确实有提前通知她。 　　但是格雷格真正难以置信的事情却是—— 　　“既然约瑟夫骑士是秘仪塔的希望，是人类的希望，希望到不得不让他斩尽七情六欲，那如今，为什么要放弃他呢！” 　　“因为梅莉莎也很优秀，而且约瑟夫快到极限了，可是还是差的很远。”瓦莱茨无情的回答道。 　　“胡说，你分明是想要讨好林老板！” 　　格雷格怒火攻心，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分寸，他替达丽雅和约瑟夫感到不值得。 　　“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林老板就是那位邪神吧？”格雷格咬牙切齿的说道。 　　瓦莱茨在听到这话之后，双目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格雷格。 第427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你竟然……知道？！” 　　瓦莱茨如同面具一样衰老的面容瞬间被惊愕与恼羞充斥。 　　他此前所说的话都是为了让格雷格相信这冠冕堂皇的秘仪塔的使命，没想到格雷格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前面自己的那些谎话不攻自破……等于是跳梁小丑一般。 　　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格雷格说完那一番气话之后就懵了。 　　他……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他本来就是个性格正直率真的人，听到约瑟夫这个自己最仰慕的骑士落得如今的下场，全是秘仪塔的计谋，这件事让自己的心灵颇受震撼。 　　于是忍不住为约瑟夫义正言辞了一番，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书店主人是那位邪神的基础上，但在前面听了那些话之后，这其实都是他心中的猜测罢了。 　　但是……瓦莱茨的反应，林老板真的是覆灭整个精灵时代的“那位邪神”？ 　　“你在戏耍我！”瓦莱茨目光惊怒交加地看向格雷格，低吼出声，撕扯自己浑身上下衰老的像是布口袋一样的皮肤，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是他根本无法挣脱自己腐朽的身体，那些光鲜的银质铠甲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露出了他腐烂的身体，内脏清晰可见，甚至还有蛆虫在啃食，密密麻麻让格雷格头皮发麻。 　　他那身体虽然腐烂发臭，但是也却在不停生长。 　　死亡和永生在他身上并存。 　　但实际上，格雷格真的不确定“那位邪神”到底是不是林老板…… 　　林老板在他心中无疑是一位强者，虽然他的立场混沌，对于人类的态度说不上友善，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似乎有志于改变一些什么。 　　那些不公的，不善的东西…… 　　格雷格决定说出邪神两个字的情况完全是自己气焰冲头，这是他根本不信瓦莱茨所谓真相，同时基于内心的猜测和目前的线索，所产生的推测。 　　至少……67号街区的战斗非常明显，根本是瓦莱茨为了逼林老板出手，看约瑟夫是否能够获得林老板的注视而设下的陷阱。 　　原本还只是猜测，现在瓦莱茨的反应明显就是自己完全猜中了。 　　格雷格怒目而视：“戏耍你又怎样？欺骗者，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上面！如果林老板是邪神，那么此前种种，你们就都是故意的，什么为了战胜邪神都是假的，你们根本就是甘愿成为邪神的走狗！” 　　“欺骗？走狗？” 　　瓦莱茨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身材无比高大，也无比佝偻，看上去狰狞得像是骷髅。 　　他疯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可笑，你根本就不懂，那是神，那可是神，只有祂才拥有永恒的力量，那力量，就算只有一丝能够利用……那也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可比拟的强大！” 　　利……用？ 　　格雷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随后却感觉不妙，一丝危险的预兆闪过心头，原来是瓦莱茨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从虚空之中握住了一把长剑。 　　“咔嚓——！” 　　就在格雷格内心暗道不妙的时候，一声金属被刺穿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同时一把尖锐的利剑直接从骑士王座的后面刺穿了瓦莱茨。 　　格雷格一怔。 　　瓦莱茨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苍老的外壳仿佛玻璃一样的突生裂痕，王座后面传来冷漠的女孩子的声音—— 　　“原来真的是你们逼死了我的母亲！” 　　这熟悉的声音让格雷格立刻知道来者何人。 　　“梅莉莎？！” 　　格雷格颇感惊喜的看向王座之后，一位红发少女从高大的王座后面缓缓露出自己同样赤色的身影。 　　“是我，格雷格。” 　　梅莉莎坚定的说道，她的长剑上淬着火焰和滚烫的温度，锋刃上是红色的光芒。 　　回答完格雷格的话，梅莉莎并没有继续和格雷格说话，而是转而对将死的瓦莱茨，仿佛宣判一般地说道： 　　“什么对抗黑暗啊……全都是假的，秘仪塔，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守护而诞生的。” 　　梅莉莎淡淡地道： 　　“早在千年以前，你和你的同伴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所谓人类的未来才前往下城区消灭邪神的。” 　　梅莉莎从瓦莱茨腐朽的身体里，拔出自己的利刃。 　　而瓦莱茨那衰老的身体就像是死鱼一般震颤了一下，拔掉长剑之后，他的胸口像是井口一样的喷涌出无数黑色的带着恶臭的血液。 　　“你建立秘仪塔，都只是为了窃取邪神的力量，想要获得成为真神的道路罢了。” 　　梅莉莎残酷的揭开事实的真相。 　　“所谓远征，不过是一群贪婪又自私的人，为了能够得到强大的力量而聚集在一起，违抗女巫的命令，在黑暗之中明争暗斗。” 　　“所谓秘仪，就是捕获神力的仪式，你当初在地下王城布下这个仪式，就是为了捕捉随时间诞生的幼年神明……但是以你的力量，根本连靠近都很困难，你所谓的仪式都像是浸了水的纸罢了，一戳就破。” 　　“你在那场仪式中死伤惨重，成为唯一的幸存者的同时，再也不能驱动自己的身体，于是你更渴望邪神的力量了，你歪曲目的，建立了所谓的‘骑士’团，建立了秘仪塔，无中生有的编造自己的故事，创造了所有人趋之如骛的骑士精神。” 　　“真是，太可笑了。” 　　梅莉莎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用长剑指着瓦莱茨，咬牙切齿：“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而我的母亲，她看破了这一切，便被你直接灭口，和她一样的，还有秘仪塔历史上无故消失的数百人，甚至更多！” 　　“最大的骗局，就是魔剑，你们将这把最强的诅咒之剑，交给每一代最强的光辉骑士，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在最合适的时候，以最合适的理由，死去！” 　　“这样，他们就不会有机会发现真相，而永远成为你们的傀儡！我的父亲，曾经也是如此！” 　　格雷格望着眼前的情况，心神剧震，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梅莉莎的语气完全不像是谎言，他心中无比混乱，被真相所震撼。 　　“根本……不是这样的！” 　　瓦莱茨在座位上翻动自己的身体，嘶吼着，像是干涸的死鱼，他的身体早就死亡，但是灵魂却被束缚在这具腐朽的身体里，感受着可悲的永生。 　　“不是这样的……” 　　“我并没有失败，我的仪式是成功的！”瓦莱茨狂热地说道：“我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我把神束缚在了地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瓦莱茨艰涩的说道：“‘神’转生了，祂从我的仪式借助某个容器出来了……” 　　“我本来能成为神……我是神！”瓦莱茨眼神混乱地说道。 　　梅莉莎皱眉，本以为瓦莱茨是要反驳自己的罪行，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是在辩驳自己的仪式是正确的。 　　疯子，真是个疯子！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一直都是秘仪塔的精神支柱，还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梅莉莎不禁开始隐隐作呕。 　　与此同时，梅莉莎虽然没有抵达神明级，但是却掌控了她母亲的知识和父亲的神明级的力量，那匕首上淬炼的火焰，让瓦莱茨那具即腐朽又不朽的身体开始燃烧出熊熊的烈火。 　　“梅莉莎！”格雷格连忙喊道：“你不能这么做！瓦莱茨一死，你就是与整个秘仪塔为敌，这不值得！我、我来，你让我来，之后你再杀了我，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为约瑟夫老师复仇……” 　　“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梅莉莎叹息着说道。 　　“约瑟夫先生？！”格雷格不可置信的说道：“他还活着？” 　　梅莉莎看着燃烧的瓦莱茨，握紧拳头，道：“并没有，我的父亲确实死了，但是火焰是不死的，他把自己的力量全都化作意志留在我的身边。” 　　“但是仅凭我自己没法参透，所幸我去找到了林老板，是他给了我一本书。” 　　——“《火之意志》。” 　　火焰包裹着梅莉莎，她坚定的说道：“正是这本书，让我彻底参透了父亲留下的神明级的力量，同样的知道了他的过去和未来，也明白了秘仪塔的真相。” 　　“竟然是这样吗？” 　　格雷格愣愣地，原来一切……依旧都是林老板的计划。 　　梅莉莎没有反驳，而是看向了燃烧着的瓦莱茨，至少自己的仇已经报了一半了，剩下的就是找到还苟延残喘的王尔德。 　　“梅莉莎。”格雷格搏回自己的冷静，对梅莉莎说道：“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秘仪塔，虽然你我口中的确实是真相，但没有直接证据，秘仪塔还是瓦莱茨的地盘，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那些长老和骑士不会放过我们的。” 　　梅莉莎听到之后，抿了抿唇，坚定地点了点头，最后瞥了眼瓦莱茨那腐朽的身躯化作一丝灰烬彻底消失。 　　刚转头和格雷格跑到了电梯门口时候——警报作响！ 　　尖锐的警笛声响彻整个秘仪塔，梅莉莎握紧手中的长剑，红发在火焰中飘荡，道：“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了，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任何人了，这样的秘仪塔早就不该存在。” 　　“不……”格雷格刚想反驳梅莉莎，只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尖锐的怪笑。 　　格雷格睁大眼睛回过头，竟然发现一直坐在会议桌上的另一个老人缓缓的坐起身体，露出让格雷格极为熟悉的笑容。 　　“瓦莱茨……？”格雷格震惊的说道。 　　“梅莉莎，你果然和你母亲还有父亲一样的愚蠢！”瓦莱茨缓缓支起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会……”梅莉莎瞳孔一缩。 　　“我怎么会还活着？”瓦莱茨接下梅莉莎的话，冷笑了一声，“你也太看轻，甚至制作出捕获邪神仪式的我了……不过我确实应该谢谢你。” 　　瓦莱茨像是第一次适应这具身体一样的缓缓地扭曲地走向梅莉莎。 　　“被邪神污染的我获得了永生，但是也永远囚禁在了那具腐烂的身体里，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毁掉那具身体，给自己制作了无数的人偶，借机转生，但是那具尸体腐朽又不朽，我根本没有办法摧毁。” 　　“多亏了你，你的神明级的火焰，反而把我的身体彻底烧毁了。” 　　梅莉莎睁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瓦莱茨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脸上露出的狂热，近乎疯狂—— 　　“近千年的囚禁，今天我终于……” 　　梅莉莎不等他的感叹结束，化作一团火焰向他冲出，但是瓦莱茨这位创造秘仪塔，千年前最接近神明的强者根本无所畏惧。 　　他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第428章 女巫的笑容 　　梅莉莎的太阳穴传来剧痛，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模糊的场景逐渐在眼前显现。 　　身上的束缚第一时间开始反馈到痛觉神经，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被一根绿色的藤蔓，牢牢束缚在某根粗壮的树枝上。 　　而这根树枝正是属于一棵巨大的倒生树，梅莉莎睁大自己的眼睛，满眼都被绿色所充斥，这棵大树盘根错节，仿佛一个巨人顶天立地的撑起了整个地下。 　　“这里是……？”梅莉莎皱眉，疑惑的四下望去，自己的旁边还同样绑着格雷格。 　　梅莉莎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形一样大的翠绿色的果实，果实上方开了一个小口，里面正沉睡着一位同样翠绿眼眉的少女。 　　这个是…… 　　她皱眉回忆，自己和格雷格都太低估瓦莱茨了，或许瓦莱茨说的对，自己的仪式阵法曾经连邪神都束缚了，被梅莉莎烧掉那具被邪神诅咒的不死身体之后，彻底解放自己的力量。 　　他根本不是什么骑士，是可恶的禁忌黑巫师。 　　他和格雷格联合都不能消灭瓦莱茨，瓦莱茨虽然刚刚获得新的身体，但是拖住自己和格雷格再容易不过了，很快秘仪塔的其他安保人员赶来。 　　他和格雷格大闹了一场之后，就被擒住了。 　　该死……梅莉莎用力跺脚，明明差一点就胜利了……我真的太弱小了，如果再强大一些，或许就能胜利了。 　　现在居然还被瓦莱茨抓住了……梅莉莎内心的不甘与自责铺天盖地的涌来。 　　与此同时，耳边回响起那个令她震怒的声音。 　　这棵巨大的倒生树下，数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以及刚换了新身体的瓦莱茨正齐聚一堂。 　　梅莉莎不再发出任何动静，而安静的听他们说话。 　　“瓦莱茨……”唯一坐在树根上的老人，喊着瓦莱茨的名字，“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有一天解开邪神的诅咒，活着走到我的面前。” 　　“巴尔前辈，你也太低估我了，不过我确实也没有想到，约瑟夫那个蠢货的女儿更蠢，他用尽生命全力，把意志传递给自己的女儿，结果没想到他女儿反而燃烧了世界至臻的淬火，把我被诅咒的身体都烧尽了。” 　　“多年来的灵魂转移终于用上了。”瓦莱茨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和他平时坐在骑士王座上面的样子判若两人。 　　“哼。”裁定局中唯一的女性阿斯蒙蒂斯冷哼一声，“现在被季织绪那个贱人控制的贵族反攻了中央裁定局，一直在中央区传教的太阳神教大面积造反，你秘仪塔到现在还不出手吗？” 　　“不要忘记，我们之前订下的契约。”阿斯蒙蒂斯低声责骂道。 　　瓦莱茨摇摇头，道：“如果我真想违背契约，就不会一复活就来到这里了。” 　　“而且巴尔前辈不是也没有怪罪我吗？”瓦莱茨摊手，但是眼神飘忽，似乎心有恐惧。 　　巴尔慢慢的摇头叹息，千百年前瓦莱茨确实是最强大的黑巫师，就算被诅咒了腐败之躯，仍然建立秘仪塔，操控所有骑士。 　　“那位书店主人，就是‘那位邪神’”瓦莱茨沉声道，提及书店老板之时，他的声音颇有颤抖。 　　裁定局虽然也有此猜测，但是这终归都是猜测，而且是最坏的猜测，此刻瓦莱茨的证明，让气氛降至冰点。 　　那位光是降落就近乎覆灭整个阿兹尔大陆的邪神……终于醒了。 　　瓦莱茨虽然复活了，但是也面临最险峻的情况，他的狂妄似乎也被千年来的囚禁所磨损了不少，但是这来之不易的重新站立的能力，就算是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牢牢握在手中。 　　“我的建议是不要和书店主人敌对。”瓦莱茨忽然说道。 　　巴尔很了解瓦莱茨，千年前他就是最狂妄的黑巫师，现如今他的狂妄似乎消减了不少，再提到“那位邪神”的时候，有明显的恐惧，虽然已经很好的掩饰了，但是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出。 　　这样的家伙，并不能信任，不过瓦莱茨利用约瑟夫讨好书店中的神的意图，巴尔早就看出了，一切讨好都是来自于恐惧。 　　不过再怎么讨好都无用了，“那位邪神”会毁灭一切，并不是因为仇恨或者任何目的，他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可窥视，就好像是人类会不小心踩到蚂蚁一样，书店主人会无意间毁掉诺金。 　　“你还有别的建议吗？瓦莱茨。”巴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不是我们想要和书店主人敌对，而是季织绪和太阳神教，他们的背后就是林老板。” 　　“火剑之路。” 　　“我安插了内鬼在火剑之路。”瓦莱茨的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瓦莱茨虽然常年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竟然能在火剑之路安插内鬼。 　　“我会向火剑之路提供书店主人的全部情报，让他们来对付书店主人。” 　　巴尔点点头，不管火剑之路能不能对付，裁定局都是坐收渔翁之利……毕竟整个中央中枢其实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唯一强大的内核就是树之女巫，但是唤醒树之女巫需要时间不短的仪式。 　　火剑之路多少能拖延点时间。 　　只要树之女巫出手，至少……至少也能让“那位邪神”再次沉睡。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巴尔点点头，然后抬起头看向树上的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两个人。” 　　梅莉莎一惊，她已经听完了全程，不过他们这群老东西似乎也没有避讳梅莉莎的意思。 　　“留着他们的命当然有用，那个女孩继承了约瑟夫的火之意志，只要加以训练，就能再现约瑟夫的力量。” 　　毕竟是神明级的强大，约瑟夫如果还活着，绝对能在整个阿兹尔排个前五名。 　　“不错。”巴尔觉得终于有件事能让稍微高兴点了，他转过身对一个裁定局的成员说道：“卡迪拉，你刚好有可以改变人记忆控制他人的力量。” 　　“我知道了，巴尔大人。”卡迪拉了然，一个闪身来到梅莉莎的身边。 　　梅莉莎咬牙皱眉，刹那间在自己的身体燃起至臻的火焰，这是可以焚尽一切的力量，但是转瞬间被这翠绿色的藤蔓将以太完全吸走。 　　梅莉莎诧异无比，卡迪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放到梅莉莎的头顶。 　　挣扎无果，她绝望的将头甩到一边，然后看到那个静静躺在果实中央的翠绿少女……睁开了眼睛。 　　梅莉莎看见那位被称之为树之女巫的少女双眸一片纯白如雪，正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如冬日一般，静谧又凛冽的笑容。 第429章 段学敏 　　“所以……韭菜是什么？” 　　芙兰卡皱着眉头，纤细的手指在彩色的书页上滑动，不禁陷入疑惑之中。 　　自从在季家那场拍卖会上买了这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365天彩色完全版）之后，芙兰卡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研究菜谱。 　　但是这本菜谱里面有些菜式真的很让人有点搞不懂。 　　就比如……这个韭菜盒子。 　　芙兰卡翻遍了各种书籍都没有找到这种名叫韭菜的蔬菜。 　　“从图片上看，它有点像是黑头发草。”芙兰卡抿抿嘴，顿时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黑头发草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千年以前，有一种巨大的魔兽，它们浑身长满浓稠的黏液和嘴巴，白花花的肉层层叠叠，它们以兽类的腐烂的尸体为食，常年呆在地下，身上会长一种草，像是黑色的头发一样。 　　当时人类就把自己亲人死去的尸体喂给它们，然后取它身上的草来食用。 　　为了证明这个黑头发草和韭菜到底是不是同一种，芙兰卡难得的生起了强大的求知欲，她借用自家博大的图书馆到处寻找关于黑头发草的事情，结果竟然让她看到那个浑身都是口的魔兽。 　　密密麻麻的嘴巴生在一根两层楼高的肉柱上，吐着自己长长的舌头。 　　呕……芙兰卡恶心一下。 　　但是这个韭菜盒子貌似非常好吃的样子，韭菜应该和黑头发草不是一种东西。 　　芙兰卡叹息，继续翻动这本厚厚的菜谱，终于看到了某道菜—— 　　白切鸡。 　　材料要的不多，做法简单，主要原料是鸡。 　　“嗯……是南方菜系中的一种，形状美观，皮黄肉白，肥嫩鲜美，滋味异常鲜美，十分可口。”芙兰卡的纤纤玉手在书页上滑动，然后停在了南方两个字上。 　　“南方？哪里的南方？”芙兰卡疑惑的思考着，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咸鱼翻身从床上蹦跶了起来，用颇有些落寞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总之，南方应该很远吧。” 　　芙兰卡出生在白巫师的贵族家庭，高贵的巫师家族中的嫡女是根本不可能随便出门的，所以芙兰卡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中央区公园。 　　作为白巫师贵族，柯蒂斯家族有着极其严格家规，而且家族世代研究星象天体的白巫术闻名，远居避世在中央区郊外的山顶。 　　这个家族以骄傲著称，非常讲究门第和学术研究，但实际上因为太过古板而远远的被隔离中央权力旋涡，不过柯蒂斯家族似乎也乐的如此。 　　作为嫡女的芙兰卡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出门，但，其实她对和季家合作的那位书店老板非常感兴趣。 　　既然是卖书的，想必也很了解这本书中的内容吧？说不定超级博闻强识。 　　这本书上的菜品不知道超了诺金水平多少倍，光是鸡肉的做法就是几十种，真是奇妙啊。 　　试问如果书店老板不懂这些，又怎么可能卖这本书呢。 　　“找个机会，我一定要去见见书店老板，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尝试下做这个白切鸡吧。”芙兰卡从床上下来。 　　今天她父亲并不在家，教他礼仪的苏珊妈妈也作为本家的礼仪女仆长到分家去教礼仪了，所以她也可以偷偷使用厨房。 　　她把书上的内容誊写到纸上之后，小心翼翼的将书锁到自己的保险柜里，芙兰卡准备溜进厨房，但在去到厨房的时候，不小心瞥了坐在客厅的一位年轻的女人。 　　她像是个木偶一样，坐在轮椅上，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她的长相和诺金中央区的贵族们截然不同，偏偏有点像是季博农季织绪那种北地人的面孔——黑发黑眼皮肤微黄。 　　但是她也很漂亮，有种异域的美丽，否则也不会生出芙兰卡这样的美少女。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是芙兰卡的妈妈。 　　芙兰卡走到坐在轮椅上的母亲的面前蹲下，她有点惊讶，今天母亲竟然没被关在阁楼的小卧室里，应该是这段时间的精神理疗让她稳定多了。 　　“妈妈，你坐在这里干嘛啊？” 　　知道像是木头一样的母亲不会回答自己，芙兰卡还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对着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话的母亲执着的问道： 　　“今天，我做饭给妈妈吃吧！”做好之后，就给妈妈品尝吧…… 　　母亲的眼睛连高光都不存在，根本不回复自己女儿。 　　芙兰卡笑着叹息，心里有些酸酸的，然后推着母亲的轮椅，走向厨房，一边推一边说道： 　　“妈妈看着我做饭好吗？今天给妈妈做……嗯，白切鸡！可能或许不会很好吃，但是我发誓，一定会去请教那位书店老板，说不定能做出韭菜盒子呢。” 　　芙兰卡一边擦掉眼角的泪花，一边笑着报着菜名。 　　把母亲安置在厨房门口，她开始忙活手里的东西。 　　从杀鸡褪毛开始，银质的怀表在手中转动，芙兰卡严格按照菜谱上每一个步骤和火候。 　　“只是……料酒？料酒……注释是，黄酒？这是哪种酒？黄色的，用糯米酿造的吗，虽然没听说过，但是梅卡酒的做法和味道似乎和这描述的很像，应该可以拿来替代。”芙兰卡一边做饭，一边小声的嘀咕着。 　　坐在门口的女人灰色的眼眸里面开始倒映着少女忙碌的背影。 　　…… 　　“大功告成！” 　　芙兰卡抬起被切的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的鸡块，闭上眼睛，享受的长吸一口气。 　　“好香！！这绝对是整个阿兹尔大陆闻所未闻的香味！！” 　　芙兰卡开心的回过头……诶，妈妈之前不是在门口吗？什么时候进来的？ 　　芙兰卡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坐着轮椅进到了厨房，抬着头看她，芙兰卡愣了一下。 　　“妈妈？”她试探的喊她，她母亲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活人的神态，慢慢从芙兰卡身上移到少女手中的盘子里。 　　“……你要尝尝这个吗？”芙兰卡试探的问道，此刻她语气平静，但是内心却在跌宕起伏，在她从小的记忆力，母亲只有疯狂和如同植物的两种状态。 　　疯狂时会大喊恐怖的话语，陷入巨大的恐惧中，而不疯的时候，就像是一盆植物一样，一动不动。 　　就当没有这个母亲……这是当年爷爷和父亲同时对芙兰卡说过的话。 　　而此刻，是芙兰卡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母亲，她的内心出现一种不可置信的奢望——如果妈妈能回答我好了。 　　“你想尝尝这个吗？”芙兰卡再次问道。 　　轮椅上的女人微微偏了偏头，那幽深无光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她手中的菜肴，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芙兰卡拿着盘子的手开始颤抖，她激动到无以复加，十几年来—— 　　母亲的第一次回应。 　　她连忙将盘子放到母亲的面前，把刀叉递给她，但是母亲看了眼刀叉，然后突然摇了摇头。 　　“怎么了吗？”芙兰卡不知所措，不知道母亲为何又突然拒绝。 　　只见女人抬起手，五指指尖合拢，像是在操纵什么器皿，瞳孔剧烈地颤抖着，连带着面部肌肉都有些扭曲，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一样不断张合着嘴。 　　她不想要刀叉……芙兰卡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芙兰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那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的图片上，有两根棍子一样的工具，她开始还以为那是用来搅拌的，而且怕这是不可或缺的步骤，所以也依样做了一双。 　　她连忙从旁边把那根细长的棍子拿出来，希冀地递到母亲的手中。 　　母亲看着手里的棍子，眼神开始变的逐渐复杂，然后像是本能一样地开始操作，颤抖着，却一丝也不肯松开，最终在失败了好几次之后，艰难地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芙兰卡激动地看着母亲，仿佛她在做什么伟大的事情，下意识屏息不敢去打扰。 　　当这位母亲的嘴里开始咀嚼时，两行清泪从她眼里落了下来，那双眼睛里头一次迸发出了光彩，好似有一个幽灵时隔无数年晦暗的岁月，从她体内苏醒。 　　她含着菜，无比哽咽且沙哑地，用古怪艰涩的音调说道： 　　“我叫……段学敏，隶属于……神都……文物……考古研……研究所，我的老师……名叫……林，鸣，海。” 　　“接下来，我将……记录下……你们也许……永远……无法理解的……真相。” 　　这个无名的异乡人，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直到泣不成声。 第430章 就这？ 　　在23号街区的尽头，无数流浪者的中间，一位身材修长的夸张，仿佛一根竹竿一样的男人如同鬼魅一般的游荡在小巷子里。 　　这条流浪汉专用的街道如今都只剩下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小孩了，青壮年都被太阳神教振奋到中央区当义军了。 　　太阳神教的主教文森特先生说过的口号是“打贵族，分田地，均贫富”，只要胜利了他们也就有饭吃了。 　　瘦高男子的脚步在23号街区的流浪汉的巷子停住，他光明正大的审视着这些流浪者，同样的也吸引了不少流浪者注目。 　　竹竿男子宽大的礼帽檐就算在23号街区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显得有些老土了，不过这个男人却把它穿的极为得体，让人没法估计它的价格。 　　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身上散发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无人走上去问他要钱。 　　直到瘦高男子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道，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袂被某个人抓住了。 　　他先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见一个矮小的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脸上全是脏污，唇干肤裂，虽然看着非常破烂，但也能看出孩子的单纯可爱来。 　　“叔叔，我妈妈病倒了，爸爸到中央区了，我和妈妈几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一些钱，求求你了。”小女孩嘟着嘴哽咽着，眼泪像是珍珠一样的往下落。 　　竹竿男子转过身，微微蹲下自己的身体，和小女孩平行。 　　