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君的冲喜小皇后 作者:二恰   作品简评:   弑兄夺位暴虐成性的北赵国皇帝杀戮过多,身患怪病眼瞅着活不过这个冬天,国师献上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为他冲喜。原本奄奄一息的暴君抱了抱怀里的小姑娘,竟然怪病慢慢的好转了。本文语言自然流畅,剧情紧凑设计巧妙,男女主人设饱满,将男女主相遇后的故事缓缓展开,女主不仅救了男主还走进了他的内心,笔触温柔细腻,是一篇治愈系的小甜文。 ================= 第1章   泰安二年。   前夜的雪落了一宿,再睁眼已覆满了山野。   简陋的农舍院子里蹲着一娇小的身影,只见她穿着一身发旧的浅粉色袄子,乌亮的秀发扎了麻花辫垂在两侧,此刻正在团着雪往瓦罐里装,一双手冻得通红却像不畏冷似的浑然未查。   “年丫头别玩了,跟恒哥去地里弄点菜回来,等我洗完衣裳给你们烧饭。”   喊了两遍,小姑娘才丢了手里的雪团,站起来原地蹦了蹦回头清脆的道:“知道了。”   便步调轻快的拉着屋内出来的少年,急匆匆的往外跑。   她的声音纯澈叮咛,就像是初融的雪水落在瓷瓦之上,让人不免想要窥其全貌,却只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杏眼莹然有光灵动极了。   “妹妹慢些,路上湿滑。”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两人就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穿着打扮如此气派的人,他们一行五人,最打眼的是中间披着银灰色大氅的中年男子,蓄着长胡子身形高瘦凛然飘逸,有些世外方人的傲然之气。   小姑娘还想再看,可对上那人的眼却迅速的缩了缩脖子往少年的身后躲去。   这人看着和善可眼神着实让人害怕,像是一眼就会看穿人心,更别说他身边的那四个黑衣侍从,寒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恒哥虽然也没见过世面心中怯弱,但他是哥哥得保护妹妹,就大着胆子的拉着小姑娘跪下请罪,“我们兄妹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男子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掠过,“无妨。”   只是寡淡的两个字却仿佛有千金重,恒哥本能的拉着小姑娘往后退,让开了眼前的路。   看着那一行人走远,他才长出一口气,带着小丫头快步的往自家田里去拿菜。   “恒哥,他们是谁啊?好生气派,看着像官老爷呢,你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呀?”   他们这个村子又小又偏,平时鲜少有外人进来,村子里最有钱的就是村口那户杀猪的,可他们的穿戴却是全然不同的,小姑娘便想起隔壁阿花说她家哥哥是要考秀才以后做官老爷。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气派又厉害的人,想来这就是官老爷了吧。   “你忘了阿娘怎么教你的吗?不许在背后议论别人也别多管闲事,小心回去挨手板。”   想起打手板,小姑娘就飞快的把脑袋埋进了袄子里,乖乖的不敢说话了。   她小的时候摔过一回,从小就被人笑话她蠢笨,可她并不在意,不懂的事情自有聪明的人会解决,她只要有的吃有得玩就好了。   两人扒开厚厚的积雪,抱着满满一筐菜回去,一进院子却傻眼了,方才路上遇见的那几个黑袍人正守在院里。   当她两傻站着不知所措时,余妈妈跟着那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一见他们回来就朝着男子卑躬屈膝的道:“大人,这位便是我们家五姑娘,沈如年。”   沈如年有些发愣,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的预感,余妈妈平时都喊她年丫头,为什么会突然喊她的名字?   然后她就看着那中年男子露了个笑,朝她招了招手,“五姑娘过来。”   沈如年还抱着满怀的萝卜,这会只能局促不安的走了过去,她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留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转动着。   男子像是没看见她怀里的东西,也不在意她浑身的粗陋,仔细的上下打量完她才弯了弯嘴角,伸手将她遮在脸上的衣服往下一勾。   一张小脸就露了出来。   肤若胜雪,五官精致小巧,两颊还泛着淡淡的绯红,给这冰天雪地平添了一抹春色,便是京中的美人在她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黑衣的侍从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了脑袋,就连那位大人见了也有些失神。   他一直寒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的喜色来,看来是天不绝他,极阴极煞的命数之人还活着。   “准备准备,三日后本座派人来接沈姑娘入宫。”   沈如年虽然反应慢些,不懂入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明白了这是要带她走,怀里的萝卜瞬间掉落了一地,眼眶跟着就红了。   可她还记得余妈妈说的话,在外人面前不能哭不能失礼要听话,不然就不要她了。   沈如年就算心里非常的难过也强忍着没有哭,可这小模样比哭出来还让人觉得心疼。   恒哥原本畏手畏脚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会听见他要带走沈如年,整个人才踉跄的往前一大步,看着自家母亲磕磕绊绊地道:“阿娘?”   他知道沈如年只是寄养在他们家,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也知道她早晚会走,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恒哥很想上前拦住这些人,可他刚动了一步,守在旁边的那四个侍从就寒厉着眼摸了摸腰间,他方才瞧见过的,那里可是有兵刃。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人,被这么一吓唬险些没站稳滑倒,只能缩在一边不去看沈如年难过的眼神。   余妈妈看着两个孩子心中不忍,沈如年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好不容易养成了如今娇美的样,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而且要不是沈如年,她的恒哥可能早就没了。   想着这些便一咬牙跪了下去,“大人,我们姑娘年幼,从小养在山野尚不谙世事,宫中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奴婢只怕她这般模样进宫会坏了大人的事,大人不如……”   “你可得考虑清楚了,是本座现在带走她好,还是等沈夫人想起她来随便嫁了她好呢?”   他只是轻笑着低声说了一句,却让余妈妈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瞬间脸色煞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上身恭敬的伏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寒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奴婢一定准时送姑娘出门。”   那位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沈如年一眼,展眉露了个和善的笑,然后带着四个侍从大步的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完,恒哥才敢抹了额头的虚汗,手脚并用的上前,“阿娘,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妹妹?”   余妈妈看着他们走的方向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拉着沈如年进屋,拿出了床底下的箱笼。   里面是几个小肚兜包裹着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小小的年字,余妈妈小心翼翼的把长命锁放在了沈如年的掌心。   沈如年的父亲是当朝户部侍郎沈德楠,她的生母是落难的官小姐,因着家中与沈家有旧情,沈德楠就纳了她做妾室。   可那沈夫人却不是个容人的主,见她生母貌美又得宠,便使了计谋害得她难产而死,不仅害了大的还不肯放过小的,寻来相师批了沈如年的八字。   是极阴极煞的命数,克父又克母。   若是她一直留在沈家,早晚沈家都会受她牵累,还不等沈如年周岁,就把人交给了余妈妈带到了偏僻的乡下养。   这余妈妈是个丧夫带着儿子的粗使婆子,沈夫人给了她些好处,指使她把这碍眼的庶女养的越废越好。   每年给她银钱,隔上一段时间还会派人来看看养的如何。   当知道沈如年刚到乡下就摔坏了脑袋,不仅比旁人说话的慢连哭都不会哭,慢慢的银子也不给了,监视的人也来的少了,竟然真像是把这个孩子给忘了一般。   起初,余妈妈自己有儿子要养,多了个奶娃娃要分神照顾而且还是个煞星自然不喜,收了好处就苛待沈如年。   直到沈如年周岁时,余妈妈在外头干活,恒哥发了一日的高烧,是沈如年在屋子里大哭不止,哭声惊动了邻居,邻居请来了大夫才救下了恒哥。   若是等余妈妈忙完了傍晚回来,年幼的孩子不烧糊涂也该留下病根了。   自打那日起,余妈妈就对沈如年好了许多,奶娃娃不哭了整日都是笑,她笑起来又甜又好看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心软了。   余妈妈就为她瞒住了沈家派来的人,在外面装作对她刻薄凶狠,一回家便是心肝宝贝的疼,真心实意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养。   沈如年今年刚及笄出落的越发的美了,余妈妈就开始发愁的睡不着,小的时候养着也就罢了,姑娘大了是要嫁人的。   沈如年虽然心智有些不成熟,可如此漂亮水灵的姑娘便是京中都没几个的,整个村子的人都盯着她瞧,恨余妈妈不得天天裹紧沈如年不给旁人看。   而沈府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他们一直想不起沈如年也就罢了,要是突然想起来把她要回去,随便嫁了个鳏寡之人毁了她的后半生可如何是好。   她本该是大官家的千金小姐,即便是庶女也该是不愁吃穿无忧无虑的长大,只可惜有个狠心的主母,才轮到这般田地。   余妈妈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与她说着这些过往之事。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心中叹了口气,沈如年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沈如年的眼里蓄满了泪,那些高门大户的事情离她是那么的遥远,她不懂为什么余妈妈要和她说这些,就算她姓沈,但那些人已经不要她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阿娘,你也不要我了吗?”声音又软又低可怜极了。   她总爱学着恒哥一样喊她阿娘,在她的心里余妈妈便是她的娘亲。   “姑娘糊涂!以后万不可再在人前漏出一声的阿娘,你姓沈,你的父亲是当朝大官人,你的嫡母是沈夫人,若是喊错我们怕是一辈子都再难相见。你要乖乖的听话。”   沈如年很难过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余妈妈虽然是个粗使婆子,可她心里知道沈家早晚会来接人的,就偷偷的把她会的那些东西都教给沈如年。   教她行礼教她规矩教她不能随便哭,她是最最听话懂事的,余妈妈说了不哭就绝不会让眼泪落下来。   “我听话我乖,那我以后还可以见到妈妈和恒哥吗?”   “会的,我们姑娘要去宫里当贵人了,只要等陛下的病好了,等你讨了陛下的欢心,以后我们肯定还能见面的。”   今日来的那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师大人。   整个北赵国都知道皇帝年前生了场怪病,日日卧床不起,说他是活不过这个冬日了,国师要为天子寻八字相合的冲喜之人,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沈如年。   沈如年的眼睛微亮:“只要陛下的病好了他能够喜欢我,我就能回来了吗?”   余妈妈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长发,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沈如年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眨了眨眼睛弯着唇角笑了起来,虽然她还有些懵懂,但听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困难。   她会好好的照顾陛下,也会努力讨陛下喜欢。   他们会再见面的。   *   乾清宫内,宫人们正在轻手轻脚的清扫着内殿,只是目光总会忍不住的往龙塌上落。   那是北赵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有传言他是踏着父兄的脊背登上的皇位,手中沾满了鲜血。   他刚登基那年,金銮殿外的丹陛时常血流漂杵,无人敢在他面前高声一言。   偏生这般暴虐之人,生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高坐龙椅之上时就像那曜日让人无法触碰。   可如今他得了怪病,一日之中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此刻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像个人畜无害的矜贵公子,倒让人忘了他手中沾过的鲜血,忍不住的想要朝他靠近。   旁边新来的宫女就看得痴了入了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床前,甚至还伸出了手。   就在要触碰到他眉眼的瞬间,赵渊倏地睁开眼睛,长睫下那双眼漆黑阴戾,不带一丝情感,只一眼便如坠深渊。   宫女背脊发寒,一时连话也不会说了,浑身发颤的后退了两步。   赵渊薄唇微抿,寡淡的道:“扔出去,砍了。” 第2章   三日转瞬即逝。   余妈妈心里揣着事整宿都没睡好,可同屋的沈如年却睡得极香甜。   看着她娇憨天真的睡颜,余妈妈反被气笑了,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是全然不知前路何等的险峻,还真当进宫去玩呢。   转念一想又释怀了,她是个有福的丫头,懵懂无知没准还是幸事。   余妈妈轻手轻脚的出门准备做早饭,可一开门就傻眼了。前几日那些黑衣侍从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而且比那日来的还要多,一眼瞧去连模样都分不清。   见她出来就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她,吓得余妈妈手里的盆子险些丢出去。   这些侍卫是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这几日就一直守在这?是怕他们会偷偷将沈如年送走吗?   都道陛下杀人不眨眼,也不知那日会不会惹恼了国师,余妈妈双腿打着颤,心中无比的庆幸还好她没做出傻事来。   赶紧在荷包里摸出所有的碎银子,颤颤巍巍的往领头的那个侍从怀里塞,这是原本给恒哥攒的束脩,没想到这会先用上了。   “各位官爷实在是辛苦了,这点小钱给大人们买壶好酒。”   “为陛下办差,何来辛苦。”他们看着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却也没有眼高于顶的不理人,只是对她的银子没有多看一眼。   余妈妈只好讪讪的把银子又收了起来,“劳烦诸位大人久等,奴婢这就去喊我们姑娘起来。”   余妈妈不敢再耽搁,赶忙进屋把沈如年给喊起来,梳洗打扮还给她换上了新衣裳,这本是留着给她过年穿,红艳艳的特别喜庆。   当初这身衣裳刚做好的时候沈如年可宝贝了,没想到这会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就先穿上了新袄子。   原本沈如年还有些困意,看到漂亮的新袄子瞬间就清醒了,高兴的对着铜镜左右的看,还在余妈妈面前转着圈。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朱红色袄子,可穿在她身上便衬的她肤若凝脂恰到好处的甜美娇嫩,她偏头一笑星月失色。   “阿娘,好看吗?”   余妈妈看着一手带到大的姑娘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心中既是不舍又是苦涩,连那句阿娘都不舍得让她吞回去。   她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机会看到沈如年出嫁了,她是小姐自己是下人本就云泥有别,余妈妈的眼眶不禁有些发涩,却还是笑着夸她好看。   “好看,真好看,姑娘这般穿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等入了宫,陛下一定会喜欢姑娘的,姑娘要听陛下的话,以后姑娘就会有很多漂亮的衣裳。”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她一向都乖巧听话,而且进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怖,还有漂亮的衣裳穿呢。   “那别人呢?那个官老爷呢?”   “他的话也可以听,但若是他与陛下的话有不同,那便只听陛下的,旁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你要记着陛下是明君是好人他什么都知道,姑娘可不能在他面前说谎话。”   这是余妈妈想了三日得出的法子,他们的这位皇帝手段可厉害着呢,沈如年单纯若是想保住性命好好活着,那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听话。   交代来交代去总觉得还有千言万语未说尽,可外头的人已经在催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要赶在正午之前进宫,姑娘可不敢耽搁了。”   这回说话的是个声音尖细的人,余妈妈方才没瞧见,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太监,就手下不停地给沈如年梳好发髻戴打开了门。   门外确实站着一太监,看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内殿伺候的领事太监,余妈妈不敢因为他是阉人就小瞧他,恭敬的给他行礼。   这太监确实来头不小,他是赵渊最信任的内侍常福,宫内宫外谁人瞧见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喊声常公公。   常福能爬到这个位置,靠得不单单是察言观色更是因为他对赵渊忠心不二,这才会由他来接人。   他虽然面上不显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好姑娘。   刚这么想着,沈如年就从屋内走了出来,常福顿时瞪大了眼,便是宫内的娘娘们也从没有如此惊艳的,就连他一个阉人都不免看了又看。   想着病榻上许久未醒的陛下,常福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陛下真的有救了。   再对上沈如年就不敢有丝毫怠慢,“奴才常福见过沈姑娘。”   沈如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从小她就被人笑话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突然有人向她行礼问安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往余妈妈身后缩。   余妈妈自然是心疼,可她护不了沈如年一辈子,只能咬牙的把她往外推,“姑娘别怕,记得奴婢昨夜和您说的话,去吧。”   她离开沈家的时候全身只有长命锁,现在要入宫了依旧只有一个小包袱,常福上前亲自将包袱背上,朝着沈如年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姑娘请上马车。”   沈如年纵有万般的不舍也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牢牢地记着余妈妈的话,不能哭,要听话。   只要陛下醒了,她就能回家。   红着眼眶和鼻子乖乖的跟着常福的身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像是怕她会跑似的,还不等坐稳常福就使了个眼色,车夫一挥缰绳马儿就晃动着脑袋朝前奔去。   这会沈如年才真的有了分别之感,扒着窗户倾身往外去探,余妈妈正追着马车在跑,沈如年紧紧的抓着木窗子,无声的喊了句:“阿娘。”   眼眶里蓄满的泪,终究还是散落在了风中。   “外头风凉,姑娘金贵千万要保重身子。”   常福倒没觉得沈如年粗鄙,懂规矩的人京里多的去了,想要大方得体的贵女比比皆是。不懂规矩宫里的嬷嬷可以教,可单纯没有心眼可就不是谁都可以的了。   不过还得仔细的瞅瞅她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正午之前进了宫,这一路上常福都在观察沈如年,她从一开始的失态之后就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连姿势都没变过。   问她喝茶吃点心都说不要,安静的坐着也不说话低着头看上去乖巧极了,常福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瞧出来。   可这会却又有些弄不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到底是真乖巧还是装乖巧?   等到要下马车了常福才小心的出声喊她,“姑娘,到了。”   没有人应。   常福皱了皱眉,这是还要拿乔作态?就更恭敬的喊了一句,“沈姑娘,咱们到了。”   可还是没有回应。   常福这才发觉不对,往前靠近了两步提高声音重复道,只见那缩成一团的玉人儿像是受了惊吓,肩膀微抖猛地抬起了脑袋。   眼里带着懵懂和睡意,迷茫的看着常福,脱口而出:“我们要吃饭了吗?”   常福:……   感情这位姑娘是真的睡了一路全不是装的。   沈如年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就被叫了起来她本就困得很,这马车坐着颠来颠去的又很舒服,她一坐上马车就有了困意。   一开始还能听见常福和她说话,可实在是架不住眼皮打架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再睁眼已经是另一翻天地了。   常福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依旧恭敬的请沈如年下马车,“赶了这么久的路沈姑娘想必是累坏了吧,咱们赶紧进殿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沈如年一听休息有吃的眼睛都亮了,乖乖的点了点脑袋,就看见了常福肩上的小包袱,那是她的。   常福感觉到沈如年的视线,很懂事的就把包袱还给了她,然后领着沈如年往乾清宫去。   先不管沈如年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总瞧着不是个会生事的,当下没有什么比让陛下痊愈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如年从小在乡下长大,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的楼阁殿宇,只觉得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这么大啊,比她家的后山还要大呢,要是能在这和邻家伙伴们玩游戏一定很有意思。   常福瞧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新奇样,没有点破也没有笑话她,反而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他刚被卖进宫的时候可比她还要没见识呢。   走了半个时辰常福才停了下来,沈如年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她认识的字不多,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陛下就在殿内,奴才先领您去拜见陛下。”   沈如年听见陛下心就止不住的跳了跳,她和隔壁家的阿花玩得好,阿花时常会从大人那听些话来吓唬她。   见她什么都不怕,就会用陛下的长相来吓,沈如年是不信的,哪有人会比鬼怪更可怕。   阿花不服气就指着那年画上的神将,故而在沈如年的印象里陛下就该是铜铃大眼青面獠牙还有三头六臂的神人。   不过就算真长得这么可怖她也是不怕的,因为天神都是保护百姓是不会伤人他们的,而且余妈妈说了要她听陛下的话,那就算陛下长得再吓人,她也会乖乖的听话。   “常爷爷您可算回来了。”   常福点了点头,“陛下呢?”   “和前几日一样还未醒。”   瞧见常福回来,殿内当值的小太监赶紧跑了出来,然后还偷偷的打量沈如年,不仅是他,整个乾清宫的宫人都在偷看沈如年,这便是给陛下冲喜的姑娘了。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便有了一样的念头,这姑娘可真好看,就是可惜了,陛下自从几日前醒过一回就再未醒过。谁人都知道冲喜是国师大人无计可施在强撑呢,陛下这病只怕是药石无救了。   常福是唯一相信国师的人,他的这条命是陛下救下的,在他眼里陛下是无所不能的。   陛下没事之前人人都惧怕他,等陛下一出事宫内宫外的风向就都变了,所有人都盼着陛下早日出事,可他却相信陛下一定会逢凶化吉好起来的。   常福焦急的很,陛下的病是越来越重了,不敢再耽搁赶紧引着沈如年往殿内走。   一进殿沈如年就感觉到了压抑,外头天光大亮可屋内却昏暗的很,殿内虽然点着熏香,却依旧压不下弥漫着的药香味。   常福发现沈如年有些不适应,就赶紧让人开窗点烛,顿时屋内一片亮堂。   皇宫之内的殿宇气势恢宏,乾清宫内更是极尽奢华,可沈如年的眼睛却一直落在内殿的屏风上。   这架屏风后面的御床上,正躺着那位传闻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暴君。   “沈姑娘里面请。”   殿内一片寂静,沈如年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和她上回咳嗽还偷吃糖糕怕被余妈妈发现的心情有些相似。   既兴奋又就有些胆怯。   沈如年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手指紧张的揪着衣袖乖乖跟着常福饶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御床上的赵渊。   卧病数月让赵渊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可那苍白就像是皎洁的月光静谧亘古,给他俊美深邃的五官添上了几分清隽,他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沈如年看着床榻上的人停住了脚步,忘了呼吸忘了眨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去告诉阿花,之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陛下根本不是青面獠牙也没三头六臂,他明明是画中仙天上人。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人此刻正紧闭着眼昏睡着,沈如年忍不住的想要是他醒来该有多好。   常福看她傻愣着赶紧提醒她行礼,陛下即便是睡着也是要行礼的。   沈如年迷茫的回过神来准备要跪下行礼,外头就有宫女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常公公,慈宁宫的宁嬷嬷来了,说是太皇太后听说沈姑娘进宫了,要请沈姑娘去慈宁宫说话。” 第3章   常福面上呵呵的笑着让人进来,心里却在暗骂太皇太后这个老妪婆。   陛下得病之前她可是跟只王八似的天天缩在慈宁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是看着陛下卧病在床每日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就开始兴风作浪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大家伙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赵渊有一幼弟,是先帝外出南巡时留下的风流债,赵渊登基之后他的兄弟们要么病死要么造反自己作死,最后活着的只剩这个弟弟,未曾有封号众人都喊他七王爷。   七王爷名叫赵明熙今年十岁从小养在别宫,赵渊登基称帝时这个幼弟被送回了宫,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继续赶尽杀绝时,赵渊却没多给他眼神,将瘦弱的跟猫儿似的七王爷养在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陈氏去年刚过五十大寿,她不是先帝的生母,原先不过一不受宠的太嫔,膝下也无子嗣。   赵渊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会抬举了她,许她太皇太后的尊荣奉她为皇祖母,相互合作由她下懿旨宣布赵渊登基,他便名正言顺的做这北赵国皇帝。   原本也是祖慈孙孝的和睦相处,可这陈氏却是个野心勃勃的老妪婆,被娘家人和群臣怂恿,见赵渊病重居然生出了垂帘听政效仿女帝的蠢心思来。   她原本就身边养着七王爷,现在居然还把手伸到了乾清宫来,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常福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被他扫过的宫人赶紧低下头。   陛下病了两个多月不仅是乾清宫整个皇城都像筛子一样千疮百孔,可现在却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赶紧醒过来。   “太皇太后真是疼惜小辈,只是沈姑娘刚进宫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要不还是等沈姑娘用了午膳再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宁嬷嬷笑得一脸和气,“太皇太后知道沈姑娘路上奔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就等着姑娘呢。”   常福知道这是没得商量了,气得恨不得去那老妪婆跟前啐她一脸唾沫才好,但陛下发病昏睡不醒,太皇太后占着辈分他也不敢和她硬碰硬只能妥协。   这才退了一步,把身后的沈如年露了出来,宁嬷嬷顿觉眼前一亮。   好生标致的姑娘,除了有些小家子气,便是当年宠冠六宫的先贵妃也不如她娇美,好在的是还稚嫩的很,这样的小姑娘最容易摆弄唆使了。   “奴婢给沈姑娘问安,沈姑娘这边请。”   余妈妈把她交给了常福,沈如年就把常福划在了熟人这个范畴,现在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宁嬷嬷就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往常福的身后缩了缩。   “我不想去。”   宁嬷嬷脸上的神情就僵住了,好个小丫头片子原来是面嫩心思多呢,居然敢下太皇太后的面子,真是不识抬举就想要呵斥她一句不懂规矩。   常福听见却很高兴,原本对沈如年是五分疑心,现在看她下太皇太后的面子就成了七分的欢喜,生怕她吃了亏赶紧为沈如年说话。   “沈姑娘别怕,太皇太后最疼小辈了,只是喜欢您想要和您说说话,奴才陪着您去很快就回来,陛下还等着您呢。”   一听到陛下,宁嬷嬷想说的话就僵在了嘴边,眼神闪烁的往屏风瞥了一眼,只觉殿内阴风阵阵的。   也不知道这个病鬼什么时候会突然醒过来,听说他前几日醒来就砍了个不安分的小宫女,只要他活着一日便还是北赵国的皇帝,想杀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这么一想就背脊发寒一刻都待不住了,“常公公说的是,太皇太后就是见姑娘喜欢想要说说话,一会就回来。”   连常福都说了要去,沈如年只好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乖乖的点头,她还记得常福说的话,给陛下行了礼就能吃东西。她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真的好饿,她得赶紧回来给陛下行礼,这样才能吃上饭。   常福就陪着沈如年往慈宁宫去,等到了殿外常福也跟着要往里进就被宁嬷嬷给拦了下来。   “太皇太后只喊了沈姑娘进殿说话,就劳烦常公公在外头候着了。”   常福看着被带进殿内的沈如年狠狠的跺了跺僵硬的脚,这个老妪婆肯定不安好心,沈如年如此单纯的人进了殿可不是羊入虎口?   他得赶紧想个主意才好。   沈如年是进去之后才发现常福不见了,愣愣的看着门的方向没有动,宁嬷嬷扯着脸上的笑引着她往里去,“太皇太后在里头等着姑娘呢。”   她很想说她要常福陪着,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宁嬷嬷的眼神不善,想起余妈妈交代的话,又看了一眼门才挪着步子往里走。   殿内烧着炕很暖和,太皇太后正倚在贵妃榻上闭着眼休息,身前身后簇拥着好几个宫女捶背捏肩好不享受。   听到动静她就缓缓的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就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美艳又动人。   自从先帝驾崩后整个后宫入眼满是素缟,即便是新帝登基那也搅和不动这一潭死水,今日可算是瞧见了一丝生气。   太皇太后由宫女扶着坐直身体,脸上带着笑朝沈如年招了招手,“好生漂亮的小姑娘,快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可沈如年却站着没有动,还紧紧的握住了自己肩上的包袱,这个看着雍容华贵的老人家她不喜欢。   太皇太后嘴里说着蜜糖般的话脸上也是带着笑,可那眼神就和村里那些人笑话她是傻子时一样,用余妈妈的话就是表里不一,这样的人都是坏人。   她没动没说话,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   “姑娘是聋了吗?太皇太后请您上前说话,您该行礼问安才是。”   宁嬷嬷皱着眉伸手就用力的去推她,没想到的是手刚伸出去还未碰到她的背,方才一直站着没动的沈如年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两步。   宁嬷嬷非但没能推着她反而险些因为力道太大而摔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难不成是在装傻充愣?   沈如年却是弯着眼抿了抿唇,心里忍不住的嘀咕她们果然都是坏人,竟然和村子里的那些人欺负她的方法都一样。   不外乎推她凶她骗她。   只是没想到这么气派的地方,里头的人也这么的幼稚,好在这些她从小都经历了无数遍吃了很多的亏,早就不会再被这么欺负了。   她抓紧了自己的小包袱悄悄的看了宁嬷嬷一眼,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还冲她吐了吐舌头,这样失礼的表情偏生她做起来既可爱又透着股傻气。   宁嬷嬷都被气懵了,一时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这可是在慈宁宫,宁嬷嬷丢了人脸上挂不住就想再给沈如年一个下马威,不过还不等她再有动作太皇太后就开口了。   “给沈姑娘看坐上茶点。听说你从小养在庄子里?果然是水土养人如此的天真可人,不通宫中礼数也无妨,你别怕,哀家不生气。”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让宫女给沈如年搬来锦墩端上茶水糕点。   她今日找来沈如年主要是想看看高吕荣在玩些什么把戏,原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真是个小丫头,心中不免放心了许多,又升起了想要拉拢之意。   这么稚嫩又没见识的丫头,最好哄骗了。   