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丫鬟》 作者:爱口口   文案:   她家少爷相貌一流,嘴巴九流,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喝喝茶,看看书,顺带骂骂她这个可怜小丫鬟。   可怜她领人俸禄,受人管辖,有气也只敢在心里骂。   可是啊,有一天,少爷竟然不骂她了,只拿又气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她……   少爷啊,您该不会由气生爱,看上奴婢了吧?   古言种田,不V,基本日更,打了鸡血会双更。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小门小户 古代幻想   主角:杜小小 ┃ 配角:司徒景轩及司徒一家子 ┃ 其它:种田文,一对一   第1章 楔子   司徒府,坐落在春腾国最繁华的街道中央,府邸占地相当大,据说每天光打扫干净府邸,就要十几名丫鬟耗去大半天时间才行。   司徒府的管事姓张,有张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嘴。   身为司徒府一名低贱如尘的侍女,她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听张管事扯着那母鸡般的声音讲司徒府的府规。   进府三年来,年年如此,天天如此。   张管事总会尽忠职守风雨不间歇且十年如一日的喊着他的著名论断。   所谓的“三从四得五忍六捱”   对主人跟从,服从,盲从;   抬得,扛得,走得,了得,最重要的是病不得;忍大,忍小,忍痛,忍笑,忍无可忍仍需再忍;捱打,捱骂,捱冷,捱饿,捱不过去死也要捱;张管事讲的是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杜小小在下面听的头脑发涨,昏昏欲睡。   “从你们进府的第一天起,你们就已经卖身给司徒府,以后爹亲娘亲不及老爷亲……杜小小,你皮在痒啊,竟然又敢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走过路过的,瞧着新鲜请抬手一收,谢谢……P:本文坚持日更中……   再P:著名论断来自《金装四大才子》,特此备注。   第2章 初入司徒府   司徒府上数三代要么是从文从军从政,到了司徒信德这代才开始从商。许是上几代积累的人脉与信誉,这司徒信德初入商海便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前后不过三十年竟让他一跃成为春腾国的首富。   司徒信德上无双老,中年发家取得三房妻妾,老年膝下得有三子。三子才华出众,皆是人中之龙,传言三人相貌皆是不凡,引得众多待嫁闺中的少女痴痴盼望,并如如望穿秋水般天天等在司徒府大门小心窥视。   只是自古传言皆不可信,所以杜小小对那些经常等在门口的白目女人是非常嗤之以鼻的。毕竟什么长相俊美不凡,才华横溢、温文儒雅不过是以讹传讹。在杜小小眼里,那三名主子横竖就是长的好看些的渣子罢了。   按理说像杜小小这样目不识丁、长相一般经常还笨手笨脚的丫头是进不了司徒府大门当丫鬟的。只是她那个守了十年寡的娘亲正巧与司徒府某位手握人事大权的一把手有些私情,这才让杜小小混水摸鱼的进了来。   回想起三年前初入府一幕,杜小小至今还气的咬牙。   那是个天朗气清,令人觉得舒卷惬意的午后。   “你叫杜小小?”张管事精明的眼一瞧着圆润的小脸,严肃的老脸就不禁放软。   娇憨中带点傻气的杜小小点了点头,因为她娘说过凡事少说话,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能别说话最好就闭着嘴巴。   “真满十五了?”他又来回打量杜小小一次。   那张脸还稚气得很,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看着倒算喜庆。虽说年岁小好教,但能做的事也少。况且这伺候人的差事也不适合太小的孩子。   看她又乖巧的点头,张管事放了心径自往厅里走,“那跟着我吧,我带你熟悉下府里环境。记住司徒家一个老爷、两个夫人、三个少爷。大少爷二少年平时都很好伺候,只要不犯他们的忌讳就不会受罚,了解吗?”   那三少爷呢?还有啥是忌讳?摸不着头脑的的杜小小还是点头,努力迈着小肥腿想追上走在前头的管事大爷。   “我们司徒府规矩多,有些事也不是你能过问,你要机灵点,多做事少说话。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你只能顺从不能过问,更不能拒绝。府里规矩我明天开始教你,你用心点学,千万别给我惹乱子,知道了没?”她要去的地方还得更小心更听话才行。   “哦。”杜小小拽拽衣角,然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张管事也满意地点点头,少说多做,在大户人家才能生存下去,这丫头显然很上道。   就在两人刚踏入后院没多久,一道清脆的茶碗摔地声响起,张管事一听声音传出的方向,脸色骤地一变。   “这是怎么了?是谁这么不小心摔了茶碗?”   张管事前脚才踏进那传出声的院落,一名穿着绿衣服的丫鬟就惊慌失措的跑来。   “张管事,三少爷他、他又把药碗给摔了……”   张管事眉头一皱,心里不禁也发了愁,最后想了想也只有叹气道:“绿儿,你先下去,等我安抚好三少爷的情绪,你再回来收拾。”那叫绿儿的丫鬟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猛地点点头起身就走,走的时候还看了杜小小好几眼。   门“吱”一声开了,张管事刚进去,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听到一道低沉而暗哑的声音。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脏!”   张管事愣了,杜小小也愣了。   张管事眉头一皱,回头打量了下杜小小,一身红衣粗布,算得上干净。一个花布包袱也不显脏,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双带泥点的黑布鞋,踩在了三少爷最爱的避尘白毯上。   “三少爷,奴才这就给您赔不是,这丫头新来的,还不懂事,奴才明个会好好教她规矩。您先消消火,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骨。”   看着管事大爷又是低头又是哈腰,杜小小不禁来了气。她这已经是最好的衣裳了,平常也只在过年时才穿,哪里脏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城里的少爷是怎么个干净法。   杜小小不服气地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垂帐内,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半坐在床边,相貌生的是极好,可是看人的眼里却是没有半分热笼。   只是那副病怏怏似刚起床的姿态竟更胜寻常女子三分。   五分男子英气,五分女子柔气,杜小小当下看傻了眼,自己与他一比,一个是地上的黑泥,用她娘的话说就是不堪入目;一个就是天上的彩云,漂亮夺目。   “好看吗?”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嘴角一扬,话里尽是凉薄的意味。   “你真好看。”杜小小傻傻地点头。   “管事,你怎么当的差,这等粗俗丫头竟也收进府来。”   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有一股先天的不怒自威,让人听了就心惊胆颤。   杜小小只来的及看见那男子一笑,随后就被神情紧张的张管事推出了房门。而至那次后,她被张管事耳提面命的教了三天,先是被派去厨房帮忙了半年,再是转到大夫人那边伺候了二年,最近这半年则是被派到大少爷房当差。   三年来,她除那次外,再也没去过三少爷的院子。   每当想起入府时发生的事情,杜小小就恨得牙痒痒,当时傻不明白那话里的讽刺,现在经过三年大府人家的历练,她那点直眼心子早被弯了十八个弯,回路多着呢。   “杜、小、小,我早上说话的时候,你竟然敢给我走神,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了!”张管事气的一张老脸通红。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会浑水摸鱼,竟然敢在他驯话的时候开小差,平常若不是有他盯着,又帮她收拾着犯下的大错小错,她指不定就给自己惹出了大乱,早让人给踢出府去了。   “张管事,我错了,都怪我昨天忙着给您纳鞋底给睡晚了,早上才没精神。我对不起您的谆谆教诲。”杜小小低着头,一脸愧疚。   “别来这套。”张管事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头。他心里倒也没真气,这丫头平常做事虽然马虎倒是个少见的好心肠,性格也单纯,极合他眼缘。   “你啊,别老这么没大没小,大夫人宅心仁厚不与你计较,大少爷也是个好脾气一直宠着你,但是你以后去了三少爷房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能在那捱过几天。   “什么三少爷?”杜小小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夫人要你明天开始去伺候三少爷,我刚说了两回,你难道都没给我听进去啊?”张管事有些尖细的嗓声一落下,就听到一阵哭天喊地声音瞬间响起。   “张管事,您是我亲爹啊,您不能这么祸害您闺女啊!”   ※ ※ ※   “乱喊什么!什么祸害啊,我平常可没少给你擦屁股。而且这次是大夫人亲自发了话的,我也帮不了你。”张管事没好气地拍掉杜小小伸来的小肥手,一张老脸上满是哭笑不得。想他以前虽然没有严肃到不近人情,但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不敢松懈,合着和这个丫头处久了,他也越来越爱贫了?   杜小小摸摸被打掉的手,瘪瘪嘴道:“那您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伺候大少爷伺候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拨我去三少爷房?”那个病老三是司徒府里出了名的难伺候,今年开春到现在还没入夏,就已经换了五个丫鬟了,其中三个更是被他下令赶出了府去。   张管事想了会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横竖是大夫人开了口,老爷给答应下来。你呀,给我尽心点,三少爷不似大少爷这般好说话,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不然没你好果子吃。”老爷夫人都拿三少爷当宝贝一样供着,上次那个叫小琴的丫头不过是打翻了个茶碗惊吓到了三少爷,就被老爷结了月钱打发走了。   “张管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性子,我怕当不好这个差。到时候被人踢出府,我可就没活头了。”杜小小垂着头,越说越小声,话里透着股浓浓的忐忑与担忧。   作为奴才她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她做什么。可是与她同房住的绿儿姐姐在三少爷那前后也没捱过三个月,最后被赶回了大夫人房。要知道绿儿姐姐已经是府里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嘴巴甜、手脚快,自己是一星半点也比不上人家,哪有不被遣送回家的道理。   这年头世道虽然太平,可穷苦人家的孩子要想找份工做却也非常不容易。司徒府的差事虽然不好当,却也是三餐管饱,红瓦遮头,平常几位主子一高兴也会好吃好喝的打赏下人。这样的差事,对目不识丁的自己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美差了,她自然是舍不得离开这。   “要不你去求求大夫人或大少爷看看。”张管事不禁一叹道。这丫头的心性他素来是知道的,有时候虽然精灵的很,爱念念叨叨,却是没有半点坏心眼。不像有些丫头明里暗里争宠,使小心眼地想出头。但是这样的直性子放大少爷身边合适,搁三少爷房就有点悬咯!   “恩,那小小先告退了。”杜小小眼一转,很快福身行了礼,加快脚步往自己曾经呆了两年的“吣春园”赶去。   杜小小还只是到了大夫人的房外,就见一身绿衣服、容貌甚是清秀的丫鬟对她做嘘声状。   “小小,你来找大夫人啊?”   “是啊,我求大夫人一点事情。”杜小小压低声音,随后一丝轻微的哭泣声传入耳,她有些疑惑地问道:“绿儿姐姐,里头是谁做错事,挨罚了么?”   那被唤绿儿的丫鬟点点头,“是燕儿,听人说她在给三少爷喂药的时候企图勾引三少爷,被正巧进来的大少爷看见,然后大少爷一气之下就把人带到大夫人这训话了。毕竟当初燕儿是大夫人做主拨去照顾三少爷的,没想到她竟多了这些心思,苦苦害了自己。”叫绿儿的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杜小小一听,也不作声了。加上燕儿,这已经是第三个行差踏错的丫鬟了。那个病老三还真是个祸害,竟然让燕儿平常这么老实的人也范了糊涂。   “小小,你还是先回去吧,大夫人这一时半会的还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见你的。”   “好,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和大夫人说我来过。”杜小小摸摸脑袋,低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的,你快回去吧,大少爷等会若找不到你,你小心会挨罚。”绿儿轻轻笑了一声。   “才不会呢,大少爷可疼我了。那绿儿姐姐我先走了。”杜小小冲她憨憨地一笑,然后步伐小声地从原路折回。   回到目前住的“容和院”,杜小小急着去找自家主子司徒景容的身影,找了一阵才被当值的几个麽麽告知大少爷出府了。杜小小不禁有些泄气地站在书房一边收拾一边发呆。   大少爷不在,这回真是死定了。听绿儿姐姐说过,那个三少爷最不喜欢多舌还有手脚慢的人,自己估计连一天都撑不过去,就被人给遣回家了。   就在杜小小一边郁结一边忐忑地胡思乱想中,一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没等大少爷回来,三少爷那就传来了话让她过去一趟。   杜小小猛吸了口气,紧握成拳,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态、抱着横竖是个死的决心去了司徒府的三少爷司徒景轩的“兰轩阁”。   菩萨菩萨,请看在我娘平常老烧香拜佛的份上,这关键时刻您可得多照应下信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走过路过看过的筒子不要错过……本文会日更的说……嘎嘎   第3章 司徒三少爷   杜小小来到司徒老三门口的时候,房门是开着的。   听到声音,好象司徒家大老爷也在,杜小小便非常识相的候在房外。   “这件事情不怪你大娘,她已经让那个叫燕儿的丫头走人了,这回拨来的丫头伺候景容半年多,景容也说是个非常守规矩的丫头。景轩你听话,不要再闹性子了,不喝药身体是不会好的。”   司徒老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听的杜小小一愣一愣。要不是亲耳听到,她还真不敢相信,平常高高在上、威严深沉的大老爷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喝与不喝,又有多大区别。”由内室传来的男音低沉而阴郁,说不上两句便带出几声咳嗽。   “当然有,天无绝人之路,连大夫都说只要假以时日,你这身体恢复到以前是没问题的,你现在只管放宽心听话喝药就是了。我命厨房熬了药,也派人叫那丫鬟过来了,你等会用了药就早点休息吧。”司徒老爷的话里满是浓浓的担忧与宠溺。   “爹,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吧。”低沉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咳嗽。   “好,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听这声音像是要出来了,杜小小连忙低眉顺目的站好。当低垂着的眼里出现一双金丝边的马靴时,她忙是弯腰行了个礼。   “老爷。”   “你就是景容房里的丫头?”司徒信德从房内出来,看见眼前这个圆润身影,有些皱眉道。   “回老爷,奴婢叫杜小小。”杜小小连头都没敢抬,低低应了句。   “恩,好生伺候三少爷,不准有任何闪失。”司徒信德只是瞧了几眼,见整体还算顺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地转身离开。   “是,老爷。”   杜小小不禁松了口气,随后瞧见厨房的张大妈端着托盘过来,她连忙几步跑上前。   “张妈,这是给三少爷的药吗?”   “咦?是小小啊,你怎么上这当差了。这是三少爷的药,老爷刚吩咐的呢。”   “我刚被调来的,张妈,你把药给我吧,这个时候厨房间最忙了,那里可是一会都离不了您啊,您快回去吧。”杜小小笑道,然后把盛着药的托盘接过来。她刚进府那会在厨房呆了半年,知道那的情况,每当晚膳时那里就忙的人仰马翻,就跟打战似的。   “还是你最贴心最勤快,难怪能得大夫人赏识,不像小翠那些人就知道偷懒,活该她们进府这么久还在厨房间打杂。”张妈一边数落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整个托盘移交给杜小小。   杜小小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笑着冲张妈又说了几句,才转身回到房门口。   “少爷。”杜小小深呼了口气,亮着嗓音道。   回应她的是好一会的沉默,就在杜小小打算再喊一声时,房内终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进来吧。”   杜小小吐了口气,她原以为要站上大半个时辰呢。就在她庆幸的同时,她的脚步于三年来再一次迈进了司徒景轩的房间。   ※ ※ ※   房内,珠帘半卷,四周三面窗子大敞开着,素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扬浮动。   目及所至,干净得一尘不染。室内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看落印皆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南面靠墙之处摆着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里面插满了一卷一卷的名家画卷。   房内只有一面桌一屏风,书桌的后方坐着一个穿着雪白衣裳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的脸色白的吓人,一身的白衣更是衬的整个人毫无生气。苍白瘦削的脸上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眼里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情绪。   杜小小看着眼前这名冷漠到令人生畏的新主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少爷,请您用药。”   被称做少爷的男子只是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清冷的目光在看人时无形带出一股压力。好似在看你又似不屑在看你。   司徒景轩只淡淡扫了杜小小一眼,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杜小小就这样端着托盘站了半个多时辰,即便手腕酸的不行,她也不敢有一丝要放下的举动。   这么干站着,滋味自然不好受。可是谁让他是主子,她是奴才。   杜小小拿着托盘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司徒景轩瞧在眼里,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动,漠然地像是恩赐般地抬头看了杜小小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房内安静地只有轻微的翻书声。   就在杜小小手臂又酸又抖时,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不想喝,你端下去吧。”   杜小小微怔,“可是,这是老爷吩咐的。”   “我爹?”司徒景轩皱起了眉头,轻咳了几声道:“你以为,你现在在给谁当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平淡如水的令人心惊。   杜小小一愣,有些惊慌道:“自然是少爷。”   司徒景轩静静的望着她,望得杜小小双腿都要发软。   良久过后,那不高不低的声音才响起,却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既然知道,那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 ※ ※   杜小小看着眼前的房门傻了眼,她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捧着托盘,杜小小有些气结的站着房外,什么嘛,以为自己是少爷就了不起啊。   他爱喝不喝,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自然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她现在是他的贴身丫鬟,他若是有半点闪失,首该倒霉的就是她杜小小。   眼下是形势比人强,她要不要冒着被赶出府的危险再进去次看看?   杜小小忍不住犹豫,就在这时,一道非常圆润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小,你怎么站在这?”   一名身穿藏青色华服的男子缓步走来,杜小小瞧了眼,连忙微微行了个礼。   “大少爷好。”   “恩,怎么端着药站门口?可是三弟使性子了?”司徒景容见杜小小露出为难的神情,心里也猜到一二,不禁轻轻笑了声,“给我吧。我了解三弟的脾气。”   “谢谢大少爷。”杜小小松了口气,然后像是怕他会后悔般,连忙把托盘往前一递。   “你啊。”司徒景容有些好笑地看了杜小小一眼,“你先在这候一会,等我出来了你再回去。”说完就转身示意杜小小开门。   “是,谢大少爷。”杜小小忍不住感动,连忙上前帮自己的前主子开门。   大少爷果然温柔体贴,不怪府里的丫鬟瞧了他连话都不会说,只顾着脸红呢。   见司徒景容进了房,杜小小本分地把房门带上,然后安静地伫立在门口。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司徒府一点点地被黑暗淹没,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抬头望月,她不由得感慨。   入府三年来,时间过的很快,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又是无比的慢。她很久没看见娘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进府前,娘曾握着她的手说,“小小,杜家以后就全指着你了。”娘的这句话,她至今还想不通。   想着,杜小小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刚刚入府那会,那时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没见过世面更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来的头几个月还经常迷路,呆呆地任人嘲笑也不会回嘴。   若不是有张管事照应,她想她都呆不到三年,早被人赶出府或是自己受不了逃出府去了。   张管事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真正天真的人,只有缺少被磨练的人。   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在想什么呢,连主子出来都不知道。”   “啊——”杜小小惊讶一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少爷好。”   “把里面的碗端出去,你也去休息吧。”司徒景容温和地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呆呆地应了声,然后快步走向房。   房内,司徒景轩只披着件单衣坐在桌前,单手捧着书,看见来者也只是微微抬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却让杜小小差点回不了神。   月白色的薄衫轻贴着他的肩膀,有些失红的脸色被烛火映得通红,显得俊逸非常。一头如水般光滑的长发有些随意地洒在耳侧,头顶仅以一只白玉冠半束起来,衬的整个人文雅十分。   “还不出去?”   清泠的声音拉回了杜小小的思绪,察觉到自己竟看的失神,当下不由得闹了个脸红。   “是。”杜小小有些羞愧的轻声应道,然后拿起放着空碗的托盘退出房。   大脑完全无法运作,只剩下那张在烛火中的面容不停的跳跃。   难怪燕儿,小琴,紫莹都行差踏错地干了糊涂事,这个病老三的确有勾人魂的本事啊。   刚才就一眼,她的心到现在还紊乱地静不下来——   这种感觉,真奇怪。   ※ ※ ※   见那个圆润的身影出去了,司徒景容慢步走到桌前,笑道:“我的包衣小奴才明天开始就伺候你了。”   “大哥可是舍不得?”司徒景轩从书本里抬起脸,语气淡淡道。   “还真有点。”司徒景容笑笑,又道:“小小是个好姑娘,直肠子,没心眼,三弟你别太为难她。”   “怕我为难她,大哥就尽管带回去啊。”司徒景轩低下头,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   司徒景容轻笑一声,“我倒是想,不过那丫头是个事精,大事糊涂,小事机灵,让她来三弟这磨练磨练也好。”   “因为自己的娘抢了别人的相公,所以特地赔个丫鬟过来赎罪么?”司徒景轩合上书,黑色眼眸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非常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名笑的一脸温柔的男人。   “大哥可真是会做生意啊,难怪能把府里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   “三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见眼前的人着急地想解释,司徒景轩微微垂下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夜深了,大哥请回吧。”   司徒景容见自己碰了个硬钉子,当下有些无奈地笑道:“好吧,那三弟你也早些歇息吧。”   轻轻“恩”了一声,直到听见关门上响起,司徒景轩才捂住嘴咳红了脸。   肺里又痒又痛,难受的很,司徒景轩咳的整个肩膀不住抽动,身体因咳嗽向前倾的惯性碰翻了手边的茶杯。   陶瓷破裂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淡色的茶渍在他最爱的避尘白毯上一点点浸染开来,像朵正要盛开的花般,只是这一切看在司徒景轩眼里尤为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更完,日更需要鼓励,希望大伙不要霸王的说,星星眼……   第4章 无知且无畏   身为司徒家三少爷的贴身丫鬟,杜小小第一天当差就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和三少爷的奶妈进行“经验”交流。   交流啥呢?自然是怎么把三少爷照顾得妥妥当当,外加舒舒服服。   奶妈是三少爷的娘亲的陪嫁丫鬟,在司徒府里也算的上得高望众,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岁数大、资历深就经常对其他下人颐指气使。一些刚进府的小丫鬟自是不敢违抗她,而现在横竖逃不掉的杜小小也是尽可能的顺着她,只当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府里太寂寞,自己是日行一善送上门让她念几句,反正横竖又没少块肉什么的。   奶妈名里有个华字,大伙都叫她华嬷嬷。   华嬷嬷和张管事一样,都有几句著名论断,也都喜欢在一大早的时候对人耳听命令,一再重复又重复。   “咱们身为下人的,恪守本分是基本,鞠躬尽瘁是本分,身先士卒是应当。”   “是,奴婢记下了。”   “你身为三少爷的贴身奴婢,第一要耐得住寂寞,少爷在和不在一个样,不准阳奉阴违,更不准开小差偷懒。““是,奴婢不敢。”   “第二条,挡得住诱惑,绝对不可以对自家少爷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麻雀都想飞的高,但是最后都摔死了。不过,就你这体形,也飞不了多高,毕竟负重难行啊。”   “……是,嬷嬷说的是……”好委屈的声音。   杜小小一脸听话乖巧的低着头,可紧紧拽着衣角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情绪。呜呜……你不说我胖会死啊会死啊!还有谁说麻雀会摔死,你当它们的翅膀是摆设啊!   “第三条,禁得起褒贬,少爷夸你是你的福气,少爷骂你是你的荣幸,我们必须要心存感恩。”   “……”杜小小只当自己没听到。   “还有最后一条,就是要有随时随地献身的觉悟,身为奴才的必须以少爷的需要为优先考虑……不过,这条你估计用不上,你记住前几条就可以了。对了,还有,少爷最不喜欢别人太罗嗦,也不喜欢……”   看着眼前两瓣嘴还在滔滔不绝地念个不停,杜小小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那句“你估计也用不上”,让她的原本就不强大的信心防线彻底瓦解,呜呜……打击人也不带这么直接的,我说华麽麽,您就不能迂回点么,人家也没有长的这么面目可憎啊。   半个时辰左右的“交流”结束后,杜小小几乎忍不住想热泪滚滚。   被人说自个脸大,她还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只能默默悲剧地应了声,“是,嬷嬷说的对。”   说她难看,说她胖都忍了,为啥还要说她脸大啊。这不是刺激人么,而且……脸大有什么不好,脸大可以撑门面啊……   杜小小站在司徒景轩的床边,望着睡的一脸深沉的自家主子,忍不住的想唉声叹气。   病老三的差果然不好当,这才第一天,她就忍不住想要去求大夫人让她收回成命。   做少爷的就是好命,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不像她一个小小婢女必须天没亮就要起来听人念著名论断,不仅要熟记于心,还要贯彻实施。   真是同人不同命,呜呜……少爷,你真的好幸福啊……   一边在心里哀怨的纠结,一边在默默地数着手指头算时间,在杜小小越想越悲剧的强大怨念中,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少爷,您醒了?”杜小小看见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忍不住悲喜交加地唤道。她在这站了快了一个多时辰了,腿都站的没知觉了。   司徒景轩慵懒地“恩”了一声,接着一双比女人还细还白的的手掀开绸缎被褥起了身,站定在杜小小身前,声音略显低哑的说道:“还愣在这干什么,帮我更衣。”   “是。”   杜小小低眉顺目道了声,然后连忙为司徒景轩取来衣服为他穿上,只是刚来到他跟前,她才发现自己竟只到他胸膛过。   杜小小心里顿失平衡,这也太打击人了,她刚被人用言语打击完,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遇到个实体说明,这图文搭配的也太亲密无间点吧,怎么着也得给她一点缓慢的接受过程不是?   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好命,衣食无忧不说,一张脸保养的比她这个女人还漂亮。反观她,又矮又丑又黑又胖,活像是成衣作坊里被人用剩下的布脚料拼接起来的碎布头,完全拿不出手……   这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啊。   司徒景轩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多少意外她竟然没有特别打扮一番,随后一想,只当她是在玩把戏想以这种方式引起自己注意,毕竟以前那些丫鬟没少使手段。   原本觉得这丫头还算老实的想法,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司徒景轩的面色发冷,连带的不愿意与眼前的人有太多接触,干脆就退了一步。   “我自己来吧。”   杜小小原本正努力踮着脚尖帮司徒景轩扣领子的立扣,有些悬殊的身高差距让她的小肥腿在踮了一会后忍不住的抖啊抖,哪知道司徒景轩这一后退,惯性作用下杜小小就往前倒了过去。   “少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杜小小连忙慌乱的从他怀里出来,见他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连忙又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少爷会退——”   “够了。”司徒景轩打断她的话,眼里的厌恶清晰闪过,冷冷道,“你这样的把戏我见多了。”说着就自己去了一旁的架子旁洗漱。   杜小小愣在原地,心想,这误会大了,三少爷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勾引他吧?   就在杜小小想要再解释的当口,一道有些轻扬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三弟,可起身了?”   “已经起了,二哥进来吧。”   司徒景轩斯文的洁面热手,然后把用过的素巾里往脸盆里一丢,冷声道:“把这些撤下去。”   杜小小回过神,“是。”说着连忙跑去把脸盆端起,往屋外走。   “原来三弟起来了,刚好,我和二弟带了点心过来。”推门进来的司徒景容笑眯眯地说道,一旁站着的司徒景烈则是摇着扇子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小小,你去厨房给我们泡壶碧螺春来。”司徒景容来多桌边坐下,对着要出门的杜小小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得了令,马上转身出房。   她后脚才刚出来,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杜小小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只来的及看见一个司徒景轩冰冷的眼神,之后门闷声一响就合上了。   什么嘛,她又不会偷听,干吗防她防成这样。   而且她刚刚是真的不小心,他干吗一副碰到脏东西的表情。   ※ ※ ※   杜小小端着脸盆有些愤愤地来到厨房间,几个正在忙碌的丫鬟一瞧她来了,连忙是唧唧喳喳围上去。   “小小,是你啊,听说你去三少爷院了,是不是真的?”   “小小,我刚来的路上看见大少爷和二少爷了,他们是不是去三少爷那了?”   “什么?你看见大少爷拉?他已经回来了吗?”   “大少爷回来了?那少爷与何丞相的千金见面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好羡慕你啊,我天天在这忙,都没时间出去瞧一眼。”   “……”   杜小小看着眼前这票讨论的兴致勃勃地一票小丫头,既觉得好笑又是完全笑不出来。   看见她们这么热情澎湃的讨论“温柔好脾气”的大少爷,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用张大娘的飘盆敲醒她们。   所谓距离产生美,不知情的小丫头只看见三名公子表面的美好,就不由得心生向往。看不见事物的本质,只单单留恋事物表面的美丽,于是心里会有念头有盼望,有该有的不该有的遐想。   可惜一个个都太天真了,即便是风流成性的二少爷,他也顶多挑个貌美的丫鬟暖床,几次过后兴致一减便弃如敝屣,别说收入房为妻为妾了,估计他连三天前躺在身边的女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那些坏了名节的丫鬟,要么一辈子当丫鬟让正室欺负,要么匆匆挑个卖菜砍柴的粗汉子嫁了,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也得不到任何同情,因为是她们自己选择的。   这些话是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张管事一再和她强调过的,他说千万不能爱上这三名主子,因为绝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她知道张管事是担心她会步前面几个丫鬟的后尘,所以提前给她做预防。只是爱与不爱,在她看来都很陌生很遥远。   娘曾经说过,盲目的女人很傻,无知且无畏。娘以前是个走街串巷的说书人,从小她就跟着娘看尽百态,娘说人生如戏,热血澎湃吧,那是打了鸡血;情节曲折吧,就是十足狗血;如果看不开痴了怨了,那代价可都是人血!   虽然她不是很懂这话的意思,但是应该和娘平常嘴上挂着的“凡事要淡定”是一个意思吧?   耳旁唧唧喳喳的声音还再继续,可是杜小小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她于心里想的就只有,怎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大纲,没有设定,完全是写到哪算哪,所以本文很抽,或者很雷,请自带避雷针,嘎嘎……   第5章 包衣小奴才   站在司徒景轩房里靠窗的位置,杜小小有些无聊的打哈欠。   午膳过后,自家主子在卧室休息,明确规定她不能进去,但是也没说她可以离开,所以她只能无聊的站在内室外发呆。   杜小小扫了眼房内,偷看一下不远处司徒老三平常看书的桌子,成堆的文卷,和整齐叠放在一旁的书籍。听绿儿姐姐说过,司徒老三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文治武功,般般皆能,可以说是少年成名,只是突然出了场意外,导致双腿不宜久行,才一直静养在家。   杜小小想象不出司徒景轩般般皆能的样子,只当是绿儿姐姐夸大其词了。偷偷摸摸的看了眼四周,见庭院里正在打扫的几个麽麽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打开布包,里头是几个精致小巧的绿豆糕。   绿豆的清香扑鼻而来,杜小小眼谗地拿起一个,刚送到嘴里,还没咬两口,一个不留神,手上的白布团掉到了地上,几个绿豆糕滚滚而出,她吃一惊,赶忙蹲下身去捡。   一个,两个,三个……她左右张望着,双膝跪在地上,把捡回来的几个直往自己怀里塞。当捡了几个后,才发现有一个糟糕地掉在少爷的桌子底下。   吓,得赶紧捡回来,桌子底下那块白毯子是三少爷最心爱的,据说连根头发掉上去都会被他骂。   杜小小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然后伸长了手要去拿,只是怎么都勾不到,情急之下她是想都没想的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钻了进去。结果一双漆黑的皮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么?”   略微低沉的男声在头上响起。   杜小小僵硬在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定是自己太专著了,才没有听到脚步声。杜小小原本想马上站起来,但是那个圆滚滚的东西还没捡到,她必须要趁司徒老三一脚踩上去前捡回来,不然她会死的很难看。   杜小小硬着头皮让手指再往前爬几公分,握住那个小巧的东西后,才注意到自己是四肢着地的难看姿势,她红着脸非常尴尬地抬头往上看。   先是绣着青绿色文竹的下衣摆,再是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跃入眼帘,然后再往上是一双深沉到没有情绪的黑眸,只是那眼里的冰冷让杜小小心下一凉,顿时有些讨厌的记忆在她脑海里闪过。   那是她记忆中一个最讨厌、最不愿意回想的部分。   和三年前一样,冰冷中带着蔑视和不屑的眼神。   杜小小突然觉得自己很丢脸,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   “你到底出不出来。”司徒景轩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   自家主子那种高高在上往下看的神情,那种非常不耐烦等着回答的样子,吓的杜小小浑身发颤。   “奴、奴婢……马上就出来。”   杜小小双手撑地,想从后面退出去,毕竟前面站着主子,她总不能从主子的裤裆下过去。   只是让杜小小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出去,而当她想往前爬时,却又怎么都无法出来。   杜小小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场恶梦,不然怎么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   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噩梦,杜小小拼命的安慰自己,催眠自己。   “你还在磨蹭什么。”冰冷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无情地把杜小小拉回到现实。   抬头往上看,杜小小咬了咬下唇,最后一副羞愧难当,简直要哭出来的样子。   “奴婢……不是奴婢不出来,是奴婢的屁股卡住了……”   ☆☆☆   好希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噩梦,这样的话她一醒来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因为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见眼前的司徒老三。   杜小小低着头,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身前,焦躁而忐忑地搅动着手指。   长方形的大红木桌后,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那看她,而她则像个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倒霉罪犯,正不安的站在青天大老爷面前等待宣判。   门外是来来往往路过的丫鬟、小厮,每个人都拉长了耳朵,故意放慢脚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杜小小难堪的想哭,原本她关上门了的,起码脸丢小点,没想到病老三什么都没说的又把门给打开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在其他人面给自己难堪。   “……说什么想帮我整理文卷才来到书桌旁,因为不希望踩脏地毯才用爬的过来,你——”司徒景轩抬起眼来看她,声音低沉的继续道:“你以为会有谁相信这样幼稚可笑的理由。”   杜小小羞愧的低下头,换她也不会信,可是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就扯了这个理由出来,现在是后悔都晚了。   早知道就实话实说好了,大不了被人笑贪吃,也好过这样站在这被人审判。可是即便现在她想承认也没办法再说,欺骗主子在先,开小差在后,这次怎么都会被赶出去了。   如果是好脾气的大公子,肯定不会在意。杜小小抿紧着嘴,心里越想越难过,同时羞愧的想找个地方挖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这上头的字你识的几个?”司徒景轩用手指扣了扣案桌,一脸漠然地看着她道。   杜小小不敢再撒谎,老实回答:“奴婢不识字。”   “那你怎么整理我的文卷?依靠颜色和厚度不成?”司徒景轩的嘴角勾着讽刺笑。   第一次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话,杜小小只觉得无比难堪,不服输的性子里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大声地说道:“奴婢记错了,其实奴婢识得字。”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再次撒谎逞能的下场只怕会更悲惨。   以司徒病老三那样恶劣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是么,原来这也可以忘记。”司徒景轩继续轻扣着桌子,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   明明就知道她在说谎,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语气讽刺她?上一刻可笑的侥幸心理就此破灭,杜小小只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奴婢的娘是个说书人,所以奴婢自小跟在一旁也识得了不少。”   娘是说书人没错,可是娘写的字跟鬼画符一样,她看了十几年也没记下多少字。   “那看来是我小看你了,竟然如此,你就念念这本书叫什么好了?”司徒景轩拿起案桌上摆放的黄册子,看似轻描淡写的话里,却是毫不留情的咄咄逼人。   “其实、其实奴婢只识得几个……”杜小小看着那封页上完全陌生的字符,越说越小声,“如果连自己本家的姓都认不出,看来你的确识字不多。”司徒景轩把书放下,微微眯起眼,语气有些凉薄道。   这话一落下,门外就传来几声闷笑。   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起码知道小小二字怎么写啊……杜小小双颊发烫,想反驳却没有胆量把这句话说来,小字横加竖加不过三笔画,就算她说她会倒写,怕也只是徒添笑料罢了司徒景轩直视着她,慢慢道来,“说话不实,做事不勤,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入的司徒府。我也不知道带你进府的人是出自交情还是真觉得你有所长,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混日子等工钱的闲人罢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谈天般随意,却是重重地落在了杜小小的心头。   意思是叫她卷铺盖走人吗?   “我……”杜小小低着头,抿住嘴唇,不敢再开口反驳一句。   少有的长串话让不少盘踞在附近的下人都感到惊奇不已,只有少数几个伺候过三少爷的丫鬟才知道那是司徒景轩刚喝了药,心情最恶劣的时候。   司徒景轩不好相处,是真的非常难相处,简直比皇帝都难伺候。   不少丫鬟的心声,此时也是杜小小的心声,她决定无论如何,就算耍赖装可怜也一定要求大夫人收回成命。   她才在病老三这当了一天差,她就觉得自己起码老十岁,而且是外在与心理的同时衰老。   “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围着?咦?小小你怎么傻站在这,该不会是做错事惹三弟罚了吧?”   室内忽然响起的男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司徒景轩和杜小小都往门边看了一眼。   “大哥最近来的真是越来越勤了。”   看见大少爷出现,一旁的小丫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看着背后热情讨论的丫鬟小厮们,杜小小双颊越来越烫,只觉得低头傻站在这里被训的自己好丢脸。   尤其这样的自己,还被大少爷看见。   面对如此明显的挖苦,司徒景容竟也没有半点不悦,脸上依旧挂着笑。   “我刚回来,就顺路过来转转。倒是三弟好久没去我那了,有空也多去走动走动。”   “顺路转了四条走道过来,大哥真是有心了。”司徒景轩淡淡应道。   司徒景容一愣,随后是尴尬一笑,看了眼还傻站着的杜小小,顺势转移了话题。   “小小,你这是做了什么事惹三弟生气了?”   杜小小刚想说,张开了嘴却是没发生任何声音,她没有脸告诉大少爷是自己的屁股卡到了三少爷的木桌,然后当她用力出来时,却因为向前的力道扑在了地上,压碎了藏在胸口的绿豆糕,弄脏了三少爷最爱的避尘白毯,因此才惹来一顿教训。   那丢脸的一幕,杜小小是怎么都不愿意说出,望着大少爷关心的目光,她只能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司徒景容见状也不再为难她,微侧了头,看着桌子后方的司徒景轩,刚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昨天才把人送到我这,今天就一副心疼想要回来的表情?是不是太出尔反尔了?大哥。”   平静的音调里渗着几分威胁的味道,对自家弟弟了解甚深的司徒景容怎会听不出话里的真正意思。   “不过,她真的如大哥所说一样,大事糊涂小事迷糊,看来的确需要多磨练磨练。”   好恶毒的评价,她明明很机灵的说。杜小小瞪着地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了解大伙口中的难相处是什么意思了。   直接且恶劣的话语,他三少爷也不管对方接受不接受,想说就说出来,完全没考虑到她原本就不强的信心防线会不会被他摧毁殆尽。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伺候司徒老三,尤其在看见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识相的你就自己滚蛋”的表情时,她真的是宁愿去司徒陵园扫墓,也不想再留在这个院子。   司徒景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杜小小,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就连杜小小自己都觉得疑惑时,他才突然笑着出声。   “那就麻烦三弟了。”   原来没有要带自己回去的意思。   杜小小沮丧地垂首,最后的希望完全落空,就在她完全认命的时候,却听见司徒景轩特有的慢而低沉的声音,“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包衣小奴才能撑多久。”   话音刚落,除了杜小小之外的所有人神情都是突地一变。   看着司徒景轩渐渐弯起的嘴角,杜小小不知道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头皮阵阵发麻,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吃东西被她娘抓到,然后要面临大半年没有零嘴吃的悲惨生活一样。   而让杜小小恐怖感加剧的还有来自站在她旁边的司徒大少爷,原本温和的表情完全不见,紧抿起的唇角像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   之前还在笑的黑眸此刻是没有半点温度,只剩下一片让杜小小觉得心惊的阴郁。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更完……希望喜欢的筒子别霸王的说……   P:那个啥,前几章大修了,所以女主不穿越不抽风了……   再P:大力呼唤留言君……咱真的的会日更的说~~~   第6章 丢脸的奴才   杜小小的日子开始在被挑剔、被刁难、被反复呵斥中煎熬度过。   “少爷,茶来了。”   司徒景轩单手捧着书,听到声音也只是侧过脸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道:“重泡。”   连喝都没喝一口,就完全否定掉,真的好挑剔。   杜小小在心里不满,她几乎怀疑病老三是在故意刁难她。   “还愣着做什么,连泡杯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重复二十次还不能让我满意,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司徒景轩有些不耐的看着她道。   杜小小被他说的难堪,却又没胆量反驳,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声,然后准备出房。没走几步,又似想到什么般回来,她有些不甘心的道:“少爷,奴婢的茶到底哪里泡的不好?”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她不想一直跑厨房,因为真的很丢脸。   “你来司徒府三年多,难道连泡茶都不会吗?”   冷淡的问句从桌后飘过来,杜小小想起司徒景轩那句“连泡茶都不会,你还有什么用”的评价,当下硬着头皮回答道:“奴婢会。”然后转身退下。   见人离开,拿着书的人慢慢转过视线,看着门口一会,嘴角缓慢地勾起了弧度。   杜小小咬着牙愤愤地来到厨房,横竖不过是被刁难的借口,她竟然还傻忽忽的来回跑了二十几次。直接把这杯再端去给他就好了,反正自己做的再好,他都不会满意的。   杜小小一边准备器皿,一边倒着茶叶,嘴里是小声的埋怨。而身旁的厨房人员早对此是见怪不怪。   “小小。”   杜小小听到声音回头,一抹绿色的身影正朝她走来,肉忽忽的脸上顿时又惊又喜。   “绿儿姐姐,你来就好了,快教教我,怎么泡这茶才能好喝。”   素绿被杜小小焦急万分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看见她手上的动作,才缓缓地笑弯了眼睑。   “三少爷的意思?”   “恩。他说我泡的没有茶味。”杜小小委屈的点点头,心里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茶香阵阵啊,怎么会没有茶味。   “铁观音与其他茶叶不同,它要走两道水的。而且你这样抓一把茶叶就下热水的做法,也不是在泡茶,是在糟蹋茶叶啊。”素绿一边说一边自己动手操作起来。   杜小小似懂非懂地站在一旁,心里意外泡茶竟然还有讲究。   “泡铁观音有一句话:茶滋于水蕴于器,汤成于火,四者相连,缺一不可。茶、水、器、火四者环扣!”素绿低头说着,双手取适量茶叶放置于盖碗中,用沸水冲泡,然后用盖子刮去泡沫。   “第一道茶水主要是洗茶,并不饮用,故而快冲快出为佳。再用沸水冲泡第二道茶水,盖上盖子,浸泡一会即可出水,最后再把茶水倒入三少爷专用的紫砂杯里,记住这紫砂杯只能用来泡一种茶……”   “如果想换泡其它的茶则需要将紫砂茶具水煮片刻,以去茶锈,让新茶不走味……”   杜小小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见身旁的人说的头头是道,不禁心生崇拜。   “绿儿姐姐,你知道好多啊。原来泡茶有这么多讲究,我以为抓把茶叶用热水一冲就好了。”   “我也只懂得一点皮毛,三少爷才是品茶的高手,我这点皮毛还是他教的呢。”素绿笑吟吟地说道。   杜小小瘪瘪嘴,“难怪他这么挑剔。”   素绿一笑,“好了,大夫人那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你过会提着紫纱壶回去就可以了。还有那紫纱茶具就放在三少爷房里的案桌上,刻着梅花的是专门泡铁观音的,你可别弄错了。”   “绿儿姐姐你好了解啊。”杜小小下意识地说道。   素绿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你在那待久了也会知道的。我得赶紧走了,晚了大夫人得罚我了。” 说完就端着盘点心离开。   杜小小冲她摆摆手,直到人走远看不见了才回过神。   为什么像绿儿姐姐做的这么好的人还会被病老三挑剔?而且听说只待了三个月。   杜小小心里觉得纳闷,思来想去越加肯定是病老三的缘故,原本平复下来的气愤又再次涌上心头。   把紫纱壶放在托盘上,杜小小快步回到“兰轩阁”,免得晚了要挨骂。   在进院前,她抬头看了眼上方金字锈的牌匾,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抵触。   真的好讨厌这地方。   杜小小觉得自己一来这个地方,体重就突然加重,因为她的腿怎么迈都迈不开。   踩着重重地步子,杜小小再不甘愿还是认命地回到这个给了她无数梦魇的房间。   推开半掩的门再关上,迈着小步子来到自家主子旁,她清了清嗓子,这回是信心满满的语气。   “少爷,茶泡好了。”   司徒景轩听到声音,甚至没有回过头,只是看着书轻咳了声,道:“满上。”   杜小小赶紧应了是,然后跑去内室打算去找素绿口中的紫纱杯。   “梅花,梅花,奇怪怎么没有啊。”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司徒景轩抬起了头,盯着来回找个不停的身影,很是不耐地说道。   “奴婢在找一套紫纱茶具。” 杜小小慌乱地跑回来。   “你找它做什么?”司徒景轩冷漠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奴婢想拿它来盛茶。”杜小小老实道。   司徒景轩微微眯了下眼睛,语气淡薄道:“就在你身后的架柜子上,你的眼睛落在厨房没带回来么?”   杜小小被说的窘迫,连忙转身去找柜子。   “放在架子的第一层。”   杜小小根据提示抬头望着比她还高了半个身子的书柜子,于心里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在她打算搬凳子上去拿东西的时候,一只手掌把最上面一个四方盒子拿了下来。   杜小小愕然回头,只见司徒景轩抱着盒子望着她,说道:“等你拿下来,茶都凉了。”说完把东西一放,看也不看她的返身回去。   又不是她的错,明知道她够不到,还故意放这么高。   杜小小真的很想回嘴,却又死命地忍下。一边打开盖子翻找着标有梅花图案的杯子,一边暗暗深呼吸几次。   盒子里就只有四只杯子,那梅花杯很快被找到,她小心翼翼拿着回到桌前,提起茶壶就往里头倒。   杯子都懒的洗,反正肯定每天都有人擦拭的,而且若是有脏东西毒死他最好了。   杜小小在心里阴暗的想,却又真的担心那杯子不干净,万一让他喝坏了肚子,她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还是去洗下杯子好了,她在心里决定。   “倒茶都可以发呆,你的脑子里是不是没有认真两个字。”   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杜小小手一抖,茶水飞流直下,多的满出了杯,顿时湿了大半张桌子,包括桌子上的一些文书之类。   “你竟然比我想的还要没用。”冰冷声音里带着任谁都可以听出的愤怒。   杜小小早已经被吓的没了反应,而当她回过神来时,司徒景轩已经把打湿的书全部拿起,开始自救。   杜小小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想不明白平时还算机灵的自己,为何一碰到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乱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笨手笨脚过。   眼前这张本来就冷漠的脸庞如今更像是罩着霜般能冻人,杜小小的心里开始害怕,她拼命的酝酿着能为自己开脱辩解的合理理由。   只是她还没有想到,就听见司徒景轩有些冷笑的接着道:“只知道抓把茶叶用水一冲的人怎么会懂得茶具的用途,你已经没用到要低三下四去求别人告诉你怎么泡茶的地步了么?杜小小。”   ☆☆☆   刻薄的指责还在继续,杜小小咬着下唇,当作自己双耳失聪,一点也没有听到那些恶毒评价。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当自己没听到,那些讨人厌的声音依旧会跑进她的耳朵。   “长着这么大的脑子却一点不会使用,活了十几年你就只有老是让别人帮忙的这点程度吗!”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司徒府的下人才一个比一个会偷懒。”   把桌子上的东西移到干净安全的地方,司徒景轩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语调是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却天生有股压人的气势在里头。   杜小小被说的越发难堪,脸颊也因为过度的羞愧而变的滚烫滚烫。   她真的好想拿袜子塞住他的嘴巴,让他永远都说不出话。为什么会有嘴巴这么恶毒的人,他不把别人说到自刎上吊是不是就不甘心?   虽然气愤的要死,可仅剩的一点理智让杜小小没有爆发出来,她佯装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般,一脸羞愧的低声道:“奴婢不会再犯了,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徒景轩听到她的话,上下看了她几眼,冷笑道:“你这话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还站着做什么,再不收拾桌子,湿掉的文卷,我要你全部手抄一份。”   杜小小一听,完全傻了眼,当下连礼数都忘了,立刻转身去找抹布。   直到一切收拾好,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不安忐忑地看着司徒老三高深莫测的表情,杜小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真的叫她抄书吧?她可是连笔都不会握啊。   司徒景轩重新做回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只是写到一半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抬起脸,漠然道:“你这张难看的脸到底要在我前面呆多久?没事就下去。”   杜小小一愣,明白过来后,立马转身退出房。她怕自己再站在那里,要么是哭出来,要么就因为意图殴打主子而被送官法办。   一路踩着泄恨的步伐,杜小小也没敢走太远,只是停留在院里踢着树出气。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针对我的。”   “谁针对你?”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杜小小吓一跳,转过头看见来者后,才松了口气。   “绿儿姐姐。”   “恩?怎么了?这么大火,都拿树出气了。”素绿手上还拿着东西,疑惑地问道。   杜小小听到这话,忍不住想要诉苦,只是在说话前,仍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大胆放心地大倒苦水。   “绿儿姐姐,少爷真的好恶毒,他一直都用那种瞧不起人的态度,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能抓到话柄来数落我,一副非逼得我离开司徒府的架势。真的好讨厌。”   “不会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前两天就不会从大少爷那把你留下了。”素绿拉着她的手来到石亭里坐下,然后一边分析一边安慰她道。   “这才是他最过分的地方啊,他故意留下我不过是为了折磨我,然后一直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表情,来提醒我要是做不好就马上滚蛋的事实。”说到激动处,杜小小不禁握住拳头。   “三少爷虽然不好相处,但是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让他没把柄数落我们不就好了?”素绿想了下,然后微微笑道。   “没用的拉,他是故意针对我,就算我再怎么做,他也不会觉得满意。他就像书里写的那种不管百姓死活的奴隶主,自私霸道又过分,毫无人性可言……”   杜小小气的失去理智,越骂声音越响,完全不顾一旁素绿有些古怪的脸色。   “绿儿姐姐,你别拉我,我是真的很生气啊,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真的好想把那茶泼到他脸上……泼掉他那股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情……要不是考虑他是个病人,我真的会泼过去的……”   “哦?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冰冷中带着讽刺的声音,让杜小小的身体完全僵硬,犹如被电击中般僵着转过身子,她看见司徒景轩缓步走过来,冷冰冰的脸上竟然带着一抹笑,眉毛也因此微微向上挑起。   “主子是个不管下人死活的奴隶主,还真是辛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老三你的嘴巴真的好刻薄啊,可是我为啥觉得好萌?噢噢……   P:全章完毕……希望看文的筒子别霸王,用力呼唤留言君。   再P:小小,你终于悲剧了……   第7章 悲剧的奴才   当着别人的面,被人讽刺加不屑地数落一顿,杜小小既觉得难堪又觉得难受,却是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愤慨地碎念着。   “除了幼稚的向别人抱怨,你能不能再做些令人有期待的事情。”司徒景轩在和素绿走前,冷冷地瞥了杜小小一眼,丢下这么一句满是讽刺的话。   她为什么要被那种人嫌弃到这个地步啊。   可是骂归骂,气归气,她依旧认命的去了厨房,只因为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临走前说要喝茶压惊。   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来厨房,反正她的脸早被病老三丢在地上踩的不成样。   “胖胖,我再也不想回兰轩阁了,三少爷真的好讨厌。”   午后的厨房间,许是因为主子刚吃过下午点心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人在里头忙活。   当杜小小踏进厨房看见自己在司徒府的最好朋友时,就忍不住发泄外加抱怨。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就算你不想干,前提也得存够银子把卖身契赎回来才可以吧。”身型同样圆润的胖丫鬟,端着盘小点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杜小小紧紧抿着唇,每个月的例钱她都寄去了给了娘,根本没存下银子,自然是出不起赎金的。   “可恶!真的好讨厌!”一股无法发泄的郁闷充斥心头,杜小小愤恨地握起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司徒老三那行刻薄的嘴里塞满他最讨厌的东西,然后再用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奚落他啊啊啊啊啊!   “好拉,你别再叫拉,张管事刚还在门口呢,让他听见又要念你了。小小,我要先走了,二少爷还等着我的点心呢。”胖丫鬟在偷吃完一个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后,非常自然地把盘子放进篮子,慢吞吞地出了厨房。   杜小小顿时有些泄气,望着好友的背影,心里是有股无法舒缓的郁结。她像被蜘蛛网困住垂死挣扎的飞虫一样斗争了好一会,即便再不情愿,也终于凭着一星半点的记忆开始泡观音茶,只是效果不如人意罢了。   她原本就是个打算在司徒府里混日子的丫鬟,目不识丁又身无一技之长,哪知道什么专业泡茶的知识,明知道她不会还让她来厨房,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外加故意刁难她嘛。   难道他就没有不会的东西吗?如果他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数落,又会是怎么滋味?不过估计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堂堂一个司徒府的三少爷,有谁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啊。   杜小小凭着之前看到的,随意的泡了壶茶端着就回了兰轩阁。   推门,翻杯子,洗杯子,倒茶,依次进行。   司徒景轩捧着书仔细翻阅,一如往常地,连头都没抬一眼看来者。   房内已经没有素绿的身影,杜小小端着冒出热气的茶杯摆到一旁,然后安静的站立在侧。   “这是你泡的?”司徒景轩只是扫了一眼,微拢着眉道。   又要开始了吗?   杜小小已经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自暴自弃心态,轻轻恩了一声道:“是奴婢学着素绿姐姐那样泡的。”心里同时做好准备,迎接比之前更刻薄歹毒的话。   司徒景轩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不一会,他突然咳嗽起来,抬起脸来,蹙着眉,声音有些冷,“杜小小,你确定不是想毒死我?”   杜小小一脸惊吓,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微叹了口气,道:“奴婢不敢。”多说多错,她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即便她真的有过想毒死他的想法。   听见她的回答,司徒景轩的表情有微微的一愣,像是意外她会以这样的语气说话。   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好一会,他才不急不慢地冷笑道:“如果觉得不满或者不服气,就先把像泡茶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好。只觉得我在故意刁难你,却不反省自己的行为,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闲吗?”   杜小小一愣,随后是满脸涨红,双手于袖中紧紧握起。   他的意思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哪有这个闲功夫和她这个丫鬟较劲。   会刁难她,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是这个意思吧?   原本就已经很差的情绪变得更加恶劣,杜小小觉得自己无法忍耐,她真的好想吼回一句,“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好,为什么不善意的提醒,这样恶毒的话又算什么意思。”   可是,她终究是敢想不敢说罢了。   司徒景轩微微迷起眼,将她脸上的全部反应都收入双眸,然后直视着她,语气讽刺道:“身为一个下人,你以为你有挑剔主子的权利?”   自己的心理想法被看穿,杜小小一吓,那突然生出的勇气一瞬间退缩回去,她思及起入府前她娘曾语重心长说过的话。   “小小啊,所谓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在大户人家做事规矩多,自然要受些气,可是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你就当是种历练。咱们杜家以后可全指望你了。”   压抑许久的火气慢慢消了下去。   杜小小低下头,哽着声音道:“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会用心学习的,不会再犯了。”   司徒景轩收回视线,微微垂下眼,最后低头看着书,道:“出去站着吧。”   来不及看清就低下的目光里好象闪过了一丝不忍,就在杜小小刚想再看眼确实时,就又听道一句冷言冷语。   “我想这大概是你目前唯一会做的事情。”   杜小小气极,收回之前天真的幻想,什么不忍,这个人他是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的瞧不起自己啊。   “是,奴婢告退。”踩着重重的步伐,她是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就怕再晚几步,会失手殴打自己的主子。   房门外,庭院里的阳光点点,斜照在司徒府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以美好午后的舒心惬意之感。   杜小小看在眼里,却无法感受阳光的普照,她的心里满是阴雨蒙蒙,一片愁云惨雾。   她还是去求大夫人或者大少爷收回成命吧。   就当是提前顺了司徒老三的心愿好了。即使走前会再被嘲讽和奚落,也好过天天在他面前这么卑微的生活。   杜小小看着其他走道上说说笑笑过去的丫鬟,心里就忍不住羡慕。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脱离现在的悲惨生活。   她也很想像绿儿姐姐讲的那样,尽量把所有事情都办的完美,完美到让司徒老三无可挑剔,再也说不出恶毒的话来。可是实际上她连收拾桌子,归类摆放书籍的事情都做不好。   除了端茶送水扫地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而在司徒老三面前,她更是个连泡茶都不过关的没用下人。   杜小小不知道怎么就心灰意冷了,   以前她只要负责大少爷的饮食起居就好了,其他时间都很自由,不像现在这样过的这么忐忑。   杜小小的情绪是空前的低落,眯眼看着庭院里的风吹树动,她只在心里盼望今天快点结束。   ☆☆☆   于傍晚前,杜小小终于在路过的司徒景容的做主下,结束了长达三个时辰的罚站。   她的心里对大少爷感激不尽,同时对司徒景轩变态的刁难惩罚感到不耻。   在她离开前,原本安静的房内突然传出一句,“大少爷,你一天究竟要顺道路过几次才肯罢休,司徒府的未来大当家会不会太闲了?”   冷漠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讽刺。   杜小小乍舌,没想到病老三对自己哥哥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只是后面的话,她没有机会再听到,只能在心里猜测这两名主子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或者是嫌隙。   十六人一室的下人房,虽然算不上宽敞,但也算舒适有加。司徒府对下人的福利一向给的大方,这也是众多穷苦人家的孩子想往里挤的原因,也是杜小小怎么都不想离开的原因。   夜半三更,杜小小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脑海里满是司徒老三说的话。   “如果觉得不满或者不服气,就先把像泡茶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好。只觉得我在故意刁难你,却不反省自己的行为,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闲吗?”   杜小小烦躁的把脸埋入枕头,此刻她只希望有谁可以打晕她,让她不要再想。   她想不明白自己站了一个下午,双腿麻的直打颤,明明累的要死,明明很想睡,却还在想那个病老三说的话。   而且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杜小小气的忍不住捶枕头,直到捶累了,想睡了,身旁的环境条件却不允许了。   耳旁是此起彼落的呼吸声,打鼾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像小老鼠啃东西的声音。   杜小小转过脸,看着右手旁隆起的小帐篷,眯了眯眼睛问道:“胖胖,你是不是很饿啊?”   稀稀簌簌的声音嘎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小帐篷里从钻出一个黑影。   稀疏的月光打在黑影上,是一张有些圆润很讨喜的小脸。   “小小,你也饿吗?”   杜小小摇摇头,然后把身子挪过去了一些,“胖胖,二少爷没给你饭吃吗?”   “唔……也不是……就是忍不住想吃东西……”被唤胖胖的丫鬟一边吃一边说道。   “胖胖,晚上吃东西不好,会更容易胖的。”杜小小咽了咽口水。   “没关系,反正都这么胖了。小小,你真的不饿吗?”   “我不饿。”杜小小轻声道,然后又把身体挪了点过去,“胖胖,我想问你件事情。”   “唔……你说……”   “胖胖,你入府比我早,那你知不知大少爷和三少爷之间……恩……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杜小小想了好一会,才把自己要问的意思表达出来。   “啥?”啃肉的声音一顿,然后又继续,道:“唔……应该没有吧。大少爷对三少爷可好了,往常出远门,总给三少爷带好吃的,什么芙蓉糕啊、桂花糕、杏仁饼、 蜜饯马蹄……别提有多好吃了。”   杜小小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胖胖,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嘿嘿……那不说吃的。我想想看啊,唔……大少爷和三少爷的感情一向很好啊,记得几年前大少爷考状元,听到三少爷中毒的消息后,连状元都没考完就直接回府了,把老爷气的有三月没理他咧。老爷事后派人去查,大少爷的卷子可都是高分,若是最后科有参考,那状元非大少爷莫属了。”   “啊……真的啊,大少爷对三少爷,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可不是。大少爷曾经为了三少爷连亲都没结成。”说完,又是一阵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成亲?大少爷成过亲?胖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杜小小一吓,连忙把身子凑的更近,追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知道这事情的下人都被老爷给了封口费打发走了,全府上下就剩我和素绿知道。”   “啊……胖胖,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想知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是,我答应过二少爷……”声音只犹豫了一会,又坚定道:“算了,告诉你好了,这事憋我心里好多年,也憋的我难受。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还有以后在三少爷那有什么好吃的,也绝对不能忘了我哦。”   杜小小一喜,连忙点头答应,忙道:“没问题,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不吃,都拿来给你。”   “说话要算数哦。”   杜小小又是一阵点头,心想,就算病老三不给她吃的,她还有张管事嘛。   “这事发生好几年了,让我想想啊……其实不是大少爷要成亲,是三少爷,只是那个新娘子在成亲前一个月突然毁婚,说非大少爷不嫁,还说三少爷横刀夺爱,硬要拆散她和大少爷,还说和大少爷是两情相悦的。”   “不会吧?”   “是啊,这事闹的很大呢,老爷当时很生气,二话没说就和那个小姐家解除了婚约,只是那个小姐最后也没和大少爷在一起。”   “那她去哪了?”   “好象她爹受不了闲言闲语,把她嫁到外乡去了吧。”   “啊……她嫁给别人了啊,那大少爷——”   “大少爷很伤心啊,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看到过哦。”说话的声音突然变的神秘,刻意压低了几分,“就在那个小姐嫁人的第二天,二少爷让我给大少爷送东西,我远远看见大少爷站在庭院里擦眼泪,虽然只有一下,但是的确是哭了没错,因为他的表情很悲伤呢。”   “大少爷好可怜啊。”杜小小觉得自己的心被蛰了一下,微疼。   “肯定的啊,老爷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那样的女子再进门,继续祸害他别的儿子。而且老爷一直认为被人毁婚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才封了我们的嘴,不允许我们私下讨论。”   杜小小明白的点点头,老爷爱面子的事情大伙都知道。不过,她有一点想不明白,“胖胖,那你为什么说大少爷是为了三少爷结不成亲的。”   “因为老爷事后曾经松过口啊,说可以让那小姐进门做妾的,只是大少爷拒绝了,至于原因,我想应该是不想让三少爷觉得难堪吧。”   杜小小想了下,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毕竟换谁见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做了大嫂都会不舒服的。   大少爷还真是个贴心的人呢,只是可惜了他和那个小姐。   “胖胖,这些你怎么知道的啊?”杜小小感慨完,有些好奇的问道。   “二少爷告诉我的啊。而且我五岁就进府,呆了十二年,这府里没啥是我不知道的。”   “尤其是藏吃的地方吧。”杜小小忍不住笑道。   毫不介意地大力点头,被人一直叫胖胖的丫鬟突然伸出手指在杜小小眼前晃了晃。   “小小,你这样不行哦,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平常吃的也没比我少啊。虽然我爱吃,但是我是个称职的丫鬟,可你刚才从头到尾都只关心大少爷,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主子是三少爷诶。”   杜小小一愣,仔细想想好象的确是这样,不由得怔怔道,“那、那件事情后,三少爷怎么样了?”虽然她现在已经在兰轩阁当班没错,可毕竟只有几天,她还真的没有一点归属感,经常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还是容和院的人。   “还能怎么样,继续病着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停更了,早8晚9的连续工作,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劲了,抱歉,尽量恢复状态。   也希望大伙别霸王,给个留言支持下。   最后非常感谢上口爱的长评,非常谢谢。大力鞠躬。   P:本章过度下,大伙将就着看看吧。哎……码字无力了。   第8章 月黑风高夜   窗外,是沥沥的雨声,屋檐上滴答滴答的雨滴声听的人心里一阵平静。   房内,司徒景轩半坐躺在木椅上,单手捧着书翻看,一旁的香炉里余香袅袅,让整间暖房散发出清雅的香味。   每当阴雨天气,或者极度劳累时,他就会犯病,严重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捱过这一次。   司徒景轩微微一叹,突然喉咙口一阵难受,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喘息声。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一下比一下更来的艰苦。   手指尖一直在颤抖,他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一般大小的玉瓶,只是手腕施不上力,“当”地一声,玉瓶掉到地上。   他刚要弯下腰去,肩头却被一股力量按住。   “让我来。”   “你——”   来者捡起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送到他的手心,又去倒了杯茶:“喝点热茶会舒服些。”   司徒景轩脸色难看的看着来者,手指指向房门,声音有些沙哑道:“出……去。”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说的他大口喘气。   “你先吃药,吃完我就出去。”   “滚……”   “你不吃药,我就不会出去。”司徒景容只是笑着把药放到他手心,然后把茶往他眼前一递,语气温和道:“听话,先吃药。”   “你——”司徒景轩瞪着他,见他一脸坚持,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把药喂入口,接过茶杯,就一饮而尽。   “我吃了,你走吧。”喝的太急,喉咙口一阵难受,司徒景轩紧捂着唇,不想让咳嗽声从指尖逸出。   “是不是呛到了?”司徒景容微微皱眉,然后半俯下身子,伸出手往他后背轻拍,帮他顺气。   就在这当口,一道重重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杜小小小心翼翼地端着脸盆,盆里热气袅袅,她刚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跳,惊讶一声道:“大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顺路过来。”司徒景容缓缓直起身子,笑道。   “哦。”杜小小不疑有他的应了声,然后把脸盆端到洗漱架上,用素巾放进去打湿,然后拧干。   都说三九欠东风,黄梅无大雨,还真是没错。   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下去,她的衣服都要有股霉味了。   杜小小在心里感叹一声,然后捧着还在发热气的素巾去了司徒景轩身旁。   “最近天气湿重,三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小,你等会去准备些防寒衣物,尤其是毯子,那是要盖在——”司徒景容还没交代完,就被一道冷声打断。   “说够了,就出去。”   微怒的声音里夹杂着慌乱,听在司徒景容耳里,他竟是会心一笑。   “好吧,那我不说了。你吃完药,好好休息下,晚点我再来看你。”他说完又朝杜小小交代几声才离开。   杜小小把两人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满是不解。看来胖胖说的没错,大少爷真是为了那门亲事一直对三少爷弥补隐忍啊。   “小小。”   “奴婢在。”杜小小忙回过神,然后把素巾递上,“少爷请梳洗。”   司徒景轩没有接过,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显得若有所思。   难看的脸色,失血的唇瓣,还有好象因隐忍什么而紧握起的拳。   杜小小不知怎地觉得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感觉眼前这人竟一下没了昨日的气势。   难道生病了,攻击力大减了?   “半夜子时,你来我房里一趟,这事不准告诉别人。”司徒景轩忽然睁开眼看她,面无表情地慢慢道。   吓,半夜?   “少、少爷,你找奴婢有什么事啊?”杜小小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到时候就知道了。”伴随沙哑声音响起的是几声咳嗽。   “可……奴婢知道了。”原本想要问的话在一记冷眼下消音,杜小小闭嘴不再问,只敢在心底琢磨。   什么事非得大半夜做啊,啊……病老三该不会想对自己怎么样吧?   杜小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想想又觉得没可能,历来只有丫鬟勾引他的份,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可是子时,都过夜了啊,他到底找自己会有事啊?   司徒景轩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没有理会,只是侧过头一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谁在轻哼什么,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心安。   好象记忆中的一个雨夜,有人抚着他的额头,对他嘘寒问暖,有人轻轻拉过他的被子,对他唱着好听的歌谣。   当时伴随着清泠歌声的正是断断续续的雨滴声,像是合着拍子,勾勒出最动听的音符。   眼皮一点点地变沉,一点点地合上,四周顿时黑暗一片,耳旁只传来风声雨声歌谣声,既熟悉又亲切。   轻颦眉,懒梳妆,灯一盏书一卷。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云里孤树一人伫,雨中春树万人家。   “娘……”   细微的呢喃声,惊的还在胡思乱想的杜小小急忙回神站好,等了一会又没听到什么声音,她有些纳闷的将视线投过去,这才注意到木椅上的人竟浑身在发颤。   杜小小一惊,连忙从床上拿了毯子过来给他披上。手指在将被子盖上他肩头时被一股冰冷按住。   “是你。”司徒景轩半张开的眸子里有着清晰可见的失落,松开手,眼里已经是漠然一片,“我睡着了?”   “是,奴婢怕少爷着凉才拿了毯子来。”杜小小还沉浸在那股冰冷的触觉,听到问话也只是下意识地回道。   “恩。你下去吧,今夜子时准时来。”司徒景轩微微垂下眼,然后又拿起刚刚放在膝盖上的书。   “是,那奴婢到房外候着,少爷有吩咐再叫我。”杜小小轻声应道,然后将卧室里一扇未关紧的窗户轻轻合上,只留一点宽,好维持房内的空气流通。   关门声响起后,房内安静的只剩下一人的呼吸声,手上的书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司徒景轩微微叹气,把书放在一旁的矮凳上,缓缓站起身来到窗边。   推开窗,细雨蒙蒙,雨里带着一点点白白的雾,惹的视线看不清。   雨打落叶,风吹树摇,花叶垂首,草丛细流,少见的迷离之美。   “真是讨厌的天气。”司徒景轩看着庭院里的雨景,轻声喃道。   出神地望了一会,直至身上起了寒意,他才似不舍般关上窗,两页窗间的白光越关越细,终当合上时,窗间的小缝里竟跃然跳出一道身影。   司徒景轩脸色一变,手指一颤,忙是将雨景与那人一起关在窗外。   背靠向窗,他的眼里浮现出一点点的恨意,像不共戴天般,紧握成拳的关节处因用力而发白。   欠他的,该他的,他司徒景轩总有一天要全数讨回来。   ☆☆☆   走廊上悄无人声,夜更是静得可怕。   杜小小蹑手蹑脚地出了下人房,直奔司徒景轩的“兰轩阁”   走道上每隔数步便挂着一盏灯笼,是用素纸包裹,所以并不透亮。   夜风乍起,树影摇曳,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摆动的灯笼跳动起来。   以往非常熟悉的过道越走越寒,杜小小只觉得起了一身疙瘩,说不出是冷还是被这情景吓得发毛。   杜小小越想越怕,她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当她来到司徒景轩的书房外时,门是开着的。   里头没有点灯,只是点点月光入房,视线还算光明。   司徒景轩显然是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看见人来了,也只是淡淡出声,“你来了。”   “少爷,这么晚,你找奴婢什么事情啊。”杜小小听到他的话,更是僵持在房门外不敢进去。   “推我出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啊……哦,奴婢知道了。”杜小小一愣,明白过来后才眯眼看清司徒景轩坐的椅子与往常的不同。好象是把特殊制造的轮椅,这椅子她见过,就摆在书房的最角落,她第一天去的时候还好奇来着。   杜小小来到轮椅后,轻轻推着椅子出去,咕隆的轮轴声发出低沉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好不清楚。   听胖胖提过,司徒老三的双腿不宜久行,只是站着或走几步还好,若是有轻微跑动跳动当下都会痛的脸色发白满头是汗,好象是在几年前中毒受伤留下的病症,老爷这几年拜访名医都不得治。   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变到足不能出户,真是可怜。   杜小小突然有些同情自己的主子,在这刻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恨了。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啊?”她好奇的问道。   椅子上的人没有回话,好象安静睡着般。   杜小小见状也就不问了,反正出院子的路就只有一条,横竖先出了兰轩阁再说。   当轮子压出院口,漠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向左,再往右,去祠堂。”   “啊,是。”   两个人沿着长廊向左又向右地走了约半盏茶的时间,一路上司徒景轩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时不时会传来几声闷闷的咳嗽声。   向右走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间装饰严肃的房子,高高的门槛,足有一个三、四岁孩童般高,轮椅根本推不进去。   “少爷,上不去了。”杜小小把椅子推到门槛前,试了几次都无法提起推过。   “不用了,就停在这,你等我出来。”司徒景轩淡淡出声,然后缓缓直起身,只是身子不住的在发抖。   “少爷,我扶你。”杜小小忍不住伸出手,说道。   “我还没残废到这个程度,在这等着。”司徒景轩甩开她,冷冷说道。   杜小小一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般难堪,只道了声“是”,也不再说,心里是不禁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摇摇欲坠的身子跨起门槛的姿势让人看了不忍心,只是刚迈过一条腿,她竟听到重重地喘息声,声音里像是夹杂着压抑的痛苦。   直到双腿都迈过去,人影扶着墙推门入屋,杜小小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闷闷的,堵得有点难受本分地站在过道上把风,她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来祠堂,白天难道不能去吗?   而且府里这么多丫鬟嬷嬷,他怎么就叫自己去?   难道是知道她天生力气大?   杜小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左右张望地等待,四周一片阴森森地冷,树影摇曳发出的沙沙声加剧了她心里的恐惧。她直觉有人在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忍不住地觉得害怕。   左顾右盼地等了好一会,还是没见人出来,杜小小心里猜测,该不会晕在里头了吧?   想敲门进去又觉得不合适,她耐下性子又等了好一会,终于听到“呀”一声,门开了。   “少爷,你总算出来了,奴婢还担心您会有什么……少爷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司徒景轩微微弯着腰出来,他一手扶着门,一手抓着胸前的衣服,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好象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样子。   杜小小被吓的脸色发白,连忙上去扶住他的身子,着急问道:“少爷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身上的衣物有些凉,扶住的手臂更是冰得冻手。   杜小小赶忙把人扶到木椅上坐下,拿起椅子上的薄毯,围住他全身。   好在这时,他那一口气好像是终于喘了过来。   “回……去吧。”司徒景轩喘着气,轻声道。   杜小小一听也是赶忙推着他往回走,就怕再耽搁会,他身上的湿气加重,到时候若是受了风寒,她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过了几乎一柱香的功夫,喘息声渐渐地平静下来。   杜小小低头看去,好象是睡着了,当下是松了口气,又提着颗心。   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兰轩阁,杜小小在松气的同时不禁犯了愁,自己该怎么把人送到床上去啊。   想了想,她咬咬牙,想把人推醒,“少爷,我们到了,你快醒醒,奴婢扶你回床上睡。”   只是推了几下,人都没有反应,就在杜小小无计可施之下,原本的月光被黑影笼罩,一条颀长的身影步入房门。   “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夜会情郎时啊。小小,不要大意的上吧。   话说……貌似有同志的狼女血沸腾了,嘿嘿,咱不厚道的断在这了。大伙请先脑补,欲知详情见下章,嘿嘿……   PS:有催有更,多催多更的说,大力呼唤留言君。   第9章 奇怪的晚上   杜小小看见来人,不禁觉得诧异。   这夜三更的,怎么个个都不睡觉啊。   “瞧你吃的一身肉,怎么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来者缓步走近,月光下的脸庞光白如玉,黑眉微微挑起,一双眼睛含着半点戏谑,真是说不出的风情。   “二少爷,您怎么来这了?”杜小小从怔愣中回过神,接着她闻到微微酒气,不由地怀疑问道:“您该不会是刚回来吧?”   “可不是刚回来。”司徒景烈勾起嘴角笑道,视线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还半躺在木椅上的人。   “你们刚去哪了?”   杜小小刚开口要答,突然想起司徒老三交代过不能告诉别人,不禁迟疑了一声。   司徒景烈也不在意,只是道:“行了,不难为你,我能来这,自然是什么都看见了才跟来。”然后挥挥手,“别傻站这,还不快去点灯。”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松了口气,借着走道上的一点光跑到桌子边,摸索一番找到火折子,拔掉盖子,对着轻轻一吹,点点火星子透亮出来。   黑暗的房间没一会就光亮起来。   杜小小把火折子盖好放下,转过身,这才瞧清,司徒老二竟然穿了件大红色的衣服。   衣服火红的程度比的上新嫁娘的朱红嫁衣,加之手里摇着的桃花面扇子,可真是风流相十足。再仔细一闻,空中飘散的酒气里竟还有股淡淡香气,像是姑娘家身上的胭脂味。   风流鬼肯定又跑去花楼买醉了,还真是死性不改。   杜小小在心里小小的鄙夷了司徒老二,随后来到木椅边,欲将自家主子扶起,却被人伸手拦住。   “不急,三弟这么狼狈的样子,我还没见过呢。”司徒景烈俯下半个身子,合起扇子,用扇柄将司徒景轩掉落在额前的一缕秀发勾至耳后,然后他将手心贴向他的额头。   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并不烫手,司徒景烈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他的指尖慢慢的划过眼前这张冰冷的脸颊,从眉到眼,再到下巴,嘴里同时啧啧有声,“乱人心而不自知的东西,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祸害。”   “什么祸害?”杜小小听不清,偏头问了句。   “没什么。”司徒景烈轻声一句,收回手直起身,他转过头又道:“小小,你说你家主子漂亮不漂亮?”   “啊?”杜小小一愣,明白过来后,不解的问道,“二少爷,漂亮不是形容女子的吗?”   “谁说的。”司徒景烈随手一甩扇子,轻挑了眉眼,道:“我就觉得三弟比你这个女子更适合这两个字。”   “奴婢又没说自己好看,二少爷你怎么欺负人。”杜小小摸了摸额头被敲的地方,瘪了瘪嘴道。   司徒景烈好笑的摇摇头,也不再逗她,他转回头,伸出手搭住司徒景轩的肩膀,将人扶至床上放平。   “好了,你好好照顾他吧,主子我乏了,先去休息。”说着,司徒景烈就打着哈欠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几步他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记得给你主子换身衣服,不然着风了,当心我爹扒你一层皮。”   “换、换衣服?”杜小小有些傻眼。   “对,换衣服。”司徒景烈眯了眯眼,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特意加重了语气道:“而且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换掉。”   轰……   杜小小只觉得有股热流冲上脑海,双颊同时一点点的发烫,她急忙低下头,怕被人看见会被笑话。   “是……奴、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还傻站在这?”司徒景烈笑着反问,脸上是十足看戏的表情。   杜小小听到话连忙迈开腿,红着脸跑开。   有些得意地看了眼窗外,司徒景烈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哼着小调,悠然自得地转身离开,只是临出房门还有一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瞧了眼房内还在四处乱转的圆润身影。   他在心里啧啧道,小小,别说少爷我不待见你,谁叫你这会撞刀口上了。   受了凉,顶多挨他老爹一顿骂,可是瞧了不该瞧的,会怎么样,他也好奇地想看呢。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嘴角满是讽刺的笑,“有趣,还真是有趣的紧。”   等杜小小从屏风后找到干净衣裳,房里已经不见司徒老二的身影。她只当司徒老二回房休息了,便也没有多想的拿着衣服来到床边。   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人,杜小小不禁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正犯着红晕,头发有些乱,看着狼狈,可是那细长的眼,英挺的眉,挺直的鼻,略薄的唇,还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诶?红晕?   杜小小回过神,心里暗想坏了,该不会染上风寒了吧?   她忍不住伸手贴向司徒景轩的额头,见只是有些烫,才放下心来。   说着,她也不再犹豫,半弯着身子解开司徒景轩的外杉。从领口的盘扣开始一路向下解开,大半个洁白无瑕的胸膛就这样裸|露在她眼前。   杜小小看傻了眼,她看看司徒景轩,又看看自己,看着她又把手移到那胸膛上方,强烈的色泽对比,让她忍不住想为自己默哀。   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被猫爪子按了个爪印,和那白玉般的皮肤相比,她的手简直像是只被薰过的猪蹄,丑的惨不忍睹。   而就在杜小小哀怨之际,一道冰冷异常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杜小小一吓,急忙收回手,规矩的站好。   “……奴婢只是想给少爷换衣服。”   “不用了,你出去吧。”司徒景轩咳了几声,费劲地用手支起大半个身子靠在床壁上,手指轻动,他把散开的衣服微微拉拢。   杜小小看红了脸,病态的脸色,倨傲的神情,凌乱的衣裳,总觉得眼前的病老三和之前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昏暗的烛火下,这个人好象一下没了往日的慑人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股病弱贵公子的感觉。   明明是很简单的拉衣动作,竟也让她一阵脸红心跳杜小小不敢再看,只低头说道:“少爷,刚才二少爷来过,是他将您扶上床的。”说的同时,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他几眼,让她意外的是眼前这张脸上竟是毫无表情,连点诧异或者意外的神情都没有。   “……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杜小小垂下眼转身,只是走了两步又突然折回,语气有些着急,“少爷,您真的不要换衣服吗?”万一他得了风寒,她的下场会很凄惨啊,二少爷说了,老爷会扒她一层皮的。   司徒景轩微微眯起眼,神情有一丝不耐,语气不善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出去。”   “可是……”她还想说。   “出去。”声音里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强势。   杜小小握了握拳,抬头看着床上的主子,想要再劝的勇气被他眼里的冷漠一点点地击退。   “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打扰少爷休息。”说着就转身退出房,合上门的刹那,她才敢发泄心里的郁结。   “担心你还要被你摆脸色,你就病死好了。”她赌气说道。   果然是冷血又无情的奴隶主,一点都不考虑下她这个看他身体情况吃饭的下人。   可是气归气,她又不能真的不管。   杜小小站在门口既觉得生气想走人,又担心自己的小命只能瞪着门念碎。   在门外烦恼了好一阵,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做好大不了再被摆脸色赶回来的准备。   举手欲要敲门,就在这时旁边突然闪出的人影吓了她一跳。   “……大、大少爷?”杜小小在瞧清人影的同时,不禁惊讶地叫了出来。   月光下,司徒景容双手负后走来,紧盯着房门的侧脸还似往常一样温和,可看在杜小小眼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   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多了什么。   “大少爷,您怎么来这了?”杜小小问道。   “半夜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这了。”司徒景容将视线转回,微微笑道。   见杜小小在发愣,他笑着又问,“三弟还没睡下吗?”   “呃,应该睡下了。”杜小小回过神,怔怔道。   司徒景轩微微垂下眼,随后抬起一只手推门,“我进去看看,小小你先回去休息吧。”说着已经推门进去。   杜小小下意识地迈腿想跟上,可是没来的及,她只看见司徒景容一个与往常完全不同的漠然神情,门就关上了。   房内   司徒景容踩着无声的步伐慢慢走进床牙,他站定在床边,目不转睛地凝视床上那张沉睡的脸庞。   吐纳有序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紧闭着的双眼及失血的唇瓣。   “你看够了么?”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三弟果然在装睡啊。”司徒景容半俯下身子,在离床上的人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定住,附视着下方那张因自己过分靠近而气红的面庞,他突然一笑,“三弟,刚才可是出去了?”   司徒景轩抬起眼看他,嘴角有着冷笑,“你这张难看的脸一天到底要出现几次啊,大哥。”说着已经半坐起身。   原本温和的笑容僵住,只是很快又不见,司徒景容站直了身子,却没有走的意思,反倒搬了张椅子过来,撩起褂摆悠然地坐下。   “三弟去祠堂了吧。”   司徒景轩的脸色徒然一变,却是没有作声。   司徒景容见状,倒是没有继续问,只是伸手往一旁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了一口,说道:“这事若让爹知道,三弟你可有的烦了。“司徒景轩眯起眼睛,语气生冷,“你想怎么样?”   司徒景容把杯子合上放到一旁,温柔如玉的脸上只有一抹淡笑,似漫不经心般说道:“不想怎么样,只是漫漫长夜,三弟好象很久没和我促膝夜谈了。”   ☆☆☆   杜小小轻手轻脚地回到下人房,刚躺下去就听到身旁传来声音。   “小小,你回来拉。”   “胖胖,你怎么还没睡?”杜小小翻了个身,惊奇地看着她。平常倒床就睡的人,现在还这么精神,真是少见。   黑暗中的那整张脸因这话完全皱起,神情非常痛苦的样子。   “胖胖,你怎么了?”杜小小不禁慌了神。   “吃太多,撑……撑到了。”胖胖喘了好大口气。   杜小小不由得觉得好笑,“胖胖,你是不是又半夜吃东西了?”   胖胖点点头,同时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声,然后手伸到枕头下乱摸了一把。   “小小,给你。”   “这是什么?”杜小小看着她递来的东西,有些好奇道。   “酥糖,二少爷下午给的零嘴。”说着又再枕头下摸了一把,“这些,这些都给你。”   “胖胖,你不吃了吗?”杜小小忍不住拿起手上一块放到嘴边,“好甜,胖胖,二少爷对你可真好。”   胖胖哼了一声,有些满不在乎道:“好与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二少爷不过当我是消遣的乐子罢了。”   “咦?为什么这么说?”杜小小咬着糖,不解问道。   胖胖用手支起脑袋,侧着身子,用着异常严肃地口吻,道:“小小,我们是丫鬟,身份虽然低微,却也不是可以随人糟践的玩偶。”   “胖胖,你在说什么啊?”杜小小被她说的糟践二字吓了一跳,明白过来后,不由忐忑问道:“胖胖,是不是二少爷他对你——”   “不是。“黑影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感慨,虽然我一向不看重自己的身份,却也不想让自己被别人瞧轻了去。”   一番话说的杜小小嘴里的糖失了甜味,犹如嚼蜡,不是滋味。她回想起刚进府时的几段不愉快时光,心里很是怅然。   “胖胖,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胖胖沉默一番,最后是深深地吐了口气,挥了挥手躺下,“不说这个了,小小,你这么晚去哪了?幸好今天查房的华嬷嬷没来,不然被她逮到,你少不了要被念。”   杜小小一吓,连忙爬到她身边,小声问道:“那有没有其他人发现我出去了?”   胖胖摇摇头,“大伙都睡了,我也是半夜如厕才发现你不在的。”   杜小小松了口气,然后在她身边趟下,“胖胖,我好烦哦。”   “你烦什么,说来听听。”   杜小小几番犹豫,想了想还是开口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全盘说出。说完好半晌,她忍不住把埋藏心里的疑问说出,“胖胖,你说三少爷这么晚去祠堂干什么啊?”   “去看二夫人吧。”黑影淡淡说道。   “咦?二夫人不是死了吗?”   “笨,就是死了才要去那看啊。”   “可就算这样……干吗要大晚上去啊?”杜小小小声咕哝道。她只要一想起祠堂周围那阴森森的气氛,就觉得不寒而栗。   “小小,你在祠堂那有发现一道很高的门槛没?”胖胖突然凑近,非常小声地问道。   “看见了,我费了好大劲都没办法把椅子推进去呢。”   “那是前些年才加上去的,就是为了防止三少爷一个人偷偷去祠堂啊。除了府里祭祀,平常三少爷要想去那都必须有人陪同才可以。”   “不是吧?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小小惊讶出声,去祭拜死去的亲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这不是老爷的意思拉,那道门槛是大少爷给加的,只是老爷也没反对。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杜小小“哦”了一声,脑海里在努力消化得到的信息,却是完全想不通。   “二少爷说这么做也是为了三少爷好,免得他老去看,会思念过度,积郁成疾。”   杜小小一怔,随后是皱着脸沉默。   她想起小时候她爹爹刚死那会,娘就把所有爹爹的东西收起来不让她看。久而久之,她也就一点点习惯和淡忘,最后也没有老吵着要爹爹。只是刚开始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即便过去十来年,那种突然找不到熟悉亲人的害怕感觉她仍充斥在心。   想来三少爷也是如此吧。明明就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办法见一面。   “三少爷好可怜啊。”她有些感同身受的说道。   胖胖沉默,好一会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哎,我现在也很可怜啊,有的吃不能吃。”   “……胖胖,该不是二少爷嫌你了,你才不吃的吧?”杜小小被她这哀怨的语气一拐,忘了之前想的事情。   “是也不是,总之,我现在开始要忌口了。”胖胖翻了个身,有些烦躁说道:“小小,快睡吧,再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一亮我们还得干活呢。”   “恩。”杜小小应了句,然后趴在她耳旁,“胖胖,今天晚上我出去的事情和三少爷的事情,你记得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拉,看在你和我一样胖的份上,我不会说出去的,保证守口如瓶。”   杜小小没好气地踹了她一脚,然后躺回自己的位置睡下。瞪大着眼睛看着月光照射下的房梁,她的眼里是毫无睡意。   直到瞪的酸了眼,她才慢慢闭上眼睛,于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捂着衣襟一脸痛苦的三少爷和穿着大红色衣服说着奇怪话的二少爷,以及突然出现有些反常的大少爷。   最后是糊里糊涂、什么都想不明白的自己。   几段记忆交织成片段,像一团乱麻纠结在她心头,没有一点头绪。   今天,还真是个奇怪的晚上。   杜小小在深睡前,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老二你好坏啊,可是为啥我这么鸡动呢??   全章更完,咱这算是全补齐了。   欢迎留言君,咱奉行有催有更,多催多更的宗旨啊。   为毛大伙都霸王人家,打滚要留言,霸王什么的最讨厌了。   再p:嘿嘿,本图与本文无关,纯粹抽风之作啊。   第10章 悲剧的小小   天空终于做美,在连着几个阴雨天后,总算出了个大晴日。   杜小小站在院子里晒着几日不见阳因而变得有些潮湿的被子,她一边拍着被子,一边偷偷伸了个懒腰,然后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就在她要到兰轩阁时,意外地听见假山后面传来几道窃窃私语声。   “那个三少爷真的好讨厌哦。”   “怎么,你被他骂到啦?”   “我只不过是在他房外和小红多说了几句话,声音稍微大了点而已,就被他数落了一顿,还被赶了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看来有些面生的丫鬟,杜小小没见过她,看穿着应该是是刚进府的。那个丫鬟旁边还有一名身穿紫色衣服的丫鬟,杜小小认得她,她是三夫人房里的贴身婢女,叫素紫。   素,是老夫人闺名中的单字,只有资历深会做人会事的大丫鬟,才能得大夫人恩赐改名。就像素绿姐姐,素紫,还有素兰、素琴,号称司徒府的四大丫鬟。   而她杜小小,就是个人微言轻、名不见转的小丫鬟。   “哈哈,你们肯定是吵着三少爷休息了,说来三少爷的脾气的确不好。你们以后机灵些,见了就绕道走。”   “素紫姐姐,我突然觉得伺候三少爷的人一定很可怜。”   是啊,是啊。她真的很可怜。   杜小小听到后,不禁在假山的另一侧猛点头。听见有人在背后评论自己的主子,她也没觉得不妥。反正横竖被讲的人不是她,只当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正开心不已。   “哈哈,你只是被瞪一眼,有什么好可怜的。我记得素绿伺候他的那会,还被他当场骂哭过呢。”   “不会吧,素绿姐姐这么好的人。”小丫鬟不可思议的说道。   “三少爷可不会管你人好不好,只要他瞧着不顺心的,骂你都算是轻的。”   虽然没有被骂过,但是那些刻薄的话的确不是常人可以说出,常人可以接受的啊。   杜小小像是遇见了知音般,略微感动地暗暗点头认同。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让人听到你在背后议论主子,可没你好果子吃。”   “可是三少爷的确很讨厌嘛,幸好我没有伺候他。”小丫鬟庆幸的说道。   素紫好笑地敲了她一记额头,说:“这话以后不准再说,让喜欢三少爷的那几个丫头听到,你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咦!”小丫鬟被吓到,“会有人喜欢三少爷吗?”   “那是当然,三少爷虽然不好相处,可是那张脸却是三名少爷里最俊的呢。你也不看看我们大门口那些老在徘徊张望的千金小姐,有一半可都是冲三少爷来的呢。”   “那另一半呢?”   “自然是大少爷了,大少爷现在跟着老爷学习经商,不知道有多少小姐对他动了心思呢,每天花银子来买通我和素绿的小姐都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可能!”小丫鬟不相信,“千金小姐怎么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啊。”   “什么千金小姐啊,不过是怀春的无知小姐罢了。但是她们总归有个家世有条件让她们可以无知。我们什么身份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素紫的语气略微变的感叹。   “反正我又不喜欢三少爷,在我看来三个少爷里,就属二少爷最亲切最平易近人了。”小丫鬟说到最后,双颊都开始泛红。   “你说风流老二?哈哈,果然是不懂事的小丫头,所谓最是多情是无情,二少爷可不是你表面看的这般好相处呢。”   “为什么啊?我不明白。”   “因为,二少爷他没有心。”素紫感叹一句,随后想了想又笑道:“错了,应该是三个少爷都没有心。”   “我不明白。素紫姐姐你说得真深奥啊,”   “明白了还得了?越是明白的人越痛苦,人啊,活的糊涂才是最幸福的。好了,不和你扯了,该干嘛干嘛去。”   接着是小丫鬟不甘愿的声音和素绿调侃声,之后两道说话的声音越行越远,杜小小也是有些似懂非懂地离开假山那个位置。只是刚走出来,就被身后的人吓了跳。   “张管事。”杜小小认出是他后,欣喜的跑上前。   “杜小小,你昨天去做贼啦?”张管事看见跑来的圆润身影,有些好笑地说道。   杜小小一惊,以为是昨晚偷溜出来的事情被发现了,紧张的刚要解释,就听到张管事又道:“你瞧瞧你这脸色难看的,眼睛下的黑眼圈快要赶上府里的老妈子了。”   杜小小松了口气,接着挠挠头道:“大概是最近下雨,被子里潮,所以没睡好啦。”   张管事一听,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随后关心问道:“你在三少爷那怎么样了?”   这话刚一落下,杜小小的小圆脸立马垮了下来。   “度日如年。”四个字说的她是哀怨无比。   张管事哈哈一笑,“难得你还知道有这个词,你啊,就是在大少爷那懒散惯了。就该让你历练历练。”   “可这哪是历练啊,完全是折磨嘛。”杜小小嘟着嘴,话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得了,你别得便宜还卖乖,你这差事很多人想要还要不来呢。”   “那谁要让谁去好了。”杜小小满不在乎的说道。   “嘘,这话是你能乱说的么。”张管事瞪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拉到走道一角的隐蔽位置,有些警告的说道:“我以前说的话你全忘了?哪有做下人挑剔主子的道理,你刚那话要让别人听到,告去大夫人那,换谁都保不了你。”   杜小小被吓的脸色发白,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襟,着急道:“张管事,您可是我亲爹啊,我要是出了事,你不能不保我啊。”   “说几次了,叫你别乱喊。我还没成亲呢,哪生的出你这么大的闺女啊。”张管事没好气地拍掉他身上的两只爪子。   “你啊,给我安分些,别惹事,少爷说什么你做什么,就算受了委屈也必须咽回肚子。记得,忍一时风平浪静。”   杜小小受教地点点头,然后握拳说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横竖当自己是个死人。等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再把那人的名字写在鞋垫上,然后我天天踩着他,踩得他不能出头。张管事,是这样吧?你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吧?”   “你、你这丫头,我随口说的话你记得这么牢,我天天念的府训,你却一句记不住。”张管事哭笑不得,最后咳嗽一声,摆起脸色道:“你脑子里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大字都不识一个,还写什么鞋垫,说来,你上次说要给我纳鞋底,都纳了三个月了。我怎么到现在连朵花都没看见?”   杜小小嘿嘿一笑,然后后退了几步,“张管事,我刚想起还有事,先走拉。你的鞋底我过几天一定给你。”说着一路小跑开。   而站在原地的张管事也只是笑笑,随即转身离开。   ☆☆☆   杜小小一路小跑回兰轩阁,一边跑一边暗骂自己竟然只顾偷听,完全把三少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   只是眼见已经到院口了,她最后决定先去和三少爷解释下再去厨房。只是她没来的及踏进院子,就被一抹蓝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啧啧,竟然会安然无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二少爷好。”杜小小喘了下气,连忙弯腰行了个礼。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靠近,一个合扇敲了下她的脑袋,好笑道:“缺心眼的东西,主子看见你就来气。”   杜小小摸了摸额头,有些哀怨道:“二少爷,你怎么老打奴婢额头,会笨的。”   “不打你也够笨的,而且谁叫你这会让我撞上了。少爷我刚在你主子那受了气,怎么也得从你这欺负回来才行。”司徒景烈眉一挑,继续拿扇柄敲了她两下。   杜小小不敢躲开,只能自认倒霉的挨了两下,然后皱着眉道:“二少爷,你刚去看我家少爷啦?”   “可不是,还被你家主子给赶出来了。”司徒景烈转着扇子,没好气的说道。   “可这和奴婢又没有关系。”杜小小小声咕哝。   “谁说没关系。”司徒景烈又敲了她一记,随后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他突然俯下身子靠近,有些意味不明的笑道:“小小,你应该也受了我三弟不少气?来来,少爷我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什么?”杜小小一吓。   司徒景烈打开折扇,以扇挡面,在她耳旁小声说了一句。   “二、二少爷,你——”你好阴险哦。   “怎么样,很划的来吧。只要你在这大声骂你家少爷一句,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司徒景烈像变戏法一样的抛着手心的碎银,然后把银子往杜小眼前一递,晃了晃。   一两啊。   杜小小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比她三个月的例钱都多了。   杜小小看看四下无人,又看看眼皮子前不停晃动的碎银,她心里不禁一阵痒痒,好想一把抢下来。可是她脑海里想到上次在背后说三少爷坏话的凄惨下场,顿时失了勇气。想到万一是二少爷的陷阱,万一再次被抓包,她的下场一定会凄惨。   虽然这里离病老三的房间蛮远的。   杜小小想了又想,犹豫再犹豫,最后下定了决心,决定还是保住饭碗比较重要。   她后退了一步,视线盯着那碎银,有些憋气说道:“二少爷,你这样不厚道。”明知道她小丫鬟肯定缺钱,还拿银子诱惑她,好阴险。   司徒景烈一愣,随即勾起嘴角笑道,“怎么,这会学会忠心护主了?”   杜小小沉默不做声,就怕一开后会直接说出后悔的话。   “啧啧,瞧把你吓的。说与不说全在你,我只怕你逞一时忠心,等会会后悔莫及啊。”司徒景烈摇摇头,故作可惜的收起银子。   杜小小一听,不禁又有些犹豫,一句话就能多得三个月的例钱,怎么算都很划的来啊。而且司徒老三的房间离院口这么远,应该听不到。   她想了想,正打算要反悔,却听到折扇慢慢合起的声音。   “我说三弟,你听了这么久的墙角,腿就不酸么?”   吓,病老三也在?!   杜小小探头往院里看,就在她以为是司徒景烈吓她的时候,拱形的院口后方缓缓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二哥还真是好兴致。”   天,病老三果然在啊。   “哎呀,没想到三弟真在啊。”司徒景烈惊讶一声。   司徒景轩眼神一闪,脸色未变,只居高冷漠的看着还一脸呆傻的杜小小。   “我让你去泡茶,茶呢。”   杜小小还在心里庆幸自己的决定,听到讽刺味十足的声音,她有些恍然回神道:“那个、奴婢刚被华嬷嬷拉去净衣坊帮忙,所以茶还没……”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声。   看着眼前这张斯文俊秀的面上没有一点温度,她不禁害怕的想要当场逃走。   “有在这嚼舌根的功夫,却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当这里是容和院不成。”   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她前方徐徐响起,声音顿了一会,接着又是不急不缓的道:“这次念你初犯,就停你三个月例钱,以后若有再犯绝不宽待。”司徒景轩说完就转身进入拱门,没有再看一眼。   凉薄无情的话如一颗巨石投在杜小小脑里,她完全傻住,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三个月?她没说他坏话竟然还要被扣三个月?   杜小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早知道说与不说都要被扣银子,她刚才就该满口答应然后狠狠骂他一顿。起码能一出心头的怨气,再保住她可怜的一两银子。   “啧啧,还真是可怜。我说小小,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哦。”司徒景烈摇摇扇子,看着一脸欲哭无泪的杜小小好心说道。   “真的?”杜小小顿时亮起眼睛。   “当然,一句话,一两银子。”司徒景烈再次晃动银子,嘴角隐隐有着得逞的笑。   杜小小这次没有放过机会,她拿过银子紧握在手心,然后猛地一个深呼吸,一鼓作气骂道:“少爷啊,他就是个自以为是自私霸道冷血无情嘴巴刻薄毫不管下人死活的恶毒奴隶主。”   话一落,连司徒景烈都愣住,只是随后反应过来,他忍不住捧着腹哈哈大笑,“骂的好骂的好,这么长还不带换气的。小小真有你的。”   “不过……小小,我好象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司徒景烈忍住笑,轻咳了几声,正正脸色笑道:“三弟他虽然武功全失,可耳朵还挺好使的,好象百米之内的风吹草动他都可以听到。所以,小小,你自求多福吧。”说完更是折扇一开,大笑的离开兰轩阁。   而独自被留下的圆润身影就犹如遭受到毁灭性打击般,浑身僵硬脸色惨烈,一脸的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5~~~终于更出来了。   话说这是种田文啊,全文的基调就是慢慢来,恩,其实是因为小爱我喜欢唠嗑和拖拉的关系拉。   老二老二,你真的好坏啊。可为啥我这么兴奋??   小小,你这回真的悲剧了。   PS:大伙不要养肥嘛,我真的会日更啊。而且你们一养肥,没人留言,我就忍不住会玻璃心,码字的积极性也会遭受严重打击的说。而且人家是新人,需要多支持啊,扭腰扭腰……   SO,有催有更,多催多更。欢迎大伙用力催更。   再P:老张很年轻,才30来岁,大伙别被小小误导了。   第11章 倒霉的前夕   他应该没听吧?毕竟隔了这么远。   可是要听到了,她现在走过去算不算是在送死?   那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杜小小的脚步每一步都迈的非常纠结,她不由自主地越走越慢,可是再慢,不过几百步的石子路还是走近了……   院子里,要两个人才能合抱住的老槐树下,一道清雅的白色身影悠然地坐在石亭里。   微风习习,那道白影姿态沉静地一手执杯一手执棋,轻轻地皱着眉头。   杜小小于石桌旁停下了脚步,鼓起勇气弯腰行礼道:“三少爷。”   噗通。   噗通。   噗通。   ……   她的心跳快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可是意料中的刻薄无情话并没有出现,甚至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杜小小窘迫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心里是说不出的尴尬,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明知道他不待见自己,竟还厚着脸皮贴过来找骂。   还行什么礼,病老三压根就当她不存在。   杜小小想着就要起身,却见坐在石凳上的人用余眼瞄了她一眼。   司徒景轩的眼里平淡如水,却吓的她不敢轻易再动,只能僵硬着身子维持着这可笑又怪异的姿势,直到她的双腿开始打颤,开始站不稳,她才四处乱看,想借此分散注意力。   棋局的对座有只未收起的白玉杯,照还在升腾的热气看,饮茶之人想来是刚走不久。   难怪司徒老二会气呼呼地走了,换谁能受的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脾气啊。   杜小小在心里小声嘀咕,见他也不看自己,就悄悄地扭动了下腰枝,想换个姿势好让自己站的舒服些。不想,脚步突然向前滑了小步,她的身体重心直直向前倾去。   尖叫声顿时响起,肥胖的身躯就这样直接且惨烈的扑到了那道来不及躲避的白色身影上。   身下是自家主子隐隐带着怒气的脸庞,如墨染的发丝因倒地的姿势洒落于旁。   杜小小羞红了脸,急忙想从他身上爬起,可是忙中带乱,她的脑袋在起身的同时顶到了石桌,桌角的茶杯震了震,顺势翻滚下来,盖在她的头上。   司徒景轩微微一愣,杜小小则是彻底傻眼,直到温烫的茶水从她脑门徐徐而下,滴答滴答地从流过她的双颊。   “还不快起来?”他冷着脸说道。   “是、是,奴婢马上起来……”杜小小已经慌了神,吓的脸色发白,只顾连声的道歉。   “起来!”司徒景轩冷声又道。   “是、是……”声音里已经有些哭腔。   杜小小红着眼睛,双手搭着石桌边想借力爬起,却不料一手按到了放棋子的棋篓子。   篓翻棋落,顿时黑子白子落满地,有些甚至落在了她的领口及司徒景轩的身上。   她能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装晕过去。   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杜小小这会恨不得有谁能一棍子打晕她,好叫她可以逃避眼前悲惨的事情。   “把头抬起来。”   没有感情的声音把她瞬间拉回到现实,杜小小忐忑地抬头看着他,哽着声音道:“少……少爷……奴婢……真的不是……”话还没说完,她却看到眼前司徒景轩稍稍地弯起了嘴角,注视着她的黑眸中竟似蕴藏了一点点笑意。   “杜小小。”略嫌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道,“我差点以为你在勾引我。”   杜小小心一跳,险些咬住舌头。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对少爷也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她立刻摇手否认,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的温度也随之升高,她开始相当慌张地道:“奴婢也知道少爷您不会看上奴婢,少爷您这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府里从上到下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徒景轩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啊?!”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她吃惊地喊出声音,却被他微皱起的眉头吓道,一时之间又有些语无伦次道:“不、不!这个、那个、我……奴婢想说,这杯子真漂亮……”干笑一声,她已经忍不住想哭出来了。   “我不喜欢你。”他很干脆地说。   杜小小先是一愣,随即看见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斜睨着她。   “我对被人压死不感兴趣。”   “啊?”她呆住,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收拾好这里,再回来。”他冷冷道,说完转身离去。   杜小小坐在原地,直到人走远,才怔怔地回过神。忍了大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只要一对上他什么都不对劲了。   她从没有这么难堪过,也从没这么出丑过。只不过短短一个早上,为什么就像戏台换了一出一样,什么都不对劲了。   杜小小一边哭一边收拾,直到打扫干净石亭,回到书房,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她异常疲倦地走近书桌,还没站稳,就听到司徒景轩抬首对她道:“去泡杯茶给我。”   “啊,是。”难道不可以让她休息下吗?果然是毫无人性的奴隶主。如果可以,她真想放些几块盐巴到他茶里,让他口干舌躁发不出恶毒的声音。   杜小小在心里愤慨地碎念,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要打算拿我的茶泄恨。承蒙你这么恶毒的评价我,我是不是该心怀感激地把冷血无情的奴隶主身份落实的更彻底些?”   闻言,杜小小错愕地停顿住,不禁僵硬着身子地回过头看着他。   “无知到为了一两银子就不顾主子名声的你,大概也就只值这么多吧。”   司徒景轩边说边翻着手上的文书,然后忽然抬起脸。清冷淡然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和悦笑容,他一副轻描淡写地说道:“在日落前没有泡出让我满意的茶,你就直接走人好了。”   杜小小脸色一白,微动着唇想要开口,却听到他不紧不慢地又道。   “谁叫我是万恶且毫无人性的奴隶主。”话一顿,他冷笑,“承蒙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就收下了。”   ***   杜小小一脸沮丧外加懊恼地出了兰轩阁,她在心里做好了最坏打算,没有再存半分可以蒙混过关的侥幸。   先不说她完全对茶没有研究,就算有,病老三也肯定不会轻易让她过关。   只是,娘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杜小小忍不住觉得难过,就在她垂头丧气地飘荡在走道上时,一道温和有煦的声音把她从悲哀的世界拉回。   “大少爷。”杜小小看见前任主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司徒景容走近,被她的表情吓到,有些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杜小小低头抽着声音,没有胆子再敢在背后议论三少爷半句,只哭噎着声音道:“大少爷,你、你可不可以教奴婢怎么泡茶,奴婢不想被赶出去……”   闻言,司徒景容心里也猜到□□分,大抵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微微一叹道:“三弟难为你了?”   杜小小摇头,只顾用袖子抹着眼泪。   司徒景容见状,也就没有多问,只道:“那你和我来趟茶水间。”   大少爷要教她?   杜小小听到声音抬头,眼里写满了不置信。她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大少爷真的肯纡尊降贵教她。   司徒景容看穿她的想法,温和笑道:“别发愣,晚了,三弟那又得发脾气了。”   杜小小一听,这才急忙反应过来,欣喜地跟上去。   两人来到容和院的茶水间,司徒景容让原本还在忙活的下人都出去,然后指了指还在烧的水,双手负后对杜小小道:“其实泡茶很简单,头泡茶不能喝,不能都用沸水泡茶,还有茶杯不宜加盖,你记住这几点就好。”   杜小小受教的把他说的记在心里,生怕会有一点落下。   司徒景容接着又道:“我书房里的书柜二层有个黑盒子,里头是我上次从南方带来的普洱熟茶,你快去拿来。”   “奴婢这就去。”杜小小连忙点头,一个转身小跑出了茶水间。   见圆润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内,司徒景容唇角一笑,随后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还在烧水的灶上。   等杜小小抱着茶罐子回来时,灶上的开水壶已经烧开,壶口里正冒着腾腾热气。   “茶七酒八,泡茶的时候就是七分水三分茶。等水凉一些,先用热水洗遍茶,将水滤去后再加入开水就可以了。如果是青茶,就不要加盖,否则容易让茶叶变成黄色。”   司徒景容简单明了的说完后,就微微舒起袖子,接过她手上的茶罐子,特地操作了一次。   “三弟从小酷爱饮茶,尤其爱喝普洱,普洱茶越陈越香,但是上好的陈茶种类稀少,身价也是不菲。恰巧,我上次在南方遇到种茶的友人,特意带来了些。”   倒茶叶,提茶壶,入沸水,几个动作简单明了,一气呵成。   杜小小在旁看呆了眼,回过神赞赏说道:“大少爷,你的动作好娴熟,比素绿姐姐还厉害呢。”   “熟能生巧罢了。”司徒景容垂眼一笑,然后神情自若地放开壶柄,他拂了拂袖子,道:“我要去趟帐房,晚点会去看三弟。你也快端过去,茶凉了就走味了。”接着他转身离开,只是没几步又停下回头说道:“别与三弟说是我教你的,他知道指不定又会不高兴。”   “奴婢知道,奴婢谢谢大少爷。”杜小小对他的背影行了个礼,心里对他的教导与提醒是说不出的感激。   大少爷一走,原先出去的下人都各自回来。   杜小小也不再耽搁,她怀着对大少爷感恩的心,忙端起冒出热气的茶壶回到兰轩阁。她来到桌边,将泡好的茶水直接倒入摆在桌面的茶杯里。   司徒景轩微抬了下眼,没什么表情的接过抿了口。   “这是你泡的?”他的眼眸一闪。   “是,上次素绿姐姐有教过奴婢一些,所以奴婢还记得。”她不敢说大少爷也有份教她,就怕会被他说‘又没用到去请教别人’之类的话。   听见她的回答,司徒景轩也只是更加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了一眼。   “你总算没有笨到无药可救。”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杜小小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少爷,您的意思是……奴婢合格了?”   闻言,司徒景轩双眸直视着她,唇角微微勾起道:“这么浅显的话你都无法理解,刚才说的话,我真该收回。”   杜小小有一瞬间在眼前这双冰冷的眸子里看见笑意,提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她激动不已地说道:“奴婢是笨,奴婢以后一定会改进的,请少爷不要赶奴婢走。”   司徒景轩冷哼一声,然后低头翻着书道:“把旁边那些书理起来,然后下去。”   杜小小激动的点头,安分地来到桌边根据指示开始收拾桌子。   司徒景轩瞧了她一眼,突然紧皱起眉,只觉得胸口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而来。   杜小小松了好大口气,心情愉悦的整理起文书,直到一道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起,她才纳闷转头去看。   地上白衣流泻,墨发垂地。   “少……少爷,你怎么了……”杜小小惊了一声,反射性地蹲下伸出双手扶起他。   “别碰我!”司徒景轩避过她的手,脸上完全是厌恶和排斥的神情。   杜小小一愣,怔怔地收回手。   司徒景轩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却是不得,他双手支地,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少爷,还是奴婢扶你起来吧。”杜小小有些不忍心说道。   “难道我不能自己起来?”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脸上一直挂着倨傲的神情。   略带讽刺的话一落,杜小小马上闭住了嘴。   没一会,她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的细汗更是一点点渗透出来,急的想帮忙却又不敢伸手,只能不安的陪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音从门口传来。   杜小小转头去看,脸色突然一白,她站起身想行礼,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你这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者喝斥道。   “老……爷……”   “来人啊,快去把张大夫请来。”来者说完,又转头看杜小小,眼里有着怒意,“还有把这丫头给我关到地窖去。”   司徒老爷说话的语气并不凶狠,却包含着一种教人畏惧的严厉,吓的杜小小说不出任何话。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看一脸紧张老爷又傻傻地看着地上呼吸越来越痛苦的少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闯了一个大祸。   没一会,陆陆续续有人进房。   “怎么了?爹,发生什么事了……”   “景容,你快来,景轩发病了……”   “你们这些下人也别给我站这,快去请王大夫、张大夫、李大夫过来……”   命令的话一出,一些围观的下人顿时散开,杜小小就这样傻站着,直到几只孔武有力地手挟制住她的肩膀和手臂。   “……还不快押她下去……”刚才蹲着的司徒老爷站起身,他冷冷地看了杜小小一眼,接着与司徒景容合力将昏迷的司徒景轩抱起。   杜小小被人押出前,看见司徒景容经过她身前,她呆呆地唤着他,“大少爷——”   只是,以往对她有说有笑,上一刻还温柔教她泡茶的大少爷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他只着急地抱着司徒景轩,就那样越过她去了内室。   杜小小的视线跟随过去,却没有机会看几眼就被人用力拖出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OTLLLLLLLLLL终于赶在12点前更新了,日更果然好痛苦。   卡文卡的好痛苦……非常的痛苦……抓头,大伙不准霸王我,人家需要鲜花抚慰的说……TAT   第12章 神医杜重楼   “只是着了凉,等烧退了就没事了。”青衣男子收回把脉的手,然后低头整理随身携带的箱子,“喝几碗姜汤或者挨我两针,你选一种吧。”两种方式都可以达到退烧的效果。   只不过,他这语气好象是那种“快选吧,再不选就晚了”的揶揄语气。   “你抓副药给他。”司徒景容想也没想的说道。   “还抓?你嫌他喝的还不够啊?”青衣男子抬起脸,见他压根不看自己,当下翻了个白眼,“把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收起来,有我在,他就死不了。”接着退出位置,来到桌边开始写药方,边写边道:“景容,你刚才是不是喂他喝过药了?”   “嗯。”司徒景容淡淡应了声,视线只停留在床上的人,他弯腰将司徒景轩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然后坐在床头一语不发。   景轩突如其来的发病,让府里上下都乱成一团。请来的大夫都是说辞一致,均说受风着凉而已,可是爹不放心,仍派人火速把杜重楼请来。   如今连他也这么说,看来是那个晚上受的风,现在连病一起发作了。   杜重楼放下笔,又把纸上未干的墨迹吹干,瞥了眼不远处的司徒景容,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照顾人的模样,他忍不住没好气道:“把你嘴角的药渣擦擦,让人看了还以为你是用嘴喂的药。”   “别胡说。”司徒景容皱起眉看他,却真的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杜重楼心里不是滋味,小声咕哝代:“我哪有胡说,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杜重楼。”司徒景容加重了语气,话里满是警告意味。   杜重楼瘪瘪嘴,识相的没有再说。他来到床边,居高的看着沉睡中的司徒景轩,语气里带着点酸气,道:“兄友弟恭的场面我见的多,但像你们这样兄长劳心劳累,弟弟却丝毫不领情的倒真是少见。景容,不是我说你这个弟弟,嘴巴坏的人神共愤,也就你受的了他。还有,我觉得你做的够多了,其实完全没必要。”   司徒景容微怔,沉默良久,才淡然一句,“这事我心里有分寸,你医馆该还有事,你先回去忙吧。”   杜重楼一听,忍不住哇哇大叫。   “没良心的混蛋,我大热天过来免费义诊你连茶都没有倒一杯,不过说了你弟弟一句你就叫我滚蛋。你就逃避吧,逃避到死好了,除了我谁会领你的情啊。”   “你小声些,景轩还在休息。”司徒景容忍不住皱眉提醒。他看看床上的人,见没有异样,才一把把杜重楼拉到离床几步远的位置。   “你——”杜重楼气不过,声音却明显压低下来,他咬牙说道:“景轩景轩,也不想想人家根本没当你是大哥。而我这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你竟然还叫我滚蛋。”   司徒景容头疼地看了他一眼,无奈解释道:“我没叫你滚蛋。”   “你就有。”先回去忙和你可以走了,根本就是一个意思,尤其还用那种语气。   “重楼,你在使性子。”看着他赌气的样子,司徒景容的唇角不知不觉勾起笑。他和景轩的年纪一般大,有时候却比景轩更任性。只是区别在于,只要顺着他的脾气来就好相处,而景轩是软硬不吃。   “我呸,谁和你耍性子啊。老子又不是你这个身娇肉贵的宝贝三弟,玩不来这套。”杜重楼从他的笑容中回神,用力挣脱他的手,接着忿忿地背起医箱走到桌边又回来,把刚写好的药方往前一递,没好气道:“谢谢,诊金五十两。”   司徒景容拿着药方,哭笑不得,“我记得没这么贵。”   “对你这种没良心的混蛋就不能手软。”   斯文秀气的脸上有着不拿到钱不罢休的气势,司徒景容苦笑一声不再说,他直接从怀里掏出钱袋,却是被人一把抢过。   “不用找了,加上以前欠下的只会少不会多的。”杜重楼一把将钱袋拽着手里,怒瞪着他说道:“这年头人情比纸还薄,没有利用价值就只剩下被人嫌弃的份。好吧,不打扰你‘温柔兄长’的时间,该给他吃的药我都写在纸上,服用方法也很仔细写下来了,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交代完毕,他提起医药箱往外走。   “重楼,谢谢。改天我一定请你喝酒赔罪。”司徒景容看着离去的青影,出声谢道。   “不客气。”开门,走人,只在关门前又丢下一句,“什么改天请客,都是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我来找你……”   愤愤中带点哀怨的话一落,关门声就随之响起,房内又回归到平静。   司徒景容摇头一笑,也只当他小孩子爱别扭,并没放在心上。   除了任性|爱闹别扭的性子外,他的医术是真的没话说,低头一看他留下来的药方,司徒景容简直是啼笑皆非。药方上赫然画着一只乌龟,龟背上还写着混蛋二字。他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迈腿正欲往床边走,房外又响起熟悉的交谈声。   “重楼世侄,怎么这么快就走?景轩的身子怎么样了?”司徒信德带着一干奴仆刚到,见到杜重楼,急忙问道。   “伯父好。”杜重楼双手一鞠,直起身子又道:“景轩的身子无碍,想来是前几天的几场小雨闹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说没事我就放心了。特地让你来一趟,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回去你代我向你父亲问个好,说我过几天请他喝茶。”   真是老子儿子一个样,一个说喝酒一个说喝茶,刚欺骗完他这个小的,回去还让他哄家里那个老的。   姓司徒的都不厚道……   杜重楼在心里念碎,面上依旧恭敬有礼地说道:“伯父您太客气了,家父这两天也一直念叨着您,说好久没与您下棋了。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家父还说到这事。”   “难为杜太医贵人事忙还记挂这事,明日我一定会登门道谢,谢他教出了个谦虚有礼的好儿子。”司徒信德哈哈一笑,接着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杜重楼差点受不住,身子抖了下,干笑着道:“伯父谬赞,说到谦虚有礼,重楼怎及的上景容半分。”   司徒信德欣慰一笑,“景容年长你几岁,有礼是自当的。说到这,景容是不是在里面?”   杜重楼刚要答,里头的人已经开门出来。   “爹。”司徒景容道。   “伯父,今天时间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了。”杜重楼还没消气,瞪了眼刚出来的人,鞠手就作告辞状。   司徒信德也不多做挽留,沉吟一声道:“那好,景容,你送送重楼,我先进去看景轩。”说着对杜重楼笑笑,就转身入房。   “是,爹。”司徒景容轻声道,他随后看了眼还一脸气呼呼的人,有些失笑道:“走了,杜大公子。”   杜重楼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的大步向前走。   “你姓杜,难道就这点肚量?”司徒景容很快追上,跟在一旁笑道。   “又不是同个字。而且我肚量本来就不大。”杜重楼依旧没好气说道。   司徒景容摇头失笑,接着两人都没有再说,直到出了兰轩阁的拱门,杜重楼才像想到什么般停下脚步,“我那个本家的胖丫头呢,你不是说他调来伺候这小子了吗?怎么我来这么半会都没看见人?”   司徒景容微愣,随后微微皱着眉道:“三弟突然发病,爹怪小小照顾不周,把她关进地窖了。”   杜重楼一听,有些不满说道:“你家老三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关那个丫头什么事,你还是去求求你爹,别为难人小丫头了。”   “我知道,只是我爹还在气头上,现在说多了会适得其反,我晚点会再劝劝他。”   杜重楼点头,猜想他应该有分寸,就没有再多为杜小小求情。随后他想到自己这会还在和他吵架,顿时又摆起脸色不理人扭头就走了。   司徒景容无奈一笑,倒也没再解释的迈开步子,继续跟在一旁。   直到出府前,在杜重楼的冷眼威胁下,他几番保证明日一定会上门与他喝酒,他才开开心心的离去。   ☆☆☆   杜小小双手抱膝蹲在黑漆漆的地窖里,府里护卫把她带来这后就再没来过。这三天除了张管事来偷偷看过她外,其他人都被下了令不准靠近这里。   她问过张管事,可是连他也不知道三少爷的情况,只说老爷前后换了十几个大夫了,最后把名满京都的神医杜重楼请来。   杜重楼这人她见过几次,那还是在大少爷那当差的时候。这人长的很秀气,就是脾气有些怪,经常爱生气,但是不会为难下人,和大少爷感情很好,据说是因为他有次生病,大少爷衣不解带照顾他的关系。   有这么多大夫在,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吧?即便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却由于一直没听到他转危为安的消息,她一直放心不下。   杜小小把头埋在双腿间,因为一直在意司徒景轩的身体情况,她这三天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   饿着肚子捱到晚上,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睡,望着旁边月光映照下的自己,她猜想自己的脸色肯定比病老三的还要难看。   会不会有可能,其实他的身体早就好了,但是不想看见她想借此把她赶出去,才一直在装病。让她一个人像个傻瓜似地想东想西,满怀抱歉与愧疚地自责,这就是他的目的吧?   杜小小想到这,无神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只是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就算是这样又能改变什么,反正横竖是要被赶出去。   她第一次这么希望病老三不要再生病,可以大发慈悲不要作弄她,因为她真的不想离开司徒府。   怀着最后一点小小的冀望,杜小小在疲惫与饥饿中缓缓睡去。   在梦中,她看见两个马头人身的妖怪用一条长长的银勾拉着司徒景轩不断往一座桥上走,她急忙上前抱住,死命地不让那些鬼怪拉走他。但是人的力量怎么及的上鬼怪,她死命的拖着病老三的身子,却连她自己也一并被拉去桥上。   桥头有个看着很和蔼的婆婆问她要不要她喝汤,她猛地摇头,转头却看见病老三已经一口饮下。她吓的大哭,一直叫,少爷你不要喝啊,喝了会死的……少爷,您不要死啊……   “啊……”杜小小从噩梦中惊醒,看着上方带点月光的木梁,她才惊觉是做了场噩梦。她随后后坐起身,大口地喘着呼吸。   明明知道是梦,可是那种呼吸困难,几乎要断气窒息的感觉真实的让她觉得恐怖。就好像鬼压床一般,完全无法自由活动。   伸手一摸,她发觉自己脸上全是泪,怎么擦也擦不干。   “少爷,您别死啊……您死了,奴婢也要死的……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会好好听话的……奴婢虽然很没用,但是奴婢会很忠心的……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呜呜呜……”   杜小小哭的凄惨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她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但是病老三病了,千错万错就都是她的错……   想到老爷当时的语气,她就觉得害怕,还有大少爷,他肯定也认为是自己玩忽职守,所以最后都不理她了……   想到以前温柔的大少爷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她,她就觉得心窝子像被人刀割般的难受。   擦了擦泪,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病、不是,是三少爷可以平安无事。   “菩萨,菩萨,请保佑我家三少爷不要有事。只要他没事,信女回头一定多烧几只金猪还愿。”杜小小双手合十,跪朝有月光的地方磕头拜谢。重复几次,她才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直到东方快要露白,她才忍不住困意倒在一旁入睡。   而在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也从地窖过道的另一端缓缓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抓头,猛抓头……卡文卡的好消魂啊……   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早,但是昨天见一读者问道,那我就正式回答下,本文不会入V,(挠头,其实这成绩压根也无法V啦)我希望大伙看文愉快,不要霸王就可以了。————这是重点。   不许霸王,不许养肥,不然我玻璃心给你看。(掩面,我竟然傲娇了……)   最后,重重楼宇深深处,深夜深摩碧落中————我最爱的重搂神医,终于出场啦~~~   PS:深深觉得最近的人品很好,两日内得到两条长评。很谢谢BS的小花君,和染君。我会努力码字的。谢谢……   第13章 猫儿的乐趣   头重重的。   司徒景轩睁开沉重的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景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徒信德看见爱子苏醒,欣喜地凑近身道。   “爹……”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好沙哑,随后苦笑道:“我又发病了吗?”   “大夫说是受了风寒,不过放心,烧已经退了。”司徒信德触了触他的额温,然后扶他坐起身,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又倒了杯水递给他,“只是你昏迷了快三天,期间醒来几次,神志也不大清醒。若不是重楼一再保证只是一般风寒,我差点以为你会……”下面不吉利的话他不敢说。   司徒景轩伸手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唇色因茶水的滋润也稍微好看了些。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关心与担忧的面容,他心里有着自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是动容说道:“爹,让你担心了。”   司徒信德轻声一叹,道:“别说傻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你的身子。”说着就拿回茶杯放回桌上。   司徒景轩扫了眼房内,该出现和不该出现的身影都不在,他微微垂下眼,轻吐了口气便合上眼沉思。   他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几张模糊人影。有娘有爹有不认识的男人有不想看见的人,还有一道断断续续的念碎声。最后的这个认知让他觉得莫名烦躁。   “官府昨日传来话,说当年害你的歹人有些眉目了,张大人说会全力侦察此案。景轩,等抓到那个歹人,让他交出解药,你的身子就可以复原了。”   听到话,司徒景轩慢慢整开眼睛,眼里的喜悦却并不多,只淡淡应了声,“希望吧。”   司徒信德一瞧,以为他是心灰意冷了,正想出声安慰,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两个人同时将视线看向门的方向,只见一道颀长身影缓步走来,来者扇子一收,一脸心疼不已的表情。   “我刚回来就听说三弟病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多谢二哥关心。”司徒景轩轻轻应了声,眼里平静如水。   “你刚从宣城回来?”司徒信德皱着眉问他。   “可不是,累了我三天,连嘴皮子都磨破了,总算把周老板的生意给谈下来了。”司徒景烈一边说一边自动自发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他随后四周看了圈,一脸奇怪的“咦”了一声,道:“那个胖丫头呢?主子病了怎么还不快过来伺候?”   不说还好,一说司徒信德顿时气的瞪起了眼,怒道:“别提那个丫头,景轩会生病全是她害的。”   “不会吧?我瞧那丫头挺机灵的。爹,您不会已经把人赶走了吧?”司徒景烈吃惊一声,视线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只是可惜,他预料中的表情没有出现。   “哼,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明天就让张管事结了那丫鬟工钱,让她马上走人。”   哎呀,动真格的了。   “明天啊?”司徒景烈眼神一转,随后勾唇一笑,“也好,回头让大娘再拨个贴心点丫头过来。”说完一吐气,继续慢悠悠地喝茶。   司徒信德点头说好,随后平了平情绪,与景轩说了好些话,又交代景烈好好照看,才放心的转身欲走。   司徒景烈微微挑起眉,看着刚才开始就不动声色的三弟,露出“我就不信你还沉的住气”的表情。   果不其然——   “爹。”   低沉的声音一唤出,同时引的两个人殷切看去。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司徒信德听到爱子叫唤,急忙又返回到床边,殷切关爱。   司徒景轩半下床,浅咳了几声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想问爹荐书一事可有着落?”   司徒信德一愣,眼波里露出怅然神色,随后是长长叹了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   想他司徒信德一生为商,纵然富甲天下,却也是士农工商,商人下等。若不是得祖上保佑,加之他现在还有几个钱财,不然哪有如此风光。   虽然他与朝中几名要员交情颇好,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寻不得一世庇荫。而且他也不想三子都步商人之路,于是尽心栽培他们。老大天资聪颖勤学刻苦,本是状元之才,只是没想到四年前他会中途弃考,老二也是机灵聪明,却不是读书的材料,做生意倒是一副好帮手。接下来就是最让他骄傲和牵挂的幼子,从小习文练武,文治武功般般皆能,却偏命运多舛。   想到这些,司徒信德不禁面露愁容,心里很是感慨。景容已经接手他的生意,府里商号里都离不开他。但让景轩去考,他又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这样一想,他只能怀着点希望看着身旁的二儿子。   司徒景烈一瞧,心想坏了,老头子不会让他去考什么鬼状元吧?他当下折扇一开,以扇挡面,说道:“爹,您别看我。我当年乡试的成绩,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夫子可差点吊死在书院里头了。”   原本就不大的希望顿时破灭,司徒信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真让你去考,今年就该我吊死在府里了,免得丢人。”   “大吉大利,所以我这也是为爹的身体着想,爹您还是别对我抱期望了。”司徒景烈收起扇子,对着自家老爹眨了眨眼睛。   “没个正经。”   司徒信德骂完,看着床上的幼子,一脸犹豫说道:“景轩,我知道你为爹着想,可是科考之苦,我怕你受不住。”连考三天,而且都不能离开考场,里面没好吃更睡不好,听说前年有个身子不好的直接考吐血了。   “爹。”司徒景轩抬头看他,声音有暗哑却是少有的坚定,“科考一事我已经做好决定。我们司徒府不能总任人予取予求。”   这话一出,司徒信德顿时默然,就连原本还有些不正经的司徒景烈都变了脸色。   司徒府的富庶是有目共睹的,这自然引起了一批小人的觊觎。司徒商行最近几年总会莫名牵扯上官非,而最后结果,无非是拿钱解决。   “爹,三弟说的对,朝里有人好办事,我们也不能总被人当冤大头耍。而且离科考还有几月,爹你现在就担心为时过早啦。“司徒景烈的神色很快恢复,他来到他老爹身旁,拍拍他的肩,笑眯眯说道:“大不了我以后天天喂三弟喝人参鸡汤,一喝五个月,保证考试前能健壮如牛。”   司徒信德心里觉得这方法可行,同意的点点头道:“好,我明天就让张管事去准备人参和老母鸡,一定给景轩好好补补。”   “对,而且一天照三顿做,多下几只母鸡,然后配着红枣、枸杞一起熬,既补血又养气,三弟肯定爱喝。”   司徒景轩脸色顿时变的难看,忍不住瞪了一脸看好戏的司徒景烈一眼。   司徒景烈毫不在意的一笑,大有“你能拿我怎么样的”之意,不过他没敢太过,要知道小人报仇永远都不会晚,他宁可得罪他那个看起来好脾气的温柔大哥,也不想开罪这个琢磨不定的毒舌三弟。   “说起来,我还没问三弟,你有多大把握可以高中?”桃花面的扇子微微合上,司徒景烈换了副正经口吻。   司徒景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只淡然说道:“若没有人做手脚,我必是状元无疑。”   这话一出,二人都愣了。   司徒信德回神过来连声叫好,心里欣慰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啧啧,还真是三弟会说的话。”司徒景烈摇着扇子,挑眉笑道。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联系刑部的张大人,让他为你做举荐。”司徒信德一脸激动,大有要走之意。   就在这时,司徒景轩猛地一阵咳嗽,原本微白的脸色因这一阵的咳嗽变的红润起来,却仍显病态之色。   “怎么样,好点没?”司徒景烈赶紧合起扇子,抚了抚他的背,微微皱着眉叹道:“看来必须要找个人来伺候,三弟这样万一半夜咳起来该怎么办啊?”   “不……用了,咳咳……就杜小小吧……我没打算换人……”   话一出,司徒景烈抚背的动作是一顿,随后又继续。   “三弟竟然会为人说情?敢情是舍不得了?”   ☆☆☆   “用着顺手罢了,二哥不也是这样么?”司徒景轩连眼都没抬一下,只淡然一句。   司徒景烈微微眯起眼,狭长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只是抚背的动作一下加重了力道。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司徒景轩差点向前倾去,喉咙口一道热流也差点喷出。他紧紧捂着唇,有些恨恨地看着身旁正笑的不怀好意的司徒景烈。   “爹,倒不如依了三弟的意思,那个杜小小我见过几回,看着挺机灵的,不像个粗心丫头。三弟会病想来也不能全怪她,指不定是前阵子那场雨闹的。”司徒景烈说着就来到司徒信德身旁,故做无奈的拍了他的肩膀,又小声笑道:“而且,如果再拿这么小的事情去麻烦大娘,三弟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真的?”司徒信德一听这话立马露出不置信的表情,一脸激动说道,“景轩,你真的这么想?”   司徒景轩没有作声,只是神情倨傲地看着司徒景烈,眼里是毫无温度。   啧啧,还真像是被踩着尾儿的猫,有趣的紧。   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嘴角忽然一笑,摇着扇子贴着司徒信德的耳朵小声说道:“爹,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弟的个性,他就算真那么想也不会老实说的,您啊就别费那个心问了。”   “可……”司徒信德还在犹豫,见景烈又对他眨眨眼,心里也猜到他是在安慰自己,顿时泄了气,当下也无力再去计较杜小小的事情。   “好吧,回头我就让张管事把人带来。景轩你好好休息,爹晚点再来看你。”   “恩,爹您慢走。”   司徒信德点点头,随后叹着气离开房。   “啧,你到这会还不肯叫那个女人一声,爹肯定伤心死了。”司徒景烈见人走了,也不做作,连忙把扇子往桌上一扔,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司徒景轩微微动了下身子,背靠在床檐上,闭眸沉思。   “老实说那个女人是厉害,不怪爹对她言听计从。”司徒景烈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白玉杯上倒映出自己棱角还算分明的容颜,他的嘴角隐隐有着嘲讽。   “不过说起来,能嫁进司徒府的,哪个女人不厉害。”就连你那个温柔可亲的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景烈合上杯盖瞥了他一眼,没把后面这话也说出去。一来是不想对逝者不敬,二来则是不想逼的眼前这只小奶猫炸了毛,那事情就不好玩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换个话题。   “别说二哥我不疼你,刚得到的一手消息,那个叫顾采青的过几天要回来,说是克死了夫家被她婆婆赶了出来。”他说着就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子。   闻言,司徒景轩也只是微睁开了眼,却见眼前突然放大的容颜,他别过脸,冷着声音说道:“那与我又有何干?”   “还真是会逞强,当年那个被抛弃躲在房里自暴自弃的你可比现在有趣多了。”司徒景烈嘴角一哼,说着用拇指一扣,有些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   司徒景轩也不躲闪,只拿冷眼看着他,漠然说道:“因为自己的娘不安分,而一直被人嘲笑的你,是不是觉得特别高人一等。”   “你——”司徒景烈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他紧紧捏住他的下巴,有些咬牙说道:“都说三弟的嘴比猫爪子还利,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是么?那二哥也不遑多让。”司徒景轩淡然一笑,接着又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被人踩到痛脚而恼羞成怒的二哥,也比记忆中抱着别人的娘哭泣来的有趣多了。”   原原本本地把他之前的话全还了回来,只是简单的一句嘲讽就让他完全败下阵来。司徒景烈不怒反笑,即便狭长的眸子里有着清晰可见的怒意。他就像一只被惹怒的猫儿,不仅没有选择一脚踩死老鼠,而是选择与它慢慢周旋。   因为这就是猫儿的乐趣所在。   他与他很像,却又完全不同。区别在于他是只懂得看情势懂得自保的野猫,而他,却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分不清形势的小奶猫。   “啧啧,好一张利嘴,让人恨得忍不住想咬一口。”司徒景烈嘴角勾起笑,用拇指擦着身下人略白的唇。   带着点挑衅意味的举动让司徒景轩不禁眯起眼,原本就没什么温度的黑眸里此时更是寒的慑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说不定我真的会咬下去。”司徒景烈贴在他的耳旁轻轻哼道。   因说话而吐出的热气刺激着敏感的脖颈,惹得司徒景轩忍不住反手就是一掌,却被人轻巧躲过。   “哎呀,别恼羞成怒啊,这样就不好玩了。”司徒景烈连退了几步,直到退到桌边,他拿起之前搁下的扇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看着眼前气红脸的人,一派悠闲自得。   司徒景轩懒的理他,他缓慢起身想去外室的桌上拿本书册。   “三弟要去哪?身子不好就该多休息,要拿什么二哥帮你。”司徒景烈笑眯眯地跟在一旁。   司徒景轩脸色一阵难看,正要发作,一阵扣门声突然起,门外是张管事的声音。   “进来吧。”司徒景轩把视线投向门,面无表情说道。   门外的人得到令,很快推门进来。首先入门的是穿着灰色长袍的张管事,他双手一拱,行了个礼,“二少爷,三少爷,奴才把杜小小带来了。”说着他身后怯生生地走出一个圆润的身影,那身影一瞧见人是连忙跪下。   “恩,你先下去吧。”司徒景轩轻声说了一句,张管事瞧见连忙应了声就转身离房。   “杜小小,你看起来过的不错。”除了脸色有些不好,其他都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胖。   司徒景轩居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觉得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杜小小看着三天未见的主子,眼泪忍不住一下全出来了,“少爷……你果然没死……菩萨果然没有骗我……”说着摇摇晃晃的爬过去,瞧清他的脚边有个影子,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接着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似心有余悸的抽泣道:“少爷……奴……奴婢我看见一个老婆婆给你喝汤……您差点就过桥了……奴婢还看见一个马头人身的怪物对你招手……奴婢以为再也看不到您了……”   杜小小回忆起自己做了三天的噩梦,就觉得有阵阴寒的风从她脚底心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想哆嗦。   “你乱七八糟的到底在说什么啊?”   “咚”地一声,一旁已经听不下去的司徒景烈没好气地拿扇柄敲她的头。   “痛!”杜小小捂着额头,抬起泪迹未干地双眼,声音里满是委屈,“二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怎么?敢情你现在才看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抓头抓头,卡文卡的太痛苦了。   P:请不要因为是我朵花就怜惜我,留言什么的,花什么的,你们懂的。有催有更,多催多更!我真的会日更的说……   =3=谢谢橙子酱的技术长评,谢谢每一位留言的读者,你们的支持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很感谢。   第14章 是谁的奴才   杜小小支吾了一声,不敢说的确是没看见他。   司徒景烈瞧见她这表情,心里也有了数,当下没好气地用手戳了下她的额头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主子我给你求的情,你这会还在地窖关着呢。”   “二少爷是您帮我说的情?”杜小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不然呢?”司徒景烈一挑眉,然后视线微看了身旁的人,笑道:“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这冷血三弟会良心发现?”   杜小小默然一声,她当然没敢指望,她原以为是张管事或是大少爷说的情呢。   司徒景轩脸色微变,却是不动声色,淡淡说道:“二哥旅途奔波,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哟,赶人了?三弟,这可不像你了。”司徒景烈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神情,只突然凑进司徒景轩,双手一揽,低下头在他耳边吹气,轻声道:“你这么沉不住气,还怎么为你娘报仇啊。”   “你——”司徒景轩瞪着他,想退却因为自己的腰被人挟制住而动弹不得。只得咬牙说道:“放、开、我。”   “放开?万一你摔倒我可是会心疼的。”说着,司徒景烈毫不在意已经看傻的杜小小,当着她的面勾起司徒景轩的下颚。   还真是个会勾人心的东西。司徒景烈的唇角微微扬起讽刺的笑,完全不顾司徒景轩越来越阴霾的眼色,反而越加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司徒景轩暗中与他较劲,可是半复原的身子使不出半点力,只白涨红了脸色。   “二少爷,您能不能放开我家少爷?”杜小小忍了忍,最终鼓起勇气说道。   “我若不放,你要拿少爷我如何?”司徒景烈挑起了眉眼,侧过头反问道。   “不如何……”杜小小不禁缩了缩脖子,心里是一阵胆怯。想到上次被恶作剧的后果,她多少害怕今天若是得罪了二少爷,日后被被作弄的更惨烈。可是三少爷那个样子,好象很痛苦。   杜小小想了想,决心还是向着现在的主子,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站起身拉开两人,扶住自家主子。   司徒景烈在她过来时就已经松手,只是顺着她的力道又退了几步。看着眼前英勇护主的胖丫头,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急促的扣门声打断。   “少爷,少爷,不好了!”   门外是胖胖的声音。   ☆☆☆   “夫人,夫人,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嚷嚷引得正在石亭里嗑瓜子的柳如月一阵不悦,她不满的看着跑来的红衣丫头,轻斥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怎么老改不了,平日里叫你跟着素紫多学学,我的话你都听哪去了。你这样子若让外人看见,别人还会说我管教无方呢。”   见小丫鬟怯生生的低着头,柳如月又训道:“说吧,出什么事了,惹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夫人,三少爷他,少爷他醒了。”   “哦?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他醒了就醒了,与我何干。不过他这次倒醒的挺快,真没劲。”拿起眼前盘里的南瓜子,柳如月一边嗑一边笑眯眯地又道,“说起来,他这次病的还真是时候,以后要是这样多来几次,我们景烈就有出头之日了。”   “夫人,您说什么啊?”小丫鬟歪了下头,一脸不解。   “说了你也不懂。说吧,除了那病罐子醒了,还有没有其他事。”   “有。奴婢想说的是大夫人去看三少爷了,而且这会该到兰轩阁了。”   柳如月闻言,心中一惊,道:“真的假的?”那个女人哪点想不开了,竟然跑去找骂。   “是真的,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素绿跟着大夫人正往兰轩阁走呢。”   “你确定?”   “确定啊。”小丫鬟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想了会又道,“除了大夫人,好象二少爷也在那,奴婢刚刚有遇到二少爷身边的胖胖,据说二少爷提早回来了。”   “那个没良心的小混球!”柳如月听了忍不住骂了句,“回来了也不先看看自己的娘,尽往那跑。”   “夫人,那我们要不要过去?”小丫鬟被一吓,脖颈都缩了回去。   柳如月把手上的南瓜子一扔,起身拍了拍手,笑道:“去,当然要去。这表面功夫自然也要做做,而且那场面可不多见,去晚了可就亏了。”   “亏了?”小丫鬟嘀咕道,“夫人,你怎么老说奴婢不懂的话。”   柳如月好笑的看着她,“不懂才好,懂多了会这会疼的。”说着她按了按自己的脑门。   小丫鬟一瞧,连忙紧张道:“夫人,您的头疼是不是又犯了?”   “不碍事,晚点让素紫帮我按按就成了。你去叫素紫过来,说我有事找她。”   “是!”   见小丫鬟慌忙走了,柳如月再次坐回原位,重新抓了把南瓜子漫不经心地嗑着。按理说以那个女人的性子断不会在人醒的时候去招惹,想来该是老爷的意思。看来老爷还是不死心,还想改善这两人的关系。   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是儿子待遇竟然差这么多,他当初要是能多花这一半的心思在景烈身上,景烈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夫人。”   正在感叹时,柳如月听到素紫的声音,她微转过头随即站了起来,“恩,我们走吧。”说着瓜子一扔,又用随身的丝绢擦了擦手。   “夫人,我们就这么去么?”   “恩?难不成还敲锣打鼓的去?”柳如月笑着反问。   “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要不要端点什么鸡汤送去?”   “鸡汤?”柳如月不由笑道,“素紫啊,我们这是去瞧戏的,真要熬出个鸡汤去,那戏还不早散场了。而且你以为他会在意我有没有送鸡汤给他?”   她与景轩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见了也说不了几句话,他指不定连她的样都不记得了。   “夫人,可是您现在是以三夫人的名义去看三少爷。”素紫加重“三夫人”这三个字的语气道,“据奴婢所知,大夫人刚可是带着燕窝去的。”   “那你要我如何?也煲个烫?素紫,景轩刚醒来,估计连药都喝不完,这汤他喝得下么?再说了这府里替他煲烫的人多了去了,用得着让别人以为我假好心的去凑热闹?”   “夫人,您……”看着一脸不在乎的三夫人,素紫是又无奈又好笑的道,“夫人,您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何必说些让大伙误会您的话。”   “你别说,我还真是这么想的。”柳如月一笑,随后转身迈开步子,往院口走,“小丫头,日后你找人家机灵些,别找什么高门大户,其实看着里头的人好,却都是自个的心自个疼,说不出的苦啊。”   素紫跟在一旁,听到这话她心里是微微的难受,自然是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柳月如顿了顿,又轻声吐了口气说道:“虽然高门里也有好良人,但毕竟少。就条件来说你们老爷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才貌双全,年轻时也是温文儒雅,可是不错的男人身边不错的女人也多。素紫,你在这司徒府多年,看的听的一点也不比我少,你也是个心里明白的丫头。老实说我当年心气可高了,眼里是容不得半粒沙,可如今我还不是被磨的一点脾性都没了。”   “夫人……”素紫听的鼻子发酸,她有些伤感的望着身旁面容娇好的女子,却不知该些说什么。   柳如月笑笑,眼中的落寞很快被掩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素紫,你日后与素绿说话记得要提防些,她能在大夫人那当的住差,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还有,叫我们院里的丫鬟、小厮少在外面走动,免得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给景烈惹麻烦。”   “是,奴婢知道。奴婢会让她们谨言慎行。”   “恩。”柳如月笑笑,“你办事,我放心。”   素紫低头一笑,并没有再接话。   两人出了住的院子,一路往兰轩阁走。途中遇到正在指挥下人做事的张管事,这才停住了步伐。   “张管事。”   “三夫人。”张管事瞧见来者,立马双手一鞠,弯腰行礼。   “不用多礼了,你这是在忙什么呀?这里头是什么?”瞧着几名下人卖力的在抬箱子,柳如月好奇问道。   “回三夫人,是宣纸,笔、墨,还有书籍。”   “给景轩的?”   “是。”   “巧了,我这会正要去看景轩,用不用我帮拿些过去?”   “多谢三夫人好意,这些东西沉,三夫人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好吧。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三夫人慢走。”   柳如月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人,嘴角缓缓一笑,随即拂袖离开。   素紫被那笑容瞧愣了眼,只是很快回过神快步跟在一旁。   接着一路上两人都没碰到什么人,走了一阵后,柳如月站在司徒景轩的卧房门外,轻舒口气,她看了素紫一眼,示意她上前叩门。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过来,眼前的房门应声而开,柳如月本以为开门的应该是丫鬟小厮之类的,但没料到却是自个的儿子,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看到柳如月也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浮起一抹似不屑又似嘲弄的笑,道:“有趣,娘今儿个怎么舍得出院子了?”   虽是口中唤着“娘”,但他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任何尊重之意,反而有些讽刺的意味。   柳如月面不改色,只是笑道:“我听闻景轩病了,所以前来探视。怎么?我来看景轩还要你首肯?”   “自然,……是不需要。”司徒景烈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侧了个身,却是彬彬有礼貌道:“娘请进。”   柳如月微微叹了口气,拂袖进门。   目及所至,房中的红木案桌上堆满了书籍、文稿,看布置俨然是一个书房。   素紫是来过司徒景轩房间的,知道他的卧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他闲暇及看书用的,而里间才是真正的卧室。   不知道大夫人走了没?素紫想着,低声说了句,“夫人,我们进去吧。”   柳如月点点头,深知等会的戏可不是免费看的,自己可得留点神才行。   “主子说话,哪有你奴才插嘴的地方。”   房内这时像正在训话,说话声音虽然平和,却有股先天威仪在里面。   “是,奴婢不敢了。”   柳如月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她那平日里和蔼可亲同时又高高在上的大姐,正端着碗对着床上的人一副嘘寒问暖的表情,可笑的是床上的人却连正眼都没瞧她,而是把目光投向床边正跪着个小丫鬟,看样子像是小丫鬟做错了事,挨了罚。   “起来。”冷到完全没有温度的声音。   “什么?”方香琴一愣,“景轩,你在和大娘说话吗?”   “起来!”这回的语气里已经夹杂着不耐。   房内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众人都顺着司徒景轩的视线过去,无一例外的全数落在了床脚边跪着的身影上。   杜小小毫无察觉,也没觉得突然安静下来有哪不对,反正她只要安分地跪到大夫人走人就好了。   只是这地砖可真硬啊,跪的她膝盖生疼,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趁人不注意揉下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旁的气氛变了样。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三次,起来。”司徒景轩耐性显然已经是极点,语气都不善起来。   “啊,是。”杜小小微抬起头,被那个冰冷的眼神一吓,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说自己,当下条件反射地爬起来站好。   “景轩,你这是——”方香琴眼里满是不置信,端着碗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下。杜小小是她让罚跪的,他如今这般不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搏了自己面子,让她下不来台么。   “她是我的丫鬟,能跪的自然只有我。”司徒景轩只瞥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冷冷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算哪棵葱啊。   柳如月忍不住想笑,却必须要故作正经的样子。好几百年没看这个女人吃憋了,今天来瞧这场戏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司徒景烈倚靠在门边,眉头微皱,握着扇子敲打着手心,有一下没一下。   三弟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亲爱的筒子们,你们要是再霸王,咱更新不给力啊……   咱都是熬夜码字的说!   第15章 夜来忽好梦   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杜小小忐忑的看着自家主子,心跳不禁快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自己被人穿了小鞋的感觉。   方香琴的脸色微变,却是很快缓和过来,她带着些歉意笑道:“说来倒是我的疏忽,忘了早就将小小拨给你了。”说着,她往碗里吹了吹,舀了一勺递了出去,“景轩,这是人参燕窝汤,可以补益脾胃,你现在身子虚,多喝有好处。”   众人以为司徒景轩必定会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他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淡然说道:“放着吧。”说完微微抬了一眼。   方香琴一愣,视线在两人间打了个来回,最后也没有强求,她把碗递给了旁边的杜小小,叮嘱道:“锦盒里还有一盅,等会记得伺候景轩喝下。”   “是,奴婢知道。”杜小小见状,连忙是小心翼翼地把碗接过。   不愧是三弟。司徒景烈一笑,随后也不再看,双手负后就出去了。   “见你气色好些了,我就放心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病才刚好,要多注意休息,大娘晚些天再来看你。”一番轻声细语的说完,方香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顿觉得尴尬,却又没法子,只好站起身,又叮嘱了杜小小几句,才转身离开。随行的素绿把装燕窝汤的红纹锦盒交给杜小小,也跟着离去。   “大姐。”柳如月见方香琴走向自己,缓身行了个礼。   “倒是很久没见妹妹出来走动了。”方香琴略微打量了下眼前的人,语气平和说道。   “恩,前阵子受了点风寒,所以一直在院里歇着。”柳如月站直身,微微一笑道。   “最近时冷时热,你自己多注意。”方香琴淡淡点了个头,又说了几句,才带着来时的人离开。   “三夫人好。”杜小小见屋子里的人去了大半,才稍微松了口气,她把手上的东西一放,就跑去招呼柳如月。   司徒府的三夫人,她是耳闻的多见的少,只知这个三夫人一向不喜外人,喜欢深居简出。以前她也只远远的瞄过一眼,瞧不清模样。原本以为她也是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没想到今天近距离一瞧,却让她大出意外。   瓜子脸,柳叶眉,细腰身,身上的气质也好,不说还以为会是哪幅侍女画里走出来的。   这是风流老二的娘?一点都不像啊。   杜小小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素紫在旁微微皱起眉,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没规矩的丫鬟,想要出声提醒却见自家主子没有出声,便也作罢。柳如月倒没多在意,只觉得这丫头长的挺讨喜,多之一分为丰腴,少之一分为纤瘦,看这体形倒是个好生养的。   可惜是个缺心眼的。柳如月对杜小小笑了笑,就侧身迈步往里走。她不想自讨没趣,便只和司徒景轩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去的一路,素紫有些不解地问道:“夫人,你真的觉得这戏好看么?”她怎么什么都没瞧出来啊。   柳如月转过头看她,对她眨了眨,道:“唱这戏的可都是名角,能不好看么?而且,接下去会越来越好看的。”   素紫一愣,把这话琢磨了好久,愣没领悟过来。   ***   原本人气十足的房间,一下只剩下两个人。   房内安静无声片刻,杜小小顿觉得不自在,可见主子在床上半寐,她也不敢发出声响。瞧了瞧桌上的人参燕窝汤,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是一脸痛苦万分的神情。   她被关了三天,自是没好好吃过东西,如今有份现成的食物摆在眼前,却是只可远观。怕自己心里谗念又犯,杜小小索性换了个看不见的位置站,只是这个角度却刚好能将床上人的一举一动收如眼底。   三天没见,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或许是生病了,感觉说话没有很咄咄逼人,看上去温柔良善很多。尤其是刚刚在和二少爷打闹的时候,竟还有种他被人欺负了的感觉。   杜小小这样一想,自己也乐了。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能欺负的了他,而且说话这么不客气,竟然连大夫人都没放在眼里。   平常连二少爷看见大夫人都要正正经经的,对了,二少爷哪去了?   刚刚还在的,什么时候走的?竟然都没说一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床上的人已经缓缓坐起身。   杜小小察觉到动静,忙是从架子上取下件披风,上前递给他,“少爷,您快披上,万一再着风就不好了。”   司徒景轩看了她一眼,一副淡漠的样子,“要你多事。”他说着来到窗边的木椅上躺下,拉过原本就在木椅上的毛毯盖到腰际处。   关心你都要被骂,你的良心被衣服包起来了啊。   杜小小嘟了下嘴,憋着屈的把披风挂回,她简单地收拾完房间,就安分地来到木椅边站好。   司徒景轩安静的捧着书,夕阳的余晖打在脸上,衬的他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   杜小小无所事事,便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主子来,平常能近距离看他的机会不多呢。   一身对襟褙子白色长衫,零星的绿竹叶子点缀衣身;头顶只用一顶小巧的白玉冠子固定,许是刚睡醒的关系,发丝有些凌乱,耳边的垂发随意地散落在胸前,给人一种非常柔和的感觉。   剑眉星目,鼻腻琼脂,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卷在握,再配上窗前的小桥流水,杜小小忍不住赞叹,三少爷可真是比她瞧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难怪二少爷老说什么勾人心,她这会就觉得她的心跳的不正常。   “看够了么?”不悦的声音响起。   “奴婢不敢。”杜小小脸上一赧,低着头说道。   “看够了就去把那东西喝了,闻着就恶心。”司徒景轩皱着眉看了不远处桌上的那碗东西,眼里的厌恶清晰可见。   “少、少爷,您让奴婢喝?”杜小小睁大眼睛,不确定地问了次。   “这么简单的话,你也要我说三次吗?”司徒景轩表情一沉。   杜小小一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感觉像是挨训的前奏。   可是意外的,以往平淡中带着浓浓不屑与讽刺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就在她庆幸之时,不善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还站着做什么,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委屈的应了声,连忙来到桌边。她果然太天真了,刚刚竟还以为他变的温柔。刻薄无情的奴隶主,怎么会因为一场惊风就改变他的劣根性啊。她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意的人参燕窝汤,连看都不敢看,猛地一鼓作气喝下。   “如果觉得难堪或者受了委屈,你尽可以在心里骂我发泄。我想这样的事情,你早该轻车熟路了。”   杜小小听到话,一边喝一边想摇头,没想到一口气喝的急了,整个脸变的涨红。咕隆咕隆地直往肚子里咽,越喝越急,越急喝的越快,就怕一停会整个喷出来。   另一头,司徒景轩侧首看着她,一脸漠然的样子,只是嘴角隐隐弯了弯。   “希望不会毒死你。”   “噗——咳咳咳——”   “咳咳———”   少爷,你好阴险啊,奴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给呛死了啊。   杜小小捂着嘴,不敢再咳出声,只是一脸哀怨的看着眼前让她出丑的罪魁祸首。   突然,她睁大眼睛,在心里奇怪的咦了一声。微微上扬的嘴角,有些无法确认的笑意,少爷似乎看起来很高兴?   ***   “收拾干净,就出现去侯着吧。”司徒景轩淡淡说完,就收回视线看书。   又是不冷不热的语气,果然是瞧错了。杜小小捂着唇,努力拍着胸脯顺气,听到话却没办法回应,只匆忙的点头恩了声,急忙跑到外头要打水。   一时跑的急了出门也没看,直直地撞上了正欲进门的人。   “你这个丫头,怎么老这么莽莽撞撞。”   没好气的声音于她上方响起,杜小小站稳身子抬头去看,一口呼吸也终于喘顺了,她拍了拍胸脯,有些歉意道:“张管事,我急着去打水才没看见您,不是有意撞到您的。”   张管事一听,当下是摇头叹气,“幸亏这会来的是我,若是老爷,我看换谁给你求情都没用了。”   杜小小听了,顿时紧张道:“老爷要来吗?那我得赶紧去收拾。”说着急忙要走,却是被人拉住。   “别急,老爷今天不会来这,他让我告诉你,三少爷半夜会咳嗽,叫你整夜伺候着,若是再有差池,他决不宽待。”后面两句是他私自加的,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若不把情况说严重点,她指不定回头就不放心上了。   “整夜啊?”杜小小整张圆脸顿时耷拉下来。奴婢给主子守夜自来有之,也有不少丫鬟是专门当夜差的,只是以前大夫人睡的早,不需要她伺候,大少爷又是个好心肠,不忍心她熬夜,所以她自进府来还没守过夜呢。   张管事自然明白她这表情的含义,他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等会用过饭,你可以稍微睡会,免得夜里熬不住。也可以偷偷藏些零嘴在身上,万一饿了就当作是夜宵。”   杜小小哀怨的点头,却压根没有再偷吃的胆子,上次偷吃绿豆糕的惨状还记忆犹新呢。   “要忙什么就快去吧,我也要进去了。”张管事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示意他身后的小厮把东西抬过去,而他自己则是去敲门。   杜小小瞧了两名小厮手上的箱子,倒也没多少好奇,瞧了眼就走了。   等她提着水拿着抹布回来时,张管事和三少爷还在谈话,她也不敢偷听,赶紧擦完桌子把屋内收拾了下就出去了。   转眼到了傍晚,三少爷的膳食一直是华嬷嬷伺候,从不假手他人,于是也就没她什么事。   她和胖胖在下人房用了晚饭,气都没喘一口,就被府里的老嬷嬷叫去净衣坊帮忙,直到晒完了两个桶的衣服,她们才被放回来。   此时天色已经尽暗。   因为洗衣服时,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出了一身汗又粘又难受,她和胖胖各自在下人房里的屏风后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   “你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今天要值夜的吗?还不去?”胖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嘴里咬着半根的白萝卜,咀嚼道。   “哎呀,不好,我给忘了。”杜小小正在铺被子,一听懊悔地敲了下自己脑袋。   “你这样还能在三少爷那当的住差,真是奇迹。”胖胖摇摇头,继续啃着白萝卜道。   杜小小把被子一扔,也不铺了,急忙下床穿绣鞋,“胖胖,你帮我暖下被子,指不定我等会就回来了。”说完,急急忙忙地就往兰轩阁赶。   三少爷向来不喜欢她,应该不会乐意看见她吧,说不定等会就把她赶回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小小第一次觉得被人讨厌也不是件坏事。   这时已经入夜,月凉如水。   走道上的素灯随风摇摆,房内虚弱的烛光跳跃在窗影上。   杜小小敲了下门,见好久没反应,心想可能是睡了,就悄悄地推门而入,来到司徒景轩内室外,安静的站立。   室内的烛光已灭,从她这个位置往里头看,靠窗的软榻上,司徒景轩安然而卧,点点月光打在身上,白衣醒目。   穿着这么薄的衣裳睡觉,不着风才奇怪呢。   杜小小咕哝着,悄悄走至榻前,准备叫醒人扶他回床上睡。只是刚弯下腰,来不及任何动作,她让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呆住,心跳也莫名的加快。几缕长发自榻上垂落,遮住榻上之人半张阴柔的脸,精致如玉的脸庞在夜色的衬托下凭添了几分诱惑,教她忍不住看痴了。   头顶的玉冠已经拿下,满头的黑丝洒落胸前,稍长的发丝更是垂到了地面,杜小小下意识地矮身跪下,伸出双手把落地的长发收起。   意外柔顺的触感,让她心里不禁一动。她抬头,看向榻上的睡颜。   薄唇微抿,双眉微锁,脸色略显苍白,纵然睡着了,那种属于贵公子的优雅气质,却一点没有改变。   少爷平时就是这样的吗?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和普通人没两样嘛。   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可是一张口就会完全变成另个人。   绕着指间的发丝,杜小小单手托腮,想着想着,她的脸越发的滚烫。   也不知为什么,她竟无法将眼前的三少爷和印象中的刻薄奴隶主联系起来。   眼前的他淡然如水,气质卓绝,像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怎么同是一个人,气质会差这么多?   司徒景轩一早察觉有人进了房间,猜想是她,便也没去理会。只是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越靠越近,逼的他无法再故作假寐。此举若是前面那几个丫头做的,他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连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她也存着这心思。平日里看见他就像看见鬼一样,这会却深更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耳际的发丝好象被人轻轻扯动,不疼,但是也不舒服就是了。   司徒景轩暗暗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也有点尴尬。虽说这样的事情没少经历,可是像她这样抓着他头发什么也不做的倒还是第一次碰见。   想要开口训斥,又觉得很是奇怪。   杜小小跪在地上,有一没一下的替他整理头发,好羡慕啊,这样柔顺的头发自己怎么没有。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打起了哈欠,见他一直安静的沉睡也不忍心叫醒。张了张酸涩的眼,她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想着只是小小眯一下就可以了。   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司徒景轩凤眼微睁开,眼前的情形却让他觉得好气,却又气不起来。   圆乎乎的脸搁在膝盖上,还算秀气的五官正朝着他,吐纳着有序的呼吸。   司徒景轩无奈,轻咳了声,睡着的人却是毫无反应。   想来是在地窖没好好睡过。   司徒景轩微微坐起,任头发肆意洒落,转头看着窗外,见明月当空,想已经入夜,便放弃了赶人的想法。   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毛毯,他缓慢从榻上起身,把轻柔温暖地毛毯披在了杜小小的身上。   恍惚中,杜小小只觉得有股温暖落在自己身上,睁开迷离的眼睛,却只瞧见一个俊美男子对着她皱眉,很陌生又很熟悉。   “……你真好看……”她眯了眯眼睛,然后合上,喃喃说道。   司徒景轩看见她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不禁松了眉头,轻声一叹,他站起身,慢慢地移步往外走。   虽然自己是主子,让她留着伺候也没什么,可始终逾礼,万一坏了她名声又是一桩麻烦。   司徒景轩叹息着推开房门,孤身站在过道上,他抬头看着天空的皎洁月光,心里竟一下觉得悲凉起来。   破败如棉絮,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指不定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从意气风发到现在寸步难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很是可怜。   夜来寂静,唯有些夜虫的低鸣。   夜风忽起,吹的身上起了寒,司徒景轩轻叹一声转身入房,心里决定看个通宵的书排遣时间。   与此同时,走道另一头的颀长身影翩跹而来,停留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安静伫立。   作者有话要说:   OTL 荷兰,你竟然输了。你太让我伤心了。   PS:有感于大伙最近都霸王,小爱很伤心的说。小爱这文不会V,只希望大伙看个开心,也希望大伙别霸王,给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第16章 成亲不成亲   杜小小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暖洋洋地照射进窗,好不舒服。   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羊毛毯子,她第一个想法是,好舒服。   眯了眯眼睛,她又合上眼继续睡。直到清晰可闻的脚步声落在耳垂边,她才惊觉到哪里不对,猛然睁开眼睛。   视线徐徐向上,先是一身月牙白的儒衫映入眼帘,接着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牌垂落腰间,再向上是居高临下的英俊面庞,如往常一样,这张面庞上是半点表情没有。   “少爷。”杜小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惶恐不安地抱着毯子,低着头迎接训斥。   看见她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司徒景轩嘴角弯了弯,径直地绕过她躺在一旁的木椅上。   “收拾下,等会出府。”   “出府?”杜小小愣了一声,抬起头看他,不确定地问道:“少爷,你说的是离开司徒府吗?”   “恩。”司徒景轩微微垂目,神态并不是很好,闭着眼睛道:“你和管事说一声,我等会要用轿子,再去账房领一百两,等用了午膳我们就出府。”   “是,奴婢这就去办。”杜小小于心里记下他说的话,然后叠好手上的毯子,突然动作一顿,有些忐忑问道:“少爷,奴婢也可以去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是我的丫鬟,你不去谁拿东西。”司徒景轩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   “噢。”杜小小呆呆地应了一声,然后收起毯子放到木椅旁边的矮凳上,即便没有被好表情对待,她也没觉得生气或者懊恼,只在心里努力消化着可以出府的消息。   入府三年来除了年末有几天探亲假外,平日里若想要出去必须有主子同意才行。   不知道能不能让少爷路过茶馆,娘今天应该有在那摆场说书吧。   一想到可以看见娘,杜小小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嘴巴恶毒的主子也不是很坏,她暗暗窃喜,然后迈着欢快地步伐去办少爷交代的事情。   等人走了,司徒景轩又缓缓睁眼,眼里有着清晰可见的疲倦。   杜小小一路小跑出兰轩阁,然后回头望了眼,她双手捂着滚烫的脸,只觉得心跳快的厉害。   她记得毯子一直是盖在少爷腿上的,最后却盖在她身上。   应该是少爷帮她盖的吧?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一阵脸红耳烫,心里也越发的觉得懊悔,她竟然在少爷面前睡着。   好丢脸!   她怀着无比郁结的心情来到账房门口,正在里面忙着清算的账房管事抬起头,诧异的望着进来的人,随后反应过来:“哪个院的丫头,你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三少爷院的,麻烦您,我来取一些银两。”杜小小微微行礼,轻声回答。   账房管事有些意外,只是道:“不敢,三少爷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她轻声回道,记得是这个数。   “这么多!”账房管事一愣,放下手里的笔,有些怀疑看了她一眼,问道:“这真的是三少爷的意思?”   “恩,少爷下午要出去,特地命我来拿银子。”杜小小不疑有他,点头说道。   “可……这么多银子,我不敢做主,老爷有规定,取五十两以上必须要由大少爷的签字手札方能出账。”   “啊,那大少爷在府里吗?”杜小小问道。   账房管事摇头,“今天一早没看见大少爷来过,可能直接去了商铺,也可能还在府里。你最好还是去看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周叔。”杜小小点了点头,然后一路小跑出去。   “刚才来的是谁?”帘布后,缓缓走出道婀娜身影。   “回大夫人,是三少爷院里的丫头,来取银子的。”账房管事连忙恭敬说道。   “景轩要用银子?他要多少?”方香琴皱起了眉,问道。   “说是一百两,奴才没敢答应,让她去找大少爷了。”   “恩,那这事就让景容自己看着办吧,他应该会有分寸。”方香琴沉吟一声,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如果景轩以后再来拿银子,无论多少你就直接给他,这事我回头会和老爷说声。”说着就回到了帘布后。   “是,奴才记下了。”账房管事对着人影鞠了一躬,心里感叹大夫人竟有如此胸襟。   ***   杜小小在去容和院的途中遇到张管事,她交代了少爷要用轿子的事情,张管事点头说会安排,她便放心地往容和院继续赶去。   只是她刚走进去,就发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大少爷房出来,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杜重楼。   衣衫不整,满脸涨红,看样子很是生气,又隐隐觉得不像在生气。   “重楼,你等等,你不能这样出去。”   啊,是大少爷。   杜小小一惊,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到梁柱后,只露出半个头看。   “哼,要你管。”杜重楼甩开他的手,急欲离去。   “别任性,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让人看见会说闲话的。”司徒景容揉揉额头,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   “我就是要穿你的衣服,难道我不能穿吗!要不是你吐了我一身,又撕坏我的衣服,你以为我稀罕穿你衣服啊。”杜重楼双手插腰,瞪圆了眼睛,没好气说道。   “真是好心没报,以后你就算醉死了,我都不会再送你回来了。一句道谢没有就算了,还对我……”说到这,杜重楼仿佛一下子怔住了,咬着下唇没有再吭声。   司徒景容一看见他这个表情,头疼的更是厉害,但是的确是自己拿人撒了气不说,好象又做了其他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忍不住按了按脑门,脑海里依旧一片白茫,只零星记得昨夜和陈老板他们在天香楼喝酒,然后他被灌了不少,接着就没印象了。   “没有酒量还敢喝这么多,醉死你活该。昨夜要不是我赶到,你早就被那几个老家伙算计了。”一张秀气的脸上还有着怒意,杜重楼依旧没好气说道。可是皱着的眉泄露了担忧,他从随身荷包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倒了个颗黑色药丸出来,他伸手递上前,“喏,解酒的,吃了头就不疼了。”   “谢谢。”司徒景容一愣,随后接过吃下,混沌的大脑马上清醒了不少。   见他表情舒坦些了,杜重楼得意笑道:“怎么样,我的药管用吧。”   “恩。杜神医果然名副其实。”司徒景容温和一笑,看他还红着脸,以为他还在生气,便伸手牵过他的手往回走,“好了,先和我回去换衣服,你这样出去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你本来就把我怎么了。”杜重楼瘪着嘴道,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和他进去,可是眉角分明是带着笑的。   “是是,我错了,杜公子你想我怎么赎罪?”司徒景容挑着眉,笑着又道:“用不用我负责?”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稀罕……”杜重楼结巴了,见他笑而不语,又急忙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打算反悔了。”   “反悔什么……”   “你刚说要负责的……”   “你不是不稀罕么?”   “你……”   “和你说着玩的,你也信……”   “混蛋!”   两个人进房了,断断续续的笑声和骂声时不时还有传出,杜小小松了口气,从柱子后走出,却是怔怔地看不远处的房门,半天回不了神。   大少爷刚刚笑的好温柔,明明和平常的样子一样,可是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想到这,她心里好象突然失去什么般,空空的。   ***   杜小小一脸失神,直到开门声再次响起,她才回过神。眼见他们人都出来了,她也干脆迎上前去。   “大少爷。”她微微弯腰,低着头不敢看。   “小小,你怎么来这了?”司徒景容本来还在和杜重楼讲话,看见她来便出声问道。   杜小小老实回道:“回大少爷,三少爷他差奴婢去账房拿银子,管事说要大少爷您签字才能出账,所以奴婢就来这找您了。”   “三弟要用多少?有说做什么用么?”   “一百两,少爷下午说要出去,没说去哪。”杜小小偏头一想,道。   司徒景容心里暗暗吃惊,三弟平日里素少出门,也很少用到银子,怎会一次拿这么多?   “好,那你等等,我回房写手扎给你。”虽然有疑虑,但他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什么,索性答应了先。   “谢大少爷。”杜小小行完礼站直身子,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的杜重楼正望着房间的方向。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下他,刚才还凌乱的衣裳已经换下,换了套稍大些的藏青色长衫,穿在他身上看着也算合身。这衣服她认得,是大少爷的。   “我说胖丫头,你就这么看着我,也不知道羞啊。”杜重楼转回头,就看见她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当下打趣道。   杜小小脸一红,急忙低下头,心里懊恼自己竟然又出了丑。   “对了,你在景轩那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为难你,如果他有欺负你,回头我往他药里多下两味黄檗,保证苦死他,苦得他有苦说不出。”杜重楼有些兴奋说道。   杜小小支吾一声,没敢附和。三少爷若有个好歹,首先倒霉的就是她,她现在巴不得他能长命百岁,她也跟着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三少爷待她也不差,虽然也算不得好就是了。   “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杜重楼见她没回答,不死心地又问,大有“你点头我马上照做的”意思。   “你给我安分点。”刚出来的司徒景容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用手指关节敲了下他脑门。   “切,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杜重楼摸摸额头,瘪瘪嘴道。   司徒景容失笑,也不与他争辩,他拿着一张折了对折的薄纸递给杜小小。   “这是我的签字手扎,盖了印的,你拿去给周管事,他会照着付银子。”   “谢大少爷,那奴婢先下去了。”   杜小小急忙接过收起来,也没有多做逗留,欠了个身就离去。   “胖丫头今天怎么一点也不好玩?还想逗逗她的。”杜重楼摸了摸下巴,纳闷说道。   “你啊,给我收收性子。老这么小孩心性,回头哪个女子敢嫁你啊。”司徒景容合上房门,迈着步子往院口走。   “没有就没有好了,我又不在乎。而且你比我年长,你都不急,我急什么。”杜重楼自然跟在一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司徒景容微微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好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急?”   “我就是知道。”杜重楼冷哼一声,除了你家三弟,谁还能入的了你的眼。他一天没成亲,你自然也不会成亲。你不成亲,我也不要成亲。   司徒景容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垂下了眼,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 = 竟然没有人催更?于是,我打算休息几天。   恩,很纯洁的兄弟爱。想歪的人请自己去角落面壁。   PS:JQ在下章。欢迎催更,恩,我最近骨头懒,不催不想动。OTL再P:小爱非常谢谢和欢迎大伙留言,但是请尽量不要用无意义字符,比如字母和省略号什么的,后台显示有几条留言被场管删除,我很心痛的说,咬手绢,原本留言就不多啊。   第17章 街头遇故人   杜小小捧着袋沉甸甸地银子赶紧往回跑。一百两啊,她这辈子就没看见过这么多银子。先前听少爷说要拿银子,她对一百两也没个概念,直到周叔一锭锭地拿给她,她才被白花花的银子瞧愣了眼。   这么多银子,够寻常一户人家过好几辈子的了。   生怕少爷等急了,又似怕银子会半路被人劫了般,她快速跑回兰轩阁,幸亏路上没遇到什么主子,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训。   “少爷……少爷……奴婢把银子拿回了。”她气喘喘地跑到。   “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司徒景轩正在穿外衣,看见她进来,忍不住皱着眉说道。   “奴婢太高兴,一时给忘了。”杜小小低下头,很小声地说。原本还很高涨的情绪一下落到了谷底,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满心的失落。   原本以为,他会夸她一句。   “去桌边把我的扇子拿来。”司徒景轩没再看她,只低声命令。   咦?少爷也使扇子?   杜小小疑惑一声,却不敢问,老实地根据指示来到桌边寻找,桌上不少书本随意地放着,她也不敢乱动,就将银子放在一旁,仔细在书堆里找了起来,终于在桌子的抽屉里找到把用白玉作骨的扇子。   虽然她目不识丁,可在司徒府三年来也瞧了不少宝贝。这扇子骨架上的玉,一瞧就是好东西,晶莹透亮,和少爷那玉牌好象呢。   虽然很好奇,可她不敢打开扇面去瞧。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扇子来到司徒景轩旁,把扇子递过去,“少爷,扇子。”   “恩。”司徒景容沉着声音应了声,一只手接过,接着是扇面一点点打开的声音。   杜小小抬起眼偷偷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呼吸。眼前的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长发流泻只用一根帛带系起,翠竹扇面点缀其身,竟让人觉得遍身清冷,高贵无双。   白色的身影徐徐走远,她的脚步却像是钉在了地上,无法迈开。   “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司徒景轩微微皱眉,语气不冷不热。   “是。”杜小小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双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快的都不能自己。她的脑海里只反复响着个声音。   少爷,真俊呐。   她跟着他的步伐,不知不觉地来到司徒府大门口,前面的人速度一点点慢下来,就在她疑惑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跑上前去。   “少爷,让奴婢扶着您吧。”她小声说,心里虽然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因为一下行了太多路,司徒景轩扶着一旁的墙壁喘气,白玉般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手臂一紧,他转头看她,圆脸上满是忐忑之色,他微微动容,放软了语气道:“扶我出去。”   “是。”杜小小一脸高兴,心里意外自己的大胆,更意外他竟然没有拒绝。   她偷偷瞧着他,刚才还觉得像仙人一样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这好象也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杜小小一赧,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来了。她咬咬唇,决心不去想,只专注地扶着他跨过门槛出了大门。   随行的除了轿夫,还有几名身强力壮的府卫。张管事一早等在门旁,正负责地叮咛几名轿夫要注意少爷的身体,不可惊了少爷。同时也嘱托几名府卫要注意安全,切不能让少爷有一点闪失。   众人点头应答,这时见主子出来,都弯身行了个礼。   “起轿吧。”司徒景轩漠然说道。   “是。”张管事闻言,就把帘布掀开,然后协助杜小小把人扶上去。   “起轿!”轿夫高声一喊,六人同时将轿担抬起。   “小小,少爷这次出去就带了你一个丫头,你尽心的伺候,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张管事临了还不放心,拉住杜小小又叮嘱番。   “知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杜小小猛点着头,后来见轿子走了,也就不多说,连忙跟过去。   “就是你在,我才更不放心啊。”张管事留在原地,忍不住叹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杜小小随着轿子走,她兴奋地东张西望。   好久没出府了,都快不记得外头什么样子了。   人群穿梭的街道,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一派繁荣融合之景。   杜小小瞧的新鲜,差点都想跑上前去伫足一番。   就在她看的出神时,轿子突然停下落轿,吓的她急忙安分站好,深怕被人发现自己刚才开了小差。   “怎么回事?”轿子里传出道冰冷声音。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现在就去看看。”见司徒景轩掀起半个窗布,杜小小连忙上前说道。得到主子的首肯后,她急忙跑到轿子最前面,问着轿夫道:“大哥,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妹子,没看见前面两口子打架啊,轿子过不去啊。”抬轿的轿夫是个健壮的青年,他对杜小小指了指,“你看,那围着这么多人,我们若是强行过去,轿子怕会抬不稳,到时候指不定就惊着少爷了。”   杜小小一瞧,还真有一对男女在街中央拉拉扯扯。   “那怎么办?能不能换道啊?”她着急说道。   “不能,去金福阁的路只有这一条。”青年摇头说道。   金福阁?咦?那不是娘说书客栈的隔壁吗?   杜小小一喜,想着等会可以见到娘,她这下是说什么都要过这路了。   “那我去那看看。”她说着就往前方人群挤去。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娶我的时候说恩爱一世永不变心,现在就急着娶别人进来。你这般忘恩负义,会遭雷劈的!”街中心的女子又是拉又是扯,一边骂一边用手打她拽着的男子。   那男子被打,也不还手,也不吱声,就任由着她撒泼。   杜小小瞧着不解,问了问身旁的人,才明白原来不是这男子不忠再先,而是这女子天生善妒,天天疑心这个那个,为此得罪了不少街坊,后来两人和离了,男子又找了户小姐,最近正准备成亲,这女子听到消息心有不甘,因此闹上门来。   “这郭秀才也算可怜,娶了如此悍妇。”一旁的人摇头说道。   杜小小深有同感地点头,那打人的架势堪比泼妇了啊。   “你们男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有了新人忘旧人……你们要是敢成亲,我就死你们面前,我看你们怎么成……”女子说着又想去打男子身旁一红衣女子,只见男子很快护上前,牢牢地把那女子护在身后。   “好啊,你还敢护着她,我让你护着她!我看你怎么护着她!”   女子又打又骂,疯狂地撒泼,看的杜小小心惊不已。弄清了事情,她也没再看热闹,急忙返回去把事情告诉了少爷。   司徒景轩一听,竟是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报官。”   “报官?”杜小小一惊,“少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时人群里又突然响起一声,“拉着我做什么,我死了不就称了你们的心吗!”   司徒景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窗布,出了轿子。   杜小小看见人出来,心里后悔不已,以为会挨骂,却没想到他只淡然说了一句。   这话一落下,她是完全愣住,心里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反正报官又不是抓她。   “把我的话带过去,他们若是再不走就报官。”司徒景轩冷淡一句,又转声回了轿中。   “是。奴婢这就去。”她应了声,满心不安地挤到人群前头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个小圈,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时,里头正骂的起劲。   “你以为我不敢死是不是?好啊,我这就死给你看。“女子说着,就夺过一旁摊子上的猪肉刀,吓的众人纷纷躲避。   男子又把刀一把夺下,女子就死赖在地上要死要活。   杜小小深呼吸了一口,上前到女子身边,“那个,这位大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又不敢不说,她总觉得少爷这会肯定在看着她,她犹豫再犹豫,还是开了口,只是没等她说,那女子竟恶狠狠地瞪着她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   杜小小傻眼,“什么狐狸精?”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呸了一口,眼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杜小小就算再笨,也明白那眼神里的意思,她气的想骂人,转念想起少爷的交代,当下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大姐,你民占官道是犯法的,我们少爷说了,你要是再不走我们就报官了,你若是想死啊往别地死去,别占着人家的道。”   女子有点被唬住,脸上有些犹豫,就在这时人群后方还真传来几名官爷的声音。   “让开让开,是谁大白天的在这聚众闹事……”   众人一见这阵状,顿时回家的回家,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纷纷像是逃难似的作鸟兽散。杜小小回头一看,就连刚才还站在这的那对男女都不见了。   不会吧?跑这么快?   “是你在这闹事?”几名衙差围住杜小小,其中一人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闹事的人跑了,我没有闹事。”杜小小一早没了刚才的气势,急忙摇手解释。   几名衙差狐疑地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丫鬟装扮,又看见不远处停着的轿子,猜测问道:“你是司徒府的人?”   “是是,我是司徒府的丫鬟,那是我们三少爷的轿子,你们不信可以去求证。”杜小小连声说,深怕一个解释不清,被差大爷误会捉去了。   “哦?景轩也在这?”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   “大人。”几名衙差看见来者,纷纷抱拳行礼。   杜小小顺着几人的视线过去,一道青色身影跃入眼帘。   我的娘呀……她在心里惊叹。   浅青色的滑缎长袍,以青玉发冠半束的黑发,清隽俊美的脸庞,眼角斜勾的桃花眼,轻抿着的薄唇透着隐隐的笑意……   好俊的男子……他完全不输给少爷啊……   杜小小瞧的眼睛都直了,没注意到眼前男子对她好笑的打量。   “景轩,你挑丫鬟的品位真是……蛮特别的。”   调侃的话一落,后方轿子里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别在那丢人,回来。”   杜小小一愣,随后羞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烫,她急急忙忙的回到轿子边,不敢乱动。   男子笑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脾气。”说着他迈步走近,脚步停在轿子边,伸手掀起轿布,他看着里头的人又笑道:“司徒三少爷,我们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咦?他和少爷认识?   杜小小偷偷拿余眼瞧,越瞧心跳的越快,这男子长的好妖孽啊。   “很久没见如今也见到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顾大人可否让在下等人先行离去。”清冷的的声音从轿中淡淡飘出。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让你离去么?”顾青衣眉眼一挑,勾唇笑道,随后一点点放下轿布,直到里头那张神情冷傲的脸庞完全不见。   他退出轿子,拦住几名看不过去的属下,沉声道:“让他们过去。”   “起轿——”轿夫见情势不对,急忙高喊一声。   