男人太高了，绝对在两米以上，但是弯腰和直到他大腿的小女孩平视，却显得轻而易举，身体轻易做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扭曲。 　　“我可以给你钱，让你治好你的母亲。”男子的声音异常沙哑，充满诱惑力，他那宽大的帽檐把他鼻尖往上的部分全部遮挡。 　　小女孩立刻破涕而笑，“谢谢你，谢谢你！叔叔！” 　　“……先别忙着道谢，”男人抬起手缓慢的轻抚自己的帽檐，“你要知道，凡事都有代价。” 　　说罢，他轻轻抬起自己的帽檐，帽檐底下并非常人的双眼，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正在呼吸蠕动的小孔。 　　小女孩呆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丝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就摔倒自己地上，身体仿佛玻璃一般的破碎。 　　“好痛！”小女孩哭着喊着，在地上打滚，但身体随着动作，碎的更加厉害了，她不停的哭喊，“妈妈，小玛丽好痛啊！！” 　　然德基尔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将自己的帽檐一拉，继续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笑着说道：“真是孝顺的孩子。” 　　近千年过去了，人类依然如此脆弱又贪婪。 　　作为强者的心态纵横世间已经太久，让然德基尔都快忘记了人类的本性了。 　　这个瘦长的竹竿一样的男子名叫然德基尔。 　　他并非人类，而是作为“等价交换”这项世间的规则而诞生的。 　　在整个阿兹尔大陆上，除了四位原初女巫之外，仍然存在着不少规则，然德基尔就是其中一条，可惜人类的社会虽然存在该条法则，但是却在实践中很少运用。 　　贫富差距，家世背景，阶级矛盾……所谓的等价交换则是世间最没用的法则了。 　　但这不影响然德基尔，他认为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维持这一法则的，对待人类毫无感情。 　　自从加入火剑之路后，他的使命也完全没有结束，而是按照米迦勒的说法，当火剑之路抵达梦境世界的时候，就能够成为凌驾于万物的存在，到时候要实现万物的等价交换就不再是空谈了。 　　因为这个梦想，然德基尔加入了火剑之路。 　　“亚纳尔”从书店老板的手中死里逃生？然德基尔不禁有些怀疑，那位书店老板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和米迦勒不同，然德基尔真心觉得整个火剑之路的同伴应该同心协力，才能获得胜利，书店老板让拉结尔停止思考，让尚达奉死无全尸，更让亚纳尔元气大伤，不得不更换躯体…… 　　现在，书店主人已经是然德基尔的头号敌人了。 　　而换了身体之后，脑子变得极为灵活的“亚纳尔”认为书店老板手下的几位主力……王尔德和约瑟夫下落不明，罗尔资源和太阳神教忙于起义，他的助手疑似暗夜女神的少女被调到中央区。 　　秘仪塔早年安插在火剑之路的卧底忽然反水，向火剑之路透露大量关于林老板的情报。 　　现在正是火剑之路联手干掉书店主人的大好机会。 　　这些机会稍纵即逝，但是米迦勒还是足够小心，让然德基尔亲自过来试探书店老板的真实实力。 　　这就是然德基尔出现在此地的真正原因。 　　小女孩变成了一堆碎肉，再也不能呼吸，然德基尔假作慈悲的叹息—— 　　“你母亲的病已经好了，无须再担心了。”然德基尔笑着说道：“但是你的代价我也收下了。” 　　——“小玛丽！” 　　一个雄壮的男声音忽然钻进然德基尔的耳朵，他嘴角向下，听见那人继续喊道—— 　　“小玛丽，你去哪了？约瑟夫叔叔给你带好吃的，还有你妈妈的药哦，这是作为你上次帮叔叔传达消息的感谢哦。”男人亲切的喊道。 　　“嗯？”然德基尔疑惑的偏头，“约瑟夫？” 　　男人的脚步声抵达了隔壁的巷道，然德基尔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滋味。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朴素，终于出现在了巷口，他的脚步在看见然德基尔的一瞬间顿住了。 　　是约瑟夫。 　　紧接着约瑟夫把目光从然德基尔的身上缓缓移下去，看见汁血横流和一团碎肉。 　　约瑟夫怔住了，一颗小女孩明亮的眼球慢慢的滚到自己的脚前，被淤泥裹满。 　　他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这颗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球。 　　那个女孩平时聪明伶俐，约瑟夫要她做什么，小女孩都会乖巧的完成，喜欢读书和写字，甚至包括向自己的女儿梅莉莎传达一些暗示。 　　但是偶尔也会很调皮，约瑟夫要求她叫叔叔，但是小女孩总是叫他爷爷，约瑟夫总会假装嗔怒，实际上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这也是约瑟夫每日出来给社区送温暖的原因。 　　这女孩还有其他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总是让约瑟夫想起梅莉莎小时候，和孩子们平等的相处与爱，甚至让有些理解为什么如此强大的林老板会选择当个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了。 　　“你……”约瑟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身高两米以上的竹竿男人。 　　然德基尔有些惊讶——“亚纳尔”情报里面清晰的说明了，约瑟夫和王尔德近乎同归于尽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活着。 　　“看来是那个书店老板让你活下来了。”然德基尔裂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你究竟是什么人？”约瑟夫有些颤抖的问道，更多是无法接受小玛丽的死。 　　“火剑之路，‘天平守恒’然德基尔。”然德基尔轻抚自己的帽檐，向约瑟夫礼貌的说道。 　　“小玛丽是你杀的？”约瑟夫难以置信的问道。 　　小玛丽？然德基尔思考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地上的一滩碎肉渣，并不想回答约瑟夫的白痴问题。 　　“我们来打个商量吧，你是否愿意加入火剑之路呢？”然德基尔笑道，“我们马上就要和书店老板开战，今天我来，就是为了下战书。” 　　“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倒戈还来得及，虽然……你应该和王尔德大战伤了不少元气吧？” 　　“林老板？火剑之路要对付林老板？”在约瑟夫心中林老板还是更重要些，他甚至稍微跳过了小玛丽，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 　　“你们怎会如此不自量力到可怕的地步呢？”约瑟夫讶异的说道。 　　然德基尔面色一沉，“看来你还是选择了死啊。” 　　语毕，然德基尔又看了看位置，道：“在这里杀了你，那位书店老板应该能够感受到，我也懒得过去了，就用你的尸体当战书吧。” 　　然德基尔话音一落，约瑟夫听到自己的身后仿佛钟声响起，如同天平一般的滴答滴答的声音随即而来，约瑟夫这时才回想起—— 　　天平守恒……嘶，难道他就是大约六百多年前曾经毁坏过秩序的规则天使吗？……那个混乱的大事件约瑟夫曾经在秘仪塔的机密档案里面读到过。 　　“现在猜到已经太慢了。”然德基尔轻笑，“给过你机会了。” 　　“小玛丽，是你杀的吗？”已被等价交换的天平锁定，但约瑟夫面不改色，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动摇，反而继续问然德基尔，仿佛在问他是否踩死了门口的蚂蚁一般。 　　“是又如何，这是她的代价。”然德基尔无情的说道。 　　…… 　　巷道像是被熊熊烈火侵袭一般的痕迹，周围无人居住的破旧老房子被约瑟夫的烈焰近乎烧之殆尽，他轻轻擦了擦自己眼角的血迹，盯着地上已经化为骨灰的小玛丽，长叹一声。 　　为了报复，他狠狠的踹了一脚地上的天平。 　　什么玩意，这就没了？ 　　然德基尔还未把嚣张的台词说完，只是承认了自己杀掉小玛丽后，就已被约瑟夫荡清一切的至臻烈焰燃烧。 　　然德基尔大错特错。 　　约瑟夫和王尔德大战之后不仅没有大伤元气，反而在书店的地下室，被林老板强大到如同海洋一般的以太痕迹包裹，甚至吸收了被林老板随手扔在地下室的灾厄之龙的头骨力量。 　　现在的他，比在67号街区惊天动地的一战之时更加强大了。 　　烧却万物，燃尽人间，能力规则命运……万物皆可燃烧。 　　而且然德基尔算是比较难对付的了，约瑟夫用光了以太，把然德基尔打回原形。 　　看到然德基尔变回原形之后，他仍然不解气，用力踹了一脚地上的古老天平。 　　他眼神复杂的看到本来想想好好保管，但是还是被烧成骨灰的小玛丽，心中徒然生出了一丝无力之感。 　　悄悄将小玛丽的骨灰收拾好，用罐子装起来，埋在了23号街区唯一的，不到三平米的小花园里，不过多久她那病弱的母亲会大街小巷的呼唤她，直到声嘶力竭，但是那些约瑟夫都不想管了。 　　人类的生命真的太短暂了……约瑟夫叹息。 　　他带着天平回到了书店，林老板正坐在书店里无所事事的翻着书页。 　　“今天回来的好早啊，约瑟夫。”林介头也不抬的问道。 　　见约瑟夫没有回答，他抬起头，瞥了眼约瑟夫后说道：“以前不是抱怨小孩子缠人吗？至少现在，暂时不会了。” 　　约瑟夫低着头，仍然没有回答，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林介低着头没有说话。 　　自从某天开始，约瑟夫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林老板了。 　　他微微叹息，然后将天平放到林老板的柜台上。 　　作为收银台，放着这杆子秤竟然显得非常得体。 　　“我先休息了，林老板。”约瑟夫欲言又止，最后蹦出这句话。 　　林介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直到约瑟夫走到地下室之前时顿住了，想要告诉林老板火剑之路来下战书的事情，但是看到林介抬起头望着那摇晃的天平，眼神复杂。 　　“火剑之路。”林介低声念着，然后抬起手，轻轻的拨动了这枚天平。 　　这枚即使是约瑟夫也没法转动半分的规则天平，在林老板的手中就像是玩具一般，压倒性的倾斜到了一边。 　　约瑟夫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到林老板温润的面庞，竟然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恐惧之感，明明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对林老板的敬畏已经减轻了好多，但此刻再次升腾起来了。 　　林介发现了约瑟夫的目光，侧头看他，笑道：“你不是还休息吗？” 　　“嗯、嗯。是的，林老板。”约瑟夫有点紧张的回到了房间。 　　坐在地下室床上的约瑟夫心神不定，至少他明白一点，林老板有些生气了，或许已经对火剑之路彻底失去耐心了，换句话说，看他们的表演已经看得太累了。 第431章 绝对不是人！ 　　“然德基尔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如同浮云一般盘踞在空中，硕大却又给人轻飘飘的感觉的残影，他漆黑一团，不显露自己的真身，他就是火剑之路的思维观测者——梅丹佐。 　　“什么？！”米迦勒一双蓝眸睁的硕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梅丹佐。 　　然德基尔的本体他们都知道，是掌控一切代价与回报的规则，是永远不死的存在才对，梅丹佐说他死了，但是没完全死的意思，必然就是被打回了原型。 　　“唉！”米迦勒不甘的长叹一声，赤足跺在金色的沙滩上，“我早就说过了，书店老板不可正面冲突！” 　　米迦勒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看着“亚纳尔”，现在以青年形态的出现的“亚纳尔”性格也有少许的变化，但是却无人怀疑他的存在。 　　面对米迦勒的质疑，“亚纳尔”并没有理会，装作不理解米迦勒的指责一般，仿佛不是他怂恿火剑之路和林老板对着干的。 　　“梅丹佐，然德基尔是怎么死的，你看清楚了吗？那书店老板的实力，到底如何。”米迦勒皱着眉头。 　　同伴又失去了一个。 　　作为掌握数位大天使的米迦勒具有的领导能力非凡，他当然知道，现在并不是责怪部下的时候。 　　浮在半空中完全没有人形的梅丹佐轻声说道：“然德基尔连书店老板都没有见到，被他的手下约瑟夫杀了。” 　　米迦勒听到这个结论之后呼吸近乎凝滞。 　　他再也无法忍耐了，转向“亚纳尔”道：“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约瑟夫葬身虚无吗？” 　　“亚纳尔”挑挑眉，没有回答。 　　“相比起这个，我们应该谈论的难道不是林老板实在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吗？”一直沉默的拉斐尔忽然开口道。 　　整个火剑之路十位天使中，还足足剩下八位，其中拉斐尔、梅丹佐以及卡麦尔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林老板。 　　“让然德基尔前去的目的是为了下战书，从某种角度来说只不过是火剑之路的使官罢了，他只有一点都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才会杀掉然德基尔的。” 　　“我是不能忍受此等侮辱的。”拉斐尔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要冲动。”米迦勒低声道。 　　“这不是冲动，而是必要的决定，你忘记了吗？”拉斐尔平静的看向被亚夫结塑造的虚无空间，继续道：“天堂，伊甸，上帝，天使，卡巴拉之树……物质世界之上的境界……梦境的成神之路！” 　　米迦勒血液凝固，垂下的手再次握紧，他之所以执着于梦境之路，相信自己在行走在唯一正确道路上的原因，就是在下城区找到的一本书。 　　那书中描绘了一个闻所未闻的世界，一个真理的世界，这世间只有唯一的神——上帝。 　　米迦勒对那本书中所描绘的事情深信不疑，甚至火剑之路十位成员的所有代号，都是来自那本书。 　　“你叫我们不要冲动，但实际上，是你的谨慎害死了然德基尔。”卡麦尔冷不丁的说道。 　　“好。”米迦勒像是忽然想起那本真理之书，一切梦想和努力再次回到他的手心，又一次拥有了握紧的力量，他道：“选择一个好时机，我们联合前往书店。” 　　“不用选了。”“亚纳尔”忽然说道：“就现在吧。” 　　…… 　　段学敏……妈妈的名字叫做段学敏…… 　　芙兰卡一遍遍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她现在立刻想把母亲已经清醒的事情告诉爸爸和爷爷。 　　但是母亲似乎来自某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世界。 　　她在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以至于疯狂了十多年……芙兰卡擦干母亲的泪水。 　　多年来悲寂与孤独腐蚀着母亲，她的脑海里只有将自己在地下宫殿里，所见所闻以一个学者的态度讲述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已经过去几百年了，甚至连故乡都无法再回去了。 　　过了好长时间之后，段学敏才勉强接受现在的处境，她本就是林鸣海教授的最得意的学生，能够在一片混乱的邪神巢穴里面保持清醒。 　　她知道，大家能活下来是相互吞食，她知道地下世界不可能下雨，那些都是无数尸体流出的鲜血，她更知道师母肚子里面孕育的是未知的恐怖…… 　　所以她才会在成为邪神口粮之前，离开了林鸣海夫妇。 　　她偷偷藏起了所有发霉干粮，拒绝饮用所谓的雨水，也不吃任何同类的尸体，她要保持理智活下去，但是当她费尽一切努力，从地下宫殿逃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世界。 　　段学敏再也坚持不住，彻底疯了。 　　——直到今日。 　　“你是我的孩子……？” 　　恢复理智，认清现状的段学敏意外地伸出手抚向金发碧眼，轮廓却和段学敏有着七分相似的芙兰卡。 　　“我是，妈妈。”芙兰卡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段学敏扭过头看向旁边明亮的橱柜门，里面是一个有些衰老，不复青春的女人的脸。 　　一些记忆悉数回笼，段学敏渐渐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仿佛在地下世界呆的数个月似乎还没有结束，危机和死亡，疯狂和杀戮仍然飘荡在自己身边。 　　“不要把我清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段学敏还未适应现在的情况，但是已经开始思考对策，“你叫什么名字。” 　　芙兰卡撇着嘴，有些委屈，“我叫芙兰卡·柯蒂斯，妈妈。” 　　“柯蒂斯……”段学敏重复着这句话。 　　虽然这些年她都对外界仿佛一无所知，但是留存在身体上的一些记忆仍然清晰可见，又询问了芙兰卡这个世界的名字和柯蒂斯家族的一切。 　　段学敏的大脑飞速旋转，慢慢的勾勒出自己疯狂的这段时间的全部记忆。 　　和她所在的21世纪一样，这个阿兹尔大陆的柯蒂斯家族也在研究地下宫殿，而自己便是通过两个世界相互连接的“门”而来到阿兹尔的。 　　而柯蒂斯家族并没有进入“门”，或许研究不同，他们一开始就知道“门”里面有什么，而从“门”活着出来的自己，无论到底是什么状态存在于世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佳的实验对象。 　　“芙兰卡。”段学敏看着自己的孩子，问道：“你怎么会做这道菜的？” 　　这道菜是白切鸡，段学敏的父亲最擅长的菜系，而且还教给了段学敏，在没有母亲的单亲家庭，段学敏把这道菜锻炼到了极致，这也是她弟弟最爱的东西。 　　“我从拍卖会上买的菜谱，是一位姓林的书店老板在卖书。” 　　“快拿来我看看。” 　　芙兰卡点点头，连忙从房间里把菜谱拿出来递给母亲，熟悉的汉字钻入段学敏的眼睛里，她快速翻着书页，紧皱眉头的同时终于露出十多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妈妈，您看得懂吗？” 　　段学敏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芙兰卡，说道：“林……？林老板？他在哪里？！” 　　“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打听，他似乎很有名。”芙兰卡懵懵懂懂的回答。 　　段学敏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能够卖这种书，说明那位林老板也许也是故人，而当初那个科考队里唯一姓林的人只有林鸣海教授。 　　不……还有一个。 　　段学敏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露出慈祥微笑，轻轻抚摸自己隆起腹部的师母——张采庸。 　　段学敏瞬间背后一寒，那个忽然在地下宫殿怀上的孩子—— 　　绝对不是人！ 　　但是不能放弃另一个可能性，不管如何要知道那个书店老板到底是谁，段学敏转过头对芙兰卡说道：“给我纸笔，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那位林老板。” 第432章 你会吃掉我吗 　　芙兰卡披着丝绸的斗篷，这是她从衣柜里找到的最朴素最廉价的大衣了。 　　现在中央区乱作一团，就连芙兰卡的父亲和爷爷都被召到中央中枢开会，但这也给了芙兰卡一个大好的机会。 　　因为普通人“柔弱”的体质，她这辈子都没有踏出过中央区。 　　芙兰卡将一头金发扎成高马尾，披上红色的丝绸斗篷，拿起镜子旁边放着的那封母亲的信和菜谱，然后从窗户处翻了下去。 　　连着这几天的调查以及说服自己的仆人麦克的帮助，芙兰卡终于在母亲假装发疯的高超演技掩护下，人生第一次独自离开柯蒂斯家族。 　　这两天和母亲的坦诚相见，芙兰卡渐渐理解了母亲，也知道了她的来历—— 　　一位异世界的考古学家，在面对邪神时，仍然保持了自己灵魂和思想的坚定，保持了作为人的独立。 　　十几年的迷茫让她的灵魂躲进了某个保护壳里，但是在吃到故乡菜的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父亲之所以会娶母亲，也是为了试验，为了芙兰卡自己的诞生……但是我到底继承了怎样的力量呢？芙兰卡灵活的翻过家里后花园的后山，气喘吁吁地坐上了麦克安排的车辆。 　　当然不可能开什么私家车，而是一堆贫民工人所坐的拥挤的铁车。 　　汽车的机油味和贫民百姓几个月才洗一次澡的体味让从未接触过这些的芙兰卡险些吐了出来，但是她还是忍住了，直到下车才扶着电线杆子猛吐了出来。 　　即使如此狼狈的芙兰卡来到23号街区的时候，身上的衣着在这个贫民社区里也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分明到处都是穷人，爸爸还有中央区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是在骗人！所谓阿兹尔大陆上人人幸福美好的世界，被所谓圣人和女巫保护的世界……全是饥饿的嘴巴。 　　终于芙兰卡怀揣着信和那本菜谱，走到了林介的书店。 　　这间看上去有些老旧书店算是整条街区最气派的店铺，芙兰卡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了头上的汗，踏入这间书店。 　　“叮铃铃——” 　　书店大门上被约瑟夫这个猛男挂了一个新的小猫造型铃铛，据说是贫民区的小孩子们给他的，每当有客人推门的时候，都会发出一阵动听的声音…… 　　但现实是书店基本上没啥客人，反而是23号街区风很大，铃铛天天响个不停，聒噪的要命。 　　林介很想和约瑟夫说把铃铛丢掉，但是不忍心苛责这伟壮身体下的一颗少男心。 　　“您好。”芙兰卡礼貌的说道，“我是来找林老板的。” 　　林介这才发现今天并不是风，而是真的客人——终于又有客人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满头是汗，但是衣着金贵的少女正在气喘吁吁的站在他的面前，精致的小牛皮靴上面满是泥泞，那鞋就不是用来走路的。 　　这一看就是一个出逃的富家小姐啊，回忆起季知绪和绮莉，林介顿时失笑，觉得自己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开启了一条了不得的客户路线。 　　他露出已经刻画好的营业微笑，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我就是林老板，我叫林介，小朋友，找我有什么事吗？” 　　芙兰卡立刻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整个身体都如释重负般的弯了下来。 　　约瑟夫听到有客人了，从地下室走出来，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芙兰卡，他们似乎在某个酒会上见过，但是双方都已经彻底不记得了。 　　“林老板，我在季知绪小姐的拍卖会上买了您的书。”芙兰卡连忙掏出那本《经典家常菜1000样》。 　　约瑟夫面色一凝，这本书……这个少女竟然获得了这本书吗？ 　　约瑟夫看见那本书上赫然写着——《血祭》 　　“就这本，经典家常菜，说起来里面好多做法我都不是很理解。”芙兰卡擦擦汗说道。 　　约瑟夫：？？？ 　　“这本书啊，你不懂也很正常，诺金的饮食条件还是确实落后了不知几何啊……关于这本书的内容，我可以给你讲很久。” 　　“谢谢您，林老板。”芙兰卡目光一亮，露出可爱的笑容。 　　“对了，还有我母亲的信。”芙兰卡连忙将信递给林介。 　　林介望着这封信的一刹那，指尖竟然微微一颤……就算是已经有所觉悟，但当某一刻真的降临时，身为人的感情也依旧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他轻轻接过信，视线里，漆黑的影子爬上信封表面，梦境空间之中的以太暴动起来，强大的力量瞬间降临，让他在刹那间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个写信的女人。 　　一个长相有些成熟曼丽但是眉眼却有些熟悉的女人，有几分像是自己穿越前来看过自己父亲葬礼的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段所长。 　　林介沉默良久，终于打开了信—— 　　“亲爱的同乡人，如果你能看到这段文字，那么我们或许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的名字是段学敏，我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以同样的方法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心系故乡，无时无刻的不想念回家。” 　　“我更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活下去，但是我必须把我一生的遭遇告诉你。” 　　林介垂眸仔细的阅读，信上娟秀熟悉的文字和她的名字。 　　——段学敏。 　　那位在父亲和许翔冬日记里面出现过的人，他在穿越前就认识的神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的亲姐姐，原来一直没有死。 　　她活下来了，并且……大概亲眼见证了自己的诞生。 　　“我们小队在进入那扇门之后，我就知道了，我们被邪神——那邪恶的无法理解的东西拥有的伟力，或许只能以神来称呼——控制了，我们成为了祂仪式最后的棋子，那硕大的宫殿便是邪神的子宫……” 　　“我的队友们相互吞食，不知目的的前往那个邪神最终的巢穴，请原谅他们，他们只是被邪神控制了……我熟悉他们善良的本性，他们并非如此。” 　　“被邪神选中的人是我的师母，她怀了邪神的子嗣，我亲眼看见，她的肚子肿胀如球体，被我的老师林鸣海亲手挖开，取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 　　“那时候，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但是我必须回去，把这一切告诉所有人。” 　　“我悄悄跟着林教授，他带我找到了路，我走出了门，但却发现来到了异世界，林教授也不在了。” 　　“我很有理由怀疑，林教授和那个胎儿去到了地球，也就是我们故乡，那个孩子长大后，或许会毁灭地球，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通过‘门’之后，时空会错乱，两边世界都是如此。” 　　“或许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地球已经被毁灭了，或许他会接受命运的指引重回这名为阿兹尔的大陆。” 　　“或许……那个孩子是你吧？如果是你，你会吃掉我吗？” 第433章 把眼睛闭上 　　信的内容戛然而止，最后一字的笔锋下垂，能够清晰的感觉笔者的紧张和恐惧。 　　不过对于林介来说，已经不用再看着信的内容与字迹分析了，只要他想，就能穿越一切时间和空间，他无处不在的目光可以直接抵达段学敏的身上。 　　那个女人无愧为能从邪神污染中走出的人，在伏案写信之时，下意识的看向半空中，她忽然感受到熟悉的感觉，和那令她恐惧的目光。 　　或许正是这一眼，让她彻底产生了，她所写信的对象就是那位神明的猜想。 　　林介收回目光，连头都没有抬，就将信收入信封中，将信放在桌上的时候，他看向那本厚厚的《经典家常菜1000例》。 　　林介看了看约瑟夫，又看了看芙兰卡，手指移动，轻轻地抚摸着手里那本菜谱，他神色复杂，愣了一会儿，突然低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 　　芙兰卡和约瑟夫讶然的看着林介。 　　这还是约瑟夫第一次看到如此神态的林老板，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林老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约瑟夫不禁看向芙兰卡。 　　芙兰卡有些忐忑的问道：“怎么了吗？林老板。” 　　林介抬起手摸了摸芙兰卡的头，柔声说道：“没什么，好孩子，我得奖励你，从中央区走过来累坏了吧？” 　　芙兰卡立刻露出可爱的笑容，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大胆的露了出来，在平时贵族的礼仪是不允许她露出牙齿的。 　　“谢谢你，不过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为我的母亲所做的事情！” 　　林介的抚摸让芙兰卡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传入自己的身体，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下，让她像小猫一样的眯起眼睛。 　　林介看着她邀功般的笑容，低头看了看桌面，似乎在找些什么，然后看到桌上的天平，随手拿起来递给芙兰卡，便道：“这个小玩意……给你吧。” 　　约瑟夫心说你管这叫小玩意，这可是掌握世间所有平等法则的天平啊……吐槽归吐槽，但是早就了解了林老板的实力，对这位大人来说，这天平确实是小玩意。 　　“林老板。”约瑟夫小声的说道，甚至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林介抬头挂上和平时一样的笑容，看向约瑟夫。 　　“您好像有些困扰，是否需要吩咐我做什么事呢？” 　　林介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困扰，反而比以前看的更清楚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我要去哪里了，在去之前，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约瑟夫下意识地问道。 　　“轰隆——” 　　约瑟夫话音一落，芙兰卡还来不及睁大自己惊讶的眼睛，整个书店就像是易拉罐一样的，被人猛然踩了一脚，林介身后那幽暗的看不清的好似一张恶兽嘴巴一样的书架，在刹那间像是镜子一样怦然破碎。 　　里面的书籍就像是一个漩涡被吸入林介身后的影子，书店在被摧毁的一瞬间，附着在书店表面，撑起书店的某层黑暗的薄膜也和书架一样的吸入，疯狂地窜进林介的背后。 　　这书店并不是被人摧毁的，而是因为林介提前回收了原本存在于此的力量。 　　约瑟夫并不畏惧摔下的钢筋水泥，而是紧紧盯着林老板，林老板像是风轻云淡地拿着那封信，他身后扭曲的黑影，全部进入他的影子。 　　…… 　　“结束了……吗？” 　　漂浮在空中的亚夫结艰难的浮动虚空，轻声说道。 　　身为这世间最强大的黑巫师，曾将虚空纳入国土的虚空冥想者亚夫结，在一瞬间将整间书店拉入他所构筑的虚空世界，并且近乎同时进行了虚空坍缩，书店存在的形体在一瞬间崩溃。 　　化作废墟。 　　这是火剑之路袭击林介的第一步。 　　“不要小看他。”米迦勒低声道，他的身边还站着数位火剑之路的天使。 　　“我去看看。”无头，却身着骑士一般的铠甲的不死者，“千魂不死者”——卡麦尔化作一团黑影，潜行入那片废墟。 　　米迦勒看见他进去，皱起眉头，卡麦尔掌控世间魂灵，是真正的地狱骑士，用自己的身躯掌握冥界，控制数万死去之人的灵魂。 　　