沈如年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茶点眼睛都直了,碟子又小又精致每个碟子里只放三四块,没有一个是她能叫出名字来的,但光是看着都觉得很好吃。   尤其是她已经饿了一上午,看到这些点心肚子就更馋了,下意识的抿了抿下唇,站的稳稳的脚步都忍不住的挪了一下。   太皇太后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有欲就能拿捏。   “你若是喜欢一会哀家让人给你各种都包一些,给你带回去吃。”   这让原本想要伸手去拿的沈如年瞬间就挺直了背脊,她是个从小就认死理的人,余妈妈说过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能听陌生人的话,她只能乖乖的听陛下的话。   一想起这个就算肚子再饿眼前的点心再好吃,她也不敢动了。   “我不要。”   低声说了一句就垂着脑袋乖乖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还紧紧的攥着她的小包袱,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小模样,真是活生生的要把太皇太后给气死。   呵,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太皇太后原本盘算着,只要她听话许她些好处,就算赵渊今后病死了也能留下她一条命。   她想扶持着七王爷登基,可盯着皇位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她得想办法接近赵渊,但乾清宫被国师还有常福把持着根本近不了身,眼看着赵渊病得越来越重清醒的日子也越来越短,太皇太后就越发的睡不安稳。   直到这会看见沈如年,她才敏锐的嗅到了转机。   赵渊登基快两年后宫还没一个妃嫔,沈如年进宫冲喜不管会被封什么品级那都是赵渊的第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能接近赵渊。   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庶女,乡野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既没家族庇护又没靠山,岂不是送到手边的棋子。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半傻子,居然一而再的下她的面子,这让太皇太后想起了当初做妃子不受宠的光景。   她为何这么想要扶着七王爷上位,还不是因为不甘心和贪恋权势。   她受了一辈子的白眼,家族遗弃她宫人瞧不起她,她以为如今成了太皇太后就能忘记曾经遭受白眼的日子,却没想到一个沈如年就让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涌现出来。   太皇太后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被沈如年气得起身甩袖而去。   “看来沈姑娘倒是个有脾气的,哀家可以念你年幼无知,可陛下身边却不能留个如此不讲规矩的,宁嬷嬷替哀家好好教教她规矩。”   这才是真的翻脸不认人,方才还是天真可爱转头就要挨教训,沈如年心里更加的坚定这就是个坏人。   太皇太后一走,顿时殿内什么锦墩茶水点心全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个假笑的宁嬷嬷一步步逼近。   “太皇太后宽宏大量不责罚姑娘,姑娘可不能没有悔过之心啊。”   说着直接把沈如年带到了佛堂把门一锁,“沈姑娘一身的野性难驯冲撞了太皇太后,今日还是先待在里头思过一番,等明儿奴婢再来教您规矩。”   佛堂可和方才的内殿天壤之别,里头没有点烛火昏暗又冰冷,沈如年先是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适应了。   她家屋里没有火炕,屋瓦还时常会漏风可比这冷多了,她除了有些饿其他倒也还好,就把包袱放在地上垫着屁股靠在墙上坐着休息。   每回她饿的时候就会逼着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梦里有烧鸡有香喷喷的鸡腿,沈如年不知不觉靠在墙边睡着了。   然后那个好看的陛下就醒了,只要陛下醒了她就可以回家见到余妈妈和恒哥了。   陛下一定要快快醒来哦,梦里梦外她都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她希望梦不要醒。   直到沈如年被外面的声响给吵醒。 第4章   “启禀太皇太后,国师在外求见。”   太皇太后还在看娘家送进来的书信,闻言冷嘲热讽了一声,“他倒是消息灵通。”   可就算心中不喜也还是挥了挥手宣他进来。   高吕荣是从御书房直接过来的,赵渊病重之后就把政事都交到了内阁的手里再由国师坐镇辅佐,明面上说辅佐实际却是监国。   前有赵渊可以弑兄夺位,一个道士监国也就不足为怪了,就是不知赵渊若是病死他高吕荣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等到国师进殿太皇太后已经是另一番面孔,甚至还笑盈盈的起身迎他。   “来人,赐座,哀家听说这几日边关动荡你夜夜都宿在偏殿,累坏了吧,哀家让人去端碗参汤来,陛下这一病你可就是哀家的主心骨了,可万不能为了国事再把自己的身子给累着。”   国师姓高名吕荣,高家是三朝首辅国之肱骨,高吕荣又是他们这辈中最年轻有为的,人人都道他会入朝为官走所有人都走的那条路,却没想到他会在名声鹤起之时丢下一切去了道馆清修成了一小小方士。   在所有人都笑话他丢了高家的脸面时他又辅佐着新帝登基,成了一人之下的当朝国师。   他已过不惑之年,可面容清朗瞧着像是三十出头的人,既不成亲也不还俗偏管着红尘俗事,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笑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多谢太皇太后垂爱,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算不得累。”说着就当太皇太后的面将参汤饮尽,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   之后又相互的寒暄了几句,国师才单刀直入的说明了来意,“贫道派人接了沈姑娘入宫,那孩子是贫道亲自去瞧过的,样貌品性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与陛下八字相合,想来这次定能为陛下冲喜,以解太皇太后与满朝文武心中之急。”   太皇太后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着了高吕荣的道,她以为高吕荣找到冲喜之人偷偷送进宫是为了防着他们。   才会故意支开高吕荣把沈如年先一步找来慈宁宫,好了解此事真假。   可没想到却被高吕荣将了一军,说是替她解燃眉之急,她又真把人喊来了慈宁宫,那其他想要赵渊死的人岂不是也会觉得是她和高吕荣私下联手选了沈如年进宫冲喜。   难怪这次的事情这么的顺利,原来都是他算计好的,太皇太后想清楚这一切只觉得牙齿生疼。   这狗道士心眼真是多。   可她现在出去解释不知道此事也不会有人信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扯了个假笑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神情太过僵硬。   “哀家一听说这个好消息就派人去召了这姑娘来看,果真是水灵的很,好在苍天有眼皇天庇佑让国师找到八字相合之人不绝我朝命数,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贫道本是想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不想您已经知道了,既然那丫头在您这,那贫道这就把人领回去,陛下也能早日痊愈。”   旁边的宁嬷嬷适时的上前道:“国师明鉴,太皇太后准备了茶水点心请沈姑娘过来叙话,却不想这沈姑娘是个脾气大的,见了太皇太后不行礼不问安还口出妄言,太皇太后也是心善不曾怪罪沈姑娘,只是想让奴婢们教教沈姑娘宫中的规矩,也好她明白如何伺候陛下。”   “哀家只是想着虽然是急着冲喜但也不能委屈了姑娘家,而且这又是陛下的第一个枕边人,总不能让这小姑娘没名没分的就跟了陛下,还是要好好的操办一场,既是如此规矩总是要学些的。”   太皇太后算是想清楚了,既然都着了道还不如将计就计,干脆把沈如年给留下来。   高吕荣闻言目不斜视脸上的神色不变,端着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还是太皇太后考虑的周到,沈姑娘入宫冲喜确是应当有名分,只是这这名分该如何定?按宫外百姓家的正妻之礼?还是贵妃之位?”   太皇太后脸色就黑了,让个乡野女子当皇后做贵妃?想都不要想,她当初进宫不过一个美人。   “皇后贵妃关乎国之根本兹事体大,还是应该商议再做决定。”   高吕荣摸了摸胡子,脸上笑盈盈的,“贫道也是这个意思,这事兹事体大还是得等陛下醒后定了名分才好册封测。贫道已算得了吉时,若是错过了吉时唯恐耽误了陛下的病情,这些虚礼就等陛下痊愈之后再补上也不迟。”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她想要用沈如年失礼以及学规矩为由把人留在慈宁宫,却都硬不过高吕荣的一句‘耽误陛下病情’。   沉默了许久,太皇太后才不甘心的道:“国师说的是,是哀家太过拘泥礼数了,这些都等陛下醒了再说吧。”   *   房门被打开,常福冲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墙边的沈如年,赶紧跑过来搀扶着她起来。   “是奴才没用让姑娘受苦了。”   沈如年刚睡醒还有迷糊,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受苦了呢?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从来不反驳就乖乖的跟着常福出去,这个黑乎乎的房间虽然不冷但她一点都不喜欢。   出来的时候国师已经走了,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送沈如年出慈宁宫。   “太皇太后知道沈姑娘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已经让奴婢挑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一会就送去乾清宫。”   长者赐不可辞,她占着长辈的名分和大义要赐人给沈如年,沈如年肯定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常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死老太婆还真是不死心,面上则是笑眯眯的拉着沈如年谢礼,然后带着沈如年回了乾清宫。   原本就已经是傍晚这么来回的折腾,等回到乾清宫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正巧宫女把赵渊的药给端了上来,“常公公陛下该用药了。”   赵渊的病是常福不离手的伺候,尤其是汤药之类的更是不敢让别人碰,但这会他却有了个想法。   沈姑娘他觉得是个好的又是将来的主子,不如给他们两培养感情的机会,就把汤药端到了沈如年的面前。   “奴才笨手笨脚的做事不如沈姑娘妥帖,不过沈姑娘给陛下喂药吧?”   沈如年正饿的大脑放空,常福知道太皇太后有心为难沈如年就赶紧跑去寻国师来解围,他这一整日都脚不沾地的在外面跑,就把沈如年的晚膳给忘了。   她一直在想这个时辰若是在家里余妈妈应该喊她吃饭了,昨日说要给她送行买了鱼,平日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回鱼呢,只可惜还是没能吃上。   脑子里还在回味鱼肉的鲜美突然听见喊她的名字就顿了一下,睁着漆黑圆润的大眼睛很是无辜。   常福突然觉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这沈姑娘看着可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这样的人能给陛下喂药吗?   他也是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试一试,宫人们随时都会把药煎了又倒,倒了又重新煎,就是因为赵渊醒的时候少,大多都是昏迷的,昏迷的时候又如何能喝的入药汤呢。   喝不进药太医只能想了法子,煎了整桶的药汤做药浴,给陛下反复的擦拭身体,希望能有微薄的用处。   常福还在懊恼时沈如年已经听话的接过了药碗,乖乖的往屏风后面去。   等他回过神来追着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已经蹲在御床前的踏板上,有模有样的勺着汤药往陛下的嘴边送。   她比恒哥小两岁,恒哥小的时候身子弱时常会生病,余妈妈又要下地干活,很多时候就是她在照顾恒哥。   起初确实是汤药咽不下去,全都顺着赵渊的好看的唇角往下流,沈如年轻轻擦了流出来的药汤,也不焦急耐心的一遍遍尝试。   “陛下乖乖喝药药,喝了药药吃糖糖,病病全都飞跑了……”这是她生病不肯喝药的时候余妈妈哄她的话,她不自觉的就学着说了出来。   话语粗俗不堪入耳,简直就是哄小孩子的话,常福听了一耳朵只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红了。   还好陛下昏睡着听不见,这可是杀伐狠绝的帝王啊,他若是听见,手起刀落这小丫头的脑瓜子都不够砍的。   “沈姑娘也不必太过勉强,陛下发病的时候不管谁喂都不管用,您也尽力了,奴才让人伺候您休息……”   话还未说完,常福的眼睛就瞪圆了,他亲眼看着方才还在往外流的药汤居然真的一点点的往赵渊的口中吞咽下去。   沈如年不贪心,还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在喂,喂之前还会轻轻的吹一吹非常的有耐心,直到小小的药碗见了底又低声鼓励的说了句,“陛下真厉害!”   喝了药病就会好了,病好了她就可以讨陛下欢心然后回家了,她可真聪明,沈如年美滋滋的想。   常福:……   原本常福激动的的眼眶都红了,泪花都在眼眶里打着转随时要滚下来,就被沈如年一个真厉害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常公公,喝完了。”   沈如年像是邀功一般,把手里空了的药碗递到常福的眼前,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甜软可爱。   常福平复了一下心情,学着她方才的口吻也夸了她一句,“沈姑娘可真棒。”   沈如年的眼睛亮闪闪的,每回余妈妈这么夸她的时候紧跟着就会奖励她糖块,花生糖白糖糕都是过年的时候市集上买的,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块呢。   可这位常公公却没眼力见的很,夸完就没了,把她手里的药碗给端走然后喊来了宫女伺候她更衣梳洗,直接就把晚饭这件事给跳了过去。   沈如年扁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才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常福。   “常公公,我饿了。”不是说好了给陛下行完礼就能吃饭了吗?她不仅乖乖的行礼还喂了药,为什么还不能吃饭?   常福一拍脑门难怪他总觉得有什么事给忘了,现在被她一提才想起来,原来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在临近就寝之前沈如年终于如愿以偿的吃上了这一天的第一顿饭,随后心满意足的要去休息了。   她今儿可是累了一天呢,就算马车上还有下午黑乎乎的屋子里都睡过,可这和踏实的躺在床上睡一觉还是不一样的。   沈如年被宫女带去屏风后头换了衣裳,然后睁着一双杏眼很天真可爱的问常福,“常公公我的屋子在哪里啊?”   乾清宫这么大,没准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卧房,她从小就很羡慕恒哥能有自己的卧房,不像她只能和余妈妈挤一个屋子。   常福笑盈盈也冲沈如年笑,“沈姑娘当然是和陛下一块睡,您瞧被褥都给您铺好了。”   沈如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看的像神仙似的陛下身边重新铺了一床锦被和枕头,被褥挨着被褥枕头靠着枕头。   此刻沈如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下午做的荒唐梦居然成真了。 第5章   沈如年进宫是来冲喜的,什么叫冲喜,那就是阴阳调和冲掉晦气。   若是说一开始常福还对这事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方才看见沈如年喂完药后就彻底的信了,沈如年在他眼里那就是救苦救难的仙人。   他恨不得现在就摁头让沈如年和陛下圆房。   可惜还不到国师说的吉时。   虽然不能马上圆房但还是可以提前让沈姑娘和陛下培养感情的,他也想的很美,反正早晚都要圆房,早些睡一张床上也好让沈姑娘习惯习惯,国师可没说过这样不可以。   咱们陛下的御床宽敞着呢,沈姑娘这么瘦瘦小小的能睡好几个,他就准备了两床被褥,陛下一床沈姑娘一床,枕头也是两个,光是看着成双成对的被褥枕头他都觉得自己无比的机智。   “沈姑娘早些歇息吧。”   沈如年虽然已经过了及笄礼,但她本就比旁人对事物感知的慢一些,余妈妈又未教她男女之事,她对这些自然是全不懂的。   小的时候她还和恒哥一张床过,虽然会走路以后她就都跟余妈妈睡了,在她看来和陛下一块睡与和余妈妈一块睡没有什么区别。   想着下午时做的梦,沈如年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能和这么好看的陛下睡一张床上好幸福好开心呀。   沈如年穿着白色的细棉里衣站在烛火下,看上去又乖又软惹人怜爱。   常福以为小姑娘是在害羞扭捏,正打算再哄哄她,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沈如年已经掀开了锦被钻上了床。   动作快的就像是只小猫儿,常福忍不住的就笑了,陛下这样的天人之姿哪有小姑娘不喜欢的,沈姑娘肯定也喜欢。   就压低了声音笑盈盈道:“奴才就在屏风外头守夜,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喊奴才,奴才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沈如年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又软又暖和,以前她睡觉都要把脚脚伸到余妈妈的被窝里去,等暖了才敢回自己的被窝。   而这陛下的床舒服的她直想滚来滚去,浑身暖烘烘的,就连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根本就不需要换个被窝取暖,真是太太太舒服了。   虽然旁边睡着个人她不能滚来滚去,但也足够让她抱着被子偷偷的傻笑。   沈如年一翻身就不小心的撞上了身旁的陛下,常福出去的时候剪了烛心,她就着屏风外的微弱烛火依旧能看见他俊美无暇的侧脸,简直让人看得痴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一定要努力的让陛下醒来,乖乖的听他的话,然后早日回家。   冲着赵渊的方向甜甜的露了个笑,怕打搅到他休息就放轻了声音说了句,“陛下,好梦。”   然后捂着脸偷笑着缩进了被窝里,没心事又天真的人总是格外的好入眠,被这么暖洋洋的包裹着,沈如年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常福听着里头的翻身声消失才松了口气,让小太监剪了殿内其他的烛心,顿时内殿一片昏暗,他才站着闭上了眼,他也有许久没能安心入眠了。   真希望明早天一亮就会有好消息。   当内殿陷入了昏暗之后,没有任何人发现,御床上的赵渊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赵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每回发病他便会昏睡不醒,他模糊的感觉到自己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每当他有知觉的时候整个人便仿若冰火交缠置身炼狱一般的煎熬,再多的痛苦他都忍得,从小到大忍辱负重一路刀背舔血他都赤脚走过来了,即便是真要下炼狱他也坦荡无畏。   他不畏骂名不惧生死,唯有不甘,他若是有一日死也该是血流漂杵,而不是如此窝囊的倒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他要活着。   可他无法控制这怪病,只能看着自己神智消散,一日日沉睡下去。   直到今日他的耳边响起了让他感到舒服的轻咛声。   他想睁开眼可始终差一点,还差一点……   *   越王府邸内。   “这些日子边疆动荡,王爷为国鞠躬尽瘁但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好生修养才是。”   越王赵晖烨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今年二十有六,府上有一王妃膝下暂无子嗣。   都道天家无父子兄弟之情,先帝也确实与其他兄弟感情比不好,可唯独对这个比他小了一轮几乎能当儿子的弟弟格外的宽厚亲近。   不仅从小养在身边,登基之后封他为越王赐了浙南一带为封地,可见对其荣宠。   先帝驾崩之前立了遗诏要传位给太子,可先帝驾崩的突然当时太子仍在西北平乱,得到消息赶回京时却在路上遇伏,一行人马一并被诛杀。   瞬间朝堂风云变幻,就在此刻一直不受宠无人关注的赵渊横空而出,踏着血路登上了皇位。他登基之后靠着雷霆手段迅速的压下了京中的乱局,不仅杀伐果决手上更是没少沾染鲜血,一时之间无人不知赵渊乃是个实打实的暴君,皆畏惧之。   直到几个月前赵渊得了一场怪病,药石无救只能躺在床上成了个废物,他登基时日尚短,后宫既无妃嫔膝下也无子嗣,群臣们便开始押宝新帝。   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太皇太后宫里养着的七皇子以及越王赵晖烨。   越王原本是进京为太皇太后贺寿的,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和先帝感情好,本就觉得先帝驾崩其中有些隐情,又不满赵渊为帝,心中对那个位置也越发虎视眈眈,就顺势留在了京中。   赵渊卧病不醒,朝中有很多人是支持越王的,自然没人会提让他回封地的事,如今赵渊的病越发的重,越王的手也越伸越长。   这几日正在谋划除夕祭天之事。   北赵国自古就有习俗,除夕当日皇帝会亲自前往太庙祭祖,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例外,既然赵渊病重那就一定要另选其人前去祭祖。   若是越王能顺利代天子祭祖,身份地位自然就能确立下来了。   越王与先帝有七分相像,眉清目秀温文尔雅,很多人喜欢私下喊他贤王。   此刻正一手抵在案桌上撑着下颌,温和的露了个笑,“是本王疏忽了,多亏了温大人时时提醒。”   温远道是兵部侍郎,是最早投靠越王的京官,早就与越王暗通款曲,如今更是光明正大在越王府内出入。   “不敢当不敢当,王爷不怪老臣僭越多言才好。”   “本王年轻气盛做事冲动莽撞,正需要温大人这般有阅历之人在旁秉言直书方不会走弯路。”   赵晖烨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把玩着手中的笔墨状若无意的问道:“听说今日国师去了慈宁宫,也不知所为何事。”   “王爷这几日操劳国事定是还不知道,国师寻来了一个小姑娘,说是要为陛下冲喜,人今日已经悄悄的从偏门进宫了,可还没进乾清宫就先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慈宁宫。”   “哦?冲喜?”   温远道讥讽的嘲笑了几声,“正是冲喜,依下官看,国师这是黔驴技穷了,竟然相信起这等民间的小技,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赵晖烨只是微扬着嘴角,依旧面容和煦只是眼里也带着些许的笑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有幸入了国师的眼。”   “是户部侍郎沈德楠家的五姑娘叫沈如年,说是从小身子弱一直养在乡下,想来国师也是费了些功夫,还真被他找到了八字相合的姑娘。听说沈德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家闺女进宫了呢。”   “沈如年?”   赵晖烨手中的笔尖点在白纸之上轻轻的晕开墨花,口中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口道了句:“名字倒是不俗。”   然后抬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年字。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沈如年是被饿醒的,她在家里野惯了成天不是上山爬树就是去小溪抓鱼,饭量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大。   昨夜御膳房准备的菜肴虽然美味又可口,但小小的碟子装那么点东西还不够她一口吃的,她吃完不过六分饱又不好意思说没吃饱,一睡醒就感觉到饿了。   刚睁眼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又软乎乎的有种如卧云端之感。   直到撞上了那张俊美的侧脸,沈如年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在哪里。   她身边躺着的是陛下,好看的陛下。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姿态实在是有些不雅,应该是火炕烧着有些热,不知何时她的小脚丫从这床被子里伸了出去,此刻正压在身边人的被子上。   她是这么多年和余妈妈睡习惯了,喜欢把脚挂在旁边,虽然每回余妈妈都骂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可到了晚上沈如年又照旧,现在想想都是被惯出来的。   以往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不好的,她喜欢无拘无束散漫又舒服,可不知为何此刻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肆意的搭着,突然就有了一种羞耻感。   她以前可不懂什么叫羞耻的。   不仅觉得羞耻,沈如年还明白了什么叫做失礼没规矩。   恰好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常福的声音,“沈姑娘可是醒了?若是醒了奴才就差人来伺候姑娘梳洗更衣。”   沈如年用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把小脚丫收回到了被子里,同时把脑袋也躲了进去,闷闷的嗯了一声。   常福听到回应就出去喊宫女们进来,这会殿内就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如年听着他出去的脚步声,才敢掀开了一条被子缝,偷偷的从缝隙里去看身边的陛下。   陛下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还是和她昨晚见过的一样,丰神俊朗一丝不苟。   沈如年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终于又吞了回去,还好陛下没有醒也没有人发现她做了坏事。   沈如年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乖乖睡觉绝对不能越线碰到陛下,再也不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了。   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如年发现自己的睡姿更加的豪迈了。   她的脸蛋朝下趴在枕头上,手臂随意的搭在旁边人的身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手掌一缩就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滑嫩嫩硬邦邦。   好像是陛下的胸膛……   她现在要是说她不是故意的,会有人信吗?!   沈如年飞快的把手臂收了回来,用最快的速度缩进被窝里躲了起来,小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起来。   最古怪的是她蒙着头还是能回忆起那个触感,陛下穿着和她一样的细棉里衣,衣服软绵绵滑滑的,但那胸膛却是硬邦邦的。   沈如年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和她软软的肉真是一点都不一样,陛下果然是陛下,好厉害。   蒙着脑袋的沈如年当然也就没能发现,一直躺着没有醒来的赵渊眼睫挣扎着动了动。 第6章   国师算的吉日是在三日后,这两天沈如年就乖乖的在乾清宫哪里都没去。   但她也不是无聊的待着没事做,常福请来了教习嬷嬷吴嬷嬷日日都来教沈如年规矩。   沈如年除了穿进宫时的那身红袄子就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裳,虽然是新的但常福看了还是不停地摇头。   冲喜在本朝历代中都不多见,以往也只是民间不成文的迷信,宫中冲喜还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很多礼制都无史可考。   但肯定与民间冲喜便是娶正妻不同,今后她是妃还是嫔只能等陛下醒来亲自册封,就连太皇太后都做不了主,到底能不能得宠也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虽然并无册封但也是给陛下侍寝的主子,尤其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承宠的女子,该给她的尊贵和体面还是要有的。   平时穿的常服就从已经做好的成衣里面挑,直把沈如年挑花了眼,然后又安排了造办处制衣局的嬷嬷来为她量体裁衣。   衣服都很漂亮华贵,可沈如年看来看去还是最喜欢自己的红袄子,常福只能吓唬她要把她的小包袱给丢掉,沈如年才不得不闭着眼在那一排衣裳里随便的挑了几件。   好在她长得好看皮肤又白皙,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好看。   做完衣裳其余的时间就是跟着嬷嬷学规矩,这个吴嬷嬷很是严格,尤其是她野性难驯就更加大了力度,学的不好还要罚。   罚站打手板这样的惩罚沈如年都不放在心上,最要命的是学的不好就要罚她不许吃饭。   “姑娘记着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的时候眼睛切不可东张西望。”   “姑娘不可专门盯着一个碟子里的菜肴吃,奴婢为您布菜您不必自己动手。”   “姑娘已经吃了第二碗了,再多吃就该不雅了。”   原本吃饭是沈如年最高兴的事情,可吴嬷嬷不停地在旁边念叨,硬生生的把她的食欲都给憋了回去。   吃饭是多么热闹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东张西望不能说话呢?不把每一道菜都尝过去岂不是浪费御厨辛苦做出来的美食了。   要是说这些她都忍了,她被余妈妈养的很好,从来不挑食荤的素的她都爱吃,而且她不喜欢浪费粮食。   米面蔬菜很多都是余妈妈自己种的,每顿饭她和恒哥都会吃的饱饱的从来不浪费食物。   可在这里不仅吃什么菜要由她们说了算,就连吃几碗饭都要盯着她。   那个碗还没她家里的碗半个大,两碗下去才刚开胃就不许她吃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吴嬷嬷,我还没有吃饱……”   “姑娘是贵人,言行举止都要注意,若是饿了一会还有点心。”然后就看也不看她直接大手一挥,把饭桌全都撤了下去。   沈如年只能眼泪花花的继续揉着扁扁的小肚子,她觉得余妈妈是在她骗她,这进宫以后哪里是享福的,连饭都吃不饱还不如在家里的好。   常福不仅是陛下的贴身内侍还是乾清宫总管,管着许多事务,沈如年也不是个爱告状的人,就只好继续饿着。   期间沈家派人送了好几回帖子想要见沈如年,都被常福给拦了,明日就是吉日了,他不想突生变数影响到冲喜。   就算真的要见那也等明日之后再见。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几日就像度日如年那般的难熬,而对沈如年来说却与平时无异。   到了吉时当天,常福亲自伺候着昏迷不醒的陛下焚香沐浴更衣。   沈如年也被嬷嬷一大早就拎起来换上了红艳的衣裙,今日不是大婚也不是册封,沈如年自然还不能穿吉服。   常福怕小姑娘会难过还私下安慰她,“姑娘别急,等陛下醒了一定不会亏待姑娘的,到时候赏赐和册封肯定都会补上的。”   什么赏赐册封的沈如年一个都听不懂,但陛下会醒她听明白了,眼睛瞬间亮闪闪的点头说好。   心里忍不住的在想,等陛下醒了她是不是就能吃饱饭了?   晚上要圆房,吴嬷嬷就特意的摒退了宫人拿了本精美的册子拉着沈如年看。   “姑娘晚上要侍寝,‘侍寝’是什么意思姑娘可是明白?”   沈如年乖乖的摇了摇头。   “就是和陛下睡一张床上,伺候陛下。”   沈如年猛地又点了点头,这个她明白啊,她进宫这几日都是和陛下一块睡的,至于伺候她就自然而然的给忽略了。   这段时间教规矩下来吴嬷嬷对这个沈姑娘实在是犯愁,教什么都不会罚了也还是不会,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原本以为今日会十分的不顺利,没想到一说她就懂了,瞬间就放心下来。   看来这家人就是打好了算盘送她进宫伺候人的,瞧瞧别的都不懂,唯独这个一说就通了。   打心里的就有些瞧不上她,不过谁让她命好八字硬还生了张如此漂亮的小脸蛋,天生就是伺候人的。   想着就目不斜视的把手里的册子塞进了沈如年的手中,“姑娘既然都明白那奴婢就不多说了,册子您先翻一翻,等到了吉时奴婢再来伺候姑娘梳洗。”   说完便留下沈如年对着画册拧眉沉思,她不认识字啊。   虽然画册里面没有多少的字基本都是图,可沈如年还是看不太懂,为什么前面两人看着像是在说话,突然就抱在一起躺到了床上。   她很努力的去辨别上面的字在说什么,但只能依稀的看懂图上的女孩子在喊,“好哥哥。”   好哥哥……?   这是什么意思呢。   沈如年实在是看不懂,只能睁着大眼睛四处的看,想找了个人解释给她听,就看见了桌案上摆着的小点心。   平时有宫女和嬷嬷看着她,吃完饭要过一两个时辰才许吃一块点心,现在殿内没有留人,她就把书一丢端着点心躲到屏风后偷吃去了。   好在此刻也没人有空来管她在做什么,国师正在乾清宫应付太皇太后。   “哀家也不是不清楚国师的难处,可这为陛下冲喜到底是有些仓促,而且沈姑娘又瞧着是个天真的,陛下若能醒来自然是举国同庆,若是醒不过来你我岂不都成了整个北赵国的罪人。”   赵渊冲喜的事传出去说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笑话他本就时日无多,别一个冲喜就把自己的命都搭在了上头,众人也都拭目以待等着看热闹。   太皇太后见高吕荣不接话又继续道:“而且听说沈大人想见自家女儿也是求见无门,知道的是为了陛下冲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大人被抢了女儿,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了陛下的威名。”   高吕荣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冲着他来的。   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缓缓起身,“太皇太后不必担忧,本座算得吉时绝不会有误,若是真的伤了陛下的龙体,本座愿以命相抵绝不会牵连太皇太后和沈姑娘。”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赵渊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所谓的冲喜不过是垂死挣扎,高吕荣还真是修道修糊涂了,一个小女娃难不成真能让药石无救的赵渊起死回生?简直就是笑话,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可清楚的很。   既然高吕荣这么想冲喜,那就成全他的一片苦心。   “那哀家可就等着国师的好消息了。”   *   很快就到了晚上,沈如年照旧的等着晚膳上桌,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最后等来了好几个宫女把她抬着去沐浴梳洗。   被人这么伺候的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浴盆里撒了玫瑰花瓣香香的她觉得很好闻,就只好忍受着她们一通折腾。   洗完之后她浑身都泛着红粉色香喷喷的,连她自己都有些臭美的忍不住直闻,好香呀。   