轿子重新上路,杜小小跟在一旁也是松了口气。   刚才那几名衙差一副气不过的样子,让她看了都捏把汗。   没想到少爷连衙门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好嚣张哦。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轿子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到了挂有金福阁三字匾额的店门口停下。   司徒景轩从轿子里下来,杜小小连忙上去扶,却被避开。   “站在外头等我。”他冷声吩咐。   “是。”   杜小小一听,也只能老实的呆在店外头。   司徒景轩还没进去,里头的伙计就出来热情相迎,像是认得他的身份。杜小小瘪瘪嘴,随后把视线投向隔壁那家茶楼。   那家茶楼算不上什么雅致之地,里头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那个地方她很是熟悉,她曾经跟着娘走街说唱好几年,最后才找到这么个落脚地。   不知道娘今天在不在,也不晓得少爷饿不饿,她好想进去看看啊。   茶楼里人进人出,就是没瞧见她熟悉的身影。   杜小小想进去,又不敢擅离职守,只能露出渴望的神情,眼巴巴地看着那茶楼大门。   “司徒府没给你饭吃么?露出这么丢人的表情。”   “少、少爷……”杜小小一吓,脑子还没转过来。   司徒景轩一脸冷漠,随后扫了四周,微微皱起眉道:“竟然没别的选择,那就这家吧。”   杜小小一愣,这次明白的快,知道可以进茶楼了,她高兴地差点忘了形,“少爷,您真好。少爷您先行。”   司徒景轩冷眼瞧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不禁认真思索起是不是真的苛待她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司徒景轩前脚刚踏进去,里头的店小二就出来招待。   “客官,您二位是用餐还是住店啊?”   “你这不是茶楼么?”司徒景轩扫了眼四周,见还算干净,眉头也舒展开些。   “少爷,这云来茶楼后面就是云来客栈,都是同一家。”杜小小小声解释。   “姑娘您倒挺清楚的啊。”店小二笑道。   “那是,我还知道你这有个规矩,无论用餐还是住店都必须要压一两银子。”杜小小眉眼一抬,一脸神气。   “哟,敢情您是老主顾?”店小二惊讶一声,上下打量了下她,却是瞧着眼生。他又瞧了瞧她身旁的男子,只一眼就明白眼前这公子是个有来头的,那一身的贵气可不是寻常人有的。   杜小小连忙摆手,正想要说她娘是这的说书人,却被自个主子一个清冷眼神吓的什么话都忘了。   “用餐。”司徒景轩冷声道。   “好咧,您二位这边请。”店小二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走在前头带路。   两人跟着店小二来到大堂中央,店小二擦了擦桌子,然后招呼他们坐下。司徒景轩随口点了两个菜,要了壶碧螺春,然后冷眼瞧着不知道在看哪里的杜小小。   “公子您稍等,我这就给您上菜去。”店小二哈腰一声走开,很快又提着长柄茶壶来上茶,顺便将张薄纸交由司徒景轩。   “付银子。”   杜小小还在东张西望,听到声音也是下意识回道:“什么银子?”   司徒景轩看了她一眼,随后像想到什么,不禁微蹙起眉头道:“我之前交给你的一百两呢。”   “什么一百……啊,一百两?”杜小小惊叫一声,总算是彻底回神了。她赶紧摸了摸身上,除了一肚子肉,别说一百两,她是连一文钱都没带在身上。   “你该不会是忘了带出来吧?”司徒景轩微微眯起眼。   “少……少爷……那个一百两,奴婢记得……记得在拿扇子的时候搁桌子上了……后来少爷您叫我……奴婢急着过去……就忘了拿过来……”杜小小被语气吓到,开始一点点回忆,越说到后头,她的脸色越是惨白。   “那照你这么说那还是我的错?”司徒景轩嘴角微微勾起,声音缓慢又低沉。他手指关节扣着桌子,发出几声咚咚闷响。   “不是不是,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罪该万死。”杜小小怕死了他这个动作,想当初她屁股卡在桌子那回,他就是一边敲着桌子一边用刻薄恶毒的话数落她。   店小二眼骨碌一转,很快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搓了搓手,干笑道:“您二位,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JQ什么的下章吧……   -_-|||最近状态不好,我会尽快恢复日更……非常谢谢麻雀同学的长评,大力拍肩,你的方面一定会有的……   PS:来个囧囧有神版   杜小小傻眼,“什么狐狸精?”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呸了一口,眼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说你是狐狸精,还侮辱了狐狸精。”   杜小小再笨,也听的出这话里的讽刺,她当下怒指,疯狂骂道:“你才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   最后来呼唤下留言君,大伙别霸王啊……   小爱这文没和网站签约,所以没有什么榜单可以增加文的暴光率,完全是靠字数和大伙留言爬的积分榜,所以……请尽量留言支持下吧。OTL   第18章 茶楼惹风波   顾青衣走进云来茶楼,一抬眼,正见到正对面的雕花栏杆边坐着自己熟悉的身影,那人背对着自己,身旁还站了一名女子。   从侧面看,女子很年轻,五官讨喜,粉面朱唇,翠衣绿裙,只是一脸的惊吓表情破坏了美感。而那名男子,神情不冷不热,嘴角隐隐带着笑,竟令人望而生畏。   顾青衣收回心神,走到柜台前,对着正在拨珠算账的掌柜道:“那桌的客人好好招待,别怠慢了。”   掌柜闻声,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明白的点点头,“顾大人放心,小人知道怎么做。”说完忙把叫人把站那的伙计叫回,免得得罪了贵客。   不说那公子与状元爷认识,单就他腰间挂着的岫玉摆件,也看的出是个有来头的主。   “顾公子您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了。”从一旁的侧门中走出名身形婀娜的女子,笑着与顾青衣打招呼。   女子一身素衣,简朴又不失大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黑白分明,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稀可以看的出曾经的美人模样。   “哎哟,我的老祖宗,我的摇钱树,你可算是来了。”掌柜瞧见人,忙是放下手头的活,出了柜面叫她,“您快去开场吧,下头不少人都等不耐烦了。”   “我就古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一向勤快的杜十娘犯懒了啊。”顾青衣微微一笑。   “成成,我现在就去。说我懒?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杜十娘挥手应了声,袖口一挽就上去了台去。   杜小小局促不安地站着一旁,心里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已经千小心万小心了,竟然还把银子给忘了。司徒景轩脸色阴沉的坐着,无心去管杜小小在想什么,他的脑海里正思忖着刚才店小二的话。他嘴角冷笑,没想到只出趟府,就这么多人跟着。   而在茶楼的二楼的一个雅座,有人是想笑却不敢笑,苦苦压抑着。   “重楼,你给我收敛点,别教三弟发现了。”司徒景容无奈的看着他。   “可是实在太好笑了啊,堂堂司徒家的三少爷竟然被人说吃霸王餐……”杜重楼乐不可支,“景容,不是我说胖丫头,她实在太有意思了。做奴婢做到她这份上还健在的,算不容易了。”尤其还是跟在阴晴不定的景轩身边。   “别这么说小小,其实她不笨,只是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司徒景容抿了口茶,视线依旧看着楼下的那桌,心里还是不解他这次突然出府的目的。不过他倒是越来越沉稳了,尤其是刚才面不改色的气势,倒像是客栈欠了他银子,他是来收账的。   “切,老被人牵着走,这不是笨是什么。不过,说来也奇怪,想以前素绿这么聪明能干都没呆的住,换了个傻傻的胖丫头,你家老□□倒带着人出门了。”杜重楼摸了摸下巴,随后眼睛亮起来,“该不会景轩就喜欢这类型的吧?”   “咳……咳……”司徒景容正在喝茶,被他突然的言论吓的呛了声,“你别瞎做结论,景轩的眼光……不至于这么……特别……”他找了个委婉的词语形容。   “这可不一定,想当年那个顾采青,霸道凶悍,泼辣善妒,他还不是喜欢上了?还喜欢的死去活来的。”杜重楼撇嘴说道。   司徒景容脸色微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好了,都是陈年旧事了,多提也无意。下面的说书开始了,你也听听看,蛮有趣的。”   “就知道你会扯开话题。”杜重楼咕哝一声,倒也识相的不再说。只是他想不明白顾采青这名字怎么成了禁忌,想当年他们两兄弟为了这女人还闹到决裂,如今事过境迁,一句陈年旧事就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难怪那个风流鬼总是自嘲的说,姓司徒的都没有心……   司徒景容微斜着眼看杜重楼,见他一脸失神的看着自己,他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他额头一下,“别想些有的没的,好戏开场了。”   果然,节奏轻快的快板一打,楼下一阵鼓掌叫好声。   杜重楼神色不自然的摸摸额心,原本就不集中的思绪这下散的更厉害了。   “咱们接着上回的说,上回说到,四爷纸扇一展,将追赶吕四儿的官兵挡在了殿前。”杜十娘堂木一拍,清咳了声,原本还清亮的女声顿时变成了粗矿的男音。   追兵头没好气的说:“让开让开,别站这碍事。”   四爷纸扇微收,风度翩翩应道:“里面正在莲台说法,你等人多嘈杂,不宜进去扰了清静。”   追兵头拔刀而向,一脸嚣张气焰:“谁在里面说法,我怎么没看见啊,你再打扰官爷办事,小心我拿你治罪。”   四爷一笑,脸上半点不恼,反而勾着唇,优雅从容道:“三十三天的菩萨都在这里,你一身的孽障如何看得见他们。”   惟妙惟肖的声音模仿,加上精彩绝伦的对话和肢体表达,堂下众人不禁捧腹而笑,都道这四爷骂人骂的好啊。   杜小小一脸激动的鼓掌叫好,娘不愧是京都里最好的口技师,这段她听了不下百次,可每次听到都会忍不住叫好。不过她不喜欢这四爷,那个四爷有时候和少爷一样,阴沉沉的。她喜欢娘口里说的八爷,为人风趣幽默,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却很会疼人。简直是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   司徒景容面淡如水,只不着声色的打量一旁的杜小小,见多了她小心翼翼害怕慌张的神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这么欢快。   欢快的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说的好!”   一段精彩段子又惹来满堂喝彩,杜小小几乎忘乎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的脸色已经不善。   台上的杜十娘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其实这故事还得从二十二年前的一场飓风说起,一场大风从天刮下个俏吕四儿,正中落在了咱们八爷怀里,真是前头的因造了后来的果。江湖飘零二十年的吕四儿,竟然一朝得宠入了宫,在众人嫉妒的眼中陪在了君王身侧。”   “可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江湖出身,造就了她为人义气、爽朗豪气的性子,可这性子搁在外头人眼里,自是招人喜欢。可进了宫,她江湖儿女的豪气就与皇宫的严肃格格不入了。”   “……”   “吕四儿依旧我行无素,看不惯主子奴才的规矩礼数,看不上人情势利的小人嘴脸。这份坦率让她结交了不少好友,却也为她日后埋下了祸根……当时也正值这个国家多事之秋,皇帝无心过问她,于是她竟一人偷跑到了外面……”   “多事?怎么个多事法啊?十娘你快说来听听…… ”底下的听客好奇问道。   这话一落,旁边的不少听众纷纷附和,因为春腾国一向繁荣安定,他们对这多事之秋的定义好奇着呢。   杜十娘一笑,也不含糊,快板一起一落,声音如泣如诉道:“南方多暴客,杀夺为耕耘。鞾刀裹红帕,行劫无昏晨。”   “明君丧其德,夷狄窃神器。天运何衰歇,四国理旧疆。”   简单两句,道不尽的家国兴叹,听的众人一下没回过神。   想不到市井之流竟也如此出采。   司徒景轩嘴角一笑,接着拂袖站起身,对着杜小小冷漠说道:“走了。”   “少爷,我们要回去了吗?”杜小小听到声音,很是不舍得望了眼台上的娘亲。好可惜,难得可以看见娘,却说不上话。下次再见,估计得是年末了。   “先去隔壁金福阁。”他沉稳一声。他一走,那个人估计也出来了。   “哦。”杜小小听话的应了声,用眼角再瞧了眼台上的人,很是认命的收回视线。她跟着司徒景轩走了几步,突然不确定的“咦”了一声,下意识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少爷,那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司徒景轩微微皱眉,他侧过脸去看,果真对上了一道打量的视线。   顾青衣见被发现了,倒也坦率,他走出角落的位置,缓步向二人走近。   “别管,我们走。”司徒景容冷冷说道。   杜小小点头,猜测少爷和那人该有过节。   “三少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也不多坐坐。”顾青衣赶到两人前头,一派温柔和煦地笑道。   司徒景容无意与他多做纠缠,并没有理他。反倒是杜小小被这笑容瞧晃了神,她怕又会丢人,急忙把头给低下了。   顾青衣见状,突然恍然一声,笑道:“如果是担心银子,三少爷大可放心,今天这顿顾某请了。而且顾某也交代下去,往后只要是三少爷来,所有费用全记在顾某账上。”说完优雅一笑。   司徒景轩面色微动,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他道:“难为顾大人如此贴心,竟尾随而来,承蒙顾大人慷慨,景轩就却之不恭了。”   顾青衣一塄,随后眼里的温度是一点点冷却下来。好个司徒景轩,果真让人半点讨不了好。   杜小小被讽刺多了,这回明白的快。她在心里暗暗惊奇,眼前这俊美公子好象是官府的大人,少爷竟然敢一句话把他贬成他们的付帐下人,难道不怕会惹上官非吗?   二楼的杜重楼更是“哇塞”一声,他转头对着司徒景容啧啧说道:“景容,不是我说你家三弟,他说话简直能嗑死人啊。”说完又想把头钻出去看热闹。   司徒景容赶紧把他拉回来,“你啊,小心摔出去。”   杜重楼噗嗤一笑,“拜托,我的武功虽然不及你,可也没这么逊好不。”说着已经去瞧热闹了。   司徒景容无奈笑笑,庆幸这个位置还算隐蔽,也就随他了。   “若顾大人无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司徒景轩面容平静,说的是不卑不亢。   杜小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少爷越客气,就表示他越生气。   顾青衣拦着他,淡淡一笑,“景轩,你我之间何必客气。而且我约了采青来这听书,她等会就到,你确定不想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是架空,所以数字党什么的,可以来打酱油……   -_- 努力坚持日更一周看看……   留言什么的,你们懂的……   PS: 两章内出不了JQ,我就切腹!   再PS:女主的设定就是个丫鬟,请不要指望丫鬟有多聪明和出类拔萃,她的生长环境不允许啊。所以期待万能女主的各位,你们可以弃文了。这个文就是少爷丫鬟的JQ培养历史,如此出色的几位少爷,是怎么看上这个笨丫鬟的,我要写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因为笨丫鬟归笨,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动人之处,只是目前没写到罢了。咳……好象是太慢热了,我会加快速度的……   第19章 半夜谁动情   采青?   杜小小还在纳闷,这边司徒景轩已经在叫她,她赶紧应了声走去他身边。   这时客栈外头走进道鹅黄色的身影,女子体态纤细,面容皎好,梳起的发髻里插只支通体碧绿的玉簪子,表明了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女子平静的神情在瞧见司徒景轩的时候,一下变的难看。   “你怎么会在这……”顾采青的眼里满是诧异,还有几丝难堪。   “采青,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这书都说到一半了。”顾青衣快步走近,话里很是宠溺。他看看自己妹妹,又看看眼前这个无缘的妹婿,心里期待两人的反应。   司徒景轩表情未变,只冷眼瞧着这对兄妹,淡漠的眸子里有着一抹嘲讽。   “景轩,好久不见了。”顾采青拽紧了手里的帕子,有些窘迫的看着他。   “你们姓顾的见了人就只会说这句吗。”司徒景轩一脸冷漠,俊美的面容仿佛结了冰,下巴僵硬而紧绷。   顾采青的脸上一阵尴尬,一旁的顾青衣则是抿起了下唇,神色阴郁。   杜小小目不转睛的打量这顾采青,她应该就是胖胖口中先与少爷有婚约,后来又和大少爷在一起,最后远嫁他乡的小姐。   不可否认,这小姐长得非常美,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而美丽的人,往往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景轩……”顾采青上前两步,却被一旁的顾青衣拉住。   司徒景轩冷哼一声,甩袖出了茶楼,走到停在外头的轿子旁。   “回府。”他冷声吩咐,然后弯身入轿。   少爷不去金福阁了?   杜小小本来想提醒的,但是她看的出少爷神色不好,犹豫了下没敢说。见旁边的男女还看着他们,她急忙她对为首的轿夫说道:“大哥,我们快走吧。”   “好咧,起轿。”   随着轿夫高声一喊,轿子稳稳当当的被抬起。杜小小跟在轿身旁,快步走着。她好奇的回头瞧了眼,那顾氏兄妹还站在茶楼外远远的看着他们。   她都嫁人了,干吗还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真讨厌。   杜小小心里发闷,下意识对这个顾小姐没了之前的好感。   正是太阳落山时间,不少摊贩都打烊回家,轿子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回到了司徒府。   “少爷,我们到了。”杜小小在轿外提醒。   轿里安静无声,她等了会见人还没下来,担心是没听到就又高声了一句。   “少爷,我们到府了。”   杜小小惊疑一声,很快想到什么,急忙掀开去瞧。   这一瞧,吓的她整个呼吸都停止。   白衣流泻,眉头微皱,一张如玉的脸此时白的吓人,满头的青丝垂落直下,“少爷,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她着急地去摇司徒景轩的身子,手一触,是一股惊心的凉意。   “你们别站在这啊,赶紧进去找张管事,还有这位大哥,麻烦你跑趟杜府,就是街头拐角那家。若是杜公子不在,就到街尾把李大夫请来。”杜小小一边费力的把司徒景轩扶出,脸上是少有的镇定神色。   “是是,我们马上就去……”几名随行的府卫也是吓到六神无主,听到杜小小这么说,也急忙行动开来。   三少爷可是司徒府里人人当菩萨般供着的,他若有一点闪失,他们几个怕都没下场了。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往大门走,小心翼翼地承受着他整个人的重量,深怕一个不稳会摔着他。   真是急死人了,少爷怎么好端端的会昏迷,这要让老爷知道一定会以为她办事不利。一想到会再被关进地窖,她怕的整个手都发抖。   “怎么回事?三弟这是怎么了?”醇厚的男声在前头响起。   “二少爷。”杜小小惊讶一声,很快急道:”二少爷,不好了,我家少爷晕倒了。”   “哦?又晕倒了?”司徒景烈微微挑眉,神色未见慌张,只好奇的上前看着杜小小扶着的人。   双目紧闭,双唇霜白,司徒景烈眉一皱,用根手指去探了下他的鼻息,发现还算吐纳有序。   他的眉头一松,退了一步,凉凉说道:“不碍事,估计是气急攻心晕倒了。”随后又语带嘲讽道:“还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杜小小听出他话里的冷嘲热讽,有些不满说道:“二少爷,您要是不帮忙,就让让,别在这挡路。”   “胆子不小,竟然敢呵斥起主子来。”司徒景烈眉眼一抬,倒也没什么不悦神色,他将手上的扇子扔向她,在她接扇子之际,快速从她手里接过人,“景轩向来不爱人碰,你就给我拿着扇子,摔了它小心我停你一年的工钱。”说着他微微弯下腰,双手将司徒景轩横抱起,快步往大厅走去。   杜小小紧紧抓着手上的玉骨扇,脑海里不断地重复二少爷刚才的话会到气急攻心的地步,原来少爷很在意那个顾姑娘啊……   ***   病榻前,杜小小照顾了三宿,困的她连打哈欠。   这几天不少大夫都来看过,都说身体没有大碍,醒了就好。期间少爷也醒过,只是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下,每回醒来都只安静的看了会书或是一脸平静地望着窗外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那个顾姑娘……   杜小小心里微微失落,她双手托着下巴,蹲坐在床头,圆溜溜的眼睛无力的眨啊眨,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少爷,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下次你晕倒前能不能和奴婢说声,奴婢一定离你远远的。”少爷这莫名的昏倒,让她没少挨老爷骂,幸亏二少爷帮着说情才没被罚。   杜小小微微眯起眼,偏头看着眼前这张洁白如玉的睡脸,闷闷说道:“那个顾小姐,少爷很喜欢她吧……”   不喜欢也不会在意了,就更不会气到攻心晕倒了。可是,少爷和顾小姐说话时的那副表情明明就和平常对着她时没区别啊,难道在少爷心里顾小姐和她这个丫鬟的地位差不多?   还是,在少爷心里女子都不过是可以讽刺和呼喝的对象?毕竟她来司徒府这么久,还没听人说过少爷对谁有好脸色。   杜小小想的一阵失神,郁结了几个晚上的心情越发的烦闷。   少爷漂亮的脸突然变的模糊,即便伸手就可触及,她也没有胆子去亵渎。原本冷漠的眸子正轻轻闭着,好看的侧脸上没了往日的拒人于外,仿佛变得柔软。   少爷真的好好看,尤其是坐在躺椅上,拿书对月的样子。那个意境完全和娘戏书里最有名的那句“谁人执书望月,霜满地。”一模一样,不对,怕是书里的人也不过如此吧。   杜小小淡淡笑着,脸上完全瞧的入神。她偏头趴在了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主子,久之越来越困,她努力想保持情醒,坚持了一阵,最后架不住阵阵倦意,缓缓睡去。   床上的司徒景轩睡的并不稳,除了一直噩梦连连外,还有道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扰他清梦。   当他在惊吓中醒来时,房里并没有其他不同,只除了耳边隐隐传来的呼吸声。   司徒景轩微侧过头,入眼的是杜小小勉强还算讨喜的圆脸。这个丫鬟,他一直不是很喜欢,刁难她也无非是想看她又蠢又可笑的表情。   可是当一场噩梦过后,发觉醒来的第一眼只能看见她,那种感觉,还真微妙的很。   司徒景轩无声一叹,挣扎着起身下床,为了避免惊醒杜小小,他特意从床的另一侧下来。来到娘亲生前最爱的木椅前,他迎月躺下。   窗外是皎洁的月光,清冷无双。   顾采青!   他念着这个当年让他名声扫地的名字。即便今天她的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可是他依旧无法原谅她当年的背叛,及不负责任地离开。   他一直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她不会答应他的提亲。他的骄傲,他的真心,一直以来也只肯为她低头,可是那个晚上她却教自己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   “回到我身边,你和我大哥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明天我就上你家提亲。”   “景轩,是我负了你。”   “你回来就没有负我,我今年会考取功名,你若不喜欢我习武,我不练就是。”   “景轩,你别这样……”   “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我,你可以回去想想……”   “景轩,我已经是景容的人,真的对不起……”   冷酷无情的画面,就如昨天发生般的清晰。司徒景轩闭眼,脑海里满是那个女人狠心决绝的话。   “顾采青,负人心者必被人负之,你会得到报应的。”   那年临走时几乎用吼出来的愤怒,他一直记得,讽刺的是他说完这话没几天她当真嫁给了别人。   司徒景轩脸色冷冽阴沉,骨感分明的长指紧握成拳,他恶狠狠地用手捶着椅子,心脏同时剧烈的跳动。   顾采青,我真是疯了才让你这样糟践……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静的只剩下他满腔的愤怒与无奈。   “少爷,少爷。”着急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爷,你吓死奴婢了……”杜小小跑来,看见他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她睡到一半醒来,瞧到床上的人没了影,吓的她呼吸都差点停掉。   “少爷,你饿不饿,奴婢给你弄点吃的。”   闻言,司徒景轩回头,清冷的眸光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少、少爷,你怎么了?”杜小小被他这眼神吓的说话都结巴了,接着她没来的及做任何反应,双手就被一股冰冷拉去,只是眨眼间,她所有的惊讶都被狠狠堵住。   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任由少爷压着她,毫不温柔地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回来,探头……-_-||| 今天无聊扫自己的盗文,发现很囧的一件事情。   PS:作为才写了不到8万字的正主,我看见这10几万字表示压力很大,摊手,真不知道这是个神马世界……话说我该感谢这筒子盗了我文,给我续写了几万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很有良心的没把我作者名改掉不?还是等着这个筒子把结局写完,贴上来给大伙看看?   第20章 司徒府晚宴   “你出去吧。”冰冷的话没有一丝感情。   “是……”   杜小小双眼含着泪,看都不敢看的退出房。她想不明白上一刻还对她做着亲密举动的少爷,为什么一下又变的这么冷漠。   明明是他拉住她,轻薄她,为什么还要一副好象碰到脏东西的表情。   难道下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吗!就算她是一个下人,一个招之则来挥之则走的下人,可她也还是人啊。   杜小小边走边哭,抽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我为什么要为你这种主子觉得伤心和难过,以后我的良心就算多到拿去卖,也不会再同情你了……毫无人性的奴隶主,你以为你是谁啊……凭、凭什么说亲就亲……说不要就露出恶心的表情……你以为我愿意啊……”   “病老三,我诅咒你嘴巴烂掉啊!”她哽咽着,咒骂出声。   杜小小站在过道上,双手不停地擦眼泪,她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难过。明明应该很气愤的情绪,此时更多的却是被人嫌弃的难堪和难过。   贴身丫鬟历来也有被主子看中选作通房丫头的,可是她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甚至畏三个少爷如毒蝎,平常是能远离他们就绝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   可是,这次明明是少爷来招惹她的,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杜小小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她被占了便宜,还要伤心难过,而那个混蛋少爷就可以高枕无忧睡的轻松。   “女子报仇,这辈子都不晚。混蛋少爷,你就等着遭报应好了。”她擦干眼泪,忿忿地回到下人房,心里决心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和少爷势不两立。   只是,原本的信誓旦旦在一个晚上的翻来覆去后被折磨的所剩无几,杜小小痛苦的将脸埋在枕头里,阻止自己再去想刚才的画面,可是越不去想,脑海里的印象竟越是清晰。   她真的好讨厌少爷,她决心要像以前一样讨厌他,而且这次一定要讨厌到底,再也不要被他惨白的病容和好看的脸迷惑了。   杜小小握起拳,黑暗里的圆脸上满是坚定的决心。她拉过被子,把整个人缩在里面,打算好好计划明天的报仇计划,想着想着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   第二日天未亮,杜小小顶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迷迷糊糊的起来烧水打水,开始伺候主子早起。   当她来到门外,才猛然记起昨夜的事情,也记起她那点可怜的少女情怀。她的手一抖,脸盆里的水差点洒出来,脑海里更是空白的只剩下几句残音在回旋。   杜小小,你要争气啊,不能大仇未报就退缩了。少爷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个身残心障的病罐子罢了。你要是连他都不斗不过,也太没出息了。   呼气吸气,杜小小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觉悟,第一次连门都没敲直接闯入了房。   房内,司徒景轩已经起身,正安静的坐在案桌前书写,他看见人来,神情也没有异样,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一看这气色就知道睡的不错,杜小小气的想把脸盆直接扣他头上去,凭什么她伤心难过忐忑了一晚上,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看的下书。   敢情他以为他昨天亲到的是猪啊!   “少爷,请到这梳洗。”杜小小忍着怒火和委屈,阴阳怪气的说道。   司徒景轩放下笔,神色清冷的跟着她走到放脸盆的架子那,二话没说的接过她递来的素巾,随意地抹了一把又递了回去。   杜小小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洗着素巾,心里恨不能憋出几句恶毒无情的话好讽刺讽刺他。只是转念又想,就算让她真想到恶毒词语,她也断没有说出口的胆量。   怀着无比郁结的心情,她端着用过的热水出门,并泡了杯热茶回来,端到桌边给他,“少爷,请漱口。”   司徒景轩皱眉,有些受不了她这腔调,他放下手里的书,一脸漠然地看着她道:“杜小小,你心里有话大可说出来。昨晚的事情,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这话一落,杜小小禁不住火冒三丈,可是仅剩下的理智提醒着她,眼前这人是她万分尊贵的主子,她不能发火,更不能一巴掌挥过去。   “原来少爷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只是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质问他。   司徒景轩眉头不禁拢的更紧,一张俊脸上罩着寒气,房内的温度更是骤然下降。   天啊……她她她竟然和少爷叫板……   杜小小本来还很高涨的情绪在看见司徒景轩的冰山表情后,彻底蔫掉了,她已经开始没骨气的打退堂鼓。   不就是被亲了几下,横竖就当是被狗咬到好了,她竟然笨到去挑衅少爷……万一被辞退怎么办啊……   杜小小害怕到手发抖,原本端着的茶杯更是不合时宜的发出因颤抖而产生的碰撞声。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   “杜小小,你以为你是拿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明显能听出怒气的话让杜小小心惊不已,她手一抖,茶水微微洒了出去。   “少爷,是奴婢不知道好歹,奴婢错了……”她咬着下唇,说出违心的话。她想不明白,吃亏的是她,为什么低三下四的也是她,就因为她是下人吗?   “出去。”司徒景轩神色冷咧,袖子一拂,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杜小小低着头,把茶杯放下后就低眉顺目的离开。   出了门,她委屈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流淌出来。   她是一个下人,不该对主子发脾气,可她先是一个女人再是个下人,为什么连发下牢骚和抱怨的权利都没有。   少爷真的很讨厌啊!   房外隐约传来的抽泣声,让司徒景轩的眉头皱起,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神色,却无法像刚才那般无动于衷。   女子最重名节,他的言行的确不妥,可也比给了她幻想让她胡乱期待的好。   昨晚是他一时冲动,好在及时悬崖勒马,他依稀记得她当时眉目含情的样子,眼里那么坦然的情绪,就算是瞎子也看的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才说了重话。   司徒景轩轻吐了口气,随即也不再记挂这事,反正小丫鬟已经记上仇,他多说也无意。   眼下还是先准备科考一事比较重要。   他翻开书,全身心地将注意力投进书本,以至于后来杜小小几度进出都没有察觉。   ***   几日过后   “胖胖,我好想打人。”   厨房间里,杜小小开始向好友吐诉,她把这几天少爷既刁难又无视她的事情说出,惟独避过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   “心里不满啊?回头扎个小人慢慢出气呗。”胖胖没看她,只专心地揉着面粉。   杜小小在一旁鼓捣着肉馅,嘴里依旧抱怨,“我也想,可是我怕万一扎出个好歹……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她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像是发泄般,狠狠地用木擀子挤压着肉末。   “那你就认了,谁叫我们是奴才命,主子要打要罚,我们都只能受着。”胖胖一甩手上的面团,然后用擀面杖把面团揉开,“而且我觉得三少爷对你不错了,虽然他是不好伺候些,可毕竟没打你骂你饿着你……你就知足吧。”   “可二少爷也没打你骂你,你还不是经常抱怨他……”杜小小毫不留情的反驳。   胖胖一听,当下哼了一声,没好气说道:“他经常不让我吃东西,还老让我看着他吃东西,你说他可恶不可恶……““可恶!”杜小小紧握住手上的木擀表示愤慨,太过分了,有东西不给吃,二少爷也好恶毒啊。   “就是!所以,你该庆幸自己在三少爷那当差,绝没有饿肚子的可能。”   杜小小心有同感的点头,“胖胖,经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了很多……”人果然是需要比较的,一看见比自己还惨的胖胖,她那点可怜的少女情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看的到吃不到比较惨。   胖胖拿眼横她,话里对她的自我安慰颇不认同,“你少在我身上找安慰,我再不济可我脑子还清醒的很。小小,一点都不适合做丫鬟,因为你都不会伪装,你在说到三少爷的时候,明眼人一看见你的表情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说完,杜小小彻底愣住,她她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她只是将这馅当成是少爷出气,并没有其他恶毒想法啊……   “你的表情真是蠢死了!”胖胖摇摇头,决心不再看她,只安心的继续手上的活。   杜小小还处在失神中,大脑明显还没转过弯来。直到好一会回过神,才察觉自己被胖胖嘲笑了,她恶作剧地抓了把面粉抹上胖胖的脸。   胖胖一惊,当下反应敏捷地还给她两个大白五指印。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在厨房里玩了起来,直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进出,她们才稍微收敛了下。   当天晚上是司徒府的家宴,司徒老爷请了不少商场人的朋友回府作客,因此整个厨房间忙活了下午,最后人手不够,连杜小小和胖胖都被抓去帮忙。   等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去的时候,大大的圆桌边已经坐了不少人。   杜小小目光扫了眼大堂,微不可听的“咦”了一声,好多人啊,不是普通家宴么?   司徒景轩挑着杜重楼的对面位子坐下,而杜小小则安分的站到他身边,直直的平视且顺便好奇观察。   哇,斜对面那个小姐好漂亮,青丝如黛,柳眉淡扫,一双低垂的杏眸泛着晶莹的光芒,红润的唇瓣稍稍抿起,她正安静的啜着茶。随身的小丫鬟倒是时不时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说完后便见她目光微微柔和,眼里盈盈透着笑意。   杜小小眼一转,视线又扫了旁人几眼,竟见好几位陌生的小姐都直直地看着他们这边。眉目含春,春波带情的样子,让人一瞧就明白。   敢情,这几个小姐是来对亲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OTL 今天又回来的太晚了……白天办公室网络不稳定,因此没有码字……让大伙久等了……   PS:小小下一章可以爆发了……这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留言啊留言,你们霸王的我更新不给力啊……话说我我明天会痛快地来个全章4000字的……目前进行到1300了……   第21章 真心不真心   杜小小眼睛直溜溜地打转,瞧了瞧那些小姐,又看了看自己家的少爷,这男女一对比真让人心里堵的慌,在场的所有女子还不及少爷一半姿色呢。   女子长的美,还能说红颜祸水,男子美成这样,算个什么事啊!   杜小小心里隐隐失落,那股感觉就好比遇到自己喜欢吃的零嘴,看着色香美味,她想吃却发觉自己没吃它的资格。   虽然她也没钱买就是了。   “来来,大家都动筷吧,张大人李大人陈大人,这些菜都是景容特意找厨子做的,您几位好好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司徒老爷举着杯子笑道。   被点到名的几位大人都客气的笑了一声,纷纷动筷夹菜表示也不见外“三弟,尝尝这个,我特地命人做的。”一旁的司徒景容夹了道菜来。   杜小小咽了咽口水,田七气锅鸡,名菜中的名菜啊!   这菜和“虫草气锅鸡”“人参气锅鸡”、并称为云南三大名菜,它们既是美味佳肴,又是食疗上品,会做这菜的师傅不多,旁人想吃就是有钱也找不到师傅做啊。   “大哥有心了。”司徒景轩执着手上的白玉杯,对他的殷勤表现的很是冷淡。   “我也是听闻这菜有大补气血的功效,所以特地命人找的厨子。来,三弟快尝尝吧。”司徒景容没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依旧笑容和悦说道。   司徒景轩冷眼瞧着自己饭碗里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不想在众人前搏了他的好意,便勉为其难咬了一口。   杜小小看出自个主子的不甘愿,不禁在心里鄙视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菜她下午也是第一次在厨房里闻到,若不是胖胖仔细介绍,她还不知道做菜都有这么多讲究呢。   “哼,又不是小孩子了,竟然还要人喂。”杜重楼没好气的瘪瘪嘴,埋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落了周围一圈人的耳里。   几人闷笑一声,虽然不解但也都识相的没问出声。司徒景容面露无奈,而司徒景轩的表情徒然变的难看。至于杜重楼身边的司徒景烈则自在的喝着自己的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怎么?嫉妒啊?他对景轩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在这闹哪门子的别扭啊。”司徒景烈优雅一笑,随后拿起茶盏用极低的声音对杜重楼调侃,“何必露出一副被人横刀夺爱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杜重楼瞪他,风流老二嘴真欠,他对景容如何关他什么事。   司徒景烈面色不改,只拿挑衅的目光去看司徒景容。   司徒景容低低失笑,随后把杜小小招来,“你去厨房把醋拌螃蟹端来,放到重楼面前,说是我特意给他做的。”   杜小小点头,“奴婢这就去。”   醋拌螃蟹,好象又是道名菜!听几个嘴碎的婢女说过,这场家宴好象有什么用意来着,难怪大少爷花了这么多心思。   杜小小快步赶到忙的热火朝天的厨房,问明了厨子确认了菜,她也没耽误,赶紧稳当地端起赶去大厅。   “杜公子,这是大少爷特意为您做的,您快尝尝。”   杜重楼原本还带气的眼神立马就浮上欣喜,嘴角克制不住的往上弯,可偏偏还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极其简单的应了声,“恩,放着吧。”   果然好别扭。   杜小小乍舌,闹不明白这年纪轻轻的杜神医到底在想什么。   “听闻景轩公子一直抱恙在身,不知现在情况好些了没?”一名气势威严的男子抚须问道。   司徒景轩冷硬的目光霎时淡薄了下来,看着人很客气道:“多谢张大人关心,晚辈最近好些了。”   “恩,看你气色也算不错,想来参加这届科考应该没问题。”   “科举一事,晚辈自当尽力,定不会辜负张大人的期望。”   “年少成名还能如此不骄不躁,日后定会有番作为,那老夫就等你好消息了。”张为清满意一笑,客观地给出自己的评价。   “张大人谬赞。”司徒景轩淡淡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已经过了能依托书院挂考的时机,因此只能靠官员举荐参加科考。刑部的张为清,是朝里的一品大员,能得到他的举荐自是最好不过。乡试、会试、统考、殿试,这次的科考,他还有很多地方要倚靠到这些大人。爹的用心,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拿终生换仕途,他不屑也不甘。   杜小小安分地站在一旁,偶尔看看哪个主子有需要端茶递水就去上前帮忙,她不笨瞧的出这家宴的重要,虽然猜不透名堂,可是能教三个少爷都出席,让老爷这么重视的必定是件大事。   “陈小姐,我那天送你玩意儿你可喜欢?”司徒景容目光柔和,问着他对面的女子。   陈巧云唇边漾开笑容,无比娇媚,“谢谢大公子,我很喜欢。”   这句话刚落下,杜小小就瞧见杜重楼的眸子一沉,脸上表情甚是低落。   她联想起以前在容和院当差时发生的事情,那回也是大少爷送了什么东西给一家小姐,当时杜公子咬牙切齿的找上门,摔了大少爷书房不少东西,可大少爷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心疼,直说杜公子是小孩心性.爱闹别扭,气过就好了。如今一瞧还真是小孩子一个,大少爷一道菜就让他眉开眼笑,然后再一句话又让他情绪低落。   她也问过大少爷为何对杜公子这么包容,大少爷的回答让她至今都觉得感慨。他说,“重楼是独子,杜太医又常驻宫里,他十岁前无论生病还是生辰一直是一个人,后来有我陪伴性子才越来越开朗,所以他难免爱粘我一些。他只是孩子心性重,人不坏,向来是闹闹脾气就过了,也没真摔什么贵重东西。你以后要是被他戏弄了也别往心里去,他并没有恶意。”   大少爷的这番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当时她觉得大少爷真的好温柔好宽容,不怪杜公子爱缠着他,其实府里很多小丫头小厮也总会借故过来容和院,只为瞧大少爷一眼,因为大少爷疼下人是出名的。   “小小。”   杜小小回神,瞧见二少爷在对她笑,她赶忙走过去,低声道:“二少爷,可是有吩咐?”   “没,无趣了,我找你来说说话。”司徒景烈摇着手上的扇子,没正经的笑着。   杜小小知道他在拿自己开玩笑,也没当真,“二少爷,您要是没事,奴婢就回那边站着了。”她现在怎么都是兰轩阁的人,不能东跑西跑的。   “急什么,这么多丫鬟在,你还怕三弟没人伺候不成。”   “可是……”她不想在这站着啊,站在这就等于对着三少爷,她宁愿站在他旁边看不到他,也不想站在这被他看到。   “难道你不想知道今天我爹和景容他们搞什么名堂?”司徒景烈一挑眉,他就不信她不好奇。   “快说,景容葫芦里埋什么药?”杜重楼听到二人对话,好奇问道。   “你凑什么热闹,吃你的醋螃蟹去。”司徒景烈拿扇子敲了他手背一下,没好气说道。   “哼,其实你不说我也猜的到,肯定是为了你们老三的科考一事吧。如果和生意有关,你怎么会这么悠闲的坐在这调戏丫鬟。”杜重楼白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小心地护着他的醋拌螃蟹,生怕被人夹去一口。   杜小小微微怔愣,视线一扫,看见在场的几名老爷果然都是一副官家的威严派头。   “啧啧,不笨啊,看来和大狐狸呆久了,你也聪明了不少。”司徒景烈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调侃着他。   “你才是奸诈狐狸,景容比你纯良多了。”杜重楼瞪着他,下意识反驳。   司徒景烈开扇一笑,也没为自己辩解。这个杜呆子心眼直的很,就算被那人算计了他还喜滋滋的在心里美,纯良?哼,那世间的狐狸都能算是小白兔了。   “二少爷,那些女子是来看三少爷的吗?”杜小小收回视线,问出心里的疑惑。   “傻话。别看三弟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在外头的名气可大着呢。不然怎么引的这么多小姐过来目睹俊容,我们在请柬上可没邀请这些小姐。”   “啊……”杜小小惊讶一声,瞧了瞧四周,急忙压低了声音,纳闷说道:“千金小姐也可以这么……出格吗?”竟然特意跑来看男子,好大胆啊。   “少女情怀总是春啊。”司徒景烈喝着酒,“京都第一美男子,谁不想瞧上几眼。何况还有个名满京都的杜神医和温柔体贴出名的司徒大少在。”   “我可不稀罕她们,我可是冲着景容的面子来的。”杜重楼吃的津津有味,秀气的脸上隐隐有着一股轻蔑,“其实景轩美不美她们都会来,毕竟是首富的幼子,不丑那是万幸,瞧着顺眼长的过去也就凑合,若是俊美,那她们就是捡了大便宜了。”   “这是什么想法啊?”杜小小皱了皱鼻子,随后恍然过来,“杜公子,您的意思是……她们爱财?”   “不一定,冲着景轩可能是未来的状元爷,她们都要及早过来巴结下。”司徒景烈笑着补了句。   “咦?那是为了名?”杜小小歪头一想。   “唔……其实未必,这里头有些小姐可能也真是温良贤淑,不为名为利的,只是碍于她们父亲的希望,才勉强过来看一眼。”杜重楼一边说,一边揭开了蟹盖,里头是满满的蟹黄。   杜小小似懂非懂地点头,扫了眼在场的八名小姐,她的心里突然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这些小姐都是看着美好,其实心里有着另外的想法,她们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少爷,为什么可以装出一副崇拜迷恋的样子。   好虚假。   可是她们有身份有资格可以假,而她,即便想真,少爷也不稀罕她。   “别露出一副要被人抛弃的表情,我瞧了可是会心疼的。”司徒景烈拿扇子敲她的脑袋,毫不介意在众人面前对她打情骂俏。   原本的一点失落情绪因这个动作一下忘却,杜小小见不少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不禁红起了脸,埋怨的看着司徒景烈。   “二少爷,你这是给奴婢小鞋穿呐。”也不想想爱慕他的女子有多少,他随便一个亲密动作,她回头都有可能被那票小丫头的口水咽死。   “小小,他花名在外,没人会认为他在对你认真的。”杜重楼啃着螃蟹腿,漫不经心道。   “真亦假时假作真,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司徒景烈微微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勾勒出一抹风情,眼里的轻佻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正经温柔。   杜小小心跳下意识快了一拍,“少、少爷……大少爷好象叫奴婢了……奴婢去忙了……”她红着脸垂首,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   “风流鬼,你不厚道,你明知道她那个性子容易当真,竟然还开她玩笑。”杜重楼指责他,完全不能认同他戏弄别人真心的举动。   “恩?玩笑?”司徒景烈挑眉,随后摸了摸下巴,“我刚才好象没开玩笑。”   话一落,倒是杜重楼愣了下。   杜小小回去司徒景轩的身边,她低低唤了一声,“少爷。”   司徒景轩正在和一名官家做派的小姐说话,看见她来,也只是很漠然地点了了头。   杜小小见状,便识相的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可原本就不高涨的情绪是彻底的低沉了下来。   一个晚上,她就这样傻站着,只时不时地依照少爷指示给那小姐添些茶水。等家宴结束,少爷要送那小姐回去,她便留下来与厅里的丫鬟一起收拾残局。若大的圆桌上,摆着三十几道菜,除了杜重楼位置上的醋拌螃蟹被吃了个底朝天,其他菜都剩下大半,有好些连一口都没动过。   “好浪费啊,这些菜都顶的上普通人家十天半月的口粮呢。”杜小小收拾着盘子,喃喃说道。   这样的场景,往常她也没少见,可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贫富之间的差距。   还有少爷,他和刚才那个小姐好相配,可是他知道那小姐是冲着他的财和名来的吗?还是……那位小姐是真的良善小姐?   其实,无论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吧。   她是什么?不过是个卖了十年工的丫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噢噢噢,4000字更完,OTL 我拖戏了……请原谅我是个无比慢热和喜欢吐槽的人,抹汗,下章一定加快剧情发展……   PS:话说大伙最近是不是霸王的太厉害了啊,-_-||| 日更表示没有动力,留言什么的你们懂的!   第22章 不巧遇情敌   不舒服的情绪搁在杜小小心里三天,她每天闷闷地起床、站岗、睡觉、整个人无精打彩。   司徒景轩瞧在眼里,心里自然不悦,可是每次想说她,话都被她百般委屈的表情挡了回来。   那个表情就活似‘我都被你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落井下石’般,让人看了很是郁结。   两人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又过了天,第二天午后,张管事送来封请柬,署名是李兰馨。   杜小小对这名字有点印象,不就是四天前少爷送人回家的那位小姐吗。   司徒景轩收过请柬,只沉声吩咐要用轿子,就让张管事下去了。   “去将我惯用的白玉筷子拿来,再把那身缀着孔雀翎图案的长衫找出,我们等会就出府。”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低眉顺目的应了声,也不去问要去哪里,反正她若是有机会去,等会就知道,没机会去,问了也是白问。   司徒景轩无论用膳还是穿衣,都有个毛病,那就是爱洁。用膳时,非那双岫玉打造的筷子不用。穿衣时,哪怕只是沾了点灰尘不净,他便命人重新洗过。这些是杜小小往日一点点发现的,原先不太在意,反正没她什么事情,如今她必须得上点心,少爷瞧着她不顺眼,她若还迷迷糊糊,指不定哪天就被人赶出府了。   在书房架子上的红木盒子里确认了白玉筷子,杜小小又来到衣柜前,依吩咐找到那身有孔雀翎的衣服。   “少爷,东西拿来了。”她回到内室,必恭必敬的对司徒景轩说道。   “东西放下,出去候着。”司徒景轩没去看人,只冷冷命令。   “是。”杜小小应声,她将红木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将衣物整齐叠放在床头,转身退下。   司徒景轩眯起眼,看着她安分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知怎地很是烦躁。   他自己换好衣服,拿了两锭之前取回的银两,带着红木盒子出了房。   “拿着,一起出府。”司徒景轩将银子和盒子全交给杜小小,自己一个人往院口走。   杜小小一惊,完全傻站在那。   少爷这是要带她出去?   心下顿时一喜,原本发闷的心情有些豁然开朗,感觉拨开了云雾见到阳光般。   杜小小快步跟着,这次她学聪明,牢牢地将银两放进自己怀里,双手抱着盒子走。怕少爷会再出上次的情况,她小跑到身边,小心护着。只是这回一切顺利,司徒景轩只是猛喘气,并没有异样。   出了府,上了马车,轿夫问地方,司徒景轩轻咳了一声,“去九湖亭。”   轿夫得了令,吆喝一声,抬起轿子走。   杜小小老实跟着,手里还傻傻的抱着盒子,只想着等会要去的地方。   九湖亭,那个地方她知道,可有名了。胖胖可不只一次和她念叨过那里的海八珍和醋拌螃蟹有多新鲜好吃。   她是神往已久,一直没机会去。自然吸引她的,除了吃喝外,还有传说中的九湖连天的奇妙景观。   九湖亭与司徒府不远,轿夫又是走的捷径,他们一行人没一会就到了。   今天日好,游湖的人多,湖面上大大小小停满了花船和画舫。   “少爷,好多人呢,没有空位的船。”杜小小站在岸边观看,见他不说,她侧头去问,“少爷,我们来这是做什么啊?”   “等人。”司徒景轩简单明了一句,   “哦。”杜小小咕哝一声,满心的欢喜雀跃被他的冷漠表情浇灭。   就在这时,湖中心传来了叫声。   “客官,要不要坐船……   杜小小眯眼去看,一艘小型花船向他们驶来。   “少爷,我们坐吗?”她询问他的意见,只因那船还有不少人,而且船身看着很是简陋。   司徒景轩皱眉,他转头看了圈又没有更好的选择,便也无奈点头。   “就这船吧。”   “哦。”杜小小点头,挥手招来船家,等船靠近打听了价,与船主又讨价还价了一番,终于是订了两个船位上了去,而轿夫和轿子则留在岸上等。   司徒景轩不动声色地看她忙前忙后,见她不再死气沉沉,嘴角微微一动,勾着似有似无的笑。   船很快到湖心,船主将船靠岸,放下踏板,船上的人纷纷下船,说笑着往九湖亭走去。   许是今天日头好,九湖岛上头有不少人,形单影只和成双成对都有,更多的是吆喝着声音等着客人上门的小摊贩。   九湖岛上唯一的茶楼叫望湖楼,很俗却又很贴切的名字,四周依湖而建,头从窗户里探出,就是碧波荡漾的湖面,可不是望湖么。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来到望湖楼的一楼,大堂里还有些位子,就是人多嘈杂了些,二楼雅间全让人包了,只剩下三楼还有几个零星雅座。   雅座和雅间的区别,杜小小懂得,想以前她没少跟着她娘在茶楼酒肆里穿场。   司徒景轩喜静,自是偏爱雅间,只是如今竟然没有,便也作罢,不再讲究。   “那就三楼吧。”他道。   “好咧,那我让人领二位上楼去。”说着掌柜喊了一声,不远处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跑来。   司徒景轩和杜小小跟着小二上了三楼,刚踏上去,就觉得湖风阵阵拂面而来,好不清爽。   杜小小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整个人都跟带着风一样。   司徒景轩倒没多大表情,只是眉头舒展,眉眼中看的出也很是满意。   两人的到来引起了一番低语声,自是司徒景轩的出色外貌引起了注目。不少春心未定的姑娘时而害羞时而大胆的直盯着人瞧,瞧的杜小小心里感慨不已。   越是双手捧着上门的,越是被视若无睹。倒不如收好自己的妄想,好好过自在日子。   小二带着他们到了一窗边的桌子坐下,窗边的风更大,但是视野好,能看见整个湖面。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我们这的八珍汤可出名了,还有醋拌螃蟹,很多人可都是大老远的赶来吃呢。”   司徒景轩手指轻扣桌面,他并不是重口欲的人,但想今天竟然来了,不妨图个轻松。   “那就各来份吧,再加壶碧螺春。”   “好咧,您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去准备。”小二吆喝一声,很快下去。   等菜的功夫,杜小小有些百无聊赖,她将红木盒子放在桌上,心思则老早来到了窗外。她站在窗边远眺,一眼就看到湖上有几艘华丽画舫缓缓行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最前方的木质画舫,还有紧跟在后面的红色画舫。   只是那艘红画舫落在后面,远远的看不清。   而木质画舫前的围栏上,靠着三个人,两身蓝衣,一身红衣……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样貌,但是杜小小凭直觉觉得,那三人应该是大少爷、杜公子和二少爷。   尤其是那身红衣,简直是风流老二的标志颜色,他最爱穿这身衣服出去招摇了。   “少爷,大少爷二少爷他们来了。”杜小小眯了眯眼,船也越发靠近,她确认了船上的人,急忙禀报。   司徒景轩只随意扫了眼,就见那两道蓝色身影依偎靠在船头,像是咬着耳朵说悄悄话。而身旁站着的红色身影,似乎有所察觉,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   杜小小自然也是瞧见了,心里咚地一下,漏跳了拍。   伫船而立,凭湖远眺,一抹红影,半股风情。   杜小小说不出那感觉,只是一下竟没舍得移眼。   风流老二招惹不得,是府里很多丫鬟都知道的事情,只因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而且,这人没心的……   “客官,你要的菜来了。”   身后小二的声音将杜小小的思绪拉回,她转过身,香气腾腾的八珍汤已经上桌。   “公子,您慢用。”小二摆完托盘里的菜,就转身下楼。   好讲究的菜啊,连盛汤的器皿都是金丝边的。   杜小小瞧的愣眼,没想到一个小茶楼做出的东西都这么别致。她对吃一向不挑剔,大概是小时候饿怕了的关系,她只要有的吃就好了,反正都是下肚子的东西。不过与对美食有了解的胖胖相处久了,她也能稍微说出个一二来。   这个山八珍,据说是用了几种动物身上最精华的部分做的,就她所知道的里头有鲍鱼、鱼翅和燕窝。   这么好的东西,价细应该不便宜吧……   杜小小心里一惊,急忙摸了摸怀里的两锭银子,不多不少正十两,刚才坐船的二十文钱,还是她自己掏的荷包……   也不知道这十两够不够吃,万一银子不够,被小二为难,好丢人的……   杜小小心里急的恨不得跳脚,回头丢了脸,少爷指不定要发脾气,万一气伤身子,倒霉的又是她……   “别转来转去。”司徒景轩品着茶,侧过头打量她,上下瞧了眼,只道:“若是饿了,就坐下吧。”   杜小小惊愕,与主子同桌吃饭?她可没这胆子。   “奴婢不饿,少爷您自己吃吧。”她猛摆手。   司徒景轩一听,语气微冷,道:“竟然不饿,就老实站着。”   “哦。”杜小小没头脑的应了声,还真安分站着不动。   司徒景轩执杯饮尽,正欲动筷,忽闻熟悉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杜呆子,我说是三弟吧,你还不信。”说话之人单手摇扇,一派风流之相。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杜重楼瞥了他一眼,视线一转,对上了杜小小,迈步走来说道:“胖丫头,今天怎么想到和你家少爷出来?是不是来听曲的?”   听曲?   杜小小正要回答,身旁清冷的声音快了一步,“只是来散个心,倒是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我和大哥约了周老板在这谈事情,遇上了杜呆子,他非吵着要过来,我们拗不过,就只好一起来了。”司徒景烈自动自发的坐下,他也不客气,直接动了桌上的备用筷子。   “凭湖听风,对湖畅饮,玉盘珍馐,伊人在旁,三弟还真是享受。”司徒景烈淡淡一笑,随后瞧见桌上红木盒子,啧啧又道:“连岫玉筷子都带出来了,三弟出门一趟,可真讲究。”说完,瞧了杜小小一眼,就夹了口八珍汤里的鹿肉,送入口中。   司徒景轩凤眸微垂,神情自然,只自顾着饮茶。   那边,杜重楼也挨着座位坐下来,嘴里没好气的嚷着,“我当然要过来,这个周老板可是个老狐狸,上次景容被灌醉,差点就吃了他们的亏。”   “吃亏?不就是找了几个小姑娘唱曲弹琴么,哪里来的什么亏。我看是你故意坏了景容的好事吧。”司徒景烈收扇一笑,整个三楼雅座一下没了声音。   杜小小分神去扫了一眼,果然是不少姑娘瞧直了眼,被迷的都说不出话了。   “那些庸脂俗粉,景容才不会喜欢她们。”杜重楼冷哼一声,话里透着股不坚定的自信。   “这喜不喜欢也不是你说了算,我爹最近催的紧,安排了不少千金小姐的画像给景容过目,据说——”司徒景烈故意话一顿,仔细去瞧他的神色。   “据说什么?快说!”杜重楼紧张问道。   司徒景烈唇角一笑,见目的达成,也不再逗他,漫不经心说道:“据说他都拒绝了,把画像全数退了回去,可把我爹气的不轻。”   杜重楼脸上的紧张神色瞬间消失,很快察觉到自己被戏弄,不禁闹红了脸。   “风流鬼,你戏弄我。”他不满地瞪他。   “谁叫你呆,脸上藏不住事情。”司徒景烈眼睛眯起,承认的爽快。   “你——”杜重楼还要还嘴,被司徒景轩适时打断,“不是说一道来的么?怎么没看见大哥人影。”   “急什么,看那,不是来了。”司徒景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一旁。   司徒景轩抬眼望去,眸色骤冷。   杜小小也看过去,就见离他们不远处的楼道口,走来几道婀娜身影、李兰馨,顾采青,还有几个面生的小姐,但瞧穿着打扮,一眼就能看出非富即贵。   而几名女子身旁,赫然站着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正是司徒景容无二了。几人说说笑笑,正东张西望找着位置,突然人群里的顾采青像感受到注视,视线看了过来……   司徒景烈拿扇子敲着手心,他看了面不改色的自家三弟一眼,再看了看旁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杜重楼,视线最后却落在了已经失神发呆的杜小小身上。   他挑眉一笑,看来,这顿饭估计会吃的很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 = 突然很想坑,感觉没什么人在看这文……   小爱很诚心的拜托大家,如果大伙都冒头,小爱承诺日更3000字到完结,哪怕天天熬夜不睡觉也会更新。如若做不到,哎……就诅咒我方便面永远只能买到‘康帅傅’的调料包吧……   大伙对文没爱,我对文就更没爱了,毕竟我写来是给大伙看的……没人支持,我还写个什么啊。我写一章3000字,要3、4个小时,或者更久,你们花几分钟看完了,然后点个X就走了,什么都没留一句,我亲爱的读者们,留个言真的有这么难吗,留点想法有这么痛苦吗,你们霸王的我很想弃坑啊,是不是写免费文的就不重要了啊……我看着那个点评比,玻璃心一片片啊……   第23章 虚伪官小姐   司徒景容的视线也很快跟了过来,他对周围的女子拱了一手,快步走来。   “三弟怎么也在这?还是你们约好的?”他在看见司徒景轩时惊讶了一声,随后视线扫了其他人几眼,只在杜重楼身上做了停留。   “没,碰巧遇到的。三弟来这散心呢。”司徒景烈起身,来到他身边,询问道:“你不是带着周老板去二楼雅房了么,怎么上三楼来了?”   “我是来找你们的,周老板还在二楼等,李姑娘说要上来听曲,其他姑娘见了也都附和着要来,就一道上来了。”司徒景容简单明了的解释一声。   话一落,司徒景烈眉头微拢,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道:“那我先下去了,大伙都站在这,周老板那就怠慢了,这次的北货南运是笔大生意,容不得有失。”   “好,你先过去招呼着,我随后就到。”司徒景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徒景烈笑了声,折扇一开,风姿卓越。走前他瞥了杜小小一眼,见她侧着头看向别处,漂亮的桃花眼有些眯起,倒也没说什么的下了楼去。   杜小小左右打量,看见那几名女子往西边坐下,她不知怎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过来,那个顾姑娘一来,少爷指不定又犯病了。   万一少爷再晕倒,老爷一定会扒了她的皮的。   杜小小想着,视线还是看着西边,她扫了一圈,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有些邪气的眼睛。   她一吓,急忙收回视线。   “景容,你怎么和她们在一起?那个顾采青又是哪钻出来的?”杜重楼坐在原位,瞪着他,语气微恼。   司徒景容忙咳嗽一声,道:“你说的轻些,让姑娘家听到不好。”说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司徒景轩,见人没露出什么情绪,便避重就轻回道:“我们在上岸时遇到,见是故人便聊了几句,并没什么。”   杜重楼眸色平缓,只哼了哼,当时他和风流鬼打了赌,一下船就跑来确认是不是景轩来了,因此没注意到后面还有船。   司徒景容挨座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司徒景轩,不急不徐说道:“三弟,今天怎么想到来这?”   司徒景轩饮茶,眼神很是漠然,只道:“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   司徒景容见他不愿多说,倒也识相没去问,只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   这时,几个清冷的琴调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婉转吟唱,众人抬眼看去,不远处幕台上的珠帘后,一道白色身影正在抚琴而唱。   歌声清澈无瑕、琴音更是婉转悠长,众人皆是听入了神,直到一曲终了,才恍然称赞。   “难怪人说这里最贵的不是珍馐,而是清雅姑娘的声色和琴,千金一曲,果然名副其实。”一旁有人赞赏出声。   什么?千金一曲!   这话把杜小小吓的不轻,她脱口说道:“不是吧?这么贵!”   这话一出,惹得不少人侧目,尤其是旁边说话那桌的几人都转头来看。杜小小脸色一红,羞愧又懊恼的低下头。   大庭广众下,她竟然如此失礼,丢死人了……   完了,少爷肯定又要生气……   杜小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被责骂,却发现两个少爷都没出声。   她纳闷去看,发现三人都神色戒备。她顺着他们视线过去,意外发现是刚才吓到她的那人。   她一怔,想起那双邪气的眼睛,不敢再瞧西面,只拿余眼偷偷打量。   西面有两桌,一桌坐着顾采青她们四人,另一桌有三个人,为首的男子,年轻俊朗,气度不凡,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衫,金丝银边,看的出是个有家底的人。他身旁站着名中年男子,面容白净,就是气质古怪,浑身透着股脂粉味。   紫衣男子旁边,坐着名估约三十来岁的青衣男子。男子一手持剑,一手喝酒,面容敦厚,看气质,应该属于内敛之人。   “三弟怎么看?”司徒景容已经收回视线,一脸沉着。   “练家子。”司徒景轩冷冷吐出三个字。   “岂止。他身上的害人玩意可不少呢。”杜重楼皱了皱鼻子。   杜小小不解,纳闷地看着杜重楼——他们是什么人啊?   杜重楼喏喏嘴,欺身压近了桌子,低声道,“那个穿紫色衣裳的,我好象在宫里头见过。”   杜小小一愣,宫里人?   “他旁边的青衣男子叫叶连华,”杜重楼小声嘀咕,“是三军统帅,他有次中箭我和我爹还医过他。”   杜小小吃惊,三军统帅?那不就是大将军?   “他人身后莫论是非。”司徒景容用手肘碰了碰杜重楼,眼神示意他别再说。   民不论官,何况是皇家的人。   “哦,那我吃螃蟹,这家的螃蟹挺出名的。”杜重楼撇撇嘴,当真专注地吃起螃蟹来,他咬了一口,发现与那晚上吃的口味相同,眉眼很快浮现笑。   杜小小没有口福,又不想眼巴巴地瞅着别人吃,圆溜溜的眼睛便时不时地往外瞟一眼,留意起楼里其他人的举动,尤其是那桌的顾采青。   顾采青她们自然也看见了杜小小,但见她只是名丫鬟,便没在心上。   李兰馨吃饭的时候瞟了司徒景轩那桌好几眼,三个大男人坐在那,她们自是不好过去,只能慢慢等待时机。   看见司徒三少一身淡青色孔雀翎衫,华贵得体,气质无双,李兰馨暗暗嫉妒,这么好的男子,当年怎么会瞧上顾采青这泼皮。   “兰馨。”顾采青似乎有些忧心忡忡,问,“你说这事能成么?”   李兰馨皱了皱眉头,语气颇有些不耐烦,道:“担心什么,三少不是来赴约了么。”   顾采青点点头,可突然想到……景轩人是来了,可压根没拿正眼瞧过她们啊。   与她们同坐的两位,都是各自的闺中好友,但说穿了,并没有多少姐妹情在。两人都钟情顾采青的哥哥顾青衣,只是平常没机会说上话,这次听说顾采青被休之事,就想着过来安慰,与之套套近乎。只是记忆中泼辣豪爽的顾采青竟变的扭捏无比,一副小女人姿态。认识她的人皆是诧异,但都猜测她是被几年的媳妇生活磨没了脾气,因为听说她以前在夫家并不得婆婆喜爱。   “采青姐姐,你别太担心,我看三少到现在还没娶妻,指不定是对你旧情难忘呢。   “没错,想姐姐你当年出嫁,三少伤心的一病不起,可见他用情之深啊。”   两名官家做派的小姐虚伪一笑,都争先安抚说道。   顾采青听了很是受用,脸色缓过来很多。   “就是,而且这回我爹被皇上任命为科考总考官,三少要参加科考,还得多多倚仗我爹呢。有我在,你以后想见三少,我帮你约出来就是。”李兰馨没了往日的温柔淡雅,得意洋洋笑道。   “那就谢谢兰馨妹妹了。”顾采青眼眸一转,淡淡笑道。   杜小小离她们隔的远,听不清什么,但她曾跟着她娘学了七、八年口技,因此能根据人说话时的唇形,猜测出内容。   她左看看右看看,把几人说的话联系起来,很快得出了答案。   这些人在算计少爷!   ***   杜小小在心里气愤,真没想到,这些温柔素雅的大家闺秀,竟都是装出来。   尤其是那个顾姑娘,少爷当年喜欢你时,你不稀罕,如今嫁了人被休,又想起少爷的好了。   你想吃回头草,我家少爷兴许还不乐意呢。女子如此德行,难怪你没有好姻缘。   她在心头阴暗的想,就在这时,楼下“咚咚”地跑上来一人,低声对那穿深紫色衣服的男子耳语了几句。   紫衣男子点了点头,对他一摆手,低声只道,“告诉皇兄,我稍后就回宫。”   ……   杜小小一愣,皇兄?这人难不成是王爷?   身旁司徒景轩瞧出不对,侧脸问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奴婢只是走神了。”杜小小连忙回神,慌乱摆手。想着这里人多口杂,她决定还是回去将这事告诉少爷。   司徒景轩看了看她不自在的神情,又瞧了一眼桌上,只轻声吩咐,“这些还没动过的,你回头带回去。”   “哦,好!”杜小小以为是他要回去接着吃,就急忙去找小二,却被司徒景容唤住,他道,“我去吧,刚好我要去二楼。”说完,他便站起来,往楼下走。   杜小小见大少爷为自己跑腿,心里受不起,急忙丢下一句,“少爷,我去帮忙。”她干脆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徒留下若有所思的司徒景轩,和突然吃的索然无味的杜重楼。   这时候,司徒景轩听到旁边有脚步声过来,他转过头,神色一敛,起身对来者微微一礼,“李姑娘。”   李兰馨也还了他一礼,红着脸轻声问,“三公子可方便过去坐坐?”   司徒景轩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她们那桌,客气一笑,“不了……等小丫头回来,我们就回去了。”   李兰馨惊讶一声,心里惋惜,“三公子这么快便走,那事我还没与公子说呢。”   司徒景轩依旧客气,只淡淡道,“无妨,令尊高升一事,在下已经知晓,也麻烦小姐代在下向令尊贺喜。”   杜重楼听到这,不禁挑了挑嘴角,笑得颇为不屑。   李兰馨见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不禁羞赧,听出他话里的不冷不热,她也不好再说话,福了个身就告辞坐回原位。   “你来这是为了她?明知道她不怀好意,你还过来?”杜重楼斜眼看着他。   “毕竟是李家小姐,我不想搏了李太傅的面子。”司徒景轩垂眼,漠然一声。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的仕途,何时对外物不屑一顾的司徒三少也世故起来了。”杜重楼哼了一声。   司徒景轩脸色微变,冷冷看他,“杜公子如此清高,以后切忌别与司徒家来往,毕竟姓司徒的都脱不开铜臭二字。”   “你……”杜重楼一脸意外,随后气的瞪起眼,“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稀罕啊。”桌子一拍,他赌气说完,负气离开。   司徒景轩微微皱眉,心里倒没什么内疚或后悔的想法。他说话一向凉薄,从不在意别人想法。因为身份的关系,被他刻薄到的人,要不受着,要不背后骂着。   可无论背后骂的如何,见了面却依旧得恭敬的喊他少爷,甚至下跪行礼。   司徒景轩嘴角冷笑,突然,他的脑海里似闪过什么,清冷的眼不禁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码了4000多字,剩余的放到下章。虽然一下子补上以前落下的章节很难,但是会尽量多更些。   恩,就这样,大伙别霸王。我去码明天的新章。今天若还显示更新,便是修文,只是改下错字和不通顺的语句,不会修剧情。   第24章 般配不般配   司徒景容在一楼柜面付了帐,交代了杜小小几句,就转身上了楼。   杜小小摸摸怀里沉甸的银子,不禁松了口气。   幸亏有大少爷在,这回不用丢人了。只是没想到两道菜,一壶茶,就要了二十两银子。   这店真够能敛财的。杜小小乍舌,这有钱人的消遣真不是她贫穷百姓能承受的。   随即她摇摇头不去想,跟掌柜要了两个油纸袋,就急匆匆跑上了楼,在上楼当口,正巧遇到紫衣男子一行人徐徐下楼。   三人与杜小小擦肩过去,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人并行,一人随后,青衣男子似乎正在对紫衣男子回禀着什么,而紫衣男子静静听着,偶尔一点头。   不愧是宫里的人,好贵气,杜小小惊叹。   神色冷咧,一身雍容,那人身上的贵气就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无法漠视。   杜小小偏头想了下,感觉这气势有点熟悉,转念一想,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司徒景轩执手看书的情形。   单手执书,望月而坐,那清冷气质,她每瞧上一回,心就跳的厉害。   娘常说,人格是平等的,人却分三六九等。   眼前的紫衣男子和少爷,就是同一等人,都是有钱人的风派。不像她,瞧一眼就知道是干粗活的下等丫鬟。   杜小小想到这,胸口莫名发闷,她抬眼又是一瞧,却见那道紫色身影不知为何转脸过来,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面容俊美,唇边浅笑,瞧她的眼里分明有着打量意味。   杜小小被瞧的心慌,连忙转回头,“咚咚”地就快跑上楼。   停在二楼的道口,她还心有余悸,那公子的眼神就好象要抓猎物的豹子,她腿都吓软了。   “胖丫头,你站在这干吗?”耳旁传来一道声音让她思绪回笼。   “杜公子,你怎么下来了?少爷要回去了吗?”她意外出声。   “别提你家少爷,听了就生气。”杜重楼瞪眼,气呼呼转身。   杜小小微愣,跟上去,好奇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杜重楼只顾着走,没有搭理她。   杜小小见他不回答,偏头想了想,快步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少爷说了什么,惹杜公子生气了?”   话一落,杜重楼瞪她,没好气说道:“都叫你别提他了!”   杜小小心下了然,识相闭嘴。反正与她无关,她才不多舌讨这个嫌呢。   视线落在手上纸袋,她想起还有正事,正要走,却见杜重楼偷偷摸摸地站在一雅间外,仿佛偷听什么。   雅间门口有一道帘子阻隔,里头隐隐传出乐声和笑声。   “杜公子,您在瞧什么啊?”杜小小来到他身边,问道。   “嘘。”杜重楼做了个噤声手势,他低声道,“别出声,小心让人发现了。”   杜小小好奇,伸长脖子去看,帘子里面人不少,但瞧的不太分明,只能隐约看见一位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正执杯与人对饮。   “那是不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她眯眼一看,说着想要再走近确认。杜重楼急忙把她拉回,道,“别去,景容在谈生意呢。”   杜小小觉得奇怪,不由得上下打量他,猜不透他意欲为何。   杜重楼看出她的疑惑,冷哼一声,“我等景容一起回去喝酒……”随后眼里浮现怒意,没着好气,“顺便告诉他,以后休想我再给景轩看病。”   “……”   杜小小忍不住要笑,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态。少爷的刻薄,她见识过,那是一句话,咽不死你也准能气死你。脸皮薄的经他一说,指不定会去寻死。   不过,杜公子还好,毕竟是太医院首的独子,若是不高兴,大可撒了顿脾气就走。哪像她,受了委屈也只能在夜里默默打着枕头出气,嘴上哪敢说什么。   “你快上去吧,景轩刚说要走,这会正等你回去呢。”杜重楼将背靠在墙上,双手交环,看着她说道。   杜小小点点头,行了个礼,“那奴婢先走了。”走前她微微偏头瞧了眼雅间,透过帘子恰巧看见那墨衣男子嘴角一动,说了什么。   诗烟?   她纳闷,倒也没放在心上,捧着油纸袋上了三楼。   出了楼道口,她才刚站定,抬眼一瞧,入眼的情形让她呼吸猛然一滞。   司徒景轩静静坐于窗前,身后是一片碧波湖面,微风乍起,衣袂飘飘,墨发拂过脸际,他手指一勾,整个人仿佛飘然出尘。   此时他正偏头看着身旁的女子,眼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杜小小呆呆地再去看那女子,眼睛突然刺痛,那女子长的很好看,粉面朱唇,绿裙拖地,嘴角浅笑,端庄又温婉。   她不禁莫名伤感,心里堵的难受。   少爷与顾姑娘,好般配……   ***   司徒景轩见杜小小走来,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动,“这么久才回来。”   杜小小低着头,不知怎地就是不想答他。   司徒景轩皱眉,这时顾采青温和一笑,道:“景轩,你换丫鬟了啊,以前的绿莹丫头呢?”   司徒景轩面色平静,淡淡说着,“嫁人去了。”   顾采青见他不冷不热,心里窘迫,可硬着脸皮还想接话,却见他已经起身。   “景轩,你这是要回去了?”她向他迈了一步。   司徒景轩恩了一声,随后袖子一拂,走出了位置,对杜小小说道,“过来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我们回府。”   杜小小闷闷应了声,很快来到桌边将几只未动过的醋拌螃蟹装入纸袋,又抱起装有白玉筷子的盒子,她一手捧一手抱,来到司徒景轩身边。   “少爷,奴婢好了。”声音低沉,轻不可闻。   “回去吧。”司徒景轩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走了出去。   顾采青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得到一个冷漠背影。   杜小小跟在身后,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的画面。   男的俊,女的娇,两人站在一块,真跟画似的。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要和名门闺秀在一起吧。   就算她嫁过人,又被休,也不是她这些丫鬟比的上的,何况少爷根本不在意……   杜小小紧紧抱着手上东西,心头仿佛被针扎着,微微刺痛。   就算没有顾小姐,还有张小姐、李小姐……总之不会有什么杜小姐了。   就算有,也不会是她杜小小。   杜小小想的眼眶模糊,她用手擦了擦,看着前头的羸弱身影,抽着声音发泄。   “你又没什么好的,谁会去喜欢你。脾气坏,性子怪,说话又刻薄,还没有礼教,临走也不和人打招……招呼?”非常不满的语气一顿,圆圆的眼睛突然张大,“对了,少爷刚才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啊……”   这是不是表示他根本没将顾小姐放在眼里啊……   “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茶楼门口,司徒景轩不耐地看着她。   “是,是,奴婢马上来。”杜小小嘴角一翘,眼里恢复了光彩。她跑上去,将两只手的东西合在一起拿,空出了只手想扶他,却被司徒景轩躲过。   “脏。”他冷冷吐了个字。   杜小小低头看了一眼,胖胖短短的手指上带着油光,大概是一直拿着油纸袋的缘故。她四周瞧了眼,没瞧见有擦手的东西,想往自己身上擦,又怕少爷会嫌恶她。   圆脸上,不禁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拿去。”   杜小小惊讶,抬眼一看,一条上好的丝绢折成四折静躺在他手心。   “少爷,您这是……”她不敢相信。   “拿去。”司徒景轩面无表情,冷声说着。   杜小小怔怔接过,整颗心都在跳跃,圆眼弯了弯,笑的很甜,“谢谢少爷。”   司徒景轩微愣,很快恢复平静,眼里却有抹不自在,他道:“还不去叫船。”   “是,奴婢马上去。”杜小小连忙应声,小跑去对面渡头,一边跑一边用衣角擦着手,反把丝绢小心地藏入了怀中。   这时,太阳西移,水起浪落,不少画舫的船工已经收船回家。渡头上空荡许多,除了大少爷来时的那艘木质画舫和一旁的红画舫,其他客人的上等画舫都只有零星几艘。   虽然一些私人的小画舫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可那么简陋哪能渡人啊。   杜小小东张西望,来回度步一会,心里怕司徒景轩会等急,她最后也顾不得讲究,找了艘看上去还算舒适的船舫,就上去问价格。   一番讨价还价,她和船工以十五文成交,准备完一切,她就急忙返到司徒景轩身边。   远远的,她看见几名女子正围着他。   是顾采青她们。   杜小小心里不是滋味,人还没到,就高声喊着,“少爷,船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司徒景轩眉头一松,似吐了口气。他双手一拱,向四名女子告别。   杜小小来到身边,小心搀扶。司徒景轩也没拒绝,事实上他刚站立太久,腿脚已经使不上力气。   司徒景轩微微喘气,白净的脸上冒出了细汗。杜小小见状,急忙将人扶上船,又找了椅子扶他坐下,然后翻杯倒茶,忙前忙后的伺候着。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对面岸上传来一道叫声。她疑惑走上甲板,眯着眼睛去看。   “少爷,好象有人在叫你。”   “别管。”声音喘气,隐隐无力。   “少爷,好象是大少爷二少爷他们……”杜小小抬手远望,看着唇形辨认,大少爷好象在说什么涨潮什么的……   “再多嘴,我就让你下去……”   杜小小一听急忙捂住嘴,心想,少爷怎么又发火了。   她纳闷回头,同时,青影缓缓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从7点到12点,幸不辱命,成功在正零点前更新……OTL,日更果然不容易,筒子们留言要给力啊……   第25章 委屈又如何   “少爷……”   杜小小惊叫,连忙跑过去扶去,突然甲板剧烈摇晃,船上的桌椅纷纷侧翻。   “怎么回事?”她高声慌叫。   “姑娘,涨潮了,小人这小船渡不过去了……”船头,船工既无奈又焦急的声音传来。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心里气的不行,这船工明知道要涨潮就不该再载客啊,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带么。   “少爷,少爷,您快醒醒,涨潮了!”她摇着司徒景轩的身子,奈何他纹丝不动,也不见醒来的迹象。   小船在剧烈的风浪里摇晃,船工努力想把船摆回岸上,却是渡十步退百步,反倒离渡头越来越远。   小船里的桌子椅子翻了一地,不少茶几茶凳更是直接翻入了湖里。   “大叔,您行行好,快点回渡头成不成,我家少爷身子不好,不能落水的。”杜小小急声,心里又懊又悔,恨不得能泅渡过去。   “姑娘,不行了……风太大船身摆不正,根本渡不回去……”船工的声音也隐隐透着无力。   杜小小咬牙,双眼有些绝望的看着不再平静的湖面。九湖岛,这潮水一起,可是九个湖的水都在翻滚啊……这样的小船自然是渡不过去。   怎么办?   她根本不会泅水,落了水就跟沸水里的鸡鸭没有区别,只能扑腾。   还有少爷,她不能让他出一点事情的。   杜小小急的想哭,心里慌乱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闷咳,杜小小一喜,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她急忙松了抓横栏的手,双手摇着人,大声叫道:“少爷,您快醒醒,我们遇到麻烦了……船快要翻了……”   “少爷,奴婢不想死啊,您也不能死,您若是有个好歹,老爷会扒了奴婢的……”   “咳……咳……”急切又欣喜的声音在耳旁嗡个不停,司徒景轩一阵咳嗽,还没睁眼,就觉得有水滴落在脸上。   脸上的不舒适,让司徒景轩眯了眯眼,哑着声音道:“你哭什么……”   “都要死了,奴婢笑不出来啊……”杜小小瘪着嘴,声音里满是委屈,她擦了擦泪,却是越擦越多。   司徒景轩冷眼看着她,挣扎着半坐起身,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小船,心里突然浮现不好的想法,“你会不会泅水,船马上要翻了……”   “什么?”杜小小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这时,船身倾斜,两人都重重地摔到横栏边上。   “姑娘,不行了,小人要弃船了,您二位自求多福吧。”话一落,远处就传来扑通一声。   杜小小完全吓呆,眼看着湖水已经逼近两人小腿边,她猛地打了个机灵,一脚把司徒景轩踹到了高翘起的另一边,微微维持了船身的平衡。   “杜小小,你好大的胆子!”司徒景轩在那头怒吼。   “少、少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啊……”杜小小吓得一缩,忙着解释却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落入水里。   “小小……”   “少……少……爷……”   杜小小双手乱挥,几口水下肚,身体越发沉了下去。   “呆子,快点拉住我的手!”司徒景轩快速来到这头,伸手向她,话里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少……爷……救奴……婢……”杜小小又惊又怕,双手努力扑腾,身子却越来越沉。   恍惚中,她只见往日如仙人一般的少爷,正张口骂着什么。   看唇形,好象是……   杜小小双眼一翻,再也看不见,最后缓缓地、重重地沉入水里。   “景轩……”   “三弟……”   湖面上,两道声音破空而来,一蓝一红的身影翩跹而至。   只是两道身影飞去的方向不同,其中一人猛地扎入了湖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仿佛能割破皮肤,钻入体内,冻得杜小小全身僵硬,连手指都使不动。   完了,要死了……娘该怎么办,她肯定会骂死我的……   还有少爷……他刚刚的声音好象很担心……   好象很害怕……   ……   “笨丫头,三弟水性好的很,你操什么心!”   迷糊中,有人紧紧抱着她,将一股温暖传给她。   “少爷……”她想要抓住,浑身却僵硬得动不了一分。   “你真是笨死了,不会水还逞什么能……”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股力量源源渡来。   “少爷……”   ……   湖风冷咧,原本灵气的眼睛正紧紧闭着,双唇没有半点血色,一脸圆脸上发青发紫,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在他怀里颤抖,口里反复唤着少爷,她每唤一声,他便多一分气恼。   真是个笨丫头,糊涂没心眼,她那点心思谁看不出。   景轩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看似无欲无求,实则蓄势待发。他断不会瞧上这个傻丫头,给自己惹麻烦。   司徒景烈心急如焚,继续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替她暖身,疏通血脉。   他抱着人回到渡头,杜小小已失去意识,这落汐的水至冷,成年男子都未必能忍受,何况她一个半点水性不会的丫头。   幸亏落水时间不长就让他捞了上来,想来是喉咙口呛着水,才造成的昏迷。   见她没有好转,司徒景烈想了想,就将她放平到渡头的甲板上,一手用力地按向她的肚子,一手掰开她的嘴,把头一低,度了口气进去。   杜小小昏昏沉沉,原本胸闷着透不过气,突然一股力量自腹部而来,接着徐徐向上,逼的她一口气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杜小小觉得喉咙口一阵难受,猛吐着水。   司徒景烈松了口气,见人没事了,唇角不禁勾起。他站起身,退了一步,免得让正跑来的杜重楼他们误会。   杜小小迷迷糊糊张眼,恍惚中见一个人要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少爷……别走……”   司徒景烈一愣,这时,远见两道身影飞来,其中一道更是快跑着过来。他一笑,又重新俯下了身子,勾人的桃花眼眯起,流泻出一抹风情。   “笨丫头,这可是你叫我别走的……”说着,他低下头,再次吻上那两片失色的唇。   杜小小只觉得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办法思考。   没一会,喉口有股气传来,慢慢地,她的视线一点点清明,瞧清了眼前放大的俊脸,是——二少爷?   吓!她顿时彻底清醒,可是浑身无力,没法反抗。   就在这时,司徒景轩甩开司徒景容,快步过来,却在瞧见眼前的情形时,立即止步,缓缓拧紧了眉。   ***   湿润的唇覆在她唇上,黑发流泻在她胸前,而那股温暖的力量一直从腹部传来。   没有那次被强夺的怦然心跳,没有又害怕又期待的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觉得难堪……因为少爷在看着……   那个脚步声是少爷吧……   司徒景烈松放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下的人。   唇上的力道失去,杜小小睁着眼,神情茫然。   司徒景烈微微蹙眉,有点尴尬,他游戏花丛多年,什么女子没见过,自然不会对她这样的丫头上心。在他眼里,杜小小不过是个傻忽忽、没心眼,无聊时可以拿来消遣的乐子。本是想借着她好好戏弄三弟,如今心里竟多了份歉疚。   尤其是看见她如此失神的模样后。   他兀自寻思,却没察觉身下杜小小的脸上多了一份委屈。   一直平静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带着茫然与痛苦在挣扎,明知道二少爷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戏弄她,或者是为了度气救她,明知道不该生气,不能生气,更不应该觉得难过,可是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哭什么,少爷我只是为了救你,可没其他想法……”司徒景烈慌了神,勉强自己镇定,扯出抹不淡定的笑。起身脚底后退两步,蹙眉看着还在地上的杜小小,心里早没了再捉弄的意思。   司徒景轩业已回神,见她一副发呆的模样,不知怎地怒气上来:“给我起来!”   自来到他身边,这还是他头一次疾言厉色对她,杜小小慌乱地站爬起来,红着眼圈,垂首站着。   “以下犯上,任性而为,杜小小你知不知错!”   杜小小眼里有着茫然,眼泪簌簌下落。   司徒景轩拳心一握,语气冷硬,“自以为舍身为主,却失了我交你的岫岩玉筷,你预备怎么偿还!”   杜小小咬唇,脸色发白,不敢言语。   司徒景轩见她瑟瑟发抖,不禁恻隐。她落了水,受了惊,心里本就害怕,这会被他责骂,想必委屈。他不该再多做苛责,可不知怎地心头一股莫名烦躁难消,让他脱口说出了重话。   司徒景烈也是入了水,一身狼狈,但神情从容,风度未失。他见杜小小被骂,想要说情,却在瞧见闻讯赶到的杜重楼等人后,打消了想法。   杜重楼听到话,很是不满,上前要争执,却让司徒景容拉下。   司徒景轩看他一眼,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杜重楼被这一瞧,顿觉头皮发麻,无形中升起压迫感,想好的话也不敢说了,只怔怔地站在司徒景容身旁。   司徒景容适时地出声,缓和了场面,“事已至此,追究也是无补。汐水已落,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爹担心。景轩,坐我们的画舫回去吧。”   司徒景轩表情不变,再没看站着的杜小小,他径直走向木质的画舫,丢下一句:“回去给我跪着,闭门思过三天。”   “是,奴婢知道……”杜小小牙齿发颤,忍着眼泪不敢落。   司徒景烈此时没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自个三弟的背影,直到前头的人身影不稳,他才吐了口气,幽幽道:“大哥,小小这有我照顾,你先去扶着三弟,他逞强过头了。”   司徒景容一愣,随后点头笑道:“还是你看的明白。”说着已经朝那停下喘气的身影走去。   杜重楼见此,自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上前。   而一旁围观地顾采青四人,也被他们劝走,一同上了木质画舫。   “三弟向来嘴硬,他也是担心你才说了气话,并没有真要责罚你的意思。你别难过,先随我回画舫换身干净衣服吧。”司徒景烈叹气,说着想要扶她,却被杜小小退了一步避过。   “二少爷,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有劳,奴婢自己会走。”   第26章 事事不上心   隔日,杜小小起来,伺候完司徒景轩梳洗,就老老实实地在房里找了面墙壁跪着。   司徒景轩只扫了她一眼,冷冷看着,并没有反应。   这一跪还当真跪了两天,每天跪两个半天,杜小小跪到膝盖失去知觉,险些连站都站不稳。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责罚,双腿疼痛不算什么,心里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令她满心不安的是,这几天无论如何小心,少爷对她始终冷冷淡淡,好似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她想不明白,少爷明明这么生气,为什么不骂她。   存心的漠视比愤怒的责骂更让她难堪,起码少爷骂她时,是看着她的。   胖胖说那双岫岩玉筷价值千两,即使她不吃不喝,不领月俸,也根本赔不起。   如果跪上三天,能让少爷消气,能不用出这笔银子,她倒是很乐意罚跪。   司徒景轩放下书,看着还在内室跪着的身影,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只是口上气话,并不想真的责罚她,哪知她真的规规矩矩跪了两天,不似其他下人寻着机会躲罚。   原本以为她只是看着傻,不想是真傻。   司徒景轩垂眸,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丝毫的波澜,“起来吧。”   杜小小微愣,很快急忙站起来,无奈双腿又酸又痛,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随着腿上的血管蔓延开来。一个站立不稳,她轻呼了一声,身子朝一边栽了过去。   重重跌倒在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毕竟双腿已经没了知觉。杜小小咬着牙站起,崴着脚走到室外的木桌前,惴惴不安地喊了一声,“少爷。”   司徒景轩连眼都没抬,只沉声吩咐,“过来磨墨。”   杜小小应了声,急忙来到桌边研磨,心里同时松了好大口气。   少爷肯和她说话,算消气了吧?   司徒景轩微斜过眼,视线扫过她眼皮下的青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临近正午的阳光不算温和地射窗入房,不少光影投在了一旁的杜小小身上,淡淡的晕开一层层柔和的光芒。   “用过午膳后,就不用来了。”他言语清淡,听不出情绪。   杜小小一愣,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停。   少爷这是要赶她走吗?   司徒景轩无心要解释,收回视线看书,不再言语。   杜小小心头忐忑,想问又不敢问,便只好维持着研磨的动作一直傻站着。直到华嬷嬷端着午膳进来,要她出去时,她才挣扎开口问。   “少爷,奴婢明天还可以过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司徒景轩合上书,声音是冰冷不耐,“你若是不想在这当差,现在就可以回你的容和院。”   杜小小愕然,这和容和院有什么关系?她想要问,却没有机会。   “还不下去。”   “少爷……”   “下去!”   ***   司徒府有专门一个小灶间给下人用饭,杜小小捧着饭碗,心情极其低落。   “小小,你不吃啊?”   “恩,没有胃口。”   “怎么?还在想三少爷骂你的事情?”胖胖扒着饭问她,见她不吃,就伸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过来。   杜小小摇头,少爷若是骂她就好了,可现在少爷压根是懒得看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生气了。   “你就别多想了,三少爷让你歇着,是为你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副失落落魄的样子,哪里能当好差。”胖胖说完,手里的筷子很自然地又伸了过去。   杜小小恍然大悟,喜道:“胖胖,你的意思是少爷并不是要赶我走?”   胖胖眼一抬,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这个角落,漫不经心说道:“以三少爷的性子,他若是要一个人走,才不会这么客气委婉,他会直接让人去账房领月俸走人,一点情面不留。”她曾经就见过不少次,那些被赶的丫鬟都是哭哭啼啼走的。   “对对,少爷绝对会这么做。”杜小小猛点头,经她一说,心头是豁然开朗,立马恢复了精神。她低头正预备吃饭,却发现满登登的饭菜少了一半,当下瞪着眼,没好气道:“胖胖,你不厚道,讲话的时候偷吃我的鱼。”   胖胖瞥了她一眼,反问,“你不是没胃口么?”   杜小小一窘,嘟了嘟嘴,“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好胃口啊,我今天早上都没吃呢。”   “那是你不吃啊,又不是厨房不给你吃。而且你都这么胖了,也该节制下了。”胖胖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   “你也没比我瘦啊。”杜小小瘪瘪嘴,不甘心地把筷子伸去她碗里抢夺食物,胖胖也不示弱,急忙也用筷子反击。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好不开心,惹得灶间里的人纷纷侧目,表示不满。   饭毕,两人重归于好,有说有笑的出了灶间。   一顿饭虽然没吃饱,却把心头阴郁全数消去,杜小小放下了心中大石,整个人都轻松飞扬起来。   “反正你下午没事,就来烈园陪我吧。今天就我一个人在那,快无聊死了。”胖胖拉着她,直直往前走。   烈园,那不是会碰到二少爷?   杜小小猛地停住脚步,说什么都不去。   “不行不行,丫鬟间是不能私下串门的,若让大夫人知道,是要被罚的。”她急忙忙找到个借口。   胖胖横眼看她,眼里很清明,“二少爷不在,你不用担心。”说着再次拉着她走。   杜小小脸上有种被人猜中心思的尴尬,便也没好再反抗。那日的事情她自然没有保留的告诉胖胖,本想好好倾吐,再问个解决办法,却被胖胖白了一眼无视,说她庸人自扰。   “你在那担心的半死,二少爷可压根没放在心上。何必呢,弄的自己多划不来。”胖胖皱皱眉,回头看她。   杜小小一怔,心里一下很不是滋味。   两次被占便宜,两次都不是她心甘情愿,可到头来忐忑不安的反都是她。凭什么她这个受害者,还要承受这些?就因为她是下人,活该要忍气吞声吗?   杜小小想得不痛快,原本散去的郁结又重新聚集。   两人来到烈园,当真四下无人,很是安静。   杜小小四处扫了眼,步子刚迈进院子,就听到一阵秋风卷叶的簌簌声。   “难道回来了?”胖胖皱眉。   杜小小正要问,这时,一道鲜红的身影从天而落,一个转身卷起漫天落叶。   不远处,梨花树下,剑气回肠,飘逸清雅的身姿,旋舞在漫漫落下的梨花瓣下,宛若一副极美的画。   杜小小已经傻住,完全被眼前的画面夺去了思绪。   不似往日的放荡不羁,此时正专注舞剑的他,淡然若水,浑身隐隐透着股潇洒正气。   落叶逐渐归于平静,红衣身形落定,司徒景烈缓缓收剑,侧身回眸,桃花眼里有着少见的清冷目光。   突然,他嘴唇一笑,一抹熟悉的风情流泻出来。   “笨丫头,你终于想起要过来了。”   ***   青剑入鞘,司徒景烈缓缓走来,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   杜小小脸色微红,急忙行礼,“二少爷好。”   “那日落了水,身子可有怎样?”司徒景烈站定在她跟前,注视着询问。   杜小小脸颊更红,低头不敢看他,只轻声回了句,“谢二少爷关心,奴婢并没有大碍。”   “那就好。”司徒景烈垂眸笑笑,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心下很快了然。他随手将剑仍给一旁的胖胖,大步流星地迈出了院子。   “二少爷,您要出去啊?”胖胖抱着剑,冲着他背影喊。   “恩,会很晚回来。记得将院子打扫干净,其他的我不管你们。”司徒景烈手一扬,手里赫然出现把折扇。转身,人影已经消失在拱门外。   “谢二少爷。”胖胖对着院口喊了声,喜滋滋地抱着沉沉的青剑,往院里头走。   “好了,这个下午自在了。”   杜小小跟在一旁,四处瞧了瞧,不解问道:“胖胖,烈园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恩?”胖胖转头看她,回道:“有些去了厨房,有些去了马厩,二少爷嫌人多碍眼,都打发走了。”   杜小小点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来到一扇朱门前,胖胖推门进去,杜小小后脚进来,里面一片清冷寂静。   以往她也来过烈园几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二少爷的书房。   杜小小深感意外,里头的干净素雅出乎她的意料。   一直以为以二少爷那性子,房里毕是有不少古怪玩意,没想到两大排厚沉沉的书架占了一面墙壁。   “胖胖,二少爷也喜欢看书啊。”杜小小望着比她人还高两个头的书架,好奇问道。   “不清楚,我老见他买,但没见他翻过。你看最上面的那一层好多灰呢,我平日够不到那,也就懒得擦。”胖胖将剑挂起,反身回来。   “反正二少爷就是这性子,如若自己没有的,就会想尽办法的要得到。估计是自己书读的不好,怕被人说商人铜臭没见识,就买了这些书回来填充门面。反正,这行为说好听的就是附庸风雅。”胖胖看着满柜子的书,耸耸肩道。   “那难听呢?”   “就是自卑啊。”胖胖一字一顿道。   杜小小噗嗤一笑,虽然不明白但也没好奇去问,只道:“胖胖,你嘴巴好毒。”而且胆子好大,连二少爷的闲话也敢说。   胖胖哼了哼,“总比你嘴笨,老挨骂的好。”说着,已经走去大门,“走吧,帮我去扫院子。完了我们坐石亭那好好聊聊。”   杜小小也不计较自己被说,急忙走到她身边,一起出了书房。   胖胖找来扫帚和簸箕,和杜小小一人一把地拾掇着满地落叶和残花。   扫了好一会,若大个庭院才只收拾了个角落,胖胖不满道:“少爷倒是好兴致,舞个剑苦了我们要扫大半天。”   杜小小也觉得累,停下休息了会,问,“胖胖,我还真不知道二少爷会武呢。”那日他从湖面飞来救她的情形她已没了印象,只是如今想来,好不真实。   “有什么好奇怪的。老爷这么有钱,自然怕会引来小人觊觎而对少爷们不利啊。我刚入府那会,三个少爷就已经开始学武了,可都是请的名师指导呢。”   “是吗?胖胖,那少爷他们都学的什么啊?是拳脚功夫吗?”杜小小停下动作,好奇地问。她脑海里怎么都无法想象喜静爱看书的少爷,挥拳弄舞的样子。   胖胖也停了下,双手搭着扫帚头部,想会了会道:“大少爷的我不知道,三少爷是最善使剑,天赋也是最高,当时老爷知道收集了不少名剑来讨他欢心呢。”   杜小小一愣,剑啊?她的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二少爷刚才舞剑的样子,当真是剑气一扫,闪花了人眼。   胖胖没发觉她走神,自顾自的说道:“二少爷呢,练的是最苦最勤,可是没有天赋,还老被老爷骂不用心,后来也就不太爱学了。所幸当时的师傅没放弃,天天叮咛,他最后才学有所成。”   胖胖幽幽地吐露往事,眼里浮现怅然。弃学的那会,二少爷心头也不好受,光躲角落哭就让她撞见好几回。其实风流老二一点也不比人差,只是事事不上心,也学不出成绩,老爷对他没了期望,对他的疼爱也自然少了。   “胖胖,你知道好多啊。”杜小小有些羡慕,会使剑的三少爷,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可惜她没机会再见了。   “好了,不扯这些了。若让谁路过听到,还以为我嚼少爷舌根呢。快扫地吧,扫完我去茶水间给做芙蓉糕吃。”胖胖吐了口气,重新开始收拾。   “咦?你不是不再下厨了吗?”杜小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动作却不再含糊。   胖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饿了,就想做吃的啊。而且瘦不瘦下来,已经没人在意了,我也就无所谓了。”   杜小小噗嗤一笑,忍不住取笑,“胖胖,你总算想开了。其实我们这样多好,看着就有福气。我娘说那些瘦巴巴的小姐抱着骨头磕的慌,才不招人喜欢呢。”反正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很好,娘说心宽则体胖,做人开心最重要。   胖胖也是一笑,心情好了很多,不禁换了话题,和她讨论起她刚研究出的几样小吃。   杜小小偏头认真听,视线落在白色的鹅卵子地上,几片被风吹落的散叶飘然而下,落在了她的裙角边。   起风了?   她一愣,突然记起这会是少爷午睡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多加件衣服。   她心里隐隐担忧,想去又觉得突兀,最后压下想法,老实地在烈园呆了一下午。   ***   司徒景轩一觉睡得餍足,再醒过来,已是日落时分。   黄昏的光辉洒在房里的每一处,闪着点点流光。   窗户只开了一页,暮沉色的天空,有几只倦鸟飞过,没入昏黄了半空中。窗外树枝上落着一对唧唧喳喳的鸟雀,两只鸟儿仰头依偎,似共看黄昏余晖。   司徒景轩侧着身子,将腿上的书收起,起身来到窗边望着这动人的景致,竟一下觉得安心而满足。   久久,他收回视线,扫视房内,突然想起人让自己赶出去了。   想到再过十天,乡试就要开始,他之后也没去想,重新坐回软榻看书。   习惯性的抬头一望,窗外的那对鸟儿,已不知在何时飞散。   第27章 美梦倒成真   入夜   杜小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莫名烦躁。来回翻了几次,直到被一旁的胖胖踢了脚,她才老实的趴那不动。   从枕头下摸出那方丝绢,她将丝绢放到鼻尖闻了闻,其实经水一泡早没了香味,可她仍是觉得很好闻,总觉得上头有股淡淡香气。   翻了个身,杜小小眯着眼看月光斑斓的梁顶。   脑海里浮现少爷给她丝绢时的表情,一脸高傲,一副迫不得已给她的样子,真的好讨厌……   “不舍得就不要给啊,我又不稀罕。”她忿忿咕哝着,一把将丝绢塞回枕底,脸上却是又羞又恼的神色。   “不稀罕就别老看。”胖胖翻了个身过来,眯眼见天都快亮了,沙哑着声音催促,“你再不睡,天就要亮了。到时候起不来,我可不管你。”说完,她再将身翻回,继续去睡。   杜小小被说的不好意思,急忙钻进被子,不敢再想有的没的。   清晨,天未亮,下人房一干小丫鬟就被华嬷嬷呵斥起。   杜小小打着哈欠,不甘不愿的起床、叠被,和胖胖一起去下人后院聆听张管事的府训。   等张管事的念念碎完毕后,她们才在华嬷嬷的指挥下,烧水的烧水,打扫的打扫,开始忙活起来。   杜小小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就打着热水,去了司徒景轩房外。   房内,司徒景轩已经起来,半靠在床上看书。见到人进来,也只是淡淡扫视一眼,放下书起身下来。   杜小小见状,急忙上去伺候。洁面,漱口,换衣,早上基本的服侍结束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她松了口气,端着脸盆欲往外走。   “等会要去趟书市,去和管事说准备轿子。”身后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   杜小小回头,想了下,回道:“少爷,那要不要多带些银子?”   司徒景轩手里拿着一卷书,正不时地用朱笔在上面勾画,听到这话,只微抬了一眼瞥她,语气微冷,“不要一早就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杜小小忙低下头,轻声应道:“是,奴婢马上去准备。”说完她马上退了出去。   把水撒在院子的空地上,杜小小瞪着刚才走出的朱门,不满的哼了声,“问清楚点也要被你讲,也不想想上次是谁只带了十两银子就敢出门大吃大喝,关心你还要被你嫌弃,你就等着被小二赶出来好了。”   她忿忿地念碎完,转身还是认命地去办他交代的事情。   ***   正午刚过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出了府门。   “少爷,我们去哪?”轿夫问道。   “先去金福阁。”司徒景轩低说一句,缓步上了轿子。   杜小小转了下眼珠,心想,又不去书市了?   想了想,她记起上次客栈的事情,那回少爷本是要去金福阁的,后来被那顾小姐气的折回了府,或许今天是要去办上次落下的事吧。   杜小小心里一喜,突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而且想到等会或许有机会见到娘,心里更是乐呵的不行。   见轿子要走,她急忙迈着步伐跟上。   许是日头太烈的关系,正午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   四名青年壮汉四平八稳地抬着轿子,脸上身上全是汗水。杜小小一手揣着个素白锦袋一手遮着阳光,眯着眼睛瞧路,脚下的步伐是越走越快,深怕跟不上。   一路走,一路小心的打量周围,深怕别人惦记上她手里这袋比她身家还贵重的锦袋。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一行人终于来到布置堂皇的金福阁大门。   金福阁是京都里最出名的古玩珍宝店,也是京都王公贵胄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杜小小虽从未进去过,却也对这家店知道一二,那还是以前在客栈帮工时听客人提起的。   金福阁现在管事并不是真正的老板,大伙只知这幕后老板为人低调,知晓他身份的人不多,但有传言说这老板是京都里的某位皇贵,不然怎会如此通透王公贵胄的喜好。   踏进金福阁的门,鼻端迎来的是淡淡的熏香,清淡定神,能去人满心烦躁。   杜小小心里称赞,这里的老板真会做生意,进了这么香的店,谁舍得走啊,难怪生意这么好。   店中的伙计迎了出来,殷勤的招呼,“三公子,您总算来了。我们掌柜等您好些日子了。”   司徒景轩点头,轻说了声,“我的玉补好了么?”   伙计忙道:“补好了,公子您来的那日下午就已补好,只是公子您没来,我们就收起来了。”说着,行了个手势,“公子,请您与我上二楼来。”   司徒景轩“恩”了声,侧头看了杜小小一眼,见她眼睛四处溜达,不禁咳了声。   “少爷,您怎么了?”杜小小忙回神。   “扶我上楼。”他叹了声,也懒得看她。   “哦。”杜小小皱皱鼻子,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   随后她也没去想,安分地扶着人随着伙计上了楼。不想,二楼又是另外一副景象。物件和摆设都要比一楼更豪华几分。   “公子,这批货是我们刚到的,您可以看看成色。”   听到声音,杜小小探头一瞧,原来楼上还有另外一对人在挑选。   正在讲解的掌柜,看见有人上来,急忙出来招呼。   “三公子,今日怎有空过来。可是来拿上次的玉扇?”   “恩,我听伙计说补好了。”司徒景轩淡淡应了声,视线扫了眼旁边正在挑选的身影。   “是,您送来的那天就已补成,公子您这玉是极难得的珍品,我们这存货并不多,幸好玉的缺口不大,不然我们金福阁也没办法了。”掌柜边说着,又回到柜面,从里头拿出一蓝纹盒子打开并递到司徒景轩前面。   杜小小也好奇去瞧了眼,只见盒里静静躺着一柄合起的玉扇,正是当日她找来给少爷的。扇子小巧,并不似男子所使,加之以玉作骨,扇柄处还被镂空出一朵兰花,兰花极小,因此上回并未发现。   杜小小惊叹,那朵兰花真是越瞧越好看,细腻精巧的做工,让她差点以为这是贵家小姐使的扇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扶上玉扇,司徒景轩微微拧眉,眼里带着几分沉痛之意。原来缺的那瓣已经被补上,且是毫无瑕疵,若不是他早先知道,压根看不出哪瓣朵是后补上的。   “此次需多少银子。”他收起情绪,淡然说道。   “不多,八十两。”   杜小小吸了口气,八十两!又不是金做的!   司徒景轩使了使扇子,眉眼里很满意,他瞥了眼一旁的杜小小,皱眉道:“银子带了么?”   “带了带了。”杜小小将一直揣着的沉甸甸的锦袋打开,取出了一锭,将剩余的交给司徒景轩,语带不舍地说了句,“少爷,里头刚好是八十两。”加上上次她落湖丢了的十两,合起来正是那回在大少爷那取来的一百两。   司徒景轩也没去看,随手就给了掌柜,掌柜欢喜接过,打开数了数。   杜小小见银子就这么给出去,心下不禁可惜。八十两,够穷苦人家过一辈子的了。   “没错,数目正好。”掌柜喜道。   