卡麦尔无疑是整个火剑之路的最强者之一，只要世间人类的灵魂不灭，那么卡麦尔就是永生者。 　　千魂不死者——卡麦尔，拥有数万个灵魂，存在于诺金的每个角落。 　　卡麦尔和拉斐尔算是整个火剑之路的底牌一般的存在。 　　拉斐尔很早以前就和米迦勒算是朋友，卡麦尔又沉默寡言，几乎唯二人之命是从，三人组成了最初的火剑之路。 　　除了共同的梦想，对于拉斐尔和卡麦尔来说，米迦勒也是朋友。 　　“不要放松观测，梅丹佐。”米迦勒抬起手，心中一凝，便对隐藏在虚空结界之外，也不曾放松一刻观察的“思维观测者”梅丹佐提醒。 　　“呃……”梅丹佐疑惑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书店里面书店主人的意志消失了。” 　　“死了吗？”拉斐尔偏偏头，他的身形和米迦勒差不多，但整张脸都像是水面一样，是浮动的液体，和米迦勒不同，他不喜欢人类，不会以人类的身躯出现。 　　“当然不可能。”站在最后面的“亚纳尔”说道：“林老板显然是不死之身……神怎么可能被死亡所束缚。” 　　众人的目光重返亚纳尔的身上，他的语气不像是火剑之路成员说出来，反而像是“我家老大就是很厉害”的骄傲感。 　　米迦勒也在这刻发现了一直很怀疑的“亚纳尔”到底奇怪在哪里。 　　“你，究竟……” 　　“嗯？”梅丹佐再次露出疑惑的声音，打断了米迦勒的质问，“又出现了，林老板的思维。” 　　所有的天使在听到这话之后，脑海里轰然一响。 　　“他只消失了几秒钟，”梅丹佐恐惧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卡麦尔的分身在刚才……瞬间全部消失……卡麦尔死了。” 　　米迦勒：“……？” 　　伪装成亚纳尔的费奇嘲讽又得意地低低冷哼了一声，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伪装了，但周围的几个神明级已经无暇顾及。 　　拉斐尔如同湖面一般的脸，荡起无数的波纹，昭示了他震动的心理。 　　“卡麦尔……”拉斐尔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已经化作废墟的书店被人猛然踢开一块水泥，约瑟夫带着有些茫然的神情，回头看去，然后猛地紧缩瞳孔，刹那恭敬地让开自己的身子，站到一边，露出他身后那个看上去依旧和平常一样的人影。 　　黑发黑眸，略显苍白的肌肤，衬衫黑裤，带着一丝书卷气的脸庞上带着柔和微笑，瞳孔幽黑深邃，宛如看不见底的深井。 　　林介，又或者并非林介。 　　他脚下的影子向后延伸，覆盖了整个书店的废墟，形成了一片漆黑的深空，星辰宇宙在帘幕后扭曲旋转。 　　林介的手中拿着一本新鲜的书籍，那本书的封面没有书名，空白的书页在他手中不停地飞速翻转，每一页都是一个尖叫的灵魂——卡麦尔！ 　　米迦勒瞳孔紧缩，卡麦尔……竟然被做成了一本书！ 　　“啪！” 　　林介无情地合起那本厚重的书，面带一丝惊慌的芙兰卡从林介的身后探出头来，像是拿着玩具一样的手持永恒的天平。 　　林介黑色的眼眸扫过所有火剑之路的成员，定格在米迦勒的身上。 　　“敲门的力气有些重啊，几位客人。”林介声音低沉。 　　在和林介对视的第一秒钟，米迦勒竟然生出了胆怯的滋味，似乎在和林介第一次战斗的时候，米迦勒就已经吓破了胆。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拉斐尔的脸如同沸腾的开水，他嘶吼着，为卡麦尔复仇的火已经牢牢抓住了他，他敞开双臂，整个虚无空间被纳入万丈的波涛之中。 　　林介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书收了起来，温柔地对身后的芙兰卡说道： 　　“把眼睛闭上。” 第434章 你是上帝吗？ 　　“把眼睛闭上。” 　　林介温柔的声音在芙兰卡的头顶响起，她想都不想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手中牢牢的握着这个天平，芙兰卡的耳边回响起巨大的海浪声，这是她从未听到过海浪之声，仿佛置入无尽的波涛之中。 　　约瑟夫睁大眼睛，看着呼啸而来的海洋，卷起的浪花仿佛能吞没整个诺金。 　　“海……”约瑟夫低声说道。 　　林介面无表情的看着近乎插入云霄的海浪，漆黑的眼神仿佛黑洞，连影子都无法倒映。 　　“小心，林老板！”约瑟夫见林介不动，下意识的想要拦在林介的面前，并不是担心林介无能为力，而是单纯的想要保护林介，忠于林介。 　　林介微微抬起手阻止了约瑟夫，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约瑟夫点头，快速迈了几步，挡在了芙兰卡的面前。 　　林介单手拿着那本新鲜出炉的书，像是平时那样走向火剑之路的成员。 　　化作滔天巨浪的拉斐尔，数百米高的巨浪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约瑟夫的双眼因为这巨大的压力变成了红色，瞳孔深处能看清燃烧的火焰的影子。 　　巨浪已经完全挡住火箭之路的其他成员，因为整场战斗在亚夫结的虚空过渡，对外界并无影响，作为统治这里的万物亚夫结，悄悄打了一个响指。 　　“啪。” 　　响指的声音在巨浪的巨响之下，仍然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虚空国度，也清晰的传到了林介的耳边。 　　林介顿住脚步，侧过头望向亚夫结。 　　漆黑的眼神一瞬间锁定住了亚夫结，竟让他浑身一震，抖了一下，然后看了林介对着他笑了一下。 　　亚夫结能重塑整个虚空世界的全部事物，响指的命令发出，拉斐尔立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盈了用之不竭的力量。 　　“他、他要发动攻击了！”“思维观测者”梅丹佐恐惧的吞吐道。 　　梅丹佐在火剑之路的存在感不是很高，但是却有很大的作用，他隐藏在世界之壁之外，与其称之为“思维观测者”不如更名为“听壁人”。 　　只要存在于壁之世界的人，都会被他观测和聆听。 　　林介看了看火剑之路的人，不禁开始思考——刚才那个“千魂不死者”卡麦尔是近战刺客，现在的“滔天听海者”拉斐尔是大型AOE，亚夫结是领域辅助，梅丹佐是哨兵。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们还挺配合的。”林介歪歪头，笑着说道。 　　“少说废话了，你这邪神。”亚夫结难掩内心的恐惧，因为林介身处自己的虚空国度，按理说能够随便操控，但是林老板的力量太过巨大了，这点他甚至比梅丹佐还要清楚。 　　他用吼叫意图战胜恐惧，“虚空，是我的世界，我是万物的掌控者。” 　　林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也学亚夫结打了个响指。 　　“啪。” 　　清澈的响声几乎将一切都暂停了一秒钟，但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秒，所有人尚且还来不及意外，那海浪便将林介完全吞没，无情的大海已经很少出现在人类的面前，而拉斐尔无疑是海之掌控者。 　　海浪扭曲奔腾化作野兽，以及无数早已消失在整个阿兹尔大陆的超凡古代海洋生物从海底冒出，撕扯追赶着猎物。 　　和火剑之路站在一起的费奇，已经被亚夫结纳入他的虚空结界，无法被发现的同时，能够看到整个战场。 　　拉斐尔果然是古代海洋精灵世界的遗民……费奇皱眉。 　　胜券在握，拉斐尔从海洋显露自己的身上，冒着白浪的浑浊的海水逐渐勾勒出一个魁梧的有着卷发和卷胡子的男人，而下半身则是鲨鱼一样的尾巴。 　　拉斐尔不见喜悦，看着无数早已消失绝迹的超凡海洋生物将林介已经被压碎的身体拖入深海之中，在一片黑暗中狠狠的撕碎，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呼——” 　　卡麦尔的死在前，拉斐尔并不放松自己的神经，低声说道：“梅丹佐，速速告知我书店主人的位置。” 　　他的声音宛若海啸，暴风骤雨般响彻整片海洋。 　　可惜并无人应答。 　　“梅丹佐！！”拉斐尔皱眉，顿感事情不妙，下意识的寻找起了自己的伙伴。 　　虽然无人应答，但是被撕碎的林介的尸体确实慢慢的浮上来了……他的肉身残骸一块又一块的浮上海面，身边还漂浮着那本装有卡麦尔灵魂的书籍。 　　“至少死了……”拉斐尔终于放心了，他下一秒出现在林介的身边，目标不是林介的尸体，而是那本书，他捡起书，叹了一口气，放在胸口，然后低声说道：“卡麦尔，吾之友人，待我踏入成神之路，定要复活你。” 　　说完之后，他勾起胜利的笑容，“至少，现在已经为你报仇了。” 　　拉斐尔感叹好友在天之灵后，望向林介的尸体。 　　——已经被鱼类吞噬的只剩下残骸，脑袋少了一半，整张脸都被吃了一干二净，肠子如同漂浮的海带，红色的血水逐渐被深蓝色的海洋稀释。 　　可是，那不是林介的尸体。 　　而是他自己。 　　那熟悉的模样，苍白的鱼尾，再熟悉不过了…… 　　“是我……？！！”那本装有友人的书籍重重的落到海里，拉斐尔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 　　“真是可怜啊……”林介露出笑容。 　　海水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被清理干净，仿佛不曾出现过，地上只剩下几块残骸。 　　——是拉斐尔。 　　“何时……”米迦勒看着拉斐尔的尸体，像是一块重重的铅球塞在了嗓子眼里，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拉斐尔什么时候……” 　　“梦境……世界。”梅丹佐从世界之壁外的声音带着恐惧传进所有人的耳朵。 　　“是梦境世界……降临！！”梅丹佐近乎把恐惧写到了声音，显然在观测到林介的梦境降临的那一刻，他就彻底疯了。 　　“并非把拉斐尔拖入了梦境世界，而是整个梦境世界的降临，错乱了一切法则，让拉斐尔根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自己杀了自己吗？”费奇站在火剑之路成员的身后，语气颤抖又充满崇拜的说道。 　　米迦勒不可置信……梦境世界，是他一直心之所向，但是被原初女巫封锁的世界。 　　那是他毕生所追求的成神之路。 　　难道书店老板，就是那位梦境世界的主人……那本流落在人间，被米迦勒捡到的，几乎支撑他整个人生的那本《圣经》里，所撰写的唯一的真神—— 　　上帝吗？ 第435章 清除！即死！ 　　米迦勒还不叫米迦勒的时候，曾行走在人世间。 　　很早以前的米迦勒其实只是一团光元素，时间赐予他意识和力量。 　　光芒所到之处，万物无所遁形，在掌握光的法则时，他同时也获得了“洞察之眼”，凡世间万物没有人能脱离他的眼睛。 　　千年以前，生命女巫保护的人类已经进入了新纪元，她的力量也彻底消散，但也留下了担忧，在第二纪降临到阿兹尔大陆的邪神正静静等待某天复苏。 　　而他复苏之时，人类将熄。 　　这句预言旨在人类应该消灭那位邪神，但是人类自私的本性……不，应该是兽性，根本不在乎弱者的死活，而是获得那位邪神的力量。 　　现在所建立的所有组织，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那位邪神。 　　就比如秘仪塔，就是为了捕获邪神之力而建立的。 　　在千年以前，从来没有人不觊觎沉睡在下城区的宝藏，或者说定时炸弹，米迦勒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米迦勒得到了一本名为《圣经》的书籍。 　　这本书勾勒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伊甸园，是一条全新的道路，是一条通往梦境世界的道路，那本书里名为“上帝”的世界之主，唯一真神坐下一共有十三位天使，这是火剑之路名字的由来。 　　林介如今展现出来的几乎颠覆认知的力量，让他的身形逐渐和那位“上帝”重合在一起。 　　米迦勒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千年以前，直到自己身边的伙伴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米迦勒，现在我们怎么办？”梅丹佐六神无主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响起。 　　米迦勒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书店主人，他正缓步向自己走来，似乎不急不忙—— 　　从加百列，尚达奉，拉结尔，到然德基尔，卡麦尔，拉斐尔……自己伙伴已经死了六个人了，不，还有身后这家伙——这个“亚纳尔”，米迦勒转身，发现费奇还在自己的身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早该猜到的，这个假货，真正的亚纳尔早就死了。 　　不再理会费奇，米迦勒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然后轻轻闭上自己的左眼之后，右眼开始发出绿色的光芒—— 　　“洞察之眼”是米迦勒用来观察万物，过去与未来，灾厄与命运……连世界之外都无法逃脱的，他自诩为神明级的武器。 　　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他召集到了无数伙伴。 　　闭上右眼之后，米迦勒使用“洞察之眼”锁定了林介，他嘶吼着，说道：“万物皆有终焉！林介！让我看看你的死相！！” 　　林介一脸漠然的抬头看着远处的米迦勒，他捂住一只眼的样子，嘴里大喊口号的样子，讲真让他想起了以前看的中二病动漫女主。 　　而且米迦勒把自己捏的金发碧眼，还真有几分纸片人的感觉，这味儿简直不要太冲。 　　米迦勒自然不会知道林介如何吐槽他，但是在看到林介的那一瞬间，米迦勒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确实在慢慢的上扬—— 　　“……我看见了。”他的嘴角无限上裂，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没想到真的让他看见了。 　　“你根本不是唯一真神上帝，你只是个邪神的傀儡罢了，这具身体不过是邪神容器而已，区区人类，你的死相我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 　　林介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近乎疯狂的米迦勒。 　　米迦勒长袖一挥，命令亚夫结，道：“把这虚空世界给我改造成粉身碎骨之地！” 　　亚夫结没有回答，他气喘吁吁，显然被林介吓的不轻，立刻撑开双臂——以虚空君主之名下令，让这虚空，吞噬万物。 　　亚夫结话音一落，整个虚空化作具有极强腐烂性质的剧毒空气。 　　站在书店废墟和芙兰卡面前的约瑟夫立刻燃烧，扩张火焰，将这剧毒统统燃烧，同时也护住了芙兰卡。 　　林介看了看四周，到处漂浮的腐烂雾气——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抬起手来，没想到整只手竟然开始溃烂。 　　这雾气并不是什么强大的超凡能力，像是约瑟夫就能轻易躲开，但是普通人却根本无能为力。 　　“我没看错，你的身体果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米迦勒紧闭左眼，右眼死死地盯着林介。 　　林介看着他癫狂样子，感到有些无奈，他意念一动，腐烂的手开始重新生长。 　　其他腐烂的地方也开始不停的生长，林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耳边忽然响起了米迦勒的声音—— 　　“清除！即死！”米迦勒忽然睁开自己紧闭的左眼，在林介生长身体的时候，左眼发出红色的光芒。 　　“光之所在，无有阴影！被我所看见的物品，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米迦勒癫狂的说道：“现在，这具人类的肉体将会化作灰烬。” 　　林介挑挑眉，颇感意外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生出一道道的裂痕，如同玻璃一样地开裂。 　　“成功了！”米迦勒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刚刚苏醒的邪神，不，应该是刚刚获得了邪神的力量的，区区凡人的你，果然是普通肉身。” 　　“作为容器，你的使命该结束了。”米迦勒笑着说道，林介的肉体下一秒不可控制的彻底破碎成灰烬，只剩下还留在原地的影子。 　　“这黑影才是真正的邪神！”米迦勒说道，然后回头看向约瑟夫，确切地说，是约瑟夫身后的人——芙兰卡。 　　那个女孩应该是普通人，但她身上的规则气息很特殊，邪神下一步的容器目标，或许就是她，必须立刻清除。 　　周围幸存的几位天使目光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现在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先杀那个女人。”米迦勒将力量注入自己的左眼，看着仍然听话的，紧闭双眼的芙兰卡。 　　——“有时候，我倒希望我真的是什么容器。” 　　“嗯？”忽然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米迦勒浑身一僵。 　　那团漂浮的黑雾重新注入已经化作灰烬的林介的身体里，米迦勒的笑容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这肉体已经……”站在旁边的亚夫结满脸茫然和不可置信，毫无虚空之王的样子了。 　　“古龙之血！”米迦勒瞳孔紧缩，看着林介那灰烬之中燃烧着的脉络。 　　那堆灰烬里面留下的古龙血脉，开始重铸自己的身体，逐渐变成了一个年迈的枯萎的如同古树一般的庞大老龙。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神，也不是上帝，因为我既不能满足愿望，也不能聆听祈祷。”林介的声音淡淡地从老龙的身体里传了出来，“但你们可以把我当做神，毕竟这是你们的想法，我无权干涉。” 　　“不过，”林介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团灰烬，“我挺喜欢用了二十多年的这个普通人肉体的。” 第436章 摊牌了！ 　　林介化作一条体积巨大的老龙，这干瘦的老龙仿佛古老的树，祂四爪五指落到地上，让整个虚空世界都震了几下，祂咆哮，口中呼出的黑色气息也带着灾厄的味道。 　　古老的皮肤像是岩浆流淌过的岩石，干涸之中充斥着裂痕，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流淌着赤红色血液的血管如同岩浆管道。 　　“灾厄之龙巴卡克？！！”亚夫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内轰鸣，“林林……林老板的真身竟然是……” 　　“不是。”米迦勒当场否决。 　　他睁大自己的眼睛，艰难的直视着“巴卡克”，说道：“是之前的古龙心脏，这邪神吸收了古龙的血脉，重新塑造了躯体。” 　　原本以为他只能附着在普通人的身上，没想到那人类的肉体并非容器，而本来就是这邪神的一部分。 　　他到底从何而来，又到底是谁，米迦勒一无所知。 　　亚夫结看了看周围，吞咽了一下口水道：“米迦勒，你把林老板激怒了！你这蠢货，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敌得过祂吗？” 　　米迦勒略感诧异的看着他，亚夫结继续道：“如果不是你的自大，胡乱分析，祂也不会化作古龙，再这样下去，我的虚空国度也会不保的。” 　　“你那虚空结界算什么！”米迦勒一把抓住亚夫结的衣领，道：“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 　　林介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个人能突然吵起来……喂，你们火剑之路就剩下三个人了啊。 　　趁着他们吵架，林介的身体已经变成巨龙，他低下头看了看，竟然还觉得有些神奇。 　　过去和未来，以及世间万物的记忆已经重回自己的大脑，林介已经彻底了解自己的身份还有之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但是即使如此，那二十年人类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无比珍贵，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林介有些生气。 　　他对那具身体的感情非常复杂。 　　适应了龙的身体后，林介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争吵的二人。 　　被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手窥视，亚夫结作为人类修炼而成的顶级黑巫师，本身还是人类，有着人类的兽性和胆怯，他第一时间缴械投降，这虚空国度在一瞬间崩溃。 　　亚夫结是因为害怕才没有保持自己虚空世界存在的，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算是“重创”了林介。 　　如同打碎的镜子一样，裂痕渐渐爬满，然后崩碎。 　　现实世界——林介古龙的身体照耀在日光之下，他作为龙的身体在一瞬间破坏了整条23号街区。 　　山崩地裂，只在一瞬。 　　毕竟是初次为龙，林介对自己的身体的体积估计有些低估了。 　　人群发出尖叫，平静的街区刹那间陷入混乱之中。 　　因为直视了早在第一纪就存在神话生物，普通人类近乎疯狂。 　　林介属于龙的金色竖瞳，微微缩小，盯着到处逃窜的人群，下意识的想要收起自己的身体，光是这种古龙的存在，就足以杀掉人类了。 　　人类也太弱小了——林介在这一刻才发现。 　　虽然从传统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是人了，但是维持人类的认识和良知是十分必要的……他立刻扭头对约瑟夫说道：“保护人群。” 　　然后又转头对旁边挂机摸鱼了好大一会儿的，伪装成亚纳尔的费奇说道：“你也别傻站着。” 　　费奇被当场点名，急忙点点头。 　　约瑟夫听到林介的话之后，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是欣喜若狂。 　　“是，林老板！”林老板果然是正义的，这点从来没有变过，自己的选择也是正确的，林老板会成为人类真正的守护神。 　　约瑟夫郑重的握了握拳头，燃烧自己，明亮的光芒霎时充斥在整个战场，普通平民因为这耀眼的光芒暂时失去了视力，无法再直视邪神。 　　约瑟夫将芙兰推进那已经被重塑的书店。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书店并非火剑之路摧毁的，而是林老板一开始就料到了火剑之路的袭击，同时借此抽身于书店中。 　　林老板说自己要去该去的地方，约瑟夫心中有所明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但……这家书店也许今后不会存在了。 　　安置好芙兰卡之后，约瑟夫冲向人群之中，晃眼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林介看到贫民暂时不会受到无妄之灾之后，一双龙眸再次锁定二人。 　　确切说，只剩一个人了。 　　亚夫结作为黑巫师，同时还是人类的血统，比谁都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和米迦勒完成那个成神的梦想，不过活着才有输出，他苟活了千年，就是靠着这个宗旨。 　　米迦勒并没有注意亚夫结早就溜了。 　　但是对于林介来说，亚夫结不管逃得多远，对他来说都是近在咫尺。 　　林介抬起自己龙爪，他的掌心燃烧起蓝色的火焰构成的圆球，这圆球中心出现了亚夫结逃跑的样子。 　　林介龙爪一握，蓝色火球瞬间破碎，亚夫结奔跑的身影陡然停止，心脏在一瞬间飞速剧烈跳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加速一般。 　　“咚！” 　　这穿着破烂长袍的亚夫结突然暴毙，倒在了地上，身体直勾勾的像是个僵尸。 　　米迦勒惊异的看着随手就除掉亚夫结的林介……看来此番是绝对无法逃出林介的手掌心了。 　　米迦勒闭上双眼，洞察之眼与即死之眼都在此合拢，他将通过光来控制一切，作为一团光元素，是时间赐予他力量，此时他将要把所有积攒的力量释放。 　　“即使是这个阿兹尔，也离不开太阳的光芒，你不是想要莅临阿兹尔吗？那我就把阿兹尔毁了，谁也得不到。”米迦勒近乎疯狂的说道。 　　…… 　　约瑟夫和费奇冲入人群，撑开防御的护盾，将人群疏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约瑟夫的眼前飘过，约瑟夫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克莱尔？ 　　约瑟夫一眼就看出了这位老战友，不过此时的自己穿着普通，胡子都好几个月没有修剪了，他应该认不出。 　　约瑟夫抱着一个贫民的孤儿男孩闪进他无比熟悉的23号街区的小巷。 　　“鲁德，快走，带上你的外祖母。”约瑟夫亲切的对这孩子说道，这孩子显然被吓坏了，半天不说话，只会流眼泪。 　　“约瑟夫？”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响起。 　　约瑟夫皱眉，转过身来……还是被认出来了，果然是克莱尔。 　　秘仪塔光辉大骑士之一，虽然是整个秘仪塔存在感最低的大骑士，但是为人正直，实力不俗。 　　“秘仪塔的人，果然也来了。” 　　约瑟夫冷笑一声，秘仪塔毕竟是保护大部分贫民的机构，所谓的骑士团，就算上层再怎么腐烂，仍然有不少克莱尔、格雷格、温士顿这样的为了守护而战的骑士。 　　说起来好笑，自己也曾是。 　　“居然真的是你，你没有死！”克莱尔激动的快步走上前去，拉住约瑟夫的肩膀，连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这样的老战友，约瑟夫也不在摆着冷脸色了，叹息道：“克莱尔，我有不得不假死的理由，我以多年的情谊拜托你，不要把我的事情报告给秘仪塔，更不要……对梅莉莎说。” 　　克莱尔听到梅莉莎的名字后，脸色微变，“梅莉莎……她……” 　　“她怎么了？！”约瑟夫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拉住克莱尔的战甲。 　　“她因为袭击秘仪塔的长老，骑士王瓦莱茨，已经被送到中央中枢法庭了。”克莱尔皱眉说道：“她说，她是为了你复仇。” 　　“什么？！”仿佛一道惊雷打在了约瑟夫的头上。 　　虽然他确实是各种暗示梅莉莎秘仪塔的邪恶，但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偏激，竟然直接动手了。 　　约瑟夫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第437章 倒生树下倒生果 　　中央中枢，地下1000米。 　　巨大的倒生树，盘纠错节的枝条，像是瀑布一样的垂下来，在树下，有一个圆圆的玻璃球，里面旋转着白色的雾气，在雾气中间能够看见恍惚出现的熟悉的画面。 　　十几个穿着白色巫师长袍的老人，聚在一起紧紧的盯着水晶球中的画面。 　　——23号街区。 　　这个街区正发生着一场激战。 　　亚夫结虚空世界破裂的一瞬间，原本隐藏在虚空国度里的战斗暴露出来，让这些中央中枢裁定局的老头们浑身一震。 　　“他是龙……？？”执掌文书工作数百年的阿斯蒙蒂斯颤抖的伸出自己长满老人斑的手指，指着画面里的林介。 　　“不是。”裁定局的无冕之王，也是最为古老的照顾倒生树的园丁——巴尔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子，说道：“这恐怕只是一个普通的躯壳罢了，就好像之前人类青年的躯壳一样。” 　　“这个躯壳，我见过。”秘仪塔的长老，所谓的骑士王瓦莱茨在被梅莉莎袭击之后就带着梅莉莎来到了中央中枢。 　　曾经被邪神诅咒过，使得身体无法自由行动的瓦莱茨，现在借助梅莉莎的至臻之火重获新生了。 　　“这龙是原初女巫——白银的属下，灾厄之龙巴卡克。”瓦莱茨琢磨着说道：“看来书店主人果然和原初女巫脱不了关系。” 　　几个人相互点点头，继续从水晶球里观看战斗。 　　书店主人化作龙后，米迦勒和亚夫结竟然不分场合的吵起来，属实令人发笑。 　　“火剑之路果然一群乌合之众。”裁定局成员之一的阿加沙雷嗤笑道。 　　画面继续进行，书店主人好似觉得他们的吵架可笑一样，静静的看着他。 　　正在和米迦勒争执的亚夫结趁着米迦勒分神警惕书店主人时，一个侧身遁入虚空，只见书店主人不急不忙，抬起手，轻轻一捏，亚夫结便轰然倒地。 　　倒生树下的裁定局看到这一幕时，不由得陷入沉默。 　　“……” 　　“我记得那个亚夫结是很早就进入神明级的强者……”忽然有个人默默的说道。 　　一个神明级的强者，竟然被林介就像蚂蚁一样的捏死了……难以置信。 　　“这样的书店主人，我们当中可有人能敌得过？”巴尔默然开口道。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瓦莱茨紧紧盯着画面，然后忽然睁大了眼睛—— 　　“约瑟夫？！” 　　瓦莱茨不可置信的看着活生生的约瑟夫，他被林介命令去保护那些可有可无的平民，“他竟然还活着？！” 　　瓦莱茨转动自己阴险的大脑，很快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麻烦了，巴尔前辈。”瓦莱茨皱着眉头急迫的说道：“约瑟夫还活着，怪不得梅莉莎会突然知道秘仪塔的真相，是他在暗示梅莉莎。” 　　“现在必须把梅莉莎杀了，否则，约瑟夫会循着血缘和同根火焰的力量找到这里。” 　　这颗守护整个诺金的倒生树，以及树上的原初树之女巫是整个阿兹尔的终极秘密。 　　听到瓦莱茨的话，巴尔也慌了，转头望向已经被洗脑的梅莉莎，原本还想留做武器，但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那快杀了她。”巴尔颤巍巍的说道。 　　阿加沙雷右手化作刀刃，下一秒闪现至梅莉莎的面前，刀刃还未触碰梅莉莎之时，整个地下空间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轰隆！！” 　　“怎么回事？！”巴尔扶着树干，这除了树再无其他的空白空间，却像是被巨人跺了几脚一样。 　　巴尔睁大双眼，在所有人的不远处，那白色的空间突然像是撕扯出一道裂痕，如同布匹被撕烂一般。 　　巴尔等人不敢轻举妄动，紧紧盯着这一道裂缝。 　　突然，一只红色的眼睛从那道裂缝中探了出来，仿佛看死物一般的凝视着这几个人。 　　“梦兽！！”巴尔惊诧的喊道。 　　果然，一只浑身占满血色黏液的怪物从那破碎的裂口中窜了出来，如同一团黑色的物质。 　　能够吸收世间万物一切喜悦和美好的事情，让人世界陷入绝望之中——这是生活在梦境世界的怪兽。 　　第一只梦兽冲了出来，第二只，第三只……接二连三，这样的场面根本不是裁定局的人能够轻易想象的。 　　巴尔惊异万分，他高举起自己的手，想要阻挡梦兽，但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梦兽这样污浊的东西，竟然能跑到树枝女巫长眠之处！他立刻看向瓦莱茨。 　　“怎么可能是我！”瓦莱茨连忙辩解，“唯一梦境世界才存在的生物，只有那个书店老板才能做到吧！” 　　巴尔下意识的看向水晶球——米迦勒化作光芒，而林老板像是玩游戏一样的和他玩的有来有回，并没有关注裁定局的意思。 　　那么到底是谁释放的梦兽？！……巴尔震惊，但是此时已经不能管这些了。 　　