还不等她臭美完就被穿上了红火的肚兜,套了件裤子就直接用锦被一卷,被宫人扛了起来一路送上了御床。   “姑娘好生伺候陛下,奴婢们告退。”   话音落下殿内就又只剩下她和陛下了。   沈如年从卷起来的被子里探出了小脑袋,看着空荡荡的内殿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同,一圈看过来才发现是红烛多点了几支整个内殿都泛着淡淡的红火。   她从入宫起就一直睡在这里,胆子也被养大了,轻轻松松的就从卷着自己的锦被里钻了出来,摊平被子重新睡好。   沈如年很想去找点东西吃,她知道炕上的案桌上一直会放着茶水和点心,她经常会偷几块垫肚子。   可是这会她只穿了个小肚兜和宽大轻薄的裤子身上光溜溜的,就算陛下是睡着的她也还是觉得害羞。   真是奇怪了,以前余妈妈教她什么是羞耻的时候她怎么都明白不了,可自从进宫见到陛下以后不用人教,她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沈如年脑子里在想些别的事情,想着别的就不会觉得饿了,她捂了捂肚子觉得今日殿内的香特别的好闻,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渊不知道已经的意识在深渊沉寂了多久,每当他想要清醒时便会觉得有一团烈火在焚噬着他,现在这种撕裂的吞噬感再次出现了。   撕裂还在吞噬着他感官,即便沉寂便能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还是在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怕永坠深渊炼狱,但他要让人间也焚上赤焰,他所经历的所有苦痛也该让这些不无辜的人都尝一尝。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冰凉的物体在朝他靠近,他就像是快要渴死的枯草伸出了弯曲的枝叶一点点的将它占为己有。   “疼……”   赵渊听见了婉转的娇吟,那细软甜腻的声音瞬间浇灭了他周身的烈焰,那一瞬间紧闭的双眼冲破了束缚猛地睁开。   入眼便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此刻正压在他的身上,一双手还在乱摸。   赵渊浑身的戾气毕露,他此生最为讨厌的就是心怀不轨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又是哪个爬床的宫女,已经死了这么多不长眼的女人为何还有人不怕死的往前送,便毫不留情的掐住了她白皙的脖颈。   一双漆黑的眼里染上了无尽的杀意。   沈如年感觉自己在做噩梦,好奇怪呀,她明明梦见在吃好多好吃的怎么突然就噎住了,她想喝水想说不吃了,可是难受的动弹不了。   “疼。”   她只能挣扎求助的伸出手往前挥了挥,就感觉抱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怎么都不肯松开。   不知怎么的,梦里的她想起了白日的那本画册上的字,下一秒竟然脱口而出,“好哥哥,疼。”   赵渊拧着眉感受着她通身的柔软,听着她嘴里蹦出的惊世骇俗之语,缓缓的松开了禁锢的手掌。   她的声音为何会让他感觉到熟悉。   她是谁? 第7章   常福在外头听着殿内的声音一宿没有睡,他听见里头是有动静的,而且还不像是沈姑娘一个人的响动,这让他老泪纵横的直想找人分享快乐。   国师果然没有骗人,冲喜果真管用。   常福一直在外头等着,想要等里头出现陛下的声音,陛下最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的打搅他了,可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天光大亮。   临近天明的时候他没忍住闭眼打了个盹,这会被清早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回头去看紧闭的殿门。   “里头可有动静?”   他能睡觉小太监可就不行了,赶紧摇了摇头,“奴才一下都不敢眨眼,陛下没有召人。”   这让常福的心又瞬间沉了下去,昨夜他明明听见床榻吱嘎的声音,而且恍惚间好像还听见了陛下和沈姑娘的声音,难道都是他在做梦不成?   算着时辰还早就想再等一等,他是既想进去又害怕进去,生怕看到的不是他想见到的情景,只能安慰自己陛下初次临幸沈姑娘肯定是劳累了还未醒。   可有的人却偏生等不及要来找不痛快,宫门口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常爷爷,太皇太后到殿前了。”   常福暗骂了一声阴魂不散,然后逼着自己带上笑脸迎了出去,“奴才常福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看着脸色也是熬了一整夜未眠,但她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模样。   她的人可都安排好也探听清楚了,昨夜殿内可是动静很大呢,赵渊本就只剩一口气了,再来个小姑娘一夜折腾可不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她后来终于想清楚了,高吕荣非要冲喜,不就是想要让赵渊留下子嗣吗?   那她就助高吕荣一臂之力,不管昨夜成不成,这么一番折腾赵渊肯定是活不了了,一个快死的人还行房事简直是不要命。   她昨夜兴奋的整宿未合眼,趁着宫门未开就赶来乾清宫,就是为了抢在越王和高吕荣进宫之前控制住沈如年,再把害死赵渊的罪名定给高吕荣将他一并铲除。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掩下脸上的喜色,她听见自己淡定的道:“哀家来瞧瞧陛下。”   她熬了这么一辈子终于要等到了,她要将这些瞧不起她欺辱她的人通通踩在脚底下,包括赵渊。   这个傀儡一般的太皇太后她早就做腻了,她要当摄政太皇太后!   “启禀太皇太后,陛下还未起身。”   “哀家知道,但是哀家昨夜梦到了太上皇,斥责哀家没能照顾好陛下,唯恐死后无言愧对愧对列祖列宗,哀家得亲眼瞧见陛下安好才能放心。”   我呸,愧对列祖列宗?太上皇在世的时候你这老妪婆就没侍寝过几回,先皇既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也未曾教养过,若不是陛下抬举你恐怕什么时候病死在冷宫都无人知晓。   陛下没生病之前这老妪婆龟缩在慈宁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陛下一生病她倒摆起长辈的谱来了,真是可笑。   但这些常福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嘲讽,面子上还要好声好气的应承着她。   “那请太皇太后偏殿稍作歇息,奴才这就进殿禀明。”   还不等常福转身,太皇太后就干脆的打断了:“不必了,哀家亲自去见陛下。”   然后就让宁嬷嬷和小太监摒退宫人开道直接往内殿进,常福来不及拦气得直跺脚,一边让心腹去通知国师一边跟着追了进去。   殿内香气未散,太皇太后一闻便明了了,她故意让人在殿内点上了合欢香就是为了驱动两人体内的情愫,看来昨夜果然是成了。   宁嬷嬷得了太皇太后的眼色,赶紧让宫人们守住殿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他们绝不能让人逃出乾清宫一步。   常福这才发觉不对,这老妪婆好像是有备而来,赶紧提高了声音道:“太皇太后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岂不是要扰了陛下的清静。”   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搭理他,带着人大步的往屏风后的御床去,不过常福的声音和宫人们的走动声惊醒了沉睡的沈如年。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也特别的累,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她正在吃东西却卡住了,她叫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   好在天亮了。   当她睁着发沉的眼皮有些迷茫时就看见床榻前站满了人,第一反应是糟糕,她又起晚了。   吴嬷嬷教的规矩里有一条就是要按时晨起问安,起晚了今天就又要挨骂饿肚子了。   沈如年迅速的坐了起来,动作过大身上的锦被就顺势往下轻轻一滑,落到了胸口上方正好被她的手给卡住了。   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火红肚兜,沈如年本身就白没想到衣服下的肌肤更是白皙,尤其是被这红红的肚兜衬的犹如雪中红梅白的让人晃眼。   可最让人瞪眼的不是她穿着的肚兜,而是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留着一道道红紫色的印子,不仅脖颈上有锁骨上有,甚至还顺着锁骨往肚兜之下的地方去……   殿内围着的都是宫女们,全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涨红了脸迅速的背过身低下头去。   陛下这也太过狂野了吧?!   就连太皇太后都愣了片刻,还是宁嬷嬷唯恐污了太皇太后的眼赶紧咳了一声,“沈姑娘见了太皇太后还不行礼。”   沈如年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吴嬷嬷,而是进宫当日见得那两个坏人,她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他们的视线看得有些凉飕飕的,才下意识的拉了被子包裹住了自己。   她不喜欢这两个坏人,好讨厌。   跟在后头进来的常福没瞧见沈如年的样子,但他看见了其他脸上发红的宫女,他是个人精子大概能猜到是撞见了什么画面就眼前一亮。   装模作样的跪下请罪,“太皇太后恕罪都是奴才的错,太皇太后还是在偏殿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喊陛下起来。”   太皇太后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虽然是她让人准备的香,但她没想到这沈如年真是个小狐狸精,一个躺着的活死人都能被她给勾活了。   不过再得宠又如何,到底是个将死之人,昨夜定是因为殿内点的香,这会越是场面激烈就越是说明赵渊精力耗尽,男子若是不能精固血足那就离死不远了。   太皇太后不搭理常福而是去看赵渊,他比之前瞧着更消瘦了,脸色惨白泛着青灰,唇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就像是个活死人。   只是奇怪的是他和沈如年换了个位置,沈如年在里面他躺在外头。   不仅如此还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身上衣裳凌乱,露在外面的脖颈也隐约能看见一些红紫的痕迹,远远看着就像是欢/爱后留下的印记。   “胡闹!真是胡闹!哀家若是不来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害的陛下,陛下本就卧病在床,瞧瞧你们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居然送了个狐媚子到陛下身边害得陛下成了这幅模样,来人宣太医进来!”   太皇太后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随身带着太医,就是为了要第一时间拿到赵渊死的消息。   若是没死她也不介意送他一程,只要乾清宫被她控制住这内廷就是她的天下了。   她不仅宣太医进来,还要让宫女去把沈如年从御床上拉下来关押起来。   常福这才彻底的慌了神,这老妪婆到底想要做什么,居然敢在乾清宫动手,她是疯了吗。   “太皇太后所言奴才不明白,这冲喜可是您与国师大人都同意的,而且沈姑娘也是国师大人为陛下千挑万选的,太皇太后可得三思啊。”   “呵,国师权势熏天,逼得哀家不得不同意让这狐媚子给陛下冲喜,现在看到陛下这幅模样,哀家就算是拼着这条老命也要保住陛下,你们还在等些什么,赶紧把这妖女给拖下去关起来,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的,哀家定要这妖女偿命。”   常福赶紧上前要去拦却被宁嬷嬷给拦住了,“太皇太后您要做什么,这里是乾清宫,可不是您的慈宁宫!”   “你这狗奴才居然敢对太皇太后不敬,拖下去杖责。”   常福这会才明白过来太皇太后想做什么,这是要弑君要造反,她真的疯了!   可这是陛下的寝殿,国师不在侍卫也不在,那些狗奴才不知道被收买了多少,难不成他就要看着这老妪婆残害陛下不成。   他被几个力气大的宫女给控制住往外拖,眼睁睁的看着太医往御床走去。   此时床榻里面坐着的沈如年还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懵懂,他们说话太快太复杂了她有些理解不过来。   但她知道常福是好人,进宫以后只有常福不笑话她还会安慰她,而且常福对陛下也很好,现在坏人要欺负常福了,她得做些什么才行。   她想起了昨日的那个画册,吴嬷嬷说了要她好好伺候陛下,她好像明白了。   就偷偷的把手从自己的被子底下摸到了赵渊的被子里,用力的握住了赵渊的手,轻轻细细的喊了一声:“陛下。”   有坏人要欺负常福,他们还想要欺负陛下,陛下你快醒醒吧。   就在太医的手要碰到赵渊时就感觉到了骨裂般的疼痛,他的手被另外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给狠狠地擒住,下一秒便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太医的手腕竟是生生被折断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朕的寝殿喧闹。” 第8章   顿时殿内一片寂静,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傻了,脚步虚空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闲着踩空摔倒。   这怎么可能?这病鬼怎、怎么活了!   她的背后冒着冷汗,脸色瞬间一白,她是见过赵渊杀人的,还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宫女,正是因为恐惧才越发的想要他死想要掌控权利。   直到这会她才意识到赵渊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罗刹是鬼神。   尤其是赵渊冷厉的眼神朝她看过来,太皇太后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只这一眼便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了。   他没有死,他要找她算账了,她完了。   不仅是太皇太后,殿内的其他人也都有同样的恐惧,陛下醒了,他们的美梦也空了,现在该来的是噩梦。   赵渊最讨厌别人哭着求饶,宫女太监们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却连哭喊都不敢,牙齿打着哆嗦浑身发着寒颤,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常福,他挣脱开抓着他的宫人满脸都是泪痕的跪下磕头喊陛下,“陛下您醒了。”   为了这五个字,他这些日子受的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拖出去杖毙。”   赵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许是昏睡了很久让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可说出的话却力重千斤,字字灼然。   话是看着宁嬷嬷说的。   陛下最讨厌别人哭,常福就狂喜的抹去脸上的泪,赶紧往外跑一把推开守在门边的宫人,亲自将殿门打开,初阳瞬间照进了幽禁的殿内。   “陛下口谕,将这些冲撞了陛下狗奴才全都拖下去杖毙!”   这些宫人最会见风使舵,之前是见赵渊昏睡不醒不敢得罪太皇太后,生出了攀附的心所以装聋作哑,这会见赵渊醒了都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争先恐后的进殿拖人,生怕跑的慢了下一个杖毙的人就是自己。   常福把他们都给记下了,陛下如今醒了,也该清算乾清宫里的这些‘叛徒’了。   宁嬷嬷和太医等人不过眨眼功夫就全都被拖了出去,一时殿外回荡着声声惨叫声,让这个清晨变得诡秘肃杀了起来。   赵渊去看殿内唯一站着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眉眼微抬寡淡的一瞥,太皇太后半边的身子都僵硬了,脸色陡然灰青,“你,你怎么会醒了……”   “朕没死,未能如皇祖母的意,真是可惜了。”   赵渊看着她的眼神全然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蝼蚁,一声皇祖母喊得她心惊胆战,再加上耳边还有宁嬷嬷她们凄惨的救命声,她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她昨夜本就没睡好又精神紧绷着,这会受了惊吓哆嗦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就真的一脚踩空朝后重重的摔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哼,人就昏迷不醒了。   赵渊对她的死活并不关心,撇开眼伸手挥了挥,常福就机灵的上前把人给抬了出去,还向他们交代。   “太皇太后身体不适,赶紧送回慈宁宫静养,闲杂人等不许打搅她老人家养病。”   陛下醒了,这北赵国又该变天了。   *   常福是个有眼力见的,看见沈如年还一直眼巴巴的裹着被子坐着,就把殿内的所有人都撤了下去,他可千万不能让人留下来影响了两位主子说话,而且他还要去处置宫内的其他人。   人一走殿内就陷入了寂静,赵渊这才慢条斯理的回头去打量身边的小姑娘。   说来也是古怪。   昨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过来的,只知道他在无尽的深渊里即将长眠不醒的时候有人抱住了他。   待他睁眼时便觉浑身有股无处释放的戾气,而枕边突然又出现一个陌生的人,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掐死她,可在最后一刻他却犹豫了,他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在他昏迷时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   只有这个声音会不厌其烦的与他说话,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聒噪却又让人不忍打断。   但最让他奇怪的是,昨夜他以为自己恢复神智彻底清醒了,他便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想要召人进来,结果下一秒就又发病昏睡了过去。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只能大致的猜测,这个女子身上的痕迹大概是他昏迷时受了殿内的香所影响而掐出来的。   至于他身上这些奇怪的痕迹是如何来的却与所有人所想不同,那些人看不见但他自己很清楚,不仅他露在外面的脖颈就连身上也满是青紫色斑驳的痕迹,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所想的欢/爱后留下的印痕。   按照他以往的见闻来看,这更像是尸斑准确的说是毒斑。   他虽然昏睡不醒,但意识时有时无,有意识的时候是能听见和感知周围事情的,方才他就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睁不开眼什么都阻止不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怪病得的蹊跷,现在看来他的猜想是对的,他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毒了。   方才醒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又要沉睡不醒,却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同时还有只暖热的手握住了他,他尝试的睁了睁眼竟然真的醒了。   赵渊的目光落在了沈如年的身上,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懵懂又勾人,美得就像是画上的人,尤其是她抱着被子的样子让人眼底发暗,便是神仙瞧了也要动心。   可以他不是人不是神,只是炼狱的魔。   赵渊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你是谁。”   一直在睡觉的陛下居然醒了,沈如年抱着被子睁着圆圆的杏眼很是懵懂的看着他。   “我是沈如年。”   “你在这里作何。”   沈如年听不出他话里的冷厉,只知道陛下的话要好好回答,就倒豆豆般的把自己怎么进宫的给说了,最后总结为一句。   “我要伺候陛下。”   伺候?呵。   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抚上了她的脖颈,大约是她的体质不易消散淤痕,昨夜掐的居然还留着痕迹,没想到竟叫人误会了,不过误会了也好,还能省去他们探究他为何醒来的缘由。   就松手从枕下摸出了他防身的匕首,飞快的划了一刀取了点血沾染在身下的绸子上。   沈如年不动也不躲,就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有恐惧也不害怕,眼里只有满满的……好奇。   陛下为什么要在身上划口子啊,看着就好疼,陛下怎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太厉害了吧。   “疼?”   沈如年疑惑的看着他才明白他问的是脖子,就跟着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脖子,乖乖的摇了摇脑袋,“不疼啊。”   然后就想起了昨晚的梦,嘟囔着嘴小声的抱怨了两句,“陛下,昨天晚上我做噩梦了,梦见我在吃好多好吃的但是被噎着了,吞不下去也没有水喝这里好难受,不过我又睡着了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沈如年说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些许娇憨和天真,不让人讨厌相反还觉得有些可爱。   赵渊没有说话,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的表情神态,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她说谎的痕迹。   抿唇薄笑收回了手,淡淡的抬眉看着她的眼睛道:“方才朕杀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吗?”   “不怕呀,她们是坏人,陛下是好人。”   余妈妈说了要听陛下的话,陛下是天大的好人。   在宫外的时候,余妈妈就时常会和他们兄妹说起陛下,尤其是每回她从阿花那听了关于陛下的坏话回家问余妈妈的时候,她都会说陛下的好话。   “陛下怎么会是坏人呢?要不是陛下为咱们百姓减免赋税,你哥就要被拉去充军了,就他那身子板能在军营活上一日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陛下还下旨允许女子和离休夫,这放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临村的乔姐你很喜欢的那个,嫁了个丈夫天天喝酒打她,若不是有陛下的这个旨意她怕是被活活打死娘家都不敢管,她现在休夫才能如此潇洒的搬出来独居。”   “我是寡妇带着你们两个小的,前几年你还小我天天被人丢石头院子外还被人放动物的尸首,陛下登基之后再有人敢来我便去衙门大老爷那告状,去年不就没人敢来欺负我们了。”   “陛下那都是欺负当官的坏人,对咱们小老百姓好着呢,你们兄妹都要记着陛下是好人,天下最好的好人。”   这会沈如年就想起了余妈妈的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渊,陛下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好人,她只要乖乖听陛下的就可以了。   赵渊听了却是哂笑一声,好人?他长这么大听过羞辱听过谩骂听过憎恶恨他的话,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端详良久,她说的句句都不似假话。   竟真是个憨傻的。   “你分得清什么是好坏?”   沈如年乖乖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陛下分得清,我只要听陛下的就好了。”   以前都听余妈妈的现在就听陛下的,准没错。   呵呵,真是个马屁精比常福还会拍马屁,她以为这么一两句奉承的好话他就会当真了?   沈如年或许是忘了自己只穿个肚兜兜,动作有些大被子又滑了下来,赵渊看着她露在外头的肌肤上还印着他的指痕,眼底闪过一丝的暗潮。   不仅会拍马屁,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诱惑人,他突然又觉得方才的定论下的太早了。   她或许不是憨傻,而是在装疯卖傻。   拧着眉收回了目光,“你没有做梦,你的脖子是朕掐的。”   沈如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上有些发疼的地方,原来昨天那种难受的窒息感不是吃撑了啊。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听见赵渊哑着嗓子的继续道:“朕若是让你去死你也听?”   这句她听懂了,但彻底的陷入了迷茫,那些死的不是坏人吗?她不是坏人为什么也要死?   见她不说话一副为难又痴傻的样子,赵渊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他的内心觉得自己的醒来可能与她有些关系。   可他从小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对于这个凭空出现还看着目的不纯的女人更是觉得可疑。   她若心怀叵测就不得不防,若不是心怀叵测那就是真蠢。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弱者和蠢蛋,刚好她把这两样都给占了。   但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点用处。   赵渊本就没打算听到她的回答,就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懒得再与她多说话,半眯着毫不留情的下命令:“下去,离朕远点。”   陛下的问题太难了沈如年回答不上来,只能乖乖的点头,然后抱着被子从赵渊的身上迈着小步子往外垮。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脚步跨的太小还是被被子拖累了,只见她细白的脚丫子一跨确实是跨过去了但没能站稳,便直直地跌坐在了赵渊的身上。   赵渊寒着脸看着她只裹了前面却忘了身后一片白皙娇嫩的后背,尤其是她此刻还跌坐在他的身上,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正有些蠢蠢欲动。   他眉头越发的拧紧,赵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今日皱眉的次数多。   偏偏干了坏事的当事人一点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还回头冲着赵渊可怜巴巴的道:“陛下,我过不去。”   赵渊体内即将失控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呵,原来是个真傻子。   然后撇开眼沉默的屈膝,让她抱着被子爬了出去。   沈如年下了床回头冲着赵渊弯了弯眼,脆生生的道:“多谢陛下。”   她就知道陛下是个好人不会真的要杀她的,就和余妈妈生气时说要把她丢山上喂老虎是一样的,她才不怕陛下呢。   等到她下了床自有宫女进殿带她去屏风后头梳洗穿戴。   又过了一会外面就有太监通报国师来了。   常福激动的引着国师往殿内走,“国师真乃神人也,昨夜沈姑娘冲喜今儿一早陛下就醒了,方才太皇太后被横着送回慈宁宫去了。”   国师明显脸上也是满面喜色,冲喜确实是他最后的办法了,尽人事知天命赵渊到底能不能醒只能看上苍是否怜悯,好在他终究是赌赢了。   殿内沈如年正在乖巧的坐着由宫女替她挽髻梳头,而御床上的赵渊正闭着眼躺着。   常福以为他是发了一通邪火又有些不舒服的躺回去休息了,就小步的到床边轻声的道,“陛下,国师来了。”   没有人回应。   常福又大着胆子的提高声音喊了一遍,“陛下,国师来给您请安了。”   可还是没有回应。   常福瞪大了眼陷入了惊恐,“陛下?”   这回终于有人回他了,说话的却是梳好头正在快乐吃点心的沈如年,“常公公,陛下睡觉了。”   常福:……???   信你个鬼,这睡得是哪门子的觉啊,陛下分明是又发病了!   常福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方才一早上都是他在做梦不成? 第9章   好在赵渊这次发病的时间并不长,到了傍晚时分就醒了。   高吕荣哪里都没去一整日都守在乾清宫,一见他醒了就摒退所有宫人到了内殿。   他修道这些年跟着师父学过些医术,他为赵渊把了脉又看了面色,才起身回话,“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不像之前那般的毒火噬心,可依旧无法控制这怪病的发作时间。”   高吕荣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陛下的脉象依旧紊乱,臣的药只能治标不治,但请陛下放心,这些日子臣日夜翻阅古籍,相信很快就能寻得秘方为陛下根治次怪病。”   赵渊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良久道了声:“师父。”   高吕荣站着的身形有些轻晃,他没有答应而是将脑袋更加的往下低了低,“陛下不可,自您登基以后你我便是君臣。”   赵渊冷笑了一声,缓缓的撩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可怖的斑纹,“那国师大人还想瞒朕多久?朕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病分明是中毒之象。”   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高吕荣才将他了解到的实情和盘托出。   “臣起初确实也认为是某种罕见的怪病,可翻阅医经药典却苦寻无果,后来才觉得有可能是中毒,却不敢枉下定论,直到前些日子在一本医典内翻到了张残书破卷,上面记载有一奇毒为痴情丹它发作时症状与陛下有些相似,但那残卷上只有此毒的病症却并无解药。”   赵渊看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出破绽,但高吕荣此人极擅诡辩,赵渊不愿意与他消磨时间,便直接了然的道:“那冲喜又是怎么回事。”   他才不信高吕荣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他塞一个莫名其妙的傻子,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却没告诉他。   “冲喜的法子是记录在残卷背面的,只说是八字相合之人阴阳调和,若为药引或能解此毒,却并未详细记录,陛下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臣不敢放过任何能救治陛下的机会,这才冒死斗胆一试。”   “朕身上这些毒斑便是国师大人所言的解毒?”   “毒若在体内则药石无救,可在体外便说明还有的救,由此可见那残卷或许真是破解关键,沈姑娘也是救陛下的有缘人。臣还在遍寻此毒的解药,相信很快就会有所获。”   药引?阴阳调和?救他的关键?   赵渊只觉得头冒青筋,这没准是高吕荣想要控制他的另一种手段,想让他和那女子交好想都别想。   然后再问高吕荣就什么都说不出了,好在赵渊发病这么久国事堆积了许多,高吕荣提起了除夕祭祖的事岔开了话题。   “越王对祭祖一事虎视眈眈,离除夕还有半个月,陛下若还是不能下床,就得早做准备了。”   赵渊对自己这次突然醒来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病,只能趁着清醒早作谋算。   “他想替朕祭祖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此事朕已了然。”   高吕荣瞧赵渊的神色是不想再和他说话,就行了个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赵渊看着他出了殿门脸上的暴戾尽显,当初他也真的全心全意信过高吕荣视他如师父,可坐上了这个位置后他才知道这天下之大无人可信。   高吕荣之所以尽心竭力的辅佐他是因为他身上流着赵家的血,他登基名正言顺,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只要一日未查出下毒之人,他就不会信任何人。   “常福,明日让祁无名进来见朕。”   安排好一切后,小太监就按着赵渊的意思在床榻上放了小几方便他翻看奏章,这么多月积压下来如何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他只能挑选最为急迫的看。   常福不敢出声打扰就留了两个小太监伺候自己退到了屏风外,一直等到傍晚他才端着药碗进来。   常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炕上和宫女玩花绳的沈如年,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乾清宫人人自危各个低着脑袋唯恐被赵渊盯上的,唯独沈如年和个没事人一样,甚是心大。   吴嬷嬷也没来教沈如年规矩,她高兴的很,一整日都在玩闹,玩了投壶玩花绳就连午膳都多吃了一碗。   常福现在瞧见沈如年那就跟瞧见再生父母似的,恨不得给她去庙里塑金身供起来,看着托盘里的药碗就笑盈盈的喊了声:“沈姑娘。”   沈如年学规矩经常挨罚反应也慢,可她玩这些东西却厉害的很,而且在乡下野惯了的人花样也多,她能和小宫女们玩上一天的游戏不带重复的。   听见常福喊她,就呲溜一下从炕上下来,“常公公你喊我?”   “沈姑娘,这是陛下的药汤。”   之前赵渊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是她的喂得药,她并没有觉得不对,接过了药碗脚步轻快的往里面去。   冬日里天黑的快,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内殿早就点上了烛火,赵渊披着银灰色的狐狸毛大氅坐在床上翻看奏章神情严肃凝重。   小太监得了常福的教训,一看见沈如年就悄悄的溜走,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沈如年探了身子进来好奇的打量着床上的赵渊,轻声试探的喊了声:“陛下。”   赵渊最不喜欢有人在他做事的时候出声打扰,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怒火最盛。   他刚登基那会,宫人都还摸不清他的脾气,为此不知多少人挨了责罚,但从那之后也就不再有人敢轻易的打搅他,没想到上午丹陛的旧血未干居然就有人敢来添新血。   “滚。”   赵渊的眼皮都不屑的抬,压低着嗓音从唇齿间发出一声低语,声音不重却足够在殿内回档。   可来人却像是听不懂似的,又往前走了几步,“陛下,该喝药了。”   “朕说滚你听不懂吗?”   赵渊眉峰微拧,怒意几乎溢出眼眶,这就是他讨厌蠢人的原因,听不懂人话不知死活还爱找死。   “可是不喝药病就不会好啊。”沈如年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她也最讨厌喝药了,又苦又难闻看着都觉得胃里翻腾,但就算讨厌她也还是会听话的喝完。   她感同身受的去安慰他,原来长得像神仙一样的陛下也有弱点啊,他也不喜欢喝药。   原本她觉得陛下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两人之间有云泥之别,她连睡觉的时候不小心靠在他身上都会觉得羞耻,等看到醒着会动的陛下这种距离感就更清晰了,让她下意识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和陛下相处。   可现在她知道了陛下的小秘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瞬间就被拉近了,看着陛下的俊美的脸也不觉得害怕了。   沈如年弯了弯漂亮的杏眼甜甜的笑了起来,“陛下,我偷偷的尝过了这个不苦的,而且喝了药可以吃糖哦,这个糖又甜又软特别的好吃。”   