司徒景轩点点头,开了扇子,转身欲走,杜小小搀扶着他,自是也跟着走。   只是两人没迈两步,声后出现一道醇厚声音。   “展风卷落玉冒烟,任剪冰枝舞断天,公子手上拿的可是冰舞扇?”   杜小小下意识去瞧,入眼的人正是刚才在柜台挑选的那对主仆。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身形清瘦,剑眉星目,他负手而立在柜台前,语气坦然,浑身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的韵味。   杜小小仔细打量了番,一下竟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是怎么都想不起。   来人缓步过来,手里也执着把玉扇,一身的风度翩翩,看的出极好的涵养。   “以岫玉为骨,玉版宣为面的,确是冰舞扇无疑。”白衣男子瞧了眼,点着头说道。   司徒景轩侧脸看他,只道:“周老板果然好见识。”   男子一愣,随后笑开,“原来三公子认得在下。”   杜小小恍然大悟,她想起了,难怪这么眼熟呢。这个人不就是那日在望湖楼雅间看到的人吗?   “家兄时有提及,故而耳熟能详。”司徒景轩面色不变,从容不迫说道。   周文岩一笑,这个司徒三公子有点意思,果然如外界说的那样,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难怪那两只狐狸要如此藏着护着,这样的人若混迹商场,估计被啃得连层皮都不剩了。   “也不知景容景烈是如何描述我的,希望我还能给三公子留个好印象。”周文岩略带自嘲说道。   “周家乃春藤名门,极富盛名。周家二公子号称商场鬼才,更是威名在外,家兄对周公子之才一直是赞不绝口。”司徒景轩嘴角一动,一番外说的是不偏不颇,有礼有度。   杜小小乍舌,没想到少爷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二少爷她不知道,但是大少爷向来回了府就不谈生意场上的事情,直说不想回了家还累心。   她跟在大少爷身旁半年多,压根没听他提到什么周公子。   周文岩摇着扇子,微微笑道:“两位兄长谬赞了,让文岩着实汗颜。”说着,合起扇子又道,“不如这样,我刚巧在隔壁茶楼包了个位置,打算听场书戏,若是三公子有兴致,不如与在下一同前去。”   “乐意之至。”司徒景轩垂下眼眸,掩去一道情绪。   周文岩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景轩点点头,便迈了步子出去。   而三人中,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美梦成真的杜小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千两黄金相当于现在一斤黄金,同样计算得来:一两银子=25克。   四斤重的银子,小小你也敢往身上揣,要是被抢了,估计够你卖身十次的。   ————   OTL,抱歉,昨天状态不太好,实在码不出字。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没时间回往办公室码字。所以晚更了。   恩,有催有更,催一催更一更,其实我很喜欢被人催更。催更越有力,日更越有爱。恩,留言什么的,你们懂的。   第28章 谁言月上清   三人进到云来茶楼时,里头正说的精彩。   上了二楼的雅间专座,周文岩和司徒景轩刚落座,小二就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周文岩对于吃一向讲究,不过他只在乎吃食的口味,于意境什么无关。他听闻这司徒三公子以文才风流出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般雅客先诗后吃的毛病。   周文岩在心里暗自思忖,微微笑道,“不知道三公子想吃什么?”   “我对吃食并不讲究,周老板随意就好。”司徒景轩拿起茶盏一抿,随后皱眉,茶水竟是凉的。   杜小小看见,眼一转,想吩咐小二再来壶热茶,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低声就道:“少爷,用不用我去厨房给您泡茶。”   “多事。”司徒景轩眉眼微斜,低声呵斥。杜小小嘴一瘪,有些委屈的低着头不语。   周文岩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说道:“竟然三公子客气,那在下就擅自做主了。”说着,他也对一旁的小二吩咐了声,点了几道这里独有的特色小菜。   杜小小听的忍不住谗,只叹有钱人就是好,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听闻司徒公子得到了刑部张大人的举荐,也参加了此次科考。不知三公子,可有多少把握?”周文岩也喝着茶,仔细询问。   司徒景轩放下茶杯,看着他,很淡然的出声,“但求尽心而已。”   周文岩微微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喝彩,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杜小小不敢探头去看,只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专心致志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却变的精彩。   “三公子的侍女很有意思!”周文岩看了眼,笑了声。   司徒景轩嘴角一动,“哪里,让周老板看笑话了!”说完瞥了眼杜小小,见她毫无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   周文岩笑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为司徒景轩倒了一杯茶,仿似漫不经心的道,“听闻景烈最近走了批官盐,不知是哪里来的门道,让我好生羡慕。”   司徒景轩抬眼,声色清润,“是吗?此事我未听家兄提起,不知周老板哪里来的消息?”   周文岩勾唇浅笑,“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司徒景轩垂眸,端起茶杯以唇就盏淡道:“市井之言,怎可尽信。”   “三公子说的有理。”周文岩又呷了一口茶道,“说来,我们只顾谈天,到忘了来这的闲情。这茶楼的说书人口伎十分了得,嬉笑怒骂,尽在弹指间。三公子不如一起欣赏欣赏。”   司徒景轩淡然应了声,随后也将视线看向一楼摆台。   杜小小回神听到,忍不住眉眼带起笑,心说这个周老板真是好人,这下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看了。   此时,叫好声又起,几人都将视线投向摆台。当真是台上说的精彩,台下看的热闹,楼上听的津津有味。   过了半晌,待小二将菜上齐,楼下戏书也暂告段落。   ……   “精彩精彩,声调时而粗犷时而柔媚,这京都第一口伎者果然名不虚传。”周文岩的连声称赞。   杜小小闻声,不禁得意的笑弯了眉,活似夸的是她。   “的确,市井之流,能有如此出才的并不多见。”司徒景轩收回视线,嘴角也是一笑。   杜小小愣了愣,不知怎地红了脸,心跳快的不行。   周文岩收扇放置一旁,动起了筷子,“这茶楼的醉仙鸡不错,不油不腻,口感柔滑,配上一壶桂花酿,那滋味甚是回肠。三公子,不如一起动筷品味品味。”   “周老板客气了。”司徒景轩淡声一说,也举手动筷,却在看见粗陋的木筷子时拢起了眉头。   “今日本想请清雅姑娘来抚琴助兴的,”周文岩道,“不想她已经有约在身,真是可惜。”   “清雅姑娘?”杜小小好奇,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嗯,清雅姑娘是御龙阁的台柱。”周文岩倒也没介意一个丫头插话,笑道,“琴技超群,温柔貌美,平日一些茶楼客栈都争先请她过来献琴,是个有银子都请不动的人。”   司徒景轩并不多感兴趣,只听着。倒是杜小小一下想起这人,神色窘迫,心里又是懊悔的不行。   “莫非三公子对美女不感兴趣,竟是无动于衷。”周文岩放下筷子,笑问。   司徒景轩抬眼,并没什么表情,“一副皮囊而已,有何好在意的。”   “三公子此话怎么说?”   司徒景轩看了眼他,声音轻柔缓慢,“美丽原本只是一个女子的特性,有自是好,没有也不过分强求。自古以来,美女并非只是美丽的女子,如孔明之妻,面丑却聪明贤惠,后人也皆说她美丽。而如今,女子把美丽当成了本身的全部,争先只做男子眼中美女,岂不本末倒置。”   话一落,周文岩甚是无言,女子求美和男子求才一样,本是情理的事情,被他一说反倒有些庸俗的意味。   杜小小怔然,完全呆愣,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更是动的厉害。   “如此说来,三公子岂不是更喜欢有才却无貌的女子?”周文岩不相信的取笑。   司徒景轩面色未改,嘴角一笑,有些发冷,“有何不可,起码比有貌无德、朝三暮四的要好。”   周文岩眉头一动,有些诧异。   杜小小则是变了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一顿饭,众人吃的各有心思。   司徒景轩本就不重口欲,加之心里有事,并未多动筷。   周文岩自顾自饮,暗自忖度着买卖,面上不动色的又要了壶桂花酿和几盏精致糕点,预备打包带回。   楼下摆台已撤,换了个唱曲的姑娘,虽不及杜十娘故事犀利言辞委婉,却也哀怨动听,很是引人。   酒饭过后,周文岩结了帐,司徒景轩见天色不早,便举手告辞。   两人拜别后,杜小小便扶司徒景轩回了轿子,目的地还是书市。   轿内,司徒景轩闭眸深想,总觉得这周文岩刚才言辞是话里带着话。   故意向他打探这些,是真不知晓还是别有用心。   他想着,眼神一点点凌厉起来。   “今天不去书市了。”他掀起布窗一角,沉声说道。   杜小小在外闻声,疑惑问,“少爷,那我们去哪?回府吗?”   司徒景轩沉默一会,随后招手让杜小小过来,轻声一句,便放下布窗。   杜小小傻在那,眼里露出诧异,见轿子往前走,才急忙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她心里纳闷的直打鼓,少爷一读书人去那地方干什么?   不解归不解,可她还是老实地跑到前头,告诉轿夫,少爷改了地方。   轿夫也有点意外,“确定是少爷的意思吗?那地方龙蛇混杂,可不太太平啊。”   “是少爷交代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去。”杜小小皱皱脸,一听那地方不安全,就更想不明白少爷的决定了。   “好吧,那地方倒也不远,就是人多拥挤,你让少爷坐稳了。”轿夫为难说完,就转身对其他轿夫交代。   接着,轿子改了道,朝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杜小小回到轿身边,脑海里还在想着少爷去那的用意。   ***   周文岩自云来茶楼出来后,就径直去了司徒门下经营的酒楼,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里面八仙桌旁坐着一人,一手执壶,一手扶杯,自斟自饮。   见是他来,那人侧脸笑道:“好灵敏的鼻子,我这才刚开了酒,你就来了。”   周文岩收扇,走过去坐下:“你倒是藏着不露,世人只道月上清千金难买,不想你在这喝得逍遥。”   “都说酒是穿肠药,世人却争着都想要。”司徒景烈举杯一饮而尽,“你又何尝不是嗜酒成痴,从我这偷了两壶过去。”   周文岩挑眉,道:“我只偷了两壶,你怎么察觉的到?”   司徒景烈取过折扇打开,“以此为生,自是精通。别以为你从我百口大缸里匀了两壶出来,我就不知道了,自己酿的东西,哪怕差之微毫,我心里都有数。”   周文岩皱眉:“你真的有这本事?”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信便是真的,不信也搁自个心头琢磨去。”司徒景烈笑了声,“说来,你这是打哪过来,怎么想到上我这?”   “去听了个曲,顺道就过来了。”周文岩避重就轻,移开话题,“那日在望湖楼,我与你们商议的事情,你和景容考虑的如何?”   司徒景烈愣了下,沉声:“你还没死心……我说过不仁不义,昧心黑心的生意我们不会做。”   周文岩略有难堪,随后佯装无事,笑道:“怎么动怒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我周家虽不比你姓司徒的殷实,却也不缺那点银子,只是觉得既能为百姓谋福,又能有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入账,何乐不为?”   司徒景烈摇头,起身走出位置,“此事我不会再考虑,司徒府家大业大,每年也有开仓赈济,若要为百姓做好事,方法多的是,何必如此挺而走险。”说完侧身要走。   周文岩拿扇柄拦住他:“真的不再考虑?”   司徒景烈看着他,没有多说。这时一名小厮模样的人跑来,附耳说了几句。   司徒景烈脸色一变,对小厮耳语几声,打发他离去。接着他对周文岩双手一拱,沉声说道:“在下碰巧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还请周兄见谅。”随后缓了脸色,又道,“周兄若是喜欢月上清,回头我让主事的多拿几壶送去周府,今日就先告辞了。”   话完,扇子一收,司徒景烈手握折扇,匆忙离去。   周文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还带着笑。   只是很快,笑容僵凝,眼眸微冷。   第29章 算计反算计   日落西山,夕阳昏黄。   轿子行了一路,在一街头闹市停下。   杜小小看着眼前高悬的牌匾,心里纳闷不已。   高升赌坊,少爷又不缺银子,来这做什么啊?   “到了么?”一旁的清冷音色传来,杜小小忙回过神,侧过头,“少爷,已经到了。”   “恩,你与我一道进去。”司徒景轩说完,放下窗布,就缓步下了轿子,“你们先去一旁巷子等候,我很快出来。”   “是,少爷。”几名轿夫得了令,抬起轿子就往一旁小巷走。   “少爷,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杜小小有些犹豫,若是被老爷知道她和少爷来这地方,指不定会被误会是她带坏少爷。   司徒景轩没回话,只用扇子敲着手心,“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少爷,只有十两了。”杜小小说着摸了摸怀里的那锭银子。   “那就够了。”司徒景轩沉声,心里算计着怎么可以反算计。   “少爷,我们来这做什么啊?”   司徒景轩没有看她,迈步走了进去,“来赌坊自是来赌钱的。”   杜小小一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难道少爷真的缺银子花?   “别傻站在那,快点进来。”   “哦。”她应了声,忙跑过去扶着人。   两人刚进到赌坊,就见两个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出来,其中一人骂咧道,“晦气晦气!我这走的是什么运啊!”   “我还不是一样,我本来还指着张书远大赚一笔呢,没想到他竟然落了水,昏迷不醒。”   “他娘地什么夺冠热门,都是扶不起的废物,老子这一亏就是三十两啊。”   “你哪有我惨,我可是赔了五十两。”   “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把讨媳妇的钱也搭进去了吧?”   “哪只啊,我把我娘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哎,也怪你心贪,一次下足了本。”   “别说了,我刚买了司徒景轩五两银子,现在只希望他争气点,帮我把银子赚回来。”说着,两人走远,声音渐消。   “少爷,那人在说您……”杜小小一惊,话未完,就觉得唇上一股疼痛,“少爷,你干吗打奴婢。”她委屈的摸着嘴唇。   司徒景轩冷眼看她,心说这丫头怎么这么笨,临了总给他出乱子。他打开折扇,以扇半遮住面。   “别在这站着,你去前面看看。”他手指着人最多的一桌。   “少爷,奴婢一个人不敢去。”杜小小瞧了眼,愣是被周围凶神恶煞的赌徒吓的腿软。   司徒景轩皱眉,见她神色害怕,心下不知怎地一软,叹了声,“扶我过去。”   “是,谢谢少爷。”杜小小松了口气,欢喜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司徒景轩看在眼里,嘴角微动。   杜小小在前开路,护着司徒景轩进去。   当两人挤到人满为患的赌桌前时,里头有人正高声吆喝,“下注啦!下注啦!今年乡试的第一名,是赵文广还是司徒景轩就全由您说了算啊。”   什么!他们竟然拿少爷开赌。   杜小小瞠目,回头看了眼身旁人的神情,却发现他竟没有半点意外。   司徒景轩冷眼扫视着面前的赌桌,一张长形方桌上,分为三块,左边的是赵文广斗大的三个正楷大字,右边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而中间一个庄,想来是两者皆没中,庄家通吃的意思。   司徒景轩沉着脸,沉默想了一会,视线转到身旁,脸色缓和了些,“请问兄台,这个要如何入手?”   杜小小的视线也跟过去,身旁是名一身灰色绸缎的富态男子,看样子像是个有些家底的暴发户,那人腰间挂着块玉件,身上肥肉一抖,腰上的玉件也抖了抖。   她惊讶,这人每天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肥成这样啊。而且别人挂玉你也挂玉,就你这样,再好的玉也挂不出我家少爷的气质来。   “吵什么吵什——”那胖子一脸不耐,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扰他的兴致,可刚看了司徒景轩一眼,彻底傻了。他上下打量了半天,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了,道,“呦……哪里来俊公子,瞧着可真面生,是第一次来这吧?”   杜小小心里恶寒,那声调活似娘戏书时演的妓院老鸨。   司徒景轩只是皱眉,面色未变。那胖子嘿嘿笑着,“看公子的气质像个读书人,怎么上这来了?”   司徒景轩倒沉的住气,只是低声道:“说来惭愧,若不是盘缠用尽,我的确不会来这。”   原来是外地的考子啊。胖子明白的点点头,他伸手过来拍了拍司徒景轩的肩膀,笑道,“别怕别怕,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而且你今天来这可真是来对了,刚巧赶上赵文广与司徒景轩这一局。”   “我看见了,只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司徒景轩冷着看着还在自己肩膀上的肥手,却是笑的和悦。   胖子手一拍,非常爽快的说道:“简单呐,压赵文广是一赔十,压司徒景轩一赔百。”   什么?少爷是一赔百?   “两人差这么多?这是为何?”司徒景轩嘴角一挑,笑意愈浓,而杜小小也瞧的越是心惊。   “赵文广三岁能吟,四岁能诗,五岁被人喻为神童,赵家十代还出过两名举人咧。反看那司徒景轩,一家铜臭不说,他自四年前还为了个女人一病不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出息。”   “虽说他少年成名,文才也是风流,可毕竟都是前几年的事情了,他这一病四年,鬼知道他脑子里还有多少墨水。”胖子撇着嘴,一股脑儿的全倒出。   “原来如此。看来这姓司徒的人的确毫无胜算。”司徒景轩摇了下扇子,颔首认同。   “小兄弟,听大哥一句劝,压赵文广肯定没错,那司徒病种有没有命上考场都不一定,指不定回头又晕倒把全城的大夫请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杜小小气的脱口说出,话到一半,她咬着唇收住声音,“我家公子心里明白,不用你瞎指点。”   “哟。姑娘,我这可不是瞎指点,谁人不知道那司徒老三的病身骨啊,我估计他有命上考场,都没命挨的住三天出来呢。”胖子见是个随身丫鬟,也就不与她计较,拔高了声音嚷道。   “可……”杜小小想再说,衣袖却被人拉住。   “大哥说的有理,那一切就听大哥的。”司徒景轩扇子一收,缓缓笑着。他回头,语调温柔且平和,“小小,压十两,买赵文广高中。”   “少……”杜小小迟疑一声,却被一个冰冷眼神吓的头皮发麻。“是,奴婢这就去。”   杜小小拽着手心的银子,拼命往写着赵文广三字的那面挤去。   回想起刚才那个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同时郁闷。   少爷,你自己拆自己的台,不带把气撒奴婢身上啊。   ***   杜小小费了好大劲挤到最前头,压了十两银,收回了张白纸黑字的字据就回到司徒景轩身边。   “少爷,已经买好了。”她喘着气,将字据递过去。   司徒景轩只看了眼,没什么表情道:“收起来,我们回府。”   “噢。”杜小小闻言,就将字据折回塞回怀里,扶着他往外走。   “俊公子这就走啊,不多买两手吗?若是没银子,大哥先可以借你啊。”胖子不死心地也跟在一旁。   司徒景轩停下脚步,斜看着他,淡淡道:“不劳兄台费心,你的银子还是留着日后翻身用吧。”说完,他不再看,径直往堵坊门口走。   胖子一愣,脸上莫名,好一会想明白了,他才卒了口,骂咧了句。   “少爷,你为什么要买那个人赢啊?”杜小小看着他,心里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他的确会高中。”司徒景轩简洁一句,没有多解释。   杜小小听完就更不解了,少爷怎么知道那人会赢,而且一向自负的少爷,怎么灭起自己威风来了?   “快去叫轿子。”司徒景轩踉跄一步,一股软绵无力感袭上了双腿,让他差点站不稳。   杜小小急忙用力扶着,丝毫不敢放开。   “快去!”   杜小小有点犹豫,又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放开他,“少爷,那您等等,奴婢马上去喊人过来。”话落,她提起裙摆就往一旁的巷子跑。   司徒景轩拽着衣襟,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   这一身的毛病,早晚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地还给那个人!   “你们快点啊,少爷正等着呢。”   “少爷少爷,轿子来了。”   远远地,他看见一道圆润的身影向他跑来,脸上的神情是那么明显的担忧与不安。   “少爷,您没事吧,轿子已经来了,奴婢扶您上去。”杜小小连气都不敢踹,急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家主子。   司徒景轩眯起眼,内心隐藏最深的一个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说不出的感觉。   “不用你多事。”他挣开她的手,迈着不稳的步伐自己上了轿子。   杜小小纳闷的站在原地,少爷这又是闹什么脾气啊?   ***   眼看着轿子走远,小厮发问,“二少爷,接下去要怎么做?”   “将那人带出来。”司徒景烈收起扇子,不急不缓说道。   小厮得了令,转身去了赌坊里头。很快,他与一道富态身影走出。   “嘿嘿嘿,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想见我?”那胖子坏笑出来,待他看清司徒景烈的面容,心魂都差点飞出来。心说自己今天是走的哪门子好运,先遇到个俊公子说话,又被眼前这名风情男子搭讪。   真是奇哉,幸哉?   原来是好这口的。司徒景烈心下了然,打起扇子,对他颔首笑道,“确是有事想找阁下帮忙,请公子随我来。”说着,他转身在前面带路,一个拐弯,到了无人的后巷。   那男子左右瞧了瞧,见是自己熟悉的地盘,也就不觉得慌张。横竖自己还有两下子,这个俊美公子该不是他的对手。   想着,胖子笑了笑,伸手拍了一把司徒景烈的肩膀,随后尖声一叫,“哟,看不出来,肩膀挺结实……啊呀!”话没说完,那肥手被人往后一扭,成了麻花状。   “哎哟……”   胖子嚎了一嗓子,司徒景烈一用力,单指按住他手脉上的麻穴。   “疼疼,轻点轻点……手要断了……”胖子皱着整张脸,疼地直喘着粗气。   司徒景烈笑了笑,手上的力气没少了一分,他闲闲道,“给我老实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胖子还想说话,手上一疼,赶紧老实点头,“我说,我说!”   “这赌坊谁开的?”司徒景轩问他。   “呃……我也不知道。”胖子赶紧摇头。   “恩?你确定你不知道?”司徒景烈挑着眉笑。   手上的巨痛传来,胖子的脸色都疼得脸发白,道,“……我是真不知道啊,那人我也只远远看过一回,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公子,具体叫什么,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说不出名来。”   司徒景烈皱眉,高高瘦瘦?年轻公子?   “公子,我没必要骗你,不信你随便进去抓个人出来问,老板是谁根本没人知道啊。”胖子欲哭无泪,一脸苦相。   司徒景烈哼了哼,看出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   “刚才那个穿白衣的公子与你说什么?”   胖子一愣,反应过后来忙叫苦不迭。敢情他是扒了别人的墙角,惹得情夫上门找茬来了。   怕被报复,胖子没有保留的将刚才的事情全讲了次,末了,还苦着张脸说,“公子,我与那位公子真的没什么。”   “噗……”一旁围观小厮忍不住笑出声。   “少做你的梦,若能与你这样的有什么,有人非得气死不可了。”司徒景烈被气笑,随后放开他,命小厮将人提出去。   没一会,小厮回来,恭敬的问,“少爷,那胖子跑了。”   “恩,那我们也回府吧。”说着,他已迈步出去。   “少爷,小的不解三少爷的用意,他为何要买对手的彩啊?。”   “这还不简单,三弟这是反其人之道。有人利用他敛财,他便使计让幕后这人输的血本无归。”司徒景烈摇着扇子走出巷子,转角,是一派热闹欣荣的大街。   “少爷,您这话何解?”   “拉高赔率,让所有人一片倒的买赵文广,甚至挖出几年前的事情故意贬低三弟的威名,目的就是为了抬高赵文广的声势。你说这么多人看好的考子,若在考前发生点意外,后果会如何?”   “啊!那不是所有人都输了?”   “没错。这幕后的人很聪明,懂得先造声势,后拉高赔率,最后为一图私心再找人伤害这些考子,让他们上不了考场或是考试失利。毕竟要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考生比加害司徒府的三公子要容易多了。”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个被利用的考生不是很可怜么?”十年寒窗啊,最后竟成了别人利益场的旗子。   “恩。”司徒景烈也沉声思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好半晌,他才道:“回府后你选两个嘴巴严实的府卫去保护赵文广,晚了,估计三弟就出手了。”   “啊?什么意思?”小厮不解。   “三弟会压赵文广赢,就表明他没想赢这场乡试,他心里应该和我想的一样,护住赵文广,叫赌坊的人输的荡产。”   “不是吧?三公子要将状元拱手让人?”小厮惊叫。   闻声,司徒景烈摇扇一笑,“急什么,乡试、会试、统考、殿试,这路子还长着呢。只要取得前三的成绩就能参加下轮考试。即便三弟乡试没拿到头筹,只要最后殿试拿了第一,状元之名还是他的。”   小厮明白的点点头,眼里露出佩服。   “少爷,竟然机会这么好,小的也想买点,不知道可不可以?”小厮搓着手笑。   司徒景烈拿扇柄敲了他一下,笑骂,“糊涂。有银子不赚的那是傻子。”小厮欣喜,正要感谢,却听到凉凉的声音再传来,“明日帮少爷我也买个一万两。”   小厮微愣,心里暗叫,二少爷你也太狠了!   第30章 无耻对无耻   屋子里很静,明明暗暗的烛火在空气中摇曳着,映得几个坐在椅中的人脸色也明明暗暗的不甚明朗。   司徒景烈手里的扇子合了开、开了合,面上的神色有几分凝重。   司徒景容蹙着眉看他,道:“景烈,现在担心还太早,事情并没有这么糟糕。”   杜重楼在旁,也忍不住说道:“你最好赶紧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哪有这么凑巧的……”话未完,袖子已经被旁边的人扯住。   司徒景烈默不回答,杜重楼和司徒景容互看一眼,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司徒景烈嘴角一笑,却是淡的几乎看不到,他闲闲地开了口,“操心什么,这点小事还难不到我。”   杜重楼见他神色无异,放下心,哼了一声,“现在想起来说大话了啊,刚才是谁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啊,害我们担心一场。”   “恩?天要塌下来?你在说景容不理你时,你自己的样子么?”司徒景烈不轻不重地反问。   杜重楼顿时语塞,反应过来时,才看见司徒景烈嘴角那抹捉弄的笑,气得他恨不得去卡他脖子。   “别扯这些,景烈,你快说说你要怎么应付。”司徒景容扯开话题,免得景烈又逗他。这样的玩笑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开多几次,重楼会真的上心。   司徒景烈轻轻地笑了,“放心,这点小麻烦我见得多了,还应付得来。”不就是想逼得他走投无路,好低三下四去求他么?呵,除非他司徒景烈双腿被人打折,否则死都不可能。   “对了,上次你说的赌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形?你真的有把握能以一博十?”杜重楼听他说起一些,好奇死了。   “自然是真的。”司徒景烈执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将那日事情娓娓道来。   半晌后   “什么?”杜重楼愕然。景轩这么自负的人,竟甘愿输给不如自己的人?   司徒景烈继续道:“你想大伙经这次赚了钱,自然对赌坊放出的风声深信不疑,我有预感,第二场县试,赌坊为了回本,会再找个替死鬼来拉大赔率,不过这回三弟可是头名无疑。”   “什么意思啊?”杜重楼听得莫名。   “三弟输了第一场,那些赌徒自然瞧不起他,赌坊又怀着侥幸心理,继续抬高别人,踩低三弟,最后县试三弟拔得头名,那一赔百的赔率还不得赔死他们。”倾家荡产不说,那苦还是有嘴说不出的。   “三弟这招着实漂亮,赌坊先赔了夫人,再折了腰,空得了个利好的名声,却赔得荡产。三弟吃人倒连根骨头都不吐啊。”司徒景容摩梭着手里的茶碗,笑着出声。   司徒景烈斜睨了他一眼,戏谑地扬眉,“三弟怎么比的上大哥,若比吃人吐骨头,大哥可是个中翘中啊。”被啃得连渣滓都不剩得的骨头,可到死都对他死心踏地呢。   司徒景容笑容微僵,视线看着身旁的杜重楼,深邃的目光里有着一道化不开的情绪。   “话说回来,离乡试只有三天了吧,贡院里头你们打点好了么?考生这么多,气流不通畅,景轩很有可能会发病的。”杜重楼毫无察觉,插了句进来。   司徒景烈因他的话皱眉,“银子倒是使了不少,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这次的主考官是李知学太傅,他为人忠厚耿直,我疏通了所有官员,打到他这关却被挡了回来,而且只回了我一句。”   “是什么?”司徒景容看他。   司徒景烈眉眼一抬,突然绷起脸,一本正经说道:“老夫是个是惜才之人——”   杜重楼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立时就喷了,当下大笑不止。   司徒景容也是被噎了一下,神色恢复的很快,笑道:“你这功夫倒要赶上说书人了。”   司徒景烈回笑一声,任他们调侃,只舒了舒袖子将杯子递到嘴边。   垂眼,饮茶,眼里一片阴郁。   ***   乡试将到,司徒景轩看书看得更勤,杜小小无事可做,只能干站在一旁杵着。   司徒景轩不想自己心躁,就命她去书市买书,杜小小不识字,他便把要买的书名列在纸上,让她一本本去找。   杜小小乐得能有事做,自是答应的轻快。不想第一次买书,她把修订本买成精装本,把诗词买成曲赋,回来挨了司徒景轩不少奚落,恼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日,司徒景烈起了个早,正欲出府时,撞上了同准备出府的杜小小。   杜小小正拿着张纸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笨丫头,一大早在这嘀咕什么呢?不用伺候三弟了?”   “二少爷好,少爷在院里看书,是他命奴婢出府买东西的。”杜小小急忙回答,深怕被人以为她在偷懒。   “你手上那是什么?拿来我看看?”司徒景烈挑眉,有点好奇什么东西让一早苦着脸。   杜小小想也没想的将纸递给她,   司徒景烈扫着手上的纸,眉头一点点蹙起。   《伤寒论》《杂病论》《千筋错》《识骨疗法》三弟买这么多医书做什么?   “二少爷,这个字念什么?”杜小小靠近,手指着那个笔画最复杂的那个字。   司徒景烈正要答,少女独有的馨香却在此时似有似无的从鼻尖传来,惹得他微眯起眼睛。   杜小小抬头,对上了双幽深目光,一下没了反应。   “你还真是缺根筋。”司徒景烈暗暗吐了口气,迈步走在前头,与她拉开了距离。   “大字都不识一个,三弟竟也放心让你出来。反正我要去那边喝早茶,顺路带你过去。”   杜小小愣在原地,顺路?芙蓉茶馆离书市好远啊!   司徒景烈停下脚步,回头见她一脸呆样,话里没着好气,“我说顺就顺,还不快点过来。”   杜小小回神,小跑过去,心里不知怎地有点难为情。   两人来到轿子旁,司徒景烈袖子一摆,弯腰进了轿子。   杜小小安分地站在轿身边,等着起轿,只是等了一会,轿子纹丝未动,反倒是司徒景烈等的不耐烦,他掀开窗布,“傻站着这做什么,快给我上轿。”   “啊!”杜小小错愕地睁大眼睛,圆眼里的不置信分外鲜明。   “我都说了是顺路带你过去,敢情我刚才的话,你压根就没记在心上啊。”司徒景烈被气得无奈,扇子从半大不小的轿窗里伸出,咚咚地敲了她额头两下,没好气道;“再不上来,少爷我要你抬着轿子走了。”   杜小小被敲得脸色通红,心里一股感觉很怪异,也说不上是什么。明明是嫌弃她的语气,可她竟觉得二少爷只是在抱怨,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不敢再耽搁,颤悠悠地上了她平常连摸都不敢摸地华丽锦轿。   杜小小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只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角。不料,还未坐稳,轿夫已经抬起轿子走人。   所幸被一股拉住,才没摔倒在地。杜小小喘着气,脸上惊魂未定,这时扶着她的手已经松开。   她抬眼,意外地对上了双满是笑意地桃花眼。   “说你笨,你还真不怎么聪明。”   ***   杜小小被说的惭愧,压根不敢回话。   司徒景烈啧啧一声,倒也不再取笑她。   一路上,两人无话。轿子走走停停,约摸在两盏茶的时间内到了目的地。   两人下了轿,轿夫赶忙把轿子抬起一边人少地方。   春藤书市颇有规模,两旁商铺林立,街中书贩子吆喝,不少学子打扮的人行走其中,也算得上热闹非凡。   司徒景烈看到满眼的文人就头疼,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书,以前更是恨不得买了全春藤的书当柴烧。   杜小小加紧时间在各个摊子前伫足寻找,然后比着书上的字与纸条上的字,若看到差不多的,她便拿起问旁边司徒景烈的意思。他若摇头,她就放回去,若是点头,就说明她找对了。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悠闲地在旁边的摊子转了转,一个一个书摊看过去,他不禁叹气,老八股真是老八股,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些书。   难怪现在的读书人都是傻得没脑子,都是这些迂腐的书作祟啊。   他又走了回来,耳朵旁传来一些路过书生的吟诗作对,他忍不住啧了一声。那文采,竟是比他的还烂。   司徒景烈很有到处闲逛的闲情,但怕小丫头会走丢,也就没在别处多作停留。   他回到杜小小身旁,见她猛盯着个书生发愣,有些好奇走过去,“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他顺着她视线过去,见是个容貌平平的书生学子,脸上表情甚是不以为意。   “二少爷,那人手里拿着的扇子,与三少爷的好象啊。”杜小小想了好一会道。   司徒景烈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很快舒眉,“仿货而已。”他手上的桃花扇,仿货也不下千把,可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里头的区别。   “可是,扇子上盖着三少爷的章啊。”她就是这点想不明白。   “这类私章街头十文钱就能刻一个,并没什么希奇。”司徒景烈凉凉答道,随后惊讶咦了声,“你不是不识字?”   “奴婢是不识字,可是三少爷每本书上都盖着章,奴婢见多了,自然就记下笔画了。”杜小小轻声解释。   司徒景烈点点头,突然玩心大起,对她眨了眨眼,“要不要我们去拆穿他,免得他拿着三弟的名义招摇撞骗,坏三弟名誉。”   杜小小愣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二少爷,要怎么拆穿啊?”   两人说话间,那书生男子正摇着扇子,吹嘘着自己的文才如何风流。   司徒景烈一收折扇,“冒用他人之物,甚是无耻。对付无耻的人,我们就应该以加倍无耻的方式还回去。”话里满是想惹是生非的意味。   第31章 半斤又八两   “以我的文采,今年科考必定榜上有名。”书生男子顿了下,继续口沫横飞,“你看我手上的扇子,看看这印章,这可是四年前司徒景轩诗不如人输给我的。”   他旁边的人听到这话,不禁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   “真的假的?司徒景轩会输给你?不太可能吧。”   “自然是真的,你没看见他当年输于我时的脸色,输得着实没有风度。”   司徒景烈忍不住冷笑,这混蛋倒晓得打个时间空子。四年前,谁人不知道三弟舌辩群才,一朝成名,连当时的状元爷都甘拜下风,怎会输给你这种不起眼的人物。   “这位公子,不知您在笑什么?”书生男子发现被人打量,很是彬彬有礼地冲着司徒景烈做了一揖,脸上表情却甚是高傲。   司徒景烈“刷”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笑道:“没什么,只是感叹公子有一面好扇啊。”   杜小小一瞧那桃花扇面,嘴角立即弯了弯,二少爷肯定又想到什么法子整人了。   “原来公子是对我这扇子感兴趣啊,说来可惜,这扇子可不是什么易得的物品。”书生男子也打起折扇,很是洋洋得意,心里期待着那句‘敢问公子,这扇子如何得来’。   “哦?”司徒景烈一挑眉,嘴角微笑,他直接把自己手里的扇面反过来对准他,“公子,你看我手中的这幅扇面如何?”   十里桃花,树影红人,醉里挑灯,众醉独醒。   很简单的画,却是意境十足。扇面边侧,赫然提着两句诗。   “三生石上求三生,奈何桥头看三世。好诗好诗,可是公子你作的?”书生男子干笑一声,心里失望他竟错开了话题。   “在下一介俗人,哪卖得来风雅。”司徒景烈收回扇子,“此扇是在下花千两足银购买得来,实因司徒三公子的墨宝一字难求啊。”话到后面,很是感叹。   杜小小一愣,二少爷的扇子竟是少爷作的?   “千、千两足银!”书生男子吓了跳,司徒景轩的扇子竟这么值钱?   “看的出公子手上的扇子也不是俗物,对了,刚才公子说此扇得来不易,不知能否说说如何不易?”司徒景烈笑眯眯地看着他。   “赵兄的扇子可是司徒景轩输于他的。”书生男子旁的同行人突然出声说道。   司徒景烈收起扇子,一脸激动与吃惊,“不想公子如此才华,着实令人震惊与钦佩。今日幸遇公子,真是三生有幸。无论如何在下也要求得公子一幅墨宝才好,钱不是问题,只求公子不吝赐宝。”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了。杜小小心下吃惊,若不是亲眼瞧见,她真没想到二少爷这么会作戏。   书生男子是又喜又惊,喜的是知道眼前这人一定出手大方,惊的是以他的文笔断画不出司徒景轩一成的风骨来。   想想万一露馅,岂不贻笑大方,眼下乡试在即,他怎么都不能坏了自己名声。这样一想,书生男子,只能咬牙忍痛,满面愤怒,“我等读书人,一向视钱财如外物,公子怎可用世俗来羞辱我们。实在可气,可悲!”   司徒景烈恍然大悟,急忙作揖,“在下失敬,原来公子愿免费为在下作画,此等高风,真在可敬,可叹!。”   杜小小差点笑出来,一直瘪着嘴强忍着。原来二少爷的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啊,真看不出来。   书生男子头皮发麻,有些招架不住,他愣了好半晌才镇定下来,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公子谬赞了。可惜在下最近忙着应考,无心于此,几日未动笔,怕手艺已经生疏,就不献这个丑了。”   噗,你还知道自己是在献丑啊。杜小小忍笑忍得痛苦,心里越发鄙视眼前这个人。   司徒景烈一脸失望,最后叹了声,“竟然如此,在下就不勉强了。只是今日得见公子,实属不易,怎么都想请公子赐诗两句,以图纪念,还请公子千万千万别再推辞。”说完又是作了个揖。   “这……”书生男子有点为难,本想找理由拒绝,可见他很是诚恳,一下竟不知如何开口。怔然好一会,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那桃花扇上,脑海里灵机一动,他故作无奈道:“公子竟然如此诚心,那在下就为公子扇面上的诗再接上两句。”   “哦?如此甚好。”司徒景轩嘴角挑起,那笑竟闪了人眼,叫一旁三人全失了神。   “咳……”书生男子微红了脸,暗骂自己糊涂,随即正了正脸色,沉吟了几声脱口道:“三生石上求三生,奈何桥头看三世。三生石上望三生,只盼缘人一起渡。”说完,他还自鸣得意地哼了哼,显然很是满意。   “噗……”杜小小这下忍不住了,纵然她识字不多,可是好歹也听了好些年书,这话顺不顺、好与不好,她当然听的出。这样的文才怎么可能比的过少爷嘛,这人真真是不要脸了。   司徒景烈也是摇头失笑,叹道:“自小先生说我愚笨,骂我吟诗作画皆不如人,不想今日遇见公子,才明白先生对我的评价已属褒奖。”   “什么……意思?”书生男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司徒景烈收起扇子,揉了揉额,表情很是无奈,“看来,我们还真是半斤八两。”话一顿,他扬起脸,嘴角勾着魅惑人心的浅笑。   “可惜,你只是半斤废铁,而我,是八两黄金。”话里满是自负。   ***   回去的路上,气氛与来时的沉默完全不同。   “二少爷,你最后那话说得真好。”杜小小显得很兴奋。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心情也很是愉悦,“还自诩文采风流,就这程度,连三弟的皮毛都比不上。”   杜小小点头,“那两句诗压根都不对称,连奴婢我都听的出来。”   “这样的人若做了官,真是百姓的不幸。”司徒景烈摇头,虽说他的文采也很是不济,但他起码知道自己是哪块料子,断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丑。   “二少爷,您的扇子真是三少爷画的吗?”杜小小好奇问。少爷的画,她还没看过呢。   司徒景烈挑眉,“你真以为你家少爷会有那份闲心?这东西不过是我胡乱画地罢了。”   “真的吗?胡乱也能画这么好?”杜小小意外,话里很惊讶。   “等你看完三弟的画,就知道什么叫好了。”司徒景烈不以为意,他有几分才学他自己最明白,比得了一般人,却根本比不上自己弟弟的皮毛。   “可是,二少爷你画得也不差啊。”杜小小皱眉看他,不解他的语气为何变得自嘲。少爷的画她没看过,好不好不知道,可是二少爷那扇面上画,却是她目前看过最好看的。   “与刚才那人比,自然算好,若与三弟的比,只能算平平。”司徒景烈凉凉说道。   那别比不就好了。杜小小脱口想说,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不禁暗叫好险。   “想说什么便说,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司徒景烈给自己调了个位置,舒服的靠着。   “没什么。”杜小小摆手,她还知道分寸,怎么可以念起少爷的碎。   司徒景烈笑笑,半眯起眼打量着她。   不出色的容貌,不讨喜的性子,除了没心眼,眼前这丫头还真是没半点引人眼球的。   他闭起眼,假寐养神,嘴角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杜小小见他休息,也不敢打扰,只安静的坐在角落翻看着今天买来的书册。虽说百个字里也找不出十个认识的,但想到这是少爷要看的,她也不禁好奇起来。   少爷,平常都是看这些书吗?   ***   接着一路无话,好半晌后,轿子四平八稳地到了地方。   杜小小抱着书,给司徒景烈行了个礼,就急忙回去兰轩阁。今天出来太久,竟然耽搁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生气。   司徒景烈轻摇着扇子在原地看她离去,见身影不见了,才再次转身出府。   杜小小一跑回兰轩阁,宽大的老槐树下,那道素白的身影如她早上离去时一样,半分没动了位置。   “少爷,少爷,奴婢把书买回来了。”她抱着书跑去。   司徒景轩侧眼看她,上下见她无异,便收回视线,“放下吧。”   “少爷,你不检查下吗?奴婢这次没买错。”杜小小把书递过去。   “就算没买错,也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司徒景轩头也没抬,话里还是冷漠,“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留你何用。”   预料中的夸奖没有,反倒被数落了一顿。杜小小瘪瘪嘴,心里有点失落。   “不要一副我又刻薄你的样子,我没有这么闲。若是无事,就去将庭院打扫一次。”司徒景轩合起书,漠然地扫了她一眼。   “噢,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应声,抱着书打算先去书房放好,只是转身走了几步,有点不甘心地咕哝,“夸我一下会死啊。”她最近明明已经很少做错事了。   “自然不会。”突然,凉凉地声音自身后传来。   杜小小一吓,冷汗都要出来。她忐忑回头,懊恼自己又忘了分寸。   “你又没做什么能让人夸奖的事,我为何要夸你。”司徒景轩斜眼看她,语气还算柔和。   “可是……可是适当的鼓励会让人进步啊,少爷也可以试着鼓励下奴婢,奴婢或许会做的更好。”杜小小呆呆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为了鼓励你而说谎?”司徒景轩挑着眉眼。   “那、那……你也没必要老说奴婢笨啊……”她嘀咕着,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勇气说这话。   “那你很聪明么?”他反问。   杜小小不甘心地闭嘴,她的确不聪明,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   又是一副百般委屈的表情。司徒景轩眯起眼,脱口说道:“若是你做的好,我自然会夸你。”   杜小小一愣,简直不敢置信道:“少爷你也会夸人?!”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个嘴巴恶毒的奴隶主啊。   “连买书都要错三回的你,我为什么要夸奖你。”司徒景轩冷哼一声,随后继续看书,“有时间发主子的牢骚,就罚你把书房也洗一遍。”   杜小小傻了。她哪里有发牢骚,她只是觉得委屈而已啊。   “还不快去。”他看了眼她。   “是,奴婢马上就去。”杜小小不敢再耽搁,抱起书咚咚地跑去书房。   “就知道压榨下人,你明明可以当作没听到的嘛。”   直到人进了房,她才敢很小声的念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骂久了,脸皮又厚了几分,她已经完全不会为刚才的话觉得难过。   反正,见识过少爷更恶毒的词语后,刚才那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她害怕的,是故意漠视她的少爷,那种说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的感觉,她一点都不想再感受了。   杜小小想到这,急忙甩甩头不去想。   迈步走向书桌,她想起刚才的话,心里隐隐生起股莫名期待。   少爷会夸人?到底真的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口=下章老三考状元去,JQ啊JQ,很快就有了。   第32章 出色过了头   乡试前晚,司徒府上下忙成一团。   杜小小又是确认东西,又是不放心地再收拾了次,深怕有什么遗漏。   几个满登登的包袱里装满了书、笔、砚台和换洗衣服,大包小包地堆满了桌子。   司徒景轩放下书,只冷眼旁观着,不发一语。   杜小小收拾完了,就退下休息,正巧遇上了前来的司徒景容和司徒景烈。   “大少爷,二少爷好。”她急忙行礼。   “恩,三弟呢?还在看书么?”司徒景容询问她。   杜小小点点头,指了指里间,“三少爷看一天了,下午都没休息呢。”   “怪了,难不成三弟还怯场不成。”司徒景烈一合扇子,慢悠悠说道。三弟这么没自信的样子,倒真是少见。随后似想到什么,他微微一笑,抬脚迈了进去,“大哥,你等会再进来,我先进去逗逗三弟。”说着已经进去。   “景烈,你可别恼着三弟。”司徒景容有些无奈地冲着他背影说道。   司徒景烈使了个扇子,表示已经听到话。   “大少爷,三少爷只能一个人进考场吗?”杜小小话里很是担心。少爷的身子最近好了些,可那也是府里下人时刻照顾着的关系,进了考场若没了人前热后伺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别担心,考场里头景烈都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大问题的。”司徒景容收回视线,温和笑道。   “二少爷他……”杜小小有点意外。   司徒景容看出她所想,侧头扫了一眼里间,神情很柔和,“别看二弟总是放荡不羁,其实心思比谁都来得细腻,做人处事上,有时候我还不及他想得周全。”   杜小小先是不明白,后想了圈,不禁暗暗同意。二少爷若是不细腻,他怎么讨那么多女子欢心啊。   司徒景容笑笑,猜她心思又想到了别地。   “下去吧,你今天折腾了半天也该累了,早点休息明日早点来伺候三弟起身。”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杜小小忙应下,匆匆离去。   因司徒老爷下了令,不得丫鬟小厮靠近打扰,众人便都避开了此处,如今兰轩阁安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三人。   司徒景容一进房就察觉出异样,只佯装不知。司徒景烈立在门口细细打量司徒景轩,心里费着思量。   司徒景轩任由他们肆无忌惮看着,面静若水,眼中没有半分情绪。   突然,司徒景烈走到桌边,伸手拿过茶壶,微抬高了手,一道极细的茶水流入杯中。   满室沉静,只剩这流水声。   “三弟大可放心。”司徒景烈放了茶壶,音色清润,“明日考场我已经打点妥当,上至考官,下至巡考官,都会卖我们司徒府一个面子,会尽量给你最舒适的待遇,至于能不能高中就得靠三弟自己努力了。”   “是么?那就多谢二哥了。”司徒景轩翻着书,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司徒景烈呷茶一口,笑笑道:“谢什么,只要你想要,这天——”   “景烈!”司徒景容脸色突变,紧张地打断他的话。   司徒景轩闻声侧过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司徒景烈继续呷着茶,不慌不忙说道:“我说是这天上的星星都会摘来给三弟,大哥怎么紧张成这样?”   司徒景容缓了神色,不禁失笑说道:“别说这些没分寸的话,若让爹听到,你少不了要被念叨。”   “好好,那我什么都不说了,我出去还不成?”司徒景烈眨眨眼,放下茶盏收起扇子,当真迈了步子出去。   他一走,徒留下看不出表情的司徒景轩和神色无奈的司徒景容。   “景轩,那我也先走了,你别看太久,休息好了往后三天才有力气应考。”司徒景容叹声一句,话落,急急忙追着司徒景烈的身影出去。   两人先后离开,若大的房里又恢复宁静。   司徒景轩合上书,眸中暮色沉沉。   一句暧昧不明的话,两个半真半假的人,三个貌合神离的兄弟。他冷笑,他们当真以为他愚蠢好欺不成?!   ***   乡试当天,杜小小起了个大早,细心伺候司徒景轩起床。又是洁面,又是帮着递早膳,她从下了床就没停下来休息过。   等日头升高些,全府上下也都起来了。司徒老爷更是前后吩咐着准备马车和招呼下人去兰轩阁帮忙。   等准备就绪,杜小小扶着人出来,手臂弯上只挂着个半大不小的包袱。   “少爷,你怎么什么都不带?等会老爷看见会骂奴婢的。”她疑惑嘀咕。   “该看的都看了,笔纸考场都有,除了衣物无须再带什么。”司徒景轩斜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解释。   这不是欺负人么!竟然都用不上,为何不说一声,害她昨天白白收拾了这么多。   杜小小瘪瘪嘴,眼里心里都有点小抱怨。   司徒景轩看在眼里,只挑唇一笑,随后咳了几声,示意她快走。   杜小小回神的快,领悟过来也不耽搁,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出去。   大门外   “景轩,怎么样?昨天睡得安不安稳?”司徒信德大步走来。   司徒景轩正要答,这时候,司徒景容和司徒景烈驾着马车也到了府外。   两人一前一后下的马车,司徒景容一身精神,笑容和悦,“爹,我怕下人手脚慢,所以就和景烈自做主张,打算亲自送三弟去考场。”   司徒信德点点头,转头见司徒景烈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心下就来气。   司徒景烈也不在意自个老爹气白了脸,只打了个哈欠,凉凉说道:“爹,要话别就尽快,再耽搁会,可赶不上时辰了。”   司徒信德瞪他,怒其不争。他转过头,换上了父爱的慈祥模样,“景轩,科考一事你千万别勉强自己,若是身体撑不住了就早些出来,成与不成我只当是个念想,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   “爹,我明白的。”司徒景轩叹了声,脸上的冷漠终不复在,微微笑道:“您先进去吧,早晨风大,别害着身体。”   司徒信德欣慰的点点头,“我手上有些帐必须要处理,所以脱不开身,等处理好了,我一定去接你出来。”   司徒景轩淡笑,并没多说,只催着他进去。   司徒景烈一脸庸懒,冷眼看着眼前的父慈子孝,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一番简单话别后,一人行终于坐上马车前,赶赴考场。   考试第一天,整个京都都是分外热闹,去赴考的文人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有的尚不足弱冠,有的却两鬓斑白,但是高调到引起所有人注意的,却只有司徒景轩一人。   马车到了考场外,考生已经开始陆续进去。   司徒景容怕大伙蜂拥一起进去,容易出事,索性打算最后个进场。司徒景轩也不爱与人碰触,因此没有反对。   见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地被杜小小扶下马车。刚走了几步,就见门口站着两位监考官,一位是笑得风轻云淡的顾青衣,另一位,则是年近花甲的白发老者。   顾青衣见司徒景轩终于来了,心下松了口气,不禁暗骂,司徒府的银子果然不好拿。   “青衣,这就是你说的连你都自愧不如的司徒景轩?”那老者看了看司徒景轩,又问顾青衣,“样貌的确出众,就是太过清冷,像是不好相处。”   顾青衣微微一笑,道,“太傅,景轩可以说是当世不出的聪明人了,论秉性也是有些古怪,可的确是个人才。”   司徒景烈急忙给老者行礼,“李太傅。”   老者点头,免了他行礼。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傅李知学,顾青衣拜入他的名下,正式做了学生。   这李知学的年岁有些大,但并不是个老八股,他在公事上为人硬派,说一不二;私底下却是个极和蔼的老头,体恤下属为人也开明,因此深得皇上敬重,这才让他花甲高龄还做了主管考,只因其他人都无法信过。   李知学早就对司徒景轩大感兴趣,除了那个宝贝闺女一遍遍跟他夸赞这司徒景轩是如何的出色外,还有顾青衣毫不保留地举荐。今日得见,他倒着实被他的样貌吓了一跳。   一身素白的学子服,衬得人飘然出尘。此子容貌瑰丽,确实出色,可就是出色过了头,恐为祸害。   李知学不动声色,对司徒景轩笑呵呵道,“司徒公子,时候不早,你赶紧进去考试吧。”   司徒景轩点头,从杜小小手里接过包袱,就给李知学行了个学子见先生的拱手礼,接着就要进去,顾青衣拦住他,道,“等等。”说着,伸手指了指司徒景轩腰间,笑道:“司徒公子,这考场里头,不能带东西进入。这玉佩您还是暂且解下交由家人保管吧。”   司徒景轩眉头一皱,倒也没说什么地解下玉佩,环视了在场的几人,最终却走到一道粉衣前,“拿着,若摔了丢了,你就以命来赔。”他冷冷说完,再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杜小小一眼,吓得她连声说是。   司徒景轩定定看她,突然莞尔一笑,四周万物皆是失色。清冷声音又落了句话,他拂袖转身入了考场大门。   杜小小又惊又愣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大脑完全没转过弯来。片刻后,直到手心一股冰凉传来,她才怔怔回过神。   一抬眼,就对上了两道似打量似思量的目光。   她来不及去猜想那目光,只在脑海里反复想着少爷的最后句话。   杜小小,你最好记得自己是谁的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   = =这章要过度些东西……所以进度慢了。   要是没意外8号这天还有4000字吧,鸡血爆发的话或许有7000。   恩,手上已经有1788字了。于是,我要留言打鸡血啊。   第33章 学艺没到家   顾青衣本想检查司徒景轩的包袱,随后一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司徒老三向来清高,怎会屑于作弊,因此他也就粗粗扫了眼他的周身,放他入到考场。   随后,锣声敲响,进场时间正式结束。   顾青衣和李知学也进入考场里头,各自巡逻,身后大门哐地一声关上。   司徒景容和司徒景烈在外面的马车边上站着,半晌,司徒景烈用扇子敲了敲杜小小的脑袋,“走了。”   “啊,我们不等少爷出来吗?”杜小小吃痛一声,不敢去揉,双手仍紧握着玉佩。   “三弟三天后才出来,你打算不吃不喝等在这?”司徒景烈摇着扇子,望向一旁的司徒景容,“大哥一早若是无事,不如与我有一起去御龙阁品茶听曲一番。   司徒景容倒是没拒绝,直接往车上一坐,笑道,“也好,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那个地方我也好些日子没去了。”   司徒景烈亦是笑意深了几分,微侧了个身,他对杜小小道:“别傻站在这,快上车,等会日头就晃得人花眼了。”语毕,他自己一撂衣摆,两步上了车内。   杜小小有点发怔,见司徒景容也对她笑,才有点不确定问道:“大少爷,我们不回府里么?”   “上车吧,过了午后我们再回府。”司徒景容温和回道。   杜小小点了点头,垂头打量着手心遍体生寒的玉佩,心里还是不解少爷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由她保管。   想到等会马车可能会颠簸,万一磕着玉佩,她真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杜小小咬唇,顿觉得手上的东西很是烫手,可又不敢有丝毫懈怠。想了会,她从怀里掏出荷包,用里头的丝绢把玉佩包好,再一拉绳子,将荷包塞回怀里,确认万无一失了,才撂起裙爬上马车。   “都坐稳了……驾!”司徒景容一拉马绳,喝了一声。   马儿蹄步开始小跑起来,扬起一地灰蒙。   ***   考场里   两边两排房舍,里头是一间间用木版隔开的小单间。   单间里,一席一枕一矮桌。   考生一人一间在里头考试,每个房间外头有一页小窗,只够探头进出,观察里头的情形,考生则无法从里面出来。   单间简陋又不通气,所幸空间算大,能活动开身。司徒景轩想到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三天,就忍不住皱眉。   “司徒兄,你这间已经是最好的了,还是两单间合并的,你知足吧。”负责盯场的顾青衣在窗外头小声嘀咕了句。老实说,司徒景烈能做到这程度已属不易,要打通考场上下,不是光使了多少银子就可以的。   “顾大人,科考开始了,您不宜站在这。”一年轻考官走来提醒,说完他又看了眼里头的司徒景轩,还没开口倒先被他的容貌吓了跳,继而又被他清冷的眼神望得回神,不禁尴尬。   顾青衣低低一笑,像是见惯了这场面,他轻拍了考官的肩膀,“有劳张大人与我一起去分发卷子。”   “不敢不敢。”考官脸色微红,拱了一手,与顾青衣一起去了主考台拿卷子。   司徒景轩眉头放平,垂下眸也不再想其他,只拂起袖子为自己研磨。   片刻后,锣鼓声起,考试开始,考官分发试卷。   不久,小扇小窗里外,突然丢进了一份卷子来。   司徒景轩伸手拿过,拆开封套拿出里头的卷子,展开卷子,他快速扫了一眼,见都是易题,便不急不慢地提笔醺墨,开始答题。   李知学和顾青衣在考场里巡视,一人一排,两人望进小窗,一个个看过去。因单间门上贴着考生籍贯和书院信息,两人看一眼,若是有名的学子,便会多打量上几眼。   顾青衣路过司徒景轩的窗外,就见他挥笔洒墨从容答题,那倨傲的神态,仿佛一切都没放在眼里。其他考生都紧张万分,一下笔,字未成墨先散;惟独他,那气势活似已经将乡试解元头衔收入囊中。   这时,李知学走来,“青衣,你去那边看看。”他指指对面的那一排单间。   “是,学生这就去。”顾青衣行礼离开。   李知学从小窗里探头进去看,见司徒景轩已经在答第二份卷子,不禁吃惊,这么快?   接着往下瞅了一眼他卷子上写的东西,猛地抽了一口气。   先不说内容,光这一手的好字就够他吃惊的。本以为他貌胜女子,文字也定是娟秀无二,不想笔势雄健,满篇正楷洒脱劲练,颇有几分大家风骨。   再瞧着卷面上的内容,一篇策论,审时度势,博古论今,不偏不颇,不可不谓之精彩。   ……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久处乱世,将不合诸子而扶正天下乎?   ……   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   李知学还只看了半篇,就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赞叹。   这么短的时间能将题答的如此滴水不漏的,此子确是个人才。   司徒景轩见他打量,索性将下半篇展开任由他看,而他自己则去答另份试题。   李知学满意点头,看得更是入迷,全然不顾其他巡考考官错愕目光。   乡试分三场,卷子六份,一般是一天作答两份,从上午考到下午,其余时间休息。当然也有人夜不间歇的连夜答题,只望能早点出考场,可往往这类考生都是后劲不足,最后无力作考,可惜了前面几科的成绩。   司徒景轩答题一半,顿觉得心累,忍不住皱眉罢笔,调养休息。不料,李知学正看到兴头上,没察觉到他异常,见没了下文,不禁脱口道:“快写啊,这治安策后面是什么?”   话一落,周旁众人都是一惊,好奇地往这看。   顾青衣也是一愣,吃惊不小。李知学后知后觉,当察觉到自己出了丑相时,一张老脸当下满是羞愧。   司徒景轩一笑,提笔继续作答。   李知学乐得咧嘴一笑,忘了刚出过丑,继续探着头津津有味的观看。   ***   御龙阁,京都第一茶楼。那门面气势,不是一般茶楼客栈比得了的。   杜小小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不知怎地迈不开步子。   “大少爷……”她仰着脸打量了一下,忐忑道,“这地方是不是很贵啊?”   “嗯,京都最贵的酒楼。”司徒景容笑道,“这是即便有银子也未必进得来的地方。”   杜小小惊愕,语气怯懦了半分,“那个……用不用奴婢在门口等你们?”   “一起进去吧。等三弟日后入朝为了官,难免会来这些地方,你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也好。”司徒景烈安排好马车,走了上来,见杜小小一副怯场的样子,他笑笑又道:“怕什么,有少爷我在,你还怕别人会吃了你不成。”   杜小小深吸一口气看他,嘟囔着道:“奴婢是为少爷好啊,免得少爷等会嫌弃奴婢丢人。”   “哈哈,我又不是三弟,能嫌你什么。”司徒景烈被逗笑,打起扇子,率先迈步入了楼内。   杜小小被笑得窘迫,不过也借由此,她心头的紧张全部散去。   司徒景容微微扬眉,景烈这性子,还真是半点没变。   “进去吧,再耽搁就真惹人笑话了。”他对杜小小说了声,也进了楼内。   杜小小点头,安分地跟在后面,紧张地绞着手,都不敢看。   入了楼里,豪华二字被发扬到极至。   白玉为杯,稀有的紫衫木为椅,几个阁间之间的帘子,都是用又大又透亮的珍珠串成,看的杜小小张着嘴,全然失态。   三人往里走,不断有路过的人跟司徒两兄弟打招呼,人面之广令人咋舌,其中好些都是官家做派的人物。   杜小小看着两名少爷应付自如的样子,心中很是意外,原来两位少爷和人打交道是这个样子啊。尤其是二少爷,完全没了往日的调侃不羁,举手投足间,都是有礼有度,拿捏极好。   杜小小看不明白,一下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老作弄她的二少爷重叠在一起。   失神一番,见两名少爷上了楼阶,她也快步跟上。   上了二楼,三人跟着带路的小二,走向最里头的一个雅间。这时,就见杜重楼正好出来张望,看到人来了,赶紧上来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重楼,你怎么在这?”司徒景容有些意外。   杜小小也是一吓,张大着眼睛看人。   “景烈约我来的,说有要事要谈。”杜重楼瞥了眼一旁悠闲摇扇的人。   司徒景容眼皮一跳,心下有点不好的预感。   “进去再说吧。”司徒景烈合起扇子指了个方向。   “景容,我要了壶月上清,我们今天要喝得痛快。”杜重楼兴奋地拉起人进去,司徒景容笑笑,很顺从地任他拉着自己。   几人进得房,小二机警地将帘子放下,又到外头将门带上,隔去有心人的目光。   房内,几扇窗子都敞开着,一缕缕荷花清香飘扬入内,沁人心脾。   司徒景烈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卷,坐在杜重楼身侧,问道:“先别顾着喝,看看这书写得什么。”   杜重楼侧头扫了一眼,不以为意道:“《识骨疗法》啊,就是讲骨头构造,金针刺骨疗伤的,没什么希奇。”   司徒景烈眼色沉了下来,执杯饮酒,似在琢磨什么。   司徒景容盯着他,皱眉道:“景烈,这书是三弟买的?”   “可不是。”司徒景烈放下杯子,神色恢复自然,“看来三弟总算急了。”   司徒景容听这话,似乎仍有隐情,略微沉吟,却是猜测不出他话的用意,道:“什么意思?”   司徒景烈展扇一笑,很是潇洒,“笨神医的方子这么多年都不见好,换我我也急了。”   话刚落,杜重楼就不乐意了。   “不见好,那是你家老三根本没按我开的分量吃,他总是喝一盅停一盅,好的了才怪。”   “哟,恼羞成怒拉,你怎么不说自己艺没到家啊。”   “啪”地一声,杜重楼神色一变,气得直撂筷子,司徒景容拉住他,急忙劝住两人。   “景烈,你刚才那话,说得没有道理。三弟的病,重楼比谁都上心,好几晚上伏案调药,不眠不休,这些事连爹都是知道的。”司徒景容加重了些语气。   司徒景烈微怔,随后颔首歉笑,“大哥教训得极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   司徒景容缓了语气,“那不说这了,你今日特意约到这,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还真没什么,就是特意来听曲来着。”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随口应付。   杜小小从头到刚才,都听得云里雾里,因都是熟识的人,她便也没太讲究规矩,微微移了个步子来到杜重楼旁,仔细打量起那书。   她瞧了几眼,越看越是纳闷,这书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二少爷干吗特地拿来问杜公子。   杜重楼本来还在欢喜景容帮他出声,见她在看,便又扫了眼那书,不屑说道:“什么摸骨知人,都是唬人罢了。这本书通篇大义,没点实用,不知道你家老三买来做什么。”   司徒景容也看过去,正要接话,却听见外头有下人通禀说有客来访。   司徒景容抬眼看对面的人,见他笑得不可琢磨,不禁皱起了眉。   “看来稀客到了,我去迎下。”司徒景烈从容不迫,起身时顺道将书拿走:“没用的书少看,本身都学艺不精了。”   杜重楼气恼,来不及争辩,门口再次响起叩拜声,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撩帘入内。   众人惊了一惊,这顾青衣怎么来了?   而将几人反应看在眼里的司徒景烈,唇角则缓缓带起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OTL 下了两个自然榜,文文的点击和收藏全面下降。咬牙,为了增加文的暴光度,我拼了,努力日更一个月看看,然后争取在10月底前完结。   TAT 所以,大伙不准霸王我……霸王最后都乌江自刎了,泪诉,霸王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睡前被打击了下,临了再念碎句。   省略号,波浪号,或者撒花这样的留言很容易会被场管清除,大伙若是真没什么想留的,就别留了。我在后台看见‘该留言被删除的’的字眼也不好受(后台显示被删除的留言有31条)。我更文也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们留言不留言,我奈何不得,但是我希望能和读者多交流。至于这样无意义的2分评并不是我要的,若是你们真不想留言,就别勉强自己了。我看着不是真心想交流的字符,心里挺堵的慌。   第34章 无奈又惆怅   珠帘放下,响声清脆。   顾青衣扫了眼屋内,其他人粗粗带过,只在杜重楼那处停了片刻,眼一眨,又定定去看司徒景烈。   司徒景容在他眨眼时,不禁苦笑连连,这趟混水又多了个人进来,想再清就更难了。   “你这么快就能脱身?景轩考的怎么样?”司徒景烈问,顺手拉开了椅子,给他置了个座位。   顾青衣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坐下,“这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寻了个名目就出来了。至于景轩……”他一笑,执起杯子,很坚定地说道:“他若不是这届状元,那定然就是有人作假。”   司徒景烈忍不住一笑,“你们倒是通着气,他自己也这么说。”   “恩?这倒真像是他说的话。”顾青衣抬抬下巴,目光是看着杜重楼的,“这位是?”   “太医院首的儿子,杜重楼。”司徒景烈赶忙介绍。   顾青衣点点头,“略有耳闻。”整日跟在司徒大少后面的小跟班,说的就是他啊。   杜重楼也早听闻他的名号,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只虚虚做了一个起身的架势,拱手道:“顾大人有礼。”   顾青衣忙起身拦住,道:“不敢不敢,杜公子有礼——”   看的出杜重楼的情绪不好,司徒景容忙缓和了场面,“都别客气了,先坐下吧。”杜重楼撇了撇嘴,很快坐下。   果然很听话。顾青衣心道。   司徒景烈笑笑,微侧了身,对着顾青衣道:“话说回来,里头你都帮我安排好了吗?”   “那是自然。”顾青衣唇角带着笑,“除了不自在和没有专人伺候,那里头不会比你司徒府差多少的。”   “那就好。”司徒景烈颔首。   杜小小一听,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不少,着实是松了口气。她弯腰给杜重楼满酒,顺便小声问,“杜公子,这个顾大人是谁啊?”   “上届的状元,以前和景烈景轩都是一个书院的。”杜重楼哼了哼,也是小声回道。他不喜欢顾青衣的很大原因就是他是顾采青的哥哥。   杜小小明白的点点头,又安分地站直身。   这时,御龙阁的下人托着茶水和菜肴入内,待菜肴一一上齐,几名下人也都依次出去。   “景烈,你这次使了多少银子。”司徒景容见人都走了,才转了一眼,沉声问道。   司徒景烈倒也不遮掩,端起杯子,“不多,就十万两。”只是话一出口,他不禁皱起了眉。   “十万两!”   在场几人,除了司徒景容勉强镇定不语外,杜重楼和杜小小干脆都发出了惊呼声。   杜小小尤为吃惊,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回来。   顾青衣也是吃惊不小,他知道司徒景烈使了不少银子,但没想过是这么多。   十万两!都够养活一个小县城的了。他竟然使的出这么大手笔。   司徒景烈见几人惊讶,索性扇子一开,很是悠然道:“这有什么,说起来我这也是取之于三弟用之于三弟,横竖这钱也是三弟为我赚的,我不过是还给他罢了。”   顾青衣自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只捧着茶杯摇头,道:“若换了我,绝对不舍得。我只能说你们司徒府的确有钱,难怪会——”话半,他及时打住,急忙用喝茶掩饰。   难怪会成为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么?司徒景烈冷笑,也只当自己没听见。   司徒景容低头不语,只用两指捏着茶盏,并不大在意顾青衣的话,只静了好一会,突然说道:“桃花露。”   众人一愣,不解他的意思,惟独司徒景烈变了脸色。   司徒景容端起来要喝,却又突然停下动作,微微笑道:“我若是没记错,这桃花露是研制月上清的秘密所在。”   “咦?真的假的?”杜重楼听到,也急忙去品,“奇怪,没有啊。我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啊。”   司徒景烈崩紧了下巴,脸上已经失了刚才的从容。   他私自在一乡下养了千里荷塘,又顾了千人来取清晨的第一滴荷花露水,然后每天用集好的露水去浇灌时十里桃林,只为最后的桃汁能酿出的露带几分醉人荷香的香气。   桃花流水窅然去,月上清泠人未眠。月上清芳香浓烈,喝了略有上头,酒劲却是后发,让人似醉似醒,酒醒不知何处。这也是月上清的神秘之处,却不知大哥是如何得知?而且能细心至此。   司徒景容不想逼人太过,只对杜重楼笑了声,道:“窗外就是荷花池,自然有荷花香了。”   “原来你是瞎说的啊,我说嘛,哪有什么桃子味。”杜重楼瞧了眼窗外,见一池子的碧莲叶随风摆动,当真也没多疑,又继续饮了两杯。   顾青衣哈哈一笑,道:“我也差点被唬过去了,说来今年我们春藤的桃子收成不好,据说是雨水不足,比往年少了近六成产量,可把农户们都害惨了。”说着,他也执杯呷了口。   司徒景烈喝着月上清,暗自一叹,刚走一只老狐狸,又来了个装白兔的……敢情,今天不是他出门的日子不成。   司徒景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司徒景烈,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听闻今年只要和桃子有关的生意都赔得很是惨烈,不少底子薄的商户都已经关门歇业了。而一些底子厚的,也都做起了其他买卖。”   顾青衣也是感慨,嘴角的笑意却是加深了几分,道:“今年赔的何只是桃子,但凡和雨水沾上边的买卖都做不成。比如下个月要到京的海盐,据闻也是大减,比上个季足足少了近百石。”   话话,不少人怔愣。这盐可是人的活命药,一日不可或缺。而且‘天下之赋,盐利居半’,盐的产量若是少了,那盐价势必就愈高,反之,则私贩愈多,禁私愈严,私贩之利愈厚,利愈厚则制贩私盐的活动愈不能禁。   看来不久后,官私盐一战避不可免了。   司徒景容目光似有深意,盯了司徒景烈半晌,才道:“说起来,最近的漕运也不太平,这世道是个生意都不好做。”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既是官盐,那自是有重兵保护,想来不用太担心。”   司徒景烈抬头看他,心知他是为自己帮腔。   大哥一早就知晓一切,知道他的月上清因桃子收成锐减不可能多酿,没有月上清,他手底下的客栈酒楼生意势必大受影响,加之前几日被人陷害一事,他自然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去打点三弟的事情。   可如今,他不仅拿出来了,而且还用的如此坦荡。   真是失策。   “砰”地轻轻一声,顾青衣放了手中茶杯,“说到盐,我刚好想起一事,听闻景烈你寻到了门路,最近走了批官盐,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   司徒景烈下意识摸了摸尖俏的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有这事?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他一笑,话里调侃味十足。   顾青衣闻言,也有些不自在,干脆转了其他话题。   杜小小从头到尾安静的站在一旁,越听越是糊涂,什么桃子荷花,官盐私盐的,她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   她皱了皱眉,想到上次那个周老板也跟三少爷打探过盐的事情,脑海里一下字闪过什么,却是快的根本抓不住。   杜小小挠头,继续想,可是脑海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夏日凉风微微袭来,带来一阵清新荷香,房内一时气氛愉悦,众人天南地北的闲聊,只是各有各的心思罢了。   一顿酒足饭饱过后,除了杜重楼脸上有明显醉意外,其余三人都是面不改色。   司徒景容本就不善饮酒,因此喝得极少,只偶尔实在架不住杜重楼和顾青衣的劝酒,才浅浅啄了一口。   司徒景烈喝了不少,但面色甚是平静,风轻云淡地摇着扇子,视线不时落在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青衣嘴角淡笑,实为苦撑,不断用内劲逼退酒力以免出了笑话。   没一会,一名顾家小厮模样的人寻来,在顾青衣耳旁说了几句,惊得他脸色大变,当下起身告辞离了开。   顾青衣走了,杜重楼醉了,司徒两兄弟更是没什么话要说,一下房内静的无比诡异。   杜小小纳闷的大气都不敢出,不知怎地手心都出了汗。   司徒景烈被她这茫然不安的模样逗笑,收起了扇子,就起身招来小二付完了帐,也预备起身回府。不料,杜重楼的酒劲却在这会上来,软瘫成烂泥,倒在桌上怎么都起不来,嘴里还一声声的喊着司徒景容的名字,场面一下尴尬。   “大少爷,要不要给杜公子叫碗醒酒茶?”杜小小皱着脸,非常吃力地扶着杜重楼,没发觉周围气氛变的怪异。   司徒景容叹了声,从她手里接过人,将杜重楼重新安回位置上,“不用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陪他醒醒酒,他酒劲上来了,一般人都不好招架。”   司徒景烈拧着眉,虽然不乐意看见眼前的情形,但想想又缓了脸色,只沉声道:“竟然如此,那我们先回去了。马车留给大哥,我与小小步行回去,我也顺当醒醒酒。”   司徒景容半垂了眼帘,视线全然落在杜重楼那张满脸涨红的秀气脸上,声音比往常来得都要柔和,“景烈,我不爱对你使心思,但是你也是该好好醒醒了,若不及时收手,回头叫爹知道,我怕谁都保不了你。”   司徒景烈本已迈步,因这话停了下来,侧过脸,桃花眼半挑着,眼里依旧带着笑,“有劳大哥关心了,我心里自然有数。”   司徒景容无言,心知他是在搪塞,却也奈何他不得。   “笨丫头,走了。”司徒景烈只瞥了一眼,打起了扇子,大步迈出。杜小小还在纳闷两人之前的话,听到被唤,便也不再想,很快跟上。   掀起帘子,又放下。她在转身要出去的同时,下意识地回眸望了里面一眼。   里头的司徒景容正端起杜重楼手边的月上清,喝尽了剩下的半杯,嘴角轻动,似说了什么。   杜小小微怔,倒不是因那话,而是他在看杜重楼时,眼里既无奈又惆怅的温柔,让她整个人都愣住。   “你这又是何苦……”他扶着他的脸,轻念。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不留言,我无所谓了,大伙随意吧,恩,今天可能不更新了,我要加班,回到家会很累,估计没精力更新了……   第35章 月下一叹息   杜小小兀自沉浸在刚才感受到的震撼之中,浑然未觉已经和司徒景烈走出了御龙阁。   御龙阁外,热闹非凡,不少商家小贩都是抢着占块好地,一图人气。   司徒景烈来到一卖琴的摊边停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摆放的木琴。心思突然一动,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琴弦,一阵清越的琴音从他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如同清谷流韵,珠玉叮咚。   手指轻动,琴声悠扬,惹得卖琴的姑娘看红了脸,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伫足。   杜小小业已回神,微微的抬起了目光,静静的看着离她不远的司徒景烈。   不若刚才的轻佻,此时的二少爷娴静若水,仿似一掬清泉,带着说不出的惬意和闲适。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少爷,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杜小小停在他身边,猜测问道。   “我就这么藏不住事情么?”司徒景烈一怔,收回手指,言语清淡,听不出是喜还是悲。   “当然不是。”杜小小急忙摇头。她只是突然想起胖胖说过的,二少爷只要一不开心整个人就会很安静很消沉,那样子就好似平常不说话的三少爷,清冷的让人无法适从。   “你倒是个藏不住事的。”司徒景烈微微笑着,“我心情没有不好,只是什么都被人掌握着,的确有些不痛快。”他长叹了一声,离了摊子,走到了街中心。   杜小小没听明白,只是联想起刚才的事情,心想可能是与大少爷有关,就识相地闭嘴不语。   “小小,陪我走几步吧,若是累了,等会再叫顶轿子回去。”司徒景烈看着路上几对结伴回家的行人,突然脱口说道。   二少爷不叫她笨丫头了?杜小小奇怪看他,很是顺从的跟在一旁,她下意识伸手要扶,急忙想起不对,猛然地将手缩回。   “小小,你进府多久了?”司徒景烈微转过头和她闲聊。   “快满三年了。”杜小小老实回答。   “家里还有亲人么?为什么会进司徒府?”   “还有我娘,至于为什么进啊……”杜小小挠头,“因为那时候家里缺银子,而且司徒府待遇好,月俸高,娘说起码不饿肚子,就把我卖进来了。”   “你娘把你卖了?”司徒景烈有点意外,皱起眉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   “不是不是,我娘一点也不狠心。”杜小小忙摆手解释,“我们家很穷的,小时候经常吃了这顿没下顿,而且有阵子娘伤了嗓子,没有场子开,日子过的很艰难。可是我娘宁愿自己饿着,也都让我喝上地瓜粥……说白白胖胖的姑娘有福气,怎么都不能饿着我……”说着,她鼻子发酸,眼泪就要下来。   司徒景烈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低头看她,少有的认真口吻,“我看见眼泪就头疼,你能不能别哭了。”   “少爷,你这还是人话吗。”杜小小瞪他,抿着唇,倒真强忍住了眼泪。   司徒景烈微微松气,随后拿扇子敲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还嘴。”   杜小小哀怨地瘪嘴,这次没有再出声。   见她一副吃痛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司徒景烈的心情不知怎地一下豁然,大步继续向前,手里的扇子已经徐徐打开,“天天喝地瓜粥,你也能喝出一身肉,以后谁娶了你,只怕非被你吃穷不可。”   “长肉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很烦恼啊。”杜小小站在原地,轻声嘀咕。其实她已经很克制了,都好久没半夜和胖胖一起吃零嘴了,可是即便不吃,该胖的地方还是会胖,比如胸前这两团。   杜小小看着自己越发圆润的体形,很苦恼半年前领的奴婢服又好象小了。   前头,司徒景烈听到话,不由得侧过头去看,却被她既苦恼又憨气的样子逗得大笑不止。   “二少爷,您又笑什么呀?”她有些发恼问他。   司徒景烈没有回答,只忍着笑,好半晌,他才恢复了平静,咳了一声。   “笨丫头,千万别对我使心思,对我使心思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想最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杜小小看到他的表情,听到这话不禁涨红脸,结结巴巴解释:“奴婢知道自己身份,才不会对少爷有什么非分之想。”   真是个笨丫头。司徒景烈眼神一暗,嘴角有些失笑,只是很快又一点点抿起,恢复了往日的戏谑。   “没有最好,主子我可养不起你。”他取笑,摇着扇子,继续朝前走着。   “我本来就没有,是少爷你自己想多了。”而且她又不是吃很多。杜小小瘪嘴嘀咕,心有不甘,但见距离被拉大,还是决定老实地小跑跟上。   暮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给人一股归家的惬意。   一把桃花扇,一身桃色衣,男子容貌俊美,气质卓绝,让路过行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在视线触及那男子神情后,都纷纷怔愣,皆不由自主地顺着男子视线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这么出色地人露出全神贯注的表情。   只是,本是期待的目光一下失望,皆叹自己想多了,原来是个小丫鬟啊。   ***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几个日出日落间就已经过去。   乡试第三日,司徒府上下几乎全员出动,来接司徒景轩回去。   本以为要等到日落,不想在正午前,那道白色身影已经缓缓出现在众人眼里。   “少爷。”杜小小东张西望,最先发现人,她欣喜跑去要搀扶。   司徒景轩脸色难看,几乎没有半点血色,模糊的视线里见是她来,眉眼微笑。随后心头绞痛,脚步虚浮,“杜……小小……”声未断,人竟已经晕厥过去。   “少爷——”杜小小惊叫,大脑当下一片空白,吓得没命地跑去扶起白影。   尖声划破了考场外一片宁静,现场顿时慌作一团。   入了夜   司徒府依旧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直至杜重楼收了针,吐了一句,“没事了,睡一觉再好好补补就没大碍了。”众人听闻,悬着的担忧才放下。   这时,司徒景容迈步进来,交代下人在院里点上木檀香,好作夏日驱蚊之用。   杜重楼安静地收着药箱,听着他温和有度的交代,心里很是纳闷。三日前他们明明还把酒言欢,如今见了面却没有半分热拢,真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想问,却一直寻不到机会。若不是景轩今天晕倒,景容指不定还要躲上他好几天呢。   耳旁是司徒老爷重复又重复的感谢,杜重楼随口应了几句,心思全放在与他只有几步远的司徒景容身上。   司徒景容自是看见,也不逃避,神色很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伯父,景轩的身子已经无恙,那晚辈就先回去了。”杜重楼抿着唇。双手一拱,作了告辞。   “那好,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景容,你帮我送送重楼。”司徒信德见天色的确晚了,便也没多作挽留,只拍拍杜重楼肩头说道。   “是,爹。”司徒景容轻轻应了声,随后很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杜公子,这边有请。”   “你……”杜重楼彻底沉下脸,恶狠狠地瞪着他,眼里的愤怒清晰可见。   司徒景容瞧见,不禁苦笑,但依旧没多说什么,只径自出了房门。后面,杜重楼自是快步跟上。   夜转深,来探病的人陆续退去,兰轩阁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月下无息,一叹寂静   阵阵疲倦袭来,杜小小实在困得不行,却又不敢睡,只无聊的在桌前折腾灯芯,看着忽明忽暗地烛火,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少爷晕倒前的样子。   那个笑,似真似假,让她都有些糊涂了。掏出怀里保管了三天的玉佩,她脑海里全是少爷三天前说的那句话。   杜小小,你最好记得自己是谁的奴才……   她嘟嘴,实在不得其解。为什么三少爷是这样,二少爷也是这样,一个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一个提醒她不准对他使心眼,好象她很不知好歹一样。   可最气的,是她明明没忘记也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还要被告诫。反倒是他们,老做出些让她误会的举动,害得她总在别人面前丢脸。   想得多了,杜小小心头越是烦闷,玩累了灯芯,她收好玉佩,打了个哈欠,索性推门出去打算透口气。出去前,她仍不放心地来到床前,检查了被子有无盖好,免得夜风会吹进来。   月光下,司徒景轩睡得安稳,白玉般的脸上,静如月华,看得人心头砰跳。   杜小小看得愣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怔然回神,她拍拍脸,决心让自己清醒些。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一准要倒霉的。”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念一边出了房门,没发觉身后的人突然惊动了一下。   走道上,高挂起的纸绢灯被风吹得来回摇曳,不少盏更已熄灭。   杜小小一路摸出兰轩阁外,心下无聊地到处乱走,不一会,她听到假山后似乎有轻浅的说话声,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胖胖曾经说的婢女和守卫在假山后私通的传闻,心中很是好奇,忍不住凑近细看了一眼。   一步步走近,那似有似无的低语声也越来越沉,连带的杜小小的呼吸都有点紧。   朦胧的月光下,她看见一道挺拔的黑影正背对着她,黑影将一人紧紧揽在怀里,耳鬓厮磨。   就在杜小小看的心头扑通乱跳时,那个黑影似有所察觉,突然一个影动,已不见了踪迹。   杜小小微愣,下意识地迈步出去,可只走了两步,腰际一股力量把她往后拉去,随后她重重地贴上一个胸膛。   耳旁,是既熟悉又很不真实的低沉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是老二就是老三,恩,大伙站好队了么?奸笑。   PS:我这文算不上严格意义的种田,只能说和种田文一样慢热,恩,温水煮JQ,嘎嘎……   第36章 本是不该留   “少、少爷……”杜小小听出声音,完全结巴了,身体更是遏止不住的僵硬。   司徒景轩退后一步,松开了禁锢在杜小小腰间的手臂。   “扶我回去。”他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衣,声音低沉而缓慢。   杜小小怔了一下,转回身忐忑看他,大气都不敢出。   “愣着做什么。”司徒景轩斜眼她,声色变得清冷。   杜小小急忙上前小心搀扶,见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才放下心。   “少爷,您怎么突然起来了?”她小心翼翼问。她出来的时候他明明睡得很沉啊。   “起风了,便醒了。”司徒景轩眸色凉薄,轻咳了声应道。   “噢。”杜小小点头,一下不敢再接话,免得他追究自己失职跑出来的事情。可是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刚才的情形,少爷那句“别出声”说得她耳根子都烫了。   杜小小胡思乱想,司徒景轩看在眼里也未作声。两人一路无言,不紧不慢地行到兰轩阁。   屋中一盏灯烛跳跃入窗,摇曳着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地交叠在一起。   杜小小将人扶至床边坐下,自己则反身去关门,免得夜风袭入。   “玉佩呢。”司徒景轩靠在床头,见她反身回来,抬眼问她。   “在这。”杜小小听到话,忙从怀里掏出荷包,将里头用丝绢包裹的玉佩拿出递给他。   司徒景轩扫了眼皱巴巴的丝绢,眉头蹙起,“为何留着。”   “什么?”杜小小不明白,以后他在说玉佩,低头瞧了眼,有些战战兢兢说道:“不是少爷您说,若是碰了丢了,就拿奴婢的命赔么?”为这玉佩她这三天是吃不好睡不好,又是藏着又是捂着,生怕被人瞧见惦记上,会丢了小命。   司徒景轩静静看她,好一会,才伸手接过玉佩,于手心把玩。   “这些天可有发生什么事。”他摸着玉佩上的纹路,问的漫不经心。   杜小小想了想,不明白他要问什么,只老实回答,“没有什么事啊。”   司徒景轩将玉佩收入枕下,微微抬眼,“你这三天都待在这里?”   “是,奴婢每天都有来兰轩阁打扫。”杜小小点头回答。他不在,她一点都没落得轻松,反而天天华嬷嬷逮着她去打扫书房、院子,和去厨房间帮忙,比平常他在时还要忙。   “是么。”司徒景轩垂下眼,“自我离开后,你都做了什么,说来听听。”   “啊?”杜小小惊讶,“做了什么啊?”她挠挠头,不解他怎么会关心起这个。想了好一会,才决定从他入考场后开始说起。   “那天少爷您进考场后,奴婢就和二少爷和三少爷去了御龙阁……”   杜小小有些没头绪地道起,司徒景轩闭眼听着,面上毫无表情。过了好半晌,只在她讲到顾青衣出现时,手心紧了一下。   耳旁是杜小小毫无规律地描述,大多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司徒景轩听得眉头深锁,心里发沉。   科考行贿,向来是朝廷狠抓的重中之重,顾青衣身为京都府尹自然知晓,怎会搭上仕途甘愿冒险?而且他顾家并不缺钱,若是为了银子,理由实在牵强。   还有十万两不是小数,以二哥如今的处境怎会拿的出来。   他们二人到底埋了什么心思?   司徒景轩沉思好半晌,抬眼看了看还在说的杜小小,眼一垂,心头突然豁然开朗。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薄笑,轻描淡写问道:“你是说连顾青衣都问起官盐一事?”   “啊?”杜小小被吓了跳,顿了一声,“是,顾大人说官盐产量大减,然后又问二少爷是不是走了批官盐。”   “那二哥怎么说?”   “二少爷说没这事啊,后来顾大人就没问了。”杜小小费劲地想了想,总算把当天的事情交代完了。   司徒景轩笑容发浓,一时无双,看得杜小小完全傻在那了。他缓缓起身,侧头看杜小小,表情难得温和,“那之后呢,可有发生什么?”   “没……没什么了……”杜小小怔怔,被他那懒懒的笑意迷得呆住。   司徒景轩倒也习以为常,并未有什么不悦。他伸手拢好外衣,几步走到窗台前。   推开窗,外面夜虫鸣声入耳,一轮皎月当空。   明月再亮,终究冰凉。   他心下有感,伫立了一会,才瞥了眼身后还在发呆的人。这么笨的棋子,本是不该留,可如今……   司徒景轩皱眉,不解自己为何难以决定。   他对杜小小的确没了一早的厌烦,但起因也不过是知晓她不过是个没心眼的丫头罢了。对他动心思的人太多,无论是算计还是夹杂其他目的,他都已经觉得烦躁和不耐,难得碰上个没心机虽也很没分寸的丫头,他只当是将就着使唤,并未有其他意思。   可是除却这三分不耐外,剩下的又是什么?他竟一时想不明白。   “少爷,您快回去歇息吧,万一再受寒,老爷会骂奴婢的。”杜小小此时已经回神,见他身着薄衣站在窗前吹风,吓得急忙跑来。快速关好窗,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却被触到的冰凉吓坏了,惊道:“少爷,您的手好冰啊,要不要奴婢给您熬碗姜汤暖暖身子?”   见他没搭理自己,她心下不安说道:“少爷,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司徒景轩默不作声,只将视线落在她扶着自己的手背上,默了好一会,才道:“杜小小,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也最好记得我说过的。”   “我说的?”杜小小被他这答非所问弄得迷糊,“少爷,奴婢有说过什么吗?”   她话一落,司徒景轩甩开她的搀扶,面容清淡如水,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你不记得了?”   杜小小咽咽口水,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一点头脑都摸不着,“少爷,奴婢应该要记得什么?”   黑眸里原有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司徒景轩一个拂袖,冷道:“出去。”随后转身回到床边。   杜小小惶恐不已,猜不透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恋脸。   “少爷,您知道奴婢笨,经常忘东忘西的,奴婢实在记不起说过什么,您能不能别生气,能不能再和奴婢说一次,奴婢保证这次一定谨记在心。”话到最后,她说得是欲哭无泪。   司徒景轩缓了神色,语气却依旧生冷,“你那些愚蠢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我累了,你出去吧。”   “可是……”杜小小咬了咬唇,急着还想再问。   “怎么?还想我送你出去?”司徒景轩的脸上带着一种疏离的清淡,反问她。   “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就走。”杜小小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快步离开。   见人走了,司徒景轩才放松下表情,脸上竟是一副自嘲的神情。   ***   杜小小站在门外的过道上,静静地想了半晌。   少爷让她记得什么啊?她说过好多话,骂过他是奴隶主,也骂他病老三。除却这些,她是当真想不起还说过什么。   难不成少爷是让她记得她讲过他坏话,他随时会报复?   这样一想,杜小小身上忍不住起了疙瘩,也不知是被这想法吓得,还是被夜风吹的身上起寒。   眼前的景色是夜夏尽染,几片被夜风吹落的散叶飘然而下,连带的她原本平静的思绪也如落叶般散散乱乱。   努力半会,杜小小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放弃,转身回了下人房。   而另一头,房内烛火却是亮到天明。   次日,临近天明,房外甚是热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显得是那么的频繁且匆忙。   杜小小艰难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发呆。   怎么办!她想了一晚上,还是毫无头绪,万一少爷等会又问起,她该怎么答好啊……   杜小小拍拍脸,心下很是不安。   胖胖见了,二话不说拉着人走,“你嘀咕了一晚上还不够啊,一大早就发呆,等会让华嬷嬷看见,有你被念的。”   “可是……胖胖,我很烦啊。”杜小小顺从地被她拉着走。   “没什么好烦的,你在这一晚上睡不好,三少爷那兴许压根不计较这事了,何必呀你。”   “你怎么知道三少爷不计较?”杜小小皱皱鼻子。   胖胖瞥了她一眼,一副‘你这都不清楚’的表情,说道:“三少爷什么性子啊,他若有心计较,大半夜你还回得来么你。”   杜小小微愣,没一会就明白过来,欢喜道:“也是,他没让我大半夜卷包袱走路,就说明不会罚我了。”   “还算你聪明。”胖胖点头,“做下人的,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你跟了三少爷那么久,若是连他性子都摸不清,回头被赶走,我可不会帮你求情。”严格说来,小小能待这么久,她都已经很是诧异了。   杜小小猛地点头,没半点不高兴,“胖胖,难怪张管事一直说你最聪明,让我好好跟着你…”   “那是,这些话对象是你,我才说的。换了旁人……求我说,我都不说。”胖胖哼了声,神情很是得意。   杜小小噗嗤一笑,挽起她的手往外走,“那回头我若是有机会出府就帮你买些零嘴,算是报答你对我的好。”   “你说得噢,那我要梅干肉和鲜梅子,你只需买点来,我打算做梅子酒。”胖胖顿时兴奋,眉眼带笑。   “梅子?好吃吗?”杜小小好奇问她。   “自然是好吃的,而且梅子酒很酸很解渴,有了它,我们夏天就不愁没清凉了。”   “真的?那可以做梅子糕么?”   “可以啊,这些小糕点很简单的……”   谈笑间,两道圆润身影走远,显得很是灵动有趣。   过了一早的府训,杜小小有些不安地来到兰轩阁。   房内,司徒景轩还在睡,她等了好一阵,直到听到动静,才轻声轻脚地进去。   如胖胖所料,少爷并未对昨晚的事情有所提及,杜小小松了口气,忐忑的心算是半放下来。   之后三天,她如以前一样,早上伺候他早起后就安分地站在他身边不动,小心伺候。   战战兢兢地又过了两天,这天是放榜的日子,司徒府一早派人出去等消息。   司徒景轩安静地坐在房内看书,为下场会试做准备。杜小小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般,翘首盼着家丁快点回来报告消息。   司徒景轩放下朱笔,对着身旁一直探着头的杜小小道:“那日赌坊的收据可还在你身上?”   “啊……”杜小小回神,忙道:“在,奴婢收在荷包里了,一直放在身上。”   司徒景轩恩了一声,又道:“你去准备准备,我们等会出府。”   “可是……等会就放榜了,少爷不再等等么?”杜小小不解问他。   “没这个必要。你先去让管事备好马车,今日银子也无须带,我们等会便出去。”司徒景轩合起书,起身回内室,准备换身衣服出去。   杜小小自是不好再跟,应了声变转身出去。   就在这时,家丁敲敲打打地进来,一脸喜庆。   “三少爷,成绩出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结束节前的疯狂加班,咱回来了。   话说话说,这文决定要在11月中前结束,若是快的话11月前就能完结了。大伙千万不要养肥,因为版权问题,文完结当日,我便会锁文。也请把这文挂在百度文库上及其他小说论坛上的筒子尽快把文删除,这文卖了版权,(不是JJ家的)你这样把我挂在墙头,我会很麻烦的。文不会坑不会烂尾不会V,大伙放心看,但是谢绝一切形式转载。若是有筒子继续盗文,继续把我挂在各个地方示众,我可能会提早锁文,这已经是我争取到的最大权益,一边卖了版权,一边继续更新,这样的行为本身已经是触犯合约。我本着当初对大伙的承诺,硬着头皮更新,请大伙别让我为难。拜谢了……   还有还有,我明后天休息,决定日更万字看看。于是……大伙给我打鸡血吧。   最后最后,18号,今天我生日,捶地,我又老了一岁啊……   第37章 无心献殷勤   杜小小欣喜,正要问家丁,一旁的声音快了一步。   “恭喜三弟贺喜三弟,乡试第二,中了亚元啊。”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杜小小看见来人,不觉诧异,往常这个时候二少爷不是没起来就是早早出去了啊。   司徒景烈笑如春风,“自然是道喜来了。”随后话一顿,往四周扫了眼,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里头换衣服呢。”杜小小回答,随后不解又道:“二少爷,您是不是听错了,我家少爷怎么会是第二?”在她眼里,少爷那是要考状元的人,怎么会输给别人。   “自然是第二,若不是才真是错了。”司徒景烈凑近,特意压低了声音。   杜小小皱皱眉,有点云里雾里,“二少爷,您能说些奴婢听得懂的话吗?”   司徒景烈挑眉一笑,手上的扇子习惯性的落在了她额头,“自己笨还敢埋怨主子,你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了啊。”   杜小小瘪嘴,对着他哼了声,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二少爷就是这样,老逗着她玩,其实脾气好着呢,从没见过他生气。   司徒景烈啧啧一声,“竟敢有恃无恐,敢情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说着又使扇子要敲她,杜小小头一偏,躲开了。末了,还冲他得意的笑。   司徒景轩披上外套出来,见到的就是这幕,两人默契谈笑,宛如没有外人。   “三弟,可是打算要出去?”司徒景烈看见人,收了扇子,表情正经了些。   “闷在府里几天,想出去走走。”司徒景轩一点点拧起眉,避重就轻回答。   司徒景烈点点头,随后笑道:“忘了恭喜三弟,乡试第二,中了举人啊。”   司徒景轩没有多大表情,只略微勾着唇,似笑非笑,“不过是个亚元,有何好恭喜的。”   司徒景烈微微一笑,拿扇子敲着手心,不甚在意说道:“那好,那我这句恭喜就留待日后你也成了状元再说。”说完,他识相不再继续这话题,转了个口,“我劝三弟还是晚些出去好,这会不少考子都聚在县衙口看榜子,堵了大路。”   “看榜子?”杜小小不解问道。   “是啊。”司徒景烈点头,“三弟那张卷子下面围了不少人,现在县衙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   肯定是全冲着少爷去的。杜小小皱脸,脱口说道:“我敢肯定还有不少千金小姐躲在府外呢。”   两人微愣,司徒景烈率先反应回来,哈哈一笑,“还真让你猜准了,我刚回来的时候差点熏出一身胭脂味来。”   杜小小脸红,被取笑得不自在。她心里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老忘了规矩和分寸。抬眼偷偷看自家主子,见他没什么表情,她心下又是放心又是失落,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竟然如此,那就走后门吧。”司徒景轩沉了一声,后又对杜小小吩咐,“去让管事将轿子准备在后门,顺便派人引开那些闲杂人等。”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得了令,急忙退下。   房内剩余两人,家丁也早被挥下。   “三弟就不好奇这头名解元是何人物?”司徒景烈自动自发的在房内找到张椅子坐下,紧接着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茶。   “哦?是何人?”司徒景轩随口应了声,视线从房外收回看着他道。   “杀出了个人物,叫骆流云。”司徒景烈合了合杯子,茶一入口,暗叹,极品啊。   司徒景轩听后明显一愣,“那个赵文广呢?”   “有这名么?”司徒景烈摸摸下巴,没一会恍然过来,“有点印象,好象是名列第三,得了个举人。”   司徒景轩应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不过三弟怎么知道这人的?”司徒景烈合上茶,抬眼看他,似在琢磨笑道:“这人不过是个穷苦学子,在今天之前也没什么名气,三弟足不出户,竟能唤得出那人名来,真让人意外啊。”   司徒景轩表情微动,只淡然说道:“在考场耳闻此人名讳,便记下了。”   看的出他坚决不会提及那日赌坊一事,司徒景烈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没一会,杜小小快跑回来,行礼说一切准备就绪。   司徒景烈闲着无事,便说什么都要一起出去瞧个热闹。   司徒景轩皱眉,但并未拒绝。之后杜小小扶着人小心翼翼出了兰轩阁,三人来到了司徒府的后门口。   门外头,张管事已安排好一切,一辆轻便的马车,加几个身手矫健的府卫。   杜小小扶司徒景轩上了马车,又等司徒景烈也上去后,便识相地坐在外头与赶车人一起。   司徒景烈本想拉她进来,手刚伸出去便立马察觉到一抹打探目光,不禁怔怔收回动作,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马车行驶到府衙前果然过不去,司徒景轩掀开窗布一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挤在榜单下不时地指着上头的卷子议论什么,心里顿时有点费解。   “三弟用不用下去也看看,我想解元的卷子,必定是字字珠玑,不同一般。”司徒景烈收着扇子看他。   司徒景轩并没什么兴趣,但见前面人多,马车也过不去,便点头答应。   三人下了马车,司徒景轩命赶车人去一旁等候后,就在杜小小的搀扶下挤入人群。   说是挤,其实半点没废力气。几名府卫张开双手,用了自身内力,逼得旁人不得不退开,这样开出了条路。   府衙边上的青砖墙下,不少人围着翘首注视,墙上有一张金榜,前三甲的名字单独写在一排,第一个就是赫然三个大字——赵文广。   前三甲的名字下面,贴着他们试卷的手抄份,张贴出来供所有文人考生品评。   每份卷子下的人都不少,意外的是,司徒景轩的那张卷子下面站着的人最多。   司徒景轩有些吃力地向前挤过去看,却在看见解元名字时,脸色变了一变。   身旁的司徒景烈面色未改,只是收了扇子,话里惊讶,“怎么反了,不是骆流云拿了解元吗?”   司徒景轩冷笑,心知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心下顿时没了再看卷子的兴致。   “回去。”他对杜小小冷语道。   “噢。”杜小小呆呆应了声,眼睛还望着那张金榜。她心里可惜,到这了竟都没能瞧上一眼,真想知道少爷写了什么,看那些人的唇形无非是“精彩”和“可惜”,不知道什么意思。   “少爷,您是不是没答完啊?为什么那些人总说可惜可惜的?”杜小小实在纳闷,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怎么……”司徒景轩愕然,就连司徒景烈都蹙起眉头。   两人疑惑都想问,一道娇媚的女声却突然在旁响起。   司徒景烈忍不住把眉蹙的更紧……杜小小望过去,就见李兰馨和她的随身奴婢站在那儿,两人正不紧不慢地往他们走来。   而司徒景轩并未去看,只用若有所思地目光打量杜小小。   杜小小被看得不自在,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没分寸的话,心里正忐忑。   “原来真是三公子……”这厢,李兰馨已走过来,她打量了眼三人,声音突然越来越小,一脸的羞谨。   “原来二公子也在,不知道兰馨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   那句“原来二公子也在”着实让司徒景烈心头有些不快,但见是女子,想想就不与她计较。   司徒景轩按下疑惑,视线转向身前的李兰馨二人,眉目很是平淡。   “李小姐。”他客气唤了一声。   李兰馨见他看着自己,当下脸都红了,轻声细语说着,“我听爹爹说今日放榜,便好奇来看看。对了,忘了恭喜三公子中了亚元。公子的文章真是篇篇锦绣,字字珠玑,那边好些人看了都在夸呢。”   司徒景轩微微笑着,话里却很是生疏,“李小姐谬赞了。”   李兰馨脸越发得红,含情脉脉的眼只顾着看。   杜小小忍不住觉得恶寒,若不是上次在望湖亭见过她的真面目,说不定现在她也会被李小姐这面目骗去,以为她是个温柔似水的小姐。   “少爷,这里人多,我们要不要上那头的茶馆歇息会?”杜小小感觉他的手颤了下,急忙说道。   司徒景轩恩了一声,看了眼李兰馨,正欲告辞。不料,李兰馨反先抢了话,“好巧,我与丫鬟原本也要去那茶楼听戏呢。竟然顺路,不知可否与三公子一道去?”   “小姐都这么说了,岂有拒绝之理。”司徒景烈一摇扇子,笑得好不和悦。   李兰馨看得有些呆,虽然经常听说司徒家三个公子都长得极好,但是亲眼看见又是另外回事情。司徒景轩无疑长得最好,可是为人冰冷,多少令人胆怯。反观司徒景烈,面如桃花,眼如秋水,笑起来时真真比女子还要有风情,让人看了忍不住砰然心动。   “那两位公子先请。”她低下头,标准的小女儿姿态。   司徒景烈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自然是小姐先行。”   “那……”李兰馨有点犹豫,最后看了眼自家丫鬟,竟也是走神的厉害,当下心骂她不争气。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见几人都注视自己,她也不再扭捏,率先走在了前头。   司徒景烈看着背影,不禁摇头,低低道了声,“着实无趣。”   “无趣您干吗还与她说这么多。”杜小小一边扶着人,一边侧过脸与他小声嘀咕。   “姑娘家要面子,总得顾及些。”司徒景烈轻叹了声,见自个三弟从头未发一语,心说,也就你沉得住气。   司徒景轩一直思量刚才的疑惑,看见两人互动,也并未参与,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一对主仆先行,三人随后。五人没一会来到了街上最近的茶楼,待刚坐定,小二便热情上来招呼,又是擦桌子又是倒茶。   “几位客官,不知道有何吩咐?”   “小姐决定,我们随意。”司徒景烈笑着说道。   李兰馨红着脸点点头,选了几样可口的点心,便打发小二离去。只是没一会,她哎呀一声,“听闻这茶点得配雨花茶才好吃,我刚才竟然忘了。”   “小梅,你快去叫回小二,说要上好的雨花茶,还有三公子爱喝碧螺春,记得再点壶来!”   司徒景烈看了眼杜小小,这讨好的意思够明显的啊,还有三弟什么时候爱喝碧螺春了?   少爷最爱喝的不是普洱熟茶吗?杜小小咕哝了下,也用眼神回他。   “可是……小姐,奴婢走了,谁伺候你啊?”被唤作小梅的丫鬟支吾一声,她看了看杜小小,意思明显不过。   李兰馨脸色微红,轻斥:“叫你去就快去啊。”说话的同时,她偷偷地打量司徒景轩,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小丫鬟瘪了下嘴,有点埋怨这三公子不识趣,连小姐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她咬咬牙,有点不甘心只自己被使唤,便站在那不动。   杜小小觉得莫名,心想着要不要自己去叫小二算了。只是刚一迈步,手臂就被扇子敲了下。   司徒景烈越发觉得好笑,这李小姐莫不会以为三弟会怜惜她,顺带爱乌不舍得让她使自己的丫鬟吧?还是她以为这是给三弟机会,让他能为她献殷勤。   若换了寻常男子,或是平日里心情正好的他,倒有可能会照做。   换了三弟,啧啧,别被冷嘲热讽已经很好了。   杜小小觉得奇怪,正要问,就在这时,一道淡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在这不甘愿的功夫,我相信你已经办完事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OTL 困了,睡觉去,白天回复大伙留言……19号会有更新。下一章是防盗章节,大伙不必去看。话说真的管用的说。我已经看见某网站的最新网站是道德经啦……   第38章 千个一千两   淡漠的话下来,小丫鬟先是红了脸,再是不甘地点头离去。   李兰馨笑的有些僵硬,道:“怪我平常把她宠坏了,让三公子见笑了……”。   司徒景烈含笑,摇着扇子,并不作声。司徒景轩只微微点了个头,一脸漠然。   气氛一下尴尬,李兰馨察觉到后,心里很是懊悔和慌乱。   没过一会,离去的丫鬟已经回来,看神色像是刚出了脾气,满脸神气。   司徒景烈摇了下头,这么没分寸的下人也亏得不是自己府里的,不然真真是丢人现眼了。   司徒景烈收了扇,看了眼杜小小,越发觉得这丫头很是顺眼。   杜小小偷偷在看李兰馨,并未发觉自己被人打量。   这时,小二满脸委屈的提着长嘴壶过来,动作熟练的将三人的茶杯倒满。   司徒景轩看了眼杯里的新茶,立时皱起眉。   叶泽暗淡,茶香欠浓,茶水未见往常的碧绿清澈,叶底也不嫩绿明亮。   此茶,实属下品。   司徒景轩顿失了兴致,心里寻思着要离去。   李兰馨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以为投中了所好,心头喜悦不禁,羞怯说道:“听闻三公子酷爱饮茶,是茶中行家,不知此茶如何?