这些突然出现的梦兽将中央中枢的这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虽然掌控着整个诺金，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是贵族的后裔，不过是酒囊饭袋的废物罢了。 　　他们只是所谓的拯救人类，建立诺金的那十几个贵族的后代。 　　神明级的数量尚且还不如火剑之路。 　　巴尔能够一定程度上操控树之力量，他挥动自己的手，无数藤枝将不断深入的梦兽困住。 　　瓦莱茨后退数步，抬起手，在虚空中画了几道魔咒，一道黑色的投影从魔咒上出现，投影之下，慢慢形成无数秘仪塔的死士！ 　　他们面色惨白，分明已经是死人，瓦莱茨一声令下，他们便如同工具一样的冲上去阻挡梦兽。 　　“这是？”阿加沙雷皱起眉头，看向瓦莱茨，这黑巫师竟然把已经死掉的秘仪塔的骑士全部炼成了傀儡。 　　“你可真是卑鄙啊……”阿加沙雷冷笑一声，砍断一只梦兽的身体。 　　“过奖了。”瓦莱茨得意的冷哼，“研究自己身体的时候，没少研究傀儡术，算是物尽其用吧。” 　　梅莉莎皱了皱眉，被这梦兽的混战惊动，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乱。 　　原本洁白纯净的地下空间，一时之间充斥了无数肮脏的梦兽和丧尸一般的骑士，如同炼狱一般。 　　梅莉莎睁大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那些丧尸骑士，他们当中的好多人竟然有着令她无比熟悉的面孔…… 　　甚至还有在67号街区战斗时，曾经保护自己的战友，他们不是已经被下葬了吗？ 　　大家都是为了骑士的精神，为了保护全人类才牺牲的…… 　　……怎会如此？！ 　　“瓦莱茨！！”梅莉莎怒火中烧，愤怒冲昏了自己的头脑，“你……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 　　瓦莱茨意外的听到梅莉莎的喊话，立刻皱眉，转过头对之前给梅莉莎洗脑的裁定局成员，问道：“你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忘记所有东西，成为我们的狗吗？” 　　那成员也颇感意外，他确实给梅莉莎洗脑了，但是不知道梅莉莎在洗脑时一直凝视着树之女巫的瞳孔，竟然让她躲过一劫。 　　“瓦莱茨，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梅莉莎大声骂道。 　　瓦莱茨见梅莉莎这幅模样，居然还笑了一下，“我还把你妈妈也做成傀儡了，你要看吗？” 　　梅莉莎震惊到无以复加，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将瓦莱茨生吞活剥了。 　　“罢了，你这蠢东西，既然洗脑不成，就杀了吧。”瓦莱茨抬手，掌心汇聚黑魔法的力量。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整个地下空间显得格外清亮。 　　巴尔等人下意识的看向那枚挂在倒生树上的果实，她好似熟透了一般，竟然开出裂缝。 第438章 树之女巫 　　倒生树下的那枚果实似乎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的时间，在里面沉睡的少女也沉睡了千年。 　　她是整个诺金的支柱，守护着整个钢铁城市。 　　裁定局的无冕之王——巴尔，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守护这颗树的使命，但其实它并不需要什么照顾。 　　上千年的等待，让巴尔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作用，或许他只是一把钥匙。 　　一把唤醒果中少女——那位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的钥匙。 　　巴尔虽然掌握，但是从未使用过这把钥匙，而现在树之女巫竟然自己破壳而出了吗？ 　　守护树之女巫千年，巴尔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有不少感情，其中更重的反而是恐惧，那位不怒自威，轻轻翻个身就能让整个诺金地动山摇的女巫，就快要苏醒了。 　　他的内心充斥着叶公好龙般的恐惧。 　　他直指所有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不敬之徒，惊扰芙拉克西纳斯女巫，你们将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面面相觑，巴尔心中惊惧，害怕女巫的惩罚，立刻跑到女巫果实面前，背对着果实，似乎要代表女巫谴责所有人。 　　梅莉莎惊异的看着那枚果实，她记得果实中少女的微笑，根本不像是坏人。 　　一只青白色的胳膊从破碎的果实里伸出，青白色的皮肤仿佛是玉一般光滑白腻，所有人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少女的动作。 　　她用力破开果实，然后缓缓的从果实里坐起，她的肌肤青白色相映衬，绿色的头发像是树叶一样微微浮动，完美的酮体仿佛如这株倒生树一般的充满生命的活力。 　　“女神……”巴尔呆滞的看着芙拉克西纳斯，然后猛地跪在地上，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听上去就让人感觉格外的痛，巴尔苍老的面容上挂上滑稽的笑容，道：“您醒了，女神。” 　　所有人看见巴尔的行动，也立即跪了下来，高呼女神。 　　芙拉克西纳斯听见他们的喊声，缓缓睁开了眼神，露出一双纯白如同雪一般的双眸。 　　巴尔觉得这双白色的双眸异常熟悉，而且他记得书中写到过，芙拉克西纳斯女巫是一双青绿色的双眸，但是说不上来在哪里听说过，只好再次恭敬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巫的双眼。 　　“噗嗤。”芙拉克西纳斯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动听如同寂静雪原里出现的一抹亮色。 　　巴尔浑身一震。 　　只听见芙拉克西纳斯忽然开口道：“原来你们这些人类真的会对一棵树，又跪又拜啊。” 　　巴尔下意识的抬头—— 　　这位伟大树之女巫芙拉克西纳斯原本青白色的皮肤开始迸现出红色的血痕，犹如无数血管忽然放大加粗，变成蠕虫一般的存在。 　　“你是！！” 　　巴尔大吼一声，话音还未落下，那女巫露出笑容，散发着自然与泥土清香的枝干化作血丝一般的触手，在巴尔张口的一刹那塞进他的嘴巴。 　　那些血丝攀附在他的肌肤上，一寸寸从自己的耳朵、眼睛、嘴巴、鼻孔钻入进来。 　　从表皮，到内脏，再到大脑。 　　巴尔虽然还没有领悟自己领域的规则，但是已然是一位神明级的超凡者，但此时就在转眼间变成了像是一个臃肿的装满血肉的皮袋，那些血丝像是饱餐一顿一般，将他彻底掏空。 　　松开的一瞬间，巴尔掉到了地上，只剩一张空空的人皮。 　　裁定局的成员们发出一声尖叫——这不是那位伟大又仁慈，充满牺牲精神的女巫芙拉克西纳斯。 　　原本美丽的女巫表皮底下的血管持续放大，终于像是撑破了外表一般的冲出身体。 　　这女巫完美的胴体被什么怪物破体而出，身体被咬的破破烂烂，竟然还出炸出十几个血流如注的大洞。 　　女巫的双眼失去聚焦，再次变为青绿色，手却直接拔掉了腹部插着粗壮树枝的管道，露出一个大洞，内脏从里面滚落出来。 　　里面重新生出一双手，将大洞撕扯开来，同时也将树之女巫撕成两半。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倒生树化作一个血肉构成怪物。 　　那双手肉体撕开后，并没有出现身体，而是将整个倒生树都当做了自己的身体。 　　裁定局里，未到神明级的成员都当场暴毙，而剩下的无一不感受到绝望的恐惧—— 　　瓦莱茨这个活了上千年，中过林介的诅咒的老东西，嘴唇颤抖的发白，腿软到随时跪下一般，他近乎带着哭腔的，说道： 　　“白银……女士。” 　　…… 　　23号街区。 　　作为光元素的化身，米迦勒甚至可以算是光元素的具象化的存在，换句话说，他和生命女巫，黑夜女巫这些规则具象化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同等位格。 　　作为操控光元素的至高之物，米迦勒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但是在此之前，哪怕毁了诺金，他也不能让林介感到愉快。 　　米迦勒膨胀自己的身躯，恢复成原型，吸收来自太阳的光芒，他常常自称太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太阳，但是今天，他要做一个尝试。 　　他要把所有太阳的光芒统统吸收，让诺金彻底毁灭。 　　他膨胀的身体变成一个明亮到夸张的存在，林介微微皱眉，龙的身体需要适应，所以给了点时间给小米，让他能够吸收太阳。 　　不过差不多得了…… 　　林介不屑一顾，轻轻抬起手，在一瞬间遮蔽了整个太阳的光芒。 　　吸收戛然而止。 　　整个诺金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米迦勒浑身一震，林介仿佛只手遮天一般的直接将太阳和诺金屏蔽了。 　　“你是想这样吗？”林介微微一笑，淡然的说道，“让诺金永暗？可惜我也能做到，而且我还能再造一个太阳。” 　　说罢，林介再度抬手，太阳缓缓出现，与此同时旁边又生出一个太阳。 　　米迦勒：“……” 　　“我说过了，你差不多可以死了。”林介双眸忽然冷了下来。 　　米迦勒因为恐惧重新化为肉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全然没有了所谓光之元素具象化大天使的骄傲。 　　林介眨眨眼，看着像是失去人生支柱的米迦勒，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舍不得杀他了，因为这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太强烈了。 　　只见米迦勒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林介望向那本书，能够清晰的看见书上写着《圣经》二字，他很快就知道了，这是当年自己父亲科考队里面，有一位基督教徒丢在地下宫殿的《圣经》。 　　可以说，这本《圣经》毁了米迦勒的一生。 　　米迦勒抬起头，木然的问道：“你是上帝吗？” 　　林介并不想要回答，但还是说道：“不是，那本书里的东西，至少在阿兹尔，根本不存在。” 　　语毕，他正准备抬手杀掉正在呆滞的米迦勒，忽然感受到来自中央区的巨大能量波动—— 　　林介下意识的回头，讯息立刻传入他的大脑。 　　“白银？” 　　那些画面和讯息在林介思考时，立刻进入他的大脑，他看到一位超乎常理的美丽的女士，正站在一片鸢尾花构成的雪地上。 　　她的美丽一如既往，充满了神性的美丽，银色的长发就像是绸缎一般铺散在花丛上，完美无瑕的胴体如雪川起伏，就连如蝶翼般修长的睫毛都是纯白色的，发间是一顶白色的荆棘冠。 　　而她的耳边依然别着林介赠予他的那枚鸢尾花。 　　是雪地里一片纯白中，最美的亮色。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林介的目光，回过头对林介微微屈膝，做了至少现在林介很喜欢的人类淑女的礼仪，一双熟悉的纯白眼眸像是白色的宝石一般，她的嘴角浮出美丽的微笑。 第439章 白银 　　白银仿佛蚕蛹一般的蜕掉树之女巫的外壳，然后将整个倒生树变成自己的身体。 　　站在树下的瓦莱茨仰望着这位原初女巫中的最强者，她是一切魔兽与传说的守护神，光是这种仰望，就让瓦莱茨透不过气来，产生一种仿佛随时都能死掉的感觉。 　　这种滋味，上一次体验还是一千年前，站在那位邪神的面前。 　　原本带着泥土芳香和翠绿阴凉的巨树现在仿佛是一个血肉的支柱，粗壮的血管还在中间不停的跳动，汩汩流淌着血红的血液。 　　梅莉莎睁大眼睛，看着捆绑自己的树枝藤条现在变成了粗糙血红的触手，梅莉莎恐惧到脸色发白，她抬头望向那团蜕掉树之女巫外壳后，蠕动的肉团。 　　肉团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缓慢从里面生出一个美丽的头颅，白色的面容和双眸显得格外美丽，但是也格外的残酷。 　　梅莉莎吞咽了一下口水，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那团肉球，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肉团里面缓缓蜕出一个身躯丰满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吊带裙，突显她如同雪川一般凹凸的曲线，一头银发仿佛月光一般瑰丽。 　　她扶了扶自己耳边的一朵鸢尾花，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雍容华贵。 　　“这个身体，你和林老板都比较能接受吧？这确实是我在梦境的时候的躯体。” 　　白银的脸如同银月般美丽，她偏过头，看向梅莉莎。 　　她脸美的有些超神，近乎不似人间存在之物，比耳边的鸢尾花还要夺目。 　　梅莉莎意外的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是吧……” 　　莫恩对树之女巫说的话，唤醒了树之女巫，也唤醒了白银，与其让树之女巫失去理智发疯毁掉一切，不如彻底取代。 　　白银微微皱眉，回过头去，同样强大的来自梦境的力量，让白银感受到了林介的变化。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然后朝着林介的方向行了一个淑女的礼仪。 　　然后扭过头去看向被吓得慌不择路的裁定局的成员。 　　“时候差不多了……看来是我选择的道路成功了。”白银轻轻扶额，故作头疼，实际上微微勾起嘴角。 　　瓦普几司、拉菲克莫索西、芙拉克西纳斯，这些以往的同僚，全都死了。 　　只有，白银选择了相信林介。 　　早在第二纪的时候，来自无穷大宇宙的游星……也就是林介，抵达阿兹尔的时候，白银就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三位女巫都不是这位游星的对手。 　　或许祂只是累了，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离开，所以白银选择把所有仆从转移到梦境世界，躲过此次灾难。 　　这件事让所有人都高兴，因为白银并不受人类或者同僚的欢迎，她想把自己的思想告诉所有人，却遭到了不屑和恐惧。 　　而且这位邪神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白银隐隐猜测祂在孕育自己的意识，以至于将整个阿兹尔的地下，化作一个巨大的子宫，就好像在等待着某次受孕。 　　如果祂有意识或许可以沟通，或许能够得到机会，否则阿兹尔只能等待毁灭。 　　白银并不怕毁灭，她都与生命有关的女巫恰恰相反，她傍死而生。 　　这种等待是孤独的，不愉快的，直到那个人，来到了他的梦境世界。 　　于是更让白银坚定那位游星意志的存在的原因，其实是……她摸了摸自己耳边的鸢尾花，不禁露出笑容。 　　现在，邪神塑造的地下已经变成了如今的下城区，邪神已经孕育出名为林介的意志。 　　林介……白银在心里念这个名字。 　　白银垂下自己银白色的睫毛，那睫毛如同挂雪的松枝一般，她无情的看着下面抱头鼠窜的人，上扬的嘴角收起，道： 　　“我都已经看到了，敢与我所敬爱的林老板为敌，诸位都得去往生人不近之地了。” 　　瓦莱茨睁大自己的眼睛，浑身颤抖—— 　　白银竟然是林介的盟友吗？……不，看她提起林介的模样，根本是沉迷啊。 　　瓦莱茨曾被林介还是混沌状态时就污染过，但也磨炼了极强的意志，竟像是蟑螂一样打都打不死。 　　他趁着裁定局剩下的两三个神明级，不自量力的和白银对峙之时，悄悄放下一个死士，想要金蝉脱壳的偷偷溜走。 　　“瓦莱茨！” 　　梅莉莎目眦欲裂，紧紧盯着瓦莱茨，嘴角咬出血痕，恨不得把这曾经受万人敬仰，实际上比蟑螂还要恶心的卑鄙小人生吞活剥。 　　白银瞥了眼梅莉莎，虽然她一直沉睡在梦境世界，但现实世界的存在，她近乎全知全能，所以也知道梅莉莎的事情。 　　“人类，我很讨厌，而且是他们先讨厌我的。”白银有些不悦的说道：“但是有时候迸现出来的精神还是很令人着迷的。” 　　“这恐怕是我的同僚所欣赏的地方吧？” 　　白银轻轻喟叹：“林老板似乎很喜欢作为人类的身份，看来我也要尝试喜欢了。” 　　“就从你开始吧，小姑娘。”白银莞尔，轻轻挥手，束缚她的触手松开，梅莉莎便像是流火一般的冲了出去，为父为母复仇，只在此时。 　　看到梅莉莎追逐瓦莱茨离开，白银目光落到了其他神明级成员上，语气冷漠的说道： 　　“你们呢？” 　　“树之女巫，我们的女神……被你这恶魔杀了吗？”裁定局的神明级之一，阿加沙雷手中具现化出一丝流形的水刃，下一秒冲向白银。 　　白银虽然活了很久，有着女巫的深邃思想，但作为人，也会显得单纯和率直。 　　白银轻笑一声，身后的如同藤蔓一样的触手，下一秒钟将阿加沙雷紧紧挽住，像是要把血液抽干抽尽一般。 　　那些触手数目惊人，将阿加沙雷团团围成一个圆球，所有人都绝望的看着那个圆球。 　　唰—— 　　触手在一刹那松开，并没有看到熟悉的残肢断骸，而是如同雪花一般的随风飘荡的…… 　　骨灰。 　　那灰烬像雪一样，纷纷扰扰，把白银衬托的更加美丽。 　　裁定局的这群贵族后裔，吓的惨叫连连，想要逃跑，却看见原处腾的燃起熊熊火焰，瓦莱茨的惨叫也传了过来。 　　白银不喜欢那些残肢断骸，常常把猎物彻底吃干抹净，化作为带着若隐若无的闪光的骨灰，从天而降，飘飘洒洒。 　　她轻轻一笑，始终保持着优雅，贵族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那是通往梦境世界的门。 　　那脆弱破败的门，摇摇欲坠，仿佛背后正被被无数梦兽撞击，随时都能破门而入。 　　“我之应允，孩子们出来吧……” 　　白银的笑容愈发被她扩大，轻轻挥手，大门被打开，留着溪流一般口水的梦兽，如同影子一般的梦兽，各种超越想象力的古怪恐怖的梦兽……冲了出来。 　　这些梦兽竟然随便一只都有近乎人类一生都无法追求的神明级的力量。 　　白银的笑声更加清亮，显得格外开心。 　　她的笑倒不是因为屠杀人类，只是单纯的觉得再也不用呆在寂寞的梦境世界了，因此觉得开心而已。 　　林老板说的果然是对的，或许我喜欢这个世界。 　　“白银……” 　　有熟悉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入自己的耳朵，白银笑声戛然而止，眼神有些忧虑，想起了林介似乎和人类亲近这件事。 　　“林老板……”白银低声回应。 　　“不必在意，白银。”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林介的目光，包括白银的疑虑，他道：“这些人类并不是我所喜欢的。” 　　“我比较在意你。”林介缓声说道。 第440章 梦境与现实 　　“我现在比较在意你。”林介缓声道：“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白银微微叹息，“并不是，我就在刚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林介心中舒畅了许多，白银确实是他很在意的朋友。 　　——至少，在白银眼里，她交的朋友，只是那位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 　　对于林介来说，现在保持那个平平无奇书店老板的认知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林介使用着龙的身体，身体的各项能力适应的不错了，虽然说“如果你是龙，也好。”是老梗了，不过变龙什么的，也确实是男人的梦想之一。 　　想想还挺兴奋的。 　　林介低头看了眼已经因为梦想破灭，以至于近乎失去理智的米迦勒，挥了挥手，驱散了他的灵魂。 　　缔造火剑之路，无限接近于原初的一代传奇米迦勒彻底弥散在了日光之下。 　　林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的一点大动作仿佛都会给23号街区造成不小的冲击。 　　干掉米迦勒之后，林介在虚空中敲了敲，很快就听到了一个恐惧到颤抖的声音。 　　——梅丹佐。 　　这个坐在世界之外的某个精灵，是米迦勒在获得洞察之眼后联系到的存在。 　　也是正是因为认识了这位躲在世界之外的梅丹佐，在他的指引下，让米迦勒从古代精灵王的遗迹里又获得了一只魔眼。 　　“你见过我吗？”林介问。 　　梅丹佐不敢回答，早在第二纪的精灵时代，梅丹佐就因为林介的降临而毁灭了整个精灵王国，从而失去了故乡。 　　一辈子困在了世界之壁外，一直观测着外界。 　　“您、您的位格太高了，我根本看不见……”梅丹佐颤抖的说道：“但是……” 　　“但是什么。”林介问道。 　　“在下城区的遗迹，我看不清的，全是灰雾所笼罩的地方，有和您同根的力量。”梅丹佐小声的说道。 　　林介默然了几秒钟，然后挥挥手，说道：“知道了。” 　　“您……您不杀我吗？”梅丹佐的声音缥缈在世界之壁外。 　　“杀你做什么，一直困在世界之壁外，难道不是一件痛苦到足够作为惩罚事情吗？”林介仿佛又露出在书店柜台上那个营业式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龙能不能笑？ 　　梅丹佐发出难受的呜咽声，作为古代精灵王国无意之间超越一切留存下来的唯一幸存者，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林介不再理会梅丹佐，意识再次放在白银那边。 　　“白银，你说你赢了。”林介千里传声给白银，“或许还没结束。” 　　远在中央区地下的白银浑身一震，“林老板……您……” 　　“我只是一个意识，还需要回到那个位于地下的身躯，重获身躯和权能的我，还有不少考验。” 　　白银笑容收敛，看着漫天飞舞的白色骨灰，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不，您会赢的，我也会赢。” 　　语毕，还没等林介回答，白银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她立刻抬起手来—— 　　很早以前，因为恐惧林介的强大，而树立起保护梦境世界的高墙，现在要推倒了…… 　　林介看见白银的动作，不知道该如何作评价……他现在还只是一份游星的意识，还要回到原有的身躯，其结果还不知答案，但是白银却孤注一掷。 　　梦境世界因为林介无意识的污染，其实已经满目疮痍，现在林介倒是可以停止污染，但是未来呢，回到那具身体里之后的林介，还能保持这个意志吗？ 　　“你要替它们决定吗？你信任我，不代表它们信任我。”林介口中的它们是为了躲避林介而生存在梦境世界的存在。 　　白银灿然一笑，这是她从诞生以来，最可爱的笑容。 　　“我就是所有魔兽与梦境的诞生物，”白银动听的声音，从远处飘到林介的耳朵里，“我对你的选择，也是所有梦境生物的选择。” 　　白银高高抬起手，她掌心出现白色的光芒，化身成一道光柱，光柱的最顶点，绽放开来一个半圆形的保护罩。 　　这个明亮的保护罩，将整个诺金笼罩，在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银闭上双眼，高举的手用力握拳，下一秒钟整个巨型的保护罩，轰然碎裂。 　　梦境与现实的高墙，在这一刻破裂了。 　　…… 　　在整个阿兹尔的最边界，梦境与现实的交界线。 　　厚重的雪层宛如龙鳞一般一层层覆盖在山脉上，呼啸的风穿过天空和云层，吹不散山脉之间的灰色浓雾，雾气凝结出攒动的雷电和巨大的漩涡，在这座巨大的宛如王座一般的山脉映衬下，也显得渺小。 　　山体之上，无数冰尘炸散成雾，冻土与冰层齐齐断裂，轰隆隆地错位下移，一块块巨石滚落。 　　山脉颤抖呻吟，睁开眼睛，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脱离山体，紧接着是庞大的身躯。 　　那位巨人王，又一次醒来了。 　　这次叫醒他的，却是一直守护的那座高墙的碎裂。 　　“白银？”斯莱特·奥古斯塔斯那近乎化为岩石的双眼竟然流露出一丝意外之情，“竟然冲破了高墙吗？” 　　斯莱特·奥古斯塔斯看着那墙壁开始露出蜘蛛网般的裂痕，无数外散的以太，足足是现实世界的数百倍。 　　一旦梦境世界的大门打开，整个现实世界的阿兹尔都将进入新的时代。 　　一个充满机遇和危险的时代…… 　　斯莱特·奥古斯塔斯已经镇守这里数万年了，见证了阿兹尔的数代变迁。 　　人类的兴旺源于白银构筑梦境与现实的高墙，生命女巫筑起篝火保护人类…… 　　如今，生命女巫陨落，支撑诺金的树之女巫被白银吸收，人类的时代消失了吗？ 　　斯莱特·奥古斯塔斯不敢猜想，漫长的人类时代也让他遇到不少有趣的人类，如果白银多看看，或许也会喜欢。 　　尤其是他一直还挂念那个小家伙，斯莱特望向繁星密布的天空，在无数明星中看到一颗亮眼的存在。 　　王尔德的命运星辰已然绽放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斯莱特·奥古斯塔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没让我失望啊，小家伙。 　　他从山峦上站起来，重新坐上自己的王座，望向自己故国人民的都城，拔出已经锈迹斑斑的圣剑，拄着圣剑。 　　他又看了眼那颗属于王尔德的命星，最终，欣慰的闭上眼睛。 　　于此同时，他那过于年迈的身体，缓缓的凝固为一座石像和他不朽的王座融为一体。 　　强大永恒的巨人王，终于完成他毕生的使命。 　　那座已经撑起千年的高墙，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浩瀚如同大海一般的以太，潮涌似的冲向现实世界，卷起巨人王和他那永恒的王座，消失在这以太的洪流之中。 第441章 林老板走了 　　中央区。 　　彻底推倒整个中央警署的文森特，近乎将所有未被季知绪控制贵族屠戮了一遍，这次的革命近乎是完美的。 　　文森特看了眼刚才被控制的工人和农民，现在对他们暗示和诱惑已经结束了，如今向贵族出手，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反击，已经全是这些贫民自己的选择了。 　　很多人清醒之后，依然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并且绝不停手。 　　阿兹尔的天确实变了，各个方面，一个崭新的时代到了。 　　那么文森特、莫恩、季知绪父女就算是赢了。 　　这次革命已经筹划好长一段时间了，从太阳神教入驻中央区，季知绪拍卖书籍控住大部分贵族超凡者，再到莫恩控制打入中央区内部，策反树之女巫，一切早就铺垫完成。 　　文森特望向在中央警署断头台上的曾经草菅人命，自诩贵族后裔却是酒囊饭袋的前所长的头颅像是足球一样的滚落下来，脖子喷出血来。 　　文森特笑了笑，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拐了几个弯从混乱人群中间进了书店。 　　莫恩正在擦拭杯子，整间书店安静的和外界格格不入，窗户旁边窝着一只不知品种的青鸟。 　　想想也知道是季知绪。 　　未曾来正式拜访莫恩，虽然是怕中央区发现，为了反抗顺利进行，但季知绪还是有些惶恐。 　　“两天之后，就可以向林老板汇报一切了，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 　　莫恩放下被擦的十分干净的透明玻璃杯，杯子映照了莫恩精致如同玩偶一般的美丽的脸颊，再提到林介的时候浮起了淡淡微笑。 　　她将盛满冰镇饮料的杯子推到文森特的面前。 　　文森特面带微笑的低头准备拿过杯子，那平静透明的液体还没有被碰到时，就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如同光环一般。 　　文森特下意识的睁大眼睛，抬头望向同样惊讶的莫恩。 　　“怎么回事？”文森特沙哑的声线疑惑的响起，莫恩稍作思考之后，望向外界开始逐渐变紫的天空。 　　她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理智，说道：“梦境之墙被推翻了。” 　　文森特也同样感应到了。 　　“这也是林老板的计划？”文森特和那只季知绪附身的青鸟异口同声的说道。 　　但是莫恩却捂住自己的心脏，一种奇怪的感觉流露到她的心里，她紧紧抓着门框，心绪不宁。 　　…… 　　看到米迦勒身死，约瑟夫握了握拳，在这一刻把自己一直以来调查到关于瓦莱茨的真相全都告诉了这位以往的同僚。 　　克莱尔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要想让他相信瓦莱茨是个混蛋，估计也很难了，只求他不要打扰自己。 　　看到克莱尔还想解释些什么，约瑟夫一把推开他，把救助平民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他。 　　“林老板，请您同意我去救梅莉莎。”约瑟夫跑到林介龙前，大声请求到。 　　林介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白银挺喜欢那姑娘的，没事的。” 　　白、白银？约瑟夫不由得吞咽了一口水，那位原初女巫吗？ 　　“如果你要去的话，去帮季知绪他们吧。”获得部分权能的林介，稍微思考就知道了此时季知绪莫恩等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话说以前自己没有和小黑融合之前，他们到底都在脑补些什么东西啊。 　　林介无语，现在他才发现，这群人依靠自己的才能完成了这么多事情吗？ 　　不过他们对中央区的反抗还差最后一块拼图……光靠把林介视为唯一真神的太阳神教，当然能够维持革命，但是这并不是林介想要的。 　　就好像是之前和季知绪他们聊过的一样，林介想要的是科学和民主，这才是人类在未来梦境和现实融合后生存的法宝。 　　更不要说，他还要回到下城区，回到他本来的身体里，那20多年在地球生活的记忆是塑造林介人格的重中之重，但是二十年实在是太短了。 　　即使是他这么强大的神，似乎也很靠不住呢……林介心底自嘲了一下……所以约瑟夫比我更适合当人类的领袖。 　　吩咐交代了约瑟夫事项之后，约瑟夫拉上费奇立刻前往中央区，而23号街区的人类已经被克莱尔带领的秘仪塔的骑士疏散了。 　　林介彻底适应了龙的身体之后，开始震动翅膀，扶摇而上。 　　克莱尔大骑士看着林介的变化皱了皱眉头，他无法阻止约瑟夫和林介，只得尽职做到身为骑士应该做的。 　　林介振翅到高天之上，低头俯视着诺金和他那间已经垮塌的不像话的书店，仿佛一切都像是梦一样飞逝而过，又像流云一样无法抓住，他却释然的在心底微笑了一下。 　　他柔声道：“芙兰卡，早点回家。” 　　躲在书店里，紧紧抱着天平，穿着红色的长袍的芙兰卡这才睁开双眼，才短短几分钟，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仿佛敌人从未出现过。 　　林老板也不见了。 　　约瑟夫也听见了同样的声音，顿住脚步，回首望向林介，忽然感觉林老板在一瞬间高高在上，又无比沉重，他悟不透其中因果，但有种“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望向林老板了”的悲怆心情。 　　其实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或许这个时候，才是真的靠近了林老板。 　　“林老板……” 　　他无声喊道，但是林介已经飞远了…… 　　…… 　　林介飞过整个诺金，作为两世都是宅男属性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全面的诺金。 　　他心中一动，立刻联系上了莫恩，用无比轻快的语气说，道：“莫恩，几件事要交代你。” 　　远在中央区的莫恩这才明白自己心悸慌神的原因，在听到林介的声音的那一刻，才彻底恢复了正常。 　　“林老板，请您吩咐。”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莫恩捂着心口，从书店里快步走出来，露出期待的微笑，仰头望向天空。 　　