木托盘上不仅放着黑色的药碗,旁边还有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面齐整的摆了几块白糖糕,味道可好了。   她之所知道这糖好吃,是因为她之前偷吃过,陛下病着昏迷不醒只能喝下药汤,那些糖可不就都进了她的小肚子。   常福早就发现了,他知道沈姑娘爱吃糖,吴嬷嬷又拘着不给她吃,她每回都义正言辞的说陛下喝了药要吃糖,傻子都知道陛下昏睡着怎么可能吃糖。   但常福不点破,每回都会配上白糖糕就是故意讨好沈如年的,她可是未来的主子,早点抱大腿才是聪明人。   不喝药怕苦?   赵渊终于忍无可忍的抬了眼,漂亮的凤眼半眯着,只见烛光下小姑娘穿着桃粉色的衣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小脸扬着灿烂的笑,认真的看了他才发现她是有梨涡的。   平时瞧不出浅浅小小的一笑起来就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比瓶中花碟中糖都要甜美。   偏生赵渊软硬不吃,她越是笑他就越是觉得有股心火不停地冒,这人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吗?   那脖子上的掐痕可刚褪她就忘了疼,还眼巴巴的往他眼前送,若是旁人都不知掉了多少回脑袋了,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不成。   沈如年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默许了,就又往前了几步,等赵渊寒着眼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床榻前,药碗都快怼到他的脸上了。   “陛下冷了以后更苦呢。”   赵渊的手指发出声响,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的底线,现在已是赵渊爆发的边缘,心中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子,就见沈如年舀了一勺药汤,朝着他递了过来。   “陛下,啊。”   赵渊:……   沈如年看赵渊没有动作就深刻的反省了一下,她是来伺候陛下的,之前都是她喂陛下喝药,怎么能让陛下自己喝呢。   难怪陛下看上去脸又丑又黑原来是不高兴,等想通了她才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她就该伺候陛下喝药才对!   赵渊看着那只白得发亮的细滑手腕在他眼前晃着,只想闭上眼不看这蠢货,高吕荣是怕他一个毒还死不了,故意寻了个傻子想来活活气死他的吧?   沈如年伺候的特别到位,还举着勺子呼呼的吹了吹,“陛下,已经不烫了,可以喝了哦。”   赵渊是真的很想把她活活掐死,但解药尚未找到,他也清楚自己今日能清醒一定和眼前的人有关,只能硬生生的压下怒火。   怕她真的要喂自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碗,忍着不适将整碗的药汤一口灌入。   耳边还要听着她甜软的声音念念有词,“陛下乖乖喝药药,喝了药药吃糖糖,病病全都飞跑了。”   赵渊险些一口药全吐她脸上,原来他昏迷时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在耳边不停絮絮叨叨,当时他闭眼沉睡就在想,终有一日他要睁眼砍了这聒噪的声音。   没想到一切都成真了,她就过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偏偏沈如年察觉不到赵渊脸色更差了,看他喝完就把糖也递了上去。   虽然有些不舍,但心里想着陛下应该不爱吃糖吧?到时候她就又可以把这些糖给吃了,就特别诚恳的夸了一句,“陛下可真厉害。”   赵渊眼皮跳了跳,原本想要连糖带她人一块给丢出去,可看见她举着小碟子说着你吃,却又依依不舍的小表情,突然嘴角翘了翘,一把将碟子端了过来。   两三口就将里头的白糖糕全给吃了。   看得沈如年笑容瞬间垮了,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陛下怎么欺负人啊,她的糖…… 第10章   不过好在欺负人的陛下并没有得意多久,他喝了药汤正打算继续翻看奏章就又发病了,前一秒还在沉思后一秒便昏睡了过去。   沈如年趁着常福在紧张的在看陛下的病情,偷偷的把盘子里的苹果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准备晚上饿了吃。   等常福出来的时候,她就坐的腰背笔直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干了坏事的模样。   一看到沈如年,常福担忧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只要有沈姑娘在陛下的病早晚都会好的,就讨好的上前去喊她休息。   “姑娘早些歇息。”   “我睡哪里啊?”   “姑娘说笑了,自然还是由您伺候陛下。”   沈如年还以为陛下醒了,她今晚就不睡在这里了,毕竟早上陛下很凶的让她下床去,就有些疑惑的看着常福,“我还睡在这里吗?”   她怕新住的地方没东西吃,所以她才偷偷的藏了苹果准备饿了就拿出来啃两口子。   常福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想住在这里是想搬出去有自己的宫殿,这是在意名分呢。   就悄悄的把她拉到了一边安慰她,“姑娘别担心,陛下这是病情还未稳定呢,等明儿奴才肯定提醒陛下给您册封的事。”   册封?是什么东西,好吃的吗?   沈如年一知半解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落在常福的眼里就更像是她失望小/情/诗/独//家的模样,心里把这事给记下了。   然后想起了今早见到陛下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就抿着唇的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提醒了沈如年一句。   “昨夜陛下劳累了,姑娘今日不妨让陛下歇一歇。”   虽然侍寝是好事,但太过频繁他也担心陛下的身子会吃不消,尤其是那满身的痕迹,沈姑娘实在是有些不知轻重了,连他一个太监都不好意思多看。   沈如年又听不懂了,陛下昨夜怎么就劳累了,分明累得是她啊,原以为是吃东西吃撑了,没想到是被陛下掐的,不管怎么看疼的累的都是她啊。   “常公公,是我比较累。”   常福顿时无语,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小姑娘会说这样的话吗?知道你辛苦你累,但也不能把陛下这样那样吧。   常福只觉没耳听,赶紧让宫女伺候着她换衣裳洗漱上床休息,沈如年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袖子里藏着的苹果给吸引了,只顾着小心翼翼的护着苹果其他的都给忘了。   一躺上床她就舒服的滚了滚,睡着之前沈如年还记着不能靠陛下太近,陛下做梦会掐人的,整个人卷着被子巴着床沿小心翼翼的躺着。   怀里还藏着她的红苹果。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睡姿。   等第二日一早,赵渊意外的又清醒了过来,睁眼时便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他拧着眉嫌恶的伸手要去提她的手臂,结果他的手刚从被子里动了动,就摸到了一个又硬又圆的东西。   暗器?密匣?   赵渊屏息凝神眸色深幽飞快的将东西拿了出来,定睛一看。   一个大红苹果。   “啊,疼。”   沈如年是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床的,她揉着屁股坐在被子中央,眼神很是迷茫和无辜,她睡的正香怎么突然就从床上掉下来了?   *   沈德楠知道自家女儿进宫的消息急得全家鸡飞狗跳,他是个见风转舵不要脸面和风骨的人。   他资质平庸除了一张脸眉清目秀在学识上并无高亮之处,全靠了妻子母族才能一路顺风顺水当上礼部侍郎。   赵渊登基之后他是朝中最会拍马逢迎的文官,看着忠心不二可以为赵渊上刀山下火海,可等到赵渊病重他头也不回的投靠了越王麾下。   依旧是吹嘘拍马不要脸面,最是被其他官员所不耻,但他不在意,人活于世不就是求一个享受自在,脸面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也和其他人一样翘着脚等赵渊驾崩。   万万没想到,等着等着,他的女儿居然进宫给赵渊冲喜了!   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人阴阳怪气的恭贺他要成国丈了,而他听到消息险些没有吓得背过气去。   越王本就对他的投诚不大信任,这事一出岂不是要被越王以为他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虽然他这人是见风转舵惯了,但是天地良心他对效忠的主子都是忠心不二的。   最重要的是赵渊那怪病人人都知道已经药石无救了,什么冲喜简直就是胡扯,能醒过来的机会几乎为零,等到时候赵渊死了越王登基,他这个所谓的国丈不就第一个遭殃?   他急得一宿没睡着嘴角都冒了好几个水泡,赶紧去越王府外求见。   恨不得举天发誓他巴不得赵渊赶紧死,而且还要和沈如年划清父女关系。   “王爷明鉴,下官那女儿从小就养在外头,从未见过也未曾喊过下官一句父亲,下官也早就当没了这个女儿,她突然进宫冲喜下官是一概不知啊。”   可只得了越王轻飘飘的一句:“沈大人如此大礼本王可受不起,不过还是要恭喜沈大人爱女能入宫伺候陛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越王看着温润如玉从来没有一句狠厉的话,可老话不是说了,‘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越是表面风光霁月的人越是心狠手辣。   被越王拒之门外沈德楠回去后怕的要命,唯恐什么时候赵渊死了越王登基他的脑袋就会不保,只能四处求人。   谁知道第二日就峰回路转了,陛下一冲喜人就醒了。   原本沈德楠都打算抱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去投湖了,结果一大早就有了好消息。   “老爷,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醒了。”   这是沈德楠的发妻孙氏,孙氏是宁伯侯家的嫡出小姐,出身显赫却相貌平平,偏生家中姐妹都各个貌美,她就卯着劲的要在夫婿上胜过她们。   最后就瞧中了徒有其表的沈德楠,一心一意的要嫁给他,正巧沈德楠是个只想往上爬的并不在意妻子长相的,两人一拍即合婚后也非常的美满。   唯一的插曲就是沈如年的母亲。   她实在是太美了,沈德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将家中落难的她纳为了妾室,还怀上了孩子。   孙氏一面装作大度容人的样子,一面暗地里动了手脚,让她在生产之时难产而死。   这些沈德楠都知道,他也头一次的冲孙氏发火动怒甚至想要休妻,可现实还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没有孙氏他如何坐得稳这个位置,最后夫妻二人又变回了恩爱夫妻,只是沈德楠从那以后再没有添过一个妾室。   “你说的可是真的?陛下醒了?”   沈德楠在屋里团团转,他该把宝压在那个病鬼赵渊身上还是压在越王上好呢?   “千真万确,听说还发落了好些人,乾清宫内一片哀嚎声,太皇太后直接就病了。”   沈德楠的第一想法就是回去继续抱赵渊的大腿,之前是冲喜不成功他要害怕,现在冲喜成功了他不就成了国丈,以后荣华富贵可比越王门前的狗要强多了。   “我要进宫去见见我的好女儿。”   孙氏就怕沈德楠会这么想,赶紧的拦住了他,孙氏不愿意看到沈如年得宠,孙氏当年害了沈如年的生母又将她赶到乡下,她的心里肯定恨死自己了,若是她得势岂不是要报复自己。   “老爷糊涂啊,陛下虽说是醒了可病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啊,现在您进宫岂不是真的要让越王记恨上咱们家了。”   沈德楠一想又觉得孙氏说的很对,“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见他不再冲动,孙氏赶紧继续安抚,“老爷您想,若是陛下真的醒了并且好转,沈如年左右总归是逃不出是沈家的姑娘,咱们势必能跟着得宠,这能作为退路。现在你们不如借着与沈如年的关系进宫为越王打探消息,若是陛下还是不能好转,越王真的得势也会记着老爷您的情。”   沈德楠眼睛一亮,“夫人实在是聪慧,不愧是女中豪杰,我现在就去求见越王殿下。”   越王府书房内,越王和温远道等幕僚也在说昨日宫中之事。   “倒真是离奇,这冲喜还真能让人死而复生不成?”   “欸,不是市井常说回光返照嘛,大约是春宵一刻让咱们这位陛下又活了过来。”温远道讥讽的嘲笑了两声,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发出低笑声。   其实他们的心中也没底气,毕竟赵渊登基那一年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他拖着滴血的长剑披着染血的盔甲,一步步的走上宝座。   他望着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蝼蚁,肃杀寒寂。   温远道甚至怀疑若不是他一个人无法撑起整个北赵国,他可以将世人都屠尽。   昨夜温远道是睡前听说赵渊醒了的事情,当即来不及穿外袍就趿着鞋往越王府跑,现在趁口舌之快也不知是应和他人还是安抚自己。   赵晖烨闻言只是露了个轻笑,“没准国师就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呢?”   一时满屋寂静,还是另外一个幕僚干巴巴的接了一句,“若国师真这么厉害,也不会拖到现在,依学生看怕是强弩之末在硬撑着罢了。”   “而且昨日太皇太后先去了一趟乾清宫算是替咱们去试探了,如此一来陛下也会先对慈宁宫那边下手,反倒没时间来管咱们,除夕大祭一定是由王爷去。”   “有诸位大人在本王放心,只是这乾清宫里的情形究竟如何我们尚不清楚,还是得知己知彼才好做决定。”   赵渊登基之后大刀阔斧的罢官,换上了一批他的人,他得病之后赵晖烨已经笼络了不少到自己阵营,还有一部分是在观望。   若是除夕由他来祭祖,那部分观望的人就会明白如何站边,若是赵渊病情好转,那他这些时日的谋划就全都落了空。   书房内没人说话,又陷入了一片僵局,正巧这个时候外头下人来报,“启禀王爷,沈大人求见。”   温远道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的喜色,“王爷您不是想知道乾清宫的情形吗,这就有现成的人送上门来了。”   *   赵渊早上精神很好并未发病,但他有心在所有人面前隐瞒自己的病状,就算有所好转也还是装作虚弱的样子。   此刻殿内就跪着一身穿黑衣的男子,他是祁无名,赵渊最忠心的暗卫,之前在外为赵渊寻访名医,现在赵渊醒了他就又回到了御前。   “有几件事要由你去办,一是继续盯着高吕荣,二是查清楚赵晖烨和哪些人往来,三是外面这个傻子的过往朕都要详细的知道清楚。”   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了清脆的脆裂声,然后就是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进来,“嬷嬷我不是故意的。”   赵渊觉得她没事做在眼前太碍眼了,就把她撵去学规矩,吴嬷嬷可没因为她侍寝过就对她手软,这已经这一早上碎了的第四个瓷碗了。   “那就请姑娘继续吧,多罚半个时辰,再摔一个晚膳减半。”   接着就是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和软软糯糯的一声沮丧:“我知道了。”   光是这声音听着都觉得可怜。   赵渊盯着屏风的方向许久未语,他没有想到一向寂静犹如冰窖一般的乾清宫竟然也会有一日如此的热闹。   就连祁无名也忍不住的的看了一眼,何人如此的大胆?最古怪的是陛下居然也没有半分要责罚的意思。   “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赵渊回过神来淡淡的道:“其他事让常福去办,你去吧。”   他开始思考早上常福说的事情,是该给沈如年赏个身份挪出去了,免得一直在他眼前晃眼,连这乾清宫也没半刻的清静。   只可惜还不等考虑清楚,一阵困意袭来,他又发病了…… 第11章   “沈主子,沈大人派人送了帖子,说是想要进宫看您,奴才已经斗胆的替您回绝了两次,您看您可是要见?”   常福早上跟赵渊提了册封的事情,赵渊当时要见祁无名没空管这样的小事,随便应付的点了点头。   常福就当是陛下首肯了,不管是册封什么品级的,沈姑娘都是要做主子的人,他就让所有人都改了称呼,不再喊沈姑娘而是沈主子。   “沈大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看我。”   常福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他是知道沈如年被养在乡下的,他还以为这是沈如年的气话不愿意见沈德楠呢。   别瞧沈主子平时都是笑眯眯一团和气,其实鬼精的很,这是记着新仇旧恨的呢。   “沈主子说笑了,沈大人是您的父亲啊。”   沈如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嘟囔着嘴哦了一声,小的时候她和恒哥都被村里的小孩丢过石头,说他们的野种没爹的孩子。   以至于她从小都对爹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知道她是被她爹不要了的就更是对所谓的爹亲不起来。   她的家人是余妈妈和恒哥,沈家的人不是她的亲人。   “我不认识他,我不想见。”   常福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沈主子不想见,不过这几日沈德楠又换了法子的递帖子,说是沈家四姑娘想进宫见妹妹。   他就做不了主了,把这话又如实的转达了。   “我的姐姐?”   爹她不喜欢不想要,但是姐姐好像很新鲜,小的时候她就非常的羡慕过邻居们都有姐姐,现在突然说她也有姐姐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沈如年想都没想就连连的点头,“要见要见。”   常福一猜就准,沈主子之前在乡下肯定没家中姐妹过的好,现在进宫了可不得好好的炫耀一番,他果然是个称职的奴才非常的懂沈主子的心。   “那奴才就去回帖子了,让沈四姑娘明日进宫。”   沈如年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心里就在想该给头一次见面的姐姐准备点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那边沈府里,孙氏正在安抚女儿,沈家四姑娘是个娇蛮任性的,上头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她是最小最受宠的,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事事顺心样样都要最好的。   “明日你进宫去见那痴儿,别的什么也不用管,主要是探听探听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顺便看看那痴儿过得如何。”   孙氏从听说沈如年侍寝之后就一直在担忧,既是害怕沈如年得了圣宠会报复她,又是不能忍受那个贱婢的女儿爬到她的头上去。   沈思琪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娘亲,我不想去,进宫难不成还要我给她行礼啊,而且都说陛下生性暴虐,你怎么舍得让女儿进宫去。”   孙氏赶紧千哄万哄,要不是她自己的身份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她肯定舍不得宝贝女儿冒险,只能哄着她。   “不气不气,陛下没有给她封赏,她就算是侍寝了也不过是个玩物,你还是她嫡姐哪里能轮得到你给她行礼,明儿你带上梅妈妈和几个得力的丫鬟同去,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那好吧,就当是为了娘亲和爹爹,我去看看那小傻子吧。”   *   赵渊这次发病又是昏睡了半日,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天,常福进来小声的和他禀报今日都有哪些大人来求见过。   “国师来了两回陛下都睡着,便留下了药方子说明儿再来。”   赵渊点了点头让常福把药方拿进来,看了几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撕了丢在地上,寡淡的道:“烧了吧,以后他送进来的东西一律由你经手。”   常福心惊胆战的低头称是,陛下平日最信任国师而且沈姑娘也是国师找来冲喜的,为何陛下会突然对国师如此戒备?   但常福对赵渊忠心不二,国师和陛下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听陛下的,此刻就把所有的疑问都放进了肚子里。   “不仅是国师,还有曹首辅和几位尚书大人也先后来求见,奴才没说您又发病了只说是您在修养暂不见人,留了奏章就送他们出去了。”   “你做的很好,若是下回朕再发病你也如此挡了他们。”   赵渊薄唇轻抿嘴角向上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他病了这么久突然转醒,这些人自然是坐不住想要知道他的情况,更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他们越是想让他死,他就越是不能让这些人称心如意。   每回发病他都在经历非人的折磨,不仅身体要承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神智也要忍受无尽的撕裂,只要闭眼妥协他就能脱离苦海,可他不愿意就这么屈服。   赵渊苍白的手指微微的蜷缩,泼墨般的眼眸内戾气翻腾。   只要一想到他若是死了这些人将会如何的痛快欢/愉,他就不舍得死,他要好好的活着。   等着看他们如何的生不如死。   赵渊趁着清醒将今日大臣们呈上的奏章都看了,他昏迷的期间下了圣旨由曹首辅暂代朝政同时国师监国,倒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心里在思索该先从谁身上动第一刀,窗外就响起了说话声。   “沈主子那是野猫可不敢伸手去碰当心被划伤了,您若是喜欢,过几日让小太监抱只乖顺的小狗儿来陪您玩。”   “可是它看着也很乖啊,它肯定不会伤害我的,姐姐你就让我摸摸它吧。”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上去十分的可爱。   赵渊想起今早醒来时看见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细细白白的,这若是被划拉一下,可有的让她哭,忍不住就拧紧了眉头,乾清宫怎么会有野猫?   就听外头宫女还在耐着性子的哄她,“沈主子该用晚膳了,今儿御膳房做了您想吃的豆花,您不想赶紧尝尝吗?”   豆花?   “陛下该用膳了。”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宫内各处都点上了华灯,常福实在是怕陛下的身子撑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的劝他用膳。   常福还以为陛下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传膳吧。”   常福马上一脸喜色的喊宫女们摆膳,要知道陛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正经的用膳了,昏迷的时候只能喝些汤汤水水的,醒来的时候他的胃口也不太好。   不管御膳房做出什么样的花来他都吃不了几口,陛下便是真神仙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常福为此已经担忧了很久。   但他们这位陛下是最不喜欢别人劝的,只能期盼着他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想吃了,今日他也只是试探的问问,没想到陛下竟然点头了。   常福出去传膳,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小尾巴,沈如年看上去很高兴,要不是殿内不能喧哗,她都能蹦着进来。   方才不是还哭丧着想要猫,这么快就被哄好了?   呵,果真是个傻子。   沈如年是真的心情很好,虽然宫里的东西都很好吃,各种各样她叫不出名儿来的山珍海味,可吃多了就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她进宫都好几天了,她有些想余妈妈了,也想余妈妈做的饭菜。   前几日她就嚷嚷着想吃豆花,那些宫女都懒得应付她,可昨日侍寝完可就不同了,陛下一醒,沈如年顿时就水涨船高了,宫女为了讨她欢心马上就给弄来了。   一听有豆花吃,什么野猫小狗都被她给抛到了脑后,现在豆花才是最重要的。   外头天寒地冻的,小姑娘在外头玩了一下午,这会小跑进来脸上还有些淡淡的红潮。   看上去……有些像早上那苹果。   这会早就忘了被人从床上踹下来的事情,弯着眼看着床上的赵渊,甜甜的喊了声:“陛下。”   她进宫之后不仅每天自己一个人吃饭,而且还有吴嬷嬷在旁边看着她,动不动就是姑娘不能吃这个姑娘不能喝那个。   今儿有人和她一块吃,还能吃许久没吃过的豆花,怎么能让她不高兴。   赵渊披着深灰色的大氅盘着腿坐在炕桌上,他还不能下地只能由宫人扶着靠在炕上,听见她的声音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搭理她。   沈如年已经习惯了赵渊睡着不说话的样子,他现在寒着脸不理她反而还让她觉得自在,乖乖的坐在赵渊的对面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开饭。   很快宫女们就把膳桌布置好了,陛下用膳自然道道都是玉盘珍馐,而且还考虑了他尚在病中菜肴选的都是清淡软糯的,可落在赵渊的眼里却觉得胃中翻涌,瞬间又没了胃口。   就想让常福扶他起身,这些菜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犯恶心,直到看见角落里摆着一盏白嫩嫩的豆花才停下了动作。   而对面的沈如年已经娴熟的开始调豆花,她不吃葱不吃香菜就爱吃紫菜,晒得干干的脆脆的紫菜碎铺的满满一层,再放上榨菜丁、黄金豆和小虾米作配料,最后倒上一勺调好的酱油和辣椒油,用小勺子拌在一块,混着豆花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沈如年拌好就等不及的想要尝一尝,也不知道这宫里的豆花是不是比家里的好吃。   可她刚动勺子准备要吃,手上就空了,沈如年一脸迷茫的去找,才看见她的小瓷碗已经到了赵渊的手上。   赵渊就连吃东西也比旁人要赏心悦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晃动着拨了拨瓷碗,三两口下去碗就见了底。   沈如年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的豆花吃光了,还无赖的把碗朝她眼前一伸。   “再来一碗。”   沈如年:??!!! 第12章   沈如年有了小情绪小嘴嘟着都能挂油瓶了,偏偏这个耍无赖的人是陛下。   余妈妈说了她要听陛下的话,要好好伺候陛下,她还想回家,就算她好委屈但也只能乖乖的又给赵渊调了一碗。   “多放些辣油,那个豆子少放些。”   沈如年暗暗的嘟囔了一句,“黄金豆又香又脆加了以后豆花才会更好吃,陛下一点都不识货。”   却没想到这么轻轻的声音还是入了他的耳,“哪这么多讲究,朕就是随便吃吃。”   随便吃吃还连吃了三碗?   沈如年看着大碗里的豆花越来越少都快哭出来了,却又不敢哭,陛下喜欢吃她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她忍不住。   呜呜,陛下真是太欺负人了。   好在吃了三碗赵渊就停了勺子,沈如年赶紧宝贝的把剩下的豆花都拌在了一块,弯着眼享受的吃了起来,看来陛下不识货不爱吃黄金豆还是有好处的,都进了她的小肚子。   从小到大吃食对赵渊来说的意义就是果腹,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食物吃得这么香。   明明动作粗俗不堪却带着些稚气,让人看着反而不讨厌。   而且方才他也吃了这豆花,确实味道不错不然他也不会连吃三碗,他是个喜行不于色的人,就算是喜欢也会克制,能连吃三碗已经是对这东西十分的满意了。   可看沈如年珍惜又享受的样子又有种两人吃的不是同一个东西的错觉,不禁有些好奇,真的有这么美味?   兴许是豆花里的辣油开了胃,又或者是沈如年吃东西的神情实在是太香了,赵渊的胃口也忍不住的被调动了起来,让宫女又盛了一碗饭。   站在旁边伺候的常福人都看傻了,甚至忘了提醒陛下应该要少吃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主子真是神了。   沈如年满足的吃光了豆花,把白米饭盛进了小瓷碗里,去勺桌上的菜,她喜欢把爱吃的菜都盛在米饭上再一起吃,每回这么吃就会被余妈妈说她没规矩,可她觉得这样吃起来很香一直都不肯改。   赵渊吃两口就看她一眼,她夹什么菜他就跟着去夹。   有一道鸡汁嫩笋就摆在沈如年的眼前,平日里赵渊是不爱吃笋的,他嫌弃涩口,而且鸡汤他也觉得腻,可看沈如年喝汤时满足的小表情也忍不住的想尝一尝。   “盛一小碗汤。”他的本意是让宫女来盛,但沈如年吃饱了反应的特别快,同桌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以为赵渊肯定是喊她,就直接伸手去够他的碗。   非常熟练的勺了小半碗的汤,里头还飘着一些笋片和撕碎了是鸡肉丝,白黄的颜色让汤看起来格外的清爽鲜嫩,然后邀功般又把汤递了过去。   “陛下快尝尝,这个笋特别的鲜嫩就着鸡汁可好吃了。”要不是她的小肚子已经吃的鼓起来了,这么美味的汤她是绝对会喝完的,她说的时候眼睛都是发亮的,倒映着烛火像是碎星落在她的眼里。   最近她跟着吴嬷嬷学规矩还是有些进步的,就连端汤的动作也学的有模有样的,双手恭敬的把碗递过去。   赵渊原是讨厌她这样的傻气,可看着她笑颜听着她轻软的声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手去接。   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   明明炕上烧着火屋子里暖和的很,可赵渊的手却冰冰凉,这不是沈如年第一次碰到赵渊的手了,却是头一回在赵渊有意识的情况下,而且还能如此光明正大的看清楚他的手指。   骨节分明根根修长,陛下不仅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连手都这么的干净漂亮,真是让人羡慕啊。   她本就在院子里玩了一身汗吃的又饱自然浑身都热乎乎的,突然碰到这么凉凉的手指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凉飕飕滑滑的好舒服哦。   而赵渊则是动作微滞,在碰到她手的那个瞬间,他冰寒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暖流,他从小就体寒不仅是冬日手指发凉就是酷夏也是如此。   尤其是他发病昏迷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个死人一样的冰寒没有热度,就算醒来也是一样,不知冷热不晓苦辣。   直到碰到沈如年手指,她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让热流通过指尖注入他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暖热了,因为她的手。   “陛下。”   沈如年看赵渊没有动作还紧紧的按着她的手掌,按的她的手有些生疼,就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   赵渊的薄唇微抿,掩下眼中翻涌的暗潮,缓慢的松开手指接过了她手中的碗。   之前高吕荣说沈如年或许能解他的毒,如今他终于隐约的明白了一些其中的意思,或许她真的是解毒的关键。   “陛下,好喝吗?”   沈如年一直期待的看着赵渊,她想知道自己推荐的这道汤陛下会不会喜欢。   赵渊嘴角向上一勾,将碗里的汤喝光细细的品了品,确实浓郁又鲜美,可他从不喜形于色即便心中喜欢也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勉强入口。”   沈如年还以为陛下不会答复她,听到他回应就灿烂的笑了起来,脸侧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也露了出来,又甜又可爱,还给赵渊继续说她觉得好吃的菜。   就这样,两人的第一次共同用膳圆满的结束了。   用完晚膳时辰还早自然不能直接就躺下,赵渊以前有用膳后练字的习惯,这会不能下地就改成了批阅奏折。   这也是沈如年进宫以来吃的最畅快的一顿饭,肚子都撑了现在躺着睡觉肯定也不行,就在殿内自己玩自己的。   常福为了讨好她给她准备了好多小玩意,什么孔明锁九连环陀螺等,够她玩上几天不重复的。   现在她就在摆弄一个九连环,她脑子是不太好使但手挺巧的,可这个东西光手巧可没用,她已经玩了半个多时辰了,却一直不得要领。   赵渊已经将成摞的折子看完了,抬头去看沈如年还在摆弄同一个东西,就下意识的拧着眉,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但想起方才他看到自己身上的紫痕变浅了,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硬邦邦的开口。   “沈如年。”   沈如年抬头去看赵渊,湿漉漉的大眼睛灵动的眨巴着,眼里满是好奇,“陛下?”   烛火在耳畔炸开,赵渊不得不承认沈如年确实很美,但若是没有这一双眼她的美是空洞俗气的,或许是上天偏疼蠢人,给了她这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她整个人脱俗清丽。   “过来。”   沈如年乖乖的跳下凳子像只欢快的小鹿,一蹦一跳的坐到了赵渊的身边,歪着头很可爱的看着他。   赵渊没理她而是直接拿过她手里的九连环开始解,沈如年马上就被吸引了目光,认真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上下翻转。   他的动作并不快慢条斯理的,仿佛手里的并不是铜铁而是什么珍宝,沈如年看着看着就被他的手指给勾走了,哪里还能注意到他是怎么解的。   等赵渊解完所有的扣环就发现小丫头已经看傻了,离得这么近可以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长翘的卷睫以及小巧发红的鼻尖。   有些像他当年猎到的第一只兔子,也是这样毛绒绒的一团,又怂又可爱,让他想想后来那只兔子是烤着还是红烧着吃了?   沈如年还看得入迷,突然脑门就被用力的弹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脑门,瞪大了眼睛小嘴扁扁的看上去十分的委屈。   “陛下你干嘛呀。”   赵渊冷淡的呵了一声,更像那小兔儿了。   他懒得同她说话,只是把解完的九连环递到她眼前,就听见前一秒还捂着脑门委屈的小丫头又高兴的笑开了花。   捧着他手里解开的九连环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哇,解出来了!我玩了好久一个扣都没解出来呢,陛下你真的是神仙啊,怎么这么厉害。”   赵渊登基以后听过太多拍马屁的话,但都没沈如年拍的真诚夸张,她的声音甜甜糯糯的,根本就不像北方人,反而有些南方吴侬软语的味道,听着还蛮受用的。   心里受用面上却是不显,抬着眼帘目不斜视,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把扣又还原递给了沈如年,“你做一遍。”   沈如年信心满满,她已经看懂了,可眼睛看懂了不代表她的手就会了,一刻钟后她看着手里没有丝毫变化反而缠的更繁琐的九连环眼泪汪汪。   “陛下,我还是不会。”   赵渊:……   他刚刚到底是为什么会想不开要教她玩这种需要脑子的游戏?   赵渊很想嘲笑她猪都比她聪明,然后把九连环丢到她的脸上让她出去,可看着沈如年崇拜又期待的表情心中有些躁意,女人真是麻烦。   最后冷着脸寒声道:“最后一遍,看清楚。”   常福在屏风外看不见赵渊的神色只能听见声音,误以为两位主子相处的很愉快,就捂着嘴偷笑,沈主子这么可爱陛下肯定会喜欢的。   又在外头等了一刻钟,就听里面赵渊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睡觉!”   外头伺候的宫女赶紧进去伺候两人更衣梳洗。   宫女们的动作娴熟,沈如年很快就穿着里衣躺在了床上,掀开被子躲进去之前沈如年还偷偷的打量了赵渊一眼。   赵渊紧闭着眼一动不动,陛下是睡着了还是又发病了?   在家时村子里人都笑话她嫌弃她学东西慢手脚很笨,只有余妈妈偶尔会让她打下手,就连她想学写字恒哥也含蓄的和她说姑娘家不用会写字。   