三公子可合心意?”   司徒景轩看了她一眼,再扫了眼毫无兴趣的次茶,漫不经心说道:“碧螺春盛名在外,自是不凡。若是小姐饮之,此等茶叶倒也够了。”   司徒景烈本在饮茶,一听差点呛了声,心道,好毒的话。   李兰馨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夸奖,当下品了一口,喜滋滋说道:“入味鲜醇、回味甘厚,不愧是茶中精品。”   司徒景烈揉揉额,有些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这李兰馨太过愚蠢,实因不忍心见到她被难堪。茶分三六九等,他虽不是个中高手,但往日好茶饮的也不少,孰优孰劣一口便也分晓。   兄弟三人,就属景轩对饮茶最为讲究,李小姐这番自以为是的卖弄,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三弟,我刚巧想起些事情,想先走一步了。”他想了想,没有兴致久留,便寻了个借口,压低声音对司徒景轩说道。   “二哥请便。”司徒景轩表情未动,只看了他一眼。   还真不客气。司徒景烈手中扇子顿了顿,慢慢地勾起嘴角,站起了身子,却是对着李兰馨道:“李小姐若对茶有兴致,不妨与我三弟探讨探讨,在下还有要事处理,今日就先告辞了。”   “二公子您多礼了。”李兰馨脸色微红,急忙起身回礼。   司徒景烈笑笑,看了眼杜小小,“别傻站着打扰人兴致,跟少爷我走一趟,出点力气。”   杜小小心头一扑腾,不解问道:“二少爷,你找奴婢什么事情啊?”   司徒景烈挑眉,“来了不就知道了?我又不会卖了你,怕什么。”接着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旁人,“还是你以为三弟会舍不得放人?”   杜小小微愣,“奴婢又没这个意思。”说完,她看了看司徒景轩,见他执杯浅酌,并未看她,心里甚是失落。   “三弟不作声,想来是答应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司徒景烈忍笑,一摆手,迈步出了位置。   杜小小本能地跟着出去,心里想着‘自己要是走了少爷等会要怎么回府啊’,走了几步,身后淡然声音突然响起。   “不要耽搁,快去快回。”   杜小小回头,对上了道阴柔目光,冷得令人心颤。   “是,奴婢一定很快回来。”心里咯噔一声,她赶忙回应,也说不出在害怕什么。   司徒景烈旁观一会,也不再等,独自下了二楼。   杜小小大气都不敢出,快步跟在后面。直到出了茶楼,才彻底松了口气。   “至于么?怕成这样?三弟又不会吃了你。”司徒景烈好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都白了,心下不禁觉得有趣。   “还不是二少爷你害得。”杜小小瞪他,一脸不满。   “真是没良心的东西,为你好还说我害你。”司徒景烈啧啧一声,开着扇子,风流阔步。   杜小小哼了哼,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二少爷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二少爷,您到底要奴婢做什么啊?”   司徒景烈斜眼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自然是你能做的事情。”   杜小小不解,皱了皱脸。   司徒景烈叹了声,合起扇子敲了瞧她头,笑骂道:“光吃不出力,白长一身肉。今天少爷给你个机会,帮少爷我搬银子去。”   杜小小被说得脸红,司徒景烈顿时心情大好,笑了几声,迈步离去杜小小气得想掉头回去,又没胆子,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着。两人并排行走,一路上偶有几句说笑,格外引人注目。   拐了两条街,半晌不到,两人来到街中闹市。   杜小小抬头一看,很是诧异。   高升赌坊?怎么来这了!   “进去吧。”司徒景烈已经跨步入内,杜小小紧紧跟上,“二少爷,您的意思不会是来这搬银子吧?”   “等会你就知道了。”司徒景烈没怎么看她,目光扫视着人满为患的内堂,寻着熟悉身影。   杜小小乍舌,被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潮吓得退后一步。   “二少爷,怎么这么多人啊?”比她上次来得时候,足足多出了三倍的人,几乎挤得没地方站了。   “无利不起早啊。”司徒景烈感叹一声,收起了扇子又道:“先进去,等会人会更多。”   杜小小点点头,小心跟在他身后。   只是周围的人实在过多,人与人之间几乎连缝隙都没有。她尝试几次,依旧不得挤入,而身旁的人不断地推挤她,慌乱中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挤到哪去了。   抬眼看了看,眼前已没了司徒景烈的身影,杜小小顿时急得心慌。就在她想出声叫唤时,突然,脚已悬空,腰上却一紧,眼前一花,她竟被人抱离了拥挤的人群。   “身边这么多男人,你也不注意点。”耳边声音极尽温柔,却带了几分怒意。   杜小小心里扑通一声,下意识侧过头,不意外地对上那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微眯起的眼里没有笑意,反而带着少有的正经。   带着点热气的呼吸袭面,惹得杜小小连耳根子都发起烫,她张了张唇,却是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二、二……少爷……”可不可以放下她啊……   杜小小话未说完,腰间的力量松去。司徒景烈退了一步,表情有些古怪。   杜小小看出端倪,上前担忧问道:“二少爷,您怎么了?”   司徒景烈瞥了她一眼,长叹一声,有些无奈说道:“能让人闪到腰,杜小小你到底有多胖啊。”   ***   杜小小当下窘迫,真以为自己是自己害得,满脸自责。   司徒景烈见她当真,忍不住显了形,轻笑出声。   杜小小见状,方才明白自己又被戏弄了,不禁气得跺脚,“二少爷!戏弄奴婢很好玩吗!”   “的确是有点意思。”司徒景烈眨眨眼,恢复了之前的不羁。   杜小小气恼得不行,“二少爷,你怎么老没点正经!”   司徒景烈微愣,眸光闪烁了下,随后扬了下眉,戏谑道:“好大的胆子,敢这么与我说话,你下个月月俸不想要了?”   杜小小一惊,连忙瘪了下嘴,“二少爷,你不带这样欺负我一个奴婢啊。”   “不欺负你你欺负谁。”司徒景烈哈哈一笑,心情莫名好转。   杜小小觉得委屈,可是又不敢发,只能闷肚子里了。   “少爷,”这时,小厮模样的人跑来,他擦了擦汗,有些喘气说道,“少爷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奴才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银子点清楚了吗?”司徒景烈看着人,打起了扇子。   “点是点清楚了,可是好几箱子呢,我们要怎么运回去啊?”小厮挠挠头说道。   司徒景烈勾起唇,用扇子指了指一旁的杜小小,笑道:“喏,有她呢。”   杜小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做苦力来了,她倒没有在意被使唤,只是突然想起怀里的收据,急忙拿了出来,“二少爷,您帮奴婢看看这个,大概有多少银子?”   司徒景烈只扫了一眼,“一赔百,整一千两无疑。”   “啊……一、一千两?”杜小小惊得不行,这么薄的纸竟然值一千两?!   她急忙将纸拿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荷包。想着等会帮二少爷搬完东西,就去兑换。   “我来前已经吩咐了钱庄的管事,估计这会已经驾着马车到门口了。”司徒景烈轻轻摇了摇扇子,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吩咐。   小厮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   “司徒公子?”   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他笑笑道:“还以为瞧错了,没想到真是司徒公子。”   这话真新鲜,怎么今天见了他的人都这么说,合着他就这么不惹人见。司徒景烈挑眉,薄笑,道:“原来是张老板,真是幸会。”   “幸会幸会。难得能见司徒公子一面,在下正好来证实一事,听闻司徒公子有意将月上清的秘方卖出,不知现在可找到买家?”   司徒景烈一愣,连忙合起了扇子,对杜小小嘱咐,“小小,你先随秋桐去帮忙,完了在门口等我,我与张老板有要事相谈。”   杜小小明白地点点头,急忙行了个礼,与叫秋桐的小厮一起往赌坊大堂走。   司徒景烈见两人走了,才客气的请人去了角落交谈,不动声色说道:“我的确是有此意,但并未与外人说起过这事,不知道张老板哪里来的消息?”   这厢,杜小小一边走,一边闪神去想刚才听到的。   月上清,传闻里千金难买一两的酒,原来是二少爷酿的啊。   奇怪,这么好卖的酒,二少爷为什么要卖方子?这不是断了财路吗?   杜小小想得纳闷,但是脑海里没个头绪,随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没一会,两人就到了大堂管事那。   “到了。”秋桐说了一声。   杜小小定眼一瞧,不禁被眼前大大小小的箱子吓了一跳。她看见几名垂头丧气的赌坊伙计还在往箱子里丢银子,当下声音都颤了,“这、这些里面不会都是银子吧?”这里起码少说也有三十几箱啊。   秋桐点点头,有些得意说道:“没见过吧,这里可有一百万两银子呢!”说完,他指使着一旁他叫来帮忙的酒楼伙计,“咱们动作得快些,别让外头的钱庄马车好等。”   杜小小猛地抽了口气,一……一百、百万两!   她点了点手指数数,当下傻眼。   一百万两,等于一千个一千两,这要吃几辈子才能花完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过度点东西,下章老二貌似会爆发?恩!   在这很谢谢谷子、飞飞、天黑还有小白的长评,实在太有爱了,让我差点想打印出来贴办公室膜拜了。   22.23号,我这雷雨加闪电,小区断了两天网,24号做了一天司机,陪父母去了风景区,回来有些累,写了几千字并不满意,因此没有更新。今天刚上班,遇到领导视察,TAT 所以没机会碰到电脑……   第39章 天真或愚蠢   等司徒景烈从赌坊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杜小小和秋桐都已经收拾好一切等在门口,两人脸上冒了不少汗,显然经过一番辛苦。   “二少爷,您怎么了?”杜小小见他脸色不大好,上前关心问道。   司徒景烈暗自一叹,很快缓了神色,吊儿郎当说着,“没什么,只是被狐狸惹了一身骚,有些不快痛罢了。”   杜小小没听明白,正要问,就见他迈步来到马车前。   马车旁的管事和几名酒楼伙计看见他来,急忙向他行礼。   司徒景烈对众人点了下头致意,侧过头对贴身小厮吩咐道:“秋桐,你先与钱庄管事回去,路上我已经派了人保护,你们只要再多加小心,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秋桐点点头,“少爷,奴才明白的。”说着,他招呼了其余众人上了马车,而他自己则跳上了车头,扬起了马绳,很快扬长而去。   杜小小立在原地,见其他人都走了,才想起自己的事情,她掏出赌坊的字据,“二少爷,您能不能帮奴婢把这个兑换成银子。”   司徒景烈看了一眼,“还是改天吧,我刚让那些赌鬼出了这么多血,他们估计恨着我呢,这会再去,怕是讨不着好。”   杜小小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老实地把字据收回荷包。   “二少爷,原来您也要赌钱啊?老爷不是说不能来这些地方吗?”   司徒景烈迈步朝来时的路走,侧了脸看她,声音清淡,“爹只说不能沉迷此道,我也是偶尔为之,过个瘾头。”   杜小小微愣,闷声想了想,突然觉得哪里奇怪。没一会,她明白过来,这语气,二少爷好象不太高兴啊。   这时,司徒景烈也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停下了脚步,“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当真使力气了?”他扯开了话题,笑问。   杜小小呆了下,“不是二少爷您吩咐的?”她刚还在埋怨,这么重的箱子,哪有让姑娘家搬的道理,敢情二少爷又在耍她?   司徒景烈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真是老实过了头,我又不在,你做做样子就好了。而且,少爷我像是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的人吗?我找你来,只是图个乐子,可没真让你做苦力。”一般女子看见,躲都来不及,也就她认真上了,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小小内心一下哀怨,她担心下月的月俸会不保,因此搬得比秋桐还勤快,整个人累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哪知道二少爷原来是耍她的。   她刚还天真的以为二少爷心情不好,其实指不定是他新想的法子,准备整她呢。   杜小小哼了几声,倍怀敌意地看着司徒老二。   司徒景烈惊讶她竟这么快恢复精神,心里不禁啧啧一声。   两人接着倒也没再说什么,一路无话到了之前的茶楼。杜小小快步上了二楼,先前一路而来的不满和满腹委屈,在看见司徒景轩的时候,尽数烟消云散了,只剩小心的呼吸,和心头猛跳。   司徒景轩看见她的身影,面色依旧,只是眼神清冷。杜小小被看的心惊,有些胆怯地回到他身边站好。   李兰馨见两人回来,似大松了口气,一脸的尴尬未消,起身盈盈行了个礼,“二公子。”   司徒景烈回了一礼,回到位置坐下,心叹这姑娘真不容易,看这脸色,估计没少挨三弟损。   “时候不早了,既然二公子回来了,那兰馨就先行告辞了。”李兰馨不自然的笑着,看神情好象受了极大的刺激,想要落慌而逃。   “这么快就走?李小姐不多坐会?”司徒景烈明知故问。   李兰馨看看依旧不冷不热的司徒景轩,当场是连半点心思都不敢有了,她忙起身作了告辞,“不了,今日出来太久,爹爹知道会罚的。”   司徒景烈明白的点点头,心想着要不要客套再问句要不要送她回去,哪知李兰馨已行礼完,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三弟,你对人姑娘家说什么了?瞧把人吓成这样。”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这李小姐。   司徒景轩斜看了他一眼,沉吟半会,终于开口,他不闲不淡说道:“她问我为何不怜香惜玉。”   “噢?你怎么回答?”司徒景烈来了兴致。一旁的杜小小更是竖起了耳朵。   司徒景轩看了两人一眼,垂了垂眼睑,嘴角有些冷意,“怜香惜玉?你也算?”   “……哈哈哈哈……三弟,真有你的,难怪她脸色这么难看……”司徒景烈一下没忍住,笑弯了眼。   杜小小只是咧了咧嘴角,并未有太大开心的神色。作为经常被三少爷刻薄的可怜人,她很是理解那名李小姐的感受。不过,她已经被刻薄惯了,而且只是个丫鬟身份,忍忍也就过去了。那个李小姐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份气吧。   她拽了拽衣角,不禁同情起喜欢上少爷的女子。那么冰冷无情的话,若没个厚脸皮,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司徒景轩也不甚在意司徒景烈的取笑,想到被一个扭捏的女子磨去了这么多时间,他不禁失了再去去赌坊的兴致。他缓缓起身,见杜小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突地有些不快,语气失了冷静,“还站着做什么,扶我回去。”   “啊,是。”杜小小被吓得急忙回神,二话不说地上前搀扶。   司徒景烈叹了一声,认命地招来小二付了银子。   三人步行,没有乘坐马车,一来是路近,二来是想到处看看。只是,待步行到府门口时,司徒景轩早已走的虚脱,一张俊脸惨白如纸。   “知道自己身子不行,就老实点别逞强多好。”司徒景烈看见几乎陷入昏迷的人,不禁叹了声。他将扇子递给杜小小,又挽了挽袖子,也不顾司徒景轩乐意不乐意,直接将人抱起,一路抱至兰轩阁。   杜小小懊恼自己帮不上忙,心里闷着气的在后头跟着。   司徒景烈将人放在床上后,非常识相地快步离开,免得被人摆脸色。只是走前,他要了杜小小身上那张字据,承诺过第二天帮她兑银子。   杜小小给完了字据,才猛然回想刚被捉弄的事情,不禁狐疑看他。不料,她的狐疑没一会,额头就重重挨了一下。   “瞧你这神情,以为少爷我会讹你银子不成?”   “奴婢又没有这么说。”杜小小摸了摸额头,她只是担心他又捉弄她罢了。   司徒景烈叹了一声,打起扇子往后走,只是走前停了一步,回头看她,笑容越发深意,“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怎么看着就让人这么来气呢。”   “什么?”杜小小一下没听清楚。   司徒景烈摇头,懒得再说,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阔步离去。   杜小小心里不禁郁结,无论是被人说天真还是愚蠢,这话从二少爷嘴里出来,肯定就不是什么好意思。   她嘟了嘟嘴,见二少爷身影走远,才反身回到房里。   房内司徒景轩昏迷未醒,杜小小没当回事情。不想,当夜他又病了,咳嗽不断,急得她一夜没合眼,衣不解带的照顾。   司徒信德担忧得急忙将全城大大夫请来,又是诊脉,又是抓药,终于过去三天,情况有所好转。杜小小彻底松了口气,想着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司徒景轩调理几天,神色好了许多,他躺在软榻前,见杜小小一脸疲惫,不禁缓和了语气。   “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听见他这么说,杜小小几乎都有点不敢置信,她憋着气不敢呼吸,深怕后头还有什么后话,只是她等了好一会,预想中的情况没出现,她偷偷地吐了口气,原来少爷没别的意思啊。直到这会,她这才发现脚和肩膀真的好酸……这几天她不是站着,就是趴着睡,就快不知道沾床是什么滋味了。   她往司徒景轩的的方向偷看一下,然后悄悄揉了揉肩,预备少爷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交代,就下去休息了。   不料,她刚揉了一下,就听到司徒景轩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司徒景轩正直直地看着她,而她的手还在脖颈处没放下来。她当场僵了一下,赶忙放下手,端正站好,支吾道:“有……有虫子咬奴婢,所以……所以……”她羞得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没礼数的动作。   司徒景轩定定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手上书本,不紧不慢说道:“竟然你精神这么好,后天的祭祀,你就与我一起去吧。”   祭祀?什么东西?杜小小没反应过来,一脸困惑。   “你来府里这么久,都不知道每年七月要去天檀山祭祀么?”   杜小小有些羞愧,她急忙低下头不语。祭祀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以往都没接触过,以前伺候大夫人的时候,她也没让她跟着,因此她一直对祭祀很陌生。最近几天她累得迷迷糊糊,因此都不知道府里开始准备这事了。经他刚才一说,她才猛然想起七月是府里最忙的时候,因为老爷要带着两个夫人三个少爷回祖地祭祀、祭祖。   五天后,不就是七月中了吗?少爷八月初还要参加乡试,这一来一回,得好多天耽搁呢,来得及么?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记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司徒景轩提醒她,免得她糊涂到在祖宗面前出了差错,那真是谁都救不了她了。   “是,奴婢知道,奴婢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她安分回应,突然开始反省自己什么时候没做好本分了?   “知道就好,若是出了差错,可没人救你。”他冷冷说着,却不自知语气缓和了不少。   好严肃的口气。杜小小心里直打鼓,突然有点不安这祭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想着要不要趁现在问个明白,她正欲启唇,司徒景轩突然又说道,“还不快去休息。”   “呃?”杜小小略微迟疑,还是有些怀疑问道:“可是现在还没到午时啊。”这么早就不用做事,感觉好奇怪啊。   “你这几天不是都没睡么。”司徒景轩眯了下眼睛,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放到一旁的矮凳上,说道:“这几天你表现的不错,也算尽心,这些当我赏赐给你。”   吓!少、少爷……在夸她做的不错!少爷竟然也会对她满意,说她做的不错!   杜小小无比惊讶,疲倦与这比起来几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见她一脸发傻,司徒景轩也勾了下唇角,可说出的话依旧冰冷没有温度,“只是个小玩意,若是不喜欢,直接丢了不用还给我。”   杜小小哪还能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她的心里此时正洋溢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激动,不知道是太惊讶还是太高兴,总之是相当古怪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锦戴,露出娇憨的傻笑。   好开心,好开心!心情愉快的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但是,就是觉得好高兴。   那个只会刁难、苛刻、又嘴巴恶劣过分、还被她无数次骂成冷血奴隶主的无情少爷,竟然拿东西奖励她了!她只是熬了几天没有睡而已……竟然被赏赐了东西……   等等,赏赐?杜小小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她迟疑地试探问道:“……少爷,您说的赏赐……”怎么感觉怪怪的……   司徒景轩挑起眉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因为我是万恶冷血的奴隶主。”   杜小小一惊,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   “所以,我犒赏我可怜的小老百姓有何不对?”他睨着她,眼里有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在11月完结……   PS:让鸡血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40章 愚蠢又可笑   夏日独有的烈阳一点点从屋顶渗透进来,照得房内光影斑驳。   锦袋打开被放在一旁,杜小小趴在床上,新奇地看着手上的蝴蝶形状的木梳,说是木梳可梳齿并不多,反倒更像是姑娘家最爱的木雕头饰。   木梳精致小巧,周身艳丽,木质坚韧,纹理细腻,只稍看上一眼便知道是个稀罕物。杜小小细细摸过梳身的半片蝴蝶翅膀,越看越是喜欢。虽然少爷平常待她一直很刻薄,可是,他原来也有这么大方的一面啊。   杜小小咧嘴笑了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开心与满足,只觉得过去一切的隐忍都变得值得。她托着下巴,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它随身带在身上。   因为梳齿开在翅膀下端,并不能插在发髻里。若是放在怀里,这个蝴蝶这么小,指不定就丢了。思来想去,她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决定编个绳子挂在腰上好了。   想到就立马动手,杜小小急忙爬下床,蹲身在找出床底下的随身包袱,她从里头掏出了针线,将几股细线抿在一起后,就开始左右交叉的打起结来。   明明累得要死,明明刚才还很想睡,可是与手上的东西比较起来,那几天的疲累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   刚过了正午的下人房,阳光依旧猛烈刺眼,可是杜小小毫无察觉,兴致很是昂然地编着她最拿手的同心结扣。   直至一切完成时,外头早已到了日落时分。   ***   五日一晃而过,这天到了全府上下集体动员去天檀山祭祀、祭祖的日子。   司徒府上下忙作成一团,准备行李的、准备马车的、准备路上干粮的……人人脚不停歇的开始打点。   除了张管事留下照看府里外,不少贴身丫鬟都可以随着主子一起出行,看得不少只能留在府里的丫鬟小厮羡慕不已。   以锦边绸缎的华丽马车开道,四、五辆马车在僻静的林中摇晃前行,颠簸到不行。   杜小小拘谨地背靠在车壁上,深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甩了出去。她偷眼打量了司徒景容和司徒景烈几个来回,不解他们为什么自己有马车不坐,非要和他们挤在一起。   司徒景轩和司徒景容、司徒景烈两人在车内对坐着,三兄弟目不斜视,谁也没说话。车轮碾地的声音咕噜咕噜作响,车夫挥舞着马鞭大喝了一声,清晰的穿过厚厚的车壁透了进来。   “胖丫头,你腰间那块黄杨木梳倒是挺别致的。”司徒景烈懒懒地声音,率先打破了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杜小小低头瞧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怕丢了,因此自己编了个结。”话完,她微顿了下,忐忑问道:“二少爷,什么是黄杨木梳啊?很名贵么?”   司徒景烈斜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说道:“‘世重黄杨,以其无火’,这黄杨木又属药材木,用黄杨木作梳,从开料到成品,一把木梳需经过二十八道工序。其中极为讲究的雕、描、烫、刻、磨等工序要没个十几年功力,一般师傅还根本完不成。如此讲究和复杂的工艺,自然不是便宜的寻常物。”   杜小小前面听得云里雾里,可最后句一落下,她心里顿时咚咚跳了几下。她偷偷去看一旁的司徒景轩,见他只安静的翻着书,连眉眼都没抬下,心里一下又没了想法。   少爷,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何要对她说不喜欢随便丢掉好了?还是说少爷根本没在意过送了什么给她,只是觉得她表现不错,而随手扔了样东西给她?   杜小小心里纠结,原本还很开心的情绪一下失落下来。只要一想到腰间自己最重视的奖赏,不过是少爷随手扔给她的,她的胸口就闷得透不过气来。   她的表情变化一点不漏地落入了在场三人的眼里,司徒景容笑容依旧,看着旁边的司徒景烈道:“这些旁门玩意,二弟怎么这么清楚?”   司徒景烈将背斜靠在车壁上,换了个舒服姿势,一脸得意笑道:“每回去珍宝斋,我就听老板给客人这样介绍,听得多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记在脑子里了。”   司徒景容摇摇头,“那些地方你还是少去的好,免得爹又说你不正经。”   珍宝斋,那里一向是一些纨绔子弟流连的地方,里头的东西算不得很名贵,但也多少能上些台面,因此不少男子都喜爱去那买些希奇玩意回去哄姑娘家开心,只是久之,那店的风评也越渐不好。   “我可从没正经过。”司徒景烈不在意地笑笑,一拂袖子,里头落出了扇子。   开扇,轻摇,掩去了眼里的那片自讽。   司徒景容见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懒得再说。   反倒是司徒景轩突然抬起眼,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二哥若再这么没个正经,小心爹又把你名字改回去。”   原本还显得一派悠然自得的司徒景烈脸色顿时阴沉了三分,“三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   换名字?杜小小惊讶了声,二少爷有改过名字?   虽然没问出口,可是疑惑和想要知道的欲望全写在了脸上。   司徒景轩嘴角一点点勾起,不紧不慢地闲闲说道:“不就是从景玉改成景烈么,又不是多丢人的事情。”   景……景玉?   噗……杜小小急忙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司徒景烈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都是五岁前的事情,三弟你有必要记得这么清楚么。”景玉,禁欲,鬼才会叫这么傻的名字。   司徒景轩嘴角轻动,“这么愚蠢可笑的名字,忘了多可惜。”   “你……”司徒景烈一下语结,他真怀疑三弟的舌头擦了□□和鹤顶红,不然怎么能毒成这样!   “二弟,这名字怎么说都是爹的苦心,爹只是希望你长大可以稳重干练,又不失温润如玉。”司徒景容浅笑,不禁道出内幕。   “温润……”如玉……杜小小忍得不行,肚子都差点笑破。难怪没听胖胖提起这事,原来是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估计那会胖胖都还没进府呢。   老是没个正经的二少爷哪里能和温润如玉搭上啊,老爷还真是煞费苦心。   “二、二少爷,那您现在的名字是谁取得啊?”杜小小忍了好一会,终是缓过来发问。   司徒景烈见话题已经被说开,也顿时没了脾气,“是我自己。只是随口取得,并没多大意思。”   “噢。”杜小小见他表情都蔫了,也识相地不在这问题上打转。   司徒景容暗自叹息,没有去拆穿他故作的从容。别人可能忘了当时的情形,可是他至今都记得。当时还只是五岁的二弟哭着从学堂跑回来,说再也不要叫这个名字,说连夫子都取笑他,哭着闹着执意要改名不可。爹不同意,他便以不吃不喝抗议,任谁劝都没用,最后硬是撑了一天饿到晕倒,性子之烈,让爹和三娘都没了办法。   自那后,爹便依了他的意思,直接以烈字重新命名。   也便是如此,让爹对景烈有了微词,之后无论是功课还是武学,都比对他和三弟要来得严苛。   其实,爹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可景烈似乎一直没明白他老人家的用心。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冷凝了下来,三人之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默。   除了低头看书的三少爷看不到表情外,二少爷的不自在可是清晰地写在了脸上,至于大少爷,也是一副正若有所思地样子。   杜小小来回打量好几眼,心里有些隐隐不安,觉得气氛怪得异常。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车外马夫欣喜的声音从外传来,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大少爷,我们到了。”   ***   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总算是到了。   杜小小松口气,偷偷掀开手边的帘布往外打望了一眼,一堵长长的灰白色墙壁陡然映入她眼帘,而墙的后面便是司徒家的祖宅。   听闻老爷在这祖宅住了近三十年,后来因为生意需要,才搬去了京都。   杜小小看着看着,脸上有瞬间恍惚。记忆中,她家也有一座这样的老墙,满载着数月的痕迹,不少地方的墙皮剥落了,露出里面斑驳的黄泥与青砖。   说是朱门,漆色从未见过鲜艳,只记得有一年,墙外的一株凤凰树开得正好,自己偷偷攀着树干伸手去够,却怎么都碰不到,于是找来板凳,想爬得更高……耳旁却突然传来爹爹爽朗的笑声,他一把把她举高,让她坐在他的肩头,去摘那凤凰树的红叶。   记忆中的爹爹,一直很高大很高大……   不知不觉间,杜小小脸上满是温热的液体。那堵墙在爹爹死后的有一天,突然塌了,之后娘带着她离开了家乡,一路漂泊来了京都。可是无论过去多少年,她一直记得那堵老墙里头的记忆,那是她和娘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这时,马车绕到了大门前,车夫拉住缰绳,两匹高头大马打了个响鼻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杜小小急忙擦干了眼泪,装做没事一般地放下了布帘。   等车停稳了,她扶着车壁先下了去,再是扶着司徒景轩一步步走下。   突然,数尺外的祖宅大门突然 ‘呼啦’一声被人自里面打了开。   “你怎么来了!”   司徒景容看见出现在门后的那人,表情当下呆住了。稍后,他快步朝那人影走去,急切的拉住他的衣袖道:“你怎么一个人跑了?我不是答应你……”目光不意间瞥见门外的另外几人时,他惊讶地连话都忘了。   司徒景烈初时也呆了一瞬,回过神来后,他步下马车,啧啧道:“我说杜呆子,你就这么离不了人么,竟然千里迢迢从京都追来。”说完,他又朝边上的两人,故作惊讶说道,“没想到连府尹大人都来了,连顾小姐也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描写无能,直接上图让大伙直观了解。   PS:这下JQ什么的,真会有了。   再P:-_-||| 话说,上章被霸王得好惨烈啊,霸王我这个小透明有意思咩有意思咩!   第41章 明白不明白   此时,司徒景轩业已在杜小小的扶持下来到大门口,他在看见面前的几人后,眸光微闪,只是一下又很是平静。   顾采青期盼的神情在对上司徒景轩不冷不热的视线后,瞬间黯淡下来。   略微调侃的话让顾青衣微蹙了下眉头,很快又勾起唇角笑:“景烈,你们到的可真晚,该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不顺了吧?”   “能有什么不顺?不过是难得一起出来,我们三兄弟不舍得走太快罢了。”司徒景烈在在瞬息间收敛了情绪,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进了老宅。   “重楼,竟然来了就先与我进屋吧。”司徒景容有点头疼,这祭祖的事情向来不能与外人道说,爹虽说对重楼印象极好,可祭祀先祖毕竟是严谨之事,也不知道爹等会看见重楼会不会有微词。   “我有事情要问你,问完了,我马上会走。”杜重楼语气紧绷,表情甚是难看。   司徒景容微愣,欲问,却见他已经转身入了宅子。他心下疑惑,当下二话没说的尾随进去。   这三兄弟一下走了两个,只剩下司徒景轩和个小丫头在外面。   顾青衣察觉到自己妹妹神色后,他的眸色也是陡然下沉,可脸上的笑反而更浓。他开口道:“这么久没见,三公子的气色还真是一如往昔……”   话里浓浓的讽刺意味任谁都听的出,杜小小心里气愤,正要出声说什么,一道声音比她快了一步。   “外面日头烈,景轩你快进屋休息下吧。”顾采青拉了拉自己兄长的袖子,示意他别再为难。   司徒景轩眉目平淡,缓缓走向两人,却是一拂袖子与他们擦肩过去。   那气势,仿佛压根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顾青衣望着那道挺直背影,再藏不住心里的愤怒,“妹妹,他压根已经忘了旧情,你何必……”   “哥,”顾采青嫣然一笑打断了他,水眸里有不明的光泽闪动,脸上却是释然的表情道:“哥,我一早就说明只是来拜祭一下顾府的祖先,是你想太多硬要跟来的。”   “他来祭祖,你也说来拜祭,我怎么能不想多。”顾青衣退了些火气,口气依旧不善道。   “哥,我没什么放不下的。”顾采青柔柔笑道,她的目光轻轻放远,深情注视着曾经给了她无限回忆的老宅。因为真正让她放不下的人,已经将她彻底放下了,其实这样挺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回去吧,再过半月就是会试了,我有很多公务在身,必须要尽早赶回去。”   只一天啊。顾采青有点不舍,思忖了会,仍“嗯”了一声,之后再看了眼,迈步就往隔壁的灰白宅子走去。   司徒景容拉着人往里走了几步,见身侧的人一直闷闷不乐,心里猜测是与顾家兄妹有关,便不动声色说了一句:“其实,顾青衣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心思。”   你又何时让人猜出过心思,杜重楼心头冷嗤道。你觉得他不错,是因为他是顾采青的哥哥,还是预备拿话套我。你把感情全都藏在了骨子里,喜欢与不喜欢,你从来都不说,你还不如坦彻的风流鬼。   杜重楼想的心里憋屈,连理都没理司徒景容,快步朝宅子中间走去。   待他进来时,他口中的‘风流鬼’已经不客气的高坐在主位,悠闲不已地品着手中的热茶。   “大哥,你们怎么才进来?按理说你们不是最先到的吗?”司徒景烈拿话刺着人,笑得一脸暧昧。   杜重楼脸上微恼,想到自己刚才故意使着性子乱走,不禁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调侃的声音抢了先。   “难不成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因此耽搁了?”司徒景烈慢悠悠地合上手里的茶杯,表情好不和悦。   “和你又没关系,我干吗要告诉你。”杜重楼瞥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司徒景容跟在一旁,挨着坐下,刚要说话,却发现杜重楼直接别过头,留下了个清秀的侧脸。   司徒景烈见状,翘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讥讽,缓缓吐出四个字:“别扭死了。”然后也不再答腔,独自垂眸悠哉的继续喝起茶来。   “我只是顺道来采药的,不可以吗。”杜重楼气得不行,随口扯了个理由。   司徒景容暗自叹息,心知他又中了景烈的激将法,重楼的成年行为只有在对待病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平常的他,几乎和个任性别扭、少不更事的小鬼一样。   司徒景烈听了他的回话,微眯起眼睛,“哦,原来是这样。那你的马车真快呀,我们今天一早出发的,晌午才到的老宅,贵府上与司徒府还隔了两条街呢,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是吧,大哥?”   司徒景容微微一愣,自然明白这话里意思,他转头看了眼杜重楼,见他脸色乍红乍白,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   想到在车上自己无故被人当了番乐子,司徒景烈又不紧不慢的续了句:“说来,我还真有些不明白,杜公子你何必赶得那么急?我们这有什么人是非要见到不可的吗?”   “这……这关你什么事,我爱半夜起来赶路,你管得着吗!”杜重楼结巴了一声,神色慌乱。   司徒景容的心微微一沉,几不可闻地叹息后,他才定了定声说道:“我先带重楼去客房,安顿他住下。景烈,你也快从上面下来,爹很快就到了,小心让他看见说你忘了规矩。”说完,就对旁边的人请了个姿势,奈何对方根本不领情。   捕捉到他那对深邃眼眸里一闪而逝的无奈,司徒景烈不禁觉得痛快,静想了会后,又不无感叹,能对这种脾气任性又性子别扭的小公子哥容忍到如此程度的,大概也就他家这个万人称好的大哥了。   杜呆子,你若只是图个兄长关爱还好,如果再加上几分不该有的真心……司徒景烈淡淡收回目光,表情也多了几分凝重。   ***   明明在意的要死,却嘴硬的就是不想出声。   杜重楼紧握着拳心,一路闷头直走。   司徒景容迈步走在杜重楼身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不是累了,我先带你去歇歇吧。”   杜重路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看的人心头发烫。   “怎么了?”司徒景容也有些不自在了,心里担忧问道。   “我来只是想问明一件事情。”杜重楼看着他,声音不自禁地弱了几分,“你和那个顾采青……是不是已经……已经……”他咬咬唇,有些问不下去。   “已经什么?”   “是不是已经行了周公之礼!”杜重楼一鼓作气说完。   “怎么这么问?”司徒景容觉得惊讶,随后想也没想地回道:“自然没有。我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行得是孔孟之道,怎么会做出这种有悖纲常的事情。”   杜重楼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了声,“真的没有?”   “当然是没有,用我发誓吗?”司徒景容古怪地看着他。   “不用不用。”杜重楼相信他的为人,急忙按下他的手,心里同时是气得不行。好个顾青衣,竟然这样戏弄他,他摆名了是存心看他出丑,自己也真是笨,随便被他几句话就撩拨的心急如焚跑来。   “是不是有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不然你好端端地问起这些?”司徒景容反应过来,心里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重楼哼了几声,娓娓把他在来这途中遇到顾家兄妹的事情告诉他,以及之后被顾青衣拉去角落说了些有的没的,造成了对他的误会。   “他戏弄你的。”司徒景容轻叹了声,“我与采青交往以来,一直克己守礼、相敬如宾,没有做出任何违背礼法的事情。”   “我知道啦。”杜重楼瘪了下嘴,知道是自己冤枉他了。难怪之后他再问,顾青衣都三缄其口,估计是看完他紧张的神色,心里偷笑去了。   “说回来,你就是为这事情生气?所以气冲冲地不理人?”司徒景容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心里同时有了另番打算。   杜重楼突然觉得丢人,微红了脸,死不承认,“我只是担心你又掉进那个女人的陷阱,到时候再找我喝酒买醉,我才不理你。”   司徒景容摇了摇头,“采青没你想的这么坏,以后也别说什么陷阱不陷阱的,影响了人姑娘家的声誉就不好了。”   “哼,你根本就不明白。”杜重楼微怔,随后没好气地瞪他。他迈开了步子往前走,方向直指着宅子里的后院。   若真要不明白就好了。   司徒景容苦笑,叹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前头的背影,直到前头的人突然停下脚步不耐烦的催促他快点,他才缓叹了一声快步跟上。   两道身影缓缓走远,不远处的走道上,又徐徐走出两道人影。   “少爷。”杜小小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何一下变了脸色。   司徒景轩唇色发白,脸上挂着抹不置信的激动。   “告诉我,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司徒景轩的声音徒然一变,目光凌厉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会看人唇形,快说,他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的内力被封了,即便耳力再好也难免有偏差,兴许刚才听错了。   杜小小被看得害怕,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口=老大和小杜的JQ就到这了,下回再见……就是另外番光景了。   PS:本来还有1500多字另外两人的JQ段,但是想了想,我决定放下章去。于是,其实人家是为了来炸留言的。   第42章 谁的心先乱   对上司徒景轩不再冷静淡然的眼眸,杜小小一下惊慌失措。   这样的少爷,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少爷……”她怔然,语气里带出一点害怕。   此时,司徒景轩的神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他突然甩开杜小小,愤然离去。   杜小小不假思索地跟上,却是不敢再近身去扶,只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做好了随时去搀扶的准备。   她能感觉得到,在少爷的心目中,顾小姐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她甚至觉得少爷也许到现在还喜欢顾小姐,虽然他表达的方式极其恶劣。娘曾说过,爱之深恨也愈深,一对有情人失和,若是全然没点反应,那才是真真悲凉。   杜小小看着离她只一步之遥的孱弱身影,只能闷声难受。   她想,少爷以前一定很喜欢顾小姐吧。喜欢到即便过去很久,只要一听到顾小姐的名字还是会变了脸色。   想起少爷刚才的语气,她的眸底失了所有光彩,心里就像是踩在云端,一下没了着落。   ***   幽雅别致的雅间内,传出阵阵悦耳动听的琵琶声。   一身淡紫色锦衣的男子拿着酒杯细细浅酌,几名相貌不俗、衣着淡雅的女子陪伴左右,一派逍遥风流,好不自在。   然而他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个眉头紧锁,一个面无表情,与他的悠闲自得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爷,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喝酒。”说话之人眉头越发蹙拢,语气有些焦急。   秦风遥嘴角浅笑,放下杯子,略显意外的开口:“周老弟,此事还未成定数,如此焦急稍嫌过早吧。”   赔的不是你的身家,你当然说的轻巧。   周文岩在心里冷斥,可脸上依旧是一副凝重神色,语气颇为沉重说道:“王爷,这几天官盐私走、私盐官卖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想用不了太久,您宫里的那位就该知道了。”   秦风遥抬头望她,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知道再推搪不过。他单手一挥,房内的几名女子立马收了琴,非常的识相的起身退出房。   周文岩见没了外人,也开始无所顾忌,“本来我们劫了司徒景烈那批官盐,为的是逼迫他去买私盐再行拉拢一事,可如今,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买通了盐运史,将被劫的那批官盐补齐了数目,而且还扬言手上有漕运与商户勾结的证据,如今盐运史已经受理,不日就该着手调查了。”   “哦?他还有银子能买通盐运史?”秦风遥微感意外。听闻司徒景烈手头紧的连月上清的方子都要卖了,怎么还拿的出银子?   “这点我也很是纳闷,我让人特意去打探消息,司徒景烈倒也没有否认此事,可是他开出的天价我想没有几个人是出的起的。”只是一张酿酒方子,就敢开口黄金五万两,当场硬生生地吓退了他那个见过不少世面的远房表亲。即便是神仙佳酿,也使不了这么多银子啊,而且整个京都除了他们周家,谁还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等等……难道他这么说是……   周文岩想到这,突然手心一紧。   看着眼前与他私交还算不错的周文岩,秦风遥心里另有番打算。他纵横官场多年,为人处事自有他的标准,虽然不为官也无实权,可是他培植的势力,连皇兄也要忌惮三分。司徒府多年来在商场一家独大,皇兄早有意要收为己用,司徒家若是不从便除之后快。   他为了防止这个情况,特意扶植了周家的势力,只在短短几年里,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家先出了个贵妃后出了个鬼才。   如今司徒景烈一份帐本,摆明了是虚则实之,周家倒台与否,自己都没必要淌这趟混水。虽然可惜了这些年砸下的钱财与心力。   秦风遥隐去眼内波澜,不慌不忙,道:“叶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周文岩身旁的男子一听这话,沉思了会,依旧没有表情道:“下官只是个武将,商场上的事情不太好发表意见。”   秦风遥一笑,知道问他这些是为难他了。   “王爷,除了这事外,司徒景轩那边您看要怎么解决,这次我们赌坊损失惨重不说,名和利最后还全由他们司徒家得去了,现在司徒景轩是高中热门,不少人下了重金压他会胜出,如果他一朝真的高中,那我们赌坊……”说到这,周文岩不禁面露难色,毕竟这里头全是他的心血,若是赌坊跨了,他其他的经营也都断了资金后路,周转不开了。   秦风遥听完,面色也是一沉,眉头微微拢起。   他虽然有承诺于人,不到最后一步不轻易动司徒家,但是也没道理赔上自己的利益。毕竟往后他若想要番作为,最不可缺少的支持就是财富。   思及此,秦风遥心里有了主意,   “周老弟,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   秦风遥做了个手势,让他附耳过来。   周文岩见状,立马上前把耳朵附过去。听了没几句,脸上便露了出意外与惊讶的神情。   “王爷……这样不好吧……”他有点犹豫说道。这可是有损阴德的事情啊。   “周老弟。”秦风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神情带着睨视万物的高傲,语调低缓:“怎么关键时刻,你倒忸怩起来了。往常这些事,你我经手的还少么。再说,你并没有害他,是他自己出来去的树林,谁晓得他会发病倒在那,不是吗?”   ***   日落西山,杜小小安顿完司徒景轩休息后,就踩着碎阳步出了房间。   少爷直到刚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人步行了这么久,好几次踉跄要摔倒,却又都挺了过来。刚刚她扶他到床上休息时,感到他浑身冰凉,好似刚从水里捞起般。   那样的少爷,真是让人看了心疼。   杜小小吐了口气,心情都莫名沉痛起来。   想到少爷这一天都没进食,她收收情绪,决定先去找找厨房位置,免得少爷等会醒来饿了要发脾气。就在她七拐八拐地在走道上闲走时,一道身影步履匆匆的从假山后冒了出来,出现在她视线里。   大少爷?   杜小小微微诧异,见他边走还边左顾右盼着,突然想到刚才他与杜重楼说的那些,心里是想也没想的迈步追去。   房内   司徒景轩掏出怀里的小瓶,一口吞下好几粒药丸。他靠在床壁上,吃力地呼吸,一张俊脸惨白的没了人色。   隐约中,他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听脚步声,却不是熟悉的莽撞闷沉,反而蕴藏着股迫人的沉稳。   脚步声渐近,却始终没有人声。   司徒景轩冷笑,不语不动,任那人看着。   “你最近,倒是越来越沉的住气了。”低沉的嗓音响在他的耳旁,来人口中的热气喷在他的颈项,激得司徒景轩沉下了脸,眼色阴郁。   察觉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和绷直,司徒景烈乐得笑出了声,“三弟,你还真是奇怪,以前一直想着方的要知道大哥和顾采青之间的事情,一副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样子。怎么,现在知道大哥和她之间没有暧昧,你对顾采青又旧情复燃了?”   听到这话,司徒景轩犹如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般,愣怔后又突地变得难堪。   知道自己猜对,司徒景烈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他低头将人压在床壁不得动弹,然后用手指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恼怒,“心里有了一个还不够,你非要招惹第二个,招惹了也就罢了,你却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我说三弟,你的心真的是铁打的么?”   司徒景轩眼神闪了一下,紧接着是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冷嗤一声,道,“我不明白二哥你在说什么。”他对杜小小如何,是与不是,都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   你心里明明比谁都明白。司徒景烈嘴角微翘,他放过挟制在他下巴的力道,狭长的桃花眼里光芒忽然闪烁,神情变得自得,“晚上就是祭祀前的守夜,三弟又打算偷偷去祭拜二娘了吧?”   “你跟踪我!”司徒景轩眼里的冷漠全无,全然被抹厉色代替。   司徒景烈这次没有出声,只用浅笑回答了他。   司徒景轩神色变了变,手心紧握却是毫无动作。祖祠里的确没有娘的牌位,爹以前说将她供奉在别处,却从未让他拜祭过,即便是府里的祠堂也甚少让他接近。他质问过爹为什么,他默而不答,而老女人一句‘你娘不过是妾室,哪来的资格进我们司徒家的宗祠’也让他彻底恶了心。   娘生前是个坚强高傲的人,怎会屑于与这些人在一屋之下。娘死后半年,他为她做了个衣冠冢,安在了司徒老宅旁的树林里。这些年,每年祭祀回来,他都会在那呆坐一夜,一诉思念。   瞑瞑中,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他一直以为是娘的回魂,因此暗中心喜多年,没想到原来是被人设计了而不自知。   司徒景轩突然大笑不止,就连眼泪都要出来。   “三弟,你怎么了?”司徒景烈见他如此,心里隐隐了不安的想法。   司徒景轩自顾而笑,没有理睬他,突然他眉头紧皱,双手紧捂住胸口,神情变得痛苦和难过。   司徒景烈暗叫糟糕,坏了脸色,正欲出声,突然“噗……”地一声,司徒景轩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雪白的前襟。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三,你这样算默认了么?   话说,现在应该没人觉得这对是BL了吧?抹汗,我来请个假,明天是最后天上班,有领导来视察,晚上估计要去应酬,回来应该是没精力码字了。于是,我周五会双更补偿的^-^,偶尔大家也相信下我嘛,周五我真的会更新的!   最后最后,我来得瑟得瑟,全亏了大伙的支持和留言,让我一个小透明竟然爬上了分季榜单,虽然现在是21名。不过问过认识的老作者,据说这个成绩非常好了。前20名在榜的都是有推荐有榜单,有读者基础的大小神啊。捂脸……   小爱我在这非常非常谢谢大伙,大伙太给力了,有你们这样的读者,我表示很骄傲且愿意一直不V下去。念念碎完毕,我洗洗睡了,明天还得打战呢。   =3=亲吻一个,给所有看文和留言的筒子。   第43章 夜晚小树林   杜小小一路小心翼翼的跟至后门,直至听到开门声,她才急忙躲在走道上的梁柱后。   她探头去看,以为会是杜重楼,不料入眼的是一身花蕊边的蓝衣,看身形,分明是个女子。   “景容,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顾家老宅什么没有,就是后山野味多,我刚让我哥打了些山鸡,你拿去给景轩补补身子吧,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顾采青轻声说完,就将手里的东西送上。   司徒景容赶紧接过,看了看她的四周,微微皱着眉头,“这些重活你让个下人送来就好,怎么亲自过来……”。   “不碍事。”顾采青淡笑,收了手,于袖子里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我是不想让下人看见,再多些人嚼舌根子。”   司徒景容叹了声,心知她如今身份,一言一行都很容易被人诟病,此番邀他出来已属不易。   “景容,景轩这些年好吗?”顾采青咬了咬唇,视线探了探门里头,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心底的话。   “身子近些年已经有了起色,只是病根还在,偶有发病。”司徒景容不忍她担心,避重就轻的回答。   顾采青听闻,一下舒展了眉头,精致的瓜子脸上洋溢着淡然温和的笑。是啊,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无具细,他都会打点的面面俱到。而且景轩已经放下,她何必追着过往的事情,徒添两人难堪和伤悲。   “你呢?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机会问,你这四年过得怎么样?”   顾采青嘴角微动,看着被她捏紧的袖口,低低缓笑,“还能怎么样,嫁作人妇,收了性子,克己持家罢了。”虽然算不得好,也亦算不得不好。   司徒景容叹声发沉,却是没有再问。   新妇三年,毫无所出,到今四年,丈夫病离,婆家借此发难,她背负着克夫的名声被休返乡。个中滋味,又岂是几个字说的清,又岂是可以对外人道的。   如果他当年没有那么做,如果他有再坚持,如果最后他有娶她进门,兴许她就不会是今天这番光景了。   “采青,是我负了你,若不是我,你本该过得很好的。我很抱歉。”他垂眼,轻道,却是字字肺腑。   顾采青微愣,随后嫣然一笑,手指轻动,抚过他的眉目,像过去一般,“烧香祈福心所求,情义犹在独添愁。一梦回首二十载,为谁辛苦为谁留。景容,这是你当年教我的,你说一朝卸了司徒府的担子就与我并肩遨游,看尽山水。景容,你并未负我,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等到这天。”   司徒景容喉头发哽,一股难言情绪充斥心头,当真是百感交集。   “采青……”他声音发颤,满心负疚。   “你作什么这副表情啊,还有没有点男子气概啊。”顾采青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抹了泪,语气故作嗔怒。   司徒景容见此,倒也收了情绪,脸上是不自禁的宠溺,他用空出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把我的气概全使了,怎么埋怨起我来了。”   过去,每每她埋怨他太过温柔没脾气时,他就是这么淡淡笑着回答。   顾采青双眼湿润,眼泪掉的更凶,她双手捂着脸,几乎泣不成声。   司徒景容将人微微抱在怀里,深邃的目光里有一抹化不开的自责和疼惜。察觉到胸口衣襟上的湿意,他不禁将人搂得更紧。   另一头,杜小小看得心痛,咬着袖子在柱子后哭得好不凄惨。   顾小姐和大少爷都好可怜啊,她是第一次看见大少爷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以往无论发生多大多严重的事情,大少爷也不过皱个眉头,可是刚刚,大少爷的表情分明是要哭出来了。   杜小小抽抽鼻子,强忍着不敢哭出声。她转过身子,靠在柱子上,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她正打算要走,却突然对上了眼前一双饱含落寞的目光。   这厢,顾采青已经收敛好情绪,她退出了司徒景容的怀抱,含泪带笑说道:“真丢人啊,这么大了竟还哭成这样。”她抹完泪,目光不舍地看着眼前这人,只一眼,竟让她心头失了分寸,握紧了手。   她低头,浅笑,“景容,我先回去了,我这是趁晚膳前偷偷出来的,万一让人瞧见了,会有闲话的。万一有人传我这个失德妇勾引司徒家的大少爷,你可就麻烦了。”说完,她朝他眨眨眼,后郑重朝他行了个告别礼,盈盈离去,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那带笑的眉眼,那明明大大咧咧,对着他时又含羞带盼的模样……   司徒景容恍惚,一下竟觉得恍如昨日。   看到这一幕,杜小小犹豫着要不要默默离去,此时,身旁的那道身影突然做出了动作。   凝目望着杜重楼突然上前的身影,她默然立在原地,好一会后,抬脚悄悄的离开。   ***   天色变得暮沉,一点点沉向西边。   杜小小耽搁了半天,终于找到厨房。里头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正在忙碌,老妇见到个一脸泪痕的陌生姑娘来,忙上前问明身份,知道她是为了晚膳而来,也问明了姓名,也就随她自由在厨房间活动。   杜小小挽了挽袖子,心里难过的情绪还在发酵。她用力淘着米,像是发泄着情绪,可脑海里顾采青那句‘景容,你并未负我,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等到这天。’怎么都挥之不散。   原本对她的成见,眼下也都烟消云散。   她淘完米,添柴,开锅,加水,脑子里有一堆想不明白的事情。   少爷喜欢顾小姐,喜欢到一听见她的名字就生病。顾小姐喜欢大少爷,可是嫁给了别人。大少爷喜欢顾小姐,喜欢却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想到这,杜小小突然停了手上加柴的动作,但只是一下,又继续丢着柴火,直到里头的柴火烧得越红越烈,红得她的视线都看不清。   傍晚前,杜小小熬完粥,她小心地端着碗来到司徒景轩的房间。   见他盖着被子,正侧身背对着她,她也只他当睡得熟,并未多想地将碗放在了桌上,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刚关上门,她就见到个熟识的丫鬟找她,说是二少爷有命,让她去趟祠堂。   杜小小问什么事情,小丫鬟说不清楚。杜小小看了眼房内,心想少爷一时半会不会醒,就没异议地跟着小丫鬟走。   司徒祠堂内   司徒景烈沐浴净身后,面色肃穆的来到堂内的供桌前,双膝缓跪在正中那只蒲团上。   随着他跪下的动作,素白的衣袍和如墨长发轻柔的散在身后,稍长点的发尾都铺在了地面。本就出色的五官,如今被这身素白衣裳衬出了几分静婉,全身隐约透出股安宁祥和之气。   他的这股神态气度,瞧得刚来的杜小小稍时一怔,好一会回过神,她见是如此庄严肃重的地方,也不敢有任何失礼,非常得体的行完礼才轻声进入。   随后,房门“吱嘎”一声在她背后合上。   祠堂内点着两排长明灯,摇摇跳跃的烛火透过缭绕的香烟,映照在供桌上的一张张牌位上。   司徒景烈缓缓抬起头,平常轻浮的桃花眼里如今被抹沉稳代替,眸光沉凝地仔细扫视前方那一排排黑木雕做的牌位。   今年本来是三弟守夜,只是眼下他连喘口气都辛苦。   司徒景烈微叹,看向身前平展开的佛经,顿时有点无力。他看见字就头疼,何况是这些组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佛经,真要他念上一晚上,无意于取他性命啊。心里只是一想,室内的光线忽然一闪,也不知哪里的风进来,吹得长明灯摇曳作响,模糊了视线。   不是吧,祖宗这也听的见?!司徒景烈忙收敛了想法,轻声诵咏起来。   一声声佛经,像流水般流泻在整个祠堂里,配上安静肃穆的四周气息,杜小小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心头不躁不动。   纸窗上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映上司徒景烈甚少从容淡静的侧面,杜小小心头虽然震撼,却也已经平静不少。   青丝未着一物,任长发流泻满身,简单淡雅的素白衣裳,她在少爷身上见的多了,却是第一次看见平常像只花蝴蝶的二少爷穿。   这样的二少爷,安静柔和的真让人不适应。   门外   方香琴路过,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见两人都一跪一站的背影,不觉点了点头。景轩这几日身子不好,也难为他要跪上这一宿。小小也算是个老实的丫头,不似其他几位奴才,门一阖上,就畏畏惧惧的没了章法。再看了几眼,她满意的离去。   而祠堂内,察觉到脚步声离去的司徒景烈一下如释重负,他将佛经放下,头疼地揉眉。   “我这真是自作自受啊。”他苦笑,早知道就不拿话激三弟了,不然这会也不用对着老祖宗面壁思过。   “二少爷,您怎么了?不念了吗?”杜小小走近,不解看他。   司徒景烈“嗯”了一声,缓缓起身,“念多了,我怕扰着老祖宗的清净。”   “二少爷,你明明就是偷懒嘛。”杜小小忍笑,实在不敢在这么严肃的地方逾矩。   “再笑,我就让你跪着替我念。”司徒景烈斜看了她一眼,笑着威胁她。   杜小小急忙用手捂住嘴,生怕他会来真的。   司徒景烈眉眼带笑,手指习惯的往腰间一探,刚触到才猛然想起没带扇子。他微微叹气,手无寸铁,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二少爷,你念佛经,干吗叫奴婢过来啊?”杜小小没察觉到他片刻失神,想了想问道。   “自然是来消磨……”话一半,司徒景烈忽然顿住:“小小,你听见什么动静没?”   房外,一阵嘈杂声传来。小小皱起眉,“我听到了,好像是……”话未说完,一混乱的尖叫夹杂着奇怪的滋滋声从房外传了进来。   外头,一下灯火通明,犹如天亮。   “我去看看怎么了。”守夜之时竟然在外喧哗,个个都不要命了么。   司徒景烈心有不安,急忙开了门出去,这时,院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众人都一脸疑惑或是惊恐的朝着火光处指指点点。   司徒景烈面色大变:“快!所有人都去打水!千万不能让火势蔓延开来!”转头对身旁杜小小又道,“你去照顾三弟!记住,千万别让他出来!”   该死的,小树林怎么烧起来了。二娘的衣冠冢要有个万一,三弟那不定得出什么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TAT 难得殇情一把,抹泪,可怜的小顾同学。   其实我真想双更来着,奈何鸡血不够。-_-|||话说下章真的会有JQ,只是不知道我这话还有没有人信了。   第44章 情起小树林   杜小小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   “呆子,还不快去。”司徒景烈没好气地催促。   “是。奴婢马上去。”杜小小慌张回应,见原处的火光越来越烈,心里俨然生起一股恐惧。想到三少爷现在一个人在房里,她二话没再说的急忙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司徒景烈见人跑远,也毫不犹豫地指挥起现场,打水的打水,拿棉被的拿棉被,围观的下人全部忙活开。原本有些混乱和嘈杂的局势,也在他沉稳从容的安排下变得井然有序。   每年祭祀都是安然无恙,今年怎么会有这样的蹊跷?而且还是在祭祀的前夜。   司徒景烈还站在小院里,望着冲天的火势,心头隐隐有点不安。这场火无论是自燃还是人为,这可都是坏了祖宗的清净,犯了爹的忌讳,一干下人要受罚是自然,可能连他都逃不了干系。他联想起商号最近的一些不太平,想想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若真是人为,指不定还会有后招,丫鬟小厮贸然过去,可能就着了道了。   想到这个可能,司徒景烈微微眯起眼,眼神凌厉,当下没有多想的纵身飞离。轻功至小树林口,司徒景烈刚到地方便察觉到不对劲,他无声地隐于树后,四处看了一眼。   本是人烟罕至的树林里竟然会有股强劲的内息在流动,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   杜小小望了眼床上睡得安稳的人,不禁放心地吐了口气。退出房,她正在犹豫是去帮忙还是就在这守着时,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地从她面前匆忙跑过。   “秋桐?”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人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倒没什么意外,“什么事?”   “你脚怎么了?怎么一拐一拐地,这么急赶去哪啊?”杜小小见真是他,没有客套的走近寒暄。   “刚被人绊倒了。”秋桐撇了下嘴,他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不和你说了,我现在赶着给二少爷送扇子去。”   “二少爷?”杜小小微怔,见他走了急忙跟着追问,“二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要送扇子。”   秋桐有点不耐,语气有些冲,“问这么多干吗,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这桃花扇是二少爷的随身武器,片刻离不了身,他刚见二少爷独自去了小树林,怕有危险才急忙回来拿扇子,不想人多路挤崴了脚。   杜小小有点不服气,咕哝了声,“知道的多就可以凶人啊,不过是把扇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桐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争执,只是刚走了一步,不由得又停下,实在是脚踝生疼。   杜小小见他脸上汗都下来,猜他是疼得走不了路了,她一把夺过扇子,脸上也没有幸灾乐祸的神情,只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是回去休息下吧。告诉我二少爷在哪,我去送。”   秋桐“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下她,心说你这么胖跑得动么。   杜小小瞧得明白,不禁哼了声:“我跑得再慢,也比你这么一拐一拐地过去快。”   被她这么一说,秋桐顿时语结。想反驳,又一下找不到话,而脚踝的肿痛则一下比一下来得激烈。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以二少爷为重,有点不情愿说道:“二少爷应该在老宅后门的小树林,你顺着火光一路走,就能看见了。”   “小树林?”杜小小念了一声,把话记在脑海里,“好了,那我去送,你就老实地坐在这歇息吧。”说完,她就转身跑开了。   秋桐话没完,见她走了,急道:“你小心点,别摔了扇子,不然我和你没完。”   杜小小一边跑一边拿扇子摇了摇,示意自己听到了。   “还摇,都叫你小心点了。”秋桐没好气地看着她背影嘀咕。   又看了几眼,见人影很快跑得没影了,他才一蹦一蹦地跳去走道的护栏边上,刚弯了身准备揉揉脚,一道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他整个人跳起。   “三、三少爷。”秋桐看见眼前的人,气势一下弱了,声音都结巴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扇子……”   高大的木门下,白影一步步走出,整张俊脸不带半分情绪,冷得令人生畏。   ***   杜小小大气都没出,憋着一口气,只管闷头跑。   远远地,她看见很多人围在小树林口,她好奇跑过去问,一问整张脸都白了。   原来火势太大,众人扑的了这头,灭不了那头,好不容易控制了点,刚一阵夜风,又让火势死灰复燃。老宅里人手本就不多,现在火势冲天,他们一下力不能及,又没了主张,全被浓烟逼得退了出来,干巴巴地在这等官府救援。   “那、那二少爷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二少爷啊?”   众人摇摇头,脸上都有点茫然。   “我刚冲进去的时候,听到里面有打斗声,但是隔得很远,没看清是不是二少爷。”旁边一人想了想说道。   “肯定是二少爷在里面。这下完了,他要是有点差池,我们怎么担待的起啊。”杜小小急得在树林口来回度步,其他下人一听,也都是焦急万分。   杜小小四处张望,想寻个方法进去。恰见地上还有一只装着水的木桶,她脑子一灵,二话没说的提起木桶,用水淋了全身,接着不顾众人劝阻,捂着口鼻就冲了进去。   阴冷的夜风,夹杂着浓郁的滚烟呛入眼鼻,杜小小死死捂紧嘴巴,连呼吸一口都不敢。直到跑得急了,胸口像被万千重物压地快断了气,她才猛然松了手,大口呼吸。   不料,浓烟进喉,她止不住的大声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急跑,却怎么都逃不出浓烟的围绕,就在她六神无主时,突然一阵悬空,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头晕。   她勉强睁眼一看,自己竟是被人倒着抓起,腹部更是被身下那人宽厚的肩膀硌得一阵阵痉挛。   “快放我下来,你是谁……快放我下来……”杜小小用力捶那人的后背,只是对方完全不为所动。   耳旁极速闪过的刺骨风声,加上倒流到头顶的血液,让她的大脑一下子发晕,耳中什么都听不清,只余下一片嗡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杜小小难受得想吐时,那人终于停止了步伐,没等她睁开眼,一个重力向下,她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杜小小后背着地,痛得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都要出来。   “真是呆子,好好的跑进来做什么。”   无奈的声音响在耳旁,杜小小看见自己到处在找的人,正完好地站在她身旁,眼泪一下没忍住,哭得惨烈。   “还……还不是为了救……二少爷您……奴婢也知道危险啊……可是你死了,奴婢怎么办啊……老爷会……会扒了奴婢的……”   司徒景烈叹了一声,神色也不是太好。视线落在她手上,见是自己的扇子,他心里微微有点触动。这个丫头,倒是个实打实的不怕死。   “笨丫头,念在你有这份心,少爷我一定保你出去……”他走近她,从她手里拿过扇子。见她浑身湿透,夏天单薄的衣服整个贴在身上,就连曲线都要看见,他不由地皱眉。   司徒景烈想也没想地脱下了外衫披在她身上,在她错愕地拿双湿润的眼睛看他时,他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打开折扇,以扇挡面,缓缓将头低了下去。   “放心,少爷我一定救你……”对上她完全傻掉的目光,司徒景烈笑着眨了眨眼,摇着扇子转过身,一派从容不迫。   “死到临头还嘴硬,司徒景烈,你以为一个女人可以救你。”黑衣人持剑自负,却于心里惊讶他的气势与刚才一下完全不同。   黑衣人身旁的一个高瘦男人不耐道:“别再和他磨嘴皮子,给他一刀,干脆点。我们拖得够久了。”   身形稍矮的黑衣人点点头,他打量了一眼杜小小,察觉到她不会武功,就未把她放心上,预备拿全神对付司徒景烈。   这个司徒景烈太磨人,脚上功夫不弱,追了他们一里地,连口气都没喘。不过,他那嘴皮子更厉害,一边追一边还可以尽是废话。   司徒景烈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迈了一步,将杜小小护在身后,他自己则冷静对眼前两人说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供出幕后那人,我给你们十倍的酬劳。”   黑衣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阴冷:“你留着那钱让人烧给你吧。”语罢,手上的利剑已出。   司徒景烈不慌不忙躲过,一个拔地而起,整个人仿如没有重量般飘了出去,黑衣人纵身跟去。不料,司徒景烈只在空中旋转一圈,突然杀回,踩着纵云梯,衣衫飘飞之间已来到黑衣人身侧。   真是天真。黑衣人暗自冷笑,连忙抽身离去,眼前突然有记细微白光,他暗叫坏了,却为时已晚,腰身、腹部都被突然出现的银针射入,当下气息紊乱,直坠地面。   杜小小看得一愣一愣,只是原本捂着唇的手已经松开,露出了惊叹和崇拜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 =还有一章,估计赶不及在0点前更新了。   PS:今天下午被领导抓去加班了,这是我没能一早更新的原因。谢谢LILI的催更,能让读者如此惦念,你让我觉得写文是件很美好的事情,=3= 我一定会双更的,不过可能要过点了。   第45章 狭路首相缝   杜小小高兴得太早,全然忘了身边的危险,待司徒景烈提醒时,显然已经晚了。   “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撕碎了这娘们。”恶狠狠地声音从旁传来,一滴滴冷汗顺着杜小小的脸颊滑下。她的双手已经被人挟制住,压根不能动弹,就连腰间都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着,有些发疼。   司徒景烈从空落下,缓缓走近,一张俊俏的脸上说不出喜怒,只是那周身发出的气势,愣是让多年刀口上舔血的两兄弟都心惊不已。   倒在地上的黑衣上,正疼地满地打滚,呜声惨叫,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了满是惊恐与痛楚。   “你放了她,我留你们活命,若伤了她,我留你们全尸。你自己选。”司徒景烈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说得是风轻云淡,可是那双桃花眼里已一点点地云集怒气和杀意。   “哼,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高瘦男子冷笑,看了眼惊慌的杜小小,突然又道:“你很紧张这丫头吧,真看不出风流倜傥的二少原来喜欢这种类型,啧啧,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头,瞧这细皮嫩肉的,竟比怡红院的姑娘还要可口。”   “你要做什么!”司徒景烈语气徒然一变。   “放心,这样的货色我没有兴趣。只是,若是在她脸上划上一刀,她这辈子估计就毁了吧。”   尖锐的匕首已抵在杜小小脸上,从眉到眼一点点地划过,吓得她整个寒毛竖起,浑身颤抖。   “少爷……”她颤着声音想喊,身子若不是被挟制住,怕早已软了下去。   司徒景烈脸色发沉,懊悔自己竟没能保她周全,见她怕得瑟瑟发抖,他思考再三,唯有妥协。他从怀里丢出一个青花瓷瓶,用力丢给那倒地的黑衣男子。   高瘦男子眼露得意,手上匕首一下失了分寸,差点要贴上杜小小的眼睛,惊得她瞪圆双眼,眸子颤抖得似已经绝望。   忽然,只闻耳旁一声吃痛,‘噌’地一下,匕首落了地,发出了记闷响。   “该死的,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陪葬。”高瘦男子迅速反应过来,大掌粗鲁的拉过杜小小的衣衫,却是扯下了最外层那件披衫。   杜小小被拽倒,吓得四肢并用的爬远,鼻间差点没了呼吸。   就在这时候——   “原来你们在这里。”一道宛若泉水清泠的天籁嗓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在场的所有的人均是一震。司徒景烈和杜小小是吃惊多过喜悦,黑衣人未曾料到林子里还会有其他人,他们惊慌地调转过头,等看清楚出声那人,登时呼吸微停。   不远处的月影下,一抹素白身影从树林间缓慢走出,墨发飘散,清隽出尘,清冷的月光流泻满身,美得夺人呼吸。而此刻,那一张清俊无暇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对他们道:“是谁?毁了我娘最后的清净。”   高瘦男子已经怔然地说不出话,这人,竟还美过王爷三分!随后霍然察觉到自身情况,他忙背靠着树站起,心知以一敌二毫无胜算。   “少爷!你怎么出来了!”杜小小已然回神,见他一个人到这,惊讶不小。随后看见树林里有火光闪动,心猜是少爷带了救兵来了,她赶忙擦了下眼泪,预备回到他身边,双腿却一点力气使不上,重重地又坐了下去。   少爷?这人难道就是司徒景轩?   高瘦男子更是吃惊,他是见过司徒景容的模样,仅是俊郎。再仔细一看,这人还的确有几分病态之色。   高瘦男子确定完他的身份,忍不出卒了一口。妈的,真晦气,今晚的目标本来就是他,哪知道会引来一个司徒景烈,王爷说小树林失火,第一个赶到的必是司徒景轩无疑,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来了一堆。   高瘦男子眼见不远处的那阵嘈杂步伐越发逼近,整个背脊都开始发凉。   “就是你们两个放的火么?”司徒景轩步步走近,脸上依旧挂着笑。   本就是俊美无双的五官,再加上这和煦如微风的笑,高瘦男子差点晃眼。好在他不是贪色之辈,也只惊艳了瞬间便迅速回过神,手间的武器已出,竟是锋利无比的双头刀。   双刀微微转了方向,一头是对着旁边不能动弹的杜小小,一头是对着眼前这看似毫无招架能力的司徒景轩。   高瘦男子锐利的眼眯起,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两人的动向,准备等他们一出手,他就瞬间取了这女人的命,起码能报了一仇。而此时,他的同伴亦已恢复了元气,但是双腿受了伤,连武器都没能拿起,只能步履蹒跚的回到他身边。   司徒景烈用扇子拦住人,声音发沉,“三弟,小小的命还在他手上。”他的针再快,怕也有来不及的时候。   司徒景轩看了他一眼,突然转了个方向,慢慢走去将地上的剑执起。起身时,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划过杜小小身上,平静的眼眸带起丝丝波澜。   衣身已经被扯开,露出大段脖子,身上的衣服又是泥泞又是黑熏,全然没了衣服的原本模样。   本就难看的面容,如今更是狼狈。   司徒景轩面色未改,只手持长剑,毫无惧色的直接迎上面前的高瘦男子。   “三弟,你……”司徒景烈不认同地唤他,却没来得及说更多,下个瞬间他人便完全怔愣。   只是晃眼间,剑气已经荡起阵阵夜风。   月光霎时洒了司徒景轩满怀,月白色的衣袂随风翩飞起,宛若谪仙。他眼如衡水,却似暴雨前的宁静,长剑虚晃,只是一个踏月转身,待身形落定时,那剑尖正直指着高瘦男子的面部,与他的眼角只有一寸相隔。   男子大惊,饶是被他浑身散发的气势吓到,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司徒景轩却突然移了剑,提剑顶在男子下颚,声音缓慢而冰冷,“今日我司徒景轩纵然是个残废,要取你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见男子眼里有着吃惊与错愕,司徒景轩冷笑,剑尖稍使了力气,语气很是阴柔,“还有,刚才你是用哪只手碰得她?”   ***   冰冷寒厉的视线刺得高瘦男子的表情一滞,他嘴角冷笑,正欲答腔,身形却突然一僵,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高瘦男子面如死灰,双眼突然睁大,露出深深难以置信,“你、你……”却是没机会说太多,只喊出几个颤音,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司徒景烈一愣,有些吃惊地将头偏去另一处,却发现司徒景容对他摇头,表明不是自己出手。   旁边的黑衣人愣了愣,很快惊叫道:“大哥,你怎么了?”他踉跄来到高瘦男子身边,蹲下身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已无生气。   男子面露大惊,满腔悲愤,转头恶狠狠地怒视司徒景轩,“你杀了我大哥……你竟然杀了我大哥……司徒景轩,你还我大哥命来……”   司徒景轩丢了手上的剑转身离去,听到质问,也只是侧转了个头,凉凉的瞅着地上的人,“我不屑杀他。”   “你……”黑衣男子目露凶光,双手持起那两把双刀就向司徒景轩挥去。刀口锋利无比,仿佛见血就能封喉。   锋利刀影就在眼前,司徒景轩只眉头微拢,却是一动不动。   “少爷!”杜小小吓得惊叫,赶忙爬起来想救主。   一旁的司徒景烈见情势不好,率先出手,桃花扇面大开,银针如暴雨梨花般倾势而出。二十七枚银针势急力猛,黑衣男子招架不住,连连用刀身挡开,急忙后退。   另一头,司徒景容屏息静气地藏身在暗处,冷静地判断着周围的形势,担心有人趁乱而入。   “玄玑子是你什么人?”黑衣男子猛喘了口气,大退两步,明显有了不敌之态。   “你不配知道。”司徒景烈合了扇面,迈步逼近,冷冷看他说道。   男子低低一笑,阴森诡异的笑声让司徒景烈的眉头整个皱起。待他察觉到不对时,另一头的杜小小已经尖叫出声。   “小小……”司徒景烈大惊失色,纵身飞去,却惊觉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与此同时,另道黑色人影突然从旁闪出,带走了黑衣男子。   情势转变之快,让众人有些回不过神。   一人负伤,两人相逃,肯定还没跑远。司徒景烈见杜小小已经无事,当下没有多想的飞身追去。   黑影察觉到有杀气向自己袭来,倒也不慌,只加快了速度行走在树林间,他将负伤男子放于一树梢,随后轻身飞出,用自己引开司徒景烈注意。   司徒景烈追出几百米,与黑影在空中周旋几招,使出全力却觉得自己招招打在了棉花上。   黑影借力打力、见招拆招,似带着挑衅意味。   司徒景烈此刻正心浮,一经挑拨,一时忍不住,没等最好时机就开扇相向。   扇柄处突然射出两枚短小利剑,“嗖”地一声划破黑夜。黑影急忙飞身后退,袖中剑却在此时尽数而出。   司徒景烈旋转开身,急忙避过,可右腿肚上仍生生被飞箭擦过,当下血流不止。只是一个交手,他便知道自己不是这人对手,不说武功悬殊,单就这袖中箭射出时暗藏的内劲就已在他之上。   “我不屑取你性命,你若再苦苦纠缠,休怪我不客气。”黑影哼了一声,闲闲说完,很快纵身离去。   司徒景烈挣扎再追,踩着莲步四处找寻,却完全查探不到那人气息。   对方的声音似有些压抑为之,听的并不真切,但可以确定他是存心拿自己解气。回想刚才至今,男子似并未使出全力应战,司徒景烈顿觉受了大辱,加之有伤在身,一下气急攻心,一口鲜血自喉而出,全数落在了难得一穿的素白服上。   此时,不远处的树梢后,静静走出一个身影。   身影双手相环,斜靠向树干,一手缓缓拉下面罩。   月光下,是一张俊美却有些阴沉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爬去写下个全章。最近几章,老二都会比较悲剧……   第46章 第四十四签   司徒景烈回到之前的树林事发地时,早已人去众散。若大树林,只剩阵阵夜风和满目创痍,就连之前黑衣人的尸首也已经不见,想来是被官府收去。   不死心地四处看了看,除了树影斑驳,真是没有半个人影。   司徒景烈收回视线,嘴角不禁带着点自嘲。   借着点月色,他找到棵大树倚靠坐下,双腿交盘,预备运气调理。腿肚上的伤虽隐隐作疼,却还能忍受,可这内息紊乱,一时动不得分毫,稍有差池,恐会伤及内力。横竖没有人在意他的去向,不如就在这安静调理,一图自得。   月色横沉,万籁寂静,除却不稳地呼吸声,便只剩下夜虫的低鸣。   司徒景烈这一坐,便是到了天明。   期间不少老宅里的仆人寻来,都被他不言不动地打发回去。   除了尚不能动外,他也在等,等那个有良心的丫头自己找上门。   **   东方露白,晨风轻拂。   杜小小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出来,关上门就直往小树林跑去。   她在二少爷房外等了一晚上,都没见人回,偏偏大少爷自回来后就找不到,而少爷等会就起了,她只能趁这会天刚亮跑出去找人。   少爷刚起容易发脾气,她可不敢让他等,不然一定会被讲脑子没有带出来之类的话,然后她或许会忍不住反驳他,说少爷一早起来就刻薄她……   杜小小一边跑一边猜想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形,明明是无聊到极点的想像,她却手心冒出了汗意,仿佛少爷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就在耳旁。   老爷也真是的,二少爷没回来他也不担心,也不多派人去找找。她真是不懂,三个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怎么一点不紧张。对他而言,二少爷只是个不成才的儿子,所以用不着在意?她不想把人心想得太坏,可是昨晚回去,老爷对少爷嘘寒问暖,对二少爷漠不关心的态度真让人寒心。对她来说,二少爷是个经常戏弄她的主子,可是人并不坏呀。   三个少爷里,大伙喜欢最多的是大少爷,可最爱亲近的是二少爷。大少爷对谁都好,但不会过分亲近下人,是个很体恤下人很拿分寸的好主子。三少爷呢,自视清高,总是冷冰冰地拒人于外,丫鬟们虽然仰慕他,但更多的是畏惧和害怕。   反观二少爷就不同,虽然每天吊儿郎当,嘴里没个正经,可是对下人们都很好。偶尔还会从外面带不少零嘴分给一帮下人,也从不发少爷脾气。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出一点事情。   杜小小担心的胡思乱想,脚下的步伐是快了又快,她来到树林口,忐忑不安地等着。昨天去找人的府卫回来说,二少爷就在树林里头,只是不愿意回来,说要思过什么的。老爷听了只哼了一声,也不再派人去找。   杜小小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怪异,她现在真的不好意思面对二少爷,尤其是在他乱亲她之后。可是一想到他整夜没归,她就担心地连觉都睡不下,好似都是自己的错般。   看了看天色,少爷等会就要起来了,可树林口还是没点动静。   杜小小来回度步,时不时探头张望,就在她等的恨不能冲进去时,树与树间的泥泞小路里缓缓走出道蹒跚身影。   “二少爷!”她喜道,急忙跑去扶他,却被他前襟上的血迹吓了一跳,“二少爷,您没事吧?您哪里受伤了?快给奴婢看看。”   司徒景烈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吐纳还算有序。见她朝自己跑来,他微愣,但很快回神,嘴角缓慢地勾起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能有什么事,只是坐了一宿,有些冷倒是真的。”   “那这些血是谁的?”杜小小担忧地看了眼他胸前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接着伸出左手扶住他的手肘,只一碰,有些惊道:“二少爷,您是不是吹了一晚上的风啊,怎么跟冰窖里出来似的。”   “怎么,关心我?”司徒景烈侧头看她,声音低沉而缓慢。   杜小小心跳快了一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关心奴婢就不会一早来找您了。”   “算少爷我没白疼你。”司徒景烈笑意加深,眼神很是明亮。   “您不捉弄奴婢就不错了。”杜小小下意识哼了声,想起刚才的问题,她又再问,“少爷,您还没说这血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啊,我也没注意,或许是那个黑衣人的吧。”司徒景烈淡笑,不想她再追问,顺手就扯了个谎话。   杜小小虽然还担忧,但见他神色都正常,也就放心点点头,果真没再问。   司徒景烈垂眸浅笑,安心地将身子的半个重量转靠到她身上,顺便一顾芳泽。   “丫头,你的力气是不是很大?”他见她没半点不适,好奇问道。   杜小小“咦”了声,有点得意说道:“是啊,奴婢力气可大了,连死猪都扛过。”   “噗……咳……”司徒景烈忍不住笑岔了气,眼里神采顿时飞扬,这下更是靠得心安理得了。   一路上,杜小小也没察觉到异样,只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扶着的那只手臂上。   往常经常扶三少爷,这次扶二少爷,她不禁觉得新鲜。想到这,她突然抬眼望了下天,见天色大亮,于心里暗叫坏了。   “怎么?担心三弟起来找不到你?”司徒景烈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不动声色地笑问。   “是啊。”杜小小毫不隐瞒,点头说道:“少爷早起的脾气不好,而且昨天又咳了一夜,老爷昨天有吩咐,要我一早伺候少爷喝药。”   “你很担心?”他微微斜了眼看她。   “自然啊,我都恨不能替少爷把药喝了,希望他赶紧好起来。”杜小小想也没想得回答。比起伺候他喝药和自己喝药,前者的差事可苦多了。   “这样啊?”司徒景烈轻念了声,别过了脸没再看她,“那我们快回去吧。”   杜小小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他朝司徒老宅后门走,却未发现手里的手肘变得有些僵硬。   ***   祭祀先祖,是司徒家一年里最庄重的头等大事。   祭祀当天,丫鬟们要把家谱、祖先像、牌位等供于家中上厅,安放供桌,摆好香炉、供品。   供品有羊、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一对枣糕、一个大馍馍,俗称“天地供”。由大家长主祭,烧三炷香,叩拜后,祈求丰收和来年心愿,最后烧纸,俗称“送钱粮”。   司徒府一年会祭拜两次,一次是七月中,先祖诞生的时候,一次是正月间,不过是在司徒大宅的祠堂里祭祀祖先、叩拜神灵。   杜小小给司徒景轩穿戴完祭祀时专用的孝衣,又帮他打理了下头发,待全身整理完后才扶着人出了房,去到大厅。   厅外,已经聚集不少人,老爷和两名夫人、两名少爷都已经到齐。   司徒信德见人到齐,就对三子点头,示意他们一起进去。   大厅里头,外人不得入内,就连两名夫人也是先候在外面,待听到传话后再进去。   杜小小老实守在门口,见司徒景烈进去时还对她眨眨眼,不禁好笑地回瞪了一眼。   不料,这一互动全数落在了门边上的方香琴和柳如月眼里,两人一惊一愣,随后都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不到一刻钟后,方香琴和柳如月先后进去。再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就在杜小小脚酸到快没知觉时,里头的人终于出来。   看样子祭租的仪式算是结束了。杜小小松了口气,待看见司徒景轩的身影出来后,急忙过去搀扶。   司徒景烈走在最后,神色很是难看。司徒景容停下脚步,等他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有些安慰意味。   司徒景烈不在意地笑笑,笑容却是发苦。   祭祖的仪式结束后,就是祭祀。祭祀的仪式在当地的大恩寺举行,一行人分了几辆马车,依着长幼次序的到达。   大恩寺的寺院就在小镇的南郊,离老宅很近。   青山隐隐,层荫叠翠。   杜小小望着眼前青山脚下的古刹寺庙,心情一下轻松起来。娘平日里很信佛,一有时间就会带她到大小寺庙求拜,所求无外也是姻缘平安之类。这次她有机会来到这座古寺,必要找个空子,也帮娘求个平安符回去,保佑她身体安康,一切顺利。   来前,大夫人给了她一个荷包,里头是很多散碎的小银两以及大量的铜钱,说是等会让她去给三少爷添香油钱用的。   杜小小掂量着怀里的荷包,一双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很高兴?”一直沉默的司徒景轩突然出声说道。   “奴婢不敢。”杜小小一惊,急忙低头站好。   司徒景轩眉头皱起,看了她一眼,有点无奈说道:“等会等人少些,你自己有什么心愿,就去求个吧。”   杜小小心喜,连忙感恩,“谢谢少爷。”   “候在这别乱跑。”司徒景轩警惕她一句,说完就迈步进了朝拜大殿。   杜小小感激点头,安份地候在外头看着。   金佛下,共有十二蒲团,分成三排。   司徒信德率众虔诚的跪倒,双手合十,在菩萨面前,默念心中的愿望。三叩首后,在功德钵里,丢上自己的香油钱。   最后,每个人捧起自己面前的转筒,郑重的左右摇晃,在“哗啦哗啦”的竹片撞击声中,摇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只签。   “景容,你帮我去找方丈解签文,我要与你娘再多添些香油钱。”   “爹要求什么?”   “自是你们三人的前程。”   “好的,那爹我先告退了。”   杜小小隐约听到谈话,猜测是有人要出来,急忙低眉顺目站好。   “总算结束了。”   人未到,很是松了口气地声音倒先传了出来。   杜小小偷偷笑了声,也没抬头看。   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她才微微抬眼去看。果然是二少爷走在最前面,估计是憋坏他了。再往里头看了一眼,见自家的少爷还在里头,她也只好识相地再呆着,但眼神已经不安分地瞧去了别处。   司徒景烈绕到大雄宝殿外,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端坐在佛案前。案桌上面是厚厚的签簿里,是一瘰一瘰的签文他拱了个手礼,坐下将签交上去:“有劳大师了!”   老和尚轻轻点头,接过签,瞄了一眼,问:“施主,所求何事?”   司徒景烈看了眼别处,见司徒景容还未到,低声说了一句,“我想求姻缘。”   老和尚看了眼他,“第四十四签。”说完,从簿子里标有“四十四”的一格内,抽出张小纸条,念道:“伤心桥下春波绿……需要解签吗?”   司徒景烈听完,整个愣住。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取过纸条,默默站到一边。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闭眼,连气都叹不出。   水月镜花,有缘无分。苦等一生,孤独终老。   下下签啊……   作者有话要说:   OTL 终于更新了……要是那800字数没丢,估计这章可以过5000字……捶地,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手贱啊!!   PS:话说,我要表白,亲爱的狸猫筒子,乃的诗实在太油菜了,膜拜啊膜拜。我要打印出来贴在电脑屏幕前天天膜拜。=3= 你不是要看虐老二咩……这章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47章 本就不信命   司徒景容快步来到,见司徒景烈沉默站着,问道:“签文解了吗?可有怎么说?”   司徒景烈收起情绪笑了笑,“下下签,所求不得。不过,我素来不信命,所以全当解着玩了。”   司徒景容见他满不在乎,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摇了摇头,坐下了位置,将手上的竹签交给了老和尚,“大师请帮我看看。”   老和尚照例扫射了一下竹签:“公子所求何事?”。   “姻缘、前程、家宅都想问。”司徒景容想了想说道。   老和尚点点头,道:“五十八签。”随后抽出签纸,念到:“滩小石溪流水音,风清明月贵人忙。路须借问何方去,管取林中花草香。此签船行不滩之意,凡事有贵人力也。公子若求姻缘,需守旧待时;若问前程,公子你营谋用事、劳心费力,如今一身荣华已是富禄双至。若问家宅,虽有不平,但凡事大吉,无须过分担心。”   “多谢大师。”司徒景容颔首,将大锭银子放入了老和尚的公德钵里。   “敢问大师一句,您刚才说我大哥姻缘需守旧待时,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司徒景烈突然出声问道。   老和尚和气一笑,解释道:“贵兄长面相俊郎,心性慈善,五十八签虽是支中签,但撇除姻缘,也不失为支上上签。贵兄面相已是大富,一生无忧,可惜红鸾星象有异,贵兄长若惜取眼前,此生倒有人相伴,若执念过去,怕是将孑然一生。”   老和尚话完,司徒两兄弟皆是一愣。   司徒景烈有些复杂地看着司徒景容,见他叹了一声,神色释然,他心里也隐隐明白了几分。   “那劳烦大师,再解下这支签。”司徒景容将手上另支竹签递上。   “是爹求得那支?”司徒景烈看着他道。   司徒景容点点头,话里微微透着点无奈,“爹想问我们的前程,不过,娘更想知道我们时候可以给她抱孙子。”   “你是长子,传宗接代的事情,不指望你指望谁。”司徒景烈笑得愉悦,用手拍了拍他肩,心里为自己能逃脱这股责任而感到庆幸。   “你别说风凉话,你今年也二十有四,若再没个定性,爹早晚会拿那些千金小姐收拾你。”司徒景容轻斥着他,但眼里更多的是羡慕他的从容。   司徒景烈挑了下眉,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无限好言君记取,却为认贼将作子。莫贪眼下有些甜,更虑他年前样思。奇怪,令尊翁的这签,真是怪异非常。”老和尚已经拿了签纸,念念有词的解释。   闻言,司徒景容和司徒景烈各自变了脸色,两人互看一眼,皆是沉默没出声。   “只这一着,君子莫错。牢记在心,不生寂寞。令尊翁膝下已有您二位公子,怎会寂寞?这签虽是中签,但求家宅,却是不安。若是求子孙后息,签文上并没有明言直说,恕老衲无能为力。”老和尚面有难色地将竹签还给司徒景容。   “多谢大师解签。”司徒景容将签收于袖中,面色微沉。   就在这时,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缓缓过来。   两人看见,急忙换了副表情,一点痕迹不露。司徒景容更是起身,直面相迎。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坐下,她递过竹签,柔声问:“大师,请您帮我家少爷看看。”   老和尚捏着竹签看完,微笑的看着司徒景轩说:“施主,八十三签,帝王星动,您这是好签啊!”   杜小小好奇的发问:“大师,怎么个好,您快给说说!”   老和尚喜气满面:“这位施主,八十三签又名李渊登位。譬若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等待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此签直言,月缺未圆之象,凡事候时则吉也。守旧待待时,如月初出,待等圆时,无有不吉。公子求仁得仁,心想必能事成,只是需稍许等候,切不可操之过急。”   “帝王星动?”司徒景轩轻轻念着,黑眸微闪,嘴角笑若春风,“不知这四个字何解?”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笑容亲切,“公子出自大家,如今又正是春风似少年,您桃花星动,红鸾迎门!老衲猜测,过不了几日,就该有人去您府上,提亲了。”   “若是老衲没猜错,那位女施主出生高贵,命带贵气,是能助公子平步青云,一登龙门的命定之人。”   ***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若有所思,杜小小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老和尚的话,少爷要成亲了……要成亲了……   司徒景轩不冷不淡地看了眼,嘴角微动,却是没有出声。   司徒景容正要说什么,远处却传来方香琴威严的叫唤声,杜小小呆呆地回头,仿佛如梦初醒。   “还愣在这做什么,耽误了事情,小心有你罚的。”司徒景烈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提醒。   杜小小羞愧回神,也没敢再耽搁,低头应了句,便匆匆离去。   唯一的女客走了,这话也好说些。老和尚摸摸光头,有点为难说:“其实老衲话还没说完,签文上又有云,‘半无半有未圆全’公子您这亲事,得有番折腾,能不能成老衲现在可说不好。”   司徒景轩缓缓笑了,倒没多少在意,只道:“谢大师金言提醒。”话完,掏出锭银子往公德钵里一放,起身慢吞吞地走了。   吓,好大的手笔。老和尚看得眼睛都直了,忙想推说不用这么多,定眼一看,身旁就只有一个人影了。   原来,司徒景容已跟在司徒景轩后头离去。司徒景烈一拂袖子,重新坐下,折扇一出,徐徐打开,随口问了句,“大师既通晓签卦,不知可会一些破解或避免的方法。”   老和尚有点意外,认真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后生,有些可惜说道:“公子的三庭五眼,生得极为端正,看面相也是个有福有富之人。可惜眉眼如桃,一身风流,夫妻宫位不正,女子缘浅,公子命犯孤星,此生恐难有良配。”即便有,也会因八字不够硬而被克死。   老和尚幽幽说完,司徒景烈的脸色也黯淡下一半,心叹早知还不如不问,他合起了扇子,起身要走。   老和尚有些不忍,掐指算了算,满面大喜,急忙唤住他,道:“施主你等等,今日是乙卯日,卯木旺桃,天干之乙属阴之木,地支之卯属阴之木,是比例和好。本寺又在一片葱山翠林环绕之间,施主您今日或许就能在本寺遇到您的命定之人!”   司徒景烈停了脚步,微转了头看他,半信半疑地问,“寺庙香火鼎盛,来往信徒众多,请教大师,要怎么确定?”   老和尚想了想,“伤心桥下春波绿,本寺西首有座百叶桥,您过了金殿就能看见。如果遇见有一女子,是持木之人,您就可以确定了!”   “那在下先行谢过大师,若真能如愿,必当返回重酬。”司徒景烈拱了一手,摇着扇子往和尚口中的金殿走去。   先说命犯孤星,又说今日可以找到。这个老和尚的话,也不知能信几分。   司徒景信摇摇头,心里干脆不做想法,只当是去瞧眼热闹。   过了金殿,就是座双雁塔,塔下是供众信徒上香、添加香油的重地。   远方青山环抱,环境悠然神怡。   两旁,是密密重重的凤凰木,七月凰木开得正好,花红叶绿,满树如火。恰应了那句“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司徒景烈看得有感,不禁被迷住,停了脚步。   待看尽红景,他匆匆回神,许是两旁火红凰木衬心,他对本来不信的命定一说突然来了兴趣,脚下步伐不禁变得急切起来。   杜小小上完香,又朝香炉拜了拜,才提起一旁装完香烛的篮子离去。本欲到前头的小桥那喂点鱼食,只是刚迈了几步路,身后的声音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回去。   “三夫人?!”她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如画的女子。   “小小,我手上香用完了,可你到你那借点么?”柳如月亲切地看着她,笑道。   “当然可以。”杜小小点头,想也没想地提着篮子跑回去。   “那边的香炉我还没供过,你同我一起去吧。”柳如月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百步远的铜鼎。   杜小小有些受宠若惊,自是不会拒绝。   柳如月笑了笑,先行往那铜鼎走去。杜小小只觉得眼前一花,心叹真不愧是二少爷的娘亲,那笑里的风情让她这个女子看了都要脸红。   杜小小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婀娜的身影,见人离自己好几步远了,才回魂般地急忙跟上。她刚走,一道挺拔身影就从后掠过,淹没在满山的凤凰树景下。   来到老和尚口中的百叶桥,司徒景烈四下看了一眼,目及无人,便静静站于桥的一头,微风拂过,荡起桥下的点点涟漪,也吹得他青丝飘扬,一下迷了眼。   远远的,他瞧见一道蹦蹦跳跳的身影过来,心下刚喜,却瞬间失望。   孩童有些防备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冰糖葫芦继续跳开。   持木之人,原来不过是孩童手中的葫芦木棒。   司徒景烈暗自发笑,笑自己竟然如此可笑。   寺庙往来女子众多,哪个女子头上没件木钗木簪的。老和尚不过是下了个套给他,想多赚笔公德财罢了,自己竟把这胡语当真了。   本就不信命,为何要突生侥幸。即便今日真遇到个又如何,那人若不是他想要的,还不如孑然一身的好。   司徒景烈冷眼伫足,随后惨笑离去,毫不留恋地将满园盛夏之景抛却在后。   这一厢,素紫在人离去后,忙从躲藏的梁柱后出来,一路小跑到双雁踏下。   “夫……夫人……二少他……”跑得太急,她连声音都喘了。   “别急急噪噪,先把气喘稳了再说。”柳如月看了眼不远处正在点香的杜小小,小声说道。   “夫人,二少爷他刚走,满脸失望呢。”素紫拍了拍胸脯顺气,挨到她身旁,视线也顺着过去,“夫人,为何要这样,奴婢不明白。”   柳如月嘴角淡笑,目光柔和却自带着抹哀痛,只叹道:“我不想景烈更上心,因为他们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下半章埋了个伏笔……猜中有奖!   鸡血鸡血,我要鸡血啊,这半章把我全身血写没了……考据什么的最痛苦了……TAT没留言没动力!   PS:算命的准不准,只有等到最后才知道。目前都是关子呀关子。   第48章 不平事一起   司徒府上下只在老宅耽搁了三天,就起程返回。   回程路上,杜小小望着与来时热闹完全不同的冷清车内,几乎大气都不敢出。   大少爷比他们先行一天回去,二少爷昨天也没见人影,宅里的仆人说看见二少爷去酒楼买醉了,大半夜才回来,好在老爷不知道,不然二少爷肯定遭殃了。   杜小小闷闷吐了口气,目光看着自上了马车就没出声过的自家少爷,心里的疑团越扩越大。   大师说少爷会成亲,还是个能给他带来贵气的小姐,少爷为什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不惊也不喜,让人猜不出半点心思。还有少爷刚才为何要问那个老和尚与大少爷、二少爷说了什么,那些签文绉绉的,有什么好听的。   还有自己也是,少爷成亲不成亲,和她有什么干系,她做什么要难过要睡不着觉啊。   杜小小瘪着嘴,心头的酸意泛开。她小心翼翼地偷看司徒景轩,虽然只是个毫无表情的侧脸,可是不变的,是眉眼间透出的冷漠和疏离。   双眉微锁,俊脸上是一派淡然自若的神情。她真的很讨厌少爷这个样子,好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管无悲无喜。   娘曾说,不会喜怒的人都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心里再也藏不下事情,才会如低坝溃堤一样,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真希望那天快点到来,她一定要好好欣赏少爷崩溃的表情。杜小小赌气的想着,全然没发现司徒景轩突然抬眼,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变作无奈的微笑。   ***   半日后,马车不快不慢,四平八稳地回到京都的正大街上。   司徒景轩因几日后要参与会试,趁着天色未暗就又去了趟书市。杜小小跟在一旁,除了扶人付银子,就是干了些搬书的体力活。   用了近一个时辰,司徒景轩见东西已经买齐,便嘱咐回府。   杜小小连忙反应,突然想起曾答应过胖胖出来要帮她买梅子,之前几次出来她都忘了这事,错过今天她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出来。   想到这,杜小小停下脚步,犹豫叫了声,“少爷……”   “什么事?”司徒景轩坐在马车内,连眼都没抬。   “奴婢突然想起些东西要买,可不可以先走开一下……”杜小小忐忑的话都说不顺,心里紧张的直打鼓。   司徒景轩这才抬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之后便又低下头翻阅新买的书籍。杜小小以为无望,正要死心,却突然听道,“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算和悦,但也没有生冷,仿佛就是简单的在陈述。杜小小听出点名堂,脸上一喜,也不似过去那样笨得还问为什么,只急忙谢礼,快步离开。   待人走远,司徒景轩的嘴角才轻不可见的动了动。   杜小小没敢耽搁,加上梅子也是常见物,长街上的蜜饯小店也多,她没花多少功夫就买完东西,抱着纸袋子回来了。   远远的,她看见街角的豪华马车安静停靠着,与她去时一样,位置不动分毫。她心里突然生起点高兴,莫名的雀跃,这感觉,好象是少爷在等她回去。   杜小小脸上一热,嘴角没由来得就咧开直笑。   这股傻劲,直到上了马车才稍微收敛。   司徒景轩早已习惯别人对他的反应与目光,并无意去管,只是在被看得实在无法忍耐时,才咳嗽出声,示意她分寸。   杜小小一吓,老实地低下头不去看,可是没按耐住一会,又故态复萌。   司徒景轩见管不住,也就索性随她,只将心思全放在书上,刻意忽略她。   杜小小并没发觉,依旧时不时地看上两眼,暗心窃喜。   ***   转眼到了会试,因考场上下都打点到位,这三天司徒景轩未受什么罪,三天后出来,神情也不似上次乡试那般惨烈难看。   几日后,会试成绩出来,司徒景轩四字名动春藤。不仅一举拿下状元头衔,据说还得了主考官的全力举荐,让当今圣上对他也产生了兴趣,圣上甚至亲自调阅了他的试卷,发现文章文才风流,字句珠玑,当下赞赏不断。   一时间,司徒景轩试卷中的一些词句在大街小巷中流传开来。   此时,京都的文人大多分成了两派,拥护的说他才气天成,实副盛名。反对的则说文章通篇酸腐,不知所言。更有甚者,说司徒景轩这状元是用银子买出来的,铜臭的很。   只是,不管外面再怎么议论,司徒景轩依然闭门不出,为了金秋的统考做着准备。   杜小小见他不在意,心里更是着急,每回从外面回来,听到那些传言,她就气得忍不住鸣不平。   “少爷明明是靠真才实学拿得状元,为什么他们要说的那么不堪!”杜小小满面愤慨,“自己长不了出息,怎么能怪别人有本事!”   司徒景轩合上书页,安静的看着她,见她的脸因为气愤变的有点微红,他的嘴角不禁扬起,“嘴长在别人脸上,岂是你一己之力拦得住的。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流言蜚语虽然伤人,但是也能让他在众多考子里率先脱引而出。   “少爷你还真豁达啊。”杜小小小声嘀咕,见他是真不在意,气愤和担心多少都消了些。   司徒景轩垂下眼帘,重新翻开一本书,心思却不在字上面。   他的反应与豁达无关,只是乐见其成罢了。毕竟后面参加统考的学子与前面的不一样,皆是各个州府的考试中一路拼杀出来的人,若要赢过他们,不仅仅是要在文章上出采,还有名气上。既然皇上已经注意到他,那他的统考多半是已经胜出,为官者善察言观色,见皇上有意欣赏,自是会对他偏颇一些。   只要过了十一月的统考,取得了明年春的殿试资格,他离金科状元的距离就只有一步之遥,也是最难的一步。   杜小小见他突然安静,想再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外头大院里突然传来嘈杂的惊叫声。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司徒景轩也听到,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是,奴婢马上去。”杜小小没含糊,连奔带跑地出去。   没一会,她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声音都抖了,“少爷,不好了,大少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   司徒景轩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外面的丫鬟说,刚商号有人来通报,说官府的人抓了大少爷,还派人封了铺子,现在老爷和二少爷已经赶去县衙,少爷,您说怎么办啊,大少爷会不会有事啊?”杜小小急得不行,六神都已经无主。   司徒景轩还算沉稳,只暗自揣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对这个长兄了解甚深,以他的为人,要与人起冲突难,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他一向处理的滴水不漏,断不会让事态发展到上官府这么严重。   是误会一场?还是谁给捅出了篓子,他代其受过。   司徒景轩静静想了想,心头很快有了答案,他眉目放平,神色变得自得。   杜小小这头还在担心,“少爷,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大少爷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犯法的事情。”   他好?司徒景轩心头冷笑,收起手边的书无意多说,只站起身走出位置,道:“扶我去前厅等候,稍后你让张管事拜帖一封,让杜重楼过来一趟。”   杜小小微愣,很快明白过来,她差点忘了杜公子的身份,他怎么都是能进出皇宫的人,官府见了他自是要给面子的。   杜小小点点头,心里记下他的话,然后扶着人出了院子。   大厅里,焦急等待的人不少。   司徒景容为人和气,很得人心,一干下人听到他出事,不少连活都没干,偷偷跑来前厅里等消息。   杜小小将司徒景烈的话交代给张管事,张管事正在一筹莫展,听到有方可寻,连忙着手去办了。   约摸傍晚左右,门卫一声“老爷回来了”,厅内顿时就跟炸开了锅一样,人声嘈杂。   司徒景轩冷眼看着,不为所动地喝着茶,这时,张管事那也带了消息,只是一句,“不便前来。”   司徒景轩皱了眉,很是意外杜重楼的答复。   就在这时,原本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无声。   杜小小看着眼前的情形,吓得出不了声。一切来的太快,在场的人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碰”的一声,一道人影倒在了他们面前,原本站在那的素紫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景烈,你没事吧?”