其实莫恩不太喜欢白色，因为在她还是人造人的时候，白色就充斥在她的眼前，白色的仪器，白色的设备，白色的皮肤和无菌房间…… 　　这些东西都让她窒息，直到林介给她套上那件白色的男式衬衣。 　　她和林介有关白色的故事还有很多，甚至听他讲解融雪饮茶的习惯，于是一起开心的收集了雪来煮茶，结果却被诺金污染的不像话的雪弄得差点呕吐。 　　她半辈子被白色所留下的伤口，被林介用白色在一瞬治愈了。 　　那件衬衣她还一直留着。 　　“我要去下城区了，以后书店交给你了。”林介笑着说道，“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助手了，是一个成熟的店长了，还有书库，都是你的了。” 　　“……” 　　莫恩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眼眸失去光芒，表情凝固，过了好半天，才用颤抖到近乎哽咽的声线，说道： 　　“不……不……我不要……”莫恩慌乱无比，恐惧到甚至抬起手在面前摆动，眼眶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但她依然无知无觉，说道：“我不要书店，我还……我还离不开林老板。” 　　林介无声的勾起嘴角，“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合格的店长了。” 　　莫恩垂下脑袋，黑色的长发落到胸前，和白色的连衣裙对比鲜明。 　　“如果有什么困难，去找白银吧。”林介继续说道，“……我走了。” 　　白银……？继承了黑夜的莫恩有关于她的全部记忆，那位女巫原来和林老板这么熟悉的吗？ 　　“……”莫恩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挽留林介，但是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何种理由，喉咙里第一次如此难受，仿佛卡着一大块石头。 　　有什么东西在她人造人的内心疯狂滋长，无声的发芽。 　　她一直低着头，看见灰色的地板上，出现黑色的水渍，无解的她下意识的仰起头，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空，那太阳把她俏丽脸上的水痕照亮。 　　她似乎听到龙振翅扰动风向的声音。 　　她的林老板走了。 第442章 蜘蛛之女 　　永暗无光之地，蛰伏着无数毒虫精灵，这里曾是蜘蛛之母尚达奉穴居之处。 　　如同一个个密布的菱形蜂巢，密密麻麻的每一个窗口都住满了暗夜精灵，他们都有着黑色的皮肤和银色的头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时纷纷探出头来。 　　绮莉脚踏上暗夜之乡的土地时，那有些破旧但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绮莉一双明亮的双眸里陷入回忆，脑海里泛起儿时的记忆。 　　她只带了女仆贝拉和在路上遇到的好友——夏洛蒂·卡斯达。 　　绮莉扭过头去，那位穿着白色连衣裙，身材单薄的优雅贵族少女正默默的跟着自己的身后，原本诡谲的暗绿色的蛇瞳现在已经变成普普通通的淡蓝色的双眸了。 　　虽然不知道如何做到，不过王尔德显然是当代最强大的黑巫师了。 　　想到这里绮莉安心了几分，在来的路上，绮莉把自己是如何一眼认出王尔德的原因告诉了王尔德。——就是林老板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王尔德罕见地愣了一会儿，绮莉不知道，此时的王尔德已经再次坚信了自己并未被林老板抛弃。 　　在他和约瑟夫之间二选一的时候，王尔德差点就认为林老板选择了约瑟夫，但是结果是他活下来了，看来自己尚且对林老板有用。 　　绮莉还把这次去往暗夜之乡的理由也告诉了王尔德。王尔德不屑，别人拿死人当要挟的陷阱都能中。小鬼头，就是小鬼头。 　　不过这算是林老板对自己的考验，一定要给出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 　　王尔德换出夏洛蒂的思维，她现在王尔德近乎共生，意识并未完全交融，但已经重叠在了一起，思维完全同步。 　　绮莉脚步一顿，终于走到了这里。一间小小的酒馆，算是暗夜精灵们少有的娱乐活动。 　　她拉开酒馆的帘子，看到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似乎都是一群当初没少欺负绮莉母女的精灵渣滓们。 　　这间小小的酒馆里或站或坐着数十个暗夜精灵，他们簇拥着随意坐在最中间的一位银色波浪卷，淡紫色眼眸的美丽女子。 　　“我的小绮莉，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快让我抱抱。”丝特芬妮看到绮莉的时候，眼前一亮，仿佛真的是一个宠爱后辈的长辈。 　　绮莉淡漠的眼神望向她，根本不予理会，只是笑了一下，道：“别装了，丝特芬妮，到了这种地步，你演戏不累吗？” 　　曾经“蜘蛛之母”尚达奉的心腹，有着“蜘蛛之女”之称的丝特芬妮在绮莉儿时的记忆里是恐怖的代名词。丝特芬妮没有在意绮莉的语气，抬起蝶翼一般的眼眸，望向她的身后。 　　金发碧眼的贵族小姐有些拘谨的坐在绮莉的身后，看起来相当局促不安。 　　“你的朋友？”丝特芬妮舔舔嘴唇。 　　“与你何干？”绮莉挑眉瞪了她一眼，“我们少说废话了，我母亲的骨灰我现在就带走。” 　　“哈哈，”丝特芬妮忍俊不禁，“所有的暗夜精灵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埋葬在暗夜之乡，你却要把你的母亲带走，她会不高兴的。” 　　听到这话，绮莉的眼神彻底暗了，她的语气低了好几个度，冷漠道：“你以为你能代表谁，我母亲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种鬼地方！” 　　丝特芬妮的笑容僵在她的脸上，好看表情凝固了。与此同时，周围精灵纷纷踏步往前，面色不善的将绮莉团团围住。 　　“小杂种。”丝特芬妮瞳孔微微放大，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的裙摆上镶满了发光的水晶。 　　“我给你个机会，我们有独一无二的通往下城区的道路，目的是把暗夜之乡打造成新的罗尔资源，让你的梣树商会成为我们的棋子。” 　　绮莉挑挑眉看了看周围，面色未改，林老板赐予她的能力“心灵善印”一直被她优先使用，但是光是看到丝特芬妮这张脸，绮莉就恨不得跳起来将她撕烂。 　　从某种角度来说，母亲的死都跟这个死老太婆脱不了干系。 　　暗夜之乡从来不是绮莉的地盘，而心灵善印只能作为一种感召力来让绮莉进行铺垫，而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说起来，现在不利的情况太多，也许立刻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绮莉想杀了丝特芬妮。 　　她抬头看向丝特芬妮，道：“呵，痴人说梦。” 　　丝特芬妮紫色的眼眸暗沉，低声道：“那你就和你的母亲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吧。” 　　语毕，周围早已霍霍磨刀的精灵们纷纷动用超凡能力，那凶残的程度是想要致她于死地。绮莉倔强的小脸上，露出狠厉的眼神。 　　丝特芬妮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了，绮莉并没有什么超凡天赋。 　　她为什么如此自信呢？难道是她带来的那个柔弱的贵族小姐？丝特芬妮看向绮莉身后的少女，胆怯少女露出一双妖冶的墨绿色蛇瞳，但是却给丝特芬妮一种完全无害的感觉。 　　丝特芬妮谨慎的分析着。 　　“你这小杂种……唔！”丝特芬妮刚想骂人，忽然感到身体一痛，下意识的低下头，周围原本攻击绮莉的自己的手下们的能力和刀刃，竟然不知在何时捅入了自己的身体。 　　丝特芬妮难以置信睁大自己紫色的双眸，而她的手下们也露出惊恐的表情。 　　“哼，”绮莉略显稚嫩的小脸充斥着杀意，“去死吧，丝特芬妮。” 　　“心灵改写”——林老板赐予绮莉的“心灵善印”的更高形态。 　　从进入这间酒吧开始，绮莉就释放了心灵磁场，赐予的心灵暗示让所有人甚至包括丝特芬妮在内，都在潜意识里把绮莉和丝特芬妮的身份互换。 　　他们以为自己在攻击绮莉，但其实是在攻击丝特芬妮。 　　丝特芬妮的身体被近乎捅成花洒，眼里还充斥着讶异。 　　绮莉松了一口气，丝特芬妮的精神抵抗力当然比自己高，但是她实在是太瞧不起绮莉了，才会被绮莉暗示。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淌下来，丝特芬妮的身体因为重伤而佝偻，却低着笑出声来—— 　　“小杂种，差点小看你了。”绮莉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杀掉丝特芬妮。 　　“哈哈哈！”丝特芬妮近乎疯狂的笑着，然后抬起自己的头——她的脑袋上半部分开始变大，宽阔的额头上像冒泡一样的开始长出圆圆的蜘蛛纯黑色眼睛，上面密布着短小的毫毛，但是下半张脸却还是之前那个好看的下巴。 　　绮莉睁大眼睛看着丝特芬妮的身体也开始膨胀，撑破那水晶镶嵌的礼服一般的美丽连衣裙，腰腹生出肉色的蜘蛛的节肢，肚子变大，身体趴下，化作像是黑寡妇一样的庞大的腹部。 　　她变得巨大，成为了一只人肉蜘蛛。 　　“绮莉，成为我的粮食吧！”丝特芬妮留着涎水，声音尖锐的像是用手指甲刮黑板，她疯狂的说道：“我本不想用这个身体，是你逼我的！” 　　看到丝特芬妮这恶心的身体，绮莉差点吐出来。丝特芬妮现在已经全身赤裸，屁股拉出一团白色的蛛丝，迅速将整个酒吧包围，不到一秒钟，整个酒吧变成了她的巢穴。 　　绮莉下意识的后退，险些摔倒，贝拉快步挡在绮莉的面前，掀开女仆裙，拔出数把匕首，立刻脱手，刀光闪过，冲向丝特芬妮。 　　可惜这些在丝特芬妮面前都像是挠痒痒一般，连那看似轻薄的蛛丝都割不断。 　　“王尔德大人！”贝拉咬牙，求助似的看向还淡定坐在沙发上的“夏洛蒂”。 　　夏洛蒂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声音沙哑的赞美道：“有蜘蛛之母尚达奉的气息，想必是窃取祂的力量吧？不错，杀了可惜，可以拿来作为漂亮的标本。” 　　标本？您的品位真是独特……绮莉看到王尔德如此淡定，放下了心，反而在内心吐槽。 　　丝特芬妮的表情一僵，下意识的看向夏洛蒂。 　　明明之前还完全无害的小姑娘，此时神明级的力量近乎外泄到了整个暗夜之乡。 　　她身上以太的强大甚至不输给丝特芬妮曾经侍奉的尚达奉。 第443章 感受恩典吧 　　丝特芬妮上半张脸上的所有眼睛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尔德的身上。 　　她大惊失色，道：“你究竟是谁？” 　　王尔德阴鸷笑道：“马上要把你分尸成标本的人，换句话说，会成为你的主人。” 　　贝拉护着绮莉离开丝特芬妮，躲在了角落里。 　　丝特芬妮现在就是个人肉的蜘蛛，有着蜘蛛的形状，但外表却是人类。 　　王尔德身上的强大力量，让丝特芬妮引以为傲的，吞噬了尚达奉的部分能力而获得的身体竟生出几分胆怯。 　　她长大嘴巴，下巴脱落，喉咙里喷出白色的腺体，脱离嘴巴的瞬间，变成了蜘蛛网。 　　王尔德冷哼一声，房间里慢慢浮起像是水墨一样的黑色气体，这气体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死亡的气息。 　　白色的连衣裙底瞬间出现数只粗壮的滑腻的触手，王尔德不动声色，嘴角带着嘲讽，上半身保持着少女娴静的美丽，下半身这已经全是触手。 　　“呕。”绮莉躲在角落里，差点吐出来，这俩人都是怪物。 　　王尔德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责任，按照他林老板的命令保护绮莉，只是丝特芬妮在王尔德面前实在是太弱了。 　　而王尔德早已觉醒出“湮灭”的规则领域。 　　能够领悟自己规则力量的超凡者，在整个人类历史长河里都是屈指可数。 　　王尔德就是其中之一。 　　他杀掉丝特芬妮太容易不过了，但似乎是为了看看丝特芬妮到底能够继承多少尚达奉的力量，所以竟然是陪她打的有来有回。 　　两人的差距就像是手握重器的特种兵和拿了把小刀的孩子。 　　丝特芬妮的身体里喷出蜘蛛网，射向王尔德。 　　王尔德抬起触手，蛛丝还未碰到他，就被溶解成了液体。 　　丝特芬妮怒火冲天，但是也逐渐理解眼前人的强大，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他究竟是谁…… 　　“难道你是……黑巫师……王尔德？”丝特芬妮颤抖的说道。 　　“哦？”王尔德颇感意外，“你们这些虫豸般的暗精灵也知道我的名字？” 　　“蜘蛛之母提到过，你是那巨人王的弟子。”丝特芬妮后退数步，无比恐惧。 　　丝特芬妮的资历并不小，身份是尚达奉的亲传弟子，而尚达奉是作为早在第一纪就存在的生物，其实和巨人王奥古斯都是同一个级别。 　　听到老师的名字，王尔德身上的戾气不由得消减了几分。 　　如果不是老师，自己恐怕已经死了……王尔德稍稍陷入回忆，那位在梦境边界守护已经荒废的巨人王国的伟大到不可言喻的老者。 　　王尔德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药瓶都会认错的孩子了，甚至已经掌握了神明级的法则。 　　可以骄傲的去找那位老人了。 　　王尔德露出微笑，但是却抬起了手，“看在我老师的份上，给你个痛快吧。” 　　丝特芬妮发出尖叫，地面燃起无光的黑色火焰，那些代表寂灭的物质，在下一秒要将丝特芬妮吞噬殆尽。 　　她那巨大的身躯因为挣扎而翻倒在地，露出撑得过大而薄的像纸一样的肚皮，能够清晰的看到她如同孕妇一般的肚皮里全是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蜘蛛。 　　最后王尔德还是舍不得杀她，留了个脑袋，或许可以做点小东西送给老师当见面礼。 　　躲在一块布后面的绮莉像是一只小河豚的鼓起了腮帮子，小声吐槽道：“这王尔德竟然如此强大。” 　　“67号街区的战斗，就算是离的再远也能知道，是可以载入诺金历史的战斗。”贝拉挡在绮莉的面前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林老板竟然赐给他这么强大的力量。”绮莉有些生气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林老板给小姐您的是最适合的，小姐并不适合战斗，林老板心疼小姐遇到危险。”贝拉叹息着安慰绮莉。 　　听到这话之后，绮莉舒服多了。 　　暗夜之乡的事情一解决，很快就能去见林老板了。王尔德果然还是靠得住的啊……绮莉松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尘，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笑着说道： 　　“多谢你了，王尔德先生，合作愉快。”绮莉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王尔德因为想起了老师，心情稍显愉快，对绮莉点了点头，二人同为书店老板的客人，又互惠互利，相处不错。 　　绮莉正要继续开口说点客气话，王尔德却忽然脸色一变。 　　“怎……”绮莉皱眉，刚想询问，就被一只王尔德的触手牢牢挽住腰部，重重甩到了王尔德身后。 　　绮莉还没反应过来，几乎狠狠的摔在墙上，又头着地，剧痛让她惨叫一声。 　　她从地上爬起来，大喊：“王尔德，你！……贝拉！！！” 　　绮莉的话还没喊完，就看到自己站的身后，出现了十几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他们几乎破门而入，用附有以太的巨剑重重地砍在绮莉的原来站的地方。 　　如果不是王尔德将她扔了过来，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两半了。 　　而贝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被这几个黑斗篷的男人一刀劈在身后，眼里充满不甘，似乎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生命就抵达了终途。 　　而她最后的动作，似乎还想抬手挡住自己身边的绮莉。 　　“咚！” 　　贝拉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贝拉！！！” 　　绮莉目眦欲裂，声嘶力竭的喊着这位亦母亦友的仆人。 　　她失去理智，想要冲向贝拉，但是被王尔德触手再次甩到了身后。 　　“你们是何人？”王尔德顶着夏洛蒂的外表，皱眉问道。 　　几十个身着黑斗篷的男子，身上有着让王尔德熟悉的气息，而他们的手中，每个人都拿着一本书，黑色的封面上赫然镌刻着四个字。 　　——《混沌之梦》。 　　这本书上的气息几乎让王尔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这是……林老板的书。 　　为首的黑袍之人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一张丑陋到极致的脸露了出来。 　　长满了蛇一般的鳞片，下颚是无数的张牙舞爪仿佛章鱼一般的触须，每一根触须下方都有圆形的吸盘，他光着脑袋，连眼睛都已经完全兽化。 　　那可怖的样貌，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那样古老而恐怖，狰狞而丑陋。 　　“瘟疫教会。”王尔德挑挑眉，语气肯定的念出了他们的组织。 　　“是你们，来得太晚了！！”丝特芬妮已经被寂灭物质吃得破破烂烂了，但是王尔德为了拿来做标本，留了她一口气。 　　“石！”丝特芬妮大喊着为首的黑袍人，他们似乎都有着和诺金不一样的名字—— 　　“要想继续和我们暗夜之乡合作，卖你们下城区的矿石的话，就快点把这两个人杀了！” 　　黑袍人不屑的看了眼丝特芬妮，如同念诵圣经一般的说道：“真是丑陋，不管是暗精灵还是人类，自以为是，傲慢无比，终究会被神所抛弃。” 　　紧接着，这黑袍人打了个响指，只剩一个脑袋的丝特芬妮，立刻爆炸，乳白色的脑浆四射。 　　“这些人……是丝特芬妮想要合作的下城区的瘟疫教会。”绮莉找回了冷静，她双眼通红，小声的分析道。 　　王尔德没有动静，他疑惑的是他们手中的书。 　　“恭迎吾主！”为首的黑袍人并没有理会王尔德，轻轻翻开手里那本《混沌之梦》，像公鸡打鸣一般的大声朗读，道： 　　“让万物拥抱黑色的深渊，正如您伟大的梦境……不要醒来，被灰雾缠绕的唯一神明。” 　　黑袍人抬眼看向王尔德，露出邪恶扭曲的笑容，低声说道： 　　“感受，神明的恩典吧。” 　　王尔德在听到这黑袍人念出的咒语的那一刻，竟然生腾出了恐惧，身上的力量在下一瞬间透支，自己身体的另一半夏洛蒂忽然像是疯了一样的咆哮着。 第444章 银龙 　　那漆黑的封面看得出是复印出来的，甚至显得有些廉价。 　　但这已经是下城区偷渡才搞到的一台复印机，他们怀着神圣的心情，那位接受神明的指引……将它复印了好几份。 　　文字和书本的力量不曾消减半分，反倒因为复制而变成了多份。 　　把林老板的书复印成多份，这是王尔德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些人竟然还做到了。 　　不过要想真的理解林老板的书并没有那么容易，几十个下城区的人中间只有两三个人持有这本书。 　　为首的被丝特芬妮称之为“石”的下城区怪物，睁大一双完全兽化的眼睛，下巴的章鱼触手欢快的乱舞，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 　　他没有睫毛和眼皮，一双眼睛呈现鱼类的特征。 　　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上城区的土地，虽然严格来说，暗夜之乡并不算上城区，只是下城区和上城区的过渡部分。 　　不过这确实是下城区瘟疫教会的第一步。 　　让下城区的居民重新踏入上城区……这是整个瘟疫教会的野心。 　　而暗夜精灵不过是他们的棋子而已，真正要打通暗夜精灵这条道路的人不是丝特芬妮，而是瘟疫教会。 　　原定好的计划就是丝特芬妮干掉绮莉，和另一个梣树商会高层合作，在联合下城区的瘟疫教会，可笑的是她连绮莉都没法对付。 　　曾经的野心勃勃头脑，现在只剩下一滩脑浆。 　　王尔德稍微想一下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过是黑吃黑罢了，可是那漆黑的书本封面上仿佛一个深深的黑洞，几乎榨干了王尔德全部力量。 　　为首的黑袍人摊开那本《混沌之梦》，继续念着可怕的文字—— 　　那些文字就像是无数烧的滚烫的铁块，飘进王尔德的脑子里，那抽象文字所描述的画面是一个恐怖诡谲超过人类想象的画面。 　　那画面充斥着精神的污染，明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想象力的极限，却被一遍遍的出现在大脑中。 　　王尔德竟然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那黑袍人的嘴巴不停地抽动，语速飞快，甚至嘴角都冒出了泡沫。 　　这文字扭曲了他的嗓音变成尖锐的咒语，让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绮莉躲在身后，利用反向的心灵改写暗示自己忘掉自己的存在，失去包括听觉在内的全部感官，蜷缩起来。 　　王尔德稍微拉了拉自己身后的裙摆，她长满头发的后脑勺，慢慢生出一张可怖的老人的脸。 　　王尔德连续后退数步，竟然根本没法反击眼前的黑袍人，自己或许还能在这《混沌之梦》的圣经里面找到自我，但是夏洛蒂绝对无法再坚持半分了。 　　王尔德忽然放开自我，像是脱下一层衣服一样的将夏洛特的表皮脱掉，身体冲破这间酒吧，几十个黑袍人被他这重蜕真身所释放的以太直接炸了出去。 　　王尔德彻底化作一头血肉模糊看不出形状的肉团，又像是一个巨大章鱼，无数的触手遍布整个酒吧，仿佛把整个酒吧都变成了它的巢穴。 　　…… 　　酒吧所产生的巨大动作已经成为了所有暗夜精灵的瞩目的对象。 　　那些银发黑肤的精灵们从巢穴一般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出来，像蚂蚁一样的汇聚到这家酒吧旁边，远远围成了一个圈，议论纷纷。 　　被力量冲出黑袍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王尔德甚至无法维持夏洛蒂的意志的狼狈状态，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回过头看向周围的精灵们。 　　“暗夜之乡很快要变成我们瘟疫教会的新聚点了。”黑袍人阴鸷笑道，“把这些精灵都杀了吧。” 　　语毕，又回头望向正在痛苦挣扎的王尔德，说道：“接受我主的审判本就是痛苦的，无法经受这个考验，他自然会死。” 　　周围的黑袍人纷纷摘下自己的兜帽，每个人都是古老而狰狞的面容。 　　搅动的下巴触须和兽化的双瞳。 　　精灵们还一脸奇怪的看着黑袍人，但在看到这些人的面容的那一刻，纷纷尖叫出声音，这些人的外貌光是看到都会对普通人造成不小的精神污染。 　　这些恐惧的精灵无疑激起了他们巨大的成就感——上城区的人果然像是教主所言，每一个人连直视他们都做不到。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这都是灰雾赐予他们的异变，而这异变彻底将他们选中，并且进化。 　　就在这几十个人准备屠杀之时，暗夜之乡不见天日的彼方，一颗巨大的燃烧着苍白之火的流星，一瞬间照亮整个暗夜之乡。 　　“轰——” 　　仿佛从天而降坠落的流星一般，整个暗夜之乡的地面都猛烈的震动了一番。 　　逃跑的暗精灵，还有准备屠杀的黑袍人都愣住了。 　　不管是大部分都很柔弱的暗精灵，还是信奉神明到极致的下城区的狂信徒，都停住自己手里的行动，所有人面面相觑，被这一异变所吓呆了。 　　那流火落进暗夜之乡边缘的“灰烬森林”—— 　　忽然，灰烬森林在下一刻燃起熊熊火焰，一只古老的银龙像是火焰中燃烧的花蕾，刹那间浴火而出。 　　那古老的龙干瘦的如同一棵老树，祂四爪五指落到地上，伴随着银色的火焰，耀眼到无法直视，祂咆哮，口中呼出的气息也带着灾厄的味道。 　　任何人都能理解他的恐怖，但是却无法逃离。 　　祂靛蓝色的衰老的目光落到如同蚂蚁一样的暗夜之乡上，然后缓缓向他们走去。 　　“这是什么……”黑袍人惊恐的看着这只巨大的银龙，“是暗精灵的守护神吗？” 　　很快有人否定了他，但是不管如何这只银龙的力量让他恐惧到了极点，甚至连握着那本圣经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连忙开始念诵—— 　　“我古老的……” 　　银龙看着黑袍人手里的书，奇怪的偏了偏头，祂的疑惑仅仅持续了一秒钟，答案马上呼之欲出，如果龙有眉毛的话，祂现在已经怒发冲冠了。 　　祂望向酒吧里已经冰冷的贝拉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王尔德，意念一动，黑袍人手中的书便熊熊燃烧。 　　然后在下一秒钟，银龙的身体蓦然像是抽出无数条丝线，而这些银色的丝线散乱却又有序的被迅速吸入一个小小的容器了。 　　这个容器逐渐化作一个年轻儒雅的人类的形状。 第445章 比暗夜之乡更黑暗的地方 　　看到手中的圣典忽然燃烧起熊熊的烈火，那黑袍人依然不愿意松手，牢牢握着这本《混沌之梦》，直到银白色的火焰顺着书烧到自己的身体上。 　　他们慌忙去扑救，跳动的火舌如同爬行的触手，又像是贪婪与罪恶的荆棘攀沿着牢牢握紧这些人的脖颈。 　　林介收束了自己的身体，幻化成用了好几年的这个青年的形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每一个汗毛都和以前一样，连廉价裤脚的线头都清晰可见。 　　林介的心情舒坦了好多，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熟悉的纹路仿佛很早以前就昭示了自己的命运。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在融合了小黑之后出现，林介的性格也让他轻易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管是父母的死，穿越，再到得知自己的身份是邪神，林介一直有着超乎常人的接受能力。 　　恢复了人类的身体后，林介终于抬头看向了那几个拿着自己写的那本《神话与传说》。 　　但是确切说，这本书的名字应该是《混沌之梦》。 　　始终不肯撒手的狂信徒们，最后被火焰统统燃烧殆尽，全都化成灰烬。 　　林介默默走向那堆灰烬，周围暗精灵恐惧的让出一条道路，对他们来说，逃跑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除了暗夜之乡以外能容身的地方。 　　而他们也亲眼看见了林介从一条银龙化作人类的形态，并且杀掉了意图对他们做种族灭绝的敌人。 　　林介上的外溢的以太是超乎想象的庞大。 　　如果非要量化，至少也得有一百个王尔德那么多吧？ 　　暗精灵默默的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让林介从中间走过去，他踏过去的同时，暗精灵一个个接二连三的跪在地上，林介瞥了眼并未阻止他们的动作。 　　林介走到灰烬面前看到那些被烧尽了的书，叹息着想道—— 　　虽然《神话与传说》被他们看成了《混沌之梦》，但是内容不过是些充斥着过去我所做的怪诞的梦境罢了，甚至可以说是童话读物，却被他们放大成了沉睡的神明将要苏醒毁灭一切。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书确实是判断标准，扭曲恶化了他们的贪欲。 　　下城区也需要同样的清洗和革命啊……林介感叹。 　　然后不再理会暗精灵和黑袍人的尸体，走进那间因为战斗而炸毁的酒吧。 　　王尔德因为黑袍人停止吟唱圣典而逐渐恢复理智，从邪神的形象中逐渐恢复了夏洛蒂的形态，落在酒吧中央气喘吁吁的恢复力量。 　　直到眼底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猛然睁大双眼，艰涩的张了张嘴，道：“林老板……” 　　林介点点头。 　　“抱歉，林老板，让您……” 　　王尔德想要爬起来，但是几次尝试都无法做到，忽然感到后领子传来强大的力量。 　　他瞬间感到了强大的力量充斥自己的身体。 　　他立刻站了起来，然后仰视着林介。 　　林老板居然会亲自来到暗夜之乡这种地方吗？……王尔德脑海里面立刻开始猜想，而且看起来林老板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以至于气势都和往日不同了…… 　　如果要形容，王尔德大概会用“戏看的够久了，角色扮演游戏也玩累了，该干点正事了”这种感觉。 　　王尔德目光落到外面那几个下城区的黑袍人身上……哼，果然是群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林老板吗？ 　　王尔德脑海里又构想了七七八八个猜想，然后选取了其中一个最为合理的后，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此时的林介已经知道王尔德全部的脑补内容，强迫自己不要抽动嘴角。 　　怪不得你能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这么多事情，还都说是我的示意……脑补能力果然一流啊。 　　“你把绮莉保护得不错。”林介亲切的说道。 　　王尔德知道林老板已经不再演什么书店老板了，于是认真的说道：“都是我应该做到，是您意志的指引。” 　　“还有就是，我感恩您，在那场战斗中选择了我。”王尔德有些激动的说道。 　　林介连连摆手，道：“这份功劳我可不想抢，你能活下来，全是你老师的意志，不过……你现在大概是看不到他了。” 　　王尔德微微一愣，双眼中充满不可置信，无法想象那伟岸的身躯将如何跌落。 　　他忽然幡然悔悟，立刻望向暗夜之乡黑色的永暗的天空，上面群星黯淡，那颗象征老师的命星已然消失。 　　他不可置信的握拳，拇指传来硬物的感觉，那枚老师赠与的戒指，早已经继承了那位远古巨人王的全部力量。 　　那是他老师赠与他的最后的遗产。 　　那一瞬间，王尔德仿佛清醒了一般，他望向林介依然普通的背影，立刻理解了他的存在，然后给了他更大的震撼。 　　林介路过贝拉，手中出现绿色的光芒，愈合了她背后的伤口。 　　这身体都冷透了的，忠心耿耿的女仆的手指动了动。 　　林介径直往前，看到蜷缩在角落的绮莉。 　　她缩成一小团，像是一个小小的刺猬，又像是一只松鼠，林介蹲下露出笑容，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在敲门，轻轻解除了对方的“心灵改写”。 　　绮莉缓缓睁开带着泪花的双眼，在看清楚林老板之后，像是一只小飞鼠一样的扑进林介的怀里。 　　“林老板！呜哇啊啊！你来好晚！” 　　她紧紧抱着林介就开始哭，林介只好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既然知道我会来，还能害怕成这样吗？” 　　绮莉抬起头，看着林介淡然的模样，马上自己逾矩了，慌乱地从他的怀里退开，哽咽着说道：“贝拉，贝拉，她……” 　　林介抬起下巴指了指外面，贝拉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 　　“贝拉！”绮莉又像是小陀螺一样的扑向贝拉。 　　林介站起来，看到老王有些惊惧不定的眼神，立刻知道他是接受了巨人王的记忆。 　　巨人王和白银一样知道林介的身份，将自己全部的遗产赠与了他的弟子，也包括自己的记忆与为人的原则和立场标准。 　　或许这才是他给学生的最后一课。 　　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老师了。 　　林介温和的对王尔德笑了，王尔德立刻恭敬的低下头，为他刚才对林老板的恐惧而感到羞愧。 　　