这些东西没人告诉她,但是在她的心底里都明白,只是从来不说。   沈如年边想边缩进了被窝里,今天好快乐,虽然陛下看上去凶巴巴的不爱说话,但是他好厉害而且还愿意教她解九连环。   余妈妈说的没有错,陛下确实是个好人,她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别人对她好她就要十倍百倍的报答回去,陛下对她好她也要对陛下好。   沈如年心里高兴就有些睡不着,悄悄的又探出了脑袋想看看陛下是不是睡着了,就在她又要探出脑袋时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抓着被沿的手。   低哑的道:“不许动,睡觉。”   像是做错事被当场抓到,迅速的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慢慢的困意就涌了上来。   她睡着之前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可又想不起来,一直到了第二天她才想起来。   陛下一直握着她的手睡了一夜。   *   “太皇太后,陈家递了帖子说是府上听闻您旧疾复发让大姑娘进来侍疾。”   不过几日时间,太皇太后就苍老了许多,手上不停地转动着佛珠,听到这话才慢慢地睁开眼。   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都被常福领着换了一批,只剩下几个忠心的,回来之后她大病了一场,等再清醒才想明白,她是被赵渊那兔崽子给唬住了。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现在他没后续动作就知道他的病根本就没好,就算醒了那也是个废物,都怪她这次太急于求成打草惊蛇了。   这些日子她被禁足也没机会和外界联系,就一直待在慈宁宫韬光养晦,只要赵明熙还在她宫里,她就还有机会翻身。   “让她明日进来吧。”   “还有件事,方才毓庆宫那位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您看要不要收?”   “呵,她终于也坐不住了,收下,明儿你亲自过去一趟,记得别让人发现。”   “奴婢明白。” 第13章   沈如年醒来的时候整条手臂都麻了,她才发现自己枕着的右手一直被另外一只手掌紧紧握着。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瞧见了陛下,他的双目紧闭着好似还在休息。   沈如年觉得奇怪,她的身子发烫就算手整宿放在被子外头那也是热热的,可陛下的手却像冰块一样硬邦邦冷冰冰的。   她试探的往外拉了拉手掌就又收紧了两分,这让她还以为陛下已经醒了,但他依旧是紧闭着眼没有动静就连呼吸都是浅短微弱的。   “陛下?”   手好麻哦,沈如年晃动了两下手臂都不见有有反应,不得不轻声地低唤了一声。   可陛下并没有回应她,就在她以为得一直被握着等他醒来才能脱离自由时,那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却又突然松开了。   沈如年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放进被窝里,不停地揉搓着手掌和手臂才慢慢的舒缓开来,过了一会也没听见身边有响动声才重新探出脑袋去看。   咦,陛下还是没有醒。   陛下又发病了?   不过赵渊的手臂在被子外面,衣袖滑落下小半截,露出的肌肤上可怖的斑痕四处可见,但比她头次看见的时候已经淡化缩小了许多。   还不等她想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外头常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沈主子可是要起了?”   沈如年一贯睡得早每日醒的也早,这会天光大亮早就过了平时她起的时辰,也就难怪常福会问她了。   赶紧答应了一声就有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等她梳洗穿戴好早膳就端了上来,昨日她说想吃油炸桧,今早就真的给她准备好了。   油炸桧她们乡下也叫馃子,做法简单又松脆好吃,余妈妈常会做给他们兄妹吃,她有些想家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离开余妈妈这么久过。   尤其是昨儿吃过豆花以后就更想家了,就拉着常福说想吃油炸桧,这宫里的御厨都是做山珍海味的谁会做这种民间小食啊。   但常公公说了,这是陛下身边的沈主子想吃,马上就有个机灵的小厨子钻出来说他小的时候在市井待过他会,不仅会做油炸桧还会做其他民间小食呢。   常福马上就让他去做,一炸出来就是金黄酥脆的,果然沈如年一看就高兴了。   油炸桧配上白粥,再加上酱黄瓜玫瑰腐乳这样的小菜,吃的沈如年特别的满足,常福在一旁打着如意算盘,沈主子吃着好的没准陛下也会喜欢。   等沈如年用完早膳,常福就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凑到她身边小声的道:“沈主子,人已经进宫了。”   “什么人?”   “沈家四姑娘,昨儿才说要进宫探望您的。”   沈如年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眼睛亮晶晶的赶紧点头,“记得记得,常公公快让姐姐过来。”   按理来说她见家人应该是在偏殿,可沈如年既没有册封也没有赐宫殿一直都住在乾清宫,她就只能在乾清宫见客。   当然常福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能做这个主,是昨儿他把沈家来人的消息禀告给了陛下,想问问陛下的意思。   原本以为会让沈如年去偏殿见人没想到赵渊直接点了让她在西暖阁见客,这才有了这一出。   “主子别急,奴才这就去召沈姑娘进来。”   为了进宫,沈思琪天未亮就起床梳妆打扮在宫门外等着了,一直等到天亮宫门开了,她以为这会总能见到沈如年了,结果内侍把她领到了一个偏殿让她等着。   沈思琪也不是头回进宫,她的母亲孙氏是宁伯侯家嫡出姑娘,在先皇后跟前都是有脸面的,逢年过节宫内大宴孙氏都会带她进宫。   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等待的这么久过,尤其是这偏殿满是灰尘未曾打扫过。   沈思琪的神情瞬间就僵了,引路的内侍是常福的徒弟叫王百庆是个很滑头的小子,一见偏殿情形赶紧招呼宫女进来清扫。   “沈姑娘真是对不住,底下奴才竟然耍滑偷懒奴才这就去好好教训他们,就劳烦您在殿外稍候片刻。”   沈思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狠狠扇这个太监几巴掌,可这是宫内她又不敢,只能把气都往肚子里吞。   身边的梅妈妈赶紧安抚她,“姑娘忍一忍,万不能忘了夫人的叮嘱。”   沈思琪臭着脸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她进宫不仅是为了爹娘,还有她自己的私心也想见见这所谓的妹妹,沈如年出生的时候她两岁,她从来没把沈如年放在心上过。   她是几个姐妹当中出落的最好的,也是脾气最像孙氏的,从小就爱和姐妹们攀比,她不仅要比她们都长得好看还要比她们都嫁的好。   亲事自然是挑了又挑,年前孙氏给她相看了吴尚书家的嫡长子,那少年也是风度翩翩学问上佳的好儿郎,她心中满意也觉得很好。   可没想到突然蹦出来个沈如年进宫冲喜了,进宫伺候陛下这少不得也是个贵人妃子的,以后岂不是要让她进宫行礼。   光是想到要给一个粗俗的庶女行礼问安她就觉得睡不着觉,故而孙氏提起她就有了进宫探探虚实的心思,她得亲眼看到沈如年过得不好她才能安枕入眠。   沈思琪是个闺阁内的娇小姐,从未吃过苦更别说是站这么久,而且这几日的京城格外的冷,即便出了太阳这风依旧是刺骨,在外头站了一会就冻得发抖,一双腿更是被吹得僵硬。   每多站一刻沈思琪的心里就记恨沈如年多一分,直到她的双腿麻木脸吹得惨白,内侍才走了出来。   “哎哟,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伺候的人,没瞧见沈姑娘在这吹冷风吗?沈姑娘赶紧殿内请,里头烧了炭还有热茶快些暖和暖和。”   一听见有热茶,沈思琪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迈开脚步的时候还险些由于站不稳而摔去,身边的梅妈妈赶紧扶着她慢慢的往里走。   她刚坐下准备烘烘手脚喝口热茶,外头就有小太监跑过来在王百庆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王百庆就快步过来一脸喜色的道:“沈主子用完早膳了,这会请沈姑娘去说话。”   沈思琪:……   要不是这在宫里以沈思琪的脾气已经发脾气了,她好不容易才要暖和一点,这热茶都还没喝到嘴里就要让她走,之前她在吹风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来喊?   她不想走,这个沈如年让她吹了久的冷风,她也得让沈如年多等一会,但王百庆就笑盈盈的对她做这请的动作,一丝要让她缓口气的意思都没有。   看她还捧着那杯茶,王百庆就恍然大悟的道:“姑娘可是要喝茶?沈主子已经备好茶点了,都是上等的贡茶外头等闲尝不到的。”   这小太监什么意思?以为她会稀罕这茶水?还贡茶?沈思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也不喝茶了,把杯子一丢就硬着头皮的往外走。   梅妈妈看她的样子想要找个机会顺一顺沈思琪的脾气,可王百庆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梅妈妈都找不到机会。   等到了乾清宫殿外,梅妈妈想要跟着进去就被王百庆给伸手拦了。   “几位就在外头候着吧,陛下寝殿未得召见不得入内。”   梅妈妈看着怒气腾腾像是被激怒了的公鸡一般的沈思琪暗道不好,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老实的站在殿外干着急。   希望四姑娘没被气糊涂还能保持一丝的理智,千万不能说不该说的话。   乾清宫正中间是陛下面见大臣的明间,左右两边是东西暖阁,他的寝殿在东暖阁内的稍间里,平时沈如年的活动空间也在东暖阁。   这会她正坐在西暖阁的炕上晒太阳玩九连环,昨晚陛下教了她好久,只是她解着解着就又忘了,这会闲着无事就想自己试试,也好等陛下醒了给他一个惊喜。   沈思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初阳落在她的肩头,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明媚又美好。   眼前的人穿着名贵的衣裳此刻正在把玩着什么脸上一派天真可爱,沈思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输了,她不得不承认沈如年长得比她好看太多了。   她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会看到比自己美的沈如年整个人都要炸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上去把人给拽下来狠狠的踹上几脚。   可还不等她有动作,耳边就响起了常福的声音,“沈主子,沈四姑娘来了。”   沈如年如梦初醒,赶紧放下手里的玩具抬头去看,脸上马上就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就是我的姐姐吗?”   啊呸,一个养在乡下的庶女也配叫她姐姐?   不过她也没这么蠢,她还记得这是在宫里不是在沈府,只能掩下心中的愤愤,脸上挂了个假笑,“你是如年吧,我们姐妹总算是相见了。”   沈思琪的声音里像是掺了半斤的糖甜的腻人,说着就想要往沈如年身边走,而沈如年的笑容却在看见沈思琪后跟着消失了,脸上挂满了不解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如年心思单纯,做什么事都比别人要慢,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蠢笨,相反的她比普通人还要敏感。   就像她见到太皇太后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坏人,在昨日她也感觉到了陛下是个好人一样,她能隐约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姐姐来者不善。   可这是为什么呢?她们不是姐妹吗?姐妹不是应该像她和恒哥一样互帮互助的吗?   沈如年的神情有些迷茫,下意识的就往后面挪了挪。   恰好这个时候常福伸手拦住了沈思琪的动作,“沈四姑娘该先给沈主子行礼问安。”   常福看着笑眯眯的一脸和气,可脸上的神情却挂满了不屑,好似在说沈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沈思琪被他的表情给刺激到了,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道:“我是她姐姐,要行礼也理应她给我行礼才对。”   让她给一个乡巴佬行礼问安?做梦! 第14章   话一出口沈思琪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了,顿时阁内一片寂静。   还是常福的反应最快,他就知道沈家这些姑娘定是有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们沈主子单纯的很,绝对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常福睨了沈思琪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沈主子现在可不仅是沈家的五姑娘更是陛下的人,沈四姑娘说话可要慎重。”   沈思琪的笑就僵在了脸上,马上给自己找台阶,“是臣女见到沈主子太过激动失礼了,还好有常公公提点。”   然后深吸一口气眯着眼带着笑,缓缓的俯下身去行了个礼,“臣女沈思琪叩请沈主子万福金安。”   常福这才满意了,见沈如年还傻愣着赶紧提醒她,“沈主子可以让沈四姑娘起来了。”   沈如年还有些懵懂,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对她有敌意,但她心底实在是希望有个姐姐,就为她找理由大约是因为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才见到所以有些陌生不熟悉。   听到常福的话回过神来赶紧让她起来,坐到自己对面的炕上喝茶吃点心。   “四姐姐尝尝,这是荷花酥这是桂花糕都很好吃,配茶吃一点都不会腻。”   为了今天见姐姐,沈如年特意让常福准备了她最喜欢的点心,她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重要的人,沈如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她已经忘了方才的不快,卖力的介绍糕点。   可这落在沈思琪的眼里反倒成了炫耀,不就是些破点心,至于嘚瑟成这样吗?   果真是乡巴佬就是没见识,往年进宫她若是说喜欢皇后都会让宫女包上许多让她带回去吃,这些东西她早就吃腻了,也就是这等乡野粗俗之人会觉得喜欢。   但常福一直站在旁边,沈思琪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挂着笑客气的道,“多谢沈主子,这点心瞧着就好吃,只可惜思琪最近身子不好大夫说了要禁甜食少荤腥,只能辜负了沈主子的好意。”   常福听得直撇嘴,说的真是冠冕堂皇,这么面色红润也好意思说病了?若是身子不好那还不在家养病到处乱跑做什么,而且有病还敢进宫,这是想把病气过给谁呢。   “那是该听大夫的不要吃了,姐姐喝茶。”   沈如年单纯没想那么多,以为她真的是病了,在她的观念里大夫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好吃的点心她都尝不到了。   常福看沈如年一副惋惜的样子就讨好的为她出主意,“沈主子不妨给沈四姑娘包些放的久的,可以等她病好了再吃,也不会白费了您的一片心意。”   她被常福给点醒了,马上又高兴了起来,她好笨,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个方法,赶紧兴冲冲的让常福去准备。   “这个这个都很好吃,给姐姐多包一些。”她是个实诚的人一直点到食盒都要装不下了才心满意足。   沈思琪坐在对面看着她忙活的样,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呵,这姐妹情深是要做给谁看,真是恶心,她稀罕这些点心?   但她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常福给支开,只要有常福在旁边她想试探这个乡巴佬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常福一走,沈思琪瞬间就觉得空气都舒爽了许多,现在阁内就只剩下两个小宫女,沈思琪就说有姐妹间的私房话要和沈如年说,也把这两个人宫女给支到了屏风外。   阁内无人,沈思琪抓紧时机道:“妹妹这些日子在宫内过得可还好?爹娘都很担心你呢。”   这个荷花酥外形好看又甜糯可口,她头次瞧见都不舍得吃,沈思琪是因为生病不能吃糕点,她可没有生病哦,这是御膳房刚做出来的现在吃最是好吃放久可就不香了。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沈如年拿了一个塞进了嘴里,听见沈思琪的话就飞快的擦了擦嘴边的碎屑,配了一口茶咽下去。   “我很好啊,有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每天都很暖和。”   沈思琪暗暗的在心里记下,看来沈如年进宫确实没受什么委屈,心中有些发酸,这是没当上正经主子就开始摆主子的款,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过得好爹娘也就能放心了,陛下有你日日伺候病情肯定有所好转了吧。”   她就算心里再发酸还是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赶紧拐弯抹角的提起陛下的病情,这个人看着又蠢又笨的肯定很好套话,一准把赵渊的情况给说出来。   沈如年哪里会想这么多七弯八绕的东西,张口就想说陛下很好,不然你自己去瞧瞧,但还没说出口就想起来余妈妈交代过,不管是谁问都不能把陛下的事情告诉她。   她就跳过了陛下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担心我呢?之前我在庄子里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担心我啊,而且我没有爹娘。”   沈如年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奇怪,甚至在国师来接她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余妈妈捡来的孩子,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十多年时间没有任何人来问过她一句过的好不好。   现在她在宫里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沈思琪被沈如年的话给噎着了,看着她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的没心肝样,终于绷不住的沉下了脸。   “你怎么能这么说爹娘,他们这是好心关怀你,你不该质疑长辈,更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如年盘着腿坐着有些麻了,就把双腿挂在炕边一甩一甩的晃,把剩下的荷花酥塞进嘴里轻快的道:“我没有质疑啊,我在说实话。”   “若真是我爹娘,为何这十多年来从来无人来关心过我。”   她只说自己看见的听见的事情从来不说谎话,在这之前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无父无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孩子。   就算真的有娘亲那也该是余妈妈,至于沈家的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那肯定是伺候你的那个婆子撒了谎,故意隐瞒了娘亲去探望你的消息,真是个黑心的婆子,好在你现在进京了,也可以回家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沈如年舔了舔粘在嘴角边的碎屑,等把荷花酥咽下去喝了口茶顺了顺嗓子才冲着沈思琪露齿一笑。   “原来姐姐的意思是说你的爹娘还没余妈妈有本事,不然怎么会被余妈妈给瞒了呢?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要回那个什么家了。”   尤其是后头这闪亮的笑容,更是把沈思琪气得胸闷,她还以为这丫头是个憨傻好哄的,随口骗骗她就能从她口中套话,没想到她这么的能言善辩,真是太会装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俗言说得好,‘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爹娘心中也是记挂你的,他们有些难处我们做儿女的也要理解。”   一个荷花酥下了肚沈如年的眼睛又盯上了旁边的桂花糕,偏偏耳边还有嗡嗡嗡跟蚊虫一样讨人厌的声音不停地响着,让她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是说了会话,她已经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姐姐了,和她想象中的差太多了,她还是喜欢恒哥和陛下。   得想个办法让她赶紧走,她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就耍起了无赖:“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啊,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太难了我听不懂。”   沈思琪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长这么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难缠又不要脸的人,真是油盐不进。   她气得将桌上的茶水饮尽,等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才有了别的办法。   “我们还是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今日我进宫也不是为了与妹妹争辩的而是来探望你的,毕竟就算你不想认爹娘也改变不了你是沈家的女儿,在宫内若是犯了错连累的也是我们整个沈家。”   沈如年下意识的回应道:“我没有犯错。”   她每天都很乖很听话,为什么突然要说她犯错。   “是吗?我可是听说陛下已经醒了,若是妹妹没有犯错,为何还一直住在陛下的寝宫也无封赐,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侍妾连身份都没有,只怕是妹妹这身野性未脱惹了陛下的不喜吧,你还口口声声的说没有爹娘,到时候真的惹了陛下不快,还不是要爹娘替你求情救你性命。”   沈如年是真的生气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冤枉,说她蠢笨说她傻她最多就一个人难过罢了,可冤枉她做错了事还说她惹了陛下不快,这就不能忍了。   “你胡说,陛下明明对我很好,你是坏人你不是我姐姐,我不喜欢你。”   “哦?我胡说吗?那你拿出证据来啊,陛下哪里对你好了?而且我之前听说陛下醒了,却一直都没上朝,该不会就是被你又给气病了吧。”   沈思琪就是故意要拿话刺激她,反正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么丢脸的话沈如年也不可能拿出去说给别人听,她就等着沈如年憋不住把关于陛下的事情给漏出来。   她想的没错,沈如年确实是气急了,她很想说陛下根本就没有生病,陛下的人很好昨日两人一块用膳了,而且陛下还很‘耐心的’教她玩九连环。   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样。   可话都到了嘴边,她又想起了余妈妈交代的话,她才不理坏人,更不能把陛下的事情告诉坏人。   就哼了一声,然后气鼓鼓的侧过头去不理沈思琪。   沈思琪见这招有用,就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你这就是心虚了,就是你把陛下气病的,还说我坏这到底是谁坏呢?”   沈如年嘟着嘴眼睛都气红了,她辩不过沈思琪又不想把陛下的事情乱说,只能孩子气的脱口而出:“你这个坏人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然后就跳下炕要出去,没想到又被沈思琪给拦住了去路,“话都没说清楚你要去哪里?难不成是不打自招了,那我可得回去告诉爹爹你犯事了。”   沈如年红艳艳的小嘴一扁,瞧着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正在她难过无助的时候,一个虚弱又透着冷厉的声音响起。   “想知道朕的病况,便来当面问朕,又何必为难她。”   两人都被这个声音给惊到了,同时朝着屏风望去,只见屏风上映着一高大的身影。   是陛下。   不过他是被人搀扶着的,从屏风上的倒影看去站着颇为吃力,而且声音也虚弱的很,但沈思琪依旧是感觉到了来自帝王的威慑力。   她的那点小心思或许能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眼前这位年轻帝王,脸色瞬间就白了,颤颤巍巍的迅速跪了下来磕头求饶:“臣女不敢臣女不敢。”   而站在她旁边的沈如年已经忘了生气只剩下好奇了,陛下怎么能站起来了?   看她还傻乎乎的看着自己不动,赵渊低骂了声傻子,寒着聊朝她勾了勾手指,“沈如年,过来。”   然后沈思琪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那有些憨傻的妹妹,乳燕投林般的朝着屏风后的高大帝王扑了过去。   而那通身透着寒意的年轻帝王非但没有嫌恶的推开她,甚至在沈思琪恍惚间还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肃杀之气变得柔和了。   是因为沈如年吗? 第15章   赵渊很清楚自己昨夜又发病了,但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有继续体会冷热相交的痛苦。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通体舒畅,甚至身体有了微弱的力量,他掀开自己的衣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皮肤上的那些毒斑又变淡了。   看来昨日他的想法是对的,他和沈如年亲密碰触真的可以有助于解他的毒。   前几日就算是醒着他也只能由人扶着走动,便是因为他使不上什么气力,只能靠着倚着,看奏折也只是勉强的勾画。   可今日却不同了,他坐起身的时候根本就没喊内侍来扶,自己就坐了起来,不仅坐起来他还下地了。   还把正巧进来的小太监给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花瓶都险些给打碎了,但赵渊并不想人知道他已经能下地行动自如,便马上装作要倒的样子由内侍扶着。   很快常福就赶了进来,其他太监退了出去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赵渊才重新站了起来,常福看到站在御床前的高大身影瞬间眼眶就湿了。   “陛下,您可以起身了。”   赵渊知道整个北赵国人人都盼着他死,唯独常福是忠心的,寒着的脸上露了个浅浅的笑意。   他虽然好转了许多,可依旧是没什么气力也没逞强,尤其是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站了一会就由常福扶着坐到炕上用早膳。   常福就把沈如年早上吃的那些又重新上了一份,他方才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给陛下尝尝,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陛下,您能好的这么快,没准就是因为昨日的膳食,您前些日子一直昏睡着,总是喝汤药又无法进补自然身子就无力,若是每日都正常的用膳定然会好的快。”   这话虽糙可理不糙,赵渊也觉得是昨日的胃口开了用了膳确实手脚都有气力的多。   再看炕桌上丰富的早膳也有了些食欲。   指着碟子里炸的金黄的油炸桧问常福是什么,他从小对吃食上并不关注,就算当上了皇帝也对山珍海味并不过多的追求。   而且御膳房为了不出错,上的膳食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他更是不会花时间精力在这上面,可这几日膳桌上出现的奇怪东西却有点多,多到连他都发现了。   常福赶紧上前介绍,“陛下,这是油炸桧是一种民间小食,松脆可口还能沾着酱油食用。”   民间小食?听到这个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捣鼓出来的了,赵渊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声音,难怪耳边清静了许多。   赵渊生性多疑本是很排斥新鲜事物的,对那所谓的油炸桧也没多大的兴趣,可吃了两口小菜和粥又觉得口中寡淡。   不知何时伸出筷子将那分成两节的东西夹了起来,拧着眉试探的咬了一口,咬下去才知道原来中间是空的,头次吃味道有些奇怪,但也不觉得难吃,松松脆脆的口齿留香。   想到常福说的沾酱油,就试着沾了一点再尝了一口,好像解了一些油腻,再喝米粥的时候竟然不似方才那么口中无味寡味了。   一开始看陛下拧眉不说话,常福捏着掌心的汗,唯恐陛下吃了不喜,却没想到陛下就这么拧着眉把一碟子的油炸桧都给吃了。   末了连一大碗的米粥还有小菜也都吃光了才停下筷子,看得常福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忧会不会吃太多,赶紧让人上消食的茶来。   “陛下觉得味道如何。”   “有几分野趣。”   虽然他没有正面的夸好吃,但能得他一句野趣的可不多,常福一脸喜色的伺候他起身更衣。   “陛下是打算召见大臣还是批阅奏章?”   “先不急着召他们,将今日的折子都呈上来。”   他还没能掌握这毒的发病时间,现在还没到见他们的时候,等过些日子再给这些盼着他快死的人送个大礼。   原本赵渊是打算就在东暖阁批阅奏折,但他病了这么久一直都在东暖阁有种被困在笼狱之感,而且今日他刚能下地躺了这么多个月就想走动走动。   便沉声道:“去书房。”   常福愣了一会,陛下的书房就在西暖阁里头的稍间,若是去书房岂不是会路过西暖阁。   是他想多了还是陛下真的忘记沈主子在西暖阁了?   不等他想明白赵渊已经大步的朝外走去,殿内的侍从都被常福给遣到了外头,倒未有人瞧见他能行动自如的样子。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沈思琪在哄骗沈如年,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话听得常福细汗直流。   在心里暗骂这个沈思琪真是不要命了,不仅欺负沈主子还敢在这乾清宫内妄议陛下之事,实在是愚蠢至极。   常福偷偷的打量了一眼陛下,只见他面色阴沉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但常福还是能感觉到他正在生气。   就想赶紧去给沈如年解围,可他刚要动就见赵渊摇了摇头,不急,他也很好奇沈如年会如何应答。   他可以容忍身边人是个蠢笨的,却不能接受一个心怀叵测的人。   况且沈如年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尚不可下定论。   赵渊就这么站在屏风后,一直等到沈如年被逼得狠了才忍不住的出声。   “沈如年,过来。”   小姑娘跑出来的时候赵渊才看清楚她的一双大眼睛红红的,这是真的受了委屈。   之前她即便是被吴嬷嬷罚的狠了也最多像是被淋湿了的娇花恹恹的,这还是头一回红了眼,真是我见犹怜。   平日里赵渊最讨厌有人哭了,他宫里的奴才若是犯错也不敢哭求那运气好些的还能活下来,可一旦犯错还哭的一准没命。   在他的眼里哭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想要的东西那就去争取,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故而他最厌恶的便是软弱无能的人。   可今日看到沈如年红着眼他却意外的没有厌恶,只是心烦的胸口发闷。   这种情绪有些陌生,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这傻子被人欺负而生气。   想不通只能归咎于明面上沈如年是他收用了的人,欺负沈如年就是在打他的脸,他气得是有人探听他的病情又打他的脸,和这个傻子没有半点关系。   “陛下?”   沈如年还在好奇陛下为什么突然可以站起来了,见陛下不理她,就大着胆子的伸手去扯了扯陛下的衣袖。   站在旁边的常福看到就瞪大了眼,想要出声提醒一下沈主子,陛下可不喜欢有人碰他,就算是衣袖也不行。   正好这会赵渊回过神来,狭长的凤眼低垂一眼瞧见了她嫩白的手指,眉头就拧了起来。   想要厉声呵斥她,可对上她那双兔儿似的红眼睛又硬生生的将话给憋了回去,罢了,他和个傻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没准她还要顶你一句听不懂。   “傻站着做什么,回去了。”   说完转过身去,沈如年因为还抓着他的袖子没丝毫准备就被带着也转了个圈,然后就看着方才还行动自如站着的陛下,将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她的身上,“搀着朕。”   而西暖阁里的沈思琪已经看傻了眼,呆呆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跌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沈如年真的得了陛下的宠爱,而且陛下不是应该躺在床上起不来吗?虽然现在也是要人搀扶着和废人无异,但他是陛下啊,就算是个半死人他也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难道她这辈子都要被一个乡野出身的庶女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不,她不甘心。   但不等她心中扭曲的恨意达到顶峰,常福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沈姑娘对陛下不敬背后妄议陛下,奴才传陛下口谕掌嘴五十。”   沈思琪瞬间瞪大了眼睛挣扎着往后退,可这里是乾清宫她哪里都逃不了,几个力气大的宫女上前迅速的将人擒住,直接拖到了殿外开始掌嘴。   一开始她还挣扎,等两巴掌下去人就被打懵了甚至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脑子里只剩下疼和后悔。   在殿外的沈家下人一看自家姑娘被打人都傻了,赶紧跪着过去抱住常福的大腿,“公公手下留情啊,我们姑娘年纪小还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主子奴婢在这替姑娘赔不是,可千万不能再打了。”   常福一脚将人踢开,冷冷的笑了一声,“你们姑娘可是个主意大的,居然敢背后议论陛下,还被陛下给听见了,你要求啊去求佛主保佑吧,咱家可没这个本事做主。”   梅妈妈被踢开就势跪下,听到这也不敢求情了,心中不停地喊苦,四姑娘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下回去该如何交差啊。   书房内沈如年正在替赵渊研墨,原本赵渊以为还要教她,没想到她却动作娴熟的很。   赵渊面上瞧着没什么表情,状若无意的随口问了一声,“何人教你的?会写字?”   沈如年觉得研墨很有意思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听见陛下问她就脱口而出:“是以前恒哥教我的,每回他写字抄书都是我给恒哥研墨的,不过我不会写字。”   恒哥又是谁?   她还替别的男子研过墨?不知为何想到这个赵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好在沈如年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吧啦吧啦的把谁是恒哥谁是余妈妈给倒了出来,倒省得赵渊去问了。   “你为何不学。”   “恒哥说姑娘家不用会这些,读书求取功名都是男子的事情。”   赵渊嗤笑了一声,这种话也就是哄哄这种小姑娘的,男子确实要求取功名却不代表女子就没有权利读书识字,他最是看不上这种打着旗号的人,当然被哄住的人也是够蠢。   