柳如月第一个回过神,急忙走上前去扶他,一旁的素紫也是同样的速度上前,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司徒景烈扶起。   扣着头发的玉冠已经掉落在地,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司徒景烈的样子甚是狼狈。   “二少爷,你有没有怎么样?”   “景烈,你快抬起脸让娘看看?”两道焦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司徒景烈刚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咳了几声,随后而来的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他连忙捂着唇,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   “二少爷,您流血了?!”素紫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惊呼出声。   “什么流血?!景烈,你快让我看看。”柳如月急的想凑近细瞧,却被他明显避过。   顾不上右脸上的火辣,司徒景烈缓缓站直,有些凌乱的长发散落在胸前,他抬头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司徒信德,脸上的表情是一片平静,只是嘴角的红肿却鲜明入目。   “景烈,你……”柳如月被他眼里的哀凉怔住。   “逆子!”司徒信德一脸怒容,指着他大骂,“若不是你,景容怎会挨了三十板子,若不是你,他怎会身陷牢狱。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背着我搞出这么多事情,临了你让景容帮你背黑锅。你最好祈祷景容一点事情没有,不然,我让你十倍痛楚加身!”   作者有话要说:   用半章过度下,下章起老二要开始挑大梁了……鸡动鸡动!   第49章 不平事二起   司徒信德怒不可遏骂完,甩袖愤然离去,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方香琴迟疑地看了眼大堂,最后跟上追问情况。柳如月着急地命下人去请大夫,一脸心疼地看着司徒景烈。   “扶我回去。”司徒景轩缓缓起身,略显冷漠地扫了眼四周。   “啊?是。”杜小小还在惊愕,想留下再看看情况,但又不敢多言,压下心头担心,她慢慢地扶着司徒景轩离开。只是,走前她仍旧不放心地回头望了好几眼。司徒景烈对上她的视线,不禁挺直了背脊,脸上却毫无表情。   夜半三更   杜小小左右睡不着,索性半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旁边的铺位空荡,胖胖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样了。   回想昨晚上那一巴掌,杜小小现在还后怕,能把嘴角的血都打出来,那得多疼啊。   杜小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边脸,记起最后眼二少爷的表情,她浑身打了个颤,难受莫名。   二少爷虽然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被教训,心里肯定不会好受的。   胖胖以前也说过二少爷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小时候被老爷骂了就会自己找个角落呆着,然后过几个时辰又会嬉皮笑脸的出来。   以前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想起,杜小小心里顿是发疼,很不是滋味。   望了眼呼吸声起伏的下人房,她又等了好一会,最后没熬住困,就以坐着的姿势偏头睡着。   次日   杜小小天没亮就起了,小心翼翼爬下床,连被子都顾不上叠,就蹑手蹑脚地跑出下人房。   穿过荷塘,拐角就是铺着青色石板的小路,再拐了个弯,转眼就是烈园。   杜小小四处瞧着,深怕别人发现自己的身影,待进了烈园后,一颗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她一直往里走,寻找着胖胖的身影,按寻常来说,她这会已经起来准备早膳了。   果不其然,她在院子里找到正打扫的胖胖,急忙跑上去询问。   “小小,你怎么来了?”胖胖看见人也不意外,只揉了揉眼,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胖胖,二少爷现在怎么样?你昨天怎么没回来啊?”杜小小连声追问。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应该没事了吧。他被打也不是第一回了。”胖胖打了个哈欠,继续扫着地,“我昨天在三夫人的吩咐下,又是熬药又是炖补品,折腾完出来都半夜了,你也知道我不敢走夜路,所以就在茶水间里趴着睡了一晚,到这会,我脖子还疼着。”   杜小小明白地点点头,望了眼四周,“那二少爷呢?还没起来吗?”   “你现在来是肯定找不到人的,二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呆着。伤没好,他是不会出来的。”胖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带着点鼻音又道:“不过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知道我最不会安慰人,你去比我去合适。”   “胖胖,你是不是着凉了,你的脸色好差哦。”杜小小担心地拿手背贴着她的额头,见是有些发烫,紧张说道:“肯定是你昨晚没注意,着了风了。你别扫了,快去休息,回头我来帮你收拾。”   胖胖吸了吸鼻子,“我煮碗姜汤喝就好了,你先去看看二少爷吧,他最近也够倒霉的,你去让他出出气也好。”   “胖胖,你真没良心。”杜小小已经习惯被她拿来打趣,噗地笑了声,然后好奇问道:“对了,你说二少爷最近倒霉,他怎么了?”   胖胖将扫帚搁在一旁,拉着她坐在石阶上,小声说道:“这个我也是听秋桐说的,没准的事情,你听听就算了,别说出去。”   杜小小明白的点点头,保证说道:“我嘴巴最紧了,你不让我说的事情,我死都不会说的。”   胖胖不怎么相信地瞥了她一眼,不过依旧开口说道:“你最近忙着三少爷会试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其实自你们从老宅回来,就不断有人找上门要债,不过都被大少爷和二少爷压了下来,所以老爷还不知道。我听秋桐说有人扬言二少爷要是再不赔定金,他们就上门来闹事了。商号里的管事也被他们催得焦头烂额,二少爷为此都好几个晚上没睡了,没想到昨天又发生了大少爷的事情……”   杜小小吃惊不已,“怎么会这样?是府里的商号出事情了吗?还有大少爷怎么会被抓的?”   胖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二少爷没和我说,我自然也不会去问。不行了,我头重地厉害,我去切生姜去,你要是担心二少爷就过去看看吧,延着这小路走,就是二少爷的后院了。我想他应该起来了。”   杜小小顺着她的手指过去,发现是路边的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杂草稍稍掩盖了路径,但依稀能看出路形极为工整,在转弯处,还有示意的石跺,石跺花纹简洁细致,不似俗物。   “好,那我等会来看你。你先别忙了。”杜小小收回视线,扶着胖胖起来,将人扶到厨房才放心地回到烈园的后院赶。   她压着草走入捷径,绕过一个弯,一幅美景顿入眼帘。   只见前面有一座小巧的庭院,红墙黑瓦,庭院周围野花怒放,各种颜色争奇斗妍,里面传一阵悦耳的琴声,似有若无,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去听个真切。   杜小小一个闪神,停下来凝神细听,琴声低沉婉转,似有些不得志之意。   她随着琴声进了院子,令她惊讶的是,庭院前赫然有座石雕精致的凉亭,凉亭周围还留有几分的空隙,里面流出了一排清澈的水,水流的终点是一个直径有两人高的池子,池子的水面挺着几朵粉色的荷花,绿色的荷叶悠然地在水面漂浮着。   她再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凉亭里有一个人在弹琴。   一身素白的长衫,黑色的长发束成一个冠,有一部分黑发披在脑后。   杜小小看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二少爷,一下怔然地没了反应。   气质冷然中带着卓越,此刻专注弹琴的他另有一番味道,冷然中竟矛盾地有几分激狂。   杜小小静立了片刻,那琴声也逐渐停止,最后余音袅袅,终是平静了。   “你来了。”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如玉石相击,动人之极。   杜小小惊讶,这个语气,难道二少爷知道她会来?   “二少爷,您的伤怎么样了?”因为隔的远,看不太清,她不禁迟疑地唤了一声,“抹了药,已经消下去了。”司徒景烈并不看她,只是双手仍放在琴面上,轻轻地拨动琴弦。神态颇为悠闲,神情却很冷淡。   “哦。”杜小小很不习惯这样的他,眼睛看着人,有点傻笑道:“那奴婢就放心了。”   “你很担心我?”醇厚的男性嗓音响起。   “啊?”杜小小被这暧昧的语调吓到,心头扑腾了一下。   司徒景烈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调了几个音,过了片刻,他才说道:“竟然来了,今日就与我出去一趟吧,我会派人和三弟说的。”   ***   司徒景烈连早膳都未用,换上身最爱的红衣后,就带着杜小小直接去了司徒商号。   “二少爷,您是不是要去各个商铺巡视?”商号的主管事上前问他。   “今日去不了了,天香楼,凤羽楼,御龙阁的几名管事都一大早地拜上了请贴,我得去趟才行。”司徒景烈淡淡说道。   管事闻言,不禁皱了脸。心猜这些管事都是为了月上清拖产一事而来,今年收成不好,桃子大减,他们酿制不出月上清也是没办法啊。只是先前收了人家的定金,如今交不出货,也不怪那些管事个个逼上门来,只是以往他们还会卖大少爷一个面子,可如今……哎,眼下的司徒府还真是多事之秋。   “放心,不会有事的。”司徒景烈看出管事担忧,用手拍了下他肩膀,示意安慰。管事点点头,也尽量将担忧收起来。   “我们走吧。”司徒景烈看了杜小小一眼,开了扇子走出商号。   御龙阁,二楼最大最豪华的厢房里,大大小小的酒楼管事、掌柜坐了满厅,整个大厅像是被一片愁云笼罩一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二公子,您欠我们的八十坛月上清已经拖了三个月,敢问什么时候可以交货?”一名身形瘦弱,眼神精练地男子看着司徒景烈,逼问道。   “二公子,我们凤羽楼的五十坛,如今还欠着十坛,那银子我们是一早给你们了的,贵商号要是交不出货,那就请按合约上写的,十倍赔偿定金……”   “二少,我也知道您的难处,可是我们大伙都是放着自家的三亩地不耕,来帮二少采桃淹制,这工人的辛苦钱,您不能不给啊……”   “二少,还有我们天香楼,之前大公子在时,我们说好的,今年的南方新茶和北方干货都会由我们天香楼先行挑选再卖给其他商家,可是现在我们连货物的影子都没看见。您之前也答应等这月中的官盐到了,就卖我们天香楼一百石,可是如今你们收了银子,却迟迟不交货,难不成是想空手套白狼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声相逼。司徒景烈仿佛没听见,淡定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还轻轻摇着扇子,一副悠然自得之相。   杜小小咽了咽口水,手心因为过度紧张出了不少手汗,胸口更是“咚咚”地跳个不停。二少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也不说句话,那些人都跟要吃了他似的,好可怕。   “大伙都静静,先让我们的二少爷好好想想吧。”安抚的声音从旁而出。   几名掌柜有些惊讶,这周家的二少爷不是司徒家最大的债主么,怎么还这么沉的住气。几人互看了一眼,不解这个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的周老板,怎么又帮起司徒家来了?   “周老板说得好,大伙还是容我好好想想。”司徒景烈微微一笑,端起了手旁的茶盏,自在地饮起茶来。   几名掌柜见他没当成回事情,不禁觉得气愤,但见人最大债主都没开腔,他们这些被欠的小头哪好意思多说什么。   周文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司徒景烈,司徒景容下狱,这是他没想到的。可是他更没想到的是司徒景烈竟会跟个无事人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难道他一点也不顾念手足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过度,12点还有一更,正在修文……   第50章 不平事三起   静静把茶饮尽,司徒景烈这才缓缓抬眼,看着眼前的众人,不紧不慢道:“今年雨水大减,桃子失产,这些情况大伙都是知道的。眼下情势,我们也无法乐观,但是以前承诺大伙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做到,希望大家能多给予点时间宽容。”   “又是时间,我们给的时间还少么。”其中一名掌柜一脸激动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你们交不出货,我们一来损失银子,二来损失信誉,两头没讨着好,你还叫我们再宽容,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你们言而无信也就罢了,把定金退给我们,我们也愿意息事宁人,可是如今您大少爷二少爷一起躲着我们,算个什么事情啊!”   “张老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司徒商号造成我们这么大的损失,起码要他们赔十倍才可以!”一旁有人怒容直道。   这么大损失?司徒景烈在心里冷笑,除了月上清交不上货,该还的该偿的,他都用卖了珍宝斋的银子还上了。剩下的那些货物的定金赔偿,都是大哥一手经营的,想来大哥也做了安排,只是昨日出了事,顾不上了。   还十倍偿还,这些人真当他们司徒府是冤大头不成。   司徒景烈嘴角微挑,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回应,“大家的担忧和着急,我很能理解。可是眼下我们商号正处周转不便,大家也知道我不过是个三当家,很多事情都无权过问,这样吧,你们再给我三天时间,这事你们容我好好想想,三天后我定给大伙一个满意答复。”   几名管事被这不冷不热的语气说得来气,正要发作,司徒景烈突然又道:“我并没有要推卸的意思,只是大伙说的那些干货新茶一向是我大哥负责,我不好妄下决定。容我回去想好,再问过我大哥的意思,三日后此时再来和你们商讨。”   几人听到会由司徒景容出面,脸色也微微缓了下来。见他一副做不了主的样子,心里都涌上股轻视。这个花花公子也就骗女人在行,做生意横竖还不成气候,不然怎么会自己手上的产业都守不住,弄得又是卖酒楼又是卖酒方这么难看。难怪司徒老爷至今都没出面,估计是放手不管,让他自生自灭了。   周文岩见他们都没有再为难的意思,眼眸微转,疑惑问道:“景烈,你说问过景容的意思?他不是犯了事,被官府收监不准探视么?”   “什么?司徒景容出事了?”几名管事都脸色大变。   “是啊,听说是因为在官盐里做了手脚,拿私盐参着官盐卖,被盐运史查到,所以下令连人带铺都给羁押了。”周文岩闲闲地又道了一句,见众人神色紧张,心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司徒景烈冷冷地看了眼周文岩,脸色阴沉了许多,嘴角却缓缓地勾了个弧度。   几名管事你看我我看你,私下商量了会,最终决定把心一横,几步向前,逼向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起身相迎,正欲开口。   “其他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一名管事抬手阻止了司徒景烈要说的话,冷着脸道:“今日二公子,若不能给我们个交代,我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众管事想我如何给个交代?”司徒景烈轻轻问了句,手里的扇子一点点合上。   “白纸黑字上写的,本金加赔金,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然别怪我们告去官府,无情无义。”   真无耻,说得好象现在很有情有义一样。杜小小心头不屑,打心里瞧不上眼前这些人。   司徒景烈笑了笑,都说世道炎凉、人心冷漠,如今他还真是见识到了。当初官盐被劫,他四处筹借银子,他们左右推辞,诸多借口。   后来,若不是他低价卖了名下一间酒楼一间珍宝斋,以高于市面二十倍的价格,重新买回别地的官盐偷偷补上,他司徒景烈怕是早就身陷牢笼,等候处决了。可笑那批来路清白的官盐却被冠上了私盐的恶名,而且还连累了大哥入狱,累及了商号的名声,当真是得不偿失。   他们所谓的连本带利,即便加上十倍的赔金,也不过几百万两。竟然要,他就全数还给他们,就怕他们没有胆子接。   司徒景烈心里发了狠,嘴角笑容却越发明媚和悦,扇柄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一旁的杜小小看在眼里,心惊莫名。   只觉得二少爷这样子,好吓人啊。   就在这时,周文岩也起身来到,适时出声,打了个圆场,“张老板这话说的,未免也太伤和气了。景烈兄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么,向来是说一有一,说二是二,竟然他说宽限几日,不如我们就再给他几日吧。而且我们不看僧面也要看司徒老爷的佛面啊,司徒商号建立近三十年,根基地位在春藤国内一向无人可及,就凭司徒老爷打下的江山基础,怎会连眼前小小的难关都度不过……”   “司徒老爷要是在意,早就出面了,怎会拖到今日。而且谁知道几日后是不是又要我们给几日。”一管事正在气头,语气不满地打断。   “就是,万一过几日来,连人影都找不见,我们的银子是不是周老板你来赔?”   “这……”周文岩有些迟疑,他心里倒是想应下,让司徒景烈顺水欠他个人情,可是一下子要动用这么多银子,必须要王爷首肯才行。   “其实周老板也说得在理,司徒商号虽然由大少爷接管多年,可是这真正做主的人还是司徒老爷啊。我们也别太着急,这大少爷的事情还不定是场误会,兴许过两天就出来了。如今我们咄咄相逼,反伤了与司徒家的和气,对我们自己是没有半点好处啊。”凤羽楼的掌柜深思想了会,拉住几名管事小声商讨了几句。   最后那句“没有半点好处”,让众人一下冷静下来。刚才说陈词激昂的管事不禁暗暗后悔,几人对视一眼,都准备说些什么挽回下局面。   不料,还没开口,那头的司徒景烈突然叹了一声,语气颇为感伤。   “既然事已如此,景烈哪敢多加强留。”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不想曾经交情一场,合作也是欢愉,怎料会到今日局面。”   “不不……二少爷你听我说……”其中一管事尴尬的打断话。   “不,还是诸位管事听我说吧。”司徒景烈缓缓吐了口气,语气沉沉说道,“我不怪众位管事对司徒商号失去信心,毕竟是我们商号失信大伙在前,惹上官非在后,怪只怪我天生愚笨,成事不足,没让诸位管事一图日进斗金之感,反受凭白损失之苦,因此失望而归,这全都是我的责任。”   众人怔愣,皆是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司徒景烈嘴角苦笑,看着面前几人,继续说道:“回想家兄天资聪慧,目光如炬,短短数年将商号经营的有声有色,如此成就,景烈真是自惭形秽。景烈尚且如此感叹,他人又怎会不眼红,不嫉妒。这便难免引来心狭之人,以栽赃诬陷之举,行打压泄恨之实。只叹外人不甚明了,因此对家兄误会颇深。”   众人恍然,明白过来后,不禁唏嘘。这商场如战场,明争暗斗,栽赃嫁祸的事情历来有之,他们也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对里头的门道自是了然于胸。   “果然如此……我刚就在叹息大公子如此耿直之人怎会犯了律法。”   “大公子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挟以报复……”   “是啊,是啊,二少,你也不用过分担忧,我相信大少爷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司徒景烈将众人神色收进眼里,嘴角微微动了动,语气依旧发沉,“诸位管事都是景烈的长辈,不少更是教导景烈多年,对景烈付出之多,培养之大,让景烈一直铭记在心。相形之下,景烈却对诸位造成伤害,真是无地自容。”   “这几日,我在家痛定深思,却依旧无法实现字据上对各位的承诺与保证,羞愧之余,拟心自问,各位长辈待我如此,我怎能让你们继续蒙受损失?”   司徒景烈摇了摇头,一脸自责,“一日三省,终是顿悟。在此,我谨代表家父、兄长,向各位管事、掌柜赔个不是,顺祝各位日后生意兴隆,贷财恒足,他日商场再见,景烈定当诚心讨教,不遗余力。”   “最后,关于赔偿一事,请稍后移步司徒商号,我已命管事准备妥当,定是白纸黑字,分文不少。”司徒景烈说到最后更是合了扇子,拱了一礼。   一番话说得深情并茂,不偏不颇,众管事包括周文岩在内,全部傻眼。   杜小小更是听得回不了神,心里大大吃惊。   二少爷的嘴皮子好厉害啊,一番绵里藏针的话,比娘的戏书还要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承诺给狸猫筒子的老二全章,气场小爆发……后面还有大爆发TAT 这章写的我极为吐血……写完这章,我和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了。我娘在我写文时,问了我一句,这苹果怎么样,我竟回了句,此物甚好。   OTL……10万字是个坎啊,不知道为毛一过10万就想坑文。OTL,默默爬下去反省……   PS:下章是“万众期待”的最后个女配……握拳,我要在10章内完结!   第51章 难见小蛮腰   确定几名管事的身影都已经走远,杜小小急忙关上门,有些崇拜地望着司徒景烈。   “二少爷,您好厉害啊,那些人都被您吓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不仅没催债,反而心甘情愿的离去,走前个个嘴里还念叨着改日一定要喝茶之类的话。   “算不得是吓,孤注一掷罢了。”司徒景烈也是松了口气,摇着扇子坐在位置上。虽然很想一次了断关系,但是能有这个结果自然更好,起码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而且让他认清了某些人的真面目,也算收获不小。   杜小小凑近给他倒茶,笑眯眯说道:“那些管事忌惮着以后和我们府里的生意,肯定不会再来找麻烦,二少爷您这招真厉害。”   司徒景烈接过杯子,斜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笑着,“就算再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横竖把你卖了抵债就是了。”   杜小小愣了一下,司徒景烈摸摸下巴,上下打量了眼,又笑道:“论斤卖,估计能值不少。”   杜小小这才反应来,脸上微烫,忍不住又气又笑,“二少爷,您又不差这点银子,干吗要拿奴婢寻开心。”   司徒景烈笑了笑,有些深意地看她,“丫头,我若说我比你还穷,你可信?”   “当然不信。”杜小小想也没想的回答。   司徒景烈颔首,显然这个答案也在他意料中,他扣了扣桌子,示意她倒茶。   “少爷,您随便一件衣裳都够寻常人家好几月的口粮了,您怎么会比我们穷。”杜小小给他添上茶,话里是一点不信,心里更是做好了等会要被戏弄的准备。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司徒景烈端起杯子,合了合盖子,“这世上就没人不缺银子的,就连坐拥江山的皇帝也天天愁着怎么弄银子。只是你缺的是几两几十两,往大了说也就几百两,可是我呢,一旦手头紧,缺的就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两。你说是你弄几两容易,还是我筹几万两容易?而且你少几两银子,日子尚能维持,我若筹不到银子,就会连累几百号人一起饿肚子。你说少爷我是不是比你要穷。”   “这个……好象是这样……”杜小小一下找不到奇怪的地方,不禁被这似是而非的说辞唬得点头认同。   司徒景烈嘴角慢慢勾起,随后却是叹了一声,“如今少爷我比你还穷,那等会的早膳是不是该由你做东比较好?”   “应该的……应该的……”杜小小下意识回答,话出口了,才猛然觉得不对劲。   扇子“唰”地一声打开,明亮的声音骤起,“小二,准备一桌凤翔宴,鲍参翅肚全要上齐。”   话落,司徒景烈更朝杜小小眨了眨眼,笑得有点无辜。   ***   过不了一会,小二依次将菜上齐后,就退了出去。   杜小小呆若木鸡地看着前面的几十道菜,这若放在往日她兴许还会打量上几眼,甚至还会起个偷吃的念头,可是眼下她多看一眼,心就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这一道菜就是她一整年的工钱啊,如今这么一桌子,她是不是该考虑留下来洗碗抵债比较好?   “这些菜色怎么样,漂亮不漂亮?”司徒景烈细细看着她的表情,用扇子指着问。   “漂亮……漂亮……”杜小小愁容满面的点头,只怕最后付帐的时候,掌柜嘴里的数字更漂亮。   司徒景烈苦苦忍着笑意,用扇柄指了指一旁的位置,“一起坐下吧。”   杜小小已经悲怆地听不进声音,哪里还知道要坐。   司徒景烈实在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怕她会起疑,急忙用咳嗽掩饰。只是经由这一出,他阴霾了两天的心情不禁舒缓了不少。   没想到,这个丫头逗起来这么有意思。   “少爷……奴婢也只是说说的,奴婢没想到您会当真。这顿饭钱,奴婢可不可以不……那个……可不可以先欠着……”杜小小原本想赖,后被眼前这双桃花眼看得心头扑通,结结巴巴地又改了口。她心里既是懊恼又是多少抱着点侥幸,希望他突然笑着说是戏弄她的。   “这样啊。”司徒景烈故意拉了一个音,顿了一声,很快接着道:“那好吧,就从你日后的工钱里扣。”   “啊?!”杜小小没料他这么说,惊得失声叫了出来。   “快坐下一道吃吧,不然等会菜凉了,你就真的血本无归了。而且少爷我哪是这么小气的人……”   杜小小以为还有转机,双眼立马亮了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宽容你几日的。”司徒景烈笑容和悦,说着的当口更是夹了一筷子给她。   杜小小傻眼,呆呆地低头看了看碗里,又看了看正吃的兴起司徒景烈,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直到她不经意地再扫了眼,才发现了蹊跷。   二少爷嘴角那隐隐可见的笑意,怎么越看越有股阴谋得逞的味道?   ***   大路之上,一辆马车匆匆前行,笨重的车轱辘碾压在宽大的石板路面,发出的刺耳声音一下被热闹喧哗的街头人声所掩盖。   杜小小坐在车里,一手轻轻撩开车帘,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忍不住问,“二少爷,我们为什么突然要走,那些菜好多都没吃完呢。”   “再不走,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司徒景烈闭着眼,闲闲回答。   “什么意思?”杜小小不解,“是有谁要来吗?”   司徒景烈“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御龙阁不是个能久留的地方,大哥的事情,爹在知晓那刻就下令封杀了消息,周文岩竟然会知道,想来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而他断没有这个势力和胆量去动他们司徒府,该是他背后那个人的意思。   任风遥……先皇的遗腹子,出了名的闲云野鹤、不管世事,没想到他也把脑筋动到司徒家了。   “二少爷,大少爷的事情怎么样了?”杜小小看他心情还不错,小心翼翼地问,“奴婢听说大少爷被打了三十板子,现在伤怎么有了?”   “杜呆子去看过了,也上了药,伤口不日就好了。”司徒景烈半睁开眼,看着她,淡淡说道,“而且那些衙役哪敢真用力,顶多重几下,轻几下,装装样子,面上能交差就罢了。”   “交差?”杜小小一下明白了,“二少爷,您是不是知道是谁害大少爷的?”   “我倒是想知道。”司徒景烈自嘲一笑,“不然我那巴掌可白挨了。”   “二少爷,您的脸还疼么?”杜小小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往他脸上仔细看。   司徒景烈斜着眼看她,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发髻。杜小小怔住,有点不敢动弹。司徒景烈没做声,修长的手指从上自下,来到了脸颊边上,轻轻地掐了一把。那一巴掌说疼很疼,说不疼,也真的毫无感觉。   从小到大,他巴掌没少挨,冷眼没少受,最不得宠那会儿,他躲起来几天没出现,也没人知道。后来,他尽量过得比一般人都开心,比谁都不在意,他一直告诉自己,心不动,则不痛。   有时候,责骂何尝不是一种关注。   司徒景烈想到这里,无奈地将手收回。只是他何曾知道,心境最是不能自控的,任凭是谁,都会有不甘心的时候。   “二少爷?”杜小小脸颊微烫,见他默不作声,有些担心的挪近了位置,问,“若是还疼,奴婢回去马上煮个鸡蛋,少爷您捂着滚一滚就没事了。”   “不疼了。”司徒景烈笑了笑,“我脸皮厚,禁打得很。不过,这个方法没听过,是谁教你的。”   “是我娘。”杜小小歪了下头,想了一下,“小时候我经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娘就拿鸡蛋给我热敷,有几次我敷完,还把鸡蛋吃了,娘看见还骂了我一顿。”   “为什么骂你?”   “我也不知道,娘说是鸡蛋不干净了,可我吃进肚子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司徒景烈突然一笑,“小小,我注意到你每次说到你娘时,都很开心。都会说我怎么样,而不是一副奴婢口吻。”   杜小小愣了一下,“有吗?”她回想了下,刚才还真是忘了礼数,当下有点不好意思解释,“奴婢很久没见我娘了,所以很想她,一情急就忘记礼数了。”   司徒景烈没什么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靠着车窗,帘子一挑,将视线投向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才突然道:“你娘住在哪?今日还早,我与你一道去看看吧。”   “啊……”杜小小大惊,有点难以置信,“二少爷你可是说真的?”   “嗯。”司徒景烈放下帘子,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勾起弧度,笑道:“全当是你今天这顿的回请了。”   杜小小心里的感动一下散开,哼了声,“二少爷,您还说呢,最后那么多菜都没动,太浪费了。”   “怎么?埋怨上了?那要不,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去?”司徒景烈眉眼一笑,伸手就打算掀帘子,一副要叫车夫改道的架势。   “不是,不是,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杜小小紧张地连声解释,然后报了串地址,有点哀求地看着司徒景烈,“二少爷,您不能说算不算啊!”   司徒景烈低低哼笑,随即撩开车帘往前交代了一声。   之后……马儿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狂奔,明显是改了道。   不多久,马车拐了几道弯,直奔目的地,一幢简单老旧的的民宅很快出现在前方。   ***   “小小?”杜十娘看见眼前许久不见的女儿,不禁又惊又喜,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搀着杜小小,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心疼道:“小小,你瘦了!”   “噗……咳……咳……”司徒景烈是随后进来的,听到这话,很不厚道的笑岔了气,不住咳嗽起来。   “这位是?”杜十娘看见人,赶忙放开杜小小。   “娘,这是司徒府里的二少爷。今天是他准许我回来看你的。”杜小小小声解释。   杜十娘到底见过些世面,没有表现出惊慌,只略微惊讶地打量了下司徒景烈,心道,这男子好相貌啊,风流十足。   此时,司徒景烈也正看着杜十娘,心里大感意外,来前他也好奇想过胖丫头的娘会生得怎样,心想或许也是名胖妇人。没想到,会是名气质不俗的美妇人。   杜十娘见他有些失神,不禁笑了笑,猜测问道:“二公子,是不是觉得小小与我不相象?”   司徒景烈不自在地点点头,“晚辈失态了。”   杜十娘哈哈一笑,紧接着招呼司徒景烈进屋,边走边道:“二公子别在意,我都习惯了,知道我和小小是母女的人,没一个不惊讶的。”   司徒景烈有点同感的再点头,不单说惊讶,他多少都有些被吓到。杜十娘一双单凤眼,神采分明,杜小小一双圆眼,透着傻气,而且杜十娘是标准的瓜子脸,而杜小小……司徒景烈下意识看了眼,心里感叹了一下。   再看了看两人的身段体形,他不禁再感慨,犹可见母亲身上小蛮腰,空余恨,女儿一身五花膘……   作者有话要说:   = =到底谁把我的文挂到百度文库上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第52章 平凡如尘埃   “小小随她爹多些……”杜十娘将司徒景烈请到桌前,翻了个杯子倒茶,“尤其是这性子,经常丢三落四的。这丫头小时候也没这么胖,都是后来被她爹给惯得……”说着杜十娘也坐下,也喝了一小口,一点也不见外。   司徒景烈正也喝着,一边专心聆听,一边不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下整个屋内。   房子很小,墙面灰白陈旧,房内没有特别大的摆件,最昂贵的估计就是离他不远的半扇屏风,但是也是褪了花色,露出了木质的底色。   不过,房间很干净,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杜小小被说的脸色通红,不禁尴尬的拉了拉杜十娘的袖子,示意她给自己留点面子。   司徒景烈看见她的小动作,忍不住会心笑了声,并没出声。   杜十娘是个明白人,自然没把女儿的老底全说穿了。单凤眼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她对着司徒景烈笑道:“难得二公子来,舍下没什么好招待的,若是二公子不嫌弃,就留下来用顿便饭吧,也让我好尽尽地主之宜。”   司徒景烈看了眼杜小小,见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那晚辈就打扰了。”   司徒景烈容貌出色,自是讨人欢喜,难得还是个谦虚有礼的性子,杜十娘是越瞧越喜欢,脸上几乎是笑开了花,道:“舍下比不得贵府上,只是些家常小菜,还请二公子莫要嫌弃了。”   司徒景烈连说不会,杜十娘满意离去,走去还拉走了满脸窘迫的杜小小给自己打下手。   杜十娘住的是四人间的四合大院子,灶房设在院子里,几家共用。   屋外,杜十娘一边下油热锅,一边和正在切菜的杜小小聊天。   “我前几个月才听阿衡说你调去三少爷了,怎么现在跟在二少爷身边?”   杜小小将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回道:“我现在还在三少爷身边啊,今天是有原因才和二少爷出来的。”   “这样啊。那你在三少爷那怎么样?我听阿衡说你先前吃了不少苦头,把我担心的几宿没合眼。”   “啊?张管事说什么了?娘,我在府里很好,你别担心。”杜小小停了手上动作,连忙紧张解释,就怕张管事把她上回被关在地窖的事情说出去了。   “他就是没说什么,我才担心。”杜十娘叹了声,随后皱起眉头,幽幽说道:“阿衡那人老实,就算被人添了麻烦也只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原来娘你担心的不是我啊。”杜小小这下明白了,有点哀怨的看着她。   杜十娘瞥了她一眼,语气恢复正常,“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关键时候总掉链子,嘴巴笨,心眼实,还老自以为聪明,担心不担心你,你总出乱子,我干脆省下那份担心多好。”   杜小小瘪了下嘴,小声反驳了下,“我哪有这么笨啊,你看我进府三年,还不是好好的一点事情没有。”   那还不是因为有阿衡在……   杜十娘无力地叹了叹,这个女儿,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进些。她摇摇头,端起盘子,下菜闷炒,接着换了话题,随口问起了别的。   “说起来,这个三公子还是这届的状元热门,你在他那怎么样?有没有受气?他是不是真如外头说的是个文才风流的痴情男子?”   “哼,他哪有这么好。少爷他就是个自私霸道冷血无情嘴巴恶劣的奴隶主,比娘戏书里的奴隶主还要坏。娘,你都不知道,我第一天去兰轩阁当差,就被他骂到,他甚至故意开着门骂我,好让大伙看我笑话……”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骂你,快说来我听听。”   “……就是……”杜小小支吾了下,自然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屁股被卡那事,只能跳过这段,继续道:“反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给我难堪。我都把门关了,他还故意去开,不是想大伙看我笑话吗?”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杜十娘怀疑地看她,并不这么认同。   “才不是。少爷他就是故意的。而且,做错事要被他骂,做对事他也从没有好脸色,每次都拿一副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人,好似他对我说话,我要感恩才对……”   “经常故意不喝药,一会嫌药热,让我在旁边站大半天,一会又嫌冷,让我去厨房再热过……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折腾一个丫鬟很好玩吗?”杜小小说到激动处,手上的菜刀更是“碰”一下用力切到砧板上,发出好大声响。   “还有啊,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该老熬夜看书,而且看的时候也不多穿件衣服,害得我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就怕他突然倒下去,我会跟着倒霉。”   “每次关心他要被他嫌弃,不关心他不是发烧就是晕倒,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杜小小发泄个不停,手上的菜刀更是毫无意识的一顿猛切,发出了“咚咚”地响声。   杜十娘若有所思的看了杜小小一阵,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想了想,她猜测似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不关门,未必是想你难堪。你想,你是女的,他是男的,只有两人共处一室,多少会招人话柄,他不关门,或许是为你的名誉着想。”   杜小小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般,惊讶地睁大眼睛。   “怎么可能!少爷才不会这么好心。”   “我是听你一路说下来,突然想到的。而且,我觉得他不是故意折腾你,他或许是真的讨厌喝药,只是想着办法的想晚点喝,你想会有谁喜欢喝药,而且一喝就是好几年。至于高高在上,他本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有少爷脾气,不高高在上,难道还低三下四不成?你之前对他就有成见,先入为主就会觉得他处处针对你,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若你是少爷,你会犯得上和一丫鬟置气?”   “当然不会,大不了换个丫鬟就是了。”杜小小愣了愣,仿佛是刚想明白。   “就是啊。你都会这么想,何况是他这个做惯主子的人。话说……”杜十娘停顿了下,道:“这个三少爷是不是你第一年回来,你把他骂得一文不值的那个?”   “是啊,就是他。”杜小小呆呆地点头。她的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少爷以前对她说的那话,‘如果觉得不满或者不服气,就先把像泡茶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好。只觉得我在故意刁难你,却不反省自己的行为,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闲吗?’越想心头越是觉得丢脸。   “嗯……”杜十娘沉吟了一会儿,叹道:“难道你没发现自己刚才骂的,和上次骂的内容完全不同吗?”   “什么不同?”她不解地问。   “倒是没什么。”杜十娘感慨地看着她,笑笑道:“只是,以前你是纯粹的排斥和讨厌,熟识的丫鬟姐妹被辞退了,你都会把原因怪在他身上,却从未想过或许是那些丫鬟真的没做好呢?我以前还在意外,只是见过一次面的人,怎么让你这么讨厌。刚开始或许是连你自己也不记得的小地方,然后像这样不经意地增加,等发现的时候,他在你心里的份量已经无法抹灭。就算只是讨厌的部分也好,如果你一直讨厌他,一直记得他,一直想办法找理由想更讨厌他,之后就会开始越来越在乎对方,如果不是很在意,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看他不顺眼的地方?”最后的几句,她几乎是笑眯着眼说的。   “什么?”杜小小有听没懂,一脸茫然。   杜十娘没再解释,只笑了声道:“丫头,其实你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这个三少爷了吧?”   此时,司徒景烈正奇怪方才的声响,有些纳闷地走到了后院,只是刚到,就听到了两人的这番对话。   他不禁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将身子隐藏在了门后。   ***   杜小小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比回答更有说服力。   那副藏了千年心事被人看穿的窘迫神色,恐怕只有她自己看不穿。   杜十娘有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感慨,有些欣慰,但是更多的是种不放心。   自己的女儿哪有不了解的道理,这丫头要放在那种高门大户,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杜十娘心里一合计,忍不住打算趁先掐了这苗头。   她不动声色地将砧板上的烂肉泥拾掇在碗里,放了些蒜末进去搅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就算喜欢也没什么,这男子长得好,谁家姑娘瞧着会不心动。只是咱远观就算了,没必要较真的上前去亵玩。咱们做女人的先天已经比较吃亏了,后天上绝不能再给那些男子登鼻子上脸的机会了。”   “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杜小小傻傻地没反应回来。   杜十娘有点无奈的叹了声,“笨姑娘,你这心思,连为娘看的出,何况是你那朝夕相对的少爷。他现在冷冷地没反应,冷着你放着你,显然就是在摆谱,要么就是对你毫无心思。小小,娘不求你富贵,但求你健康平安,趁心还在,就及时收回来。晚了,你就只有含恨的份了。”   杜小小心里一咯噔,有些不自在说道:“我又没说我喜欢三少爷,娘你说这些干吗。”   “说这些,自然是你清醒清醒。美梦虽好,醒了却更怅人。感情不仅要讲门当户对,更要讲两情相悦、曲意相通,如今你在这一头热,算个什么事啊!”   杜小小被说的眼眶发红,心里不是滋味。杜十娘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丫头,你记住娘一句话,我们女人,要么强得让所有人都嫉妒,要么就幸福的让所有人都羡慕,如果你都做不到,就努力平凡到尘埃里。真正喜欢你的人,无论你在哪,你是什么样子,都会把你找出来,然后好好待你的。”   “如果……如果那个人没找来呢……”杜小小犹豫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   “不怕。”杜十娘颇为自信地说,“我家姑娘这么有福相,谁人不喜欢,谁错过谁后悔。”何况这里还有个现成的。   杜十娘瞧着那门影下被日头照有些颀长的身影,不禁笑了笑。她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不寻常,自然瞧得明白。这个二公子花名在外,浪荡事迹被人广为传唱。在今天前,她本以为他会是个轻浮风流的人,可是她刚打量了会,眼如桃花是没错,可举止大方,言语端正,绝不是外界传的那样。   那些被人诟病的往事还不定是不是他特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若真是这样,里头的故事就值得推敲了。   杜十娘偏头再望了眼,发现影子没了,她掐了掐杜小小的腰枝,故意去逗她。   杜小小怕痒,忍不住笑了出来。杜十娘也笑,只觉得自己这闺女眼睛红红的样子好可爱,巴不得多看一会。   之后,两人又略忙活了一会儿,才端着一荤两素出去了…   午后,杜小小在回去前,把上次在大恩寺求来的平安符交给了杜十娘,两人又话别一番,才一起出了院子。上马车前,杜小小不舍得回头望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在杜十娘不断地催促下上的车。   马车内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显然兴致不错,“不怪你这么胖,你娘如此的手艺,换我都想多吃两碗。”   杜小小自动忽略前面那句,面上得意的不行,笑道:“其实不是我娘手艺好,是少爷你往日大鱼大肉吃多了,今日换了个胃口,不禁觉得新鲜。”   司徒景烈微愣,随后点点头,有些认同,“撇开这手艺不说,你娘也算个奇女子,思想和见解尤为独到,有美貌却不自恃,有学识却不卖弄,若身为男子必当会有番成就。”尤其是她对杜小小说的那番话,真是大出他意外。   杜小小点点头,满面喜色,“我娘曾经说过,要是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她必然榜上有名。”   司徒景烈摇扇一笑,由着她春风得意。他摇了摇扇子,视线无意落在她身上,不禁多看了一眼。   杜小小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一看,原本还算贴身的衣物下的小腹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凸起了。   想来是刚才多吃了一碗的缘故。   女子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身材和容貌,以往她并不在意这些,但如今不知怎地害羞起来,尤其是在他目光灼灼地注视下。   杜小小被看得不自在,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顿时红着脸恼道:“二少爷,你还看!”   司徒景烈笑了一声,当真转开了脸不看,只是扇子于手中一点点合起,然后又一点点展开。   就这样一张一合几个来回,他微抬了下眼看着她,拿着扇子的手突然伸了出去。   杜小小怔愣,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紧按住不得动弹。   “二少爷,你……”   司徒景烈眉目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看得人心头触动。他将她微热的手心紧紧包在自己手里,然后偷偷地用手指扣住。   “杜小小,你记住,我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低沉庸懒的声音响在耳旁,杜小小心头扑腾了下,她刚想做点反应,马车却突然猛烈摇晃。   猛地一个颠簸,两人双双滚到一旁,重重撞到了车壁上。   “啊……”杜小小吓得惊叫,情急下赶忙拉住司徒景烈的衣服,深怕自己被甩出去。   司徒景烈护着她,肩膀重重地撞在车窗上,有些疼。   这时,马车停下,他顾不上理会肩胛的疼痛,掀开了车帘就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边说,边往外看。   “少爷,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儿突然惊了,怎么都不肯走了。”车外,是秋桐焦急的声音。   “二少爷,怎么了?”杜小小有些担心,也拉开车帘子去看——只一眼,她差点乍舌,这、好气派的车队啊,是哪个府上的人啊?   司徒景烈仔细看了看,眼神阴郁了下来,“是宫里的马车!”   “皇宫的?”杜小小有些傻眼。   司徒景烈点点头,放下帘子,就迈步出了马车。   杜小小也跟着下去,这刚一站定,就被眼前的排场吓得抽了口气。   天啊,这马车仪仗一路到底,竟堵了整条大街,这得有多大的排场啊。   空气里弥漫着几不可见的杀气,马儿生性敏感,难怪受了惊。司徒景烈看了看情势,心里越想越不对,急忙拉着杜小小,走了小路回府去。   两人刚到司徒府外,却让眼前轻松诙谐的场景吃了一惊。   女子身穿绣有斗百鸟朝凰的金丝斗篷正背对着他们,她站在司徒景轩前方,低头耳语着什么,似在娇羞告别。   司徒景轩虽然还是面无表情,显得很冷漠,但看着众人的眼里,却是高高在上,清冷无双,气度一点都不输这皇家的人。   只有杜小小看出那眼里略微透出些厌烦,这一瞧,那边的视线也突然过来,两人正好对上。   杜小小心惊,也不知是心虚作祟,还是一下慌了神,她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老实地正经站好,全然没发觉身旁的人业已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预告,下半章开始,老二行动了!老三出现了!小小开始浮云了!   PS:这个是女配咩,是咩是咩,其实……下章才知道……   第53章 少爷真冷漠   长发已被束起,司徒景轩双手负后,一身白衣,清冷流泻满身。那张脸,与往日的一样冰冷,不带一丝烟火。   这样的少爷,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啊。   杜小小站在人群里,突然间连心生向往的勇气都没有,她所感受到的,惟有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如尘,她到底在妄想什么啊!   杜小小想得绝望,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司徒府外,气氛十分沉静,几名随从屏息而立,生怕一个不小心坏了规矩。   府门前,当先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华丽,形容出众,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就连司徒信德的神情都有些恭敬。   少女昂首而笑,目光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傲气。   司徒景轩皱眉,眉目间有些刻意的疏远。   少女被晾了许久,十分尴尬,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惹人反感了,连忙收了傲气,规规矩矩笑着讨好。   “三公子……刚才与你说的……”   司徒景轩打断话,态度从容不迫,“公主所言,景轩记下了。”   “三公子无需客气,唤我雪阳就是,”少女微笑,点头致了个意,“临行时父皇曾嘱咐,三公子才气过人,是当世不出的才子,命雪阳切不可在公子面前妄自尊大,以免添了皇室的笑话。”   “草民惶恐。”司徒景轩作揖,淡淡回道。   见他变得谦恭,段雪阳有些失落,见实在寻不到可说的话了,只得向一旁的司徒信德道:“今日天色不早,那雪阳就先行回去了,叨扰多时,还望司徒伯父莫要见怪。”   司徒信德眼色忽闪,还算镇定,举手回礼,客气道:“公主太客气了。您能来司徒府上,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段雪阳腼腆的笑了笑,低眉看了眼司徒景轩,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最终也只能拉起了斗篷帽子,在数十随从的保护下死心离去。   待马车走远,司徒信德才松了口气,心道,真是孽缘不断,兜兜转转竟又与这家人扯上关系。   看了眼爱子,司徒信德心里发沉,几年前的悲剧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又……   “爹,此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司徒景轩知他担忧,不禁出声。   “可是……”   “为了张脸皮,连自己的脸皮都不要了,这样的女子,我怎么会喜欢。”司徒景轩说的很轻,但一旁听到话的司徒信德却变了脸色。   “景轩,你、这话可是大不敬之罪、你怎么也不注意点。”司徒信德心惊了把,四处看了看,见众人没什么特别神色,才安了点心。   “怎么?才半天功夫,三弟就要做人乘龙快婿了?”   众多惊讶的视线里,一个人跨步过来。   宽大红衣,似带着风,一把扇子摇得不快不慢,有股说不出的风情在里头。   司徒景轩见是他来,不愿相对,落下一句,“爹,我有些累,先回房了。”便转身离开。   司徒信德点头,命了两名随从跟上搀扶,转头就对着进门的司徒景烈微怒道:“一大早就没见你人影,又跑哪里鬼混去了。”   “自然是去能风流快活的地方。”司徒景烈答的顺口,完全不在意司徒信德欲出的怒火,他合了扇子,迈步进去,“爹,先不和你说了,我找三弟有事。”   “你!”司徒信德唤不住他,气得在后面瞪眼。   杜小小低着头,趁乱跟着进府,避过了司徒信德眼目。   司徒景轩走的很慢,但是神情冷峻,令人望而生畏。所到之处,奴仆都不约而同垂首,两名搀扶下人面露恭谨之色,连手指头都不敢乱动。   司徒景烈已经追上,两名下人停下脚步,以为他有什么指示。   “你们下去吧。”他收起了扇子,大有自己要动手之意。   下人互看了眼,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二哥,可有事?”司徒景轩看着他,问的清冷。   司徒景烈将扇子收入腰带内,伸手扶着他,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是借了你一天奴才,赶早还你罢了。”   经他一提,杜小小急忙上前欲说话,哪知抬脸就见那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无半分温度,顿时一个寒颤,双膝都有点发软,想好的话全都忘记,讷讷行礼。   “少爷……”   司徒景轩收回视线,不冷不热道:“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怔住,包括随后跟来的司徒信德。   杜小小又惊又愣,涨红着脸,心头扑腾个不停。   司徒景烈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笑容僵在脸上,缓了一会才笑道:“三弟别怪她,是我事情耽搁了,没放她回来。”   司徒景轩微微侧目,没有什么表情,却一眼将话表明。   司徒景烈笑了笑,心里明白如镜,“竟然如此,我就不去打扰你休息了,杜小小你还不过来扶着!”说完,松了手,转身离开。   杜小小有点纳闷,见他走了,忍不住去看。   司徒景轩目光刹那间冷了下来,一个甩袖,独自向前离开。   杜小小猛然回神,哪敢怠慢,小心上前跟着,想扶却被人明显避过。   司徒信德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离去,心里自然是有疑问,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心,景轩的眼光向来很高,能入他眼的女子,非琴棋书画精通不要的。   连公主都看不上,何况是这个目不识丁的杜小小。   司徒信德一顿安慰,心里豁然了不少,转身也折了路回去。   ***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   杜小小站在案前一动不敢动,忐忑的心就如眼前的红蜡跳动个不停。   少爷这又是发哪门子脾气啊,她随二少爷出来的事情,他不是知道的吗?   而且现在的少爷好奇怪,虽然平常的神情也很冷漠,可都没有现在这般吓人,明明没有在看你却仿佛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力,让你差点透不过气。   唯一的解释,就是少爷生气了,而且,还很生气。   杜小小突然有点乐了,心里的惶恐有点退去,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想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因为她回来的晚而生气,她就觉得很开心,莫名的开心。   “你在笑什么?”司徒景轩没有抬眼,只慢慢地问。   “没,奴婢没笑什么。”杜小小连忙收敛了情绪,低眉顺目的站好司徒景轩合上了书,看神色似有些疲惫,杜小小看在眼里,急忙上前倒茶伺候,连问:“少爷,您是不是累了?要不喝点茶,休息下吧。”   司徒景轩没看她,也没接过递来的茶盏,就任人这么干站着。   杜小小有点尴尬,觉得自己讨好的很失败,端着杯子的手愣是不敢放,深怕一个不小心会让他更不满。   直到过了好半晌,手腕酸得都要抬不起时,她的掌上一轻,抬眼一看,杯子已经到了司徒景轩手里。   她心里高兴,以为他去了脾气,正欢喜地想出声,却被一记清冷的眼给吓退了热情。   乖乖站好了一会,就见门外头有人进来。   她定睛一看,瞧见是华嬷嬷,这下站的更规矩了。   “少爷。”华嬷嬷非常恭敬地出声,抬头见杜小小也在,一张老脸不禁都皱在了一起。   “这里没你的事了。”非常冰冷的声音传来,杜小小没敢疑问,毕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她行了个身,出去时,顺道把已经冷掉的茶壶收走,想等晚些华嬷嬷走后,再送壶热的来。   关上门,里头的声音彻底听不见。   杜小小看着门嘀咕了声,有点费解华嬷嬷怎么这个时候来,往常这会她都睡下了。   心头想不明白,想想又和自己没关系,也就没去多想。她只要伺候好少爷,不惹少爷生气就好了。   只是等她换了热茶过来,房门依旧是紧闭的。茶冷了热,热了又很快冷,来回三次,里头烛火依旧,就是不见人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声终于响起,只是随之而来的,里面的灯也已经熄了。   杜小小傻了,难道她这个晚上就白站了?   “你怎么还在这?少爷不是让你下去了吗?”华嬷嬷看见她在门口,语气质疑地问。   “奴婢是想给少爷换茶……没想到会……”杜小小支吾不出。   华嬷嬷上下看了她一眼,严肃的表情一如往昔,声音苍老却很干练,只吐出了两个字,却让杜小小想死的心都有。   “多事。”   此时,夜风忽忽而过,杜小小欲哭无泪,只觉心比手上的茶壶还冷。   “别再杵这,免得扰了少爷的休息。”华嬷嬷走前不忘交代,杜小小唯诺称是,却是泄气地手都抖了。   这时,墙外头响了三更锣,杜小小这才惊觉这么晚了,神情有点失落地看了房门一眼,最后只得死心离去。   她这一走没多久,里光的点点火星又亮了,随后是轻轻的开门声。   ***   又过五日,这天衙门里传出点消息,说是司徒景容伤势恶化,昏迷不醒。   司徒信德听到消息后心急如焚的去了衙门探望,却是不得入门,无论塞了多少银子都没用。   只托了人打听,得知是前日四王爷来了个夜审,施了刑罚。   司徒信德塞了银子想托狱卒照顾,却都被人呵斥拒绝,从前万能的银子失了作用,他急得不行,却没有他法,只能愁容满面的回了府。   回去后,免不了发一顿脾气,当日当班的不少丫鬟遭了殃。   杜小小听到外头的传闻,也是急得直转圈,跑去找司徒景烈,却被胖胖告知他有两天没回府了。失望地回到兰轩阁,才放踏进去,却见一道深蓝色身影消失在拐角。   看身形,好象是杜公子啊……   房内   司徒景轩显然知道他会来,连头都没抬,只合上书,不紧不慢地出声。   “你来了。”   杜重楼将脸绷得紧紧地,看表情似在压抑情绪,他出声,声音意外地沙哑,“你说你有办法救景容出来,而且毫发不伤,你的条件是什么?”   司徒景轩嘴角难得有丝弧度,虽然几不可见。   “我以为你不稀罕。”   我怎么会不稀罕。杜重楼忍住出声,之前几番拒绝他的相请,只因景容在牢里有过交代,不许他私下见景轩,说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自己都不能去。   好似已经预见了什么,之后景轩的确派人来请,他暗自惊叹,自然不会前去。只是前日听到景容受伤的消息,去了衙门又是探望无门,六神无主下才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帖子,这一看,他犹豫了一天,今天就来了。   “我知道你的医术很厉害,十五岁就特准可以入太医院帮忙,可是你为了我大哥,毅然放弃了这大好前程,只在外开了间小医馆度日。”司徒景轩看着他,声音里透着股少见的温雅。   杜重楼脸色涨红,“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   “所以我想,这么喜欢我大哥的你,自然是见不得他受苦的吧。”司徒景轩缓慢说完。   杜重楼愣住,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了个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脸色却愈加的红。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而且景容也是你大哥,你有办法救他,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司徒景轩闻言,突然笑了,笑容十分凉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今天晚上,随我去趟老宅,至于是不是,只有去了才知道。”   “我不去,有什么事,你就在这说个清楚。”杜重楼一下没听明白,只被这笑容惊得心里直打鼓,暗暗后悔没有听景容的话,贸然就跑来了。   司徒景轩嘴角动了动,淡淡地道:“我倒是想自己去,可惜我是个残废,所以只有劳烦杜神医走一趟了。”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拿清冷的眼看着人,却是看得人心头发烫。   杜重楼心里惊了惊,不知怎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司徒景轩缓慢起身,刚迈出了步子,却突然停了动作,清冷的眼眯起,飘出的声音却很是漠然。   “谁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TAT 前些天手机被偷,心情不爽几日,现在痛定思痛,决定发奋工作,接外活,赚新手机钱。   去掉老二的那1000字,重写了这章,加快进度,完结吧,爱口口!!   第54章 只当死了心   杜小小听到声音,脚软的差点用爬得进来。   “少、少爷……”她惶恐地跪下,连头都不敢抬。虽然隐约听到一些,但是前后不过三句,连在一起她连个意思都没整明白。早知道会被抓现行,她就收起那点好奇心了。   “少爷,奴、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听到。”话一出,她悔得想咬舌,总觉得自己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司徒景轩的脸色阴沉分明。   “今夜子时,你驾着马车在后门口等我,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杜重楼被这阴沉沉地语气吓得头皮发麻,心里很想拒绝,却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想到牢里的司徒景容,他最终把心一狠,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杜公子就请便吧。”司徒景轩看着地上的杜小小,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杜重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司徒景轩看了他一眼,方知这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   杜重楼这一走,杜小小更是大气不敢出。   只是她等了很久,预想中的苛责没有出现,她疑惑地抬头偷瞄了眼,发觉司徒景轩正也看着她,不禁更是惶恐地把头低下。   屋内静若无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漠然的声音才突然响起。   “杜小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你么?”   杜小小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双平静如水的眼睛。   “你说知道错了,你说你会很听话,你还说你会很忠心,可是……杜小小,你说的这些却没一样做到。”司徒景轩慢慢地说道,语气到最后有些绷紧,本来舒卷的手指也微微卷了起来。   “什……听话,忠心……什、什么……”杜小小微愣,她想问自己时候说了这话,为何她全无印象。可是在看见司徒景轩那蹙起的眉头后,不知为何她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司徒景轩眼神一黯,那些愚蠢的话不过是她随口说的,可笑他竟然当了真,因此而心软。   “杜小小,那话我只当自己没听到。你出去吧。”他咳了声,缓缓起身往里屋走去。   杜小小傻傻地跪在那,待想起要去扶人时,内屋的帘子已经被放下。   她起身想出去,却在转身的同时,听到房里传出几声被刻意压抑下的咳嗽声。   来到帘子外,她小心翼翼地将脑袋穿过帘子,此时,里头的人影正侧卧在榻子上,整个身影背对着她。   不知怎地,她的步伐变得僵硬而难以移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里头不再发出声音,她心头的担忧才逐渐放下。   少爷,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就算很难受,也一直强忍着。即便对方只是个丫鬟,他也想保留自己的自尊。   如今的高傲和拒人于外,是不是保护自己的手段?曾经的意气风发,演变成今日的寸步难行,他心里是不是有说不出的恨?   喉间是莫名得发疼,她轻轻地掀帘入内,步子迈得很慢,怕发出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突然间,她有些明白娘的话了。如果不是在意,就不会有这么多不顺眼的地方,她曾经真的很讨厌少爷,一直在找理由想更讨厌他。可是现在……却只希望,少爷别咳得这么辛苦就好了。   可是,娘也说过,美梦虽好,醒了却更怅人。   她是不是该清醒些好?   杜小小勉强自己镇定,眼泪却一不小心涌出,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点点收紧,一点点向他靠近。   他侧卧在榻上,脸容苍白而瘦削,即便是在深睡,眉头也微微蹙着。眼角入鬓,格外好看。   入睡时,安静文雅,清醒时必定是清高而冷漠,有时候嘴角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仿佛和你说话,已经是他给的天大恩赐。   她想到这,无声地破涕为笑,转身将床上的羊毛毯子拿来,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安静地站在榻子边上,她出神地望着,即便眼睛又酸有涩,她也就眨了眨,没舍得移开一眼。   司徒景轩翻身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一双分明已经哭过的双眼正茫然却炽热地看着他。他闭上眼,只当没有瞧见,不经意地将身子转回,却是心头触动,已无法安然入睡。   ***   墙外,是打更人清脆有力地声音。   兰轩阁静得可怕,仿佛一池死水,没有半点涟漪。   黑夜中,院落的深处,传来一阵古怪的闷沉声。   “少爷,您小心点,前面的路有些滑。”杜小小扶着人,万分紧张地用自己的步子往前探路。   司徒景轩拄着拐杖,很是吃力地朝前走。   “少爷,我们这么晚去老宅做什么啊?”杜小小忍不住问。她看了眼阴森地四周,第一次觉得夜半的兰轩阁真可怕。   “你若害怕,现在就可以回去。”他冷硬回她。   这话一出,杜小小很老实地闭嘴了。要求跟来的是她,说会安静不打扰他的,也是她,这会门还没出,她怎么会甘愿回去。   司徒景轩走得慢,又不喜被人扶着,因此走走停停,费了好大工夫才来到司徒后门。   门口的下人他已经安排人支开一会,他命杜小小将门打开,自己则慢慢跨出了门槛。   见人出去了,杜小小也转身出去,反手把门关上。   门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杜重楼,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独自驾着马车。他看见人出来,语气很不满地说道:“怎么才来,不是说子时吗,这会都一更天了。”   司徒景轩看着他,略略冷笑说道:“这么多年你都等下来了,还差这一会么。”这话他是对杜重楼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这个混蛋。杜重楼又气又恼,没好气地跳下马车,“你到底要怎么样,先说好,如果是会伤害到景容的事情,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做的。”   还真痴情。司徒景轩笑得更冷,“他到底是我大哥,我怎么会伤害他。驾好你的马车,要怎么做,等会我自然会告诉你。”说完,他掀开帘子,先将拐杖放了进去,再是在杜小小的搀扶下,进了车内。   “那你坐好了。”杜重楼脸色难看,见两人都进去了,这才一甩缰绳,赶马而去。   夜风呼啸,抑扬顿挫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守城的官兵看见杜家的马车,以为是杜太医要出急诊,因此没有多加阻拦的就让他们一行人出城。   马车上,杜小小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可是她还没笨到瞧不出今天的少爷比往日的还要阴沉。   那股感觉就像是大雨将来前的宁静,很沉闷,很压抑,也很可怕。   ***   一路向前,马车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杜小小心惊得不行的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了话。   司徒景轩掀了帘子,前面是条交叉口,往南走是去司徒老宅的路,往北走是去轩辕国的官道。   杜重楼踌躇不前,显然是迷了方向。   “往南。”司徒景轩冷冷吐了句,放下了帘子。   “谁要你多嘴告诉我,我又没说我不知道。”车外,杜重楼还在嘴硬,随后缰绳一扬,马车再走。   “少爷。”杜小小生出点勇气唤他。   “什么事。”司徒景轩没有看她,眼睛一直闭着。   “没、什么……”突生的勇气吓得缩了回去,杜小小急忙摇头。   之后,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约摸过了近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地方,大概是行得夜路,所以一路通畅无阻,竟比上次来时的时间用得还少。   三人没有下车,杜重楼在司徒景轩的吩咐下将车驾到天檀山下的大恩寺旁。   千年古刹,威严耸立在夜幕中,给人种庄严神圣的感觉。   杜小小扶着司徒景轩下了马车,杜重楼却被眼前景物怔得发傻。   “扶我去大恩寺的后山。”司徒景轩表情漠然,语气间却透着许不可见的绷紧。   “是。”杜小小不明就里,应声扶着他。   杜重楼面色发白地跟在一旁,越走越是心惊肉跳。这地方,他知道,景容不只一次说过,大恩寺的后山是他们司徒家的禁区,没有他爹的允许谁都不可以乱闯。   违者,家法处置,绝不留情。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几人偷偷来过一次,当时景轩执意要进去,景容死活不让,最后他们被赶来的司徒老爷逮住,一群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向备受宠爱的司徒三少爷更是被罚禁足三月,景容和景烈也是避不可少的挨了十板子,吓得站在一旁看着的他再也不敢提起这地方。   杜重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行了一路,直到眼前出现两人高的用千层石做的石碑时,他的腿几不可见地颤了下。   只因石碑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司徒陵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觉我有很多东西没写,看来要修文了。出版成浮云了,因此最近心情很是低落,只能安慰自己,下篇文好好努力,机会总会有的。OTL 可还是很不开心啊……   PS:不要再转载了,我在这又没V不是,何必转的到处都是。现在百度一搜好几页,我压力很大的说。好吧,就算你要盗,等我完了再盗成不?到时候还是完整无错字版本,你说多好。   第55章 看一场笑话   进了陵园,守陵人抱着把铁铲靠在一座无字石碑前呼呼大睡,他的脚边是一盏黄纸灯笼,里头的烛火忽明忽暗。   “点他睡穴,拿起铁铲跟我来。”司徒景轩迎风站着,淡漠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了。   杜重楼心跳颤了下,点点头依言照做。他先是敏捷地点了守陵人的睡穴,再是拿过被捂得发烫得铁铲,他回到司徒景轩身边,语气弱了几分,“拿来了,之后要做什么?”   “挖。”司徒景轩手指一动,指着前面几十座石碑,眼睛眯了眯,语气异常阴柔,“把所有的无字墓碑挖开。”   杜重楼和杜小小都愣住,杜重楼看了看这阴气极重的陵园,心里有点害怕,吞吞吐吐地道:“这样是不是太损阴德了,不太好吧?”   “你对它们好了,我大哥在牢里可就不好了。”司徒景轩嘴角一动,俊秀的脸庞陷在这昏暗的灯影里,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诡异。   杜重楼脸色发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一顿,他脑中灵光突闪,“景容会出事,难道是你——”   司徒景轩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道:“你到底挖不挖!”   杜小小吓了一跳,杜重楼也被这气势吓退几步,脸上明显害怕,却是抱着铁铲逞强道:“我不挖!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害景容?”   司徒景轩眼内阴郁加深,缓缓走近,脸上是一贯的清冷,“如果他不想进去,你以为谁能动得了他?他要护着人,想一逞当家能耐,又岂是我拦的住的?如今事有意外,那是他自己愚蠢,你无须把我牵扯在内,我司徒景轩要动一个人,绝不会无能到教你看出来。”   冰冷地语气如死水一样,哪还有半丝可见的感情?   杜重楼呆呆地望着他,觉得他像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你想我怎么做……”好半晌,他才口齿不清地吐出了这话。   司徒景轩面色不改地退后几步,无双的容颜在夜雾的衬托下隐隐显得几分虚幻,“这里的无字墓有七十二座,大多是为司徒后代准备,所以都是空墓。但是其中必然有一座是翻了土的,你只需找到这座无字墓就可以了。”   话到这,杜重楼隐约有些明白,“你是要找你娘?”   司徒景轩没有回答,只是背过了身,看了眼天色,示意时候已经不早。   杜重楼心里骇然,却已经是骑虎难下。这会若说不干,肯定会激怒景轩,而且,景容那……挣扎良久,杜重楼把心一狠,抱着铁铲咬着牙上了陵园的台阶。   陵园虽然已修建了多年,但因司徒老爷几年前派人翻修,有很多地方大致还是崭新。墓地里的填土一般称为熟土,也称为墓土或五花土,与未经扰动过的生土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空墓的土大多是生土,没有下葬之人,自然没人翻动。   这七十二座空墓也是在几年前翻修时新建的,当时他还拿这事情开景容玩笑,说他们姓司徒的,人还没死,就把墓地准备好了,太不吉利了。   景容当时说了什么,他已经有些模糊。只是风流鬼那句“早早准备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死了无处安身的好”他却一直记忆犹新,如今想来,显然这是话里有话啊。   望着杜重楼鬼祟寻找的背影,杜小小心里一阵发毛,尤其是这唯一的灯光被带走后,四周被夜雾衬托得更可怕了。   不远处的影子好象晃动了下,她朝着模糊的方向走去,“少爷……”走了几步,脚步却差点被什么绊倒。   杜小小的脸顿时吓白了,正想要叫,才看清身旁蹲着的人是司徒景轩,她连忙扶住他的身子,问道:“少爷您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徒景轩浑身冰冷,周身不停颤抖,好象刚从河里捞起来般。   “少爷,你是不是很冷啊?”杜小小急坏了,这才想起今夜连个披风和毯子都没带,少爷穿得这么单薄,不被冻坏就奇怪了。   司徒景轩胸口喘不上气,无法回答,只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杜小……小”   “少爷,你的手好冰啊。”杜小小紧紧扶着他,着急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他握着着自己的手,心里咯噔一下,但哪里还敢妄想。   “少爷,要不我们回去吧,再待下去,你一定会受凉的。”   因说话而吐出的热气吹拂在耳边,不经意间地接近,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熟悉感,一股难言的感觉充斥在司徒景轩心头。他缓缓闭眼,慢慢喘顺了气息,只待心头平静下来。   杜小小虽然觉得难受,但是也不敢动,任由身旁的重量一点点靠过来。   歇息一会后,司徒景轩恢复了点精神,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石阶下咚咚地跑下个人影。   “找、找到了……”   司徒景轩脸色变了变,“快带我过去。”   “跟我来。”杜重楼说完,转身跑在前头。   杜小小小心扶着人跟上,迈了十几步台阶,拐了个弯,两人才看见杜重楼提着灯笼停在座石碑前。   “我查过了,只有这座的土是被人翻过的。”杜重楼把灯笼往前一打,幽幽说道。   司徒景轩急不可待地走近,还没仔细看,就听到杜重楼又道:“别看了,怪吓人的。”   司徒景轩脸色铁青地推开他,眼中露出痛苦之色,“让开。”   杜重楼乖乖地退到一旁,对着旁边的杜小小摇摇头,“胖丫头,你别看了,会做噩梦的。”   杜小小呆呆地点点头,她本来就胆小,自然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只是少爷现在这样子,真让人担心啊。   “少爷,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   杜小小见他半会没作响,以为是被吓到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劝。   司徒景轩没有理她,依旧低着头,借着虚弱的烛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棺内。   像是不敢相信般,他伸手入内,触摸白骨。   修长手指从发着腐臭的白骨上走过,几寸一顿,停留腰间,终究收起。   好半晌,暗哑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回去吧。”   冰凉刺骨的夜风,夜雾弥漫在身上,没有了刚才的压人气势,只剩下一个摇摇晃晃往外走的身影。   “少爷?”杜小小担心地来到他身边,抬头,却被他眼底近似于绝望的神色怔住。   里头藏匿的情绪太多、太深,好似心死,又好似迷茫,她看不穿……一时竟迷失在了里头……   ***   杜重楼看出点端倪,心里疑惑的也低头往棺木里仔细看了眼。这一看,他浑身不禁被吓出身汗。   只见棺内静静地躺着具完整形骸,从发髻服饰来看,应是名女子。女尸双手交握于腹部,手腕上还有生前陪葬的玉镯,往上看,她的面部已经高度腐烂,只剩一排白森森地牙齿,很是骇人。   身上衣料也有破损,像是虫蚁所为,破损之处,白骨清晰可见。   杜重楼生生地抽了口凉气,他学医多年,自然见过死人,无论哪种死法,将死之人的表情必是惊恐无比,身形扭曲,像她死得这么安详的,他还是头回看见。   景轩的娘亲,他以前也曾见过几回,眉如青黛,眼如秋水,印象里是个安静话不多,也很少笑的女子。喜欢独自在院里的树下抚琴,十指纤细,琴音清澈,让人不禁陶醉。可是气质偏冷,他们并不敢亲近,只有当景轩也在时,她才会露出几丝柔和笑容,远远望去,当真是美人如画,宛若仙姿。景轩的容貌大部分也是传自他娘,一张脸不似女子,胜似女子。   可惜红颜薄命,这样当世不出的女子,最后竟逝于一场伤寒。   想到这,杜重楼轻声叹息,心里感怀。举目见司徒景轩和杜小小慢慢走远,他也没再多想的将棺木阖好,就在封闭之际,月光入内,眼前突然一闪,令他整个人都傻愣在了那。   回去的路上,杜重楼一言未发地驾着马车。   杜小小在马车内将司徒景轩安顿好后,也钻了出来,坐在了前头。   “你怎么出来了?景轩呢?”   “少爷靠在那睡着了,我心里闷,想出来透透气。”杜小小挨着边坐下,无精打采地吐了口气。   “能在这个时候睡着的,也就只有他了。”杜重楼冷哼了声。   “你别这么说,其实少爷他……”杜小小顿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不往下说了?”杜重楼问她。   杜小小摇摇头,并非不愿意说,而是实在描述不出刚才的感觉。全然没了生气的少爷,竟然让她有种心疼的感觉。   “我与景轩认识也快十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以为我知道。风流鬼总说他们三兄弟里,他最聪明,景容最圆滑,景轩最深沉。当时我还笑他不自量力,在景容面前说自己聪明,如今想来,风流鬼原来才是看的最明白的一个。”杜重楼目光看着眼前的四平大道,语气幽幽说道。   “杜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杜小小不解,偏头问他。   杜重楼抖了下马绳,表情凝重看着她,“小小,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在御龙阁,景烈让我看的那些书?”   “书?你说的是那些医书?”   “恩。”   “那几本书怎么了?”杜小小疑惑地问,那些书还都是她买来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景烈笑我学医不精,所以景轩等不及自己去买书看。我当时也以为是这样,直到刚才……”杜重楼话没完,就听到里头有点声响,不禁打住了话,转口道:“大概是景轩醒了,你进去看看吧,今天夜里风大,我想他肯定睡得不安稳。”   杜小小还在好奇,想继续追问,却在听到里头的咳嗽声后,不禁打消了念头。   “那我先进去了,杜公子,你自己也小心些。”   杜重楼点了点头,视线依旧向前,只是紧紧拽着缰绳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杜小小轻轻地走到软座前,见眼前的人微微睁开了眼,她赶忙换了声,“少爷,你醒了吗?”   他一点点抬眼,突然伸出了手,洁白的衣袖随之滑落,露出半截白玉般的手臂。   手指修长如玉,比女子还要美丽。   这是?杜小小不解地望着他,眼前的容颜依旧毫无表情,惟有漆黑的眸子里透着难以察觉的深意。   他再次抬了下手,又收回,指尖落在了他身旁的位置。   杜小小明白过来,却是不敢相信。   少、少爷,这是让她也坐过去的意思吗?   杜小小害怕自己弄错,僵硬着身子站在那惶恐不安,圆圆的眼迷惑地望着他,希望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清冷的眼一点点垂下,带着几分落寞与空洞。   寻觅几年,本以为今夜会有个答案,没想到,他徒徒看了自己一场笑话。   纠缠着过往,不愿意放下,到头来,却是他最爱的人伤他最深。   孤立清高,满身防备,如今只剩自己一人。   “少爷……”   轻轻一声叫唤,他恍然抬头,入眼的是身边人不安的表情。他微愣,薄薄的唇边漾开一个弧度,如水一般柔和。   “少爷,你怎么了?”   ……   “轩儿,是不舒服吗?”   ……   完全不一样的脸在眼前重叠,都带着自以为是的关心。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皱着眉为他掖上被子,试探他额心的温度,又叹着气松开。十年光景,他独自长大,再不能肆意松懈,变得冷漠与无情,只因过分想念。   曾经想过,娘没死,只是与他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躲在了一旁想看他着急。也曾怀疑,娘的死因另有隐情,不然爹怎会连尸首都不让他寻见。   司徒景轩眸子一颤,垂眸看了眼系在腰际从小不离身的玉佩,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然后放平。稍后,他轻轻将身子靠向一旁,吐出的话带着一贯的强制,却显得很是无力。   “不要动。”   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疲惫与茫然,杜小小情不自禁地“恩”了一声,真就维持着半坐的姿势,一动都没动过。   那一瞬间,司徒景轩明璨的眸底涌起一丝薄气,落入了满襟。   作者有话要说:   擦拳,再写四章可以完结了……   PS:强烈呼唤消失很久的小鱼同学,飞飞同学……TAT   第56章 针尖对麦芒   月斜星沉,夜雾渐渐散去,马车在进了城后,不紧不慢地驶到司徒府后门。   司徒景轩心情沉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下了马车就直接进了门去,杜重楼急忙把他拦下,“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你说过要救景容的,你说的我都做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即便我要反悔,你又能拿我如何。你对他的真心,在我这可不值一文。”司徒景轩嘴角微起,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不耐。   杜重楼见他把话说穿,不禁又羞又恼,“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生病时,景容忙前忙后,他怎么待你的……”   “够了,别再对我说一个字,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天色不早了,杜公子请便吧。”司徒景轩脸色变了变,眼底清晰滑过几丝难堪。话一落,就直挺挺地向前离开,哪还有往日的风度可言。   杜小小傻了眼,杜重楼气得整个人发抖,嘴里不停骂着,“景容待他如此,他竟然可以见死不救。他不是没良心,我看他根本没有心——”   “那个、杜公子,这天是不早了,奴婢还要去照看少爷,要不您……”杜小小为难的出声,看看前面还没走远的身影,又看看咬牙切齿的杜重楼,这手边的门是关也不是,就这么开着也不是。   “请便是吧?好,我这就走,没有景容的地方,谁稀罕来啊。他不救,我自己去救!”杜重楼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一转身就跳上了马车,愤然地驾着马车走了。   杜小小愣了一愣,心头莫名震撼,关上门,有些失神地走回兰轩阁。   回到兰轩阁,除了夜雾弥漫外,四周就如去时一般的寂静,房内没有半点烛星,想来里头的人是睡了。   看天色大概一个时辰后就要见白,她索性就不回去了,带着一脑子的迷团,来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疲惫的趴在那小睡了会。   ***   晨风习习,带着几丝难以抵抗的凉意,杜小小打了个颤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对面的门已经打开,显然里面的人已经起来。   她急急忙忙地跑去,连衣服都忘了要整理下。   进了门,司徒景轩正梳洗妥当出来,看见她来,不禁皱了眉头,“没有主子的吩咐,就擅自闯入,是谁教你的规矩。”   “啊?”杜小小早起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傻愣在那。   “出去,收拾干净再进来。”司徒景轩看也不看她,转身进了内室。   “是、是……”杜小小呆呆地回应,心里暗自纳闷,少爷这是怎么了?几个时辰前还靠在她肩膀上,一副被人遗弃的样子,这还没半天光景,这语气怎么又变回奴隶主了?   还有,她哪不干净了?   杜小小寻思着低头一看,不禁大窘,原来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了里头的小衣服。许是石桌不干净,这前襟上是沾上了些灰。   脸上浮现羞赧,她急忙忙拉拢了衣服,退了出去。   人走的那一瞬间,司徒景轩清冷的眼底涌上一丝阴厉,袖中的手指因紧握而开始泛白。   一直以为害他的人是他,恨了他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撕掉他虚伪的面具,没想到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没有再去憎恨的理由,以前一直觉得的惺惺作态,反倒变成他难以忍受的兄友弟恭。   司徒景轩沉沉吐了口气,手心也一点点松开,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杜重楼那张倔强的脸。他嘴角冷笑,这么纯良的人的确少见,可惜也是一相情愿罢了。   如果害他的人不是司徒景容,那他的确欠了他很多,即便没有这十几年虚假的恩情,就冲这名义上大哥二字,他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所谓良心,杜重楼还真说对了。   “少爷,华嬷嬷还没来,要不要奴婢去端早膳?”   “不用了。”司徒景轩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侧了下脸,看向了窗外,平静说道:“你去让张管事准备好府里最好的轿子,我等会要大张旗鼓地出府。”   出府?还是大张旗鼓的出府?   杜小小一头雾水,正准备要问,旁边的声音又响起,“还有,你也一起去。”   ***   夏末,天空中云层叠叠,浓厚的白云挥散不去。风中虽然还有夏天的炎热,但是渐渐也感受到了秋天的凉爽。   司徒景轩从马车上下来,少有一身正装的站在一扇高大朱门的府邸前面。   带着点热气的微风拂过,吹的人心头略有浮躁。冷眼旁观四周此起彼伏地抽气与赞叹,他挥手让轿夫将轿子抬远,身旁只跟着杜小小一人,随后徐步走上台阶,对着大门口的几名守卫说道:“麻烦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司徒景轩求见。”   能在王爷门口做守卫的,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司徒景轩四字,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也不敢怠慢,毕竟是传闻里连雪阳公主都亲自去拜见的人。一守卫客气的让人在此等候,另一人则是马上去通知自家的主子。   没等一会,那守卫快步跑回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司徒景轩看了一眼杜小小,给了她个眼神,示意等会别出声惹事,杜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人就在守卫的带领下走向大厅。   二人在厅内等了一会,就见玄关处一名男子在几名的小厮的拥护下走出。   任风遥,一身的贵气逼人,凌罗锦衣衬托出修长的身段。眼中精光闪现,嘴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棱角分明的五官,乌亮光泽的青丝高高挽起,扣上玉质冠架,英姿卓越。   司徒景轩没有兴趣去打量眼前的人,只看了一眼,表情很是不冷不淡。   任风遥不着痕迹的细细地打量来人,同为男子,他也不得不赞叹司徒景轩生了副好相貌,他要是个女子,这脸端的就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张脸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任风遥眸光一闪,心里暗自开始琢磨。   “在下司徒景轩,今日前来只想和任王爷谈笔交易。”   任风遥扫了眼他旁边的杜小小,心里觉得眼熟,随后想到上回在九湖亭见过,是个不懂武的丫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本王不明白,司徒公子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   “还请王爷先禀退左右。”司徒景轩强忍着腿部的不适,沉声说道。   任风遥笑了笑,手一挥,厅内的侍卫、小厮、女婢全都走了出去。他不怕司徒景轩耍花样,毕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暗卫潜伏着。如果他有异动,立马能让他血溅当场。何况眼下的司徒景轩,与个残废无二。   “王爷真是好胆识。”司徒景轩嘴角轻蔑一笑,随即坐下,进入了正题。   “我想用手头知道的两个秘密与王爷换一个人。”   任风遥闻言,明显一愣,随即很快掩去神色,兴致缺缺道:“本王还是不明白。”   司徒景轩并不在意,神色淡定的开口,“王爷最近很缺银子吧。”   任风遥没有答腔,脸色却是微微沉了下来。   “想着趁乱赚个风起云涌,不想被人反将了一军,空得了利好的名声,却落得个身家荡尽。王爷难道不想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司徒景轩冲着对面的人微微一笑,语气轻柔的不得了。   任风遥淡笑了下,执着茶盏不语。官场多年。他什么人没见过,就司徒景轩这点挑衅的火候,还太嫩了点。   “司徒公子要说的就是这些?”   “自然不止。王爷威名在外,三国之内远近皆知。世人皆晓春藤国的四王爷骁勇善战,战功彪炳。近几年,王爷风头一时无二。景轩虽自小足不出户,却也知晓四王爷的显赫威名。”司徒景轩气定神闲,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却是不喝,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合着。   “好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本王闲云野鹤已久,早不副当年勇了。”   “闲云易聚暴雨,野鹤也可啸顶九天。王爷是个聪明人,早知这一丰功伟业已是功高震主,为求避嫌,才突然避不管事。毕竟世人只知春藤有个骁勇善战的四王爷,却不知道这高座之人的名字。若换了我是王爷,我也寝食难安。”   任风遥眼眸一眯,表情已经不若刚才悠闲,眼底的杀气更是一点点聚集,怒威道:“司徒景轩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颠倒起本王的是非。”   司徒景轩无所畏惧,语气依旧说道:“四王爷原本只是威名在外,皇上虽有顾虑但肯定未曾多想。我大哥因事入狱,本是小事一桩,即便顶着司徒当家的身份,也不过是件简单的刑事纠纷。可是四王爷不辞辛劳亲自去狱中夜审,这就不得不让人多了几分好奇。司徒府不过一介商贾,我大哥也不过是位平民,我们有何等能耐能让王爷您做阵夜审?皇上人贵事忙,定是无暇理会我等小事,但难免身边有口快好事之人,谈及此事。皇上若是听闻,必也好奇,小小一个司徒商号,不过占着春藤首富的虚名,怎会引起堂堂四王爷瞩目,想来里头是有什么蹊跷吧?”   任风遥眼中阴霾越甚,却是不怒反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悠悠地道:“这事你若不说我倒忘了,当日我正巧做客顾府尹那,听他谈及手上有桩棘手的案件无从下手,便好事地多问了几句。至于你说的夜审,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情,但是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见他若无其事地招架,司徒景轩微微眯了眼,合着杯盖的动作一直不停,似在沉思什么。   一旁的杜小小早已从最开始的忐忑不安演变成心惊肉跳,双方明明没说一句狠话,也一直是谈笑有声,可是她却觉得这里头早已经剑拔弩张,仿佛随时会变天一样。   从来言简意赅,不说一句废话的少爷,竟然能一下说这么长的话,而且句句柔和有礼,娘啊,这个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那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良久,司徒景轩缓缓吐了一句,说完就起身要走,任风遥拦下,有些冷笑道:“司徒公子还真如传闻的一样肆意妄为,自恃清高。本王的府邸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想走的。”   司徒景轩停住脚步,没有说话,只是一副高深看着他。杜小小大气没敢出,很没出息地躲在了他身后。   任风遥顿生不悦,往日里可没人敢这么瞧他,正欲发作,却突然听到司徒景轩开口道:“王爷多虑了,那笔交易我还未提及,自然不会离去。”   任风遥不禁语塞,这反倒成他不舍得他走了般。   司徒景轩站定身姿,淡淡开口,“我来这的目的,想来王爷也清楚。所谓秘密也不过捕风捉影,王爷心知我救兄心切,口不择言,刚才若有得罪,还请千万恕罪。”   嘴里说的恭敬,表情却没有丝毫知错的意思。任风遥杀心已起,这个闻名不如见面的三公子,可比文岩说的厉害多了,他不是自恃清高,他是真的清高,那股气势仿佛是深入骨髓,与生具来的。   这可真有点意思。   双手负后,暗中打了个手势,任风遥突然笑了:“司徒公子也多虑了,如此容颜,本王怎会忍心怪罪。”   司徒景轩脸色突变,难掩难堪。   任风遥心里解恨,重回到位置上,笑得愉悦道:“说吧,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司徒景轩稳了稳情绪,从容开口,“黄金十车,我只求家兄一命。”   “十……”任风遥差点站起身,回过神,才发觉语气有失身份,但仍难以惊愕地坐下,道:“你简直口出狂言,你可知十车黄金是多少,”即便变卖整个司徒商号也未必有一车黄金。   “自然知道。我说的出,便一定能如数交上,我只问王爷一句,这交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的是傻子。司徒景容一条贱命,他要杀要放,不过一句话。没想过司徒信德竟富足如此,十车黄金,若有了这笔钱,要成什么事情不难。他对付司徒景烈,也是因他太不识抬举,坏他好事。   任风遥腹诽,心里早已经打好了算盘。他摇摇头,一脸不信,“你话说的轻巧,口说无凭,教人如何相信。”   司徒景轩从袖中掏出一页四折纸,交由杜小小示意递上,“有据为凭,如此,王爷可信了。”   任风遥展开看了一眼,的确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尾处是雄伟苍劲的司徒景轩四个大字及通红手印。   看了几次,确认没有可疑,任风遥收起字据,起身看了两人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地直接朝外离开。   “多谢王爷。”司徒景轩对着背影,不动声色道。   任风遥一走,大堂顿时只剩下司徒景轩和杜小小两个人。杜小小虽有一肚子疑问,但也看的出现在不是时候,来时少爷就警告过,能不说话就最好闭着嘴巴。侧头看着仍一脸高深的自家少爷,她心里是钦佩不已。   片刻之后,王府里管事出身相迎,亲自送两人到了府外。   等彻底走出任风遥府邸,坐上了马车,杜小小的心才暗松了口气,原以为会没命出来呢,没想到少爷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救了大少爷的命。   不对,还有那十车黄金。   “少爷,我们府里真的拿的出十车黄金吗?”   司徒景轩皱起眉,用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看她。   “啊,那少爷你还答应,还签字据给王爷?”   司徒景轩收回视线,懒得多看,闭眸淡淡说道:“长三寸,宽两寸,耗费不过几两黄金。即便铸造十车,也不过几壶月上清的成本。”   杜小小不解,两寸?三寸?她疑惑的在手心比画了下,猛地恍然大悟。   十车黄金,黄金“十车”,高,实在是高!   少爷你真的是太阴险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握拳,死也要完结!!   OTL 下章再没老二我就去死!   第57章 脸大撑门面   杜小小在心里啧啧有声,觉得眼前的少爷真跟换了个人似的,往常看着不冷不热,关键时候却比谁都靠的住。   见他没有再开口,她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假寐的主子,心里暗自思忖着。从未见他做过什么,他却知道这么多事情。   进府后,一直听说三少爷是个如何有能耐的人,但是真的跟在他身边后才发现,比起她没见过的能耐,他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要么不显山露水,要么就一针见血。就算是对着王爷,也是不卑不亢,气势不减。   理智兼理性,谁要是得罪他,下场肯定很可怕。   杜小小想到以前被为难的日子,自顾自地认同点头。   之后,马车走走停停,她拉开布帘看了下,见不是来时的风景,不禁好奇问:“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金福阁。”司徒景轩闭着眼回答。   “哦。”杜小小点点头,看向车窗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未必可以看见娘,但是能离得近些,也总是好的。   半盏茶后,马车缓缓停下。杜小小扶着人下去,她抬头一看,往常人来人往的金福阁正门此时竟只停了一辆马车,而且有多人守卫,甚是森严。   扫了四周一眼,杜小小暗自惊叹,横竖不过十几步,竟然动用雪白的毯子铺地,这是谁家的出行啊,这么大派头。   “少爷,我们要先等那个人进去吗?”她撇了下嘴,示意是一旁的马车。   “为何要等。”司徒景轩冷眼看她。   黑靴自若地踏在雪毯上,身形站定,他抬眼端详了下,雕栏朱门,富丽堂皇,看来店也随主,多少能显示出这背后主人的气派。   一手负后,缓慢走入,身上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气势,饶是要尽本分的守卫也不禁看呆了眼,愣在那没半分动作。   二人一路上了二楼,里头的掌柜见是他们上来,多少错愕,“司徒公子,你怎么来了?”楼下不是派人守着了么?他怎么上的来?   司徒景轩来到柜面,语气少有温和,“在下有事要寻掌柜帮忙,特来打扰了。”   “哪的话,哪的话,不知司徒公子为何事而来?”掌柜客气笑了笑,有些谨慎地看了身旁还在挑选的贵客,见她们没有不悦,眉头才舒展些。   这时,楼下回神的守卫纷纷跑上来想加以阻拦,却被自己主子一个眼色都拦了下去。守卫们互看一眼,心里纳闷,有点莫名地退了下去。   “不知掌柜可否代为准备笔墨。”司徒景轩已经被人打量习惯,并未将旁边的两名女子放在眼里。   “这、好的,请司徒公子稍等。”掌柜犹豫答应,转声吩咐店里跑堂伙计速去准备。   没一会,笔墨纸砚齐齐摆放在柜面上。   杜小小瞪大了眼睛,没敢相信是真的,暗地里还偷偷捏了自己的脸一下。   司徒景轩走过去,认真看了眼,眼里浮现满意。金福阁毕竟不是小门小户,准备的四宝也算的上上品。他挽了挽袖子,舀了一匙的水,开始研磨。   杜小小兴奋跟到身旁,开心的没敢呼吸。少爷的画啊,传说中千金难看一眼的画啊,她今天是走了什么运啊,竟然可以看见。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温婉中带点虚弱的嗓音响在一旁,司徒景轩抬眼,又垂下,有些疏离道:“研磨。”   “那公子研磨做什么?”   司徒景轩眸色深了几分,显然是败了兴致。   杜小小瞧出自家主子似有不耐,心里不禁为眼前这名弱不禁风的小姐捏了把汗。面前女子衣着华贵,见气质也当出自大家,就是脸色白了点,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样的女子被少爷刻薄到,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   女子脸上浮现失望,但并不恼怒,反倒拦住身旁看不过去的女婢,低声道:“别恼,不碍事的。”   磨了半晌,司徒景轩面露满意,不愧是上好的端砚,墨汁明黑如漆。随后微微挽起了袖子,提笔沾墨,稳稳下笔,笔走墨散。   盏茶功夫,简单的堂纸上已然换了副风景,杜小小只看了一眼,彻底傻眼了。   二少爷的画,她是见过的,自认已是难得精品……可和少爷这寥寥几笔相比,竟只能算是平平,或者该说是毫无惊喜可言。   少爷画的正是他们来时的马车,一勾一勒,无不精巧细致。大到马车整体,小到车身上的帛锦花纹,竟是描绘的丝毫不差。   旁边女子有些意外,柔了声音,道:“公子这手字真是漂亮,不知师出何处?”   司徒景轩正写完马车壁上的司徒二字,眼都没抬,回道:“勤能补拙,小姐若是羡慕,不妨回去多加练习。”说完,成画,落笔,优雅地放了袖子。   女子笑容尴尬,没有再问。杜小小忙是探头又看,嘴里惊叹,“少爷,你怎么把马车里头的软榻都画出来了,好厉害啊。”   司徒景轩退到旁边,接过跑堂伙计递来的茶盏,拿杯盖划了划浮叶,道:“掌柜,依图打造十辆,定金随后让人去商号取便可。”   掌柜拿起图,先是惊讶,后是为难,“不知司徒公子要用何物打造,若是玉,恐怕……”   “不必,黄金便可。”   掌柜吃了一惊,“莫不是全用纯金?”   “自然。”司徒景轩饮了口,微微皱眉,很快将茶盏递了回去,“此物只用来把玩,并不作装饰,手心大小即可。”   掌柜面有难色,心知不易,但这毕竟是笔大买卖,他不忍心放过,便咬咬牙答应了。   “那就麻烦掌柜了。”司徒景轩薄笑,俊得没了边,“十日后,我会来取,先告辞了。”   “工期这么短?这恐怕……”   “金福阁手艺精湛,自能巧夺天工,在下先行回府,静侯佳音。”司徒景轩打断话,没给他再说的机会,给了杜小小一眼色,就迈出了步子。   杜小小快步上去扶着,两人很快消失在楼道转弯口。   “小姐,你怎么还看啊,人都走了。”丫鬟推推人,脸都红了。   “春喜,他就是二姐口中的司徒景轩啊。”女子还偏着头看,眼里的喜悦与好奇清晰可见。   “应该是吧。据说司徒家,就这个三公子长得最好,男人女人见了他,都会掉了魂。”小丫鬟喏喏嘴,“不过也是最不好相处、最不近人情的一个。”   女子笑了,“我听二姐说起过,说他不冷不热的性子差点把她气死了。”   丫鬟点头,“所以我说啊,以后谁嫁给他谁就是自己找罪受,没了这张脸,谁能看上他啊。”   女子缓缓叹息,似有点苦恼,“除了这张脸,其他的我倒是全看上了。”   丫鬟噎了下,差点一口气没缓过去。   不会吧,小姐这么快就掉魂了?   这司徒景轩得有多邪门啊?!   ***   日落前,杜小小随司徒景轩回到了府里。   刚进门,就听下人禀报,说是太傅携女造访来了。   司徒景轩皱眉,并不愿意见,直接回了兰轩阁,留下杜小小去告知大家司徒景容要出狱的消息。   厅内,司徒景烈正坐着喝茶,面上虽笑着,心里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被三弟这样奚落还敢再上门的,这个李兰馨也算第一人了。   “不知二公子,平日都做哪些消遣?”李兰馨坐在一旁,一副害羞地问。   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答的有些轻浮,“喝茶,听曲,偶尔调戏下丫鬟。”   李兰馨微愣,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不禁红了脸。   司徒景烈暗心叹息,心头直喊无趣,这个姑娘本就不可爱了,再装,就做作了。扫了眼周围,高坐着的两个老头满口经商、治国听得人昏睡,心里又喊倒霉。   正想着,视线里纳入道圆润身影。   “爹,李伯父,我突然想起和李老板有约,先出门去了。”说完,哪里还见影子。   司徒信德唤不住,大骂逆子,身旁的李知学倒没有不悦,反倒觉得此子率性,挺好。   杜小小正低着头看路,想着等会怎么回禀老爷,才不会显得没规矩。突然,她头顶上挨了下,一抬头,就对上双眉目带笑的脸。   “二少爷,你从哪钻出来的?”害她吓一跳。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我可没这么说。”杜小小揉揉头,步子还在朝前走。   “别去了,我爹这会在会客,没工夫搭理你。”司徒景烈用扇子拦住她,之后徐徐打开,笑问,“快与我说说,今天你与三弟都干吗去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二少爷你知道?”杜小小惊讶。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别打岔,快说。”司徒景烈合起扇子,作势要打。   杜小小下意识偏了下身子,回答:“我们去了四王爷府。”   “答重点,我问的是你们去干吗了?”司徒景烈还是敲到她的头,心说,这会还有谁不知道司徒三少去拜访了四王爷啊,不然老头也不会心急火燎地从商号赶回来了。要不是在出门前遇到突然上门的李氏父女,指不定他早就带着刀杀上门去了。   “我们去救大少爷了。二少爷,我和你说,少爷真的很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个王爷唬得一愣一愣的。”杜小小摸了摸头,语气是骄傲的不得了。   司徒景烈心里略沉,却是笑笑道:“怎么个厉害法。”   杜小小顿了下,心里拿不准能不能说,现在大少爷还没出来,她还是别到处多舌头的好。这样想着,她摇了摇头,认真说道:“现在还不能说,等大少爷出来,我再告诉你。”   司徒景烈笑容僵了下,但也只是一瞬,又笑得邪气,“小丫头挺忠心的啊,给你一两银子也不说?”   杜小小瞪他,故意板起脸,“坚决不说。”   “好吧。那我自个问三弟去。”司徒景烈朝她眨了下眼,脚下地步子当真是朝着兰轩阁去了。   杜小小愣了下,急忙快步追上,不想刚到身后,头上又挨了三下,这才方知被人捉弄了。   “小丫头,别以为三弟这会待见你了,就没分没寸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你去?”司徒景烈笑了笑,语气正经了些。   “我怎么会知道啊。”杜小小揉着脑袋,没好气瞪他。   “自然是——”司徒景烈故意拉长了音,背过了身,声调很是轻快,“脸大撑门面,一个顶俩,带你出门多有气势啊。”   “二少爷!”杜小小明白过来,气得不行,咬牙切齿说道:“奴婢到底哪得罪你了。”   司徒景烈回头,嘴角勾起,“放心,你再胖,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杜小小拿眼横他,压根没将这话当真,“我才不信,二少爷你不挤兑我就不错了。   “挤兑?”   “我娘说是排挤的意思。二少爷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啊。”杜小小气得哇哇直叫。   “怎么会,喜欢都来不及。”司徒景烈脱口说出,之后才发觉语言有失,不禁怔在了那。   杜小小也傻了,根本没敢相信,“二少爷你——”   “喜欢才欺负,不喜欢的人我可都懒得看。”司徒景烈淡定而笑,眨了眨眼,显得有点调皮。   “二少爷,你还是讨厌奴婢吧。”杜小小跨下了脸。   “哈哈。”司徒景烈大笑,转身摇着扇子走开,“你个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这事你说了可不算,少爷我不答应。成了,回三弟那呆着吧,我去衙门那打探下消息。”   红色背影走远,杜小小努了下嘴,心头有些懊恼又被作弄了。   ***   轻纱环绕,香气渺渺的房内。   男子似是刚刚沐浴过,长发半干,全数披散在身后,他左手执杯,右手拿着一张纸,男子双眼一眯,“这是司徒景轩画的?”   “王爷!”房中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子躬身道,“要不要属下派人调查?”   任风遥撇了他一眼道:“司徒景容人呢?”   “一个时辰前被司徒景烈接回去了。”   任风遥缓缓闭眼,一个紧握,化纸为尘。冷笑道:“好个司徒景轩,竟然和我玩花样。”   “墨风。”   “属下在。”男子连忙应声。   “你最近派人盯紧司徒府的一举一动,我就不信再抓不到把柄。”   男子行礼,领命而去。   任风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沉思,他有信于人,定不动司徒府,尤其是司徒景轩。可如果留着他,将来很可能就是他的大患,除与不除,只在他一念只间。   罢了,就先留着他好了。司徒景轩纵然有才,如今也已经是个残废。   想到自己被个从不放在眼底的残废捉弄,任风遥双眸猛睁,眸中满是冷酷而狠厉的精芒,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挥,一枚袖箭擦着桌边激射而出,将桌灯边上一只飞蛾带起,只听“咄”的一声,那只飞蛾被钉到了墙上,他冷冷道:“司徒景轩,但愿你不会与本王无敌,否则别怪与她一样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鱼筒子生日快乐,考研顺利。   同时祝看文筒子新年大吉,新年祝福来晚了,但绝对真心实意。   第58章 多少上了心   知道司徒景容回了府,府里上下一片欢腾。司徒信德命人在门口准备了火盆和釉子叶,去了他一身晦气,再命人送回了房。   当夜,司徒府里准备了一桌去晦酒,桌上每个人都吃得心事重重。   司徒景容半撑着身子,没有动筷,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座的司徒景轩。   司徒景轩面淡如水,自顾自酌,对上前面的目光,也是不紧不慢地撇开。杜小小感受到周围气氛有异,动作不禁比往常来得更小心翼翼,没她事的时候,就老实地呆在司徒景轩后面,一步都没离开。   司徒景烈本就兴致不高,见此情形,心里更是阴郁,寥寥几口就罢筷回了自己房间。   司徒景容的视线在三人打了个转,无奈叹了声,什么也没说,旁看着杜重楼一个人喝得寡欢。   