“林老板……”绮莉擦擦眼泪，倔强的露出笑容，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来暗夜之乡呢？……该不会真的是来救我的吧？” 　　一半一半吧，确切的说是顺路过来救一下……但是这个回答估摸着会让绮莉伤心，她想要的回答或许是肯定。 　　“是要去下城区吗？”王尔德上前抢答道。 　　“准备去下城区。”林介松了一口气……老王还是这么机灵。 　　外面的暗夜精灵交头接耳，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林介转而对王尔德和绮莉，说道： 　　“已经和所有人道过别了，还差你们，暗夜之乡也是我离开的最后一站。” 　　绮莉睁大双眼，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回来了吗？” 　　林介没有回答，这是他成神之后，少见的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 　　“可以不走吗？”绮莉拉着林介的衣服，道：“不管你是谁是什么都不要紧，我只知道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束光。” 　　林介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说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成功了，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逢，如果你有着这样的信念，那就去改变诺金吧，让梣树商会取代罗尔资源，让垄断不复存在。” 　　绮莉愣了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 　　林介松开她的手，走到酒吧外，暗精灵们亲眼见过林介的强大，第一时间是恐惧，但他也是拯救了暗夜之乡的人。 　　“不用再跪了，从此以后的诺金，你们不用再跪任何人了。”林介柔声说道，但这句话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像是细微的风轻轻飘过这无光之地。 　　不知何时林介抽出一件斗篷，披到身上，向着暗夜之乡最深处的黑暗走去。 第五卷 归乡 第446章 下城区 　　林介通过暗夜之乡那条被打通了一半的，目前唯一通向下城区的隧道。 　　他可以随便化身成龙形，但是依然保持了自己的人类的形态，通过临时搭建的简便电梯，电梯发出咔咔的恐怖叫声，狭小密闭的空间只能看见无限往上的黑色的岩层。 　　林介踏出电梯，行走在地下走廊。 　　作为人类来说，这里的感觉非常不妙，能够感受到很多让林介熟悉的气味，而这些气味和自己力量的来源非常相似。 　　林介微微眯眼，能够看到飘散的灰雾，弥散在整个下城区。 　　下城区虽然糟糕，但只有在这时林介才感受到了些许脚踏大地的滋味。 　　整个上城区都是一座架在下城区的钢铁机器，所有的机关都是建立在下城区的血与泪之上。 　　如果整个上城区是奔跑的蒸汽火车的话，那么下城区是就是燃烧的煤炉。 　　资源是煤，可惜是用人类点燃。 　　林介隐去自己的形态，通过这个秘密的通道，他以为终有一刻可以走出这个隧道，可是逐渐发现自己是无法离开这条隧道的。 　　因为整个下城区都在这条隧道里。 　　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交错矿道组成的世界，湿漉漉的泥泞地面，每走一步都能溅出泥水，周围是不断渗水长满青苔的墙体，永远无光，没有一丝绿色与阳光。 　　再往前走一点，能看见破旧的帐篷和床铺，搭建在矿洞当中的石质建筑，地下温差不大，所以他们所有人只有一间单人宿舍，每个人只有一件黑袍可供穿着。 　　林介拢了拢自己的黑袍，然后显现自己的身形，可惜根本没人会在意。 　　佝偻身体行尸走肉般拿着矿镐和工具的居民，到处叮叮当当的开矿声，林介稍微瞥了一眼，看见他们每个人都是被脏兮兮的绷带紧紧包裹着脸部，只有下巴的触手在像是死了飘来飘去。 　　但他们每个人的瞳孔都仿佛野兽一般。 　　林介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些居民，即使不用他来，这些兽化的瞳孔早晚有一天会覆灭整个诺金。 　　他们受到层层剥削的压迫，用生命换取珍稀的食物和资源，以继续维持生命。 　　黑色的斗篷在下城区简直是人手一件的，这里的人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别的颜色，亦或者纯粹的黑色才符合下城区的定位。 　　这里是比暗夜之乡更黑暗的地方。 　　过往的居民只有快点完成每天的任务，才能去上城区定点换取食物。 　　尤其是近年来资源被开采锐减，去的晚就需要更大的力气来开采矿石，所以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林介，甚至没有看到他下巴的触须。 　　生存都没有解决其他的情况都要放到最后一项。 　　“这里似乎卖不出书啊……”林介被一个抢矿石的男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看着潮水一样奔跑的人，叹息着说道。 　　“不过还是要努力的。”林介继续往前……或许可以挑一间店面。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介足足走了几个小时，走到人烟稀少的矿道，看到不少妇女儿童在这里采集，这个地方似乎因为资源较少，强壮的男人不会来这里。 　　这里不错，很安静……林介不禁有些喜悦。 　　在这里开一家书店也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林介不在乎什么环境，多恶劣都无所谓。 　　忽然—— 　　林介的衣角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他回过头，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喂！红在这里！” 　　一个稚嫩的声音钻入林介的耳朵，他马上低下头，看见一个像是蘑菇一样的小女孩。 　　那女孩穿着黑斗篷，但是没有绑脏兮兮的绷带，肌肤不像是大部分居民那样的青绿色，而是微微有点偏红，但是和他们一样，像是鳄鱼皮肤般的粗糙。 　　这女孩和其他瘦骨嶙峋的居民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她有点胖，甚至说圆圆的脸即使配上如此古老恐怖又狰狞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好笑。 　　她大概率是那种喝水都会长胖的女孩子。 　　林介被她下巴上长着胖嘟嘟的欢快的摇摆着的触手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不由得开始揣摩，被邪神污染过的生物里面竟然还有如此可笑的状况。 　　“你看不见我吗？……你就是那种、那种、目中什么来着？”自称红的小女孩皱着眉头，恐吓的话说了一半便忘记了。 　　“目中无人。”林介提醒道。 　　“啊对！就是目中无人！”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转而想起自己在生气，立刻收敛笑容，威严满满。 　　“你别目中无人了！”红大声说道：“红只是，只是矮了点！现在看清楚了吗？” 　　她说着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她只到林介大腿那么高。 　　“看见了。”林介笑着说道。 　　红这才松开林介的斗篷，像个小大人一样的抱胸，说道：“你是上城区偷渡来的人吧？这么大摇大摆的太离谱了，不知道小心一些吗？” 　　“小心什么？” 　　“你身上的布料，还有肤色……上城区的人总是看不起我们，哼，可实际上只要让他们沾上灰雾立刻就会失去理智，我之前看见的好几个上城区来的人，都是这么被他们弄死的。” 　　小女孩叉着腰，鼓着脸冷哼，但因为脸颊两侧胖嘟嘟的几根触须，像是一只油炸开花肠。 　　他们？……原来如此，林介恍然大悟，当初那些偷渡者里有一部分并不是因为污染死的，而是被下城区的人杀了。 　　那些盲目的被压迫者中间也有不少敢于反抗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因为……因为我要让你去引下来更多的上城区人嘛！你们上城区的人不都是喜欢交朋结友吗？” 　　小女孩理直气壮，用自己手里的骨刀指着林介，气势汹汹：“现在你是我的人质了，跟我回棚里去，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否则杀了你。” 　　林介稍微有点意外，本来想默默开一家书店等人自己找上门，但是生活中偶尔还有蛮有意思的奇遇，如果说一直开着所谓的全知之眼反而失去了很多惊喜。 　　林介微笑，说道：“好。” 　　红拽着林介的衣服，时不时叫他老实点，但是林介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和那些趾高气昂的上城区的人不同……但是林介确实是趾高气昂的样子。 　　可是又不是同一种趾高气昂，红仔细想道，那种感觉大概忍不住觉得他厉害的感觉吧？ 第447章 红 　　“把你的帽子拉低点。”红悄悄收起自己的骨刀，低声对林介说道。 　　林介如她所愿，抬起手将兜帽拉低的同时抬眼展望整个大棚社区。 　　这里的条件比林介第一次看到的地方还要让人不愉快。 　　如果刚才的地方还有不少用水泥装好的，在墙上掏出来如同蜂窝一样的小单间，这里就真的只有一些塑料防水布搭起来的帐篷。 　　而且还有一股非常浓重的尸臭味儿。 　　林介微微皱眉，然后听见身后的红，问道：“你来下城区多久了？” 　　林介立刻顺从的回答，“按照诺金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 　　红听到这话后，微笑忽然扬起，问道：“快点把你身上的吃得都拿出来！” 　　林介听到这话之后立刻抬起自己手，展示了空空如也的双手，说道：“真的很抱歉，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 　　“骗人！”红睁大自己的圆溜溜的眼睛，已经兽化的瞳孔在红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威胁。 　　“真的没有。”林介苦恼的说道。 　　红皱着眉头，有些生气，明明好不容易才打劫到一个上层区的人，居然连食物都没有。 　　见他这个样子，并不像骗人，便恼怒地嘀咕道：“听说上城区的人相互很痛恨，经常出现陷害打劫什么的……这家伙看着傻愣愣的样子，难道说被同伴打劫了？” 　　林介有些好笑的看着红。 　　“那你也应该很久没吃饭了吧？”红嘀咕完之后，犹豫着问道。 　　林介毫不犹豫的郑重的点点头。 　　“而且，我还很能吃。”林介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过一个小时不吃，大概率会死。” 　　“死？！”红睁大眼睛，显得有些恐惧。 　　“我外婆去换食物了，顺利的话晚上能回来。”红推了一把林介，让他进了屋棚里，小小的屋棚摆了两张床和一个柜子。 　　“到时候可以分你一点，但是你记住了，我只是为了让你不饿死罢了。” 　　那小小的屋棚里，只要转个身就能撞倒一大堆东西，地板上都是泥水，只有两个树杆插在地上，支撑防水毡布，还带着浓重的腐臭味和刺鼻屎尿味儿。 　　林介看了眼木板搭的床板，上面的床单都染黑结块了，床头的水杯底部静静躺着一层砂砾。 　　林介坐到床上，仔细看着红。 　　红圆圆的大脸盘子上配着短小的触手下巴，她和别人都不一样，下巴上的触手经常兴奋的打转转。 　　“你看着我干嘛？”红睁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林介虽然生的平平无奇，但是在下城区，美丽的标准却是上层区，未被灰雾污染的长相。 　　红被这高贵的长相盯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奇怪，你怎么是红色的啊？”林介好奇的问道，“我看大部分的人都是绿色的。” 　　“哼哼，”红有些骄傲的抬起头，说道：“因为我出生在红水晶矿附近，我妈妈生我之前吃了好多红水晶矿，所以我就是红色的啦，而且我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样才叫红的。” 　　林介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你父母呢？” 　　红顿了一下，说道：“我爸爸隧道坍塌死掉了，妈妈吃水晶矿吃多了没了，爷爷奶奶，外公他们都归于灰雾了，我和外婆生活……喂！你别想套我话，你才是犯人！” 　　变成灰雾——是下城区作为死亡的代名词，下城区的人认为自己生于灰雾，天生带着罪恶，也会死于灰雾。 　　这是上层区的统治者洗脑后的结果。 　　下城区的牲口和灰雾一样是恶魔，注定要在地狱生活，被奴役，被囚禁…… 　　可怕的是，这种说法被大部分的下城区成员所接受。 　　林介不理她一脸抱怨，继续笑着说道： 　　“为什么你们要在这里挖矿石啊，按理说，被灰雾影响你们是很强的，干脆打穿地表，冲出去好了。” 　　林介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红在理解了他的发言之后，立刻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大声斥责，道： 　　“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快闭嘴，树之女巫会听见的。” 　　林介无语……现在树之女巫已经是我的挚友白银了，你说她听得见听不见。 　　“咚咚！！” 　　有人猛然敲动了门前插着的树桩。 　　配上刚才林介的“口出狂言”，红近乎惊坐而起……树之女巫，听到了吗？ 　　“红！”门外的一个雄壮的男声喊道。 　　红忐忑的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一个高大的黑袍人挺着胸脯，俯视着红，他下巴触手都微微扬起，看起来是下城区的上等人。 　　“你的外婆在领食物的时候被踩死了，从这个月起，你每个月需要提供大概四块珍贵矿石换取粮食。”说完之后，黑袍人看都不看红一眼，直接走向下一户。 　　这棚屋简直不算房子，林介清晰的听见门口的声音，陷入沉思。 　　红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还没等那人走远，她冲了上去，像是一只蘑菇一样的种在那人的大腿上，眼底充满绝望，悲泣道：“大人，您搞错了吧！我的外婆怎么会死？” 　　那人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一脚将红踹到水泥坑里，她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红被这个块头的男人踹了一脚，感觉到肋骨断了一般的疼痛。 　　那人对她说道：“你外婆都快四十了，该死了，很少有人活那么久的，都赚大了。” 　　“而且……”那人转过头看着红，嘲讽道：“你都九岁了吧？……都是大人了，居然还要报小孩的份额，还叫老成那样的外婆出去领食物这么危险的事情。” 　　“死，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不是！”红吃了满嘴泥，几乎全身都糊了一层泥胶，大声哭泣，道：“外婆说我还是小孩，外婆叫我不要变大人的！” 　　“红不要变成大人！”红大喊大哭道。 　　那位管理者不再理会红，让她一个人在泥地里哭泣，林介终于走出帐篷，面无表情的看着泥地里的红，上层渗出水来，让她浑身占满了泥泞。 　　林介就站在她旁边，等她在泥地里哭晕了过去，然后拎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拎起来，扔回了帐篷。 第448章 在更下面 　　林介默默将红拎了回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慢慢的醒了过来，一旦想起自己的外婆依然会大哭一顿。 　　林介无语，顺手给自己做了一个小马扎，坐到外面翻着书，下城区没有阳光，由发光髓石构成路灯每天只照两个小时，用来给管理者们指路。 　　由于长期的处在地下，下城区成员变异的一大重点也包括夜视。 　　直到下城区的时间接近第二天五点时，红才肿着眼从屋棚里出来，非常意外的看着林介。 　　“你怎么还在？” 　　林介啪的一声收起自己厚厚的书，笑道：“我是你的人质吧。” 　　他正需要一个向导，想看看这因为污染而形成的下城区，作为人，而非作为那个造成了一切的神。 　　“我要挖矿。”红哽咽着说，“我好多天没有吃饭了。” 　　“我陪你啊。” 　　红皱着眉头看着林介，虽然这个人比下城区的居民都要瘦弱的多，但至少是个男人，不管怎么样都能帮帮忙吧。 　　红对于外婆的伤感比整个下城区的人都要夸张的多。 　　因为死亡常伴整个下城区。 　　这里的空气除了岩层味道就是无尽的尸臭味儿，算是红所住的这里，后面几乎就是乱葬岗，她不知道外婆被埋在了那里，大概是被管理者们随便扔到了不知名地方。 　　“跟我一起挖矿，还要找我外婆。”红从屋里找出一把铁锹，指着林介。 　　林介点点头，理了理自己的斗篷，跟在红的后面。 　　在下城区超过八岁的人就会被称之为成人，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五岁，大部分的人都被污染、饥饿、重复的过度劳动碾压。 　　林介和她走在隧道之中，随随便便的使用了心灵改写的能力，让林介轻易就和周围人的同化了。 　　红挤着想要去更多的矿石源，却被人硬生生推了出来。 　　她像是一只小青蛙一样的鼓着自己的腮帮子，胖乎乎的触手恼怒地乱舞，她一鼓作气再次挤进去，被林介提了起来。 　　“你不想和你的外婆一种死法的话，就不要干这种傻事。”林介微笑着说道。 　　说到外婆，红又开始抿嘴，哽咽着把眼泪吞了进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太坏了。”红难受的说道。 　　林介听到这话后，挑挑眉，松开手红像是只小笨猫一样的掉到地上，林介沉默的看了眼地上的红，说道：“确实是这样，我比以前冷漠太多了。” 　　“可能是我能随手复活你外婆，也知道人死后会去到怎样的世界吧。”林介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能复活外婆？……再拿我外婆开玩笑，我就杀了你。”红知道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便举起自己的铁锹，含泪说道。 　　林介抬起手，习惯性的表示自己的无害，然后说道：“我今天听见人说，地下有很多矿石，我们可以去那里挖。” 　　红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微变，她的表现并不是上城区九岁的小孩能够表现出来的变化，她说道：“我们现在在第六层，地下的矿石确实会更多。” 　　“可外婆说过越接近地底，污染会越严重，地下蛰伏都是怪物。” 　　“但是我看管理者还是会给那些所谓‘怪物’食物，而他们也会给管理者矿石啊。”林介摸了摸下巴，在红的耳边怂恿道：“所以他们是可以沟通的，如果吃人，那管理者第一个会被吃。” 　　“不吃人的原因是女巫！”红大声的纠正道：“如果他们杀掉神圣的管理者，树之女巫会惩罚他们。” 　　林介思索了一下，那位早就长眠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管不了的树之女巫，其实一直都是在用无声的威严统治着整个地下。 　　他们在用所谓的宗教控制着所有人。 　　林介瞥了眼周围挖矿的成年人，目光落到了几个交头接耳的人身上。 　　虽然如此，还是有大量的反抗者，瘟疫教会大概就是由此诞生的。 　　“那如果你也信奉树之女巫的话，那些怪物不会杀你。”林介继续道：“还是说，你并不信奉树之女巫呢？” 　　“你胡说！”红连忙反驳。 　　林介简单的激将法对付红这种九岁的小毛孩还是过于轻松了。 　　他跟着红来穿过无数隧道，持续向下，岩层逐渐松软，随时随地都有塌方的危险，然而那些管理者不会在乎这样，下城区的成员只会是罪人。 　　而罪在何处，大抵都是神话书上的东西，好像是祖先曾经和邪神为伍，还偷吃了树之女巫那颗原初之树上的果实。 　　这些说法过于脆弱，但是在诺金这种充满超凡者神迹的地方，这些事情却可信度非常高。 　　林介比谁都清楚这些人的来源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早在诺金还未建成之时，阶级的分配早已经出现端倪，受从无限宇宙所抵达阿兹尔的游星的影响，精灵王国当即覆灭，而游星沉睡之地拥有极其丰富的资源和宝藏。 　　为了防止游星毁灭自己的眷属，白银将高魔世界封锁在梦境世界。 　　生命女巫力量薄弱，却自以为能保护人类，因而创建了人类的营地。 　　那是诺金最初的样子，生命女巫陨落之后，人类再无保障，需要更多的资源，而邪神沉睡的地下，是他们存活的根基。 　　说白了，人类实在是太弱小了。 　　那时候，所谓的阶级也初见端倪，没有权利和地位贫民，被赶出地表，开始发掘矿物。 　　生命女巫拼命阻止人类靠近邪神，但人类的却毫不犹豫的扑向邪神。 　　变异来的极快，下城区挖矿物的贫民开始出现兽化特征，也就是现在这样青绿色如同鳄鱼一般的表皮，下巴张牙舞爪的触手，分叉的舌头以及强壮的四肢…… 　　但是反对声音被压迫，上城区的人索性和下城区变异人种彻底划清界限，不将他们看做人类，而是牛马一般的工具，甚至将畅通无阻的上下城区的通道封锁，要求用矿石来换取资源。 　　人类在这方面总是非常擅长呢……林介在内心嘲讽，但是低头看见红小小的后背，忽然回想起她的斥责声。 　　林介确实变得很冷漠了……他握了握拳，告诉自己不要这样。 　　上城区通过武力封锁下城区通道的方法并不管用。 　　这样的日子无法长久，谎言成了最好的手段，打着树之女巫的名号，统治下城区的意志的“罪人说法”横行于世。 　　那也是所谓的唯一一次使用树之女巫的力量。 　　用作镇压下城区的居民。 　　也因为这次镇压，那种“原罪之人”的论断，彻底扎根在每个下城区居民的心底，同时也阉割了他们的思想。 　　林介默默的跟着红，来到了人烟稀少的一口大井处。 　　“从这里下去，我们能到第五层，第四层，第三层……”红开口说道，声音在这口井处回荡，井口甚至没有回音，或许是因为太深了。 　　但是井里却如同丝线一样的源源不断的传来夸张的腐臭味儿，仿佛恶兽的口腔。 　　红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巨大的井口，林介觉得自己不开启自己全知全能的能力，竟然有些看不透这孩子。 　　“越往下，矿石越多，但是污染越严重……”红皱着眉头说道。 　　但是……离我自己也越近……林介在心中默默想道。 第449章 瘟疫教会的目的 　　幽深的井口将红的声音彻底吞没，像是一只胡吃海塞的恶鬼，能把一切光芒吞噬。 　　在整个下城区一共有七层，越往下面就越靠近污染源，这个井口，算是通向更下层的通道之一，有些不要命的人想要挖更多矿石而下到更深处，结果再也没有回来的故事比比皆是。 　　因为这里的危险连靠近他的人都很少。 　　这也是林介看不透红的原因之一。 　　虽然年纪小根本没法从一群成年人的手中拿到矿石，但也并不是很难，只是拿的少。 　　只是从每天一顿饭，到两天一顿饭的程度。 　　就这样都无法忍受了吗？少吃几顿饭罢了……不过，红完全是个小胖子啊。 　　通向更下方的洞口传出来恶臭的风让红想要呕吐，纯黑的洞口根本看不清深浅，远远望去仿佛是一滩黑色的湖水，吸引人纵身一跃，享受永远的下坠。 　　这个小胖子凝视了好久的如同深渊一般的井口……然后掉头就跑。 　　林介皱眉，气到想笑，红如同一头小鹿一样的冲回了家里，林介跟着她，她风风火火的跑回家。 　　然后从石床底下捞出一根廉价的链子。 　　“这是什么？”林介偏头望着这串项链。 　　“你从上城区竟然都没见过这个吗？”红意外的问道。 　　林介摇头，给了否定的答案。 　　“那看来这个东西确实是宝物。”红小心翼翼的拿着它。 　　虽然林介确实没见过这种项链，但是怎么看都非常廉价，上面附着微乎其微的魔力，能够看得出来是那种批量制作的超凡道具。 　　这种道具就算是丢了也不会去找的东西。 　　红静静的说道：“是外婆送给我的，她说这个东西是宝物。” 　　“所以，这就是你自信所在？”林介犹豫道，然后又说：“你外婆是瘟疫教会的人吧？” 　　红握紧项链的手徒然一紧。 　　瘟疫教会在地下是不被允许的存在，但这种禁止形同虚设。 　　官方是知道瘟疫教会的存在，算是上次下城区反抗后的产物。 　　“瘟疫教会的总部在哪里？”林介继续问道。 　　红抬头望着林介，已经和这个陌生人相处两三天了，红本能的认为林介不是坏人，但是他确实一个实实在在的大人。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外婆所有的大人都不是好人。 　　外婆说过，在上城区，二十岁以后才是成年，红也应该如此。 　　因为我们是上层区的人，早晚有一天要回到故乡……这是外婆的原话。 　　所以外婆一直有自己的对待红的态度和原则——那就是红只能是个孩子，一个不会勾心斗角，不会变坏的孩子。 　　红深以为然，她不想长大，不想变成大人，不想变成瘟疫教会或者上城区中的任何一方。 　　她明明只是个孩子。 　　“外婆常常去第三层。”红哽咽着说道。 　　不管怎样，外婆已经死了，即使现在暴露外婆的身份也没关系了。 　　“所以你也想去第三层？” 　　“嗯，瘟疫教会的总部在第三层，外婆年纪很大，是瘟疫教会的人给了外婆食物，只是最近瘟疫教会出现了一些迫不得已的情况……” 　　“什么情况？”林介皱眉。 　　“瘟疫教会信仰的那位神忽然说话了，祂的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祂还赐给了瘟疫教会的一本名为《混沌之梦》的书，教主对那本书的解读，外婆不同意，所以离开教会了。” 　　“咳咳……”林介听到这句话连忙咳嗽几声，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瘟疫教会的梦想是离开下城区，反攻上城区……这也算是外婆的梦想，但是外婆不想反攻上城区，只想回到故乡。” 　　红并没有在意林介的尴尬，继续低声说道：“瘟疫教会的这个目的即使是上城区的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法阻止，因为他们是不敢下到更深处的。” 　　“超过了第四层，即使是树之女巫也无法抵达。”红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紧握着手里的项链，有些恐惧的说道：“因为下城区最深处是那位神明沉睡的地方。” 　　林介陷入沉默，片刻后，他继续问道： 　　“这么说起来，瘟疫教会算是你们下城区人反抗的首领了啊。” 　　红抿抿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他们是邪神的走狗！！” 　　“他们认为灰雾给我们的变化是邪神的恩赐，他们想要的不是返回故乡，而是如何报复上城区的人。” 　　“在他们眼里，等到那位邪神苏醒之时，会把一切都毁灭，不管是下城区还是上城区，但是他们并不害怕，甚至认为邪神的毁灭也是恩赐。” 　　“所以我不想变成大人，不管是下城区的大人，还是上城区的大人都不是好人。”红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道：“下城区人是没有出路的。” 　　林介望向红的头顶，说道：“原来如此，那位邪神在沉睡之时也会做各式各样的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是灰雾的来源，越是靠近祂越是被同化，不管是思想还是外表。” 　　“而这一切都只是祂无意识的表现罢了。”林介说道：“祂甚至根本没想伤害任何人，等祂苏醒的时候，就是意识回笼的时候……” 　　“那祂意识回笼之时，我就会死。”红害怕到蹲下，双手抱着膝盖。 　　林介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红不知道林介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林介和煦的笑容，让她想起外婆曾告诉她的关于太阳的传说。 　　红吸溜了一下鼻子，坚定的摇摇头。 　　林介不知为何，觉得松了一口气，说道：“走，我们去挖矿石吧。”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怀揣着终有一日回到故乡的梦想，拿起锤子开始挖矿。 　　红紧握着那枚泛着微微翠绿的项链，再次来到那个通往更下层的井口，慢慢和林介沿着井口的楼梯下去了。 　　到了第五层，连每天两个小时的灯光都无法看见，这里的人进化出了更强大夜视能力，金色的竖瞳和扭曲的五官，几乎让红感到恶心。 　　按理说红根本无法看到这里，但是仿佛她也进化出了更加强大的夜视能力。 　　但是很遗憾，这里的矿产和红生活的第六层并没有多多少。 　　林介指了指仿佛比周围还要黑了一度的井口，说道：“继续下去看看。” 　　红握紧自己手中的附魔项链，点了点。 　　林介看了眼那枚普普通通的廉价道具，悄悄的打了个响指，让它开始散发出翠绿的光芒，几乎照亮红的双眼。 第450章 神明的恩赐 　　下城区第五层彻底抛弃了光。 　　如果说红所在第六层还有几个小时的发光矿石灯光的话，第五层就彻底失去了全部的光芒。 　　林介清晰的看到这里的人与其说是夜视能力极佳，不如说根本没有眼睛了，长长的舌头像蛇一样的吐了出来，又快速吸进去，感知着周围的温度与湿度。 　　林介很快赋予了红更强的夜视能力，同时改变了她的部分认知观念，让她以为这里和第六层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介指了指下面，示意继续向下。 　　红看了看周围，放下了心，大家说越往地下越可怕，但是现在看来也还好。 　　红冲林介点了点头，在第五层变异人类的“注视”下，前往更下一层。 　　红作为向导，一马当先的往前走，甚至大有要保护林介的感觉，林介觉得好笑就一直跟着她。 　　“林老板！” 　　红惊喜地大声喊着林介的名字，在此之前二人已经交换了称呼，不过林介随口给的称呼其实是林老板。 　　在红存在的地下，根本不存在贸易和商店，自然也不会有老板这种词汇。 　　她就真的以为林介的真名是林老板。 　　林介近乎锁定了自己的全部的力量，用普通人类“林介”的身份来看待整个下城区。 　　她从红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少惊喜，于是顺着垂直九十度的楼梯落下来，看着讶异红。 　　“林老板！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红激动的说道。 　　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四通八达的隧道里，居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或许第四层的污染已经足够多了，导致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红可以在这里大赚一笔，她兴奋的扛起自己的锄头。 　　“我们快点挖，把矿石带到上面去。”说罢，红一股脑的穿过隧道，对她来说，这些闪亮的红石，就是她的生命之源。 　　林介紧紧的跟着她。 　　红一边愉快的高呼快点挖，林介则一边揣着手蹲到一边。 　　她挖到一半累了，作为一个小女孩，她能带整一块上去都算不错了。 　　毕竟她一个月的任务就是四块珍贵矿石。 　　不知道挖了多久，她拄着铁锹，看着林介一脸悠闲的坐在旁边，情不自禁的问道：“上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啊？” 　　林介蹲在一旁托着腮，回答：“你自己想办法有一天上去看看呗。” 　　“上去，怎么可能？”