正想让她出去找宫女们玩别在这碍眼,就听见她甜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我觉得恒哥说的不对,余妈妈也是女子啊但她能一个人照顾我和恒哥,说明女子也不一定比男子差,既然男子可以读书那女子也可以读书啊,只可惜家里的束脩只够给恒哥上学了。”   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说她的心中所思所想,有些可惜又带了些许的可怜,让人想笑又忍不住的心疼。   “而且他们说得对,我这么笨肯定学不会的,还是不去学堂被人笑话了。”   “想学?”   沈如年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赵渊,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声音软软的小声道:“想的。”   就见赵渊把手中的笔递到了她的眼前,“过来,朕教你。”   话音落下的时候外头正好响起了惨叫声和啪啪的耳光声响,沈如年下意识的朝外头看去,是谁在挨打?   赵渊头也没抬冷淡的道:“专心点,不然一块出去挨罚。”   沈如年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生怕惹恼了陛下,挨罚还是小事不教她写字那可是大事。   等到她再想起来沈思琪这号人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被沈家的下人带出宫去了。   “陛下,都按您吩咐,除了沈主子没人知道您今日能走动的事,只是咱们真的就这么饶过了那位沈姑娘吗?只怕她的嘴巴是个不严的,出宫后会乱说您与沈主子的事情。”   “要的就是嘴巴不严,朕留她一条命,就是让她出去说的。”   好戏现在才刚开始。 第16章   “看清楚如何握笔,手指怎么拿捏。”   看沈如年有些走神,赵渊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这是难得的大发善心她居然还敢走神。“注意力集中不要总是东张西望的。”   赵渊教了她最基本的握笔方法,大概真是对这个感兴趣平时研墨时也偷偷的下功夫去记了,握起笔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可真让她写马上就露馅了,她只会模仿却不得要领。   不知是紧张还是真的抓不稳,她写出来的笔画不是断断续续就是歪曲发抖的,赵渊原本看她握笔勉强的点了头,现在眉头又皱了起来。   观察了一会他才发现原因是她根本就没使劲,可不写出来就是断断续续软绵无力的。   “早膳不是刚吃过?手上力气使出来,这笔不是摆设,握紧了。”   沈如年根本就不是没力气,相反的是她怕自己力气太大了,之前她就把恒哥的宝贝笔给折断过,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劲使大了就把这支笔也给折断了,所以格外的小心谨慎。   被笑话倒是其次,她就怕陛下也不肯教她写字了,陛下看着冷冰冰凶巴巴人却很好,他就算罚人那也是别人做错了事该罚。   赵渊的耐心可不够,他会教她写字也是因为他的病情好转,算是奖励沈如年的,连教了几次都是一样的问题,她每回都说好,可就是跟榆木脑袋似的改不了。   他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那么多奏折和国事等着他处理,他居然在这和个傻子浪费时间,真是愚蠢至极。   正打算不再搭理她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听见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软软的道:“我怕把笔给折断了。”   赵渊看了一眼她握笔的手,上天果真是偏爱蠢人,明明是从小在乡下养大的却有一双闺阁女子都比不上的细白玉手,再看她手里结实的御笔竟不知该笑还是该骂她蠢。   “你只管可劲的往下摁,先断的只会是你的手不是这笔。”   沈如年就像是拉满的弦整个人都紧绷着的,赵渊让她用力她就真的使劲把笔往下去摁,暗黄色的纸张上瞬间就染上了一团的黑墨。   看着这黑乎乎的东西她又升起了一丝的羞耻感,虽然她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很后悔,不该逞强学什么写字的,她就不是这块料,大家说的都对,她就是蠢人。   正打算丢了笔放弃的时候,带着些许薄茧的冰凉手掌握住了她要松开的手。   抓着她的手的文呢重新蘸了墨汁又提回纸张上方,她亲眼看见笔尖的墨汁在纸张上晕开漂亮的墨花。   “看仔细,朕只教一遍。”   墨汁纸上留下一笔横,一笔竖,一笔撇,一笔捺……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她怕陛下嫌弃她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等仰头看到了陛下俊朗的面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认真的看着赵渊是如何握笔如何下力道又是如何的勾勒出笔墨千秋。   虽然只是简单的笔画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字,可这已经足够让她喜悦了,就算是陛下握着她的那也是她写的呢。   写完笔画赵渊就迅速的松开了手,退回到了自己的御座上,一副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仿佛方才教她写字的人不是他。   过了一会才听到赵渊低沉的声音响起:“朕今日能走动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沈如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走路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   虽然想不通但不妨碍沈如年听话,陛下说的都得听乖乖的点头说好,握着笔还忍不住的偷偷笑,陛下真的好好哦,除了余妈妈和恒哥,对她最好的就是陛下了。   就算陛下永远都是寒着脸不笑还凶巴巴的,但从九连环到教她写字都是对她好,即便余妈妈不说,她也要报答陛下的。   接下去的时间赵渊在批阅奏折,沈如年则是在认真的练字,即便只是普通的笔画也足够她学的了。   “陛下,国师大人从御书房差人来问,陛下一会可有空闲召见。”   赵渊心中对高吕荣是有怀疑的,高吕荣难道甘愿只做个无实权的国师吗?他身上的毒来的诡异,他与高吕荣合作就像是与虎谋皮更该时刻警惕。   但想来也是可笑,他现在还没能解毒也行动不便,即便知道高吕荣此人居心叵测行事捉摸不透,却还是要继续与他合作。   “让他半个时辰后来。”   他需要高吕荣陪他演这场戏。   *   “既然诸位大人没有其他事要商议了,那本座就先走了。”   高吕荣得了赵渊的回话,等旁听完今日的朝会就起身准备离开御书房。   “国师大人请留步,还请国师大人给我们交个底,陛下的病情犹如悬在我们脖上的刀,好似时刻都会落下来,陛下的龙体关系国家安危,只要陛下一日未愈我们便也食不能咽夜不能寐。”   “曹首辅说的是,眼见着除夕在即,每年都是由陛下带着百官祭祀,若是陛下除夕还未醒那可如何是好。”   这几日关于赵渊的传闻甚多,其中最为逼真的就是有人说赵渊醒了是高吕荣放的假消息,乾清宫里早就是一具尸首了,不敢让人知道是因为高吕荣想借此一直摄政。   尤其是那日太皇太后去了乾清宫后就病了,这些日子也一直待在慈宁宫,莫不是撞了邪见了鬼。   不然为何陛下醒了也不肯召见群臣,曹首辅等人每日都要去乾清宫外苦等,可既不传召也没一丝消息传出来的,不就显得这个说法越发的真实。   “诸位大人莫要担心,陛下已经醒了,不召诸位大人觐见自有他的理由,这些折子不就是陛下御笔亲书,陛下的身子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距离除夕还有十几日,到时陛下一定能亲自主持大典。”   说完就直接扬长而去,留下其余官员面面相觑。   温远道等人离宫之后转过几道弯就直接进了越王府,越王已经换下了朝服在书房等他们了。   “高吕荣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真是可恶,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什么御笔亲书,谁知道那是不是他模仿狗皇帝写的笔迹。”   “稍安勿躁,莫要在王爷面前失礼。”   他们原本已经谋划好了,赵渊一直不醒他们便可按照计划推选越王主持大祭,只要能顺利主持大祭朝中那些举棋不定的人自然就都会倒戈支持越王了。   “现如今见过陛下那日醒来的人不是死了便是被禁了,整个乾清宫连一只鸟都进不去,谁都不知道他的病情到底如何,依臣看王爷还是得慎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昏君病重,难不成是要让我们放弃这个机会。”   温远道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是原先太子的派系,当初可是有机会入阁拜相的,太子出事后他在朝堂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是最想让赵渊出事也是最早投靠越王的人。   其他人都没说话,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个机会难得,但他们对心里对赵渊忌惮颇深,唯恐这次棋差一招就会搭上全家的性命。   温远道见没人附和他只能去看越王,“王爷如何看待此事?”   “本王年轻没有经验自然是听诸位大人的意见,不过就此事本王想问温大人,若是陛下真的醒了,我们可还有退路。”   是啊,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赵渊病死了最好,他们名正言顺的辅佐越王登基,若是赵渊没死……   “那就想办法让他死!”   不知是谁咬着牙低声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众人都忍不住的心惊,就听那人继续道:“他能不顾伦常弑兄夺位,吾等为何不能用同样的办法诛之。”   然后就是其他人的附和声,“臣也觉得应当破釜沉舟。”   越王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才顺势起身,“本王能得诸位大人相助实乃本王之幸北赵之幸,本王以茶代酒先敬诸位大人。”   再就是让他们各自回去想办法,就算真的是要让赵渊死又该如何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众人离府,外头下人才匆忙的来报,说是沈德楠求见。   沈思琪昏迷不醒被打肿了脸由王百庆带人亲自送了回来,沈德楠这次是真的吓傻了。   尤其是王百庆还拉着他轻声说了几句,“陛下最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这次是看在沈主子的份上只是赏了罚好让沈四姑娘长长记性,若还有下次只怕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沈德楠听到这腿都软了险些当场跪下去,再有下次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等王百庆一走孙氏就喊来了大夫把沈思琪给弄醒了,沈思琪醒来先是哭然后就是一脸的恐慌。   沈德楠赶紧摒退了所有下人一问才知道真是赵渊亲自罚的,当下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恨不得把沈思琪给一棍子打死。   “我让你进宫是打探消息,谁让你直接问陛下的病情了,现在我沈家是真的大难临头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要不是方才王百庆说了沈主子不见人,他都想拉下父亲的面子亲自去见沈如年了。   还是孙氏沉稳,赶紧哄住了沈德楠,“老爷,咱们琪儿虽然是受了苦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啊,至少陛下的消息是真的。”   沈德楠赶紧拉着沈思琪让她回忆见到的赵渊是什么样子的。   沈思琪其实根本没见到赵渊的真面目,只是看到了屏风上的倒影,她怕给出的消息不够会被父亲继续责罚,只能说是亲眼所见的,而且还编了许多她的臆想。   “陛下病恹恹的脸色惨白,声音也很虚弱根本就听不清,像个活死人一般,他走动的时候全靠人搀扶着……”   沈德楠跪在下面将沈思琪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学给越王听。   “哦?真有此事?沈大人可真是本事,连曹首辅都见不着陛下,倒不如您的两个女儿厉害。”   沈德楠一直跪在下面擦汗,“臣对王爷忠心耿耿,只要是对王爷有利的事臣都会去做,臣的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越王在心里不停地揣摩这件事的可信度,闻言勾了勾唇角露了个笑,“沈大人严重了,本王从未疑心过沈大人。”   顿了下又道:“王妃身边有个善于医术的女大夫,可以去给沈姑娘瞧瞧脸,女子的脸如此的重要可不能留下了疤痕。”   沈德楠以为越王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赶紧跪下千恩万谢,美滋滋的带着那位女大夫回府去了。   等到晚上那位女大夫回来第一时间就去见了越王。   “回王爷的话,确实是挨了罚,脸都肿的像猪头似的再打下去就该废了绝不是苦肉计,奴婢反复的询问关于陛下的事,她的回答与她父亲的并无出入,应该是真的。”   越王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句知道了,她便要退出去,越王又喊住了她,“王妃的病情如何。”   女大夫犹豫一二才道:“王妃的病您该比奴婢更清楚,王爷还是该早做准备。”   这回越王没再拦她,等她出去后,才望着月光伫立良久。   他的时间不多了。   *   而同样望着月光心情不好的是沈如年。   “沈主子赶紧进殿吧,外头风大小心冻着了。”   “可是我想要小猫。”   常福赶紧哄着她,“您再不进殿陛下该不高兴了。”   听见陛下不高兴沈如年没办法了,是猫还是陛下?她飞快的做出了选择,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猫跑走的方向可怜兮兮的进了殿。   殿内赵渊正靠在御床上看书,听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的道:“碰了猫,不许上朕的床。” 第17章   沈如年觉得自己和小猫都好可怜,她一直就很喜欢猫,家中的院子也宽敞可以随便小猫玩。   只是有回余妈妈晒在院子里的小鱼干和野菜被小动物踩乱叼走了,那段时间她们家周围又总能听见野猫的喵呜声。   余妈妈就一口咬定是野猫干的坏事,别说是养猫了就是听见猫叫她都会发脾气,即便后来证明叼走鱼干的是山林里的其他小动物余妈妈也还是不许她养猫,就怕她万一被猫抓了哪可就要留疤了。   她只能偷偷的趁着余妈妈不在家,拿她省下的馒头和烙饼喂它们吃,它们从来不会笑话她也不会因为她笨就不和她玩,沈如年仿佛多了几个好朋友,其中就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鸳鸯眼长毛猫,特别的好看。   只是入冬之后小猫们就一起消失了,原本她还想着等来年春天再偷偷带着好吃的去见它们,可惜现在入宫了也不知道等她回家小猫们还在不在。   前几日她就发现宫里有野猫,而且也是鸳鸯眼的白色长毛猫,她刚瞧见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宫人们都不给她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猫跑走了。   一连几日都没能再看见过小猫,今日居然又听见了猫叫声她就跑去了后殿找,给它喂了肉干和水,没想到它一点都不怕她。   这让沈如年心都融化了,很喜欢很喜欢这只小猫,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福说想养。   常福可做不了这个主,进去问了陛下。   乾清宫的人都知道陛下喜静,出了这个宫想说话随意,可进了陛下的地盘都是噤步噤声唯恐吵到了陛下。   唯独沈如年没人敢让她别说话,安静的宫殿内只要她一开口,赵渊就算在东暖阁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喜欢猫而是不喜欢所有的动物,包括人,常福进来还没开口赵渊连头都没抬就说了不允,她若是喜欢便带着猫一块滚。   得,陛下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主子若是喜欢,奴才让人明儿提只鸟笼挂在院子里,画眉金丝雀都有,欢蹦乱跳的可好看了。”   沈如年一听陛下不允许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弃,陛下对她那么好,她还要跟陛下学写字呢,更不能惹陛下生气。   只能以后再看见小猫就偷偷的去喂不被陛下发现,实在不行便等出宫了再养。   听见常福说要给她养鸟就乖乖的说不要了,然后探了小脑袋去看陛下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生她的气。   赵渊上午在病榻前见了高吕荣,下午他们又将折子递了进来,他翻看直至方才都未曾发病。   这是他中毒之后头一次一整日没发病,这让赵渊又惊又喜,但知道他没发病的人只有常福和沈如年。   看来昨夜的方法确实管用,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效果能持续多久不再发病,难道这解药只需要两人握着手这么简单?   “陛下,该吃饭了。”   正在苦思冥想的赵渊就被小姑娘的声音给打断了思绪。   赵渊眼里闪过一丝的阴戾,他习惯一个人在黑暗里,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不合时宜的出现。   抬眼朝她看去时眼神便是如此的冰冷漠然,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若是平时这人只怕是要横着被抬出去了,可进来的人是沈如年,暂时还不能伤到她。   赵渊额头的青筋直跳,他现在怀疑高吕荣可能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厌烦吵闹又不喜欢与人亲密,居然弄来了这么一个女子。   偏生要想解毒就必须忍着她,这简直是在不停地的击垮他的底线。   沈如年看不懂陛下的眼神,还以为是陛下没听清楚,等了一会没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   凑到赵渊的身边停下,眨着漂亮的眼睛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赵渊都忍不住想撬开她的脑袋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不是吃就是玩,方才还在为小猫难过,现在居然又跟没事人一样只想着吃了。   斜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在她脸上扫了一眼。   大概是这些日子的伙食太好,沈如年原本巴掌大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些肉感,她之前的皮肤就很白,但那白里总是透着些不健康的青,现在白里透红就似一块无暇的美玉。   就连赵渊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若是她能一直这么不说话安静的待着倒也没这么让人觉得心烦。   可这样的安静并没能持续太久,沈如年就露齿灿烂的笑了起来,“陛下,吃饭啦。”   脸颊两侧的酒窝像她的人一样的甜,赵渊看得有片刻的发愣然后不自然的移开了眼,他居然看个傻子的笑看愣住了,这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只能归咎于他病了太久病糊涂了,咬牙切齿的从喉间低哑的突出两个字,“出去。”   沈如年虽然没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她出去,不过她的优点就是听话,乖乖的点头哦了一声,闻到外头食物的香味瞬间就加快了步子。   等沈如年出去后赵渊才发觉自己这次醒来又恢复了之前,虽然没发病但依旧不能自由走动,只得喊来内侍扶着他出去,他在膳桌上坐不稳就还是摆在炕桌上用膳。   这会炕桌上已经上齐了菜肴,看着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汤汤水水赵渊顿时又没了胃口,捡起筷子随便的夹了两筷子也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顿时就将筷子给搁下了,今早还不是这种画风的菜色怎么突然又变回了以前,这是御膳房的人都不想干了吗。   等赵渊停下筷子才发现对面的沈如年坐着没动,甚至连筷子都没拿,和她往常吃的‘豪放’样完全不同。   不等他问这是为何,小宫女就端着托盘快步过来,沈如年看得眼睛都亮了,顿时挺直了腰板坐的笔直,还不等大汤碗放好就要伸手去拿。   “沈主子小心烫,这浮元子刚出锅烫嘴的很呢。”   沈如年没有收住手,手指就碰到了瓷碗的壁被烫了一下,赶紧的收回去捂住了自己的耳垂吐了吐舌头这会不敢乱动了。   只见大汤碗里浮着好些白白的糯米球,看着像元宵又比元宵要椭圆些长一些,看上去白白圆圆的很是可爱。   浮元子是什么?   赵渊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还不到小年也不是吃元宵的时候,怎么突然吃起元宵来了。   而且元宵一般是芝麻馅甜甜的,饭点的时候吃这样的甜食岂不是腻的慌。   还不等赵渊拧眉呵斥她,就见沈如年开始往汤碗里放辣椒油和醋,瞬间表情都不对了,甜食里头放辣椒醋是什么古怪的吃法?   然后赵渊就看着沈如年开始吃白白胖胖的元宵,一口咬下去想象中要流出来的黑芝麻并没出现,反倒是露出了里面饱满的肉馅。   肉馅?   站在旁边的常福看到赵渊的神情马上贴心的上前解释,“陛下,这不是元宵而是浮元子,也是糯米粉做的皮不过里头是肉馅,俗称肉元宵是南方的吃法。”   余妈妈祖籍在浙江,那边流行吃肉元宵,她每年都会做给两个小孩吃,肉元宵吃着不腻个头大,吃下肚暖洋洋的胃里都是舒服的。   进宫之后顿顿都是汤饭,沈如年有些吃腻了,就想到了这个肉元宵。   常福就去御膳房一问,没想到还是上回做油炸桧的小太监说他会做浮元子,这不晚膳就端上来了。   元宵里面的馅还加了点笋,这会正是冬笋鲜嫩的季节,混在里头别提多香了,赵渊原本都想搁了筷子不吃了,突然间被勾起了食欲。   “给朕也上一碗。”   常福早就让人另外准备着了,听他要吃赶紧差人送上来,热腾腾的元宵白白胖胖在汤碗里上下浮尘勾的人食欲大开。   赵渊即便是心里很想吃可面上还是高冷的模样,一副朕只是赏脸尝尝,然后慢条斯理的勺了一个咬了一口。   刚入口的味道有些奇特,毕竟以前从未吃过这样口味的元宵,但细细的去品又觉得这样的搭配十分契合,忍不住的吃了剩下半个。   还学着沈如年的样子在里面放了辣椒油和醋,酸辣的口味将糯米的腻滑口味给压了下去,吃起来更加的酸爽过瘾。   沈如年吃了半碗才发现陛下也在吃元宵,她之前听福公公说宫里都不吃肉元宵的,她觉得陛下很可怜。   虽然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豆花没有吃过油炸桧,居然连肉元宵都没有吃过,实在是太可怜了,她一定要对陛下再好一点。   赵渊不是特别能吃辣,却很喜欢酸辣的口味,没有忍住的又加了一勺辣油后就有些太辣了。   一口下去的时候面上没有反应,肚子里却跟烧起来了一样,恨不得赶紧灌几口冷水下去。   偏偏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自己加的辣椒要是喊辣岂不是太丢人了,就面不改色的继续吃,可他能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了身体的正常反应。   他的额头开始冒细汗,嘴唇也辣的有些红,沈如年看了一眼他的碗,浮着火红一层的辣油。   眼睛都看直了,她是发自内心的崇拜,“陛下你好厉害啊,好会吃辣啊,是我见过最会吃辣的人。”   然后又问他:“陛下好吃吗?”   赵渊都被辣的快烧起来了,这会都被沈如年这么夸了,他想开口喊茶的话就又憋了回去,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沈如年看他满头大汗眼眶都有些红,误以为赵渊好吃到都要哭了,看了看自己碗里的元宵,还剩四个,她还很想吃,但是陛下看着也没吃够的样子。   想起陛下对她的好,一咬牙就把自己碗里的元宵勺着放进了赵渊的碗里。   她的动作太快了,周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而赵渊是被辣糊涂了,没有注意这是谁给的,看着不红也不辣,下意识就勺起来送进嘴里吞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一个,抬头就看到沈如年一副忍痛割爱的小表情,差点没把她的脑袋摁进汤碗里。   赵渊顿时也不觉得辣了,只觉得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他居然吃了她碗里的东西?! 第18章   赵渊吃了一半就突然丢了勺子不吃了,由内侍扶着回了内殿。   沈如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陛下明明吃元宵吃的很开心啊,而且她还忍痛割爱的把自己的元宵分给了陛下,那陛下怎么突然就不吃了呢?   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既然陛下不吃了,她就可以继续吃她的元宵了,沈如年快乐的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三个都给吃了,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本满足。   常福在旁边则是看的心惊胆战,简直都想给沈主子竖一个大拇指,陛下有些洁癖别说是别人吃过的东西了,就是别人碰过的东西都要重新洗一遍。   方才也是沈主子的动作太快了,他都没来得及拦,不然绝对不会让沈主子把她碗里的东西递给陛下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陛下不仅没有责骂还吃了,真是惊得常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若是换了别人这会怕是半个身子都已经跨进鬼门关了。   沈主子高,真是高,他常福不得不佩服。   但这样争宠的法子还是太冒险了,虽然这次陛下没有责罚可瞧着是气着了,他还是得提醒一下沈主子,下次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   不过还不等他提醒,沈如年就很疑惑的拉着他问:“常公公,陛下怎么好像不高兴了?他为什么不吃了?”   常福干笑了两声原来您还知道陛下不高兴了,怕沈如年面子薄常福委婉的道:“陛下不喜与人太过亲近,沈主子下回注意分寸便是。”   “可陛下晚上都牵着我的手睡觉呀,上午还教我写字了。”他们两明明靠得很近啊,都睡一张床呢,这也不算亲近吗?   常福语塞,感觉被秀了一顿,知道您与陛下感情好陛下独宠您,但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常福只能再说的直白一点:“陛下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   “可是上回陛下还抢了我的豆花啊。”   沈如年觉得更奇怪了,她还以为陛下和她一样呢,她就很喜欢和恒哥抢东西吃,就算每回她和恒哥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但她就是觉得恒哥碗里的好吃,东西不就是抢着才好吃吗?   然后又很委屈,她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才把自己碗里的勺给陛下,“我怕陛下不够吃,才把我的分给陛下啊。”   常福感觉到了一阵无语,您当还在乡下村子里呢,这御膳房的奴才都是摆设不成,他们还能让陛下饿肚子?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活活笑死。   罢了罢了,沈主子哪回不是触碰了陛下的逆鳞,可回回都好好的,没准是他在这瞎操心呢。   看常福也解释不了一副沉思的样子,沈如年就反过来的安慰他,“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没事的,我也经常有搞不懂的时候我不会笑话你的。”   然后喝了饭后甜汤就快乐的跑进稍间去看陛下在做什么,留下常福满脸的感动。   沈主子真是个好人还安慰他,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才明明是他在安慰沈主子啊,怎么突然就成了他被开导安慰了?   稍间内赵渊在写字,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气糊涂了,他突然像打通了全身血脉一般手脚都有了气力。   他浑身都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都宣泄在了笔下,沈如年一进屋就看得痴了。   陛下本就丰神俊秀可之前都是躺着的给他添了几分的羸弱,此刻这么挺直着身姿站着就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   陛下真好看。   赵渊对声音很敏感,沈如年进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笔下的事情没有抬头去看她。   等笔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才让心绪彻底沉静了下来,也不再去想吃了沈如年碗里东西的事,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折磨与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他要解毒就必须要忍受沈如年待在他的身边还不如早些习惯她。   赵渊安慰自己,好歹她长得好看嘴巴紧只要随便给点吃的就能哄骗住,除了蠢笨些比起那些莺莺燕燕来还是要顺眼许多的。   仔细想想她每回想出来的那些吃食也很新鲜,最近他的食欲渐长,就当看着这个的份上勉强忍一忍。   若是她能一直这么听话,等到毒解了就封她一个妃位赏她金银保她此生荣华,要是她要是想出宫到时就还她自由身让她出宫。   想通后赵渊再看沈如年心情就平复了很多,可看着她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又忍不住的拧眉。   强忍住让她滚出去的冲动,怕她在这里吵着他干脆让她跟着在旁边写,“过来,把今日教你的写十张,朕满意了才能休息。”   沈如年听说又能写字了还是和陛下一块写,就想起下午陛下握着她的写字的样子,高兴的快步过去,认真又听话的握笔开始写。   常福来送茶看了一眼就笑眯眯的出去了,陛下神武不凡沈主子娇美绝色两人站在一块的场景,真是赏心悦目再般配不过了。   期间有宫女太监要进来伺候都被常福给打发了,笑话,这会屋内两主子气氛好着呢,他可不能让人去打搅了他们。   沈如年很快就把字写完献宝似的给赵渊看,赵渊想着不过是几个笔画再难看也不会难看到哪去,然后他就发觉自己错了。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几个笔画都写的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他记得自己两岁握笔的时候就能比她写的好了,她到底是什么绝世宝贝。   “这就是你写的?”   赵渊的眉心直跳声音低沉嘲弄,这也能叫写?   沈如年听不出声音里的危险还高兴的点头,这可是她头一次自己写的字呢,有些期待又有些小骄傲的问道:“是我写的,陛下我是不是有进步了。”   她抬头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块,烛火下她的眼睛水润晶亮就像繁星一般的璀璨,赵渊眼里的冷漠在这瞬间有些微微的闪动。   进步?他闭着眼换只手写的都比她好,这惨不忍睹的东西也能叫字?   赵渊在心里这么嘲讽着,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眼睛却脱口而出,“进步了,但仍不够,还要继续勤勉刻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到,而后就见沈如年弯着眉眼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赵渊以为眼前便是春日,这满园的花都开了。   罢了,就她这小脾气要是凶她又要掉眼泪了,说两句假话安慰她一下吧,就当是她替他解毒提前给的赏赐吧,赵渊如此安慰自己。   然后他就看着沈如年小心翼翼的把几张纸放平整对半叠好,最上面的是下午她第一回 写的那张,赵渊有些不解她又想做什么。   “这些废纸你留着做什么。”   “才不是废纸呢,这是陛下亲手教我写的字是宝贝,我要藏起来,还有这些我自己写的以后出宫要带给余妈妈看,让她知道我会写字了。”   在听见亲手和宝贝的时候赵渊心跳的有些不正常,胸口也是闷闷的,低骂了声不害臊,至于后面她说了什么都没再认真听,就急忙让内侍搀扶着去洗漱。   等沈如年把纸折好洗漱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就见陛下已经躺在御床上闭眼睡觉了。   可奇怪的是床前架了木板上头铺了厚厚的被褥,放着被子和枕头,像是支起了一张小床,和御床紧紧的挨在一起,只是比御床要低矮了许多。   “陛下,这是什么呀。”   赵渊闭着眼没看她只是平淡的道:“你的。”   沈如年想起来了,陛下之前说的摸了猫就不许上他的床,沈如年倒没觉得难堪或是羞辱反而觉得这样的小床很新奇可爱,乖乖的哦了一声就迫不期待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虽然没有陛下的床软但是也很暖和呀,而且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她的睡姿差了,沈如年美滋滋的蹭了蹭满足的闭上眼开始准备入睡。   而床上的赵渊却有种难以言喻之感,她就不会反抗吗?平时这么会撒娇会装委屈怎么这会不说了,他就是想要给她点教训,让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   只要她撒个娇委屈的说不想睡那个床,他就会勉强的让她上来,现在反而搞得他骑虎难下了。   赵渊冷哼了一声,活该,那就睡你的小床吧!   两人都入了睡,唯有常福担心了一整晚的睡不着,陛下之前还很喜欢沈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分床睡了呢?!   第二日,常福熬了一夜眼圈都是黑的,到了时辰就进到寝殿去看两位主子醒了没有。   结果进去就看见了年轻的帝王侧着身子朝外躺着,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睡在小床上沈如年的手。   常福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又看了一遍还真是紧紧握着,身边的内侍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了头。   呵,白瞎他担心了一夜没睡好,感情这是主子们在玩闺中情趣呢。   沈如年还挺喜欢她的小床的,除了手伸在外头会有些冷和麻以外都很舒服。   可她在外面玩了一天再睡觉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小床不见了,她又重新睡回了又软又暖和的大床。   陛下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肉眼可见赵渊身上的毒斑在变浅,大小颜色都只有原先的一半大。   不仅毒斑有变化他也能下床走动了,从只能走一刻钟到了能行动自如的走上一个时辰,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好转。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会痊愈的时候毒斑却不变了,不管两人握着手的时间有多长依旧没有变化。   既然不变了赵渊就有一夜没握着她的手睡,然后当晚他就发病了,毒斑开始变深,昏睡了半日再醒来的时候也不能下地了。   赵渊不得不向这古怪的毒药低头,重新调养了两日到他又可以下地自由走动后他便开始召见大臣。   不过他以任需调养为由每日只见两人,召见的时间控制在半个时辰内,期间还会时常用虚弱的咳嗽声打断议政的进程,佯装出依旧病弱的样子。   就这么相安无事一直到了小年这一日,赵渊和平时一样在三希堂召见曹首辅。   “这段日子朕龙体不适,多亏了曹大人为国事劳心伤神,若是无事便回去歇着吧。”   曹首辅就收好折子站了起来,却不急着走,而是重新又跪了下来,“陛下,此事老臣本不该说,但除夕祭祀关乎社稷,老臣实在是担心以陛下如今的龙体恐难以支撑大祭。”   赵渊听清以后虚弱的脸上慢慢的染上了怒意,一时之间气急攻心扶着案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往前滑险些坐不稳。   曹首辅是两朝元老本一直未能入阁拜相,早年辞官归乡,在太子遇害后被赵渊找回重返朝堂。   