杜重楼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抓着杯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因是家宴,众人都是到场示了个意,酒过二巡后,就托词离开。   没一会,一大桌子就只留下司徒信德和司徒景容,外加一个明显醉得人事不知的杜重楼。   “爹,重楼这样大概也回不去了,我先扶他去客房休息。”司徒景容看着明显已经深醉的人,语气无奈说道。   司徒信德点点头,毕竟是世交的儿子,哪能让人这么回去,便道:“你别自己来,让下人扶着吧。”   他这样子,哪能让外人近身。司徒景容没再说,缓缓起身到杜重楼身边。   “景容……景容……”杜重楼满面通红,双目闭着,嘴里正喃喃有声。   司徒景容神色复杂,伸出二指迅速点了他的睡穴,吩咐一旁的两名小厮,架起人往外走。   “爹,那我也回去休息了。”   司徒信德点点头,也起身要离去,刚迈了步子,又把人喊了下来。   “爹还有事?”   “景容,这次多亏景轩机智,你才能化险为夷,往后在外,你切记要多谨慎小心。”话顿了下,司徒信德笑呵呵又道:“别看景轩平时不冷不热,但兄弟情谊在,你出了事,他竟是最着急的一个。”   司徒景容微愣,颔首道:“我回头会亲自上门和三弟道谢,爹,你宽心。”   司徒信德听他这么说,不禁大感欣慰,“这孩子心思深沉,心里有事也从来不对人说。这些年若不是有你多照应,这性子还不定得孤傲成什么样。”说着,来到司徒景容身旁,又道:“景烈我是指不上了,他不给我惹事生非都算是祖上有德。你现在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该安定下来,成个家,给下面的两兄弟做个榜样。”   “爹,我知道了……”司徒景容眉目微皱,勉强应承了下来。   司徒信德拍拍他的肩,“那快去休息吧,画像我明日叫人拿给你过目。”说完,迈步离开。   司徒景容心里烦躁,看了眼人事不醒的杜重楼,目光又放软,对着小厮道:“扶去我房里吧,我那有几身他换洗的衣服。”   小厮应了声,架着人去了容和院。   到了房里,司徒景容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扶着杜重楼往床边走去,一侧头,却讶异发现原本似睡着的人张开眼睛了。   “这是哪里?”杜重楼迷迷糊糊地问。   他平静的模样不像是酒醉。司徒景容观察着他,道:“我房里。”   “你是谁?”杜重楼皱眉,一本正经地问,“我要见景容。”   看来醉得不轻。司徒景容笑了一下,将他平放在床上,拉了被子过来,“睡吧,醒了就可以看见了。”   “我不要睡觉。”杜重楼踢开被子,接着拽着他的手,“我要和你说话……”   “和我说什么?”司徒景容耐心十足,又将被子拉了过来。   “你说,景容为什么不理我。”杜重楼再次掀开被子,半坐在床边,非常认真地问。   司徒景容愣了下,“我并没有不理你啊。”   “我不是问你。”杜重楼狠狠瞪他,“我问的是景容。”   司徒景容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就我知道的,他并没有不理你。”   杜重楼一脸不信,瘪着嘴说道:“明明就有。我和他说话,他都装作看不见我,每次找他都说很忙,可是景轩一有事情,他就有时间挨前挨后的照顾。”   说着他慢慢低头,安静了一会,又很缓慢地仰起脸,忽然说:“有时候我真嫉妒景轩,真希望他经常生病,这样景容就可以经常来找我了……你说,如果景容知道我这么想,会不会永远不理我了。”   “不会的。”司徒景容拍拍他的脸,手心里意外传来热烫。   “哼,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你又不是景容……不过……你和景容长的好像啊。”杜重楼很认真的凝视,突然打了个饱嗝,摇摇摆摆地起身要下床,“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去找景容。我要告诉他,景轩其实很坏,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见死不救……”   “回来。”司徒景容急忙拉住他,哪知醉了酒的人竟生了个蛮力,挣开了他就往外跑。   “重楼。”他赶忙跟着追上去。   “别胡闹,和我回去。”他沉着声音,拉住他的手腕,就将人往房里带。杜重楼酒气上了脑,被这一呵斥,嘀咕了几句又变得很乖,头一偏,就挂在司徒景容身上不肯起了。   颈边感受着呼吸所吐出的热气,司徒景容望着他豪无防备的睡颜,心头有点动容。   “明知道没有结果,你这又是何必。”   仿佛听到他的话般,杜重楼朦胧睁开眼,好奇又惊讶地贴上去,“原来你真的是景容啊。”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近了看,几乎没有间隙,两人的唇看似就要贴上。   “你总算认出来了。”司徒景容以为他清醒了,心里松了口气。   “景容……”他唤他,想要再靠近,却被司徒景容用手顶住,“景容,你喜欢我好不好啊……”   “什么?”司徒景容顿时傻了。   “我这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啊……”   “你——”司徒景容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艰难地回答,“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是……算了,你还是先……回房吧。”   “好,回去。你说回去我就回去。”杜重楼摇摇晃晃地跟着他,可步伐到了门边,又怎么都不肯迈不进去了。   “景容,你还没说好不好呢……”他睁大眼睛,期待又好奇地将脸贴近。   “不好。”司徒景容别过脸,想也没想的回答。   杜重楼双眼委屈,嘴里轻轻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突然又很大声喊道,“那我就说到你说好为止,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就像怕他没听见似的,他一直重复他的“喜欢”   面对这样的表白,再是沉着冷静的人怕也得变了脸色。司徒景容顿感头疼欲裂,几近懊恼地回应他道:“够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了!”   “那么……那么,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杜重楼相当轻声地问,脸上是傻忽忽地笑容。那一瞬,司徒景容的心跳忽然不稳了一下,仿佛被什么触动。   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直到唇上被片柔软抵住,他是想再出声,都没有机会。   浓烈的酒气刺入鼻息,带着笨拙又真实的感受。   怕被推开般,杜重楼紧紧环着他的腰,拼命将唇贴上去。   司徒景容冷冷站着,不为所动。可是没一会,他的眼神慢慢发暗,明显被挑起了情绪,将人抵在门上,他从最初的被动转化为主动。   杜重楼大脑一阵发昏,双腿都开始虚浮,双眼要睁不睁,看似昏昏欲睡。   见状,司徒景容脸一沉,眯起了眼睛,当下拽过人直接拉回了房,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懊恼与怒火。   “砰”一声,大门关上,声音之响,让不远处看了半天的杜小小都为之颤抖。   ***   杜小小不知道该怎么做反应好,她在回房间的半路遇到老爷,依照吩咐来送床被子,没想到看见这样的场景。   大少爷和杜公子……他们竟然……   她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音,更别说抱着被子靠近了,在那呆了好一会,她才恍恍惚惚地离开。   走道上,照明的素灯灭了大半,整个府里沉寂无声,远远的,兰轩阁的大门依稀可见,她走进去,看见熟悉的幽幽烛光。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要不要和少爷说声,问问他的定夺?   可如果是自己眼花?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大少爷和杜公子?   头脑忽然变得混沌,杜小小紧紧搂着被子,将头埋了进去,就在低头的瞬间,视野里竟现出一段红边衣角。   她猛地抬脸,修长身材,夜幕掩映俊脸,半被素灯映照,不是二少爷是谁。   “二少爷?”她还是不确定的问。   “莽撞的笨丫头,怎么脸这么红?”   杜小小急忙低头,“被、被子捂得……”   司徒景烈没有揭破她,只道:“忘了看见的,这对大伙都好。”   “二少爷你——”他怎么知道?杜小小惊讶看他。   “想问我怎么知道?”司徒景烈一笑。   杜小小点点头,“二少爷你怎么老神出鬼没的。”   “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也没想要看见。小小,忘了吧,我大哥难得糊涂一回,其实挺好。”司徒景烈目光柔和,似有感而发。   “可是他们……”杜小小憋红了脸,怎么都说不出那情景,“他们那样是不对的啊。”   “对与不对,是由谁说了算?谁又有权利规定这是不对的?世人给的枷锁,我们都身陷其中罢了。他们没有伤天害理,没有妨碍别人,错了又与我们何干?你别自寻烦恼,就当看花了眼,忘了这事吧。”司徒景烈捏捏她的脸,口吻似哄带骗。   想了半晌,杜小小犹豫地点点头,虽然还不能完全接受,但心头多少开朗。想到他刚才说的,她眨眨眼,困惑问:“二少爷,你想找奴婢说什么?”   司徒景烈缓缓移动视线:“我送你回去吧,路上慢慢说。”   “哦。”杜小小抱着棉被跟上,没发觉后头的房门缓缓打开。   “小小,你也不小了,没考虑找户婆家?”司徒景烈微微侧目,不着痕迹地看着那道直立的身影过来几步,直到注视不到,他才收回视线。   杜小小没有发觉,只顾着脸红,“我娘说顺其自然,好姑娘不愁嫁,而且我还有七年的卖身契呢。”   司徒景烈转过视线,“这个不难,回头我和张管事说,让他免了你那几年。”   “啊?”杜小小意外,“二少爷,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杜小小高兴坏了,点头谢个不停。   司徒景烈侧脸看她,一个晚上的郁结心情竟不自觉好了大半。   “我就送到这了,你自己回去吧。”他停下脚步。   “好,谢谢二少爷。”杜小小笑得半个眼都不见,慢吞吞地消失在夜幕下。   从最初因戏弄而看见她害怕又绝望的表情,到之后故意调戏而生的亲近,自己的感觉更多是水到渠成。不图你人不图你财,只是顾着本分去关心你,即便很多时候事后都一副后悔和不愿意的样子。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谁能料到他多少动了心。   顺得了自己眼的人太少,他并不愿意放过,就算那人是自己的三弟也一样。   司徒景烈肆意笑着,眼波一转,心里决定还是去看看。   回到之前的地方,果不其然,走道上一抹素白身影,袍袖飞扬,他心情顿时微妙起来。走进一看,那人神色冷峻,拒人千里之外。   “这么晚三弟还没睡?”他站在他身旁,风轻云淡的相问。   “没睡的又岂只我一人。”司徒景轩冷笑。   原来知道。司徒景烈笑了,“曾经没放在眼里的,如今却在意起来,未曾想过三弟也有这一天。”说完,他侧目而视,“你放心,我素来不爱争,她的心若是向着你,我放手便是。”   风带起,吹得素灯来回摇摆,司徒景轩俊美的脸在灯里忽明忽暗,照不出半点情绪。静默许久,清润声音突然响起,却是毫无感情。   “不过是个丫鬟,二哥想要,给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章有BL情节,不喜欢的人,这章就别看了。   PS:这章后,我就上图片版了,手机党可以等几天上电脑看,免得浪费流量。   第59章 谁比谁无情   天色微亮,阵阵的晨风吹拂着床头的沙慢飘动,窗外鸟儿啼鸣,声音悦耳。   杜重楼看到他的衣衫已经整理好摆在一边,他的一只臂膀露在被外,不着寸缕的身体则在被内,身体的某个部位还在隐隐犯疼。   他脸上滚烫,因为闻到了一股清凉的药膏气味。他不是人事不知,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脑海里的印象有些模糊,可这是景容的房间并没错。多年奢望成真,他心里自然甜蜜,偷偷地将身子伸出去大半个,不想正好看到司徒景容背对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醒了?”司徒景容发觉动静,转身走近床,冰凉的大手轻抚着杜重楼的头发,很快又收回,“我让人准备好了马车,等会就送你回去。”   杜重楼愣了,“回去?”   “我们暂时别见面了。”司徒景容的语气非常轻柔。   “为什么?”杜重楼拉住他的袖子,有些茫然的问。他想不明白,就算阼晚他醉了,可是他没醉不是吗?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如果他不想,事情怎么也不会到这地步。   “你后悔了是不是?”他得出了唯一的结论,急忙忙问。   “是。”司徒景容很平静的回答。   红润的脸色瞬间惨白,杜重楼半坐起,紧紧拽住他的领子,不相信地质问,“你再说一次!你有种再说一次!你昨天没有拒绝,凭什么现在说后悔了,你当我是什么!司徒景容!”   司徒景容从容地挥开他的手,不冷不热地说,“难不成你还想我负责?”   杜重楼哑口无言,呆呆地望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陌生。   一个是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他自以为是的感情割得血肉模糊。这个人,他从十岁起就认识,无论外人怎么说,他一直坚信他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   原来风流鬼没叫错,他是呆子,真是愚蠢至极的呆子。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顺过脖颈,滴入了衣襟,浇灭了上一刻他一相情愿的感情。   他颤巍巍地下了床,拉过床头的衣服,失神地一件件穿上。   这时,扣门声响起,门口是府里小厮的声音,“大少爷,奴才照老爷的吩咐把各家小姐的画像送来了。”   杜重楼如梦初醒,转过头,脸上是难掩的愤慨与难堪,“你要成亲了?”没等得到回应,他大步上前怒问,“你竟然决定要成亲,何必还来招惹我。”   “我没有要招惹你。”司徒景容来到桌边坐下,翻起了散落在上面的帐本。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知羞耻的贴上去的。杜重楼气得浑身发抖,甩手就砸了旁边柜子上的花瓶,之后是见什么砸什么,闹得房内噼里啪啦的响,吓得门口的小厮根本不敢进来。   “是我瞎了眼喜欢你,司徒景容,你休想我会原谅你。”他开了门就走,临走前还哭骂道。   “那是最好,不送。”司徒景容仅仅翻过一页书,眼都没抬。   杜重楼没想到他会这么绝情,最后的幻想彻底破灭,他恶狠狠地瞪了眼,不得不死心离去。   小厮悄悄进来,放下画像就帮着收拾屋子,他见主子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多坏,就好事地问,“少爷您和杜公子……”   “出去!”   “是是。”   凌厉无情地视线射过来,小厮哪还敢问,扔了手上的碎片赶忙退了出去。   房里静默片盏,司徒景容缓缓叹了声,弯腰捡起被砸的青花瓷瓶,锋利的碎片尖端发出一记白光,仿佛在诉说主人的无情。他闭眼,将尖口对准手心,毫不犹豫地紧握,鲜血流了满袖,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表情。   ***   接下来半月,杜重楼不曾出现,原来天天往府里跑的人,一下失去了音讯,这让杜小小很疑惑。困扰多日的浮躁感也因他的消失,一点点褪去,转变成不安与担忧。   这日,她扫完院子,刚收拾起扫帚,就见外头走进一人。她挣扎了下才上前行礼,声音小得都要听不见。   “三弟在吗?”司徒景容看着她问。   “在的,少爷刚还在书房。”   “那好,你继续忙吧,我去看看他。”司徒景容挥挥手,就迈步朝里走。   杜小小本想问几句关于杜重楼的消息,但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就犹豫了,哪好意思再去问。那日后听当时伺候的小厮说两人吵得很厉害,至于原因他不敢深说,只是一个劲地告戒大伙这阵子千万别去惹大少爷。   二少爷第二天也跑来,莫名其妙的让她小心,说他刚踩了猫尾巴,让她小心别被抓伤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杜小小纳闷地叹气。   什么猫她是不知道,但最近少爷忽冷忽热的态度,已经着实让她吃不消了。好象又回到了最初刚来兰轩阁的样子,这段期间,少爷经常照闭门看书,极少有拿正眼看她,反而是二少爷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偶尔那个什么段小姐也会来,他们两人经常在院子里独处,一说就是两三个时辰,她看得不忿,几次找借口进去,只说上两句话,便被那小姐打发出来。少爷只在一旁冷冷的看,也没句表示,让她想再找借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面对少爷突如其来的冷淡,杜小小很不安,也想不出是自己哪里做错,只能小心再小心,免得惹他更生气。   房门开了,司徒景轩难得亲自送人出来。   杜小小站在院子中间,呆呆地看。   司徒景容冲他苦笑,“这事还是三弟自己说的好,我不便开口。”   司徒景轩垂眸,只道:“大哥慢走。”   这称呼,可真难得。司徒景容笑得更苦,相告离开。   待人离去,司徒景轩回身叫杜小小进房,表情漠然道:“统考就要近了,这段时间我想闭门看书,你就……”   杜小小原是恭敬立于一旁,闻言忙道:“少爷你放心,奴婢一定轻手轻脚,绝不会打扰到少爷的。”   司徒景轩目光一闪:“不必。我刚与大哥打过招呼,让你暂且回去容和院。若是怕别人说什么,你也可以去烈园,二哥那也答应了,你收拾下,明日便过去吧。”   杜小小呆了。   少爷这是要……赶她走?   “奴婢不去。”   “为何不去?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吗?”   杜小小微愣,随后支吾说道:“……老爷嘱咐过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少爷。”   “我爹那里,我自然会同他去说。”   杜小小沉默半晌,跪下,低声道:“如果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少爷要责要罚都可以,为何要赶我走?”   用意被道破,司徒景轩也没见半点表情,依旧平静道:“我只想图个清净,是你多想了。”   “我不信!少爷你分明是借口赶我走!”杜小小心里一急,什么都顾不上,仰脸就道,“少爷你是不是担心我打扰到那名段小姐?如果是这样,奴婢一定离她远远的,绝不给少爷惹麻烦!”   “胡说什么!”司徒景轩起身呵斥,“你明日便搬去容和院,不准再多话!”   杜小小想也没想的道:“不去!”   司徒景轩皱眉,半晌脸色冷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么!以下犯上,不知规矩,你这样的奴才我留着何用,给我出去!”   杜小小委屈得眼泪直落,“少爷,奴婢……”   “出去!”   不容辩驳的语气吓得她没再敢还口,待白色身影进了内室,她方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   跪了半个时辰,里头的人没半点回应,杜小小颤巍巍地起身,六神无主地跑去了烈园。胖胖听说事情经过,倒没意外,在她看来,三少爷的脾气一向这样,阴晴难测。   “回容和院也好啊,大少爷怎么都比三少爷好相处的,你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杜小小瘪着嘴,这若换了以前,她是会很高兴,可是现在不同了啊。   “胖胖,你就没点办法吗?”   “我怎么会有办法,三少爷那脾气,是油盐不进的。如果他不肯,老爷去说都没辙。小小要不你来烈园吧,刚好和我做个伴,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我……”杜小小下意识要回绝,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说:“我现在哪都不想去。”   胖胖叹了声,“那你怎么打算?再去求三少爷也没用啊。”   杜小小被说出眼泪,低声道:“肯定是那个段小姐使的坏,不然少爷好端端地干吗要我走。”   胖胖“噗嗤”笑了出来,“这不可能,三少爷的耳根可没这么软。”见她急了,她又笑,“瞪我做什么。你也不想想,就算是那个小姐使的坏,你能拿她如何?据我知道的这小姐大有来头,远不是你能比得上的。而且,这个段小姐能在府里来去自如,显然是被默许的,兴许是老爷有意安排的呢。”   “你是说?老爷想她和三少爷在、在……”   “你不知道,眼下我们都在说这事,最近她常来访,三少爷又肯见她,往常他可从没对哪家小姐这么客气过,更别说自由出入兰轩阁了。刚才听张管事说,那个段小姐吩咐他要他收拾间房间出来,大有已经是少夫人的姿态了。”   杜小小喃喃道:“少夫人……”   “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瞎想的,没个影子的事情。”胖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我也不是泼你冷水,可我们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三少爷这会还没考上状元就已经有这么多女子巴望上来,回头考上了,全京都的媒婆还不得把府里的门槛踩烂不可。这里头就不定有什么王孙小姐,公主什么的……”   “我先回去了。”   杜小小匆匆起身就走,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胖胖连忙赶去扶她,发现她脸色煞白,双目失神,不由拧紧了眉。   “小小,你……”   “没事,我明白的,都明白。胖胖,谢谢你……”   低头一阵乱说,杜小小拂开她的手,勉强扯了下嘴角,快步出门。   胖胖原是猜测的话,杜小小却当了真,连礼数都顾不上,一路跑回兰轩阁,只觉脚底软绵绵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上,心头也开始迷糊。   眼前仿佛有一片云海,教她什么都看不清。许久后,看到熟悉的景物,才醒悟自己回到了地方。   四周一片寂静,如她刚才离开时的样子。   他是她的主子,高高在上,不容妄想,她对他又敬又怕,但早已没了以前的讨厌和抗拒。   但是他要娶别人?   她真的很难受,光想那个画面,胸口就闷得无法呼吸。好象有一只无形大手已经牢牢将她的心握住,再毫不留情地捏碎。   “少爷,我的心在这,你让我回哪去?”她看着前面紧紧闭着的朱门,忍不住吐露心声。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我不厚道也好,无法接受也好,我不图你们理解,读者和作者的立场永远不同。   第60章 你是我的人   换丫鬟本是件极小的事情,但因司徒景轩备受关注的关系,这事闹得着实不小。不过也没人敢当面议论什么,毕竟又没多生了个胆子。   杜小小这阵子日子异常难过,除了要忍受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奚落外,还要隐忍地看着少爷和段小姐在她眼前谈笑风声。   她想,过了今天,以后她想自找这份难受,也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踏上石桥,入眼的是桥下流水横动,荷花簇拥。抬眼,收入眸底的是一对碧人般配的背影。   他慢慢向前,没有理会身旁娇影想要刻意的接近。虽然只是个背影,却让周遭景物黯然失色,那身影走得很慢,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感觉。   一刹那间,所有的人仿佛都成了背景,跟随着他的前进,慢慢地倒退。他好像负着手,独自行走在水墨蜿蜒的画中。   杜小小看得失神,没有注意旁边恶意的眼神。突然,就在要下桥之际,她的脚底踩空,反应迟钝得来不及自救,整个人“扑通”落入水里。   刺骨的冷,让她彻底回神,可是视线却模糊。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恍惚中,她看见一张如仙人般的俊颜出现在不平静的水面上,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伸出手,嘴里喊着什么。   那唇型,和那日她落水时的一样。   小小,快抓住我的手。   然而事实上司徒景轩一步未动,就连表情都未见动容,他依旧维持着双手负后的姿势,只侧了个头,冷冷地看着水里扑腾的身影。   那神态,仿佛是在看毫不相关的人。   杜小小拼命挣扎,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池水只到胸口过,她呛了一喉咙水,猛地从水里钻出,不住咳嗽。   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水池边上是几名路过丫鬟的闷笑,杜小小内心大窘,哆哆嗦嗦地想要攀住岸沿上,那头的司徒景轩却已转身离开,头都没回。   “少爷……少爷……”她顿时惊慌,无助地叫唤。   段雪阳低低笑了几声,心头总算出了口气,尤其是刚才司徒景轩的反应让她很满意。一个低三下四的贱丫头也敢横在她和景轩面前,真是不知死活。   她的嘴角哼了哼,眼里尽是得意,看到前方身影突然缓缓停下,她赶忙用担忧的语气吩咐其他丫鬟快将人拉上岸,做足了温柔体贴的模样。   另头,司徒景轩沉沉闭眼,似有压抑之意。   这桥,他们平日也常经过。一个在府里三年的丫鬟岂会轻易落水?分明是她精神恍惚,又有人刻意使计的缘故。   本就没有好感,如今看了这一出,他心里更是厌恶。   若不是此女还有价值,他岂能容得她在府里做恶。   身后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里头还夹杂着类似绝望的抽泣。   他狠心,平复了情绪,睁开的眼里又是一片清冷。   有时候,冷漠何尝不是种维护的方式。   察觉到有脚步走近,他侧目,却被眼前景象怔住。   整整两日,杜小小才自昏迷中醒来,睁眼的瞬间就看见到眼前有张放大的脸,生生吓了她一跳。   “胖胖?你怎么在这?”   “自然是来照顾你的。”胖胖将手心贴向杜小小的额头,感到温度降了,才放心地起身去桌子上端药。   杜小小有些疑惑,勉强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一道人影掀开了帘子入内。   “可算是醒了。”   “二少爷?”杜小小有些疑惑和吃惊地看着他。   司徒景烈笑了笑,也没走近,就在桌子那坐下,笑道:“你若再不醒,胖胖就要拿刀去和人拼命了。”   杜小小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胖胖重重哼了声,“没什么意思,喝你的药。”   杜小小愣了愣,看着眼前还发着热气的瓷碗,明显没反应过来。   “真不温柔,还是我来吧。”司徒景烈啧了一声,起身到了床边,接过碗就慢慢坐下。他将药汁端到杜小小面前,舀了一勺子递上。   杜小小尝了尝,忍不住皱眉。   “苦?”   杜小小点头,“很苦。”   司徒景烈忍不住一笑,“再苦也要全部喝完,休想我会心软。”   “我又没这么想。”杜小小满脸痛苦地反驳。   “那就快喝。”司徒景烈笑着又递了一勺子。   杜小小勉强自己喝下,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喝完药,胖胖端着碗出去。   杜小小打量了下房间,才发觉不对。   “这里是烈园?”她不确定地问。   “你现在是我的丫鬟,自然是在烈园。”司徒景烈眼都没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杜小小错愕,“是少爷他……”   “是三弟的意思。”司徒景烈平静地掐断话,接着又道:“那日你落水昏迷,我恰巧路过,就抱你回来,走前三弟说‘那就麻烦二哥了’我想,他大概是这个意思了。”   麻烦?杜小小失了神,她的确是个麻烦,不怪少爷不要她,连走路都能掉到河里的人,是笨到无药可救了。   回忆落水瞬间自己产生的幻觉,她悲上心头,其实少爷从头到尾都没变过,是她妄想了。可是即便这样,她也想呆在能看见他的地方,哪怕是远远一眼也好。   “二少爷。”   “恩?”   “我不想离开少爷身边,你有办法吗?”   司徒景烈拧了下眉,半晌没有回答。   司徒景容自门外走进来,看着二人笑道:“终于醒了,还需要什么药吗?”   听这话像是她昏迷时来探望过,杜小小连忙行礼道谢。   “既然病了,就不必多礼,我坐会就走,”司徒景容示意她躺下,看司徒景烈,“三弟可有来过?”   “不曾来。倒是杜呆子来了封信,开了个方子。”   司徒景容笑容僵住,忽然又微笑,“那看来是不会有大碍了。小小在你这也呆了两天,不如去我那吧,我那边清净,正好养伤,何况她也熟悉。”   “原来三弟还是舍不得啊。”司徒景烈意味深长地抬起眼,长长地睫毛舒卷,语气很是轻柔地反问,“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么,我自是强求你不得。”司徒景容失笑。   “大哥何以这副表情。我不赞成,是因为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免得扰了你,你最近事多人忙,也容不得这丫头出错,我这就不同了,谁来都能乐得自在。”司徒景烈笑眯眯说道。   两人对视片刻,司徒景容看出他眼里的决心,也只能作罢,道:“也罢,还是养病要紧,这事就随你吧。”   司徒景烈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开始上扬,语气都变得不正经,“那就谢大哥承让了。”   司徒景容摇摇头,再说笑几句,便回去了。司徒景烈起身相送,两人一道出去。   杜小小独自躺在床上,闭上眼,黑暗的视线里却全是少爷一个人站在窗前的样子。   残留的药味在嘴里扩散,真的很苦。   “还觉得难受?”一只手伸来试她的额头。   睁眼看见来人,杜小小忙起身:“二少爷。”   “刚才大哥在,我没明问,”司徒景烈往床前坐下,绷着脸责备,“你也不是第一天进府,桥上也有护栏,你怎会无缘无故掉水里去?”   杜小小羞愧:“是我不小心,没看脚下的路。”   再不小心也不会从天天要经过的桥上掉下去。司徒景烈比她看得明白,哪里会信,他叹了口气道,嘴角微笑着,“胖胖在这个府里,除了我爹,谁都不怕,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啊?”杜小小愣了下,“是因为她进府早,资格老吗?”   “自然有这个原因。”司徒景烈滑出袖里的扇子,徐徐打开,嘴角的弧度幔慢变深,“关键是她有个特别护短的主子,所以谁都不敢得罪她。”   “二少爷,你说你自己?”   “自然是我。”他摇了下扇子,风轻云淡地说着,“所以,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理。没人可以在伤了我的人后,还能在府里大摇大摆。”   我的人?杜小小不由脸红,心里却是下意识抗拒烈园丫鬟这个新身份。   “对了,我这里,你喜欢哪一处便住哪里,暂时先别回下人房了。”他语调一变,突然说道。   “二少爷,”杜小小垂首,半晌低声道,“我真的不能再回兰轩阁了吗?”   司徒景烈眼底失了笑意,直起身背过,口气一下子淡然许多,“这事现在由不得谁说了算。你刚醒,还是多休息会,我晚点再来看你。”   人很快走了,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杜小小紧紧抿着唇,努力抑制情绪,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将头埋入了双膝之中。   第61章 习惯了就好   出乎众人意料,杜小小这一病,反反复复竟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   司徒景烈为了让她静养休息,竟在自己的主卧旁直接收拾了个屋子出来,这让不少心仪的丫鬟嫉妒得跳脚,直骂小小是丫鬟身子小姐命。   期间司徒景容也来过几次,见她没有好转,惟有皱眉离开。司徒景烈也是着急,恨不能让杜重楼亲自来趟,可是他几次上门去请,都吃了个闭门羹。   夜半,走道上灯影婆娑。   杜小小披着单衣,悄悄溜出门,避过那两人耳目,来到兰轩阁外。   夜气湿漉,尚未痊愈的身体感应到寒气,开始哆嗦。   一向健壮的身体从未这么娇气过,她自己也是纳闷,伤寒时好时坏,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病全生完似的,没完没了。   二少爷和胖胖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此时的行为很任性。可是在床上半月,她脑海里无时不无刻不在想着少爷。   想他有没有好好喝药,有没有在发脾气,会不会看书看到睡着,又忘了关窗户……   太多的担心让她这半月来根本没塌实地睡着过,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即便二少爷和胖胖会很生气。尽力驱散内疚与理智,杜小小一步步走近,却在蹋进院时,又咬紧牙关,退了出来。   夜雾开始弥漫,衣衫一点一点冰冷,身体也几乎变得僵硬了。   “为什么不进来。”淡淡的声音响起。   杜小小惊得差点要丢魂。   夜幕下,司徒景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少爷!”   她赶忙跑上去,不料脚底一滑,眼见就要摔倒,忽有一只手伸来,将她整个人拉起,然后狠狠往地上一丢。   杜小小尚未来得及站稳,又重新跌倒。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杜小小又是惊惶又是无助地跪在他面前。   “谁允许你回来的!”看着地上吓呆的人,司徒景轩冷冷而道,说话时连眉头都都没皱,仿佛刚才给的那一下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推搡。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禁得起几次折腾,身体明明未好,竟敢擅自跑出,她自己不稀罕,谁还能把她当回事情。   “我有说你可以回来吗!”心里盛怒,却依旧不冷不热,声音更是轻飘飘。   “奴婢错了!奴婢马上走!”平生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杜小小不停哆嗦,就差磕头,“少爷别生气……奴婢这就走,马上走……”   她真是糊涂,上回她害少爷丢脸,他此刻怕是根本不想看见自己,她竟然还主动跑来惹他生气。   湿气越重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原本丰腴的身体,因为久病,竟显得单薄,此刻不敌四周寒气,她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牙齿碰撞,连声音都含糊不清。   明明知道要快起来,不然一定会惹他更生气,可是膝盖就是使不上力气,别说站起来,就怕下一个瞬间她会不自主地软瘫在那。   “跟我进去。”司徒景轩终究不忍心,拂了袖子往里走。   杜小小颤巍巍地跟着走进房间,房里烛火跳跃,多少温暖。司徒景轩入内,扯过往常自用地羊毛毯子丢给她。   “少爷……”她眼眶湿润看他。   “再胡闹,就给我滚出府。”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第一次听他骂“滚”,杜小小灰白着脸,毯子差点都拿不稳。   她真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会有什么不同,以为少爷见到她,会多少高兴。可事实上,这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在他眼里,最难忘的是顾小姐,而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浓重的晕眩袭来,杜小小只觉视线陡然变得模糊,整个身子软软地倒了回去。   见她昏迷,司徒景轩一惊,立即俯身,他迟疑着,最终打起横抱。   带了湿气的衣服,更显得人沉,不过几步路,竟逼得他身形都颤抖。   还是坚持将人抱至床上,拉过被子盖上,抬手又将纱幔放下,又恐她身体虚弱,会闷出病,又收了起来。   烛火来回跳跃,他背着光,神色是忽明忽暗。床上人的气色始终不见好转,眉间犹有绝望之色,可知心里害怕至极,嘴唇隐隐发青,看来是冻得不轻。   到底是为何生气,使他没了分寸。   司徒景轩低头看看右手,犹记得,刚才使了全部力气。   他很久没有发过火,往常再是生气,也不过几个厉色。这样动手,还是自顾采青后的第一次。   一直以高傲的姿态不屑这个世事,实则是死了心,他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如今,眼睁睁犯上同样的错,他竟不知所措。   心神逐渐恍惚,司徒景轩低头看那憔悴的小脸,忽然想起过往种种,娇若梅花的笑,看似绚烂,却冷彻骨髓。   奇异的感受,引发最深处的感情,他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去触摸。   那夜她倚在他身上,呵出热气将他的冷漠融化,她教会他感情,却很快全部收走。此刻的这个她浑身冰凉,肌肤散发着重重寒气,五官平凡,没有半点引人,却如海潮初涨,一寸寸前进,一步步侵占他自信的理智。   这一刻,他几乎想马上掀开被子,将她压在身下,用尽方法占有……   然而,到底理性未失,念头刚起,他便猛然清醒,仓促地退了几步。   我到底在想什么,她们明明不是同个人。   司徒景轩白着脸,无法相信自己刚才所想,半晌,他闭目长叹。   “我知道顾采青会做出的背叛,你未必会。可是我曾经对她的感情,也无法再付出。”他笑,竟是没有温度,如死水一样冰凉。   夜半,杜小小伤寒果然发作,冷汗将头发和衣衫浸湿,梦中喃喃呓语,含糊不清,隐约能听出“少爷”二字。   寒气外泄,化作虚火,她挣扎着掀开被子。   隔着薄薄衣衫,可以感受到烫热、细致的肌肤,带着意外的玲珑,好似滚烫的水,烧过他每一寸肌肤。   司徒景轩没有动,任那小手抓上胸前衣襟,将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   ***   杜小小受了惊吓,一晚上噩梦连连,这回比往常病得更重。在床上躺了两天,当她醒来看见烈园的景色时,不禁顿时松了口一气,原来是做了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身体的底子毕竟还在,经过细细调养,最终还是一日比一日的好转,半月月后能走能跳,可以说是彻底没事了。   那夜的事,杜小小也曾怀疑,不过在经过半个月后的苦思冥想后,越发确认是自己的幻觉。这日,府里新进了十名小丫鬟,年龄约摸都是十四、五岁,杜小小也跑去前厅凑热闹,却见两名绿衣服的丫鬟站在外面,十分陌生。   张管事正在忙碌,见了她含笑点头示意,又提醒:“里面有客人,老爷也在,谨慎些。”   认出那两人,杜小小低声说道:“张管事,她们是不是素兰、素琴姐姐啊?”   “是她们。大夫人把她们从老宅调回来了,准备让她们一起伺候三少爷。”   张管事自顾说完,又去别地指挥,未曾发觉杜小小的脸色瞬时难看。   厅内,司徒景轩正和司徒信德、方香琴坐着说话。   杜小小在厅外带着新进的小丫鬟熟悉府里地形,头一侧,就看见两名调回来的大丫鬟齐齐地站在司徒景轩旁边,一人提壶,一人端茶,动作麻利不含糊。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大丫鬟,一点都不怯场,不像她,第一次看见少爷时差点连话都不会说。   第一次见面?杜小小垂眸,心神突然恍惚起来。   司徒景轩划着茶盏,只道:“若无事,我就回去了。”   司徒信德面有犹豫,想想还是说道:“我听张管事说雪阳公主要住进来?你没有反对?”   司徒景轩平静道:“她是公主,爹要我如何反对。”   司徒信德皱眉,“公主借授业为名,频频来访,外面已有闲言闲语,虽然身份还没道破,但毕竟难看。皇家人傲慢难处,此刻一时体贴顺从,爹是怕你看不清……”   “爹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司徒景轩慢慢地问。   司徒信德一怔,有点意外他会这么问,脱口道:“云泥之别,当然不合适。”   “谁是云,谁是泥?”司徒景轩轻轻地问。   “自然是……”司徒信德顿悟,闭口不说了。   司徒景轩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起身说道,“我一介平民,自然是泥。我累了,先回房了。”话毕,当真转身离开。   素兰素琴互看一眼,也行了个身,跟在后面。   杜小小默默转身,假作没有看见,心不在焉的和小丫鬟说话。   司徒景轩目不斜视,从旁而过。素兰素琴一人一边,却都是想扶不敢扶,怔怔跟着。   杜小小看着他走远,心里隐隐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文到这,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就是收尾部分。我争取在春节结束前完结。   女主小小,男主未定,老二还是老三都有可能,唔,我在想要不要弄个投票,看看大伙喜欢谁的对。   第62章 真心换真心   入夜,烈园四周安静,只剩一处通明。   杜小小看着手里的乌木骨牌举牌不定,那头的胖胖和秋桐催促不断。   “好吧,我出这个。”她想了想,放下了手里最小的牌。   “通杀,快,拿银子。”胖胖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牌全撂下,果子是从小到大,一条清。   “独一门,真是邪了门了,胖胖,你真的是第一次玩牌九?”秋桐有点垂头丧气道。   “谁叫我聪明呗,这就是无师自通。”胖胖一边数着碎银子,一边哼哼有声。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压下手上两张绝章牌没出,毕竟玩了十几年牌九,输赢早已不重要。   秋桐跟了十几年做陪练,功力自然也不弱,打了一个时辰也是没输没赢。只可怜了杜小小一窍不通,排九大小都弄不清,坐阵到现在,输得是一塌糊涂,怀里的荷包早是瘪得不成样了。   胖胖今天运气极佳,风头无两,又是连赢了三副牌。   司徒景烈看看杜小小,心头恻隐,好心提醒,“丫头,缝七就出,压九断十,起码保本。”   杜小小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到底是云里雾里。   一旁,胖胖不满地直叫,“二少爷不带你这样的,偏心!”   秋桐也附和,“都偏到胃里去了。”   司徒景烈挑眉笑了下,直接放牌,合起扇子,用扇柄分牌,“大小通杀,全一色,翻十倍,一人一两。看你们还嚷不嚷……”   “啊啊啊啊啊……”胖胖和秋桐顿时惨叫。   杜小小羞愧,“二少爷,我没银子了……”   “没事,少爷帮你赢。”司徒景烈眨眨眼,将扇子搁在一旁,认真洗牌。   “完了完了,少爷认真了。”秋桐大叫。   “闭嘴!”胖胖吼他,然后一鼓作气地洗牌,脸上是必胜的决心,“少爷又怎么样,他也是要吃肉的。来,不输死你们三个,我今天不会睡的。”   “肉啊?”司徒景烈认真地分着手上的牌,不怎么在意道,“也好,谁输了谁戒荤半年。”   “啊,我不干。”秋桐第一个反对。   “半年就半年。”胖胖丢下豪言壮语。   杜小小想提醒她话别说太满,却意外看见对面投来的眼神。   盈盈笑意,那神情分明是——丫头,我们等着吃肉吧。   另一头,素兰素琴退门出来,吹灭走道上的素灯。   屋内还有光亮,只是黄黄灯光,竟无端透着一丝苍凉。   此刻夜深,司徒景轩倚在床头,毫无睡意。   闭眼,手心里的书落地,他第一次觉得,这房间安静地令人厌恶。   ……   日子不闲不淡地过着,杜小小算是完全适应了烈园的生活,早上和胖胖收拾院子,下午做做点心,晚上伺候二少爷用膳也是极容易的事情,一天过得再是轻松不过。   可是,开心自在的背后她总觉得丢了什么,一颗心着不了地。   耳边再没有安静有规律的翻书声,再没有冷不叮地一句讽刺,再没有微微挑起的好看嘴角,或是高傲到不屑一顾的神情,她的丫鬟生活明明还是一个样,甚至比以前还好,可是她却一下无所适从了。   放眼望去,烈园布局错落,鸟鸣花香。她失神看着,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一个冷冷清清的院子,一地的萧条叶子,并不显热闹。   “一个人在想什么?”   “啊,三夫人。”杜小小回神看见人,急忙行礼。   素紫提着一红木盒子站在后面,柳如月脸上挂着笑,起了个手道:“起来吧,别多礼了。”   杜小小战战兢兢地退到旁边站好,没有多话。   “前几天我就听管事说你来烈园了,一直想来看看。怎么样,你在这还习惯吗?”   三夫人来看她这个小丫鬟?杜小小有点惶恐,赶紧低头道:“谢三夫人关心,奴婢很习惯。”   柳如月笑了下,柔和说道:“那就好。”   轻轻地三个字带给杜小小说不出的别扭感受,她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拘谨地低着头维持姿势。   柳如月看穿她的窘迫,微蹙着的眉缓慢放平,笑说了几句话,留下一盅要给司徒景烈的补汤,就带素紫回去了。   前后连盏茶的时间都没到,杜小小有些摸不着她来这的目的,但心想自己没有失礼和说错话,转个身就将这事忘了。   小厅上,屏风秀雅,司徒景烈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素兰陪站在旁边,脸上始终挂着标准的礼貌的微笑。   终于,外面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道秀逸身影走进来,很淡然道:“二哥所来何事?”   司徒景烈起身,迎上去说道:“自然是来看你的。你明日就要去参加统考,有别于往常,这次是要进宫考试,我来看你准备的怎么样。”   司徒景轩轻轻咳了声,素兰素琴赶忙上去扶着人去坐下。   病弱面容,乍看下像是文弱公子,再一眼是温雅气质,有别于往常装束,锦袍玉带,顿生威严,眉宇间隐隐透着王者之风。   司徒景烈摇扇一笑,看来这状元头衔,想不是三弟的都难。   “二哥真是有心了。”司徒景轩哑着声音,不冷不热地回答。   司徒景烈也坐回原位,继续喝着之前的茶,笑眯眯说着,“应该的,咱们司徒府以后能不能出人投地可全指着你了。”   司徒景轩没作声,看样子也不想出声。   司徒景烈心情难得很好,不太想自讨没趣,心里正准备开口告辞。   不料,那头的话传来,却教他惊了一惊。   “既然如此,那我想问二哥借个人,不知可不可以。”   明明是慢悠悠询问的话,却带着对方一定会答应的自信。   “哦?你要借人?”司徒景烈故作不明地反问,摸了摸下巴笑道,“我那的两个胖丫头可不比素兰和素琴温柔体贴,三弟确定是要问我借人?”   司徒景轩依旧面无表情,“李太傅知晓我身体欠恙,明日入宫,特许我带名随身丫鬟照应。我借杜小小,不过是用着顺手罢了。”   “哦,顺手啊。”司徒景烈好象醒悟一般的点点头,顿了下,他放下了茶盏起身,“若是我不想借,该如何?”   司徒景轩别过眼,只道:“不如何。”   司徒景烈从上打量他,见他死倔着不说,不禁有些好笑。   好像踩到猫尾巴了啊,是哄还是不哄,或者再踩一点?他这副明明在意的要死然后被惹毛了的样子实在是有趣。头回进宫,是谁心里都有不安,换了是他也的确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熟悉、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只是没想到胖丫头在三弟心里的份量,比他想得要重。   喜欢与否,不是由谁占着人说了算,要得一人真心,唯真心换尔,三弟他无心,即便借他一天又如何。   “那好,就借你一天。反正之前我也问你借了一天,当是还的。”司徒景烈笑了笑,开着扇子大步走了出去。   素兰素琴面面相觑,她们转头看自个主子,和刚刚在二少爷脸上看见的笑意完全不同,此时的司徒景轩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的平静的滑过她们,然后起身,回房。   ***   杜小小今天起了个大早,没别的,因为二少爷昨天嘱咐今天有事情找她做,要是起晚了,直接扣肉不二话。   说到肉,杜小小不禁同情了一把里头还在睡的胖胖。那日牌九,她把赢得银子全吐出来不说,临最后几把还输了个起码半年内不许开荤。   话是自己做的,这个哑巴亏也只能自己应了。最近几餐全是青菜萝卜,饿得她直呼手脚无力走不动,刚刚她拉她起床时,她嘴里还喊着“肉,我要肉……”   杜小小不由得笑出了声,抖着一早抱出的豆腐被,晒在了绳子上。   这会天还没全亮,起来的人并不多,只寥寥几个下人进出忙活,杜小小四处望了望,想趁着没人伸个懒腰,却吃惊的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三少爷?   那个站在门外老槐树旁的人是三少爷吧?   他怎么会出现在下人房?   看样子是在等人?谁这么有面子,居然让三少爷这么等。   脑中这样想着,杜小小自动自发的走回下人房,她可没勇气和三少爷站在一块,尤其是她到现在还想不通那个奇怪的梦。   只是走了几步,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她现在又不在兰轩阁当差,干吗要怕他啊,而且他站的地方是唯一的出口。   这样一想,杜小小满怀不坚定地信心朝他的方向走去,而就在这时,司徒景轩竟若有所察般的抬眸向她看来。   杜小小的脚步一顿,视线不经意的与他相触,不禁看愣了。   他一只手随意地负在身后,平静的脸上反映着早晨的碎阳,她看着他,一时间脑子有些迟缓。   “少……少爷……”   他不过是静静的站在那,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悠远,却将身边的风景衬成了背景。   杜小小有些想后退了,却又对上了那道清冷目光。   司徒景轩慢慢走过去,停立在她跟前。   “杜小小。”他静静看她。   目光淡淡,徐徐自然,杜小小第一次发现,少爷的声音,轻轻的,慢慢的,却是极为好听。   那目光好象是在说他一直在等她。   但是应该不可能吧?杜小小可不敢再自恋。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退了下来,可是真要逃跑,到底不合规矩。   杜小小鼓起勇气打招呼:“三少爷早,您这是在等人吗?”   心咚咚地跳着。   一下……   二下……   三下……   完全没有回应。   杜小小微窘的低下了头,心里尴尬极了,心想自己干吗自作多情,打什么招呼啊,现在被无视了吧。   要不,还是趁现在溜走吧?   胡思乱想着,杜小小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却看到司徒景轩稍稍的弯起了嘴角,注视着她的黑眸中竟似乎蕴藏了一点点笑意。   然后,杜小小听到了略显清冷的声音。   “我在等你。”   第63章 女人多是非   杜小小瞬间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三少爷在等她……   竟然在等她……   在等她……   杜小小迷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眸里倒映出晨阳的碎影,于是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他的姿态宁静而耐心……   她不置信地掐了下手上的肉,竟然不疼。   “少爷,你说你在等奴婢我?”她指指自己,眼睛因为不相信而睁得很大,“不是素绿姐姐,不是素兰,素琴,而是奴婢我?”   司徒景轩微微抬了眼,望着她,不容置疑的答:“不要一早就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好吧,这个果然是少爷。   杜小小默了,忍不住想在心里表演胸口碎大石。   一月不见,她依旧笑魅如花,依旧风光灿烂,以为她至少会觉得不适应,可是没有。   她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整天笑嘻嘻的,不同的是,现在不再对他笑,她现在对着别的男人笑。以为她离了他会难过,毕竟他知道她很喜欢自己,可是她似乎过得很好,不但没有他想象中的憔悴消瘦,反而还似乎圆润了一些。   是因为二哥么……不过才多久,立马就忘却前尘,投入新人的怀抱了么?司徒景轩漠然地望着她,可是眼眸里的情绪已经微微起了变化,女人是不是都如此,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脑海中出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愤怒的情绪难以压抑。   “走吧,随我进宫。”他收起情绪,冷漠说道。   杜小小再次尝到被雷劈的感觉。   进宫?   少爷要她进宫?   前面的人走出几步,杜小小微微迟疑了一下跟上,无论如何,总比站在这给人看好。可是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掐掐自己的手。   还是不疼,奇怪,她很用力了啊。   这个……这个少爷不会是假的吧?   还是她根本没睡醒?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显,眼前那个的确是少爷,毕竟没人一早上会说出这么让人想掐死他的话。   可是、可是,她总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这样一想,步子便缓下了,等回神的时候,司徒景轩已经停下脚步在前面等她。   杜小小不好意思的赶紧快步跟上,还没等她走近,司徒景轩已经有些不耐地出声:“还磨蹭什么,还不过来扶我。”   果然,这个少爷是真的。   ***   杜小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宫的,犹记得她是在一票错愕和惊讶的视线里出的府,然后一路是轻飘飘地跟着马车过来。   她环顾完全陌生的四周,手心紧张地能捏出汗来。少爷自他们踏进宫门就被太傅大人接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叫留芳阁的地方等候。   皇宫,这往常不过是娘书里说的地方,她竟然有幸到能踏进来。红墙黑瓦,肃穆庄严,侍卫列队走过,遍地都是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她再偷偷地瞄了眼前面看管她们的老宫娥,不苟言笑的样子真是和华嬷嬷一个样,让人看着就想退避三尺。   照看不到半个时辰,老宫娥许是觉得无趣,丢下几句警告不准乱走的话后离开了。   杜小小松了口气,眼珠子在安分一会后,开始不由地乱瞟。她身边站着的都是和她一样陪考生来的丫鬟小厮,借由此也看得出,这些人的主子也是非富则贵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等待的时候,旁边几名丫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听内容,好象这几人原本就认识。   杜小小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又将视线看向别处,耳朵却是不老实地竖了起来。   “什么?你家少爷又要纳妾了?这已经是今年第四个了啊!”   “可不是么,没想到少爷真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不过,王少爷是这么容易被迷住的人吗,估计也就图个新鲜。男人啊,谁不喜欢水当当的姑娘。”之前尖声的丫鬟老练的说道。   谁说的,我家少爷可不这样,杜小小在心里想。   “说的也是,那小妖精长的确实勾人,有时候直勾勾的盯着你时能把你的魂都给勾跑了。”   “不趁着年轻美貌时下点功夫难道等到人老珠黄?你看着吧,也就这几天得宠,过不了多久就和以前那些个一样,没影儿了。”   你怎么知道?杜小小在心里问。   这头,那名丫鬟也疑惑问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觉着这丫头不简单啊,不是以前那些个可以比的,你看,她能从伙房丫头一步步爬到老夫人身边的红人,然后又被派去给少爷当差,现在又被收入了房,这等心机,可不是普通丫头能有的。”   杜小小眨眨眼,除了那句被少爷收入房,前面的那些,怎么和她的丫鬟生涯这么像?   “哼,不就是长了对狐媚眼么,你看她能好多少年,以后你家少爷娶了少奶奶,够她受的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妾室啊。”   “那也只是个妾啊。”   “唉,要真是做少爷的妾室我也乐意。”   “哼,给我我当然……”说话的丫鬟顿了顿,“也愿意。”   听到她们讨论,旁边有人嘲笑道:“你们可真没出息,做少爷的妾室有什么好的,给我我就……”   “你就干吗?”之前两名讨论的丫鬟异口同声地问。   “我就做司徒公子的妾室。”那名丫鬟的声音有些陶醉,“我刚见过司徒公子一面,那可真是叫斯文有礼俊美无比,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能叫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杜小小差点笑出来,敢情你不看我家少爷的时候,你小心脏就不跳?   “你就做梦吧你,司徒公子哪是我们可以想的?司徒家门槛儿可是高的不能再高,怎么说也得配个皇亲国戚的。”   “不过司徒公子岁数也不小了,今年该二十有一了吧?怎么就没听说他和哪家小姐相好啊?”   这时,那名陶醉的丫鬟好象醒过来,急忙辩解,“司徒公子洁身自好,自然是和常人不一样的。哪会像你们家少爷这样,见一个爱一个,身边有这么多莺莺燕燕。你看他连挑的丫鬟都是平凡无奇,可见司徒公子不是个重美色的人。”   听到这,杜小小差点就喷了,这不是拐着弯的说她没有美色么?   虽然她也真没有。   “喂,你干吗要说我家少爷啊。天下哪个男子不是这样的,除非你嫁个傻子呆子,不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啊。”   “司徒少爷才不是傻子呆子,我看他就比你家少爷好个千倍万倍。”   “哟和,我真没见过谁胳膊肘这么往外拐的,你是孙公子家的吧。回头孙公子考完回来,我倒是要找他评评理,我要是没记错,你家公子貌似还没娶妻吧,难道他也是傻子呆子?”那名丫鬟不示弱的反击。   “你……”那名丫鬟气结。   眼看要吵起来,旁边的人急忙把两人拉开。   杜小小在心里啧啧了一声,少爷果然是个祸害啊,只见了他一面的丫鬟竟然都能为他吵起来。   “说起那个司徒公子,他上面该是有两名兄长吧。不知道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他一样俊美无比。”   “你说大公子和二公子吧,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那个司徒长公子明摆着是要留着和哪家有权有势的小姐联姻用的,至于那个二公子,哼哼……怕是根本不喜欢女人的……”   “什么?”在场的丫鬟都叫了出来,包括最为惊讶的杜小小。   “我和你们说啊,我有个小姐妹是御龙阁的当家小花旦,那模样叫一个水灵和俊俏啊,是男人见了就没有不动心的。可是那个二公子包了她整晚,什么都没干,就是叫她抚琴。”   “切,这很正常好不,说明二公子是正人君子啊。”一旁有人质疑。   杜小小也点点头,很快又在心里否定。二少爷最近虽然收敛了很多,可是以前的确是花名在外,浪荡不羁的。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我那个小姐妹还被二公子接回了府,住了三晚。我当时以为她就要过上好日子,包括她自己也这么想,可是哪里知道第四天又被送了回来。我一问,这才知道,那三天他们就关房里下棋,其他啥也没干。”   “啊……”众人都惊了。   “你说说,我小姐妹这么漂亮的人,二公子放着三天都没动作,不是不喜欢女人是什么。”   不是吧,二少爷他……杜小小傻了,她心里的震撼自然比其他人都来得激烈。   突然身后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皇宫可不是你们几个可以聊天的地方!一帮只会碎嘴的丫头,难道连做下人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那边本来热切讨论的三人顿时受惊,行为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们……我们知错了。”说完都羞愧地低下头,紧张的站好。   杜小小安静站立不动,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参合进去。   一道翠绿色的身影缓缓走到众人身前,她看着杜小小,眼神有些锐利,“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杜小小有点茫然的看着她,“啊?”说什么?她刚才除了个“啊”字可什么都没说啊。   严肃的宫娥眯了眯眼,冷冷说着,“看来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说完,就转身走了。   杜小小看着她的背影迷茫的更厉害了,这还是除了娘以外,第一次有人说她聪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娘一样,也是作弄她的?   第64章 阴险真阴险   那个宫娥走后,那几名丫鬟也当真不敢再讨论,毕竟这不是自家的地方,要是在这丢了脑袋,是谁帮情都没用的。   杜小小的觉悟比她们几个来得要高,虽然她偶尔会没有做丫鬟的自觉。可是她现在代表司徒府,要是在宫里惹了事,丢了司徒府的面子,那就是有一百张皮也不够老爷扒的。   她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怎么想都还是不通。如果要下棋,去茶馆就可以了啊。何必费心把人接进府,挨老爷骂不说,还坏自己名声。她到刚才都以为那些进府的女子是来给少爷……给少爷解闷的,还是这是个偶然,只有那名小花旦是来下棋的?其他女子依旧是来夜夜笙歌的?   杜小小无聊的胡思乱想着,突然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慢慢抬头,意外的看见了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这人,好像是段小姐身边的丫鬟?   “我说是哪个丫鬟这么了不起,竟然让我来请,原来是你这个呆子。”夏荷讽刺的开了口:“怎么着,你不是吓得跑去二公子那了么?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杜小小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有些事情突然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比如那次下桥时,和她并肩走的人就是她。   “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是谁?你再怎么得你家少爷的宠你也只是个丫鬟,等哪天我们公主进了……哼,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快和我走。”夏荷眼神蔑视。   呃,她那句突然断掉的话……是等哪天我们公主进了门?杜小小老实的跟在她后头,心里揣测着那个段小姐的身份。   走了几条走道,她们走进一个花园,不远处的八角亭子里对座着两道熟悉身影。   “夏荷,人带来了?”   夏荷恭敬地迎上去:“回公主,奴婢将人带来了。”   熟悉面容,却不再是以前富家小姐的装扮,锦袍金丝,顿生贵气。   杜小小低头,朝她作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段雪阳朝她点点头,道:“起来吧。”   杜小小依言起身,来到司徒景轩身边,提着的心总算放心。   段雪阳示意左右侍从退下,然后语气婉婉的对着司徒景轩说:“司徒公子,可是怪我骗了你么?”   司徒景轩缓缓说道:“公主多虑。”   段雪阳有点挫败,面上依旧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司徒公子刚才抚的曲子真是动听至极,不知叫什么?”   “步步清风。”司徒景轩简洁回答。   我看该叫步步清高才是。段雪阳心里郁闷的腹诽,见对方仍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有些沉不住气地问,“司徒公子难道不好奇,本宫找你何事?”   “不知公主找草民来所为何事。”司徒景轩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回答。   段雪阳含笑回答:“早先时候听太傅大人说公子今日来参加统考,凑古风一曲,刚我特地来到学殿后旁听,公子琴音当真是举世无双。因此特请公子来,想问是出自哪位高师名下?”   司徒景轩略垂了下眼睑,“随母亲习了几年罢了。”   段雪阳略为吃惊,传闻里司徒景轩的娘亲好象很早就过世了,坊间对她的评价也很少,据说她深出简出,从不露面。   段雪阳好奇的正要问,不远处却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雪儿这是和谁把酒言欢呢,哀家既路过,正好来见一见。”   杜小小连忙抬头看了眼,只见一名气质少妇缓步走进来,装束不俗,也不过分华丽,容貌并不顶出色,可是举止中透出的那份端庄与贵气,却是气质无双。   身旁夏荷行礼:“皇后娘娘。”   “我当雪儿藏了谁,也不与我说声。”皇后含笑打量她。   “草民司徒景轩,参见皇后娘娘。”司徒景轩起身行礼,杜小小跟着跪拜。   皇后听到声音,有些意外的笑道:“原来是司徒家的,你的事,陛下刚与跟本宫说过,你的琴技真是惊艳四座,当世不出。”   司徒景轩起身,不卑不亢的回答:“皇后娘娘过奖。”   皇后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竟是吃惊的退了一步,“兰……”惊觉自己失了言,她急忙收住,仍有些失神笑道:“才情第一,容貌无双,司徒卿家真是、真是……实副盛名。”   司徒景轩垂眸笑了笑,恭敬地站在了客气了几句。宫里的女人哪个简单,这位皇后娘娘说是路过,可从她话里听来,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的容貌坊间早有画像,如今又何必做出副惊讶样子。   她的到来,横竖不过是为说一个兰字。   皇后的脸色的确不好,段雪阳担忧地扶住她,“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答道:“许是昨个夜里惊风了吧。雪儿,你先扶哀家回去,哀家正好有事要问你。夏荷,你就留在这伺候,切不可怠慢了。”   夏荷急忙行礼称是,段雪阳再有不舍,见话到这份上,也是只能扶着人先离开。   “草民恭送皇后娘娘,恭送公主陛下。”司徒景轩略显冷漠地作了个揖,抬眸的瞬间却正巧对上了皇后探究的目光,那三分确信七分犹豫的样子更是加重了他心里的猜测。   这最大的两个主子走了,夏荷也是松了口气,虽然皇后要她不可怠慢,可是这个司徒公子可一点没比公主好伺候。   司徒景轩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看着夏荷,淡淡的问道:“能在附近走一走么?”   夏荷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   剑眉直入鬓间,眼睛狭长魅人,眼角微微上翘。这样美的一双眼睛,却是毫无情绪,荒芜的像是苍茫的白色雪地,让人竟产生绝望之感。   他轻启薄唇,又问了一遍:“能在附近走一走么?”   夏荷猛地回神,急忙答道:“回公子,可以的,这是南御花园,往北走就有小桥流水了。公子可是想领略御花园的风光。”   司徒景轩难得的拿正眼看她,嘴角微微笑了笑,“正是此意,不知你可否代为带路?”   笑颜如花,魅惑人心。夏荷在一瞬间几乎要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只不住点头答应。   杜小小心头却是颤抖了下,经验告诉她,少爷笑得越高兴,表示他越生气,就是不知道现在是谁惹他生气的。   三人往北走了几十步,果然有座雕栏精巧的江南小桥横于碧波池水上。   “司徒公子您看,这就是我们请江南名巧手建造的,桥身上的雕花可都是镂空的呢。”夏荷不断示好,边说边往桥身上走去。   司徒景轩“嗯”了一声,淡淡说道:“的确巧夺天工。”   夏荷心喜,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她脚下的步伐更是轻快起来,“公子,您可以跟我上桥来看看,风景可好了,我们公主最喜欢倚着桥喂这些鱼……啊……”   “扑通”一声,本还兴致高涨的夏荷哪还见人影啊。   “救……公子救……我……”   司徒景轩不为所动,只是侧了个头对杜小小说,“可觉得痛快了?”   杜小小傻了,愣愣地问,“少爷,是你推她下水了的?”   司徒景轩皱眉,冷冷地回答,“不是。”   “那她怎么掉下去的?”   “被绊倒的。”   “你你你……那还说不是你干的,少爷你快想办法救人啊。”   “不去。”   “为什么?”   “她罪有应得。”   “少爷,你不是在帮奴婢出气吧?”   “当然不是。”   “那你干吗绊倒她?”   “我高兴。”   “好吧,不管是不是,少!爷!你给我下去救人啊!”   “不去。”   “为!什!么!”杜小小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司徒景轩淡漠的道:“我不会泅水。”   ……   杜小小顿时觉得嘴里有一口血含着不敢喷,骗鬼啊,二少爷明明说你水性好的很。   她从没见过谁见死不救还能像他这样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于是杜小小第一次爆发了,“少爷!你不救,好歹也去找根杆子过来啊!!!再晚人就要沉下去了,啊啊啊啊……她已经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贴到这。留言啊留言……   小鱼,飞飞,微微,谷谷,心心,天黑,米奇,hang及核桃酥,柠檬草,唔……还有好多字母君,数字君,T_T 大家还在不?我想你们了。   第65章 为何不回来   世界男子多恶毒,杜小小真算是深有体会。   夏荷被捞起时几乎是奄奄一息,一副已经殒命的样子。而少爷从头到尾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非常淡定从容的样子,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公主回来后看见,也没怪罪他们,只是叫了太医,然后让他们先回去。   杜小小看着身旁徐徐踏步的司徒景轩,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虽说少爷刚才见死不救的样子挺没良心的,可是耍性子的少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你笑什么?”司徒景轩淡淡地看着她。   杜小小摇摇头,哪好意思说。突然,她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往走廊外看了眼,叫道:“少爷,下雨了。”   司徒景轩顺着她的视线过去,看了几眼,轻轻念道,“百花逢骤雨,万木怕深秋,看来该入秋了。骤雨不终日,等会就会停的。”   杜小小回头看他,衷心说道:“少爷,你知道好多东西啊。”   倒是很久没下雨了。司徒景轩微微皱了眉。   此时,雨下得越发大,雨水一点点斜落在两人脚边。   司徒景轩的气质本来就生得极好,只是容貌过甚,往往被掩盖,此刻细雨朦胧,线条勾勒,竟无一不秀致佳绝,让人心驰神往。   一旁的宫女太监等人已彻底呆住,完全被他的光华所慑。   杜小小虽然见识过很多次,但依旧怦然心动。心里只感叹,好在少爷是男子,老爷也有钱,这要换了是女子,家里没点钱财和权势,肯定是保不住这个女儿的。   “对了,少爷,奴婢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她突然想到之前在揣测的事情。   “什么事?”司徒景轩看她。   “那个,为什么公主姓段,而那个四王爷姓任呀?”如果公主是姓任,她一早就猜出她的身份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姓。”他解释。   杜小小这才恍然,点点头又问:“少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公主的身份了?”   司徒景轩刚启了唇,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视线投向前方。   杜小小这才发现前面任风遥的身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司徒景轩傲慢惯了,不要说是打招呼,便连人都懒得看,只道了句,“走吧。”便带着杜小小直直走过去。   众人静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眼看着一双丽影就要消失在雨幕中,任风遥突然幽幽说道:“即便再有才又如何,你该知道你永远不会是状元之选。”   杜小小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向他看去。他们并没有走太远,任风遥满是笃定的表情仍可尽收眼底,他的神情很肯定,仿佛刚才说的话已经是铁定定的事实。   “少爷……”她不安地看他。   “回去。”司徒景轩面色不改,步伐依旧向前。   “即便知道了又如何,要死的人已经死了,你能改变什么。”   司徒景轩目光变冷,回过头时,却又笑了,“我要的从不是改变,该是我的,早晚便是我的,是四王爷你一直不明白。”   说完,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离去。   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几乎就要到了宫门,杜小小一想到任风遥那仿佛要杀人的表情,心跳不禁颤抖了下。   “少爷,为什么四王爷要说那些话,难道他要使绊子,让你考不上状元?”杜小小低声询问,心里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他的确有这个权利。”司徒景轩淡淡而道。状元头衔,他从未稀罕过,过去在意为的不过是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职位,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这个职位能让他接触到他想要知道的过去,娘的来历,他的身份以及一切急欲揭开的真相。   任风遥大概是想拿这个牵制他,或是打乱他的计划,可是他此番动作,委实已经迟了一步。   杜小小不得不承认,在定力修为方面,少爷绝对比那个四王爷强不只一点点。尤其是刚才,他能镇定自若,说出番云里雾里的话,反观四王爷,全已然变了脸色,两相气场比较,真是高下立见。   司徒景轩一脸平静地出了宫门,进入下人撑来的伞下。   杜小小乐了一阵,也不在意已经被淋湿,忽然问司徒景轩:“如果真的考不上状元,少爷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司徒景轩回答得轻描淡写。   咦,杜小小惊讶地看着他,少爷这么自负的人也会甘心失败?   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司徒景轩轻轻笑了一下。掀帘,上马,他在入轿前,转眸看她,“因为,我要的远不只这一个状元。”   说话声音并不大,杜小小却听得心头一震,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帘子放下,阻挡了目光,仿佛也将两人彻底阻挡开来,一人一世界,当真遥不可及。   那天之后,杜小小再没见过司徒景轩,偶有听人提起也大多是他正深夜埋书的事情。她认真听着,却没有去打听,因为兰轩阁的事现在离她很遥远。她快乐的做着她的小丫鬟,每天和胖胖、秋桐打打闹闹,日子过的飞快。   这天,司徒景烈带着秋桐出去谈客,她和胖胖正在打扫庭院,两人正商量着下午点心做什么,不想看见了杜重楼的身影。   烈园的位置比较偏向后院,若有人从外门进来,那是必须要经过烈园门口的。   “杜公子。”杜小小喊住他。   “你怎么在这?”杜重楼意外看见她,“你来风流鬼这了啊。”   “是啊,我在二少爷这有个把月了。”杜小小回答,后上下打量了下他,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可真精神啊。她笑着问,“杜公子,你怎么从后门进来,是来找大少爷的吗?”   “你们司徒府就没人了吗?干吗我来就一定是找他。”杜重楼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杜小小愣了下,“可、可是……”你往常来就是来找大少爷的啊。   “我是来找景轩的。我刚从宫里听到了消息,特地过来提醒他的。”杜重楼哼了一声解释。   “怎么了?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吗?”杜小小大感紧张的问。   “二公主自作主张说想嫁给景轩,而且说是非嫁不可。现在这事宫里传的人尽皆知,上到皇后娘娘和四王爷都是强烈反对,皇上那没什么表示,但想来也是不赞成的。毕竟这算是下嫁,他哪能让公主受这个委屈。我来是提醒景轩,最近若要去宫里走动,千万小心些,免得被人抓了把柄。”他倒霉了,搞不好可是会连累景容的。   想到自己这会竟然还会那个混蛋担心,杜重楼不禁呀呀呸了一声。   “这还算下嫁?我说该是我们三少爷委屈了,那个什么公主,哪点配的上啊。”胖胖从旁钻出,不满的发表自己的意见。三少爷平常纵然有再多不好,可那才情容貌却是任何人不能否认的。   “她是公主,就冲这点,全天下男人不管乐意不乐意,娶了她都得欢天喜地的。”杜重楼冷笑,那个女人他也讨厌的很,想以前她还打过景容主义呢。   “真要进了门,回头素琴素兰该遭罪了。”胖胖有点不厚道的笑道。   杜小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胖胖,这还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别说皇后王爷不乐意,兴许我们少爷压根也没这个想法呢。”   “他?”杜重楼冷冷笑了声,“他估计还巴不得呢。”   杜小小想为司徒景轩辩解,可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她能说什么,她并不了解少爷,或许他真是这么想的也不一定。   这样一想,她心里顿时觉得难过。   “我去找老三,你要不要一起来?”杜重楼转身,看着她问道。   杜小小愣了下,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胖胖见状,也没说什么,收走了她手里的扫帚,就让她快去快回。   杜小小道了声谢,就跟着杜重楼走了。   两人走走停停,好一会才到兰轩阁外。杜重楼怕让人撞见,每走几步就非让杜小小先去探路,因此耽搁半天。   进了兰轩阁,两人被素兰素琴拦下,素兰进去通报,素琴则留在门口招呼两人。   过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回,杜重楼等得不耐,差点要发脾气,正打算直接闯入时,却看见道熟悉身影,立马叫道:“不好,景容在这,我先走了……我不能让他看见我……”这话还没完,人影已经跑的不见。   “杜、杜公子……”杜小小没反应过来,急忙叫他。   远处,司徒景容走来,看样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他看着人笑道:“小小,你来找三弟么?”   杜小小迟疑了下,想着要打退堂鼓,可是一想事情轻重,又硬着头皮点点头,“奴婢有些事情想和少爷说。”   “那快进去吧,三弟正在喝药,晚了就该休息了。”司徒景容含笑,随即迈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刚才与你一道来的可是重楼?”   “是杜公子。”杜小小老实回答。   司徒景容叹了声,“真是他。”顿了下,他背过身离开,“你进去吧,三弟已经知道你来了。”   杜小小噎住,看来这下想不进去都不行了。   “小小,少爷让你进去。”素兰从房里出来,出声叫她。   “我这就去,有劳素兰姐姐。”杜小小行礼,忐忑不安地进了房。   门一开,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闻之欲呕,难以忍受。   杜小小深深吸了几口气,按耐住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她来到帘子外,看见白晃晃的影子就在床边,想进去,却怎么迈不动步子。   司徒景轩正慢吞吞地喝着药,眼角见她已经进来,就放下了碗。   他只穿了一件褥衫,显得有些单薄。   并非不爱惜身体,只是他每回喝了药就要出一身的汗,因此多加衣裳反是麻烦。   药入喉没多久,心跳开始急剧加快,头上立刻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喉咙,顿时变得无比难受。   司徒景轩忍不住咳起来。   这一咳,嘴中还来不及咽下的药全涌到了喉咙尖,他急忙捂住唇,不想咳岔了气,越来越严重。   杜小小听到声响,想也没想的冲进去,和过去一样,将人扶到榻子上,替他轻轻拍背。   “少爷,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司徒景轩咳了几声,缓缓抬头,清冷的眼里有着少见的炽热目光。   突然,他按住她的手,用着非常缓慢的语调,异常柔和的声音说道:“竟然担心,又何故不回来?”   第66章 或许不如他   “是少爷你让奴婢走的啊。”杜小小看着他怔怔回答。   “我何时说过。”司徒景轩收回手。   杜小小见他要起来,急忙上前扶住,低着头不敢看,“少爷,是你说不想让奴婢打扰你看书。”   司徒景轩来到窗前,白衣映着火红的落霞,分外飘逸醒目,他推开窗,然后才回头,淡道:“是我说的么……”   这语气?杜小小噎了,一个是字怎么都吐不出。   “我只当你赌气乱跑,可从未说要你走。”司徒景轩将身子倚到窗台边上,突然笑了。   杜小小低着头没看见,心里突然一阵阵发毛,但凡少爷温柔起来,可都没什么好事情。   “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奴婢很好,多谢少爷挂念。”这少见的关心问话,让杜小小回答的更小心翼翼。   “那日我只说要参与统考,想要一个清净,并非是要赶你走。”司徒景轩轻轻启着唇,声音温柔缓慢,目光却是沉着而又冷静,“总是你顺心些,熟知我的作息与脾性,若非她们实在不合我意……你找个时间从二哥那搬回来吧。”   熟悉的温柔,依稀勾起当初心动的感觉,杜小小差点迷茫,可是娘亲的话一下回响在脑海里,她沉默片刻,道:“奴婢今日来找少爷是因为杜公子有事情托奴婢转达,并没有别的意思。”   司徒景轩低头看她,轻声道:“如果我允许你有别的意思呢?”   太过温柔的语气,暧昧不清的语句,任谁都会忍不住浮想翩翩。杜小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半会才艰难回答,“杜公子说宫里再传公主与少爷您的婚事,如果少爷你最近要去宫里,千万小心些,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她一口气复述完毕。   司徒景轩不动声色,只是颔首:“好,我知道了,不如你等会就从烈园搬回吧。”   杜小小手心出汗,静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少爷,奴婢不想搬……”   司徒景轩打断,“我让素兰素琴与你一道过去。”   杜小小摇摇头,退了一步,语气颤抖却是坚定,“奴婢笨手笨脚,经常会惹少爷生气。少爷殿试在即,奴婢不想叨扰了少爷。”   俊脸神情渐渐变得冷漠,司徒景轩看着她,“谁教你的这话。”   “没有谁。”杜小小急忙否认,后退了步行礼,“若没别的事,奴婢先回去了。”说完,直身,转身离开。   司徒景轩扣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噪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二哥那不是久留之地,我是为你好!”   杜小小心头一颤,“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景轩顿觉失言,放柔语气:“二哥名声放浪,在那久留对你闺名总是有损。”   杜小小下意识解释,“二少爷并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以前也这么想,但是经过相处,她知道那不过是二少爷特意表现出的假象罢了。   “虽然二少爷看上去没个正经,其实他很好的。”   司徒景轩愣了下,随即冷笑,“好与不好,你当自己知道多少。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与主子多亲近了些,就当自己是长世面了?有些东西我难得想再给出一次,竟然你不珍惜,罢了!”   司徒景轩不再言语,转身,往床榻走近。   目送他背影,杜小小心头难受,可隐隐是松了口气,道:“少爷,那奴婢告退了。”   那头没有声音,她知道他是彻底生气了,也不指望他会再说什么,关上窗户就从房里退出来。   回烈园的路上,杜小小一直都忍不住在想少爷口中的‘那些东西’,她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并不是不想回兰轩阁,只是有些感觉已经不同,比如现在有素兰素琴在,自己的到来反像个外人,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还有,少爷那……她真的猜不透少爷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她更害怕自己在他身边越久,胡思乱想的越多。   尤其那些东西,绝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瞎想的。   她叹了口气,抬眼见前面就是上次自己落水的石桥,心情更如这天色一样一点点暗了下来。   入秋的天暗得特别快,天边霞光半沉,两旁的素灯也渐渐被点亮。   灯火平静,映在流淌的水中,一片璀璨,晃花了她的眼。   而这万千灯火之中,她忽然看到石桥另一头,一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明明是刺眼的红色,不但没被将落的夕阳吞没,反而如点亮的天光般醒目。   “丫头,怎么才回来?”   他转过身,笑容也如一片漾开了的灯火。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玉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挑起一丝丝霞光,眉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好与不好,你当自己知道多少。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野丫头……   严厉的话语还在耳边,现在再看眼前这人,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二少爷,你怎么来这了。”杜小小收收情绪,问他。   “来寻你的,听胖胖说你来这有大半个时辰了。”司徒景烈笑笑回答。   杜小小想起刚才,难受的没作声。   “三弟难为你了?”司徒景烈看她。   杜小小摇摇头,缓步向前,低语道:“二少爷,我们回去吧。”   察觉到她的异样,司徒景烈也没再说,陪在身侧过了桥,只在将要下桥时,回头望了眼。   然后皱眉,浅笑,身后是渐淡渐暗的夕阳斜晖。   ***   夜深,月光暗淡。   夜色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天空一片沉寂。明明是同片天空,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杜小小就是觉得与上次看,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三弟总说明月再亮,终究冰凉,有何好看的……”   司徒景烈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轻声嘱咐:“别着凉了。”   杜小小脸红,“谢谢二少爷。”   司徒景烈微笑,帮她将披风系好,动作甚是亲密,“谢什么,关心你可是为我的银子着想,这年头大夫可不便宜。”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杜小小看得一愣,连忙低头。   恰巧,那红衣广袖收了手,划出一支精美的竹萧。   “这个是?”她问。   “来这前,我正拿着它解闷。”司徒景烈转了转手中的竹萧,和使扇子似的。   “二少爷,你会竹萧呀?”杜小小惊讶,平常都没见他吹过啊。   “并不是只有三弟精通乐曲。”司徒景烈再眨眨眼,红色广袖被风掀动,他不紧不慢将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划破夜空。仿佛带着奇异的魅力,杜小小顿觉精神一震,心神逐渐被箫声所迷,已无杂想。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大将之风,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   优美桃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是诉不尽的绵绵情意一鼓脑的倾泻而出。   曲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杜小小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司徒景烈收起箫,于手心把玩,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平和且温柔,“从小,爹就教导我和大哥,声乐不过是消遣之物,声色犬马,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疗刀,万不可沾上。奈何,我只学会了这两样。”   说这话时,他的嘴角微微露出抹笑。   “可是他并不阻止三弟学琴,反请各地名师教导,一切给予最好。”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司徒景烈缓缓将箫收到袖中。   “或许我不如三弟,”司徒景烈伸手抱她入怀,望着前方迷雾轻声道,“但是我不会一直不如他的……”   杜小小不作声,眼泪却不由的流了下来。   ……   接连两日天气奇好,艳阳高照,和风吹拂,可惜有人的心情是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看看虚掩的房门,和门外愁眉苦脸的房间主人,司徒景烈生平头一次不太厚道地弯起嘴角,推门进去,寻找一圈,果然找到缩在角落的杜小小。   出现这种意外,就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司徒景烈轻咳了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搂入怀里:“你是打算今后都躲在这里不出去了么?”   杜小小见是他,忍不住挣扎要出来。   司徒景烈怕她反弹更厉害,很快放开,“走,随我出门。”   在杜小小眼里,眼前这人她正避之不及,但此刻哪容得她逃,一路上被拉着,手心被一股温暖包围,不太松也不太紧的握着,直到走出烈园拱门才松开。   “我去命人准备准备,你在这等胖胖吧。”司徒景烈摸摸她的头,一切做的理所当然。   杜小小点头,直到他走了,才敢慢慢加快心跳和脸红。   她兀自别扭,身后传来胖胖的调侃声:“不就是晕了被人扛回来么,至于躲在房里两天不见人么。”   杜小小脸色更红,想起那个让她晕倒的原因。   “是好事啊,害什么臊呀。”胖胖拍拍她的肩。   原来胖胖也知道了。杜小小窘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时,不远处,司徒景烈正叫唤她们。   “走吧,少爷说今天带我们出去玩呢。”胖胖推着杜小小往前走。   杜小小被动向前,视线逃避的看向别处。只因,前面等待的男子正开着扇子,嘴角含笑。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7年,我爱口口又回来了。我知道没人惦记这个文了,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结局,小小和二少爷,还有三少爷的结局。   文从JJ搬去腾讯,又从腾讯搬回来,无他,就是想让曾经看过这个文的读者都知道结局。如隔壁的公子的文,也是我时隔四年之后重新再写的。   腾讯那边已经完结,我本来写了番外,但是放不上去了,也一并贴在这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完成了人生中所有大事,可以回来愉快的写文了。   第67章 第 67 章   马车在御龙阁前停下,小二很快迎了出来,招呼三人进去。   因为一楼没有空位。小二将人带上二楼,三人找了个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下,刚好能将一楼的情况收入眼底。   司徒景烈点了几个小菜,位置都没坐热,就听到他们这间的珠帘响动。   来人柳叶眉、细长眼,薄嘴唇,一身粉色的蓝裙,图案艳丽,非常特别。   女子看着司徒景烈这一桌子,有些皱眉,“小二,这位置我家小姐一早订下了的,这三个人是谁。”   小二连忙道歉:“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因为过了时辰,我当你们不来了,便将位置给了别人。您看要不换个雅间?”   “你确定让我们换?”女子慢悠悠地说了句。   小二迟疑了下,眼前这人的小姐是常来的贵客,得罪了不好交代,这一想,便很是为难地看着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合了扇子,起身笑道:“竟然这位小姐钟情这个位子,那我怎么好夺人所爱。我们去隔壁吧。”对胖胖和杜小小说完,就迈步到隔壁的雅座。   女子见他客气,也回句谢,直接落了座。   雅座与雅座间只用珠帘相隔,因此隔壁的动态还是能看个清楚。   胖胖给司徒景烈倒了杯茶,有些不满说道:“我们干吗要让座,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教小二为难。”接过杯子,喝了口又道:“而且那个女子是有点来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胖胖哼了声,压根不信,“哪有这么悬乎,随便出趟门就碰到个有来头的。”   杜小小看着隔壁帘子后的动静,不解问:“二少爷,你从哪看出那姑娘有来头啊?”她怎么看那衣服都没什么希奇的,还没有府里几个大丫鬟的料子好。   司徒景烈继续饮茶,声音却低了些,“衣服做工是没什么奇特,但裙身用的绞缬布可就讲究了,那印染的花纹起码需耗时半年才行……”宫廷制衣以用丝、绢、锦为主,而平民制衣多为结实耐磨的棉麻而成。   “绞缬布起源于西南某个族落,是他们的传统服饰,见过的人少听过的人就更是少了……”   杜小小瞧了瞧,那裙子确实好看,仿佛把一副朦胧的水墨画穿在了身上。   “二少爷,你说听过的人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胖撇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以前说替人脱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司徒景烈正含着茶,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来,“咳……咳……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杜小小窘了下,默默地倒了杯茶递给司徒景烈顺气,然后退到了旁边,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司徒景烈当她误会了,解释说道:“别听胖胖胡说,我会知道也是以前听别人说起过。”   杜小小点点头,但是依旧站的远远的不动。   胖胖见状,忍不住笑了,“少爷,你这可是自讨苦吃啊。”   司徒景烈没好气的回她,“可不是,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我可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回换杜小小笑了,圆圆的眼笑弯成了半道月亮。   “罢了罢了,名声不好怨我自己,谁让我以前太不正经。”司徒景烈叹了声,但见她笑了,心头总算松口气,他还真担心这丫头会多想了。   杜小小和胖胖笑着看了对方一眼,这回选择安分地来到桌边坐下。   不多时,小二上齐了菜,三人动筷吃的开怀。   酒过一巡,原本算安静的二楼雅间突然热闹了起来。   “少爷,那些人是谁啊,这么吵!”好好的食欲被破坏,胖胖有点微词。   “是啊,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那些小姐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杜小小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同时她注意到他们隔壁雅间的三名女子有两名都掀开了帘子看。   司徒景烈抿了口酒,笑道:“每月的初三这里都要举行一场诗会,男女皆可参加,获胜者可以得到在御龙阁免费堂食一月的奖励,至今举办了小半年,也算有点规模了。”不过能来得起这里的又有谁会在意这个,那些书生要的无非不是想打出名堂,然后一鸣惊人。   胖胖咽了咽口水,“免费一个月呀!”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姐在?”杜小小看着不远处帘子内正偷偷说笑的大家闺秀,不明白问。   “因为里头哪个说不准就是未来的状元爷了,她们自然要来看看。”司徒景烈嘴角哼了哼,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杜小小恍然,看来那些书生都是眼下这届的考生。   不过,有用吗?少爷对状元是誓在必得,以他的才情是断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想到司徒景轩,她的心微微有点发闷,还没来得及收起情绪,耳旁就突然传来胖胖的兴奋声。   “出题了,出题了,少爷,我们也过去凑热闹吧。”   “怎么?看上谁了?来来,与少爷我说说,我帮你把人扛回去。”司徒景烈也走出了位置,看着二楼的人来人往,打趣说道。   “少爷,说什么呢!”胖胖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拉起杜小小就往前挤,“小小,我们别理他,去那吧,那看上去人最多。”   杜小小任由胖胖拉着走向二楼大堂的中央,走进一看,原来是猜字谜。   “各位,来这看看了。”台上一名秀气的书生的男子正卖力的挥舞着双手想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今天我们蘅山书院在这设字谜擂台,希望大家能踊跃参加,最后获胜者能得到我们山长的亲笔墨宝一副。”说完,他红着脸急忙下去了。   “少爷,原来是字谜啊,我们也玩玩吧。”杜小小一看是字谜,便也来了兴趣。   “你会猜?”司徒景烈有点意外。字谜?他没有兴趣,那个什么老头的墨宝他就更没兴趣了。不过眼前这个笨笨的丫头会字谜,他倒是被勾起了好奇。   “少爷,你别看奴婢平常笨手笨脚的,猜字谜我可是高手呢。”杜小小嘴角翘了下。   “那我一定要见识下了。胖胖,快去拿字谜题。”见她露出难得一见的自信神色,司徒景烈也精神起来。   “我这就去。”胖胖一脸兴奋地小跑去中央那边。   司徒景烈抬眼扫过四周,看到那些女子眼里掩藏不住的跃跃欲试,但就是矜持着不敢上前一步,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是他的两个胖丫头实在,想什么就做什么,反应单纯而直接。   很快,便有很多有兴趣的书生小姐围在了中央,其中也包括了胖胖。   杜小小站在原地等待,看见身旁不少女子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什么,不禁也好奇地仔细一听。   “到底哪个是司徒景轩啊,我怎么都没瞧见。”   “我也没瞧见,但是听人说他会来的。”   “我听以前见过他的女子说,司徒景轩只要往你们前面一站,你们就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据说他也是这届的状元人选呢,我希望他能高中。”   “你啊,怎么只想着外人,别忘了你哥哥这届也有考呀。”   “我也就随口一说,谁不知道他现在是公主内定的驸马,哪是我们可以想的。”   “哎,说的也是。”几名女子语气顿时就焉了。   杜小小越听到后面心情也越是郁结,怎么到哪都一样,到处都能听到少爷的消息。   “少爷,小小。”胖胖又是一路小跑回来。   “拿了什么回来。”杜小小见她手上捧着一堆纸条,立马忘了刚才的时期。   “全部是字谜,据说还都是最难的字谜。来,小小,你快猜猜看。”   “我看看。”杜小小接过她手上的纸条,看了一眼就傻了,脸色通红,讷讷说道:“我忘了,我、我根本不识字。”   司徒景烈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眼泪都差点要笑出来。   爽朗笑声引起旁边人群的侧目,杜小小被他笑得羞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司徒景烈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忍住笑,他拿过她手上的纸条,忍笑道:“我念给你听。情到浓时心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念你忘你都不对,宁愿伤心自己背。打四这个字。”念完,他也在心里琢磨了下。   “青梅竹马。”杜小小眼咕隆转了下,立马回答。   “这么快!”司徒景烈惊了声,连他也才猜出两个字呢,赶紧又念了一副,“笔亷难写心上情,此处落笔此处停。有情日后成双对,无情以后难相逢。石榴花开慢慢红,冷水冲矿矿会熔。只要两人心不变,总有一天会相逢。猜八个字。”   “好长啊,少爷这说的是什么啊?”胖胖皱着眉头问。   “这是诗谜。”司徒景烈看着纸条,猜谜他虽然不拿手,但逐句逐句分析的,大抵还是能猜出一二的。不过端看这八句,这哪是字谜啊,这分明是情诗谜啊。   杜小小掰着手指头在那算,好半会才犹豫说道:“少爷,是不是‘白头偕老成双成对’呀。”   “我看看。”司徒景烈照着她说的分析了下句子,心里一琢磨,还真是这八个字。他脱口道:“神了,全对。快说说,你既然不识字,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真的全对了?小小你真厉害,,我连它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胖胖惊讶的看着杜小小。   杜小小也有点惊喜,随后不好意思的摆手,“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是以前背的多了,现在隐约还有点印象。”   “背?”司徒景烈不解问。   杜小小点点头,笑眯眯说道:“这是我爹爹教我的。他以前是村里的私塾先生,每到过年过节,村长就请他出灯谜、文字谜,其实哪有那么多字谜可以想呀,爹爹说很多字谜他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那会我还小,不到识字的年龄,怎么都猜不出,爹爹就教我背,教我找诀窍,背多了就什么字谜都不怕了。”   猜字迷还有诀窍?司徒景烈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不合时宜。   “这位姑娘好生厉害,竟然能将我们山长的诗谜一字不差地全部说中。不知小姐可否有兴趣移步一二,去猜才那边的几道九数谜。”   说话的男子正是刚才在人群卖力吆喝的书生,他的眼神很清澈,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杜小小。   第68章 第 68 章   “九数谜?”杜小小有点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书生看了她一眼,唇角微翘,腼腆笑道:“是的,小生刚看姑娘您才思敏捷,聪明过人,想那边的九数谜对姑娘该也不成问题,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少爷,我们去不去?”杜小小转头看司徒景烈。   “去,为什么不去。”司徒景烈打开扇子一笑,这送上门的风头哪有不出的道理。   “那三位请随我来。”书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顺势转身,步子还没迈,就见对面有名红衣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女子脸上罩着一面薄纱,身形纤细,气质羸弱。   那女子见被引起注意,倒也大方,索性带着丫鬟走过来,轻声细语说道:“我与丫鬟原本想要离去,不想见到公子之才,心下不由得佩服,小女段红绵,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杜小小一打量,才认出这三人正是刚才隔壁那桌的,红衣女子旁边站着的丫鬟也正是刚才抢他们雅间的姑娘。   司徒景烈呼地转过折扇,扇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他非常自然地开口,“在下司徒景烈。”   “小小,少爷爱勾人的毛病又犯了。”胖胖小声地嘀咕。   杜小小斜视旁边,干净俊郎的侧脸带着几分魅惑人心的味道。对于胖胖说的,她倒不这么看,二少爷这会的轻浮,其实是习惯性地自我保护吧?一遇到陌生的人就露出自己一直伪装的那面,让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原来是司徒公子。”段红绵看着扇子上的字,颔首又道:“不知司徒公子可有兴趣去猜下那的九数谜。”   “正有此意。”司徒景烈合了扇子,执着扇子请了个姿势,道:“小姐先请。”   红衣女子依言先行,胖胖凑近司徒景烈,“除了新嫁娘,还真没见哪个女子爱穿红色的。少爷,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穿这么鲜艳来招你的?”   司徒景烈摇摇扇子,心里叹道,双眼无神,肤色黯淡,一看就是个久病不治的人,她大概不像三弟有股傲气撑着,还能有口气回天。新嫁娘?或许她就是知道自己没机会穿,这会当穿个过瘾了。   “血不足,红色补,都是可怜人啊。”司徒景烈叹叹气,迈步往人群扎堆的九数谜桌前走去。   “小小,什么意思啊?”胖胖有些摸不着门路的问杜小小。   杜小小想了想,半晌道:“那名小姐走路都要两名丫鬟扶着,大概身体不好吧。我想二少爷是想到三少爷,有感而发吧。”   胖胖点点头,随后“咦”了声,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小,你好象越来越懂二少爷的心思了,还敢说你不喜欢二少爷?”   杜小小语塞,一下被问住了。   挤进人群前面,那位红衣女子正与自己的两名丫鬟说话,杜小小本来没有他想,不想看见她们三人微动的嘴唇,心里一动,仔细打量起来。   “小姐,那诗谜真是那个小丫鬟解的,你确定没听错?”   “我倒是想听错了,刚那些字谜本是我想要的,不想叫他人拿去了。”段红棉咳嗽几声。   两名丫鬟急忙抚背,“兴许是蒙对的,连小姐你都猜不出的诗谜,那个笨丫鬟怎么会猜的出。”   “春喜说的对,不如等会的九数谜我们都不出声,真才还是假学,高下立见。”   被人讨厌了。   杜小小轻轻垂眸,没敢再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自己怎么就招人话柄了。   身旁的司徒景烈注意到她的神色,又看了看她刚才注视的方向,心中隐约有了警觉。   原本热闹的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刚才邀请他们的书生在众人面前躬了一礼,然后拿出几叠红字条,苦恼说道:“前几日,山长给我们出了几道难题,小生拙笨,苦思多日才解出一些,还有不少无从下手,想今天有识之士都在,就特拿来想向大家讨教讨教。”   明摆着的台面话,大伙也没当真,都起哄道:“别废话了,直接出题吧。”   那男子笑了下,随意抽出一张,念道:“花甲重开,又加三七岁月。古稀双庆,更多一度春秋.此老人多少岁?”   “有点意思。”司徒景烈嘴角动了动,右手指轻轻合计了下,小声对杜小小说道:“应是一百四十一岁。”   他的话刚落,那头就响起柔弱无力的声音,“答案是一百四十一岁。”   “不知姑娘是如何解出的?”书生问她。   “花甲,指六十岁。重开,指两个花甲,一百二十岁。三七为二十一岁。上联加起来共一百四十一岁。古稀,指七十岁。双庆,指两个古稀,一百四十岁。一个春秋,即一岁。下联加起来也是一百四十一岁。”段红棉慢悠悠回答,显然胸有成竹。   “恭喜小姐答对。”书生向段红棉鞠了一躬,然后让人将红纸条递给她。   “少爷,你刚才干吗不说呀?”胖胖推推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气定神闲,“笨,太早出手了,后边可就没看头了。”   胖胖眼睛亮了起来,“少爷的意思是等会有好戏看?”   司徒景烈朝她眨眨眼,“有心人要捣乱,自然有戏看。”   “那好,我们再来一题。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话才刚落,现场就安静了。   啊!算数题呀!杜小小愣了愣。   “丫头,你去回答。”司徒景烈定声说道。   “少爷。奴婢不会——”杜小小小声回答。   “怕什么,有我呢。”司徒景烈推了她一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   杜小小迟疑了下,回头看他目光坚定,才壮着小的可怜的胆子,答道:“一……亩。”   “这么快。”男子大惊,周围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杜小小见这么多人看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音,重复了一次,“答案是一亩。”   “这位姑娘真是才思敏捷,天资过人,不知师从哪位名师名下?”段红棉身边的丫鬟目光灼灼的望向杜小小,笑吟吟的道,然而眼底深处的恨意却让人心惊。   杜小小被吓得不轻,不安地回头,恰巧对上了司徒景烈使来的眼色。   “文思敏捷说不上,小丫头没读过什么书,碰巧蒙对罢了。如若说的不对,还请各位别见笑。”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哪里还有人会去计较,转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书生身上了。   那丫鬟冷哼了一声,只当算了。   “少爷喝茶,幸亏您聪明,不然小小非被那女的扒皮不可。”胖胖特地倒了杯茶递给司徒景烈,讨好道。   “你别说小小,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司徒景烈划了划茶盏,心里暗叹麻烦,看样子那两个丫鬟很是护主,生怕别人抢了她们主子一点点风头,小小不过对了两个谜题就引来她们这么大反弹,待会若再说错什么,还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这个段红棉不能惹,看来还是早走为妙。   “别看了,我们回去吧,我带你们去别地玩去。”司徒景烈各敲了胖胖和杜小小的头一下,轻声说道。   而这头,书生在连报了两道题后,又出了今天场上最难的九数题。   “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杜小小正专注听着题目,没发觉头上被人来了一下,待胖胖拽了拽她袖子时,她才猛地回了神。   “少爷,这题目奴婢解出来了。鸡22只,兔子14只,你快算算,是不是这样。”杜小小兴奋的对司徒景烈道。   司徒景烈惊愕,胖胖也是瞪大了眼睛,她一脸怀疑问道:“小小,你会九数?”   “嗯,我娘教过一点。你看,只要把鸡比做苹果,兔子比做李子,苹果+李子=36   苹果+2倍的李子=50   苹果=22倍的李子=14   也就是鸡22只,兔子14只。”   杜小小歪着头,想了想,末了加了句:“当时娘是拿包子比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算。”   又是李子又是苹果的让人听着晕乎,但是答案的确没错,司徒景烈心里仔细琢磨了好一会,才连声赞道:“甚妙!你娘当真奇女子也!”这种解法,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杜小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起刚才,问道:“对了,少爷,你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当然没有。好了,不早了,我们先走吧,我带你们去别地逛逛去。”司徒景烈笑眯眯的倒甩了几下扇子,心情看上去相当的好。   杜小小看看胖胖,见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就更莫名了。   此时,各种各样的答案此起彼落,但没一个对的。   杜小小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念头刚起,右手就被一股温暖包围,被拉着挤出了人群。   第69章 第 69 章   “小姐,那个司徒公子走了。”   段红棉一听,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呢。   “小姐若是想与那公子说话,奴婢帮你去拦住他们。”   “阿蛮,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段红棉皱着眉。   “怎么会,小姐您和他说话,那可是他修来的福气。您就放宽心,我帮您去拦人,春喜,照顾好小姐。”说完,一道身影跃起,踩过几人的肩头,消失在段红棉和春喜的视线里。   这厢的司徒景烈三人,正悠闲的在街上闲逛。   “少爷,你是不是怕了那个姓段的小姐,这才跑这么快啊。”胖胖用揶揄的语气笑他。   司徒景烈不怎么在意的回答,“就当我怕了吧。”   这么回答,胖胖反倒没趣了,转向杜小小那头说道:“小小,你是不是得罪那三个中的谁了,我刚看那个穿蓝裙子的好象要杀了你一样。”   杜小小想起那个眼神,心有余悸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连话都没和她们说过啊。”   胖胖想了想,看了看司徒景烈,突然啧啧说道:“小小,不怪你,祸水在这呢。”   杜小小随她视线过去,见司徒景烈也是莫名的看过来,两人对了一眼,各自又看向了胖胖。   “你穿红衣,她也穿红衣,这不明摆着意思么?可是少爷你呢,全程连正眼都没看过人家,反对我们这两个丫鬟有说有笑,那小姐咽不下这口气,就指使丫鬟用眼神来恐吓小小,所以小小就倒霉了。”胖胖叹了声,推了推杜小小,幸灾乐祸道:“小小,你被少爷穿小鞋了呀。”   “……”杜小小无语,默默地看着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气笑不得,正要教训,身后却突然传来尖利的声音。   “贱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三人都吓了跳,回头一看,竟是之前与他们抢雅间的女子。   “这位姑娘,您这是——”司徒景烈皱着眉问道。   阿蛮噔地一步上前,指着胖胖破口大骂,“你个贱丫头,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说我们小姐的是非,你娘是不是多生了个胆子给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你们还自诩司徒府家大业大,门第高深,我呸!出来的丫头竟然这么没教养、不知分寸,真真是连乡野农妇都不如!”   胖胖顿时恼火了,圆圆的脸被怒气憋得通红,杜小小怕她上去拼命,急忙拉住她。   “怎么?想打我?就你这样子,还没有一条溺水的狗强呢。”   “如此口出恶言,也不怕失了风度。还是这就是你们公主府的教养?”司徒景烈脸色也倏地难看,语气也冷了下来,“堂堂公主府的丫鬟,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阿蛮被他的气势吓的一愣,这才适时清醒过来。   杜小小用力将胖胖拉住,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坚定且有力,“我们不过是说笑,你却不问原由,破口大骂。自恃自己是公主府的人就有恃无恐,看来四书五经熏染出的教养还不如我们这些乡野农妇呢。说我们是什么身份,那你又是什么身份,不过都是寄人篱下,不过都是丫鬟,你又以为自己比我们强到哪里。”她凭什么这样说胖胖。她凭什么叫别人贱丫头,她以为他自己是谁。公主府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为奴为婢。   阿蛮的火气一下又窜高,咬牙瞪她,“你……你好大的胆子……”   杜小小强压着怒火,继续道:“公主又怎么样,自己没本事得到我们少爷的欢心,她怨得了谁,堂堂一国公主遇事就让下人出面,可真有出息。”说完就转身拉着已经看傻的胖胖走人,没有看见司徒景烈眼里清晰可见的惊讶。   “站住!”   杜小小头也不回,她懒的理这种人。   突然,脑后响起风声,似踏步而来,一双手伸过来猛地扯住杜小小的袖子,伴随着气急变调的尖声:“叫你站住你没听见?!”   杜小小站住,回头瞪着那双手,生气道:“拿开你的脏手!”   阿蛮在府里一向恃宠而骄受人谄媚惯了,向来自以为是,如今被杜小小呵斥,气得连手指都颤抖起来:“你你你……你竟然敢骂我?”   “我为什么不敢骂你?”杜小小直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怒道:“你不过是个丫鬟,和我一样,即便主子是名公主,又有多大了不起。若说我骂你,也是你对我动手在先,骂你算什么?你再不放手,别怪我教训你!”娘说过,对付给脸不要脸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打脸,让她一辈子知道教训。   阿蛮气的脸色发白,咬牙切齿说道:“你敢教训我……你信不信回头我让公主治你的罪。”   杜小小心里鄙夷,用力抽回袖子,但是不得,不禁恼火道:“我再说一遍,你放不放?”   阿蛮当她怕了,高傲的抬起下巴:“不放!”   “你……”杜小小瞪她,见后面有不少人渐渐靠近了来,远远围观着,心里突然有些后怕。再这样拉扯下去,必然会引起麻烦,万一叫老爷知道,她就死定了。   此时,人群中一名女子扶着另一名女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杜小小认出那两个人,心里一慌,用力扯住她的袖子,想拉回自己的袖子:“快放手!”   阿蛮死也不放,暗中和她教劲。   下一瞬,“嘶”的一声,一段袖子硬生生被扯了下来,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胳膊。   阿蛮“啊”的一声惨叫,抱着手便跳了起来。杜小小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拿着手上那半截袖子,不断摆手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是你自己不放手……”   阿蛮面目都开始扭曲,转头见段红棉来到,连忙躲到她身后,又气又羞的哭诉,“公主,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我真不是有意的……”杜小小慌乱的还想解释,下个瞬间,她就看见一道人影挡在了前面。   司徒景烈若无其事的摇摇扇子,微笑地对着前面的主仆三人,优雅拱手道:“二公主,能不能先听在下一言。”   “司徒公子,你说。”段红棉咳嗽了几声,柔柔弱弱的出声。   “公主可能有所不知,刚才家仆此举实属无可奈何。这位姑娘对人口出恶言在先,又对家仆动手拉扯在后。家仆也是为求脱身,才造成这个无心之过,二公主明白事理,相信不会与我这位家仆计较。”   “怎么回事……”段红棉看看阿蛮,见她也是一脸委屈,一下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当然,公主府家教深严,个个严守家规,令仆此等行径,有伤公主颜面不说,更是坏了公主府治家谨严的名声,想来打骂都是轻的,但想令仆也是一时糊涂,还请二公主法外开恩,小小惩戒就好。此事家仆也有过错,此番回去,我必会严加管教,小惩大戒。”   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段红棉几乎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徒景烈脸上满是悲悯同情之色,他对着阿蛮又道:“这条道走到左拐第二家是家成衣店,姑娘若有需要,可以前往换身衣裳,费用全记在在下的帐上。告辞。”   司徒景烈拱了一手,像是没事发生般告别离开。   杜小小和胖胖在一旁早已经是目瞪口呆,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只道:二少爷,你太能耐了啊!   第70章 第 70 章   这么一闹,三人路上再没说过话,回到司徒府,夜幕已降。两个胖丫头的心对着墙壁既澎湃又哀怨了一夜,而司徒景烈这护短的名声传得更甚。   过了半月有余,司徒景烈带着秋桐出了趟远门,烈园只剩乐得自由的杜小小和胖胖。这日,杜小小干完华嬷嬷交代的事情,准备回房休息。   转过走道,一名女子站在园门口与府里的侍卫说话,杜小小对她很有印象,正是段雪阳的贴身侍女夏荷。   “你们家二少爷还没回来?”   “还没有。”   “难道真的出了意外……”夏荷脸色不好,呢喃了句,后赶忙笑了下,“没其他事情了,你去忙吧。”   侍卫答应着退下。   杜小小听得心中一动,迅速闪到廊柱后,等她离开,才快步跟上刚才那名侍卫。因为往日打过照面,那侍卫认得她便据实回答,只是他的话直听得杜小小心头一片冰凉,连忙寻了个借口告退,慢慢地朝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这么巧?”一道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不像无意遇见,倒像是有心等候。   来人正是段雪阳,她身后站着刚才的夏荷。   本来就有心事,哪知她会突然出现,杜小小先是惊,随即镇定下来,毕竟她是公主,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杜小小小心翼翼作礼:“公主有礼。”   段雪阳目光闪烁,看着她亲切道:“你是叫小小吧?怎么我最近来,都没见到你?”   亲和语气教之前差别太多,好的太让人毛骨悚然了,杜小小更加小心的回答:“奴婢被派到二少爷那,最近不常在外走动。”   段雪阳秀眉微动,轻轻笑道:“原来是这样。先前听二姐说起过你,说你聪明伶俐,和她以前的一个丫鬟很像呢,直向我打听呢。”   杜小小心头警铃大作,急忙卑声回答,“奴婢只是个粗贱的下人,怎敢高攀公主。”   段雪阳目光凌厉,忽又笑了:“对了,我正要回二姐那歇息,只是我身边日常服侍的两个丫头不在,夏荷一个人忙不过来,其他人我也不甚喜欢,不如今夜你到我那边去,如何?”   若别的丫鬟听到这话,必定受宠若惊,可杜小小早看穿她的真面目,真跟去服侍,这不是给自己身上找鞭子抽么。而且她是客,只要不出大事,就算是二少爷也不好过于计较,尤其是这会二少爷也不在。   杜小小明白这层道理,脑子一动,立即委委屈屈的推脱:“公主是客,本该侍奉,只不过我是少爷的贴身侍女,现赶着过去伺候少爷用膳,公主若少人使唤,我这就去跟管事说声,叫她另派两个人来。”   被她拒绝,段雪阳冷笑,旁边夏荷斥道:“公主看你机灵,才叫你伺候,你却推三阻四,司徒府的人是不是连公主都不放眼里了?而且,就我知道的,你家二少爷早半月前就出远门了,你竟然当着公主的面撒谎,好大的胆子!”   杜小小吓得冷汗出来,急中生智道:“公主有所不知,奴婢早已被二少爷赎身,原就不在奴婢之列,只管侍奉二少爷就好,若擅离职守,二少爷怪罪下来,奴婢却担当不起,望公主原谅。”   “哦?可是夏荷说二公子不是出远门了么?”段雪阳哼了哼嘴角道。   情急之下说的话,哪经过深思熟虑,这下被抓住话柄,杜小小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她远见一道身影,突然道:“回公主的话,二少爷出门前有交代,让奴婢好好伺候三少爷用膳用药,因此奴婢这会是要去兰轩阁那。”   段雪阳本就恼得紧,听到这话,心里更恨了。她有心于司徒景轩人尽皆知,为了他,她连皇家的气派和公主的身份都不要了,可他的态度却一直不冷不淡,如今在他心里自己竟没有一个丫鬟重要,说出去,她这公主的面子还往哪搁!   “竟然如此,”段雪阳阻止夏荷再说,道,“我随你过去,我与三公子说一声,就说借你一晚,叫他不要怪罪于你。”   说着,她停了停,莞尔笑道:“听说你以前在三公子那,他从不用你服侍的,如今借你一夜,想也无妨。”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杜小小傻了,心中再不愿,也不得不无奈转身带路:“公主请。”   兰轩阁里外并无人侍奉,想来都去哪帮忙了,走道深处,素灯来回摆动,有些凉薄之意。   冷清的光芒里,司徒景轩立于案前,身上换了白色单衣,手执画卷看得入神。   这副场景以前常见,如今却太难得,杜小小一下有种恍如昨日之感。   “怎么不敢进去?”夏荷冷笑,将杜小小推进房。   司徒景轩听到声响,回了神,搁了画卷问:“谁在外面?”   杜小小一个踉跄后站稳,立正:“少爷,是奴婢。”   司徒景轩没有看她,仅是皱眉:“公主怎还未离去?”   未等段雪阳说话,杜小小抢先道:“回少爷,公主身边少人使唤,想让奴婢过去伺候,但奴婢一走,就无人伺候少爷用膳用药了,奴婢想拒绝,又怕公主以为奴婢推三阻四,不识大体,所以特来请示少爷,是不是另派两个人?”   司徒景轩一愣,没什么表情的看她,“多嘴,何时轮到你说话。”   段雪阳满意一笑,朱唇轻启,媚眼如丝:“方才遇上她,顺口问了声,想不到她又回三公子这了,我便特意来与三公子抢人了。”   司徒景轩“嗯”了声。   见他没否认,段雪阳暗暗吃惊,心里更有不甘,笑道:“我很爱她乖巧,想借过去使唤一夜,不知三公子可舍得?”   那张瞬间跨下的脸,司徒景轩假作不见,嘴角动了动,继而下沉,不紧不慢说道:“是我的疏忽,公主金体而来,自然没带多少人,小小,你去传我的话,让张管事亲自送两人过去,与公主赔礼,定要好好侍奉。”   杜小小如获大赦,如释重负地望着司徒景轩:“奴婢这就去。”   待她跑出去,司徒景轩嘴角展笑与段雪阳解释:“她年小不懂规矩,平日没少淘气,不如用更稳妥的。”   往日里千金难买一笑,如今却因一个丫鬟对这么她客气。   段雪阳哪忍得下这份侮辱,然而在他面前又不愿意失了分寸和仪态,只能点点头答应,算是作罢了。   ……   还是少爷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公主打发了,杜小小从兰轩阁离开,心情无比畅快,向张管事说明原因后,又匆匆往往回走,可巧那边段雪阳也带着夏荷从兰轩阁里告辞出来,脸色差极。   段雪阳在她面前停下,抬高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笑道:“的确是口齿伶俐,今日之事,本宫会永记在心。”   杜小小心头害怕,未免又说错话,她低头道:“张管事已送了几位会服侍的姐姐过去,公主放心。”   段雪阳陡然握紧捏着手帕的双手,杜小小看见,心里惊得忍不住后退两步。   “来日方长,回去吧。”段雪阳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扶着夏荷的手,缓步走了。   受这场惊吓,杜小小立即打消回烈园的念头,直奔兰轩阁。   重重帘幕里,司徒景轩如刚才般,端端正正坐在案前。   见是她来,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严厉说道:“跪下!”   “少爷!”杜小小应声跪地。   司徒景轩重重拍案,冷声道:“好大的胆子,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如此信口雌黄!”   杜小小低头没敢看,硬着头皮解释:“公主不怀好意,奴婢只是想自保。”   司徒景轩板着脸:“她是堂堂公主,怎会屑于害你。”   “怎么不会,”杜小小嘀咕,“上次不就是她让人推我掉河里的吗……”   “放肆!”司徒景轩厉声,忍不住咳嗽。   “少爷,你别生气,”见他神色不对,杜小小忙打住,“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公主认错,少爷你别生气了。”   见他不理自己,她苦恼的将头垂地更低,手指摩擦着地面铺着松软的毯子,那是少爷最爱的避尘白毯。当年就是自己一脚踩在这上面,才引得少爷对她说了个脏字。   往事浮现,她不愿意回想,生怕会陷进哪里,不可自拔。   司徒景轩踱到她面前,语气冰冷而缓慢:“你的认错不过是敷衍和讨好,杜小小,我根本不稀罕这些。”   第71章 第 71 章   似是而非的话,触动着杜小小心里一直紧绷的弦,那弦如张开的弓,拉的太紧,仿佛随时要断。   这时,房内微风卷起,笔台画篓摇摇作响,案上书页呼啦啦翻动,一副画也随之飘落。   这是?杜小小看到一眼,随后那画落入一双苍白的手里。   恍惚间看到上面的美丽女子,杜小小明白过来,惨笑:“画的是顾小姐吗,少爷画的可真好。”   手微微晃了下,那画便卷起,司徒景轩缓步至案前,声音漠然:“是与不是,我何需告诉你。”   “是奴婢逾规了。”杜小小直接认错,脑子里混乱成一片,也做不了其他反应。   ……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司徒景轩许久没有动静,也没再说话。杜小小开始忐忑不安,不晓得自己又哪说错了。   忽然,手臂上传来股凉意,身体向上,竟被人扶了起来。   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今日你放肆,有我替你遮掩,若是别人,怎容你胡闹?你在二哥那呆了几日,难道连府里的规矩都忘了。”   话里分明有责难和兴师问罪的意思,杜小小大感委屈,道:“这事和二少爷没关系——”   “我倒忘了,你一向毫无规矩,怎能怪到二哥头上。”司徒景轩冷笑一声,靠近她的耳旁,阴柔说道:“以为他替你赎了卖身契,就当自己飞上枝头了?他尚且难保自身,你当他能护你几时?真是天真。”   薄凉如水的话响在耳旁,简直如芒在刺,她再笨也听的出这话里的讽刺之意,若只是自己,她倒也忍了,可她真是见不得二少爷被少爷这么贬低,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少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二少爷他……他怎么了?”她突然想起刚才夏荷鬼祟的情形,没多想的问了出来。   “是出了事情。”语气依旧冷漠,司徒景轩转身回到案前。   “什么?二少爷他怎么了?”杜小小大惊。   “贩卖私盐,贿赂官吏,用泥沙代替青石铸造堤坝,造成江河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有当街对公主不敬,犯了藐视之罪。”司徒景轩翻了一页书,语气异常平静。   “这不可能!”杜小小脱口而出。   司徒景轩没有接话,斜眸看她,好一会才静静道出,“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可能。”   接下去几日,府里依旧,丝毫没有半点山雨欲来的气息。倒是段雪阳没再来,听说是宫里下了旨,把人接了回去。   杜小小接连几夜在兰轩阁伺候的事也传开,众人都归她是墙土草,想两边讨好主子,因此一些风言风语也不胫而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轰动春藤的大事传开。   前阵子造成江河溃堤的罪魁祸首抓到了,竟是朝廷里的一品大员。   消息传到司徒府里,虽然是零零散散,杜小小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司徒景轩听说后只是挥手,让报信的人退下。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前几日的话是故意吓她来着。杜小小假意凑过去替他收拾掉在地上的书记,若无其事道:“少爷,那个大官都有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去贪老百姓的救命钱?”   “贪欲怎会满足,人心如此。”司徒景轩还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我娘说,大官都是拉党结派的,没这么容易被拉下马,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等老天来收拾他们。”杜小小翻了翻书,叹了口气道。   司徒景轩睁眼看她,淡淡说道:“政权更迭,要得民心者,必顺民意,以后这样的事情只多不会少。”   杜小小恍然,这样的事情不新鲜,娘给她说过好多呢。   这时,司徒景轩起身,“时候不早,你与素兰素琴一道下去吧。”   “不去,她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我,”提到这事,杜小小表情都苦了,“要不是少爷你使心眼,奴婢怎么会被人讨厌。”   “……”司徒景轩挑眉。   “奴婢只想安安份份的过日子,谁都不想得罪。”杜小小有些颓废,闷闷地抱着书,“现在走到哪里都被当成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小人,连胖胖都不理我了。”   司徒景轩“哦”了声:“你想要谁理你?”   杜小小瞥他,嘀咕:“胖胖、素绿姐姐,还有其他人,反正我不想一个人。”   烛光闪闪,映照俊脸如玉,司徒景轩绷着下巴,将她手上书拿过,转身向榻,“我不也是一个人,有何不好。”   ……   你是少爷啊,你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过活啊!   杜小小在心里呐喊,突然后悔自己答应伺候他到二少爷回来为止的要求。   “发什么呆,还不过来伺候更衣?”   更衣?杜小小急忙回神。   “过来。”清冷的目光微斜过来。   只听过不怒自威,没见过不笑勾人的……杜小小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语气与心情一样复杂:“奴婢一不聪明,二不贴心,经常蛮撞也不是最勤快的那个,少爷为什么要强留着奴婢?”   “我没有强留你,待二哥回来,你就可以回去了。”司徒景轩不再看她,自己动手解了前襟。   杜小小见状,急忙上去帮忙。   司徒景轩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平凡无奇的脸,的确过目就忘,但那笑意就像醉人的花香,混合在空气里,纵然看不见,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这个身影忙前忙后,那份担心不是假的,不是敷衍。除了不会骗人,她没有半点好的,但却是他最看重的。   看重到不知不觉乱了分寸……   想着,他的手不自禁的伸了出去,将准备给他换中衣的人圈在了怀里,然后毫不犹豫的扣紧,在她耳边低喃:“小小……”   只是抱着,再没有其他动作,但耳边因呼吸吐纳出的热气仍让杜小小忍不住脸红心跳。   时间仿佛静止,带着柔和静谧的美好,让人差点沉沦在这难得一见的温柔里头。   直到片刻钟过去——   “少爷……你能不能放开奴婢……”她快被搂的不能呼吸了。   “闭嘴。”司徒景轩回她,随后真的松了手,掩住嘴咳了一声。   “少爷,你到时辰喝药了,奴婢去端药给你吧。”明明受了风寒,还穿这么少,病成这样还想逞奴隶主的威风,一点也不为她们这些可怜的奴才着想下。   司徒景轩眯起狭长的双眸,杜小小壮着胆子和他四目对望。   圆圆的眼睛很清澈,最后,他只能闭了闭眼。   “……算了,我真是自作自受。”他伸手指着门的方向。“把门口的晚膳一同拿去热,顺便叫素兰素琴下去。”   杜小小开心了,少爷这么配合的样子,真是太少见了。果然是一生病,战斗力就大减啊。   “少爷,你先休息吧。药好了我再叫你。”她将他扶到床边,然后拉过被子简单的铺了一下。   司徒景轩瞥她一眼,“不要磨蹭,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杜小小当他脾气又上来了,急忙退出了床边,往门那走去。   司徒景轩眼睛眯了眯,直到关门声起,才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揉了揉额头。   素兰素琴并不在外头,想来也是用饭去了,杜小小直接来到厨房,里头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她打开食盒,见里头的几道菜都没了热气,心里可惜了一声。考虑到生个火再热又要花番工夫,便自作主张的重煮了一锅蛋花粥。说起厨艺,她并不精通,但是认识胖胖这么多年,多少也是学了两道拿手菜,虽然上不了台面就是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她将熬好的药膳和蛋花粥一起放进食盒,一路轻手轻脚地提回去。   还没走进,就见房间里透出亮光,她推门而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取出药膳,端起走向床边。   司徒景轩正靠在床上看书,见她来了,就将书放在了一旁。   “少爷怎么没休息?”   司徒景轩看她,平静说道:“我不喜欢睡到一半被叫醒。”   难怪每次起床的时候脾气都特别坏啊。杜小小在心里接话,她在碗的下面多摆了个大盘子,这样拿着不会烫,将药碗递给他,她道:“这药是去了苦性的,少爷你趁热喝吧,夜里还有一盅呢。”   “那个是什么。”司徒景轩接过,热气扑面,他皱了一下眉,胃里已经开始难受。   “桌子上那个?是蛋花粥,很好入口的,适合喝了药吃。”   “你做的?”喝了一半,胸口有些烧心,司徒景轩不得不停下来缓缓。   “是啊。奴婢知道少爷不喜欢葱,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放。就拿鸡蛋和小米煮的。”杜小小点点头,回想起某次好心熬粥最后却沦落到挑了一个时辰葱花的下场,就忍不住想同情自己。   司徒景轩看了她一眼,闭了眼,直接将剩下半碗喝完,擦了下嘴角,沉声说道:“把那碗拿来。”   杜小小依言去端,然后盛在托盘里递过去。   司徒景轩匀了一勺子到嘴边,浅尝一口。   “少爷,味道怎么样?”杜小小有点期待的问。虽然她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信心,但少爷吃惯山珍海味,偶尔来个清粥小菜,感觉应该会不错的吧?   “生病怎么吃的出味道。”司徒景轩皱眉回道。   果然是别想在少爷嘴里听到一句赞美的话。杜小小忍不住沮丧。   “我不想吃了,你端下去吧。”司徒景将大半碗蛋花粥递回去。   “都没吃几口啊?”杜小小有点不满的咕哝,有种自己的好心好意被人退回来的感觉。   “你喝完药还吃的下东西?”司徒景轩斜睨着她反问。   杜小小愣了下,想想也是,便也没再坚持的将碗端回到食盒,随后走出房间,她将食盒放到门边,再回来时,司徒景轩已经半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就睡着了?她不由放轻脚步小心地接近,悄悄地蹲下,坐在床沿地板上,有点好奇地凝视着他的脸庞。   大概是药物的催睡效果,少爷的呼吸很均匀。   不晓得是生病、还是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或者许许多多难以诉说的情绪,总感觉……这样的少爷也不是那样讨人厌了。   会不紧不慢地和你闲聊几句,说话也不会夹枪带棍,皱着眉头表示不悦的样子也没有平常那么恐怖。   虽然不想少爷生病,但是真喜欢少爷现在的样子。   用手肘垫靠着脸颊,靠在床铺边,杜小小不觉露出笑意。   第72章 第 72 章   杜小小对着深睡着的俊容胡思乱想了一夜,最后也在睡意袭来下,枕在床边角睡着。   第二日清早,素兰进来整理房间,无意中看到床上还躺着个人,惊得手里的脸盆差点摔出去。   近日府里私下传得沸沸扬扬,论二人之间是何暧昧,想顾小姐嫁人多年,三少爷再深情,也该难免寂寞,只是……往常气质最高贵的主子,也不该如此饥不择食吧?   本是猜测议论的话,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倒叫素兰说不出话来了。   三少爷是个过分冷漠的主子,她和素琴来了也有段时日,但除了铺床叠被,平日里根本无法近少爷的身侧。大夫人也是有心思,想她们姐妹能近侍身旁,奈何少爷不冷不热,其中深意她和素琴无法洞悉。   本以为是个没有心的人,原来是将心藏得太深。   素兰回望一眼,慢慢走出内室,徒留满室微微乍泻的春光在身后。   与此同时,杜小小也慢慢睁开眼,她有点茫然的望着头顶上精美的床梁,越看越是熟悉,那图案——   仿佛是被人泼了盆冷水,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几乎要从床上弹跳起来。   “你乱动什么?”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吓一跳,“不是……那个……少爷……为什么奴婢会在、会在……”   “大清早的你结巴什么!”   “不是……那个……奴婢只是奇怪……为什么会在少爷床上……”杜小小非常小声的问他。   “因为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不会去睡软榻或地上,也不可能让你脏了软榻或地上,如果你着凉还会传染给我,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司徒景轩眯着眼睛,看脸色,心情是非常不好。   杜小小咽咽口水,一早被少爷讽刺还真是提神的事情,她都怀疑是不是踩到少爷尾巴了?而且比较起来,她是真的觉得睡地上还温暖些,怎么也好过一早起来对着少爷这张冰山脸啊。   “脑子里不要想些一厢情愿的东西,我不会饥不择食到这地步。”司徒景轩眉眼一抬,嘴角轻轻笑了下。   让别人不要想,那你先不要乱笑啊。杜小小脸上露出被看穿心事的窘迫。   “那奴婢先下去了,少爷您继续睡吧。”她慌张的起身下床,袖子却被什么勾住,差点摔倒。   “……少爷?”她回头,看见司徒景轩扯住她的半截袖子,她微微发愣,随后整个人又被拉了回去。   “少爷?你怎么了?”眼前是突然放大的俊脸,让她目不敢直视。   司徒景轩咳了一声,将头慢慢靠向她的颈窝处,干净的下巴抵在杜小小的锁骨,发出的声音是少有的低沉而迷离。   “二哥昨夜才回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过去。”   她怎么会知道二少爷回来了啊!杜小小心里呐喊,恨不能一巴掌推开他,但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只能呼吸越发困难的说:“奴婢只是想去打水啊……而且二少爷回来,奴婢是该回烈园了。”   “就这么想回去?”声音轻微又带点警告意味。   杜小小没听出,毫不犹豫点头,脸颊不觉发烫,“奴婢在烈园当差,自然要回去。”后顿了下,又忐忑道:“少爷,你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   沉默一会,司徒景轩才闭着眼睛应道,“嗯,我反悔了。”   瞬间,杜小小心脏狂跳,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要满出来,感觉——好开心。   然而很多事情流于表面,很多感情埋藏心底,只能随之慢慢发酵或凋零。   杜小小于午后回到烈园,一别近半月,真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院里半点人影不见,她走近司徒景烈的寝卧才发觉不对劲,“房内怎么还点着灯?”   快步走近,一掀帘子,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浓的酒味!   双目一扫,目及所至,一片狼藉。   东倒西歪的酒壶,横七竖八的书籍,几只蜡烛即将燃烧殆尽,还在散发着最后一点光亮。   “二少爷?”杜小小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往内室走。   还未走近,里头的声音倒先响了起来。   “回来了。”   是二少爷的声音。杜小小快步进去,只是脚步刚到,就差点被里头的浓郁酒味熏了出来。   “二少爷,你怎么喝这么多酒!”终于她在床下面发现人,同时也发现了更多酒壶。   司徒景烈仰头就是一大口,轻轻笑道:“你懂什么,这酒叫醉余生,我当年亲手酿制的,已有三年,如今正是品尝佳季。”   “那你也不用喝这么多啊,会中酒毒的。”杜小小弯着腰收拾酒壶,点了点,竟有十几个,当下不满说道:“喝酒哪有你这样喝的,也不怕醉死!”   闻言,司徒景烈的眼眸微微亮了,转着酒壶,笑道:“若能醉死,也是幸事。”   杜小小摇摇头,忍不住想念叨,“少爷,你这样让老爷看见,会被扒皮的。”到时候她也跟着倒霉。   酒意渐渐上涌,司徒景烈也暗暗叫糟,但言行依旧,随手在她脑门上一拍,然后捏住鼻子:“要扒也先扒你的,还不伺候少爷我更衣。”   “鼻子会塌的!”杜小小拍开他的手,重新揉了揉自己肉肉的鼻头。   “没关系,不会比现在更塌的。”司徒景烈坏坏笑道。   不和酒鬼说话!杜小小深呼吸,立马转身朝床走:“二少爷你还是自己更衣比较好。”   觉得她反应有趣,他忍了笑调侃道:“怎么?怕我酒后乱性?”   当然怕啊。杜小小脸红,忍住想殴打他的欲望,“反正二少爷你还是自己更衣吧。”   “可我就是想你帮我换。”脚步声近。   温热的体温抵在后背,酒味也随之而来,只是没有最初的难以忍受。   “二少爷,你喝醉了。”杜小小深呼吸了几下回答。   “恩,我喝醉了。”司徒景烈承认的爽快。   杜小小语结,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一天之内,两次体温体验,不同于少爷的冰凉,二少爷的碰触,让她整个人都在燃烧,烫得厉害。   可能是这酒后劲太厉害,司徒景烈俊脸微红,放开杜小小走到大床前。   见识过他的酒力,杜小小不以为他真醉了,心想刚才果然是一时兴起吧?   “替我更衣。”司徒景烈语气低沉,已是美目半闭。   这才觉得他可能是真的醉了,杜小小无奈,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毫无预兆地,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杜小小身体僵硬,立即抬脸看。   站立不稳,他顺势将部分重量转移到她身上。   完美的脸越来越低,离她越来越近,美目迷离,薄唇吐着淡淡的酒香,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她脸上,下意识寻找她的唇。   这么近的距离,如何逃得过。杜小小手足无措:“二少爷?”   没找到唇,他低声笑,带着点无奈。   “傻丫头。”轻轻的、略带疼惜的声音。   温热的唇在她耳畔摩擦,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三弟就有这么好么……”   身体重量越发的倾斜过来,耳边一直萦绕着浅浅低语。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那份重量不忍推开,又难以接受,最终顺势而下,他欺身而上,她被环在他身下。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那双桃花眼里的炽热仿佛要将人的骨髓吸走。   她闭上眼,怕自己最后丝理智被勾走,却不知这个动作释放了错误的信号。   他浅浅而笑,小心亲吻,手一挥,身后帷幔落下。   静静的,红蜡在这时饮尽。   微微的阳光从四方木窗透射进房,豪华大床上被单凌乱,一截光裸的腿从被子里偷溜出来,清晨的风还带着夜里的冰凉,那半截腿起了寒意,又缩进了被子里.   杜小小觉得有一阵微热的风正不停地吹拂骚动她的额发,让她麻痒难耐.撑开一只眼,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司徒景烈放大的熟睡的侧脸。   混沌的大脑顿时吓清醒,她噌得从床上坐起来,低身看向自己被下的身体.   还好,身上有衣服,但是——凌乱的已经不能看了。   而且穿在最外面的奴婢服已经不见。   她的衣服呢她四下寻找,只见她的衣裳全数被丢在地上,而放在最上层的竟是件刺目的红衫。   她…她和二少爷…他们俩昨天难道…做了什么苟且的事吗?   天啊!她还没成亲!她怎么可以昏头和二少爷做…做了!   一只胳膊从后绕过她的脖颈,两片唇贴上她的后颈,司徒景烈懒懒的低音从后传来。   “怎么不多睡会”   脊椎被温软的贴吻激出一阵麻痛,她不自在地挣出他的怀抱,不想继续做无谓地猜疑,回过头去想要个直截了当答案。   “二少爷,我们昨天是不是……”   “我只道自己醉了,怎么你也醉了?”司徒景烈轻轻笑道。   “……”他们果然……可是为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最先前的吻,之后的事情竟毫无印象。对了,那个时候二少爷好象喂了她几口酒,所以她也醉糊涂了?   “二少爷,我们真的……真的那个什么了?”   “你人在我床上,这会又在我怀里,你觉得问这个恰当?”他懒洋洋的提高了尾音,嘴角挂着宠溺且温和的笑。圣人与禽兽,他哪边都不是,到手的美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吱呀——”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从门口袭来,她听到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她听到有什么人走进房了…她看到二少爷的嘴角僵硬了下又缓慢翘起,看向门口的方向,挑眉抿唇的表情变得玩味,可她就是不敢回头……   无论来的是谁,这会她都没脸回头。   即便看不见,她的背后却清晰的感觉到灼烧又震怒的目光,那目光好象透着要杀人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三弟,大清早的来怎么也没人告诉一声,我们也好收拾收拾。”   司徒景烈的话让杜小小瞬间感到血液冰凉,缓缓地侧目,她对上司徒景轩寒透的眸子。   那冷的好象千年不化的寒冰目光,绷紧且高傲的表情,带着蔑视世人的姿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她从未看过少爷那种表情,那仿佛被伤得很深很重很彻底的痛楚突然肆意的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杜小小,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良久,司徒景轩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第73章 第 73 章   “解……释什么……”杜小小任由那冰冷的目光穿过自己的身体,仿佛一把利刃割得她遍体是伤。   “解释你为什么没回来,而此刻出现在他的床上!”司徒景轩用着最后的理智冷冷嘲笑。   他等了她足足一夜,想这个下午答应要回来的笨奴才怎么还不回来,可怎么也想不到,砸见到她时,眼前竟会是这种难堪的画面。   前尘种种,他刚试着放下,一转眼,他正要努力给予真心的人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从头到尾,他生生地看了自己一场笑话。这个愚蠢胆小,以为性子还算纯良的奴才竟也与顾采青一样,践踏人心,不留余地。   她呆坐在床上,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肯解释也不多争辩地默认他所看到的一切,衣服凌乱,吻痕触目,他即便再想用什么借口说服自己,却抵不过她不言不语所呈现的现实。   “少爷…奴婢没脸解释什么。”杜小小低头羞愧,眼泪夺眶而出。   “……那你又有何面目留在这里。”他冷笑,恨不能说出最残忍的话。   “少爷?”她以为自己听错。   “……不知检点,行为放肆,你这样的奴才司徒府如何留你。”   他嗤笑一声,低眸瞥了一眼掉落在脚边那把蝴蝶形状黄杨木梳,那是娘亲生前之物,他收起多年,也以为说的明白,一梳青丝到白头,如今着实可笑。   此刻,它躺在地上带着浓浓的讽刺,似在嘲笑他自以为是的自负,他抬脚一把碾碎,毫不留情。   “一个时辰后,我要听到你已经离府的消息。”   “砰”   房门被愤然地甩上,随之关上的是司徒景轩难以再打开的心门。   杜小小泪然而下,望着那散碎的蝴蝶木梳,脑中浮现当日情景,突然失声痛哭。   只是个小玩意,若是不喜欢,直接丢了不用还我。   高傲语气,隐隐笑意,一句我的可怜小老百姓,是少爷他所表达的亲近方式。   有些东西,她突然明白了,却是太晚了。   都是她不好,都怪她贪心地偷偷喜欢上少爷,都怪她想要更多,都怪她不敢承认却仍和二少爷摇摆不定,最后还用最恶劣的方法背叛了少爷……   杜小小默默地下床,颓丧地拿起衣裳穿好,将破碎掉的木梳握在手心,眼泪又忍不住下来。   “三弟让你走,我可没同意。”司徒景烈的声音让她无力地抬眼。   司徒景烈下床走到她跟前,她低头不看他,他也不强求,“小小,你后悔了”   是…她后悔了,在看到少爷走进来的那一刻,在听到少爷质问的那一刻,在他抬脚不屑地踩碎她最为珍惜的木梳的那一刻,在他甩门离开那一刻,她就后悔的不能再后悔了。   小心翼翼地将梳子用手帕包起放入荷包,她吸了吸鼻子对司徒景烈开口,“二少爷,我现在很难过…我不想要这样的……少爷不要我这个奴才了……不要了……”   “那就不要做奴才.到我身边来,做我的女人。”他搂住她的脑袋贴靠近自己。   “……”在少爷面前,她总是先意识到自己是下人,然后才是女人…如果只当女人,她是不是会很轻松许多是不是可以一早就承认自己喜欢上少爷了呢?   “为什么一定要当别人的奴才没有三弟,你照样可以过日子.不会有人对你下命令,不会有人对你摆脸色,这样不好吗”   “……”   好吗不是下人就可以做个普通女子,自由喜欢别人么,和被人喜欢么?   她想开口拒绝,却被司徒景烈堵住了话头,“其实这样也好,在我替你拿回卖身契时,就已经打算带你离开府里。”   “离开?”   “京都的太平日子不会太久,三弟野心太大,早晚累及全家,我已在外购置了别业,也另有产业,养活你们几个不成问题。”   “少爷的野心?”杜小小只听到这句,不安的问道。   “三弟并非池中之物,岂是小小司徒困的住的。大哥和爹洞悉其中深意,即便担忧,却也任由发展,大哥近月已将生意重心逐步转去北方轩辕,力保司徒根基不损。爹最近和朝中几名要员走的很近,大有开道铺路之势,如今政.权更迭,时机一旦成熟,三弟就不再是司徒府里的司徒景轩了。”   司徒景烈自嘲一笑,多日前他的牢狱之灾,想来三弟也参与其中,就是不知扮演了哪个角色。   杜小小听的心头大骇,隐约明白了些,却宁愿自己都不明白的好。   “世人皆道三弟高傲冷漠,却不知他骨子里的冰冷和寡情。万物在他眼里不过尘埃,他想要,便能到手,他不屑,便能摧毁。小小,这样的人,你我都沾惹不起。”   “二少爷,你别再说了。”她急忙打断,不敢再听下去。   “好吧,我不说了,我让胖胖帮你收拾包袱,你先回家陪陪你娘,好好休息段日子。”他点点头,松开了手,却又想起什么抱紧她,“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一定保你平安。”   仿佛是种下了决心的誓言,杜小小心头隐约不安,一时又说不上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听到了。   见她点头承诺,司徒景烈微微松开了手,“好.那你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带你们去别庄。无论再起什么纷争,也皆与我们无关。”   轻轻“嗯“了一声,杜小小将脸埋进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   萧瑟景院,满盘残局。   司徒景轩看着手中的情报,半天没有说话。华嬷嬷安静的站立在一旁,也是板着张脸。整个屋子就只听见清晨鸟儿活力十足的叫声,与这黑暗压抑的兰轩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久,华嬷嬷才出声打破了沉默,“公子,我们要出手吗?”   司徒景轩表情淡然,左右和右手开始对弈,淡道:“怕是没这么容易。任风遥肯定做好了防范,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   “那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等。”司徒景轩冷冷的吐出这个字。   “等?”等什么?   王见王,是死棋。残局难分,司徒景轩抬起眼往窗外看去,两只鸟儿依偎在树头,叽叽喳喳好不恩爱。   真是惹眼。他垂眼,手中棋子已出,落得两声啼鸣,这窗外顿时安静了。   听到门房回报,司徒景轩不紧不慢的披了件外袍,在素兰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去。已近傍晚,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他?心中虽然有数,待走到大门前抬眼一看,嘴角不由的动了动。   “公主有礼。”   “不必多礼。”段雪阳一步上前想扶起欲行大礼的司徒景轩,边把身体凑近悄声道:“我姐来了,你等会小心回话。”   司徒景轩略垂了眼,今皇上有十个女儿,但会随便出现在臣子府门外,并让段雪阳这么叫“姐”的公主只有一位……他挥手让素兰退到一旁,自己又缓慢向前了两步。   马车窗帘拉开,露出一张稍显苍白的脸,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景轩。   司徒景轩眉目不变,上前行礼,淡淡道:“臣下见过公主殿下。”   “司徒景轩,久闻你盛名,如今得见,你似乎不太乐意看到本宫?”段红棉亦淡淡道。   司徒景轩若无其事道:“臣下不敢。”   段红棉咳嗽几声,身旁丫鬟急忙端茶递水过来伺候,司徒景轩保持着敬礼姿势,一派平静。   段雪阳安静站在一旁,心里纳闷往常这温柔似水的二姐,今日怎摆起公主的谱来了?   也就僵持了一个片刻,段红棉似终于喘过一口气,抬了下手,“免礼吧。”   司徒景轩直身,冷淡道:“谢公主殿下。”   段雪阳急忙上去示好,道:“三公子,我们今日是来问你借要东西的,要借你那个丫鬟杜小小一日!”   司徒景轩皱起眉,却是不语。   看他那副云淡风清油盐不进的模样,段雪阳微撅起嘴,气势不自觉的弱了几分,道:“只是一日,我们不会为难她的。“眉目浅浅一挑,司徒景轩面色不动说:“那个下人不守规矩,已被我遣散回家,如今已不受司徒府差遣。”   “什么时候的事情?”段雪阳惊讶。   “十日前。”   段红棉将合了茶盏,一副可惜的表情:“竟然如此,便也罢了。“段雪阳压根不信,不悦道:“区区一个丫鬟,三公子何必这么护着,莫不是根本不将我们皇家放在眼里!”   段红棉用手帕擦去嘴角茶渍,眼里浮现几不可见的古怪笑意。   司徒景轩的脸阴沉了下来,直接背过身去,丝毫不给面子。   看他冷着俊脸,许是刚换的便装,散下的发髻没来得及束起,只用一条镶玉的湛蓝织锦玉带固定,一身雪白长衫,隐隐露出一点里面的中衫。蓝得迷醉,白得纯粹,当真是容艳如花,人华如锦。   段雪阳一红,垂头捏了下手帕,尔后终于是放低了架子,“不过是个丫鬟,有何要紧的,三公子身边若缺人使唤,我明日就送几个更机灵的丫鬟来,何必为这点事情与我置气。”   司徒景轩闻言,做了个揖,面无表情,“臣下不敢。”   段雪阳微厥了嘴,有点委屈的道:“你跟我生什么气。这也是二姐的主意,她园子明日要摆诗宴,我们不过想多点乐趣罢了……”   也不等段雪阳再详加辩解清楚,司徒景轩抬手一礼,干脆道:“公主殿下再没有事了吧?恕下臣不远送了。”   说着,不等两位殿下有所反应,人已经在素兰的搀扶下往回走了。   段雪阳追上去,拦住问,“三公子这是何意?”   “二公主请帖都已经发了,还何必问臣下肯不肯。”   司徒景轩头都没回。   待他人一消失在门内,大门立刻就缓缓掩上了。两位公主就这么被丢在了大门外,别说邀请进去了,水都没给喝一口。   “有点意思……”段红棉傻眼的看着紧闭的大铁门,喃喃道。被臣子甩闭门羹,这也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司徒景轩冷中含冰,自高倨傲,这回可真是开眼了。   段雪阳公主缩回马车里,脸上一青一白,良久,提起脚在马车上狠狠跺了两下,恨声道:“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抬眼见段红棉还一副若有所思的盯着大门看,心里更是恼,道:“二姐,我说了他不会答应的,你还不信!”   “你说是一回事,我亲眼见可是另回事情!”段红棉收回目光,盈盈笑道:“看来你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头到尾,那个司徒景轩根本是牵着她走,完全吃透了她。   段雪阳公主脸一红:“难道你有办法!”   段红棉略微沉吟:“也不是没有。”   “真的?”段雪阳一高兴,随后有点怀疑,“二姐你为何要帮我?”两人虽是姐妹,却也不大走动,都是争权斗利下的产物,若说有什么姐妹情,听了也是笑话。   “自然有我的原因。”段红棉微微垂下眼,适时地脸红。   原来是为了司徒景烈。段雪阳心里哼了哼,就此打消了顾虑。她头一扭,对外吩咐道:“回宫!”   而与此同时,高墙一侧,一人望月,声音清冷无双,略显讥讽笑道:“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旁也;黄雀延颈要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自以为能也,实不知蠢也!”   司徒景轩负手而立,窗外银月如勾,茭白似雪,望的久了,竟多少牵出他心中苍凉。   家仇,国恨,父子,兄弟,加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作为一个异子,又是一颗棋子,他画地为牢,白刃在喉,待人入局时,自己何尝不也在局中。   第74章 第 74 章   “被赎身了?”   段红棉手一顿,烈字的最后一点没有收回来,旁边为她伺候笔墨的丫头手掩住唇,差点没惊叫出来,一脸的惋惜。   “是的。”一小太监压低尖细的嗓子,恭敬的道:“奴才派人去打听过,那名叫杜小小的侍女是被司徒家的二少爷给赎的身,人最后也是被二少爷送走的。”   歪头看着刚完成的那幅字,虽然还可以回笔弥补,但是已经算不得好了。段红棉将笔一丢,左手毫不犹豫的一抓,将自己费了半天心神完成的字优雅的团成一团,丢在盛着清水的笔洗里。   拿了丰厚赏钱的小太监笑逐颜开的偷偷摸摸走了,段红棉呼来宫女为自己更衣,对着铜镜微微勾了嘴角。   “去禀报父皇,说本宫有事求见。”   段红棉的软轿是先帝特赐的,本是赐于她娘亲德妃之物,德妃死后这轿子顺理成章就成了她的。德妃有贤,且在世时对当时的三王爷不薄,因此三王爷即位后,还是收她做了义女,保留了公主的名号。而她的其他姐妹,大多死的死,和亲的和亲,结局凄凉。   段雪阳曾经是她最不爱接近的堂妹之一,生在皇族能有多少姐妹亲情,大多是你进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井水不侵河水。可如今,段雪阳贵是春藤名副其实的公主,而她却沦为寄人篱下的异子,境运两番不同,说来真是讽刺。   除了这顶轿子,依旧如过去岁月,承载着她去面见这春藤最位高权重的人物——皇帝,其他前尘,她竟已经是模糊到想不起。   段红棉扯起轿布的一角,懒洋洋地看着十年如一年繁华奢侈的紫禁宫闱,眼里的厌恶和不屑是清晰可见。   这么多年,她做足缠绵病榻的假象,不过为求自保。她知道太多,早晚会踩到那人底线,被消灭于世。因此,在那之前,她必须要为自己找个强有力的依靠。司徒景轩,或许曾经合适,但此人心机和计谋远在她之上,远不是她可以驾驭把握的了。   反观司徒景烈却完全不同,此人很有才华,皆藏于胸中,看似行为放浪,却是锋芒深藏。而且他的脾气个性,比较起司徒景轩要有趣多了。一个低贱丫鬟如何配得起他的万丈光华?她段红棉要的男人又怎么能为了一个丫鬟而前程尽毁。   司徒景轩唬得了她那个没脑子的妹妹,可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如今,司徒景轩想要杜小小死,那本宫就助他一臂,送她一程。   “闭门羹?”   听胖胖说完,司徒景烈轻轻摇了下头:“三弟还是太冲动。”   胖胖点头,又问道:“虽然是不留情面,可奴婢觉得这样挺好的,是该杀杀那些什么高贵公主的嚣张气焰了。”   强借丫鬟这类事情都做的出,真当他们司徒府好欺负啊。而且小小明明是二少爷的丫鬟,她们却找上三少爷,分明是没将二少爷放在眼里。   三少爷身边那几个常随的丫头,都是一堆人中选出来的,要乖巧有乖巧,要伶俐有伶俐,要借丫鬟找她们去,何必来找小小的麻烦。   这时见司徒景烈摇头,胖胖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少爷,怎么了?”   “太过了,恐怕因小失大,引来杀身之祸。”   跟三公主斗气,不过是小事儿而已,算不得什么。可是扯上二公主,这事可就闹大了。   那个二公主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踩着一堆白骨爬上来,唯一活着的前任公主啊。   心机与城府就不说了,光她身边那几个得理不饶的丫鬟,就足够是桩麻烦的。而且她也是久病床榻,太医几次诊断都言活不过双十年华,因此皇上也大为照顾和疼惜这个收来的女儿。如今三弟为了一个丫鬟,甩了二公主一个闭门羹,事情性质已经不是拿年轻人间的玩笑打闹推脱了。当今惠昌帝是个颇有气量的皇帝,别人如此而为,他可能只会哈哈一笑责备两句就算了,但对象是二公主就不同了,因为他现在坐的皇位可正是二公主老爹原来的位置。一个敢暗中谋害兄长的人,内心自然强大无比,可再强大他也怕了天下悠悠之口,因此他只会对二公主好些再好些,深怕别人说他赶尽杀绝,良心泯灭。   段红棉是惠昌帝心中,无论怎么风吹雨打都无法磨平的一根刺。而这根刺,时时在提醒他曾经做过的大逆不道之事。   就为了二公主要摆诗宴要向三弟借个丫鬟这么一点小事,三弟就敢不惜以下犯上直接抗君,拒公主于门外,这说明什么?   说明少年狂妄自大。更说明此人目无尊上,今日他敢明着甩皇家公主的脸,将其欺弄于股掌之上,明日,皇帝又如何会被他放在眼里?   “要回绝的办法多得是,以三弟口才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如今他这般意气,非要跟那公主计较,是在置小小于死地啊。”   以三弟才智,绝不会料不到这个局面,他到底是意欲为何?   当真是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还是三弟虽然能进退有度,但到底摆脱不了少年得意的心性,一时自傲过度了?   不,不会。以三弟心性,他的自傲大多还带着理智,像这样甩公主闭门羹的事情,他绝对是考虑过后果才刻意为之的。   惠昌帝虽然爱才,但绝不会容许三弟自大到反主,所谓帝王心术,一向是杀人不见血,为了探明三弟忠心及本性,小小便只能沦为政治下的牺牲品。   毕竟死个举无轻重的丫鬟,又有何大不了的。   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狠毒啊。   司徒景烈放下茶杯,将背靠在椅背上,摇椅立刻一摇一摇的动了起来。若非牵扯到自己,以二公主那内敛的性子,断不会轻易找上门来,到底是自己害了那个傻丫头啊……   胖胖已经急了起来:“少爷,你到底是说句话啊!为什么你说小小会死啊!”   “闭嘴!”司徒景烈喝道。   “少爷……”胖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少爷,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骂她啊。   司徒景烈头仰靠在椅背上,已然闭上了眼睛。   小小是个什么都不懂,乐天知命的丫头,没有理由因为自己的过错而白白送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竟叫一国公主给看上了。自小,他就不是那种天资聪慧的人物,无论是功课还是武功,都属下品,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才学,全是靠学习而来。   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文法理学,他都是照着大哥的样子,三弟的样子,一点点学习,一点点吸收,然后吸取其精华演变成自己的东西。   先生曾说,这样的天分其实比什么样天生的聪慧才华都难得。才华智慧是可以后天学的,但是不甘于人后因此产生的学习能力,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般天分,不得不说,他司徒景烈是幸运的。   按常理,他的一番心思没有破绽可言,如没有什么意外,他的一生脱不开他一手设计的轨道。   放浪形骸,游戏花丛,于一方帐内算计天下,又远在千里外的桃林,乐得逍遥。   但这个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就是杜小小。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傻不隆冬的杜小小手上。在他眼前,她就是一张摊开来的白纸,任他描绘上他想要的色彩和图案。   而他明明有机会下笔,把这张白纸占为己有,却在最后下笔那刻,剑走偏锋。   杜小小所认同的主子,从来都只有一人。   傻丫头不会懂什么救命之恩,而他也不需要,做为一个从小不被人保护而长大的男性,他的保护欲是天性。如果小小当真走到那一步,他自然是最为护短的那一个,而在那之前,他何不学着三弟对小小所做的一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烈园的人归他管,也归他守,除了养育之恩这个例外,他还没有兴趣要担负起除这之外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原来,即便不撇开司徒二字,他的冷酷无情也不下于三弟。   看少爷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急得团团转的胖胖又不敢出声,跑到外面去张嘴就要喊,突然被迎面而来的秋桐敲了下脑袋,秋桐斜了她一眼,丢了丢手里的钱袋子:“我赌十两。”有二少爷在,那胖丫头根本不会出什么事。   胖胖狠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怎么都不担心,小小万一被那个什么公主砍头了怎么办?!”   “笨蛋。”秋桐看都不看她了,进屋找人去了。   胖胖从鼻子里哼了哼气,头一甩,出去透气了。少爷都不担心,那小小肯定没事,她再瞎担心也没用。   而此时的皇宫,御书房内,惠昌帝正坐在龙椅上,手边是一摞奏折。段红绵华丽的软轿离此不到千米,远在百里之外正陪着杜十娘排练戏书的杜小小也不知道待会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危机。   庭前一阵清风过,翻起方几上司徒景轩刚放下的诗集,一页想必是拿在手里久了,风过后书页颤了两下,瘫下来再不动了。   素兰悄无声息的上来收拾茶盏,低头随眼一看,书页上正正写着: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合眸浅睡的主子,素兰似有点了然。   三少爷他,真真是无情啊。   第75章 第 75 章   惠昌帝是一位极富有人格魅力和传奇性的帝王,翻开春藤的历史来比照,不论是功绩能力还是为君的气量眼光,没有几位帝王能跟他相比。   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世家的出身让他不乏文韬,半生的征战生涯,也注定他必然是一位铁血的军人。除了那段不光彩的轼兄夺位,他是足以自傲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也有着自己的心病那就是他兄长唯一活着的女儿,段红棉。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帝位日益稳固,他的兄长也成了黄土。但是他的这块心病却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让他寝食难安。   当年事变之事再没有人敢提起,但逼兄夺位才登基的事实在惠昌帝的心里埋下了无法消弭的隐患。所以他提防着自己的四弟任风遥,也严厉抑制太子,也对兄长之女越发照顾。   如今他快到花甲,虽然保养得体,肩宽背直,眼明神厉,但依旧改变不了他快是个六十岁老人的事实。   这个天下也终将快不是他的。   早年的领军生涯让他身上至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杀伐之气,随着帝王威严的越重,近几年来,几乎已经没有人能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这其中他那块最为忌惮的心病却是例外。   段红棉,这紫禁大殿里唯一敢直视他,且目不转睛的人。   随着段红棉半真半假的如泣如诉,惠昌帝原本还带笑的表情渐渐阴沉了下来。   “拒君?”这不是一件小事,若是真的自然要重视,如果是假的……八成是假的!这就值得推敲了……   见惠昌帝的脸色都变了,段红棉也有些暗惊。她知道叔父素来重视司徒景轩,视之如弟子,就等他状元及第,宠信有加,却没有想到已经看重到这个程度了。难道真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叔父一心要将司徒景轩培养成下一代丞相?   的确,现任的柳丞相已老,据说已提了奏本想告老还乡。纵观朝野上下,司徒景轩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丞相人选,不说他文治武功了得,单就他身后强大的司徒商号也是叔父急于想得到的。往上数三代,他们司徒府也有从政历史,忠心可表。如今从商,又掌握大半个春藤的经济命脉,这样一个人物潜伏京都数年,竟未传出与任何党派的勾结传闻,且安然无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她四叔、六叔都不是吃素的。   “父皇,您是不是不信儿臣话啊!”段红棉擦干眼泪,微翘着嘴做出生气的样子。   这个表情若让她其他姐妹看见必然吃惊不小,因为实在与她平常温柔端庄的样子相去甚远。   段红棉知道为什么叔父有十几个女儿,却独对自己最是宠爱,所以她从来不怕在惠昌帝面前表示出在他人看来是杀头之罪的喜怒哀乐。   因为,惠昌帝爱慕自己的母亲,而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因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霸道一点直率一点甚至蛮横一点,她的叔父一点都不会介意,甚至会很欣喜和放心。欣喜自己让以前的旧情人的女儿过上了好日子,放心这个孩子与他所有的女儿一样,只懂得争宠蛮横,毫无心机与建树,不会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   当然她一介女子想要对他构成威胁也难。   男人的雄心与霸气都是表现给同等的对手看的,在自己儿女面前,必然不需要如此,尤其在看见跟前情人一模一样的女儿时,莫名的就会心软下来,从不曾例外。   可是这次却大出乎段红棉的意外。   “不急,朕且听听司徒卿家是如何解释。”   看着惠昌帝派人去传召司徒景轩,段红棉眼波流转,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个老不死,看来非常器重司徒景轩,若是为了财,他大可不必,一句话下,天下什么不是他的。若是为才,她还真不信全国上下,他司徒景轩无人可代了。   难道这背后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深意?   司徒景轩跟在大太监后面往御书房走去,听大太监偷偷提醒自己说是段红棉去面见后,圣上才突然传召自己,并且脸色不太好。司徒景轩静静听着,心中并没有半点惊惶,反倒是一旁的素兰被吓得白了脸色。   司徒景轩心中冷笑,段红棉的确是名聪明绝顶的女子,不过这等外表文静内心阴毒的女子,也真正让人厌恶。   不若几步就到了门口,大太监命两人在门口等候,自己先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大太监就出来传了话,命素兰去远点的地方等候,让司徒景轩一个人进去。   司徒景轩走进御书房跪下行礼请安,刚一行礼,他就发觉了不对劲。惠昌帝没像往常一样不待他跪下就叫免礼,而是打量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御书房中气氛一时很是严肃,外面的侍卫太监们都连口气都不敢大喘。一背着医药箱子的蓝衣男子翩翩走来,还差着老远,就被一个小太监迎上去拦住了。   遥遥望着御书房这边,杜重楼若有所思,不一会后就快步离开,直奔宫门而去。   御书房内,只有父女君臣三人,司徒景轩跪在地上,段红棉站在惠昌帝身边,也乖乖的垂着头。惠昌帝坐在龙椅上,他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   看着司徒景轩举止温文,已然颇有气度的模样,惠昌帝心中有些复杂。   他确实欣赏司徒景轩,好学,用功,聪明,虽然性情高傲,但年少轻狂也可以理解,而且他拿捏极有分寸,很少教人真的发火,相处起来很有意思。   无论是讨论治国、行军或是一般时候的下棋,这人并不因他是皇帝就将他特别放在眼里,或是给予十足的面子。他总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拢。   从出身到才华,这少年简直让他惊喜,若能收为己用,他身后附加的经济利益也着实让人心痒。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容易,不过几次相处,他就明白司徒景轩这样脾性的人是很难为一个人所用,他只是现在看起来忠心于你,不背叛你,而谁也不知道这个现在会不会马上生了变数。   遗世而独立,他与自己很像,除非自己为王,有百姓、政.权、军队为羁绊,不然谁也驾驭不了。   这个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竟吓得堂堂帝王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臣子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他知道司徒景轩有点自傲,脾气不小,但这也正是他欣赏他的原因,年轻人没点子锐气怎么行?一个个都成了应声虫,这国家如何还有作为?   不过,傲气并不代表狂妄,有脾气不代表可以毫无顾及,即便自己再喜欢他,但有些界线,是为人君者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触及的——即君为臣纲。   安抚的看了眼段红棉,惠昌帝沉声问道:“司徒,朕问你,拒君之事可否属实?”   司徒景轩抬头,正好一眼看到惠昌帝的眼神,心极快的跳动了一下。   皇帝竟然对他起了杀心?必然是了,不然刚才不会一直在打量他。如果换位思考,自己为君,遇到自己这样的臣子,该当如何?   司徒景轩眯了下眼,心里很快有了决定。   一头磕在地上,是绝对成服的模样,用着惯有的清冷声音,带着点傲慢,大声道:“是臣该死。”   惠昌帝眼神很快的闪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沉的怀疑,沉声道:“说。”   事情很快的就清楚了。拒君之事是有,但也是堂堂一国公主不请自来,为了自己玩乐,口出无礼要人,犯到了他的底线,因此口气自然差了。   惠昌帝一边听,一边也乐了,看来这司徒景轩的脾气是不小,竟把他两个女儿都没放眼里,同时他也多少打消了顾虑,笑着斥责两人几句,也不作惩罚,挥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父皇——”段红棉心一沉,扯着惠昌的袖子娇赖不依道。   还跪在的地上的司徒景轩斜了她一眼,嘴一勾,那生生就是不屑的模样。   “胡闹!”惠昌帝猛的一拍桌子,大声怒道。   段红棉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噤声,脑子快速转了圈,她急忙跪了下来,低声啜泣道:“女儿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惠昌帝一看,心也软了。堂堂公主毫无顾及地跑去臣子家里要人,错自然在她们身上,但皇家公主,蛮横一点也是自然,他这会惩罚她们,不就是打了自己脸面?   他再次挥挥手让两人下去,自己同时也从侧门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外,出来的两个人同时各自怀着心思,同时转头,视线正正撞上。   僵持了一下,段红棉先露出优雅的微笑,柔声道:“此事都怪本宫任性,不知道司徒公子会如此为难。”   司徒景轩亦温文的行礼:“区区小事,是下臣小气了,多谢公主殿下不怪罪。”   又僵持了一下,段红棉先转身优雅上轿离去,司徒景轩目送着她走远,素兰赶忙跑来搀扶,见他无事,才松了好大口气。   这两人一走,惠昌帝又重新回到御书房,继续埋头于奏折当中。不一会儿,一老太监走进来,轻声对惠昌帝说了些什么,惠昌帝点点头,对司徒景轩的怀疑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又批了两本奏折,惠昌帝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叫了一个太监进来,吩咐道:“让人去查查那个丫鬟,到底什么来历,若是个麻烦,就趁早除了。”   第76章 第 76 章   司徒景烈走进书房,素琴走出来对他微笑,轻声道:“二少爷,三少爷在里头午睡呢。”   “嗯,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三弟有事情要谈。”说话时竟皱着眉头,笑容半无。   素琴和素兰互看一眼,心中奇怪,但也识相地退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三弟。”   司徒景轩听到响声,手指在摇椅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没有回答。司徒景烈走近,从上往下注视,嘴角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司徒景轩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发觉有人进入。   司徒景烈看着他平静的脸,几乎想要就这样转身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三弟这个样子,他就觉得挫败和不甘。三弟太沉稳,太不动声色,像一个千帆过尽的老人,对浮华世事,都已经看透看穿。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经历太多生生死死,三弟早变得麻木,即便年华美好,内心却和死水一样,不起波澜。想着,他的嘴角顿觉得苦涩,心里反生了几分羡慕。   “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三弟的心是不是太无情了?”   司徒景轩睁开眼睛,平淡的看着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平静得一如既往。   司徒景烈伸出一只手,司徒景轩没有躲,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那魅惑人心的桃花眼顿时笑了,瞬时风情万种,他温柔撩起他脸颊上几缕碎发,轻轻顺到耳后,然后便收了回去。只是一眨眼,此时的司徒景烈又变得温柔、高贵,儒雅,哪里还有半点风流之气,或者说,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听闻南缅国有种药,叫锁心骨,取困龙之意。出自一位天纵奇才的药师之手,千里之外可使人经脉尽断,武功全废。一炉双丸,一毒一解,入水既化,无色无味。与旁人无用,只有下在他们南缅特产的玉石里,顺着玉石里的暗纹,流入人体的经脉才能挥发毒性,中毒轻者废人武功,重者四肢无力,终身残疾。说是邪得不能再邪的□□。”   司徒景轩依旧漠然。   司徒景烈也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我这几年走南闯北,听说了这个见闻,本来只当是消遣来听,不想后来遇到一位奇人,机缘巧合下拿到了这天下唯一的解药。”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青花白底的瓷瓶,看瓶身上的花纹,的确有些年头。   司徒景轩转了个眉眼,侧脸看着司徒景烈,很是冷淡。   司徒景烈看着他,微笑,将瓷瓶递给他,笑容温柔而忧伤:“我与小小,并未有肌肤之亲。”   司徒景轩眯起清冷的眼睛,眸黑如夜,深不见底。司徒景烈知道,这一刻,他们的兄弟情分也尽了。   “二少爷,小小她——”胖胖一脸着急的冲了进来,完全不顾身后素兰素琴的阻拦。但是叫声却在看见屋里的两个人后噶然而止,僵在原地,傻了般的看着那个只露了个侧面的男子。   若说以前三少爷是因为过分俊郎的外貌让人移不开眼,眼前现在的他,则是完全用强大的气势来折服别人。   那股气势迫人的几乎让人说不出话。   “三少爷……”胖胖喃喃道。这是三少爷?这一刻,她竟是不敢认了。眼前的他,极为高贵,连二少爷也被比了下去,肤色白得近乎病态,看似不强,可那双眼却生生得惊得人出汗。   那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到想夺门出去。   素兰素琴也被这气势吓得不动,捂了嘴巴站在门外,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眼睛。   司徒景轩连眼皮都没抬,只慢声道:“解药。”   司徒景烈却没有将瓷瓶递上去,只优雅的站起来,退了一步,“先去救小小。”   司徒景轩慢慢勾起嘴角,这是一个嘲讽的笑容,“何时,风流多情的二公子也成了颗痴情种子。”   虽然有心理准备,司徒景烈依旧给刺痛得心脏猛烈收缩了一下。他为那个傻丫头不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三弟的冷酷与决绝,一旦被视之如敝屣了,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在门外微微顿住脚,里面那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三弟,不,现在他已经不是他的三弟了,一颗下在司徒府里二十多年的暗棋,终于要蛰伏而出了。   多事之秋,真是不假!   “二、二少爷!”胖胖被他悲凉的表情震住,急忙追上去。可是等真追上了,又实在不敢走近。   红衣飘飘,尊贵高雅,点滴不沾尘俗,几乎要与这如火夕阳融成了一体。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司徒景烈,这样的他,或许连老爷和夫人,都不曾见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先是小小被袭击,再是三少爷变了番模样,就连二少爷也不若往常了。胖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眼见前面的影子要走远,她不管不顾地跑了上去,却也只敢维持着几个身距,慢慢跟着。   “少、少爷……”素兰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主子。她可以理解胖胖刚才的表情,就连她自己这会都忍不住想要颤抖。这人是谁,披着三少爷的脸皮,却已然不是同个人了。   司徒景轩冷眼扫过她们,注视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异常的冷冽,然而慢慢地又消失不见,再一眼,又是往常常见的清高与傲慢。他慢慢从木椅上起身,只道:“更衣。”   远远地,一辆马车急驰而来,惊起了一地的沙尘,在两旁小贩的痛骂声中扬长而去。   “少爷,您怎么糊涂了,那药可是您最后的保命符,您怎么就这样给用了。”秋桐又气又急,恨不得抓住他这个好主子的脖子好好摇一摇。   那吞人命的南缅雨林,十个商队仅有半个能回,虽每每带回的檀香晶石颇为暴利,却不值得为此拼了命去。司徒家大家大业的,自来不屑于做此种搏命的生意……四年前,少爷为了三少爷,以发展南方生意为名,带着浩瀚的商队出发,历时八个月才在满是毒蛇的苗瑶山寨里找到这颗解药。三十来人的商队,最后只有不足十人回来,其中辛苦哪是能用言语道得尽的?这颗药得之如此不易,少爷难道全忘了?   “少爷啊,您现在把药交了,万一以后三少爷发起难来,您要如何自保啊!”秋桐说得整张脸都要跨下来。他自然知道少爷这么做,是为了救小小,可是这药,当年差点把少爷的命都搭进去了,现在这么轻易交出去,他真是不甘心。   “秋桐。”司徒景烈被他念得耳根子发痒,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赏遍了大漠飞烟,草原日落,东海浩瀚,却是孤身一人,又有何意?”   秋桐一怔,“少爷您……”   “我是个商人,还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商人,我会走到这步,自然做了后面的准备。你不必为担心。”司徒景烈微微笑了下,笑容柔和地让人都要走神。   秋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转眼,杜十娘住的那条巷子到了。   “我进去看看,你将马车赶到别地,别让人发现了。”司徒景烈吩咐,下了马车后,直直就进了巷口。   秋桐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怎么酸楚起来。   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信,可是这个司徒府里谁都不曾注意,谁都不曾关心的二少爷,才是真正爱这个家的人。他为了三少爷,远走他国,孤身犯险,却在得知一个巨大秘密后,进退两难。他为了大少爷,四处奔走,苦心相救,最后换来老爷一个巴掌,一声逆子。   谁看得出二少爷的难受与不甘,他用着自己的方式想引起老爷的注意,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关心,可是终究抵不过强大的兄长,出色的幼弟。如果不是死心和无可奈何,这么聪明睿智的一个男人怎会拾起浮华,敛去光芒,让春藤长街上生生多出一个让人诟病的风流鬼来?   秋桐眼眶一下红了,边擦干泪,边驾着马车慢慢往旁边小道上靠去。   只是他刚离去,不经意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远远来了。   走进杜十娘住的老式宅子,司徒景烈在外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却无人应答,他心里不祥,以为里头出了事情,急忙就撞了进去。   门被撞开,他就愣了。   “二少爷,你怎么来了?”杜小小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头皮一痛,整张脸都苦起来了,“娘啊,您轻点。”   “你还知道疼啊,走路这么不长眼,刀子就在你眼前,你这都能撞上去?疼死你才好!”杜十娘没着好气,可毕竟是心肝宝贝,下手还是轻了些。   “那时候眼前一花,我想跑都来不及了。最可恨的是那些人,打个人都能打错。”杜小小委屈都想要掉眼泪,可眼见司徒景烈在这,又只得忍了回去。   “打错了?怎么回事?”司徒景烈听出端倪,忙问。   “小小在路上走,一群楞头青寻仇,一棍子挥过来,她就昏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该不会打错了吧?’你说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让她撞上了?”杜十娘一边说着,一边给杜小小的后脑勺擦药,疼得她呲牙裂嘴的。   “真是这样?”司徒景烈不太信有这样的巧合,看了杜小小一眼,见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明显避过。   “哎呀,忙着说,忘给二公子您倒茶了。”杜十娘喊了声,将药瓶子塞到司徒景烈手上,笑道:“麻烦二公子先帮个手,我给您沏茶去。”   司徒景烈忙想说不用这么客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问话的好机会,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杜十娘笑了笑,转个身出了房,朝院子走去。   司徒景烈确认她人走了,才低声问杜小小,“丫头,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小愣了下,随后嘟了下嘴,也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胖胖来找我叙旧,后来我送她走,刚一出门就有两个蒙面大汉,他们打量了我好一会,问我是不是杜小小,我说是,他们就给了我一棍子,我差点晕过去,昏倒前隐约听到他们话‘不对啊,看这个长相,该不是我们打错了吧?’,我不想娘担心,才没说实话。”   “打错不说,临走还不忘损我句,什么叫这个长相!”杜小小不满地嘀咕,嘴皮子一动,竟扯到了伤口,当下把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司徒景烈无奈一笑,来到她身后,为她抹药,见她疼得动来动去,忍不住轻斥,“你安分点。”   杜小小果真不动了,只是没好一会,又扭捏起来,只能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二少爷,你说那些人是真的打错了吗?可是他们又知道我的名字,真是想不通。”   “这就是长得丑的坏处,逮着谁都像你,你还能不挨揍?”司徒景烈坏笑,动作轻柔地将药抹开,心里冷笑:打错?傻子都不信!   他猜想,那伙人可能是以为能让他三弟另眼相看又让公主嫉妒不轻的女子必然是美丽不凡,哪想一打正面,竟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丫头,自然是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也幸好这丫头气质长相极为普通,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看来长得难看也不尽然是件坏事。”他叹道。   这时,另道声音插进来,“璞玉浑金,谁说我闺女难看?”   第77章 第 77 章   璞玉浑金比喻天然美质,未加修饰,多用来形容人的品质淳朴善良。   司徒景烈转了个眼去看杜小小,眼睛圆圆的既精神又娇俏,其余四官也算标志小巧,料想瘦下来的模样也是不俗,他忍不住笑道:“的确是块好玉,是晚辈看走眼了。”   杜十娘也笑了,意有所指道:“好玉也得有好工匠去打磨,不知道二公子是不是那位良匠。”   杜小小一阵面红心跳,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马上去看司徒景烈,却发现他竟是失了表情,有点呆住的样子。   司徒景烈微微失神,很快露出了笑容,执着扇子抱拳,样子颇为正式,“自是当仁不让。”   杜十娘满意点头,拍拍杜小小的肩头,竟是什么都没说的出去了。   杜小小傻傻的看着司徒景烈,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她这是被娘嫁出去了?   “二少爷,您刚刚是……求亲?”   “当然不是。”司徒景烈用扇子敲她。   杜小小脸烫得更厉害,不过这会有一半是尴尬,自己一个姑娘家说出这话,还被人否决了,真是太不害臊了。   就在她羞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时,眼前的司徒景烈竟单脚跪了下来,深邃的眸中浮现出几许温柔,“丫头,这才是求亲。”   “丫头,嫁与我可好?”他目光灼灼看她,嘴边是浅浅笑意。   “我、我……”杜小小这下是傻透了,说了个我字再也接不下话,一张脸红得和虾子一样。   “丫头,嫁与我可好?”他轻声再道。   杜小小心头震撼,不禁大为感动。男儿膝下有黄金,历来只见拜天拜地拜父母,谁见过哪家公子讨媳妇有给人下跪的,更别说只是求亲了。   二少爷这一跪,是给了她极大的礼面。   “二少爷,您先起来吧。”声音有些发颤,她伸手扶他,司徒景烈却是纹丝不动。   “丫头,嫁与我可好?”他执着的再问。   可好……可好……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男人为她做到这地步啊。杜小小一下哭了出来,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你再不起来,就什么都不好了。”   司徒景烈笑了,那笑容好比三月杨柳畔的桃花,芬芳夺目。   之后,司徒景烈留那吃了顿便饭,于傍晚前回去了。   接下去等待他处理的事情有太多,头一件就是要为这亲事摆平家里的两个老古董。   坐在马车里,他考虑回去该怎么跟他老爹怎么说。或许再等等,等大哥回来了、三弟考完了再提这事,或有转机。   司徒景烈心里这样盘算着,哪知回到家中,首先受惊的却是自己。   “景烈,你到哪去了?快快,赶紧换衣服,太后殿下传召进宫呢。”   司徒景烈愣住了,随后像是猜到什么,整个表情都阴沉了下来。   说话的方香琴显然心里有数,当他惊吓,意味深长的安抚道:“没事的,不用担心。没准是桩天大的好事呢。”   的确是桩天大的好事,好得司徒景烈都觉得承受不起。走出皇宫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回想过来又觉得是在作孽。   方香琴在旁边与有荣焉的恭喜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呀。”   司徒景烈已经笑不出来了,一张脸绷得跟黑面神一样。   这下让他怎么跟小小交待?刚求了亲还没到半天功夫,自己竟然又惹了一位公主回来……   还是那个最惹不得的二公主……   他叹气,头疼得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想想对策。   眼一闭,心里暗想不好,这种事情不能拖,越拖越成定局,还不如趁这会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讲开,也给姑娘家留点面子,免得心里生恨。   这样一想,司徒景烈急忙忙转身往二公主的府邸跑去,任凭后面的方香琴怎么叫都拦不住。   到了公主府门口,他被下人热情的请去大堂坐着,没一会,帘子后出现道身影,看身形,正是段红棉本人。   司徒景烈委婉的将来意说明,心中更是做好被扫地出门或是直接被扣下的准备。然而,事情却出乎他意料,段红棉不惊不怒,只淡淡笑了声,“此事若不是二公子与本宫说,本宫还真是不知情。”   “是小民不识抬举,辜负了太后的抬爱,还请公主息怒,这次来也是小民自己的主意,与小民家人无关。”司徒景烈的语气和表情是从未有关的卑谦,拒亲一事往大了说就是拒君,藐视君威,按律当斩的。   “二公子言重了,此事本宫已经知晓,自会处理。二公子今日就请先回去吧。”段红棉轻轻咳了两声,转身就在丫鬟搀扶下从帘子后消失。   “谢公主。”司徒景烈松了口气,这时才敢抬头,不想一道不怀好意到恶毒的视线就从他面前掠过。虽然只捕捉到一眼,但是他确认不会看错。   那人是公主旁边叫阿蛮的丫头,刚才那个眼神分明是绝不会甘休的意思。   看来,此事还要再变。   然而平静的一个月过去了,时间悄无声息的滑到了九月,春藤再次风起云涌,全国上下议论纷纷,热情高涨。   先是这一期春闱之事算是过去了,司徒景轩不出意外的高中状元,受封那日全城□□,傲人光芒夺去所有人的呼吸与声音。   再之后是所有的进士都已安排妥当。该留京的留京,该外放的外放,除了有门道跟极其出众的几位直接进了翰林院,其他的大多都是离京外任。司徒景轩被封为翰林编修,五品官员,留在了京都,直达天听,进入大殿议事。   这也是春藤建国以来,头一糟啊。   不过这事还没议论上多久,全城百姓又有了新话题。   那就是皇帝要摆六十大寿了,时间已经正式确认下来,就在九月重阳登高之时。所有公卿官宦家都要携带家眷盛装出席,尤其是家里有小姐,年龄合适未定亲的,都必须参加。   虽然不是给皇上选秀女,但太后的心思众人也可以猜的到,大概是为了那几位尚未迎娶正妃的王爷准备的。即使是给王爷准备,太后也是非公卿官宦出身的贵女不取,民间女子坚决不要的。尚未成婚的一次解决了省心,已经成婚了的也可以再收个侧室,多子多孙,为皇室开枝散叶,皆大欢喜的好事啊,加上这次又是皇帝大寿,皇上肯定亲自做媒,喜上加喜,众百官可都是求之不得,恨不能一夜能多出双女儿来。   虽然现在离重阳还早,但离京远的官员,已经开始准备送女入京了。这就像科举,早点到地方以逸待劳摇着扇子进考场,总比匆匆忙忙一身尘土跑进来强。   不过,外面的尘嚣,再热闹也吹不到兰轩阁这终年冰冷的地方。   榕树下,绿衣长裙飘飘的走过来,手里捧着刚量身定做好的官服,急忙忙跑来。   坐在树下正自己双手对弈的司徒景轩,只看了一眼,便转过来不看,也没说满意或是不满意。素琴随手递给素兰。素兰看了,不禁欢喜起来:“动作真快,这就好了!这料子这做工可真没话说!”   “是啊,还以为要再等上两天呢。”素琴笑眯眯地回答,突然又道:“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   “我啊,看见二少爷扯了两匹红布做新嫁衣呢。”素琴小声说道。   “真的?”素兰惊得要跳起来,“和哪家小姐啊,怎么完全没听三夫人提起过啊?胖胖也没提过这事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是新嫁衣没错,还是老板娘亲自赶的工,那花样别提多漂亮了。”素琴语气有些羡慕,脸上全是神往。   “闭嘴!”司徒景轩手中的棋子“碰”一声重重按在棋盘上,震得旁边的棋子都散开,这一下午的战果,算是毁了。   这一声,吓得两个丫鬟全禁了声,大气都不敢出。   “将这收拾干净。”司徒景轩起身,丢下这句就往屋子里走。   素兰素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反应。”素琴有点后怕问。   素兰摇摇头,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啊。少爷那日自从外边回来,就阴晴不定到现在,以前只是冷漠不好接近,现在是吓人不敢接近。   “别问了,快去收拾棋盘,等会少爷该……啊,这棋……”   “怎么了?”素琴凑过来。   素兰摇摇头没说,心中已是大骇。往常少爷也是经常左右手对着下,但是基本上是难舍难分,不相上下,像今天这样一边倒的情况,可从没出现过。   她自幼跟着老夫人学习琴棋书画,这棋她也懂些。三少爷这下了一个下午的棋,分明是副杀局,眼见黑子将白子杀得干净,而且有赶尽杀绝之势,分明是要片甲不流啊。   自己和自己下,怎会下出这么凶狠的局面?   ***   夜色下,司徒景轩握着白玉酒杯,月光清辉照在他脸上,面上一贯的没有表情,眼中浮现出的却是一片落寞。   司徒景容每次看见他这副表情,都忍不住要臆想他心里真实的情绪。虽然从来都没有答案,但他肯定,景轩的心里一定比他所表现出的要柔软很多。因为他的眼睛,在不对着人的时候,是比谁都要来得柔和。   他知道他的三弟不简单,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的背后似乎都有着说不尽前尘旧事。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寻找什么,在迫切想得到什么,眼下,他好象找到了,又好象失去了,谁都看不明白。   空中“哑哑”传来两声鸟鸣,好似带着悲吟。   司徒景容抬头,两只飞鸟掠过,那边再看,那道清瘦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长廊下。   三弟啊,你如今也懂得感情,为什么还要去伤害曾经真心待你的人。   良久,他垂下眼睛暗沉沉的笑了两声,低声自语道:“我又何尝不是,明明知道,却一直在伤害……”这声音是如此的清平,好象终于甘心承认。   此时,夜凉如水,两人难眠。   第78章 全文完+番外   (一)   司烈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在梦中,他叫司徒景烈,一个大户人家不受宠的二儿子,和自己的弟弟爱上同一个姑娘,求而不得了一辈子……   每个细节、每句对白都清晰得像是真正存在过。他梦见他的小小穿着嫁衣嫁给了三弟,他梦见她最后为了三弟的江山大计,死在了敌人的手里。他梦见他站在月光下,想那个已离世多年的女子,心痛得喘不过气,他梦见他拿着酒瓶,倒在墙边,断了气息……   更多的,是他梦见他在忘川河畔苦苦等了九世,都没有等到那个叫杜小小的姑娘……   司烈惊醒过来,坐直身,汗沿着额头滴下来。他抚了抚心窝,痛彻心扉的强烈感受那么鲜明……   缓缓抬起来,看完手掌,又看手背。   这是他的手,手上还有他昨天打球时的擦伤。   究竟是梦……还是他的现在就是梦里那个司徒景烈渴望的下辈子?   他从沙发上起来,又转头,看茶几上的全家福,忽然热泪盈眶,嘴角却弯起。   上一世的经历倏忽入梦来,是老天爷回应他一年又一年的诚心祈求,让他想起前世,是吧?   他再看了一眼全家福里少年老成神采飞扬的三弟,眨掉眼底眼泪,不客气地说:“这次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世的杜小小,他一定要赶在老三之前认识她。   拨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好友,等待了一会,对面声音传来:“阿烈?你昨天不是喝断片了?这么早醒了。”   “帮我个忙,用你们教育局的系统帮我找个叫杜小小的,大概十七、八岁,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看上去傻里傻气的,成绩不一定很好,应该不会是一中二中的学生,嗯,她也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也可能瘦下来了……”说到最后语无伦次。   好友:“……”   好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酒是不是还没醒?昨天和什么妖精打架了?一大早的要找人。”   司烈酒后的头晕正在发作,瘫在沙发上,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按着脑门,“你别管,找就是了。这事谁都别说,找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挂完电话,他突然有点冷静下来,先不说梦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有来世,他的傻姑娘不一定有啊。他今年二十五岁,他的傻姑娘会不会才出生?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了?会不会都不一定是个女的?   司烈想到最后一个可能,心都凉了,又觉得不会的,老天爷特意让他想起前世,不会这么整他的。   电话铃声这时响起,他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好友难以置信地说道:“阿烈,找到你说的人了。还真有个叫杜小小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十七岁,六中的学生,今年刚好高三。”   司烈心跳得飞快,嘴角笑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老天待他还是好的。   “上面有没有她详细的信息,电话啊,家庭住址,照片什么的。”   “有张两寸的照片,应该是她高一入学的时候拍的。我都微信发你。”   挂了电话,微信里马上有了新消息。打开好友发来的图片,照片上,那纯净中带着点憨气的女学生,是他的小小啊,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小小。   抚摸着屏幕上的小圆脸,他低低地笑了,眼角有泪掉不下来,他就知道他和小小不会一直没缘分的。   他就知道他苦苦等了九世,不会等不到一个来生的。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姑娘。”   (二)   拿到了这一世杜小小的所有资料,司烈研究了一个晚上,怎么接近,怎么示好,怎么威逼利诱那个胆小的姑娘接受自己,重要的是明年她就成年了,怎么把人拐去注册结婚。   是的,他已经想到了结婚,他等不及了,也赌不起了,不把她的配偶栏上标注自己的名字,谁知道三弟会不会突然跑出来作妖。虽然这一世他占尽先机,但是对上三弟,他总是底气不足。   确定了要去找小小,司烈第一件事情就是推了投行的工作,然后转去六中做实习老师。   “你疯了?好好的投行不去,去做实习老师?一个月工资有没有两千块?”这世的杜重楼,依旧是司容的影子,他们司家的常客。   “阿烈,你能不能说下为什么突然要去做老师?还是六中。”司容说。   “这是我的决定,我有我的原因,跟你们没有关系。”司烈说道,顿了顿,眼神微变,看着他们二人淡淡的说:“你们两个顾好自己,不要做得太明显了,脖子上的草莓遮一遮,当爸妈都是瞎子么。”   这两人可真是好命,就连这世也是一对。哪像他情路坎坷,求神拜佛才求到一个机缘。不过三弟和前世也不一样了,没有那么阴郁老成,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他现在就是个普通的二十岁大学生,嗯,二十岁就本硕连读的大学生。   就读书上,三弟和前世一样,天资聪颖,学神化身。而他没什么天赋,勉强混了个985就毕业了。至于大哥,依旧是个老狐狸,有些事情之前不明白,连接前世的记忆后方才想通,比如大哥为什么放着家里这么好的资源没有从政,而是选择白手起家开了公司。   有些选择是不是深入骨髓,大哥还是放弃了更好的前程,选择了较为艰难的人生,杜重楼依旧读着医科,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   那小小呢?如果她遇到三弟,还会选择三弟么?   虽然现在两人毫无交集,万一什么时候就在路上遇到了呢?男主的光环太强大,他一个男配能怎么办?   司烈思来想去,觉得事不宜迟。跑去书房花了一个晚上说服父母,成功后第一个礼拜天就选择搬家,他已经打听到杜小小家里的地址,在那附近租了个公寓。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打包般到车上后,他在走前遇到了休息天回家的三弟。   二十岁的青少年有着清俊的面庞,青竹一般清瘦修长的身形,和一双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沉静黑眸,让他身上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内敛。   司烈打了声招呼,司轩淡淡应了一声,就擦肩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人永远这样,仿佛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   司烈习以为常,比起前世,这世的三弟性格好上太多了。也就是这样他才害怕,前世那么糟糕的三弟都能让杜小小一头扎进去,换这世还不得爱得死去活来。   他可得抓紧点了。   这一年,杜小小刚刚升到高三。   司烈在被校长带去教务处的路上,看见了两个穿着宽大校服,绑着马尾辫的少女一起并肩走着,她们手上抱着几瓶水叽叽喳喳地穿过操场,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世界在瞬间变成了黑白默片,只有那个少女是唯一的色彩。   司烈想,原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前世记忆,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束阳光,会照进人的心里,把所有的阴霾都驱散,她的眼睛那样的明亮,像星星一样,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司烈的眼眶忽然有些酸胀,想到前世她最后的遭遇,也想到最后自己和她的错过,他竭力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上前去。   “小小,快看快看!是个大帅哥!”胖胖突然撞了撞小小的胳膊。   杜小小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对上了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她愣了一下,心底的柔软在一瞬间被触及,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桃花树下,他一身红衣,目光灼灼,笑颜如花。   “丫头,嫁与我可好?”   ……   (三)   杜小小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多了一个男朋友,大她七岁,长得非常帅气的男朋友。   她本人还在云里雾里,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你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啊!”“这对终于公开了。”的表情。   她有和司烈在一起很久么?明明才刚交往啊?   说起司烈,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感觉来形容,好像认识许久,好像也很喜欢他,但是又差点什么。   司烈对她很好,很宠她很疼她,无论是牵手还是亲吻都是小心翼翼地珍视她。   这反而让她有点害怕,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杜小小是个胆子小的人,一旦她开始犹豫,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己缩起来冷静冷静。   高考结束后,她没有去旅游,也没有在家里抱头睡觉,只是异常淡定的找了份暑期工,开始打工赚钱。   最后一家咖啡厅录用了她,这家咖啡厅位于大学城附近,装修格调还不错,每天有很多附近的学生来光顾。组长给她发了套工作服,收了份押金,简单培训她两天,就正式上岗了。   咖啡厅有专门的咖啡师,杜小小主要是负责客人下单、送餐和收拾桌子,不是特别辛苦的工作。   “打扰一下,您的绿茶,请慢用。”杜小小把咖啡摆在桌上,便抱着餐盘退回去了。今天来找她玩的胖胖,见她过来脸色就不怎么好,便问:“怎么了?客人为难你了?”   杜小小摇摇头,示意她看自己刚才送餐的那桌:“那个男人,好奇怪,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来我们这不喝咖啡,一定要点茶,幸好店里也有准备茶叶。”   胖胖愣了一下,道:“这么奇葩?”她头探过去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连连低声道:“哇哇哇那个男人好帅啊!我感觉自己爱上他了。”   “胖胖,你的爱情来得好容易啊。”杜小小严肃着小脸说道。   胖胖白了她一眼,“自己有男朋友了,就来欺负我这个单身狗。”说着撞她的肩膀,“怎么样?你上次十八岁的生日,司烈有没有什么表示?”   “就送了份礼物……没什么了……”杜小小支支吾吾地道。她怎么敢说那天司烈突然拿出戒指求婚,她拒绝的话都没有说,就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事后她才想起来后悔,但是不敢说,只敢把自己躲出去,这些天她也不敢接司烈的电话,不敢回他的微信。   总觉得两人一见面,他就会气得打自己屁股。   胖胖觉得很可疑:“真的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不行?他可是一副想吃掉你很久了的样子。”   杜小小红着脸解释:“没有没有没有……”   胖胖沉默了一会儿,提醒好友:“成年人了,可以浪了。”   杜小小:“……”   为什么突然开起车。   胖胖还以为她不明白,强调道:“让司烈小心点,不要玩出人命。”   “你认识司烈?”   清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小小和胖胖抬头去看,原本还坐在那喝茶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吧台前面。   见他手里拿着钱,大概是想买单。   杜小小开始在电脑上结账,脸上是被人抓到翘班的窘迫,她红着脸小声地说道:“谢谢惠顾,五十八元。”   司轩将一百元递给她,重新问了一次,“你认识司烈?你和他什么关系?”   胖胖替她回答:“他们是男女朋友,交往很久了。”   “您好,找您四十二元,请收好。”   司轩眼神暗了暗,收过零钱一语不发地走了。   “要命,近看更帅。”胖胖捂着胸口,在人走后才敢说出来。   杜小小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但是她被司烈那张帅脸训练地很好了,不会像胖胖反应这么大。   老实说两个人还有点像,都是瘦高类型,只是司烈更温暖,而刚才的那个男人太冷冰冰。   比较起来,她更喜欢温暖的司烈。   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的响了一阵,杜小小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的俊容上是努力压抑着的怒意。   是司烈。   (四)   “杜老师,不就是被调去教一年级么,其实还轻松点,你别太难过了。”数学老师王老师说道。   杜小小有些疲惫的阖上笔记本,唇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知道,我的能力应付不了毕业班的强度,学校也是为我好,我只是有些不舍得学生,他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   王老师是过来人,走前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多带几届学生就好了。我下班了,先走了。”   杜小小朝她挥挥手,再一看墙上钟表已经近六点了,她也赶紧收拾笔记本下班。   走出校门前,她和学校的保安打了声招呼,保安笑道:“杜老师,今天男朋友没来接你么?”   “他出差了。”杜小小挥着手回答。   自她师范毕业后就一直在小学担任语文老师,刚刚满一年。司烈在前几年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业务做的不错,这些年国内国外的到处飞。她和司烈交往了六年,两人感情很好,但什么都临门差了一脚。   比如说结婚。问题出在她这,与司烈无关,就连胖胖也看不懂她,说错过司烈她永远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   就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她才越来越害怕。害怕他有天不对自己好了,害怕所谓的七年之痒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还有一个不敢让她下定决心的原因是司轩。   司烈的弟弟。   她还记得大一那年去司烈家里做客,那个人把自己堵在角落,用冷冷地声音逼问她:“你喜欢我二哥什么?他有的我都有,我只会比他做的更好。你为什么不选我?”   她忘了是怎么逃走的,总之不是个愉快的经历。   杜小小坐进车里,刚系好了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手机就响起来。   “小小,圣诞节快乐。”轻柔温润的男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杜小小心中一暖,缓了缓情绪,她道:“阿烈,你什么时候回国?”   “这边合同一签好就回来,”司烈轻笑,“想我了?”   “嗯。”她淡笑着回答。   不知怎的,此时,她心头蓦地浮起另一张面孔,唇边的笑意便渐渐淡了。   挂完电话,她的鼻腔开始泛酸。   她也特瞧不起自己,贪恋着司烈的温柔,又拒绝不了司轩的霸道。   如果没有司烈的辅导,当初以她的成绩根本上不了211的师范。   如果没有司烈的安排,她根本进不了这么好的单位。   如果没有司烈的心疼,两人不会交往这么久都没有实质的发展。   因为是被爱的那个人,所以她才有恃无恐么?   如果不是自己的懦弱,她不会至今都和司轩纠缠不清。   她闭上了眼睛,阻止自己继续回忆下去。   她决定了,等司烈这次回国,她就答应求婚。   因为是节日,路上车辆和行人特别多,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她现在居住的复式公寓是读大学那年司烈买下来送她的,核心地段,几年时间,房价已经涨了一倍。   本来是想作为两人的爱巢,以后结婚用。只是没想到司烈的事业后面这么忙,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   电梯到了20楼,只一眼,她就看到倚在墙上的那道身影。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转身就跑了。   腰上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向一个宽厚的胸膛。   “小小。”他叫她,声音有些沙哑。   杜小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他怀里出来,掏出钥匙打开门,不需要她招呼,身后的人主动走进来。   她在门口的衣帽间里放下包,又进到房间换了身宽大绵软的家居服。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照片墙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头她和司烈各种亲密的照片。   “你和二哥打算结婚了么?”司轩有点烦躁的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她轻轻应了声,“等他这次回来,我们就先去领证。”   “二哥不适合你。”他看着她的脸,墨玉般的眸子明明暗暗。   杜小小低着头,“我觉得挺适合的。”   “你想清楚了?你知道他每天在外面做什么?他有多少应酬?他外面有多少女人,这些你都知道?”他上前半步,低垂着眼看她。   他离她很近,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她退开一步,“你来就是打算说这些的话,说完你就走吧。”   他手臂一揽,就将她抱进怀里,“外面都在过节,你忍心赶我出去?”   杜小小急着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杜小小,你别这么对我。”他握住她的手,“我也喜欢你,不比二哥少,感情不是谁先来就归谁。”   杜小小咬着唇抽回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喜欢我的,杜小小。你不要骗你自己,你要是真的喜欢二哥,早就和他结婚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二哥,早把身子给他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手已经从她宽大的衣服下摆钻进去。   杜小小被他冰冷的手指一激,瞬间清醒过来,大力将人推开。   司轩又缠上她,在她颈边深深吸气,“难道我说错了?不然你这身子是留着给谁?给我的?”   “不是这样,”杜小小在他怀里挣扎,“行了,你放开我。”   “不放。”司轩吻她敏感的耳垂,直到那里的肌肤变得通红。   “你刚刚不应该让我进来的。”他在她耳边低沉道。   “啊!”杜小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来。   (五)   司轩的狠厉在杜小小委屈的眼泪中软下了攻势,没有真做到最后一步。   “好了,别哭了,又没有真的发生。”手指擦去她的眼泪,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眼里是无可奈何,“你就是用这招逼得我二哥做了六年的和尚?”   杜小小轻声哭着,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司轩冷硬的心难得软得一塌糊涂,他哄着她,“等我二哥回来,你就和他分手。他这个人心机深,不适合你。”   杜小小胡乱应着,“你快走,我不想见你。”   司轩只当她答应了,亲吻着她的额头,声音里是醉人的温柔,“杜小小,我只是晚了一步,答应我,不要这么快判我死刑。”   后来的某一天,司轩无比后悔他这一时冲动的心软,近乎到绝望。   司烈回来的那一天,杜小小去接了机,远远地看着他叫了声:“阿烈……”   丫头怎么知道他提前一天回来?   司烈挑眉看她。   杜小小走过去,踮起脚,吻了吻他。   司烈的眼中流露出笑意,握紧了她的腰,非常温柔地回吻。   杜小小闭上眼睛,终于下了决心。   “阿烈,我们结婚吧。”   ……   当他进入她的时候,杜小小疼得叫出了声。   “小小……”司烈也呼吸凌乱,吻她,安慰,“就一下,马上不疼了……”   这疼痛是她从女孩成为女人必经的体会,他只能小心控制,缓缓进展,等她缓过去了再大举进攻。   杜小小眼中含着水光,指甲抠进他结实的肌肉。   “阿烈……阿烈……”她呢喃,两眼迷蒙:“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那不安迷茫的样子分外的惹人怜爱……   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唇,说道:“因为你是杜小小,是我喜欢了两辈子的杜小小。”   天快亮的时候,杜小小全没了力气,缩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司烈犹自抚摸着光滑如缎的肌肤,眼里全是温柔地爱意,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小丫头改变了婚前不发生关系的原则,但是她的温柔她的亲吻,填补了他两世的感情空白,让他再不像一艘孤舟独自漂流。他不断的亲吻她的嘴角。给她拢了拢长长的头发,才抱着她入睡。   发生关系的隔天,两个人就去领了证。至于婚礼,在杜小小强烈的要求下,办的温馨又低调,除了亲朋好友,谁都没请。   婚礼当天,司轩身着伴郎的西装,全程阴沉着一张脸。   婚礼间隙,他终于抓到机会,将人堵在化妆室里。   “不要这样!你放开我!”   杜小小惊呼着,噙满眼泪的美目里,折射着水晶灯的璀璨光芒,恐慌、惧怕……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怒火仍在。   司轩并不是没原因的生气,他当初就不该心软的给她选择,瞧瞧,他的心软得到的是什么?   “我让你和他分手,你却和他结婚?这么想让我叫你一声二嫂?”他俯下身来逼近,棱角分明的俊颜阴沉,冷厉的目光逼视着她,不容许她半分躲避。   杜小小红着眼睛想摇头却做不到,脸颊被他按的生疼,只能吃力的呜咽:“你放开我……”   他压的太近,那样子可怕的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他的声音阴狠中带着被人背叛的痛苦,“杜小小!你真狠!你真狠!”   他松开了她,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白色的烟圈吐在空中,遮掩住他受伤的神色。   良久,良久。   等杜小小回过神时,化妆室里只留下一地的烟头和满室的余烟。   明明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心却依旧痛得不能呼吸。杜小小苦涩地想,这司家的三少爷真的是沾之即死的毒物,幸好她逼得自己回头了,幸好她没有真的心软下来。   也幸好,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即使偶尔在一个屋檐下,两人也没再见过面。   ……   认识杜小小的人都要说一句,这是个命好的。还在读书的时候,就有了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等大家都在找工作的时候,她已经进了令人羡慕的单位,等大家开始恨嫁开始相亲的时候,她又已经嫁入豪门,一举得好。   是的,杜小小第一胎就是龙凤胎,可把司烈得意坏了,逢人就夸自己厉害。   就连杜小小也对自己的好运感到不安,她的人生自遇到司烈开始变得异常的顺遂,顺得她患得患失。   司烈知道后,唯恐她得了孕期忧郁症,就和她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司徒府,府里有三个少爷……”   ……   “那最后,那个小丫鬟是和二少爷在一起,还是和三少爷在一起了?”   “当然是二少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年前的旧文了,版权不在JJ,因为现在那边合同到了,所以本来想来这贴贴完,但是几年前的文笔又实在一言难尽。   刚好今天圣诞节,写了这个特辑番外,算是给个完美的结尾。   前世的小小和老三在一起了,但是最后还是死了,而老二孤家寡人了一世,最后醉死在月下。   这世,也不要骂小小三心二意,她的性格本来就很软,意志又不坚定,对老三有种天然的不敢抗拒,大概这就是男主光环吧。   但是她一旦认定了属于宁可把自己逼死,也不愿意轻易回头的人。所以这世她会和老二幸福一生的。   这是我的第一个文,三鞠躬,谢谢曾经喜欢过这个文的筒子们。   咱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