红坐在矿石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撇着嘴，磕磕绊绊的说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上去。” 　　她抱怨着，然后一边落泪，一边拿起小锄头，林介静静的听着她的哭声，揣着手站一旁看着她小小的身躯不停的挖着矿石。 　　一声清脆的响声证明一块矿石的掉落，她的眼泪终于收了回来了。 　　但是这声音有点过分清亮了——一般的矿石被挖掘出来之后，还要带回去仔细打磨露出形状了才算合格。 　　可这块石头像是已经被打磨过了一样。 　　林介皱着眉头，和红一起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仿佛恶鬼一样—— 　　“不要抢我的矿石……” 　　红紧紧拽着那枚矿石，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周围全是漆黑一片，即使红被赋予了强大的夜视，看到的其实也是没有颜色的，灰蒙蒙的一片。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一丝光。 　　轰隆—— 　　忽然，脚下的岩层动了起来。 　　一张扭曲到了极致的下城区的脸露出了出来，确切的说并非一个人，而是像连体婴儿一样的无数人的面孔。 　　红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她才发现，第四层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有着无处不在的人。 　　只是他们都像是融成肉泥又冷却后的重组体。 　　他们，亦或者说，它们，已经是另一种生物了，一种融合体…… 　　红的嗓子眼里发出恐惧的喘息，甚至无法大声吼叫。 　　林介皱起眉头，这明显是痴迷挖矿，被污染严重到融合，同时又每天吃食矿石为生，确实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它们现在就像是一层垫子一样的铺在整个第四层的地面上，地上的每一张脸都开始动弹，像是苏醒了一般，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非常精神污染。 　　红被吓坏了，现在才发出一声尖叫。 　　这怪物伸出手，想要把红也拉入它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林介这刹那释放了自己的力量——自从进入下城区之后，他就坚决不使用自己的力量，为了在这种强大的污染力之下也要保持为人的信念。 　　但在这时，解放了力量的他在一刹那听见无数声来自灰雾的悲鸣—— 　　它们像是雾一样的包裹着林介的同时，也在不停的祈求，祈求林介作为神之子的归来。 　　他即是神，又是神之子，亦是神灵。 　　他望向无尽的井口，仿佛一道深渊，和红恰恰相反，红的故乡上面，而林介的故乡在下面。 　　红的尖叫声嘶力竭，林介被她的叫声重新找回理智，一把抓住已经开始融入肉泥的红，捞起来她纵身跃入那无尽的井口。 　　下落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周围的灰雾见他跳入井底，纷纷高呼，但是林介却在这些开心的欢呼声中听到了一丝求救的声音。 　　这求救的声音非常熟悉，林介忽然抬手，在下落的同时一把抓住向下的楼梯，提着红的后领，挂在了楼梯上。 　　他松了一口气，可是在下一秒—— 　　“你们……” 　　林介和红忽然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说话。 　　他们立刻回头，以为自己又会看到什么怪物，但实际上是几个和红差不多长相的下城区的人。 　　“你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站在最前面的人拿着铁锹，忽然问道。 　　红看到这些依然是满脸麻木，显然已经被上面的那个怪物吓破了胆子，林介摸了摸她的头，下一秒钟她像是回了魂一样的表情灵动了起来。 　　开始大口喘息，露出恐惧的神情。 　　“哦，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看到了第四层的怪物吧？”第三层的黑斗篷男人揣摩着说道。 　　林介手一扬，把红扔了出去，落到了第三层的地上，林介再次低头看了眼井底，脚一蹬也轻快的落到了地上。 　　红吞咽了几下，用力的点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下来冒险找点矿石。”红哽咽着说道。 　　“矿石？”黑斗篷的男人捋了捋自己下巴长长的触手，说道：“当然可以，我们这里有数之不尽的矿石，你们可以随便拿。” 　　红的深红色的眼睛一亮，仿佛是苦尽甘来一般，像是一滩液体一样的坐在了地上，欣喜若狂，“林老板，你听见了吗，我们终于成功了，我们马上就要有矿石了。” 　　林介没有理红，而是双手抱胸，他已经用心灵改写让周围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同类了，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自己也是一个下巴上是触手，皮肤像鳄鱼的家伙。 　　“真奇怪，”林介摸摸自己的下巴，疑惑的说道：“明明更靠近地下，第四层都已经污染到了那种地步了，而你们却还和六七层的人差不多。” 　　“你们免疫了污染吗？”林介问道……而且第三层就是瘟疫教会的地盘了吧？ 　　“哼。”那个黑斗篷男人低下了头，帽檐挡了他一半的脸，他嘲讽道：“无知的上层人，你把灰雾称之为污染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望着这第三层逸散得更加严重的灰雾，说道： 　　“那是神明给我们的恩赐！” 　　说着，他从自己的包里忽然拿出了一本书，书上赫然写着《混沌之梦》，书封甚至和在暗夜之乡看到书一模一样。 第451章 饥饿问题得到了解决 　　“这是神给我们的恩赐。”那个黑袍人对林介说道。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本《混沌之梦》。 　　污染和变异从第四层开始就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了，能够开采的矿层其实只有红所在的第六层和第五层。 　　第四层变异的只是人类的外形，而第三层就彻底转变了人类的思维。 　　具体来说，第三层的人已经不再认可自己为人。 　　红听见这个黑袍人说出恩赐这种话，微微皱眉……在林介的保护下，她并没有经历多少污染。 　　她其实并不认可这些变异是神给的恩赐这种话，她认为自己是人—— 　　人应该有人的样子，人至少得是林介这样的人。 　　而自己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灰雾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嗯，大叔您好，我们能在这里挖点矿石就走吗？”红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双手合十说道。 　　“当然可以。”那人露出微笑。 　　红激动快要跳起来，抓着林介的手，开心的摇晃着。 　　“这些矿石是神明给我们的恩赐，祂给的所有信奉祂的人恩赐之一。”那人继续说道：“如果你要这些矿石，前提必须加入我们瘟疫教会，宣传神明的仁慈。” 　　这位状似牧师的话让红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 　　林介忽然松开红的手，望向第三层隧道——这里入目到处镶嵌都是闪耀的矿石。 　　而且和第六层和第五层的人不同，这里人虽然也穿着黑袍，但是身材偏健硕，且每个人都眼神都彻底兽化疯狂，掌握着超凡力量。 　　这么一支超凡者群体，简直就是一支军队一般。 　　林介的目光在此望向黑暗的井口，再下去就真的回到自己的本体了。 　　他的本体是完全无意识的肉体罢了，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意志，而这些人为什么会被一个无意识的个体污染呢？ 　　就在林介稍微展开一点力量的开始感应自己那无意识的躯体时，那熟悉的求救声再次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 　　“……桃瑞丝？”林介皱眉，但是在这里他绝对听到了这个熟悉力量。 　　确切的说，是过去的求救声。 　　林介瞳孔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位曾经说要来见自己的精灵似乎曾在这里求救了。 　　“小姑娘，你想好了吗？”那人露出微笑继续说道，他的面容狰狞，黑色的触手像是美杜莎的头发，微微扰动，充满诱惑力。 　　“呃……要怎么才能加入瘟疫教会呢？”红犹豫着说道。 　　“以前只要对着这通往神明的深渊起誓即可，不过现在按照神明的指引，你需要摸着这本书起誓，并且仔细阅读。” 　　红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那本书。 　　这本诡谲的书籍是林介作为无意识体时所做的乱七八糟的梦境罢了，但是在普通人的眼里，却拥有极高的精神污染。 　　黑色的封面仿佛连通深渊，像是一个无尽的旋涡吞噬人类全部的理智。 　　“不……不不了，”红连忙抬起手，然后抬起头来，对林介说道：“林老板，我们上去吧，快点上去吧，我们不要矿石了。” 　　那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态度微变，说道：“这是你自愿的，无知的上层人，没有神的庇护，你连第四层都没法再次穿过。” 　　红被吓的拉住林介衣袂的力量更重了一些。 　　而林介则根本没有听这个人理论。 　　“我问你们，你们是否抓过一个精灵家族。”林介忽然问道，语气充满肯定，仿佛不是来问问题，而是在审判。 　　他的声音很大，来来往往的瘟疫教会的其他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要我再问一遍吗？”林介问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对着你所谓的深渊起誓吧。”林介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那漆黑的井底，黑色的眼睛仿佛一滩湖水。 　　林介一副质问的样子，瞬间引来了不少瘟疫教会的人的围观，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红露出焦急的神情，用力拉了拉林介衣服，让他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看着红。 　　这女孩目光里流露出担忧和恐惧，在林介的印象里，这个孩子从来没有一刻不忧虑，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林介的脑海里面冒出这个词后，他仿佛又找回了人性，拉住红的手，说道：“抱歉，我们赶快离开吧。” 　　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周围人并没有拦住他，只有带着这本《混沌之梦》离开，第四层的那只怪物，才不会对他们出手，否则他们必然会变成那怪物的一部分。 　　“你害怕吗？林老板？”红小声的问道。 　　林介颇感意外，说道：“还好。” 　　“别怕，用这个对付那怪物。”红偷偷把自己手中的那个翠绿宝石项链拿出来，在林介的面前亮了亮。 　　可惜那枚廉价的项链做工甚至非常粗糙。 　　但是林介还是点点头，仿佛因为红的鼓励而战胜了胆怯一般。 　　瘟疫教会的人冷眼旁观，看着红顺着楼道慢慢爬上去，林介紧跟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慢爬上第四层。 　　红咬着牙，手里攥着那枚项链，一下冲上去第四层。 　　第四层的地表开始运动，像是地毯一样肉块是所有人的融合体。 　　林介在红靠近怪物的一瞬间，释放力量，立刻将这怪物震慑，与此同时让那枚项链放出更明亮的光。 　　红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气喘吁吁的从井口爬了出来，毫无形象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小小的胸口上下起伏，肉嘟嘟的身体摊开。 　　林介这才慢悠悠的从井里慢慢的爬了上来。 　　“太好了，太好了，”红憋着嘴，说道：“至少活着回来了，比起更下面，我觉得我们第六层的空气都好太多了。” 　　林介低头看着地上的她。 　　“咕噜噜——” 　　一阵如同汽车鸣笛一般的响声，传入二人的耳朵。 　　林介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的肚子能够叫出这么长的声音。 　　“虽然地下冒险一整天，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解决矿石的问题。”林介偏了偏头，虽然说着遗憾的话，但是却没有任何悲伤，像是陈述某个事实：“无法解决矿石问题，就无法解决饥饿问题。” 　　“谁说的！”红像是咸鱼打挺一般的坐起来，亮出手里的石头。 　　“你看！这块石头，是在第四层那肉泥人体身上取下来了，虽然有点恶心，不过这可是第六层绝迹了的矿石，能值好多粮食。” 　　红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第452章 梦想 　　像红这样的孩子在整个下城区数之不尽，光看他们这张脸就能大致猜到他们大概出生于32号隧道。 　　那个隧道分布有大量的红矿石，这些矿石算是整个下城区最廉价的存在之一，开采方便，用途很少，唯一的功能是可以暂时食用。 　　所谓的暂时食用简单来说就是吃了不会马上死，毕竟矿石这种东西，进到肚子里是根本不能消化，甚至会绞烂肠胃。 　　但是红矿石不会，它甫一碰到胃液就会融成碎末，在肠胃里堆积，给人一种饱腹感的同时久而久之就会无法消化而死。 　　长期食用红矿石连自己的后代就会变成红色，红就是如此。 　　红把那颗在第四层探索时，带着蔚蓝色的水光的矿石拿到兑换点，就让所有人吓了一跳，这种宝蓝矿在第五六七层已经绝迹，一块这样的矿石的能量就能供一辆汽车一生的能量。 　　但是红因此受到了调查。 　　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说——这是那串项链保护了她，于是一口咬定这是自己捡的。 　　难得的，这些家伙居然相信了，或许也只是表面相信。 　　“还好我机灵。”红提着一周的粮食回到自己帐篷，对林介说道：“那些家伙那么贪心肯定会抢走我的项链的。” 　　林介认真的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把红当做小孩子，他说：“确实，而且下城区有不允许的存在私人财产这种规定。” 　　“嗯，不错不错，小林记得很清楚，值得表扬。”红点点头，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现在她时常有意无意的模仿自己外婆的口吻，把林介当做小孩子了。 　　林介瞥了眼她手里的食物，那颗稀有级的宝蓝石，居然只换了一周的食物，看来红没少被骗，但她还是开开心心的架起了锅。 　　“呜呼！好香！” 　　香软的面粉组成了糊状，还被烧黑了不少，这是整个下城区最美味也是唯一的食物了。 　　“喏，这是你的。”红将一锅糊糊盛满满了两碗，“你用外婆的碗。” 　　林介接过那个破碗，塞了一口糊糊到嘴里，除了烧糊的味道，还有浓重的霉味，完全是上城区丢掉的发霉粮食。 　　这样的饮食条件和生活条件，所以说下城区的人能活过三十岁就是个奇迹。 　　红低头埋头苦吃，口水都舍不得流出来，像是那种馋到了极致的小狗。 　　红虽然胖，可并不是那种食量很大的人，不过那点食物，林介和红也绝对不够吃一周。 　　所以当务之急还得继续寻找矿石。 　　经过三天的不懈努力，终于让红找到了一块无主的矿石，是主流的珍贵矿石，一块能换一周的口粮。 　　挖矿石是生理和精神的摧残，晚上还要睡在矿石旁边，否则会被别人捡了去，还要小心不要被霸凌抢走矿石。 　　“那些大人都欺负人。”红一边用锤子小心的挖着，一边对林介说道。 　　林介随意的坐在旁边，看着红。 　　红继续碎碎念道：“所以我才不想当大人，因为外婆说了，长大之后就会变坏……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在听。”林介漫不经心的接嘴道，红这才安心继续说道：“外婆还说了，人一定要有梦想，这是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 　　“对了，你有梦想吗？”红忽然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一双黑红的瞳孔里充满期待，也充满理智和清明，和其他人兽化的瞳孔完全不同。 　　“昂，有吧？”林介思考着说道。 　　“是什么啊？”红兴奋的问道。 　　“大概是当一家书店老板，过平凡的生活，能够给别人人生带来一点指引。” 　　“书店老板……是什么？”红听到这个梦想之后，转而陷入了沉思。 　　“等你到上面去了，就知道了。” 　　林介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红彻底兴奋了，“对吧对吧，你也觉得我会上去对吧？” 　　林介点点头。 　　“对了，给我讲讲上面事情吧，那里是我祖辈生活的地方，是我的故乡。”红的轻快的声音里充满期待，像是漫长悠远的歌声，在这木讷的隧道里开出一朵花来。 　　林介微微动容，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形容那所谓的上面的事物。 　　…… 　　泛着微光的矿石被红握在手心，虽然成色不太好，但也算勉强符合成色规定。 　　红虚弱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她是个天生体胖的人，现在却连衣服都缩了一大圈，圆圆的脸瘦了一圈，眼睛也大了不少。 　　大约有一个星期没吃饭了吧，反正红是记不住的时间的，在整个下城区都记不住时间。 　　“这块石头又能换三天的口粮了。”红托着块石头，放到自己的眼睛平行，眼底被印上矿石的颜色，显得非常好看。 　　林介看了眼红手里的石头，又瞟了一眼旁边鬼鬼祟祟的管理者，这些家伙和红他们差不多，都是被污染的下城区人，一辈子没有上去过上城区。 　　但如今却是上城区的爪牙，每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被称之为管理者。 　　因为这些人的看管，让林介有点不祥的预感，他们大概是根本不相信红说的捡到蓝宝石的说法，一直在死盯着红，等她去更下面冒险，再把她能活着从第四层回来的方法告诉他们。 　　林介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人，他们似乎在看到红即使快要饿死也要坚持挖矿石没有下去的这件事感到非常失望。 　　“我们快去换食物吧。”红有气无力的说道，但是嘴角依然带着笑容。 　　“好，这次我来做饭，我可以做上层区的饭菜。”林介忽然“大发慈悲”的说道。 　　毕竟相处了一个多月，这厮一直像是个甩手掌柜一样，根本就是个大少爷。 　　“太好了！”红像是气球一样一瞬间胀满了，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梦想要实现一半了。” 　　红开心的飞奔到粮食兑换处。 　　林介跟在她的后面，末了还回头看了眼那几个一直跟踪红的管理者。 　　他们失望了的说了几句话后，终于结束了对红的监视。 　　林介使用心灵改写，把自己的形象在别人的心目中改写成了一个魁梧雄壮二十岁男性，这个年纪如果还很强壮，身体健康的话，在整个下城区处在整个食物链的最高层。 　　因为林介这重形象，让红并没有被坑，顺利拿到了一周的口粮。 　　“一块石头就得了一周的口粮，上次那块蓝宝石，他们才给了我一周，真坏啊他们！”红气鼓鼓的往前走，生气的嘟起腮帮子，整个脑袋就像是一个发红的小河豚。 　　林介揣着手跟在她的后面，也不出言安慰，他的话现在少到了一个极端，唯有在和红讨论梦想的时候才会出声。 　　才刚走到了32号隧道，就看到日日夜夜生活的帐篷门口堵满了人。 第453章 归乡 　　林介在下城区呆了快一个月了，这里的人都有点头之交，可惜林介总是用心灵改写让自己的形象多变，以至于这些人对林介其实没有什么印象。 　　帐篷老房子被人堵得水泄不通，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平时大家基本没空，都是早起贪黑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红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快步往前，刚走到人群旁边就听见有人喊道： 　　“她来了！” 　　红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手里发霉的面粉被她藏到身后，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无数人兽化双眼的目光落到红身上，并为她缓缓开了一条道路，几个身材高大的管理者站在红和林介住的那间小帐篷前。 　　家里的那堆垃圾基本上都被捞了出来，扔到了地上，一张帐篷被拆的破破烂烂。 　　那个管理者是之前一直在跟踪红的人，他的手里牵着两条高大精瘦的黑狗，那狗露出尖尖的牙齿，像是也被灰雾污染过的一般，口水长长的流出来像是一条透明的线。 　　红情不自禁的退后两步。 　　管理者青绿色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疯狂的金色瞳孔，他看见小小的红恐惧的神色，便露出的一丝残忍的微笑。 　　下巴上的触须油腻的扭动着，一口黄色的牙齿上还有蔬菜残渣。 　　“红，是吧？”管理者沙哑的问道。 　　“是……请问你们有事吗？”红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还会说请，看来你的外婆把你教的不错嘛。”管理者笑着说道，然后抬起手，指尖掉出一串项链。 　　在看到项链的那一刻，红的瞳孔仿佛缩成针尖大小，猛烈的吞咽了几下。 　　“那你的外婆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偷东西。” 　　“没有，没有！”红害怕的颤抖，像是一只兔子，她抬起手，用力的摆动，“不是偷得，是我外婆和我挖矿的时候捡到的。” 　　“哈？”管理者假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你不知道这个地下不允许私藏个人财产吗？” 　　“呜……”那两条黑犬发出呜咽，贪婪的盯着红。 　　“我……”红苍白无力的嘴张了张，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那两条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扑杀到红的身上，朝着红狂吠一声，红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应该好好记住了偷盗和私藏财产有什么惩罚吧？”他低笑着说道，管理者松开自己手里的链子。 　　红目眦欲裂，下一秒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林介的胳膊。 　　“快跑——！！”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但是却吼的很大声，抓住林介的手就是跑。 　　两只猛犬飞速的奔跑着，长长的舌头甩来甩去，精瘦的身体几乎拉成一条直线。 　　似乎是因为受过污染，下城区的所有人的体格都要比上城区的强大很多，红牢牢的拉住林介，稳稳的超过那两条猎犬半步。 　　林介连呼吸都稳住未变，如履平地的跟着红奔跑。 　　那管理者站在后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走到掏出通讯器，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 　　“我不想死……”红一边跑一边小声的隐忍的抽泣。 　　“放开我，你跑的更快些。”林介在她身后说道。 　　“你是个笨蛋，根本跑不了多远。”红哭着大喊。 　　“你最开始不是想拿我当人质吗？”林介语调平缓的说道：“你不是想向上城区的复仇吗？” 　　红撇着嘴，眼泪打湿眼眶，根本看不清前路，但是红已经走了几百遍了，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穿梭这条隧道。 　　或许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根本没有资格上去。 　　手里抓的这个人好幸运，能生活在上城区，只是拉着他，就觉得梦想都被握在手中了。 　　“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红小声的说道，但是林介听力敏锐，清清楚楚都听到，她说：“你身上有种魔力，我得保护你，或许你才是这个下城区的最珍贵的矿石。” 　　“有一天，你能带着我回到故乡。” 　　故乡…… 　　林介被灰雾凝固的大脑慢慢的碎裂开来，无数记忆中的人和事都变得清晰了，那些喷涌的情绪从石化的心脏裂缝中随着血管搏动到四肢百骸。 　　“可是我的故乡不在这里。”林介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脑内仿佛是自己在地球，在诺金的短暂回忆在和自己作为游星的那些数以万年的记忆搏斗，他说：“或许，我的故乡在最底下。” 　　“那里才是我初生的地方。” 　　那本笔记上清晰的写着的，他吞噬了整个考古队的人，吃掉了母亲，最后被继续重伤的父亲带到了地球。 　　因他而起，他毁了很多很多人。 　　如果接受作为人的这份“身份”，他是否要为那些人负责呢？ 　　“那里不是！”红扭过头来，他不知道林介为什么要忽然说最下层才是他的故乡，但是林介断然不属于那里。 　　这一个月和林介的相处，虽然他总是像个石头一样，总是一脸木讷和漠不关心，但是他支持自己那些匪夷所思的梦想。 　　他会安慰自己的外婆的死，会在第四层第三层出手相救。 　　这些东西都是下城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下城区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只是冷漠的工具。 　　而林介有，这些对红来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那里不是你的故乡，你的故乡是和我同样的地方，你是你，你是林老板呀……”红扯出一个笑容，泪水还挂在他的脸上。 　　“我好想回故乡啊……”红哭着说道：“能去林老板的书店吗？我力气很大，可以给你挖矿……” 　　嘶哑的广播声几乎刺破耳膜，打断了红的话语，挂在隧道里的数十个喇叭同时喊道： 　　“32号街区红，触犯一级条例，正在逃脱中，抓到她的人，免除三枚珍贵矿石数额。” 　　广播重复的叫嚣着，红听到这个广播的时候，睁大自己的双眼，脚步霎时慢了许多，周围拿着铁锹的工人纷纷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她。 　　还没等林介反应过来，忽然一个巨大的铁锹砸在了红的背上。 　　红因为剧痛而惨叫一声。 　　“你是红吧！”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子颤巍巍的拿着铁锹，“管你是不是，反正红色的都得死。” 　　红因为这一击砸在地上，狂吠的犬扑了上去，男子的行动让所有人争相冲向红，狠狠的将林介撞开。 第454章 我送你们回家 　　红毫不犹豫的甩开林介的手，林介被人撞开，还未等到那两条猎犬抵达，不知道是谁一铁锹砸到红的后脑勺。 　　……仅仅只是为了三块矿石，这些人的屠刀转瞬间落到了自己的同类身上。 　　女孩的后脑勺传来剧痛，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前倾，失去意识，可怕的尚且在后面，两头猎犬飞奔而至，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带有污染的毒牙注入少女的脖颈。 　　她摔在地上，无声的痛苦的无助的张了张嘴，温热的鲜血溅了出来，像是一朵朵鲜艳的梅花。 　　林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红逐渐流逝的生命，那些曾经被他看得浅薄的生命。 　　他彻底释放自己身上的力量，慢慢的地板开始震动，一股强大的波动在地下展开。 　　“呜呜……”那两条猛犬以兽的直觉，比人类敏锐太多，它们立刻松开红的脖子，开始低低的呜咽，声音带着无比的恐惧。 　　在源源不断的力量释放的同时，林介耳边再次传来无数灰雾共鸣的声音，仿佛在为了庆祝他苏醒而高歌，这些灰雾也在污染这林介所剩不多的人类的意志。 　　但是此时，林介的目光里只有红，那个已经死去的矮小少女。 　　她脆弱的身体里，载着林介所见的最坚强的灵魂。 　　在林介再次接受那力量的同时，如同心脏一般在整个下城区最底层的神明的肉体发出混沌的光芒，犹如心脏一般的开始搏动。 　　…… 　　瘟疫教会的教主死死的盯着那黑暗的深渊，眼底的恐惧蔓延开来。 　　“神！要复苏了！”他高举着双手在地下第三层里嘶吼着。 　　当那位神明复苏的时候，祂将毁灭一切，这是瘟疫教会的教旨。 　　现在，死亡将会马上抵达所有人的身边。 　　他看见上面第四层慢慢流淌出无数浓稠的像是肉液一样的东西，那是第四层的变异怪物彻底被灰雾腐蚀的消息。 　　而灰雾对整个第三层的是精神上的吞噬。 　　“是时候了！” 　　由于林介送的书籍《混沌之梦》，对瘟疫教会进行了一个严重的大清洗，导致现在瘟疫教会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瘟疫教会的教主掏出在整个下城区只有高层管理者才拥有的通讯仪，拨通和他们里应外合重返上城区的高层内鬼的号码。 　　“神马上要醒来了，一切计划都毁了！”教主声嘶力竭地高呼道：“太早了，他苏醒的太早了！” 　　他们的计划自然是重返上城区，把上城区所有奴役他们的人统统杀光。 　　因为神的旨意，是在复苏后，将一切都毁掉，所以他们才要更加复仇。 　　当然，一个终将毁灭一切的神，有多少头脑正常的人会继续信奉呢，即使信祂，在这个时候，也得面临死亡。 　　“罢了，攻占上城区就在今日！”瘟疫教会的教主发出咆哮，下巴上的触须狂乱的挥舞着。 　　靠近暗夜之乡的鸢尾家族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只需血祭他们，便能吹响进攻上城区的毁灭号角。 　　瘟疫教会的教主语毕，被囚禁的鸢尾家族的精灵被瘟疫教会的其他成员拖了出来，无论老幼，身上残破不堪，无一不是被残酷虐待过。 　　…… 　　第六层。 　　林介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慢慢走向红，那两条恶犬在嗅到这强大到离谱的力量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但没走两步，便在灰雾之中由内而外绽放成了一朵肉花。 　　人类比动物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差太多了。 　　围着红的投机者们只是看到狼犬的离开，听见它们的哀鸣，心中隐隐的不安，但是却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来自何处，直到林介走到他们身边。 　　