他并不站任何的党派一心只为了北赵,赵渊登基之后,曹首辅发觉他看似暴虐无度,可在政事上却极其的有天赋。   看似打压勋贵实际是提拔寒门学子,他的每一个看似毫无章法的政令其实都以百姓为先,明白他的本心之后,曹首辅就自愿的辅佐他。   之前太皇太后还有越王的人都有找过他,他是一概不见,可如今赵渊病弱,随时都有可能驾崩,他自然不愿意看着国家再起动乱,只能为国为民早作打算。   曹首辅见赵渊没有说话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老臣句句肺腑字字真心,若是您不愿意越王代为祭祀,七皇子年幼未尝不可……”   “看来这朝中盼着朕早些死的人又多了一个。”赵渊哑着嗓子冷笑道,笑到后面就又开始咳嗽。   曹首辅赶紧抬头去看他,额头一片红肿眼里含着泪诚挚的道:“老臣从未如此想过,老臣日夜都盼着陛下早日痊愈。”   “除夕祭祀朕必然亲躬。”赵渊气息虽是不稳,可身上那股戾气却不减反增。   “朕念您是长者今日之事可不予追究,但若还有下次罪并罚。”然后闭了眼,毫无商量余地的挥了挥手道,“出去。”   等到曹首辅出去后,赵渊才收起了脸上的虚弱和愤怒,勾了勾唇角冷笑出声,等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19章   曹首辅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恍惚,明明是冬日却感觉到了烈火的煎熬,后背早被虚汗给浸湿了。   他现在回忆起赵渊那阴戾的眼神还是一阵的后怕,他虽然为国为民愿意冒死进谏,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怕死。   若是再年轻十岁二十岁,他倒也不怕死,男儿志在建功立业,现如今两鬓斑白儿孙弄膝反倒不舍得死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曹家他都不敢有一步出错。   出了乾清宫,曹首辅就直奔宫外去,没想到路上就被温远道给拦了下来。   “恩师。”   温远道年少曾拜在曹首辅门下,在知道赵渊肯召见曹首辅后,温远道就动了这个关系。   要是放在赵渊没生病之前,曹首辅是不会听温远道的意见,他只需要忠君即可,但现在君都要没了,他也不能一味的愚忠。   “依我看,你们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是为何?恩师不是说陛下病重,他拖着病体如何能主持大祭,学生也是担心陛下的身体,边陲不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陛下若是此时出事只怕会起大乱。”   温远道当然不怀疑曹首辅的话,但就像他在越王府说的一样,这是最后的机会若不把握住,可又要再等下去了。   这朝中觊觎那个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们必须要利用祭祀的机会拉拢人心,只有把京中的势力都归为己用才能离皇位更近一步。   “我三朝为官对几位陛下的脾性都有所了解,当今陛下心智之坚更胜高祖。”曹首辅回忆起方才赵渊看他的眼神到现在还觉得后背发寒。   他为官数十载,官场波诡他都过来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个小儿一个眼神一句话给震慑住了,足以见得他的魄力。   “陛下说除夕当日亲至,既然金口玉言那就算是病得只剩一口气,我也相信他定会到场的。”   温远道已经有很久没有面圣了,几乎要忘了赵渊是何等模样,听到曹首辅这样高的评价心中不免冷哼一声。   他这位恩师可真是老了,哪里还有当年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豪情壮志。   好在温远道也没想过他恩师几句话就能把赵渊说服,今日不过是让他去试探一二,若是能成就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恩师说的是,学生只是防范未然做最坏的打算,陛下能亲至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曹首辅看他能想通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对了,陛下如今清醒了,你也莫要与那边走得太近。”   曹首辅是作为长辈好心的提点,怕他会因此受到牵累,毕竟赵渊是个眼里不容沙的人。   “学生谨记恩师的教诲。”温远道面上恭敬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赵渊即便再厉害那也是病入膏肓了,一个将死之人何惧之有。   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此事,当初赵渊将他从内阁贬职至兵部让他受尽嘲笑和屈辱,定是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日。   既然赵渊撑着病体也要去主持祭祀,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彻底下不了床,他倒想知道赵渊的心智是何等之坚毅。   *   沈如年现在每日的时间都很固定,上午学规矩下午学写字,赵渊若是得空就会偶尔的指点她一二。   但他每日都要抽出半日时间召见大臣,这个时间沈如年自然不能在里头影响到议政,便会在乾清宫里玩。   她在宫里已经待了十多日,对乾清宫一点都不陌生,俨然是她的小院子般熟悉。   宫女太监们更是捧着她,她要玩什么都有人陪着。   她的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宫女,一个叫翠珠一个叫翠玉,都是内务府千挑万选来伺候她的。   翠珠手巧会梳头搭配衣裳,人很老实话不多但做事很细致,而翠玉长得出挑嘴巴也巧很会投其所好,经常陪着沈如年玩游戏。   今日难得的出了太阳,盍宫上下都在晒洗东西好不热闹。   之前风雪大沈如年都被拘在抱厦或是游廊里玩,今儿终于可以出去晒太阳玩耍了,她等赵渊开始召见大臣就带着翠珠翠玉跑去了乾清宫后头的小花园。   沈如年最近迷上了玩陀螺,她以前没有玩过陀螺但在玩上面她一贯无师自通,常福耍了一遍她就学会了。   这会就听见啪啪的抽陀螺声和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给这绿瓦红墙的幽深宫闱添上了几分活气。   “沈主子抽的可真好,还有各种花样呢,比常公公玩的还厉害。”翠玉在一旁卖力的夸她,沈如年挥的就更起劲了,认真又专注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亮。   翠珠原本捧着布巾和水盆准备让沈如年可以随时擦洗,可那边造办处的人喊她,让她去收为沈如年新制好的衣裳首饰,她只能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翠玉离开了一会。   瞧见翠珠一走身边没了人,翠玉的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等沈如年停下来就替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沈主子,奴婢去给您端茶水,您在亭子里歇一歇,奴婢很快就回来。”   沈如年玩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渴了就乖乖的哦了一声,她本来就不太习惯有人伺候,起初把这两个送来伺候她的时候她还别扭了好久,她更愿意把她们两当伙伴朋友而不是奴婢。   翠玉有些不放心,还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沈如年坐在亭子里没有动,才转身快步离开。   看她们两都没人了,沈如年就坐在亭子里玩着手上的陀螺。   这还是那日赵渊看她在玩陀螺送她的,有红白的花纹抽转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展翅的蝴蝶,她宝贝极了每次玩了都要擦拭上面的尘土,所以玩了这么多回还是和新的一样。   突得她听见了几声小猫的呜咽声,沈如年迅速的站了起来朝着声音看去,是上回那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   说来也是奇怪,它是只野猫自然要四处的钻,可它身上却还能保持着通体雪白,衬着那双漂亮的鸳鸯眼看着你时心都要融化了。   沈如年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手上的陀螺这会也不香了,只想过去摸一摸这漂亮的小猫。   可她还记得赵渊不喜欢猫的事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它却没有迈开步子。   小猫像是记得沈如年,朝着她又喵呜的叫了一声,它的声音又轻又软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沈如年,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它是饿了吗?   沈如年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她经常会肚子饿,翠珠就给她的荷包里装满了好吃的糕点,正好今天她的荷包里装着桃酥准备一会饿了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朝着小猫走了过去。   猫猫饿肚子多可怜啊,一会等回去了再向陛下主动承认错误吧。   她慢慢的靠近,小猫儿也不怕她,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沈如年慢慢的蹲下身子从荷包里拿出了桃酥放在掌心里。   学着小猫喵呜了一声,小猫就真的低下脑袋凑过鼻子来闻。   桃酥很香又脆平时沈如年就很喜欢,小猫闻了闻好像也很喜欢,就伸出了红红的小舌头想要舔一舔,可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小太监走动的声音。   应该是来打扫园子的,三两个太监提着水和扫帚,小猫警惕的抬起头,因为赵渊不喜欢这些动物,平时乾清宫里也不会出现猫狗,小太监们看到野猫就会驱赶。   一看到小太监,小猫哪里还敢吃桃酥,直接就顺着后面的树木跳了上去,然后翻过高高的宫墙到了另外一边。   小猫转过身的时候沈如年这才看见,它的尾巴掉了一大片的毛,它跑的太快了也看不清是不是在流血。   沈如年心都跟着揪起来了,之前在家里村子里很多小男孩也会欺负小猫小狗,不仅抓着玩还没起打他们,每回她都会和恒哥偷偷的把它们救下来。   没想到在这宫里也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沈如年第一反应就是跟着小猫跑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小猫对宫里的路非常的熟悉上下的窜跳动作灵活,好在沈如年从小就在乡下长大,读书写字她不行,这种跑跑跳跳的她却很拿手。   沈如年跟着小猫不知穿过了几道偏门越走越远,好在小猫过的都是人少偏僻的地方,一直都没碰上什么宫人。   等停下来的时候沈如年才发现周围是陌生的环境,看上去像是个花园,比她之前在玩的那个花园要宽大很多,种着很多的花木,只是因为冬天显得有些萧条。   她现在好像是在花园的偏门,往里看去正中间有座殿宇,只是瞧不清上头的匾额和字。   这会园子里也很安静并没有太监宫女的走动声,小猫就躲在假山石上,舔着身上的毛发连喵呜声都不曾发出。   沈如年看得心疼,可又够不到那假山,只能踮着脚尖往上去探,“猫猫你别怕,你不记得我了吗?你饿不饿?我有好吃的桃酥,不要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   大概是她的声音很有亲和力,被这样甜甜软软的声音不停地的安抚着小猫的害怕也缓解了一些。   从假山的石缝间探出了小脑袋跟着喵呜了一声,沈如年马上就站了起来,把桃酥重新放在了掌中。   “猫猫下来。”   可能是方才被太监给吓了,虽然它愿意朝着沈如年叫,却依旧不敢下来。   沈如年有些犯难,小猫不肯下来她既不能给它喂东西吃也不能给它包扎伤口,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她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20章   御书房内关于如何应对西北敌寇之事分成了两派,大臣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赵晖烨现在的身份敏感,他又一贯是以劝和为主,见大臣们争执不下他便以坐久了为由出来通通气。   先帝喜静将御书房设在了御花园内,众人只知御花园繁花美景,却不知先帝重修这御花园主要为的是后面的这些奇山怪石。   他从出生有记忆起便一直跟在先帝身边,比起父皇他的心中更敬重的是这位皇兄,从小他便以皇兄为榜样。   先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他就会在御花园里嬉闹,先帝不仅不会斥责他,还会带着他赏花赏景。   等到他成年远去封地,每年唯有圣寿才可进京一次,没成想他们兄弟二人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每每心烦意乱之时,赵晖烨就会到此静心凝神,想象着若是皇兄会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他刚走近,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奇怪,此处一向人少,而且御书房议政闲杂人等是不可随意靠近的,这里怎么会有人。   再定睛一看正好瞧见了小姑娘的侧脸,穿着粉色的袄裙,梳着齐整的发髻,看样子像是个宫女?   再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原来是有只小猫躲在了假山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若是平时他定不会多管闲事,但今日却忍不住的出声。   “你想让它下来吗?”   沈如年听见声音奇怪的回头去看,就见一身穿石青色华服的矜贵男子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束发戴冠眉目清隽,说话的声音温润亲和,看见他就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沈如年眨了眨眼心里忍不住的感慨,果真皇宫就是不一样,以前在庄子里她觉得恒哥就是最好看的男子了,后来见到了国师觉得气度不凡。   等进宫之后又见到了陛下,现在还见到了这位大人,才知道恒哥平日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男子虽然不如陛下气宇轩昂却也是芝兰玉树翩翩贵公子。   沈如年在偷偷打量来人,赵晖烨也在看她,沈如年回眸的那一瞬间让赵晖烨的脚步微顿忘了言语。   他一直觉得外貌乃身外之物,尤其他是天潢贵胄,从小什么美好之物都是唾手可得,美色财帛亦无法打动他的心。   就连他与表妹成亲也是因为表妹身子弱更是为了让皇兄安心,可他对表妹是亲情是知己之情,从未有过情动,他洁身自好院内没有一个妾室,就算有人送美也不曾多看一眼。   世人都艳羡越王妃命好能嫁给越王这般风光霁月之人,还视她如珠如宝,却不知赵家的男人都是心如磐石无法轻易触碰。   直到这一瞬间赵晖烨才明白,不是他真的够心志坚定,而是他之前都未能遇上让他一见倾心之人,等到遇见了才知动心远比诗中所言种种还要美好。   眼前的女子纯澈的就像是一块美玉,眼中似有星光,笑中似藏花颜,让人看见她就算有再多的戾气和不忿都能瞬间的平缓下来。   “你真的可以帮我把它抱下来吗?”   沈如年在乾清宫待久了,日日被常福他们给捧着,在她心里需要尊重和敬畏的人只有陛下,其他人都和她差不多,就很自然的向他求助。   她方才是在抽陀螺,就穿了一身方便跑跳的衣服,既不施粉黛也未戴首饰看上去还真像是个新进宫的小宫女。   赵晖烨看了她一眼而后浅笑着点头,他的身手是先帝亲自带出来的,虽不能上战场但上个假山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就将小猫抱了下来,递到了沈如年的怀里。   沈如年眼睛都亮了,脆生生的道了句多谢,小心翼翼的安抚着怀里的小猫,等到它不再害怕的发抖才给它喂桃酥检查身体。   小猫的尾巴根部确实缺了好大一片的毛,伤口已经结痂了,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沈如年不厌其烦的给它顺毛,或许是感觉到了沈如年的善意,小猫终于吃了桃酥,还把脑袋往她的手掌心上一点点的蹭。   “也不知道是哪个坏蛋把你弄伤的,你还疼不疼呀?”   赵晖烨哑然失笑,这是真把猫当人了?和一只猫说话有它能听懂吗。   这小宫女不仅不认识他,行事做派也是天真无邪,瞧着真不像是宫里的人,便忍不住的问出了疑惑。   “你是刚进宫的?”   沈如年全情投入都把身边的人给忘了,听见他说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刚进宫的。   就乖乖的点头,还很天真的道:“你怎么知道啊。”   赵晖烨嘴角勾了勾发自内心的露了个笑容,他带着这个贤王的面具,很多时候他并不想笑,却不得不装的和善宽容,直到今日在这小宫女的面前他感觉到了从未有的放松和自在。   “管事姑姑没教过你规矩吗?”赵晖烨没有回答他是怎么知道的而是反问她。   “吴嬷嬷是管事姑姑吗?规矩我学过的,就是我笨学不会老是忘,吴嬷嬷总是罚我。”   还让她饿肚子,还好有陛下在,只要陪陛下一块吃饭每回都能吃得饱饱的,当然这些她都没说,她时刻谨记陛下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你不笨,这样挺好的。”   别说是皇宫里了,就是再这京城能保持如此纯澈之心的人都不多了,看见她就好似世间所有的肮脏事都消散了,幸好这样的人还能被他碰上。   沈如年觉得这人虽然是个好人但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她还不笨?那天下就没有蠢人了。   赵晖烨还想继续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可正要问那边就有人来寻他了。   他出来也有段时间了,御书房里估计已经吵出了胜负,他也该回去了便对着她道:“明日还是此处,本王在这等你。”   说完不等沈如年回答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留下沈如年抱着猫一脸的纳闷,明日?   这里是哪里她都不知道,而且她也不认识他,这里阴森森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石头一点都不好玩,她才不来呢。   不过他说本王是什么意思啊,是他的名字吗?   真是人怪怪的名字也怪怪的。   她找到了小猫,自然不会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着了,赶紧抱着它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   沈如年常年在山里林间玩,练就了记路的好本事,虽然来时的路七拐八绕的但还是被她找回去了。   还没等她沾沾自喜自己真棒时就听见了里面吵嚷的声音,难道是她跑出去找小猫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要罚她了?   呜呜呜,不要啊,她这就乖乖的承认错误。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小猫藏起来,常福就带着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一边走的飞快还一边的责骂着身边的人,“若是沈主子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然后就听见沈如年可怜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常公公你是来抓我的吗?”   常福险些撞上沈如年,赶紧停下脸上就露出了惊喜,“沈主子您去哪了,可让奴才担心死了。”   等听清楚她说的话就有些哭笑不得,“沈主子又打趣奴才了,奴才是来寻您回去的。”   抓?谁敢啊,方才陛下见完国师说要考校沈主子的字,他才赶忙的跑去花园里寻,结果花园里根本就没人,翠珠和翠玉两个宫女居然把主子丢在这自己忙去了。   吓得他三魂出窍六魂升天,喊了太监宫女们把整个乾清宫都给翻了一遍,还是没人。   他根本就不敢去告诉陛下说人丢了,唯恐一开口就是一顿板子,这不就带着人打算去外头找找。   好在佛主保佑,一出门就撞上了沈主子。   沈如年听见不是来抓她的,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只是这么多人让她怀里的小猫又感觉到了害怕,不停地在挣扎着喵呜的叫。   常福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小猫,得,他算是知道沈主子上哪去了。   “常公公,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陛下呀。”   沈如年抱着小猫睁着大眼睛看着常福,那小表情瞧着比她怀里的猫还可怜,可对常福来说最忠心的还是陛下,呵呵的笑了两声安抚住沈如年,要把她怀里乱动的小猫给抱走。   “您放心,奴才找了专门养猫狗的小太监来伺候这小猫,一准把它照顾的好好的。”   虽然常福是这么说了,但沈如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只小猫的警惕性很高,之前又受过伤肯定没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就全程抱着小猫喂它喝水吃东西敷上药包扎了伤口才放心。   眼见天色不早了,陛下都等了一个下午,常福看沈如年一点要撒手的意思都没,急得额头冒汗,小声的哄着她。   “沈主子若是喜欢,奴才让王百庆那小子亲自来养,您可以千万个的放心。”   沈如年不怀疑常福说的话,可这只小猫看着就很野不喜欢生人,若是把它强行的拘在身边那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有一个玩伴,而不是喜欢它。   反正陛下也不喜欢小猫,她就干脆的抱着小猫往外走,等到了空地就把它放了下来,“你走吧,我们下次再一块玩。”   小猫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她的掌心舔了舔,然后几步就跳走了。   常福是真的不明白了,沈主子不是很喜欢这只猫吗?这么辛苦的找到了猫怎么又直接的放了,沈主子的心思怎么比陛下的还要难猜。   不过他可是人精子,还是从沈如年的话里得出了讯息,‘下回一块玩’说明主子很喜欢这猫,就算不派人养那也不能再随意的欺负,赶紧交代下去,以后瞧见宫里的野猫不能打骂欺负,这些可都是小祖宗。   沈如年进殿之前先里里外外的去洗漱换了衣服,才敢去见陛下。   赵渊已经批完了奏折,这会正一手抵着额头在看信,是祁无名送回来的,上面有沈如年的身世和她这些年的生活,事无巨细的全都呈了上来。   刚刚看到最后一张他就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去,沈如年正在想常福会不会已经把她供出去了,有些做贼心虚。   被陛下这么轻飘飘的扫了眼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在离着十几步外就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赵渊当然知道她不仅玩了一下午没写字,而且还玩的疯,这么大的乾清宫都不够她玩的,还要跑出去找猫玩,她可真够可以的。   他不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眼前人,想着纸上写着的最后一句话,“幼时脑袋受过伤资质愚钝。”   呵,只怕这愚钝的人已经开窍并且有了小心思了,居然还敢合着他身边的人一块来骗他。   刚想审一审她,眼前的小姑娘就磕磕绊绊的说话了,“陛下,我晚上还是睡小床吧。”   赵渊:……   他误会了,愚钝这种病比他的毒还要难治得好。   *   夜里,小床真的支了起来,沈如年穿着细白的里衣,抱着她的枕头在等翠玉给她铺床褥。   今日两个宫女犯了错本来是要罚的,居然敢把主子丢在花园里自己忙去了,就算有天大的事那也没主子的安危重要。   按照赵渊的意思打死都不为过,原本都已经有内侍来把这两个宫女拉出去了的,正巧这个时候沈如年看见身边的两个宫女不见了,仰着脑袋好奇的问陛下,“翠珠去哪里了?”   赵渊也不知当时是怎么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沈如年泪眼婆娑的样子,下意识的给拦了,冷淡的丢了句下不为例,便把人给放了。   两个宫女都是劫后余生,却有了不同的心思。   接下去几日都和往日一样,眼看着除夕越来越近,宫里的年味也重了起来,处处都开始挂上宫灯贴上窗花和年画。   赵渊也不知是不是解毒的法子不管用了,这几日发病的次数又开始变多,每日都会发病,一睡便是半日。   腊月二十七这日早上,赵渊刚醒来没多久,正坐在榻上翻看奏折就又发病了。   现在内殿的人对他发病已经习以为常,常福扶着赵渊躺下沈如年就被带去吴嬷嬷那学规矩。   赵渊说除夕大宴她也要出席,为了不丢人吴嬷嬷正在抓紧时间教她,连下午的写字时间也被占用了。   沈如年在学规矩,她身边的宫女就在外头陪着,过了没多久翠玉突然道:“我想起来沈主子的荷包还落在殿内,我这就去拿。”   翠珠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让她快去快回,没多久后翠玉就回来了,里头沈如年也正好学了一个时辰可以歇一歇,两人就进去伺候。   沈如年刚坐下端了茶水喝,就听外头闹哄哄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乾清宫一向都是规矩严明没人敢高声说话,这可有些不对劲。   翠玉出去看了一眼,就神色匆匆的跑了回来,“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陛下的寝殿着火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风快速从她身边扫过,原本坐在凳子上休息的人已经朝着外头的方向跑走了。   寝殿着火,可她的陛下还在里头啊,她不能让陛下出事…… 第21章   沈如年一出偏殿就发现整个乾清宫都乱了, 宫女太监一脸的慌色手忙脚乱的抬水喊叫, 这会也没人顾得上给她请安了,全是往寝殿跑的。   等她到正殿时火已经混着烟直冲天际, 整个东暖阁都已经烧了起来。   赵渊休息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他需要绝对的安静,再加上他病情好转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平时御前伺候的只有常福。   而常福这几日又要忙除夕大宴的琐事,就更是脚不沾地的连轴转, 火烧起来的时候众人都未曾察觉, 等到有人发现时火已经烧到了东暖阁。   宫女太监们从水缸里将水一桶接一桶的往上泼, 可这几日都是晴天火势蔓延的很快, 殿宇又都是木瓦一烧就着, 这水的效果甚微, 火势还在越来越大。   沈如年看见了常福一脸的急色, “常公公,陛下呢。”   常福急得都快跪下去了, 指挥着太监们往火里冲, 这会哪里还顾得上和他说话的是谁,看都不看怒冲冲的就吼了一声,“陛下还未出来, 别在咱家跟前添乱。”   等看清楚是沈如年又急得跳脚的匆匆道,“沈主子您怎么来了,这可不是玩笑的事情,快来人, 赶紧带沈主子去别的宫里避一避。”   翠珠翠玉这会才追着沈如年过来,听了常福的话赶紧请沈如年出去,现在可不能再让沈主子也出事了。   可不管谁拉都不管用,沈如年就稳稳的站着不肯动,她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那火光冲天的殿宇整个人都傻了。   “沈主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怕是吓着了吧,翠玉咱们赶紧带着主子走。”翠珠看沈如年呆傻的样子很是担心,就扶着她要往外去。   这会已经有两三个太监往身上浇水了,沈如年就盯着他们看,翠珠瞧见了就安抚她,“他们是进去救陛下的,主子放心陛下绝不会出事的,咱们去避一避。”   话音刚落下,沈如年就挣脱了她们的手掌,飞快的朝着一个举着水桶的小太监跑过去。   她身上原本披着带狐狸毛的斗篷,不知何时解开丢在了地上,然后一把夺过小太监手里的水桶从头顶直直的浇了下来。   腊月时节天寒地冻,尤其是京城的冬日尤为的冷,这冰水浇下来别说是女子了,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都有些扛不住,可沈如年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确定已经和其他人一样浑身都湿了,便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朝着殿门冲了进去。   常福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他恨不得自己冲进去救陛下,可他若是进去了乾清宫乱起来有人浑水摸鱼怎么办?所以他只能焦急的等着。   等着等着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袄裙的娇小身影朝着火舌冲了进去,她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不仅是常福傻眼了,就是所有宫人都傻了,指着着火的殿宇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是不是眼花了?   “方才进去的是谁?”   “是……是沈主子。”   常福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陛下还未救出来这又进去了一个,若是出了事他常福有几条命够死的。   火已经从稍间烧到东暖阁如今正殿也已经满是火星子,沈如年浑身浇了水可一进到殿内依旧是感觉到了火焰的炙热。   里头已经有几个小太监在了,他们也想立功想救陛下,可越到里头的火势就越猛,他们都被困在了东暖阁和稍间的多宝阁外。   尤其稍间是火源地,里面早就浓烟混着火光根本连方向都辨认不出了,有两个太监已经身上受了伤却还在硬撑着,沈如年用湿布巾捂着口鼻也被拦在了多宝阁外。   “看不清陛下的床在哪,也不知道陛下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更不好找了。”   沈如年探着半个身子往里面看,可全是火光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眼睛也被熏的睁不开。   但她丝毫不怕,她知道陛下在里面,那个虽然嫌弃她笨却会耐心的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虽然会抢她东西吃却会牵着她的手睡觉的陛下。   沈如年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陛下出事。   这么想着眼前的多宝阁就翻了下来,原本上面摆了许多的奇珍异宝现在什么都烧没了,还把眼前的路给拦了。   只留下一个狭小的空间可以过去,有个小太监突然就拦住了众人道:“我个子小我去试试。”   沈如年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太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被他堵着路口没人进得去。   只见他说着话要往里钻,可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上面的框架,横栏整个压在了他的身上瞬间衣服就着了起来。   他滚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其他太监都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既不敢去碰他也不敢往里走,顿时救人的动作便被拖延了。   耳边是嘶哑的哭喊声,眼前的触目惊心的火光,沈如年没有感觉到怕,他们看不清方向但是她记得,她在这里住了十多日每个地方都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那张床。   就在几个小太监犹豫着怎么进去时,身边的人已经速度飞快的往那个狭小的通道钻了进去。   等过了片刻,他们才后知后觉,进去的人好像穿着粉色的袄子。   稍间内的火势没有东暖阁的大,但依旧是浓烟滚滚很多东西都烧了起来,沈如年有些心疼,这里每一处她都记得,她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她的屋子,现在屋子着火了怎么会不难过。   但难过也只是片刻的,她更担心的人还在里面。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周身都是火焰,可沈如年就是能灵巧的避开一切火源,稳稳当当的往深处去。   她其实也看不清路全凭直觉,很快就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记得这是床前的那道屏风,只是此刻也已经被火吞没的差不多了。   而陛下就在这屏风后面。   沈如年不自觉的露出了喜色,加快了步子,有火星子落在她的手背肩上她都感觉不到疼,硬生生的从各处的缝隙间挤了进去。   “陛下,陛下?”   床上都是被褥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人回应她,沈如年有些着急,陛下难道还昏睡着吗?   她脚步不停地的从火舌中穿行跑跳着到了床前,撑着眼睛让自己看的清楚些,床上有些许的火苗烧着,她模糊的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陛下。   可陛下为什么不动呢?沈如年记起了她以前养的小鸡,有一日被隔壁的大黄狗给咬死了,小丽就是一动不动的。   后来余妈妈告诉她小鸡是死了,陛下现在也不动,难道陛下也死了?   她是全凭一股子的冲劲进来的,现在突然颓然了,到处都是火,陛下不动不说话也不理她,她该怎么办……   “陛下你快醒醒,陛下,陛下。”   沈如年急得要哭了,一双眼本就被熏得发红,现在就更是涩的难受,她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床眼泪就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陛下,你不要死。”   是她没有照顾好陛下,那她是不是都不能出宫了?   她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她不明白生死却懂了离别,她知道她的小鸡再也没有回来过,陛下是不是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如年感觉到了难过,这比丢了她心爱的点心衣服玩具都要难过好多好多,她愿意拿自己所有心爱的东西去换陛下醒过来。   她不想要陛下死,她用手轻轻的去推躺着不动的人,火星子掉在她的手上,烫伤了雪白的手臂可她感觉不到疼,她只有心里像是被烧穿了一个窟窿,疼的厉害。   沈如年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里,根本没发觉底座烧断了的屏风正在朝她的方向砸下来……   等她回过神听到嘎吱声时,瞳孔中只能看见燃烧着的巨大屏风在一点点放大。   然后她看到那只苍白的手掌硬生生的抵住了燃烧着的屏风,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耳边那熟悉的声音正嘶哑着骂她,“蠢蛋,就知道哭。”   *   乾清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连带着满朝上下都坐不住了,御书房内除了高吕荣和曹首辅坐着,其他人都在不停地转圈。   “曹大人,国师大人!乾清宫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如今生死未卜,你们二位怎么还如此的淡定!”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孟知州,他原先不过是礼部五品小官,是赵渊登基之后看中了他的才干加以提拔才有了如今地位。   赵渊喜欢任用这些无根基无家世的寒门学子,只是这些寒门学子就算得以提拔重用,依旧是有读书人的风骨气节,不爱钻营也不会拉帮结派。   之前赵渊一言九鼎倒也无妨如今他一病重,他提拔起来的这批人又开始受人牵襟掣肘,他们自然还是盼着赵渊好的,只是人微言轻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曹首辅哪里不急,他原本都商议完政事准备出宫了,结果刚上马车就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整个人从马车上摔下来。   还是被两个下人抬回的御书房,他坐着不动那是因为他浑身都僵着动不了。   “孟大人先不要着急,咱们现在慌也没用,先等太医的消息。”   “这如何能不慌?