那蚀骨之寒爬上后背，林介将自己的兜帽缓缓的摘下，解除了心灵改写，露出那张上城区才拥有的脸。 　　那张原本总是温和微笑的脸上并无表情，唯有双眸如深渊一般漆黑不见底。 　　他们看到林介的那一刻就被莫名的恐惧占据了心灵，尖叫着疯狂逃窜，却发现隧道里已经充满了无数灰雾，如同山墙一般。 　　灰雾——在整个地下是神明的象征。 　　甚至可以说是那地下宫殿里沉睡神明的肢体的蔓延，他们如同幽魂一般的飘荡，也是所有污染的来源。 　　用锄头将红从后脑勺砸晕的男人，那张丑陋的面孔已经失去理智，瘫倒在地上一边尖叫一边后退。 　　“……为什么要杀她？”林介问道。 　　那人吓得两腿直打颤，这个人身上的力量仿佛在感召自己的身体，让每一块肌肉都好像要活过来，拥有自己的意识，产生了好像要撕裂身体每一寸的痛苦。 　　“我……我想要粮食……矿石可以换粮食。”那人艰难地说道，然后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周围的人也立刻模仿他的动作，把额头磕的头破血流。 　　“没有粮食……就会饿死……就会被拉去底层矿场当奴隶……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瘟疫教会的人说了，矿石进献给神，神就会保佑我们，会给予我们粮食……” 　　林介面无表情。 　　神？神可不在这里。 　　林介蹲下轻轻抱起红小小的身体，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已经彻底无神，手里还提着那袋发霉的面粉。 　　她彻底没有了生气，但死亡不会是尽头。 　　窸窸窣窣的隧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林介彻底接受并且和地下共鸣力量后，散发出无数灰雾，当然也惊动了整个下城区的高层。 　　由于67号街区的战斗，封闭了罗尔资源和真理会通往下城区的道路，那些狐假虎威的高层们陷入无比的恐慌之中，害怕被上层区抛弃，于是转而和下城区的瘟疫教会合作。 　　想要借助暗夜之乡的精灵，彻底从下城区返回故乡。 　　而如今，明明只是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孩处以极刑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你是谁？”为首的管理者高层在看见怀抱着少女的林介，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送你回故乡的人。”林介露出和以前一样温和的微笑，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是回老家。” 　　蔓延的灰雾像是一只巨大的爪牙，在林介无声的笑容之下，这些高层像是被巨大的灰色怪物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驱使着鸢尾家族精灵的瘟疫教会高高举着十字架，在麻木的下城区人民身边走过，不停的高喊反攻上城区的话语。 　　然后在下一个拐弯，碰见了正在被吞噬的高层管理者，表情再下一秒钟凝固了。 　　而操控这一切的男人正怀抱着一个红色的女孩。 　　瘟疫教会的教主第一眼就认出了林介，仅凭那本《混沌之梦》对神抽象形象的编制，那是一种感觉，让他一照面就认出了林介。 　　“您……” 　　瘟疫教会的教主张了张嘴，恐惧和不可置信，让他半天憋出这一个字。 　　林介回过头去，看见饱受欺凌的精灵们和宛若疯兽的瘟疫教会。 　　“林老板！！”一个被锁链囚禁的精灵忽然高喊道，“桃瑞丝大人说的对，您来拯救我们了吗？” 　　“原来如此，”林介歪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白银之前似乎确实说过，暗夜之乡和鸢尾家族的仇怨……看来那些暗精灵是想彻底把以前的一切都拿回来啊。” 　　林介挥了挥手，叮咚一声，锁链断裂。 　　瘟疫教会的教主看到被释放的精灵，内心的信仰在动摇和混乱之间摇摆—— 　　神来了，会毁灭所有的一切。 　　也包括自己。 　　神并不站在自己这边，那么……毁灭上城区的计划已经结束了，现在所有人都要死！ 　　他抬起手，对林介说道：“我信仰您。” 　　然后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五指用力，活生生的把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让林介欣赏，然后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林介皱了皱眉，因地上的血后退了一步。 　　“疯子……” 　　地下那团肉块……好吧，这么说自己的躯壳似乎不太好，总之他的本体对于第三层的腐蚀早就已经吞没了他们的精神。 　　看到教主如此行动，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纷纷准备掏出自己的心脏，甚至准备强迫别人也献出自己的忠诚。 　　林介可不是来这看杂技表演的，稍微动了动念头，就控制了所有人的思想。 第455章 曾经有个林老板 　　瘟疫教会的教主鲜血淋漓的心脏滚落下来。 　　那些盲目的信徒眼看也要跟着自杀，林介叹了口气，直接以念头控制住了所有人。 　　“桃瑞丝呢？”林介懒得理这些教徒，转而开口问已经解开锁链精灵们。 　　其中一个年迈的精灵开口道：“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门已经打开，桃瑞丝大人去参见白银女士和林老板您了。” 　　林介点点头，桃瑞丝之前确实说过要来见我来着，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正好错过了。 　　“你们走吧。”林介开口道，精灵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跪下向林介行礼，便相互搀扶着，重新走向了前往上城区的道路。 　　此时隧道中逐渐出现了不少被动静吸引来的矿工，带着恐惧在暗处观察着林介。 　　瘟疫教会的存在是整个地下无法忽视的，即使是上城区都默认他们的存在，也是因此，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瘟疫教会的教旨。 　　等到地底的那位神醒来，人世间的一切都将毁灭。 　　而饱受神污染的他们，其实和林介的连接更加牢固，对于林介，他们有种天然的亲近与敬畏。 　　林介抬起手轻轻拨开红被血凝固了的发丝，无形的伟力汇聚，将她的伤口愈合，将她的生命奉还。 　　即使生死都在林介的掌握之中，他几乎是无所不能，但是这一切的力量像是缠绕着的即将改变他的魔鬼。 　　少女的脸色开始恢复血色，她用力的咳嗽了几声，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或许是因为死亡而过于迟到的泪来，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林介平静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林，老板？”红虚弱着说道。 　　从见到林介起，他在自己记忆里的样子，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又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一直都是一副漠不关心观察着一切的样子。 　　可是现在，林介的目光温和且关切，像是外婆在自己生病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但又不太一样。 　　不过林介紧紧捂住自己脖子的手，却和记忆中外婆那双温暖的大手别无二致。 　　它们在红头昏脑涨的时候，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仿佛是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占满爱的双手。 　　林介和外婆都在这一刻成了红最温暖的回忆。 　　“我死了吗？林老板？”她沙哑的问道。 　　林介松开紧皱的眉头，笑着说道：“没有，我复活你了。” 　　“……原来，你真的会复活人啊。”红用力的提起自己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 　　“因为我是神啊。”林介认真地说道。 　　红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你是和我外婆是一样的人，都把我当做小孩子，是爱我的人。” 　　“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林介目光温和地微笑，将她扶起来，女孩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差点摔倒，林介再次扶住她。 　　红看着周围把自己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往前走了两步，呆呆地看着所有人。 　　林介一把抓住红的手，将他拉到所有瘟疫教会成员的面前，忽然说道：“你们的教主死了。” 　　“从现在起，红，就是新的瘟疫教会的教主。” 　　就和梣树商会要和罗尔资源形成竞争一样，上下城区打通后，瘟疫教会也要和太阳教会并存……否则总有一天，太阳神教就会变成下一个穹顶教会。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然而地上躺着的是教主，面前站着的是真神，不由得他们不信。 　　“我……”红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林介不得所有人反应，也不让红开口，拉着她往前走，走到他们第一次偷跑到地下的井口，当初的黑色的井口现在已经盛满灰雾了。 　　林介转过头看着红，说道：“即使是小孩，也有一天要长大的，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是坏人，而且就是因为坏掉的大人很多，所以红才会要变成好大人，你能够让更多人也变好。” 　　红睁大自己红色的双眼，看着微笑的林介。 　　“因为人总是会长大的，这是无法选择的，就好像我必须回到故乡一样。” 　　“林老板不想回故乡吗？”红这才发现林介的不对劲，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说道。 　　林介笑了笑，坦然道：“我不想，虽然我在‘那里’的时间比在‘这里’长得多得多……但是故乡一词，对一个人的身份真的很重要。” 　　从地球到诺金，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和无尽的时间相比，真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林介看向那弥漫灰雾的井口，继续说道：“你让我明白很多，比如关于你这样的人类的梦想。” 　　想到自己大概是回不来了，林介索性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红。 　　包括自己如果回到那个神的肉体，将不再是林介。 　　“我就是那个神，我杀了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他们的朋友……因为我的书，我盲目的本能，造成了无数人的牺牲，因为我本体的存在，让整个下城区的都陷入了污染。” 　　“我并不喜欢这样，但这些都是事实。”林介叹息着说道：“如果接受了作为神的这个身份，我所犯下的错，该如何承担？” 　　“这些东西，让作为人的自责紧紧逼着我，把他们变成我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告诉我，我是神，可以不用在同情所有人，我能执掌生死，我能操控一切，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些话让我从自责中走出，但是却让我逐渐离开那个我喜欢的自己。” 　　林介一边说，一边苦笑，然后蹲下来摸了摸红的脑袋：“对不起，和你说这些，没有把你当小孩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林老板，你说的。”红忽然打断林介，叉着腰说道：“但不管我是不是小孩子，我都知道一点。” 　　红抬起手捧着林介的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闭上眼睛，说道：“因为我知道——” 　　“林老板是救世主。” 　　林介黑色的如同潭水一般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你是我说听说过的那些书里的救世主。” 　　“因为你的牺牲，我才能有机会实现梦想。”红说着，泪水再次顺着还未干的泪痕再次流出，她继续说道： 　　“因为有你，当你成为这无意识的邪神的灵魂之后，祂才会停止污染。” 　　“你是林老板，你不是邪神，你是救世主。” 　　林介望着红，看着她红色的脸颊和亮晶晶的双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说得对，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想不明白。”林介露出笑容，说道：“红，要记得……曾经有个喜欢卖书的林老板，热情善良，乐于助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有很多人喜欢他。” 　　红用力地点点头，同时感觉到自己触碰的林介正在逐渐的变得透明，她焦急用力收手，却发现林介已经彻底化作灰雾。 　　“林老板！” 　　她喊道，但是充斥在整个地下的灰雾都开始慢慢的收缩，快速收束到红身边的这个洞口里。 　　存在与地下千年之久的灰雾，终于消散。 　　仿佛雨过天晴，风停雨霁，污染在这一刻停止。 　　红身上的如同鳄鱼般的表皮开始逐渐消失脱落，下巴上的触手也开始慢慢收回自己的皮肤，逐渐露出一个皮肤白皙透红的胖嘟嘟的红发小女孩的模样。 　　一双红色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人的污染也开始停止，他们欢欣鼓舞，庆贺新生。 　　但是红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她也感觉不到高兴，只是泪眼模糊的担忧的望着深渊之下的林介。 　　那里有改变了一切，踏入地狱的救世主。 　　抵达地底的林介从灰雾中现身，黑色的斗篷铺到地上，像是朝圣者的道袍，鼻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红色的由血肉构筑一个邪神的巢穴铺满整个地下。 　　而在血肉构筑的宫殿里，一个占满血丝的王座立在最中心。 　　那是为他准备了数千万年的神座。 　　“林老板——！！！”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已经结束污染，恢复女孩模样的红，正在喊着他的名字—— 　　“林老板！你不是邪神，你是我的，所有人的救世主！！” 　　她不停的喊着，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林介听着她的声音，缓步走向那神座，像是多年游子归乡，又如他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殉道者。 　　他坐下，并陷入了宁静的沉睡。 第456章 欢迎光临 　　雨势颇大，仿佛从天而扔下来的碎石头，稀里哗啦的捶打着地面，也涤净了所有血腥味儿。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场大雨救了刃一命。 　　在某个废弃的沟渠里，刃躲在岌岌可危的水泥罐子里。 　　鲜血已经将肩膀和脚踝上的所有白色绷带染红，像他这种专门为战斗而生的体魄，根本不擅长任何治疗魔法。 　　魔法——人类所掌握的新的更加强大的超凡能力，已经彻底取代了百年以前游走于疯狂边缘才能得到的各类超凡能力。 　　人类能获得魔法能力全凭借凝视魔法生物和与生俱来的血统，而自从百年前梦境世界与现实壁垒崩塌之后，整个阿兹尔早已进入了高魔时代。 　　由梦境中流淌而出的大量以太冲刷过整片大陆，与那些洪流一般降临的梦兽——或者现在应该叫做魔法生物——共同，唤醒了人类的血脉，宣告了诺金彻底告别超凡者与凡人隔绝的愚昧世界。 　　在如今的时代，如果一个人不是魔法使，那么他根本不可能在阿兹尔活下去。 　　从刃的名字里就能清楚地知道，他至少有一部分血统来自下城区。 　　他没有姓氏。 　　现在的诺金，是名为红的瘟疫教会教主，带领下城区的所有旧人类重返地面之后的诺金。 　　由前真理会神明级的智者，有着“尘世之智”之称的拉结尔重新设计的诺金，一个更加广阔和伟大的诺金。 　　下城区或许是千年来长期生活在靠近神明的地方，所以灵识和天赋更高。 　　换句话说，基本上，有着下城区血脉的人，都是百年一见的魔法天才。 　　可惜这个世界仍是弱者支配的世界，上城区通过更早更先进行魔法研究，以及更多的人数，早已超前下城区太多了。 　　而且瘟疫教会的教旨认为所有下城区的人都是神的选民，这点和第一大宗教太阳教会的教旨完全违背。 　　直至今日，依然有从百年前存活至今的超凡者，认为下城区的血脉是卑贱的。 　　所谓的和平共处……完全是岌岌可危的假象。 　　“或许我该珍惜这种生活……” 　　刃这样想到。 　　毕竟听说在一百多年前的他的祖辈，还是下城区的怪物牲口，被奴役着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感谢我的主，感谢我的圣女。” 　　刃在胸口划了一个圈——这是瘟疫教会的标志。 　　哦，顺便一提，整个阿兹尔只有一位神，但却有两大教派——瘟疫教会和太阳神教。 　　二者供奉一个神明，却因为不同的教义解读时有冲突，每年都能在电视转播里看到两位圣者——教主红和太阳神选者文森特相互攻讦。 　　刃祈祷完毕之后，身上的伤口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缓缓地愈合。 　　毕竟圣女和神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神迹并不稀奇。 　　刃抬起手，长长的绷带褪下，裸裎的臂膀上长有清晰的鳞片。 　　他其实有点和别人不同，那就是他的另一半的血统是来自梦兽。 　　白银女巫将梦境世界融入现实世界之后，梦兽与人类平铺在一张地图上，作为强大的魔力构筑的生物，白银女巫所守护的种族，以古龙与古精灵为倒映的梦兽们，自然是最为尊贵的存在。 　　尊贵与卑贱共存的身体，确实是很悲哀的存在。 　　更别说，还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父亲的试验品。 　　“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刃低喃道，然后转身冲进雨幕之中。 　　…… 　　“找到了吗？”一个身着白衣的搜查队的长官对赶过来的属下说道。 　　他们身穿的衣服既有科研的严谨又有骑士的浪漫，肩膀上戴着带有衔尾蛇和利剑交错的徽章。 　　——这是“诺金理事协会”的标志。 　　根据传说，大约在百年前的大变动时期，愤怒的神派遣银龙，向自甘堕落、企图逆向成神的天使施以惩戒，名为火剑之路的堕天使们被神彻底消灭。 　　那时候的一大人类组织——秘仪塔，因为与堕天使勾结，而受到了重创。 　　最后与另一个组织真理会合并，他们彻底联合，更名为诺金理事协会，统领着如今诺金的一切事务。 　　由光辉大骑士约瑟夫担任会长，原真理会副会长安德鲁担任……副会长。 　　据说这个安德鲁已经当了几百年的副会长了，被讨厌他的人们戏称为万年副会长，在诺金的俚语甚至会用安德鲁来指代副会长。 　　“刃——”搜查官低声说道：“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抓到，他是下城区恐怖组织头目的儿子。” 　　“那个反抗头目的人头悬赏就能让我们花好几辈子了。”一个搜查员嘿嘿笑了几声，戏谑地说道，“他儿子也是。” 　　搜查官瞥了自己的下属一眼，说道：“那家伙在16区，不会来我们这边的。” 　　大家纷纷露出遗憾的表情。 　　“所以这里就是你防守薄弱的原因……还有那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数名搜查员下意识的回头，抬起手当前最为高精的魔法武器瞄准了眼前的这个白发男子。 　　“砰砰砰！” 　　枪支迸发出魔法的灵光。 　　可惜在下一秒，刃仿佛和雨幕融为一体，如同穿梭的迅风，从他们中间一扫而过，在搜查官看清他长相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头颅怦然落地。 　　尸体喷出的血柱，冒着热气，把整个地面的染红了。 　　“是谁给你们的，能除掉我的自信力呢？”刃冷笑着说道。 　　但刃的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立刻打起精神，离开这个包围圈。 　　离开又能如何……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像那些搜查官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下城区反抗军首领之子，但却是他那毫无人性的父亲与梦兽实验得出来的孩子，他对恐怖行为并无什么兴趣，也不想加入，才逃离反抗军的。 　　如果说整个诺金有什么绝对无法容身的人，那恐怕一定是我吧？ 　　刃自嘲地想着。 　　他一边逃亡，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或许我可以加入猎人，他们从不计较成员的来历，而且会接受有梦兽血脉的人。 　　猎人的头目是一个神秘的女人，而作为数一数二的恐怖分子的儿子，刃颇有耳闻。 　　她的名字叫做季织绪。 　　是一个神明级的强大魔法使，同时也是诺金猎人组织的头目，她所建立的地下猎人网络，是无数情报的中转站，连理事协会也必须倚仗她。 　　而季织绪，毫无疑问，也是诺金呼风唤雨的存在。 　　不过，传闻季织绪和梣树商会的百年魔女——绮莉·查普曼的关系差到极点，几乎到了见面都要掐架的程度。 　　据说是因为一个早已经下落不明的男人。 　　嘶，真是搞不懂这些老女人的心态啊……刃心里八卦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八卦大人物的秘闻，也算是自己的苦中作乐吧。 　　事实上，就连猎人也不会收留一个，对诺金来说像是定时炸弹般的人物的。 　　“至少逃出包围圈了……” 　　刃看了看四周，松了一口气。 　　大雨仍在下。 　　不远处，只有一个建筑还亮着光，门口“营业中”的招牌在风中摇摇晃晃。 　　“书店？” 　　要不……进去躲躲？ 　　这样的想法，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刃的脑海中，令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家书店的门前。 　　…… 　　一轮圆月在梦境中生出。 　　莫恩赤足踏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水面上，脚下一圈圈涟漪荡开，揉皱了夜幕，又将水面上倒映出的颗颗星子变得支离破碎。 　　横亘银河的漆黑天穹与水面相接，近乎融为一体。 　　莫恩做梦了。 　　她已经很少做梦了，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书店老板——虽然她更喜欢别人称她为老板娘——不会再做有关黑夜的梦境。 　　有人把她拖到了这个梦境里，而且梦中的自己黑纱笼罩至肩头，身着一袭黑色长裙，层叠的裙摆端庄又华美，肩臂上的披帛隐约如夜空凝就，双手亦带着黑色手套。 　　黑夜的权柄已经交接，早已没有实体的瓦普几司将剩下的力量与记忆给予了莫恩。 　　但这片本该只有黑夜的梦境今天并不寻常。 　　很快，莫恩脚下的湖面凝结成薄薄的冰，天空中开始下起了满天小雪，如梦如幻。 　　而自己的梦境中很快生长了一棵结满白霜的老树，树下是一位白色的美丽的女士。 　　“白银……” 　　莫恩皱眉，看到老朋友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喜色。 　　“好久不见，莫恩。” 　　白银优雅一笑：“不要那么戒备嘛……哎呀，看来瓦普几司留下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给你啊。” 　　莫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如果她下一秒不说正事，自己就会立刻离开。 　　“你想他了吗？” 　　莫恩听到这话，冰山一样的表情微动，下意识的抬头，然后看到了白银戏谑的表情。 　　少女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刚想辩解什么，就看到白银收起那狡黠又温柔的神色，看向远方，声音像是漫天的白雪一样轻—— 　　“我也想了。” 　　…… 　　灰雾边缘。 　　一位穿着老旧长袍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古老石椅上沉睡，一只手肘抵在扶手上，撑着自己的头颅，拇指上能够清晰的看见一枚古老的翠绿色的戒指。 　　他结满灰尘脸颊微动。 　　然后缓缓睁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守在这灰雾边缘已经太久了……王尔德轻轻叹息，然后看向漆黑的天穹，他的这个位置正是他老师曾经坐过的位置。 　　他松了松自己的手脚，破旧长袍拖在地上，举着一盏提灯，缓步向灰雾深处走去。 　　百年前，灰雾之墙崩塌，人世天翻地覆，但至今还未有人敢于踏出这一步。 　　而现在，他要来做这件事了。 　　作为灰雾探索的第一人，这也曾是他老师的遗愿。 　　忽然，王尔德身体一滞，睁大自己的双眼，回头望去—— 　　冥冥中的灵感在身体中涌动。 　　他仿佛看见了不知多少年前的自己，正拖着重伤的身体，缓步走向一间书店。 　　…… 　　刃拖着疲惫的身体，感受到小腹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也中了一枪，只是被他高度紧张的神经给无视了。 　　果然……想要摆脱理事会和自己父亲的搜查，准确地找到季织绪的猎人组织，再劝服她让自己加入，根本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 　　他看着面前透出暗黄色暖光的建筑物。 　　既然如此，就只有先寻找能够疗伤的地方，然后…… 　　然后再说吧。 　　刃一边靠近，一边观察起了这家书店。 　　这间书店伫立在雨幕之中，温馨的橱窗透出微光，隐约看见里面的一排排密集的书架。 　　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昏暗。 　　这么大的雨，这么多的店铺。 　　唯独只有这家店还开着，门口挂着“营业中”的牌子，门前搭着方便行走的简易阶梯，与周围格格不入。 　　刃捂着自己的小腹，血的味道被雨涤净，或许这是一条出路，亦或者陷阱？ 　　是陷阱又怎么样呢？ 　　事到如今，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下场都是一样的吧？ 　　他垂着脑袋苦笑，在这场大雨之中有些自暴自弃。 　　刃踏上了简易的阶梯，推门走进书店之中。 　　“叮铃。” 　　书店门沿上挂着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 　　安静的书店里只有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 　　连颜色都和自己相反——衬衫，长裤，全都是黑色，同样黑色的碎发稍显凌乱，皮肤苍白，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面前摆着两杯清茶还冒着热气，而这里什么客人都没有。 　　两杯茶？ 　　他在特意等我？ 　　刃怔了怔，警惕地看向面前这个敌友莫辨的年轻人。 　　有太多的人想要杀他，太多的人想要利用他，但摆出这样一副态度，似乎是想要沟通的意思？ 　　他还未开口，那个青年终于合上书抬眼看他了—— 　　“这一次倒是没有等很久，不过……欢迎光临。” 　　那书店主人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看上去，你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第457章 完结感言 　　历时一年又三个月，《我真不是邪神走狗》迎来完结。 　　最初和朋友构思这本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总算是走到了结尾。 　　一个对我来说挺不错的结尾。 　　这本书的大纲、开头、结局，包括配角的恩怨，林老板的身世，都是一起构思出来的，有头有尾，很完整，甚至连很多伏笔都是一开始就做好了的。 　　比如在第一卷 结尾的问答环节，我曾经说过，林老板会在四、五卷左右摊牌，事实也确实如此。 　　乃至于，刚开书的时候有一些作者、读者朋友问我这本书打算写多少字，我都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百万”。 　　嗯……现在正好是一百零七万字，和预期的差不多。 　　所以现在回过头去看我开书时候一些“多少多少万字必崩”的言论，依然是会忍俊不禁的。 　　以上呢，就是预料之中的一些情况。 　　而写书过程里呢，总会有一些预料外，比如众所周知的痔疮事件（），那确实是我码字生涯里面最痛苦的一段时光，每次痔疮发作都坐卧难安，正常的生活作息都无法维持，更不要说码字。 　　在这里还是忠告，一定要注意锻炼身体，千万不要久坐久蹲！ 　　当然，这本书对我而言，最出乎意料的当然还是成绩了。 　　在第一卷 总结里面我已经说过首订是创下书客原创记录了，现在呢，最高订阅已经超过了十万，均订最高是到过四万一，不过后面由于上面提过的原因断断续续鸽了有大概三个月，下降到了三万六。 　　不过就算如此，邪神也还是书客均订第二，仅次于学霸的大宝剑。 　　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自然是需要多谢一直陪伴我到现在的各位！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订阅！ 　　对我来说，对万劫火这个名字来说，这是非常了不得的殊荣，毕竟我当初就是因为学霸的大宝剑才来的书客…… 　　算是触及了当初的偶像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要说的话，大概就这么多吧。 　　林老板的故事以及他的使命都已经落下帷幕。 　　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林介始终如一，既非邪神走狗，也非邪神，而是那个有些浪漫主义，愿意在下雨天为路人准备毛巾和一杯热茶的书店老板。 　　保持自我与初心，就是这本书想讲的一个故事了，真是非常正能量啊！ 　　接下去大概会写几个免费的番外，讲林老板穿越前的故事，纯克系，感兴趣的话可以多留意留意本书之后的动态。 　　如果新书出了，这里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哒！ 　　总而言之……完结撒花啦芜湖~✿✿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