陛下乃国之根本,陛下若是出事便是国危矣,吾等为臣子者如何能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我们就不急吗!”   “你急?我看你是巴不得陛下出事才好吧,好端端的乾清宫如何会走水,莫不是有些人心中有鬼。”   另外一个说话的是越王的派系,两人说着说着火气都上来了,恨不得在这御书房就撩袖子干一架才好。   还是高吕荣看不下沉声道:“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市集,要闹给本座滚出去闹。”   这回没人敢说话了,两方的人面面相觑都坐了回去,曹首辅定了定心神慢慢的起身安抚众人,“诸位着急的心老夫能理解,但老夫相信陛下有上天庇佑,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曹首辅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手都在发颤,陛下先是得了离奇的怪病现在又出了事,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信了。   “多亏沈主子救驾及时陛下已救出,暂无性命之忧,只是暂还未苏醒。”   御书房内诸位大臣神情皆有不同,但所思所想都是一样,虽无性命之忧,但恐怕一时半刻也醒不了了。   等到报信的内侍推出去,御书房内依旧是安静的很。   直到角落里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陛下若是一直不醒,除夕祭祀该如何是好。”   不仅是祭祀,他没说出口的话都在众人心中,若是一直不醒,这皇位又该谁人来坐。   *   乾清宫着了火还在修葺,赵渊和沈如年都受了伤,就被移到了乾清宫西面的养心殿修养。   自从出了事,常福就寸步不离赵渊的身边,也不要其他人伺候,就自己守在两位主子的跟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便是除夕,可赵渊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高吕荣每日都会准时来养心殿关心赵渊的病情,今日他是和曹首辅一道来的。   两人隔着床幔看见了躺着的赵渊和沈如年,按理来说沈如年的身份不配与陛下同寝,但两人救出来的时候赵渊就一直紧紧握着沈如年的手。   常福怕硬把两人分开会弄伤陛下,就干脆把两人放在一块照顾。   看了两眼确定两人都昏迷未醒,高吕荣和曹首辅才退了出来。   “常公公,陛下的伤势到底如何?”   一说起这个常福就想抹眼泪,“陛下的伤都在手上和背上,尤其是背上烧了一大片,好在御医说伤势虽然严重但敷了膏药会慢慢恢复,只是陛下吸入了不少的浓烟之前的病又未大好,这才迟迟未能苏醒。”   探望完陛下,两人就回了御书房,将陛下的病情告知了其他大臣,毕竟陛下的安危关乎国家,不是他们两人能做的了主的。   曹首辅叹了口气,他前几日还与温远道说陛下一定会亲自主持大祭,可谁人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诸位大人别忙着议论,还是想想,明日便是除夕,陛下若是一直不醒该如何是好。”   宫中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除夕大宴除夕祭祀样样都需要陛下,是直接取消还是继续办,若是继续办又该谁来主持大局。   “边陲本就不稳,若是取消了大宴和祭祀不仅朝中人心惶惶,敌寇也会以为有了可乘之机,若是这个时候攻打西北岂不是又起战乱,下官以为不可取消。”   “若不取消又该由谁来主持?”   关于谁主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有说太皇太后的有说七王爷的也有说越王的,一时众说纷纭,唯有坐在角落的越王不慌不忙神色不变,就像清风明月不与俗世所扰。   最后还是高吕荣喊了停,“依本座之见,除夕大宴百官将至本就该由太皇太后来主持。”   这个大家都没意见,往年也是太皇太后领着朝中女眷,她的身份来主持大宴也合乎礼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吕荣的身上,大宴他们不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明日祭祀,就听高吕荣淡淡道:“本座相信陛下也相信天佑我朝,明日陛下一定会醒的。”   大家都以为他会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结果就等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的要嗤笑出声,便是没有这场大火他也是个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帝王,你说他明日会醒?这真是笑话。   听说陛下从乾清宫被救出来时身上都着了火,半边脸都看不清了,就这样还牢牢的拉着女子的手,说出去可真是笑掉旁人的大牙。   国师这冲喜可冲的尤为的妙,将他们这原本暴戾成性的陛下变成了一色令智昏之辈,难怪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只怕是不知节制夜夜宠爱佳人吧。   “明日若是陛下还不醒,难不成国师想自己替陛下祭祀不成?越王乃陛下嫡亲皇叔,由他代为祭祀合乎理法。”   不知是谁嘲弄的说了一句,御书房内顿时没了声音。   高吕荣的视线掠过众人落在了越王身上,赵晖烨也正好抬眸看他,朝着高吕荣露了个谦和有礼的笑。   “若是明日陛下未醒,理当由越王殿下代为祭祀。”   *   除夕当日。   天还未亮,太庙殿前已齐整的站着身穿朝服的大臣们。   领头的便是越王赵晖烨,后面是王侯公爵们再后面的才是朝臣,就连年幼的七王爷赵明熙也一脸昏昏欲睡的站在人群最前面。   此刻太常司在前面引路,神牌已从后殿恭请出了中门,日出前四刻皇帝就该穿着祭服出宫。   太阳即刻就要升起,吉时也要到了。   太常寺卿以及鸿胪寺官员引领着陪祀官员都已到位准备恭请陛下,高吕荣作为国师,将由他引领陛下主持大祭。   今日他未曾穿朝服而是身穿道服头戴偃月冠手执拂子,他本就清瘦高挑穿上道服之后还真有了三分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之气。   殿外乌压压的站着如此多人,却没人敢动一下发出一丝声响,这殿内不仅供着神牌还供着北赵国历代的君王。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不仅百官心中焦虑起来,就连典仪官也开始频频的去看高吕荣,陛下若是还不来,吉时就要过了。   温远道站在百官的中间位置,这会也是仰着脑袋不停地的等待着,他当然知道赵渊不可能出现。   出事前乾清宫被常福守得固若金汤,可移到了养心殿后就成了漏水的筛子,他的人自然也混了进去,赵渊出事后根本就没醒来过,原本他都安排好了这次大火一定会让赵渊葬身火海,只是没想到让个小丫头搅了局,不过好在没出岔子。   现在唯一还值得担忧的就是高吕荣这不男不女的东西,怕是还不舍得放弃还会整出幺蛾子来,不过只要赵渊出事,他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典仪官看着时辰终于忍不住的低声与高吕荣道:“国师大人,吉时快到了。”   若是错过了吉时那此次祭祀就等于白费了,高吕荣将手中的拂子换了个方向,望向日出的方向缓缓道:“还有一刻钟,再等等。”   典仪官心里发急却面上不敢露出来,只能恭敬的退下去。   两人之间的交流自然也落在了其他人的眼里,温远道有些心急安耐不住的出声。   “国师大人比我们都清楚祭祀的重要性,若是错过了吉时就是对神明不敬对祖先不敬,国师大人可是担得起这罪责。”   高吕荣一直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的目光从太常寺卿开始往人群里扫去,“那敢问温大人有何高见。”   “太庙祭祖应由陛下引领众臣拜礼,可如今陛下龙体欠安就该由皇室宗亲血脉替代,臣以为越王乃皇室宗亲中身份血统最高的,理应由越王代替陛下完成祭祖。”   高吕荣眯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越王爷意下如何?”   越王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头戴红宝石朝冠身穿靛蓝色的蟒纹吉服,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更多是清秀温和,今日如此正式的穿戴着反倒有了几分威严之气。   语气依旧和煦从容仿佛说的人不是他,“为国为陛下本王都义不容辞。”   初阳的第一抹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了太庙的重檐庑殿顶上,温远道重重的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臣温远道,跪请越王代陛下祭祀神明祭祀祖先庇佑我北赵。”   有了温远道的领头声响起,就有了接二连三的人跪下,跟着他齐声道,“臣等复议,跪请越王代为祭祀。”   七王爷身边的官员用力的在他腰间掐了一下,正在低垂着脑袋打瞌睡的他冷不防的浑身一个激灵,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记起了皇祖母交代他的话。   仰着脖子突然道:“本王反对。”   赵明熙年幼本就比正常的孩子瘦弱,声音也比一般的孩子要轻细稚嫩,这样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下意识的一惊,哪里跑出来的奶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七王爷赵明熙。   温远道在心底冷哼了两声,祭祀轮不到太皇太后出面,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派了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出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下官斗胆请问七王爷可知晓祭祀之礼,可识的祝文之字,可诚心敬畏神明先祖?”   赵明熙本就胆子小,被太皇太后养的更是什么都不会,这会温远道句句都问的他无法还嘴,什么礼制祝文他哪里懂这些啊,现在他只想躲起来不看见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看到他这幅模样,温远道就放心了,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跪请越王代陛下祭祀。”   还有半刻钟吉时便要到了,越王代天子祭祀合情合理,高吕荣不行赵明熙更不行,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今日之事。   典仪官急得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国师,高吕荣没有回应,他只好看了太常寺卿一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事已至此再不决定就要错过吉时了,便不再犹豫朝着越王跪地叩首,并恭敬的奉上祝板,“恭请越王代天子祭祀。”   越王面色不改,而宽大的袖子下握紧的手掌却缓缓松开,这一日终于让他等到了。   “赵晖烨,喏。”   他恭敬的跪地叩首,跪地时上身挺直目视前方,伸手去接典仪官手中的祝版,就在要接到的那一瞬间。   太庙东面的戟门大开,一个阴戾低哑的声音在这肃静的时刻蓦的响起。   “朕竟不知,这天下何时易主了。”   赵晖烨的动作瞬间僵在了半空,但也不过停顿片刻就迅速的收回手退后半步重新跪拜。   赵渊头戴朝冠身着蓝色金龙十二章纹吉服,后头跟着齐整的仪仗,常福等他话音落下便捏着尖细的嗓子高声道:“陛下驾到。”   顿时太庙之外一片寂静,文武百官看着眼前站立着的赵渊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说陛下昏迷不醒,不是说陛下时日无多,不是说北赵国要改天换地?为何陛下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贫道恭迎御驾。”   高吕荣的声音仿佛晴空霹雳,顿时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给唤醒了。   眼前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可是嗜血暴虐的帝王,翻手云覆手雨,现在可不是他们思考陛下为何清醒的时候,而是如何能活下来。   众人迅速的跪下恭敬虔诚的叩首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日光透过云层落在了赵渊的发梢眉眼上,浑身像在冒着金光,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鸷和寒意。   吉时到,太庙的殿门便打开了,赞引和对引官从里面走了出来,“陛下,吉时已到。”   赵渊眉眼微抬嘴角轻扬,寡淡的哼笑了一声,“平身。”   不急,这些账朕都记在心上,一笔一笔慢慢算。   “迎神。” 第22章   吉时到, 乐声起, 殿门开。   赵渊在神位前下跪,王公、百官皆随其后跪拜, 行三跪九拜之礼。   而后乐止,奠帛、爵,司祝奉祝版跪在祭台左侧, 赵渊再次协百官下跪听读祝文。   常福就等在殿门外时时探着脑袋往里看,只能看见陛下的背影, 身姿笔挺丝毫未有松懈, 却看得常福心惊胆战。   没人知道陛下所经历的是何等的苦痛, 每行走跪拜都如刀口针毡上行走,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都以为陛下不会再醒来了。   可他醒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死定了绝无可能的时候, 他醒了。   赵渊的耳边是嗡嗡的诵读声, 眼前是肃穆的神牌,他的内心却毫无触动, 他不敬鬼神不敬先祖, 在他的眼里从未有值得敬畏的东西。   他的母妃是父皇当年从宫外带回来的,身份不明家世不清甚至连宫中婢女都不如,却偏偏貌若天仙独得恩宠, 进宫几个月便怀上了他,封了丽嫔。   长得貌美又得恩宠还无家世,在这后宫自然是处处受人针对,在他三岁那年就看着母妃的尸首被人从池中捞了上来。   身子都泡的浮肿了险些辨认不出模样, 不仅死的凄惨还要被人污蔑她不洁,背叛了父皇与人苟且。   事关天子的颜面,父皇并未细查就将此事轻描淡写的掠过了,仿佛那丽嫔不过是园中的花,谢了便再无踪迹。   母妃的死对幼小的他打击极其大,母妃离世之后他又被移去了皇子所,父皇也不再见他,一时之间他从最受宠的皇子成了野种可怜虫。   嫉妒他曾经得宠的兄长们欺他打他,钻胯下吃剩饭,就连那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的太子大哥见了也从未阻止过。   他们何止是不把他当兄弟,甚至根本就未曾将他当个人,可笑的是就连那些腌臜的奴才都敢随意的欺凌他。   直到他十岁那年,错手杀了一个奴大欺主的太监时,他才彻底的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佛庇护,与其指望昏庸无能的老天爷,不如手握利刃逆天改命。   他们笑他野种废物,他既堵不住天下人之口,那便站到那天下人都够不到的地方,让他们只配仰望他。   这些人又何尝有一日想过会跪拜匍匐在他的脚下?   眼前的香火越烧越旺,赵渊的膝盖也开始如针扎般的发疼,他手臂微抬露出了上面发紫的毒斑,痴情草的毒还是没能完全的化解。   不过无妨,这样小小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早就在炼狱遍体鳞伤,既已在深渊炼狱又何惧生死。   等到祝文声止,又是三叩三拜,再将祝、帛送进燎炉焚化,由他携百官出了太庙便是礼成。   按照礼制礼成后赵渊就该乘坐金辇回宫了,可此刻除了参与祭祀的道士们退下外,所有的王公大臣全都站在太庙之外的广场上,陛下还在没有一个人敢离去。   赵渊本就高瘦此刻站在台阶之上头戴朝冠金珠,更显得气度非凡天人之姿,百官们除了曹首辅大多都已经好几个月未曾见过他了。   可和众人想象中病弱蜡黄的样子完全不同,芝兰玉树风光霁月好似所有美好的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   “许久未见,竟是有些想念众位爱卿了。”赵渊的声音有些低哑像,听着云淡风轻的,可瞬间就让百官们回忆起了曾经那些让人害怕的记忆。   当年太子突然遇袭,朝堂闹成一片,他手持传国玉玺由高吕荣陪着一步步的走上了金銮殿,坐上了龙椅。   恍惚梦醒看着眼前之景,竟然与那日有些相似。   高吕荣依旧是站在他的身旁,这位可不是什么温润玉如的少年郎,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暴戾帝王,他们是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居然把曾经血流漂杵的记忆都给忘了!   话音刚落下,百官就下意识的膝盖一软,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赵晖烨没有赶上赵渊金銮殿立威,他知道太子遇袭赵渊登基时已经来不及从封地出发,等他赶到京城只来得及送先皇出殡。   当时赵渊已经手握传国玉玺又有太皇太后懿旨,直接就登基了,他是来奔丧的未带兵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能看着赵渊登基而后返回封地。   故而他一直只是听闻赵渊嗜血暴虐,却并未亲眼所见,这会他就比旁人慢了一步,依旧挺身站立着。   赵渊的目光朝他看了一眼,赵晖烨才眉头微皱缓缓的附身跪了下去,如今的天下早就不是他皇兄的了,而是眼前的少年郎。   等到所有人都跪下了,赵渊才勾着唇角轻笑出声,他不说话只是笑反而比责骂他们还要让人觉得煎熬。   众人心中皆是一凉,难道陛下连回宫的时间都等不及了?要在太庙外就与他们算账,百官纷纷在想这些日子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被抓到把柄的。   赵渊的眼神尖锐的从人群中扫过,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后面的温远道,嘴角的笑一点点放大,然后平淡的开口,“温爱卿好似在躲着朕?”   温远道顿时背脊发寒,瞬间跪直了身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有恐粗鄙之颜污了陛下之眼。”   赵渊如何不知道他在背后搞得那些鬼,闻言只是轻笑,“哦?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是爱卿不愿意见朕,这才躲得远远的。”   “微臣不敢!”   “不敢?”赵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朕倒觉得你敢的很,方才高谈阔论的模样朕还记着,温爱卿难道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吗。”   温远道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走进陷阱的猎物,一步步的按着赵渊的计划在走,不然为何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他是故意的!   一想到这一点,他顿时泄了气,跌坐在了地上,完了,赵渊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算诡辩也没有用了,突然想起了曹首辅之前说过的话,‘陛下心智之坚更胜高祖’,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病好的,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和这样的人作对实在是太可怕了。   或许是被赵渊的精神压迫所刺激了,又或许是穷途末路的绝望,让温远道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指着赵渊开始咒骂,“是,我就是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这色令智昏的暴君,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光靠杀人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我温远道不怕死!今日我是代表我一人骂你,与旁人无关,你是不是想杀我,我偏偏不如你所愿。”   说着飞快的就要往旁边的汉白玉石柱上去撞,但祁无名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要撞上石柱之前硬生生的扯断了他的手臂。   只听清脆的断裂声和惨叫声就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时刻愈显渗人。   听了这样的咒骂,赵渊不但没生气反倒很高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张扬,还忍不住的为他鼓掌。   “骂得好,好一个不怕死,既然温爱卿连死都不怕想来也是不怕疼的。”   然后平静的一字一句道,“剜其目断其四肢,让他终身留在太庙内祈求上天,看能不能如愿让朕早日暴毙身亡。”   温远道彻底的傻眼了,捂着脱臼了的手臂跳脚的痛骂道:“赵渊你这竖子不得好死!”   然后反应飞快的就要咬舌自尽,却被身旁的祁无名更快的卸了下巴,面无表情不顾温远道如何的血水直流架着他就往太庙里面送。   赵渊很享受的点了点头,仍觉不够笑盈盈的看向下面跪着的其他人道,“还有没有想要骂朕的?或是对朕心有不满的,可以一道提出来,朕是个讲理之人。”   讲理?呵呵。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文官居多,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何尝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浑身出汗,再由寒风一吹瞬间就是一个冷哆嗦。   赵渊每多说一个字,他们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分,简直是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地底下,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温远道,若是要这么活着受罪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就连赵晖烨也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赵渊不杀温远道是为了什么,是在警告他!警告一切窥觊皇位的人。   赵渊今日撑得时间已经够长了,若是再硬撑着只怕会当场发病,便向常福微微颔首,常福赶紧让抬着金辇的内侍过来。   “看来是众位爱卿都还没考虑清楚,那便在这神庙面前继续想想,等想清楚了再回去。”   这便是要一道罚了,不过罚跪好啊,只要不掉脑袋就算是跪个三天三夜他们也愿意,没人敢有怨言,反倒是一个比一个跪的姿势标准。   正在赵渊要上金辇准备离开时,一个嚎啕的哭声响了起来。   赵渊最烦有人哭,皱着眉低头去寻,就看见跪在最前面的小个子赵明熙正哭的不能自已。   他被接进宫以后在太皇太后那天天都有人哄着他,要什么都有,从来没人凶他骂他,现在居然要他罚跪,而且方才温远道那一幕给他幼小的心灵上带来巨大的冲击。   这个皇兄好好好可怕啊,他也不想哭的,但他太害怕了实在是没有忍住,好疼好冷啊他不想跪了。   赵渊横着眼轻轻瞥了赵明熙一眼,“闭嘴。”   话音一落,哭声戛然而止,白皙的脸蛋上挂着泪珠子轻轻抽泣,看上去十分的可怜,虽然他还小但他知道这位皇兄是得罪不起的。   赵渊原本想将他拖下去打顿板子,可想起来这小子现在养在太皇太后那,这次乾清宫突然着火没人能逃脱的了干系,倒不如给她点教训让她安分一些。   “看来是皇祖母太宠你了,纵的你一点规矩都没有。常福,带回去,朕要亲自教他规矩。”   赵明熙惊恐的瞪大了眼,慌忙的要找身边的人求助,可所有人都是低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敢为他求情的。   都要被带走了,赵明熙再也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赵渊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就随便他哭,他便哭的声嘶力竭的一路被拖回了养心殿。   等到了养心殿后,常福就来问如何处置这位七王爷,这么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啊。   赵渊听了一路的哭声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就挥了挥手道:“关起来饿两天,别让他吵着朕,头疼。”   说完大步进了内殿,更衣后才往东暖阁去,此刻稍间的御床上沈如年正紧闭着眼安静的躺着。   平时赵渊总觉得她聒噪,可她真的不说话了,又觉得有些过分的安静,他是天未亮便出发去太庙,这会回来时辰尚早,沈如年还睡得正香。   他硬撑着病体在外面半日,这会也有了些许的疲惫懒得上床去挤就坐在床前的锦凳上,手掌习惯性的握住了沈如年的手。   每回他只要这么握着她好像就能恢复精气神。   赵渊低垂着脑袋一手撑着侧脸的额头,一手握着沈如年,心中在想不知今日还会不会发病,他身上的毒斑好似又变淡了些,但到底何时能彻底的解毒?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眼睑下方,不仅碰了还轻柔的蹭了蹭。   然后她听见一个又甜又软的声音轻轻的安抚着他道:“陛下,不要难过。”   赵渊:??? 第23章   那日乾清宫着火赵渊并不意外, 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放出自己没死的消息伪装成身体一直没有好转的样子,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病却依旧装作每日发病。   又在曹首辅说起祭祀一事时绝不松口,为的就是给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推一把力, 让他们以为他病重从而破釜沉舟搏一把。   他的毒到底如何解还未可知,他也不能永远的受制于人,与其一个个的去收拾还不如趁他们没有防备之时出现, 釜底抽薪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渊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前几日发生的事。   那日大火刚烧起来的时候他是将计就计装昏迷,让他们以为得手他真的受了重伤。   可计划的再完善还是出现了意外, 他已经许久未曾发病, 那日竟然又发病了,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常福自然不知道他发病, 还按照计划继续进行着。   最可怕的是这次发病时他是有意识的, 知道火势越来越大, 火星子甚至在他的枕边跳跃翻腾,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赵渊头一次感觉到挫败,他能从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的走到皇位, 便是相信人定胜天, 这天下没有什么是他处置不了的事情。   偏偏这毒却让他无能为力。   他能感觉到周围滚烫的热浪气息,也忍受着体内灼热的煎熬,甚至有片刻的恍惚, 或许这便是他逆天改命的下场,他该认命。   越是沉沦就越是迷失自己,赵渊好像沉浸在深渊底下,无尽的黑暗将他撕裂, 就在他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喊着:“陛下。”   好吵,好吵的声音。   他不想搭理甚至想挥开可是他动弹不得,然后他就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下意识的就想拧眉呵斥出声。   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掌,那个娇娇的声音还在低低的在他耳边说着话。   “陛下,你不要死。”   谁死了?   赵渊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是了,他才刚坐到那个位置,他母妃的仇还未报,他的恨还未宣泄,他绝不能死。   可他睁不开眼,像是有一层束缚的东西困着他让他挣脱不了。   直到那双柔软温热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陛下,我害怕,你不要死好不好。”   赵渊猛地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一片通红的火海,还不等他动弹,他就听到了轻微的动静,床前的那面巨大的屏风因为底座被烧毁屏面整个砸了下来。   沈如年也终于听见了声响回头去看,可她刚哭完又只想着陛下昏迷不醒的事,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   只能傻傻的坐着看那屏面直直的向她砸来。   赵渊原本动弹不得,可不知为何,在看见屏面砸向沈如年的瞬间有了气力,凭着本能将她拉进了怀里,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挡住了砸下来的屏面。   “蠢蛋,只会哭,躲都不会吗?”   怀里的沈如年彻底的傻眼了,连被赵渊骂了都没什么感觉,等看到火在赵渊的背上烧起来的时候才愣愣的仰着头看他。   还指了指他的背,“陛下,你着火了。”   赵渊真是要被这个傻子给气笑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闭嘴。”   他当然知道着火了,不仅着火了还烧着他的皮肤疼的厉害,可屏面又大又重压着他的背脊,他只能硬撑着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力的将屏面给推开,两人一块滚到了旁边。   赵渊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做出了保护她的决定,直觉再往下细想是他无法接受的答案,便安慰自己,都是因为沈如年对他还有用。   只有她才能解他身上的毒,只有她会在这滔天大火中不顾性命的进来救他。   宫中很多地方都有密道尤其是皇帝的寝宫,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危自然是少不了,同理为了安全这样的密道也不可能被外人知晓,而乾清宫就有这样的密道。   好在密道的入口并未被堵住,赵渊忍着疼痛拉着沈如年往密道走,他的心里虽然知道沈如年是为了救他这些,可嘴上依旧是嘴硬的呵斥她。   “你进来能做什么,那些奴才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火,你跑进来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   也该让她多长点记性,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来凑热闹,这是她能玩的地方吗?方才要不是他醒来,她就该被砸中了,居然还一副懵懂的样子,实在是可气。   等进了密道沈如年就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四处的看,这也太神奇了吧,原来她一直睡觉的屋子下面还有这样秘密的地方,火也烧不进来,还可以玩躲猫猫。   看了新奇的东西这会也不哭了,听见赵渊问她也没思考就直接的回了话,“可是陛下在里面,我想救陛下啊。”   赵渊的脸色有些怪异起来,很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的都是棉花。   他幽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沈如年的脸看,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的破绽来,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傻子。   就算是讨好也不必豁出性命来,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要不顾安危舍身救他?   母妃离世之后他就学会了明哲保身,学会了如何在这深宫之内活下去,他能装傻扮疯能忍受屈辱。   他见了这世上太多阴暗的东西,在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尝过血淋淋的教训后,便清楚的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换了他,就算今日在火海里的是他母妃他都不一定能奋不顾身,可沈如年却可以。   最可怕的是赵渊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见她眼里的澄澈,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可以为了他豁出性命。   她纯粹的就像燃烧着的火焰,瞬间照亮了赵渊心中的阴暗和不堪。   简直是愚蠢,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   “蠢货。”   赵渊低哑着嗓音,发黯的眸子里有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这样傻得彻底的蠢人他还真是头次见。   沈如年从小就被人骂蠢她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在意赵渊骂她什么,只是紧张兮兮的去扒赵渊的衣裳。   赵渊横着眉将她不安分的手给推开,他最不喜欢有人靠着他这么近,还拿她那脏手碰他,简直无法忍受。   可沈如年却没察觉他的不悦,这会紧张的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手忙脚乱的脱他的衣服。   还不等赵渊问出口她在做什么,就听见沈如年倒抽气的声音,“陛下疼不疼啊?”   他方才为她挡屏风的时候整个背上都烧了起来,这会已经红肿了。   赵渊这才知道她在扒衣服是为了什么,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脸色有些古怪的撇开了脸。   呵,这算得了什么,当初他被丢去和猎犬比抓猎物被猎犬咬过小腿,那才是真正撕心裂肺的疼,到现在他的腿上还有伤痕,与那比起来这不过是挠痒痒。   尤其是看到沈如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心烦,便僵硬的吐了两个字,“不疼。”   “可是都红了……”   “没有可是。”   “而且烫伤的地方还有水泡……”   “没有而且。”   赵渊有些抓狂,他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傻子这么的啰嗦,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告诫她闭嘴。   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她泪汪汪的双眼,固执的看着他一眨不眨,她娇嫩的小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怎么扯都扯不出来,赵渊额头的青筋直跳。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的固执。罢了罢了,看在她不要命的冲进来救他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了。   “说,你想做什么。”   沈如年瞬间破涕为笑,“我想给陛下敷药。”   赵渊寒着脸勉强的点了点头,他们确实得先离开这里,从密道再往前走很快就遇上了祁无名。   他是在这接应的,体型与他相似又烧伤了的太监也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现在还要临时再准备一个沈如年的替身就得多耽搁一会。   之后他们便在养心殿养伤,一直等着祭祀的到来。   赵渊还沉浸在前几日的回忆里,想着接下去的应对之策。   今日虽然照着他的计划完成了,但却不代表这就一劳永逸了,相反等着他的是更大的困局。   别人或许真能被唬住,但赵晖烨等人肯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若真的痊愈了大可直接处置他们,不必如此费尽心思的设局,故而他的这个局也只能拖一段时间。   他必须想办法找到解药早日痊愈。   沈如年舔了舔下唇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最近不知为何她都睡得格外的沉,陛下还不许她到处乱跑只能躺在床上装睡。   不能出去玩也不能一直吃东西,她都觉得自己快长在这床上了,好难受哦。   但她愿意乖乖的听陛下的话,陛下对她这么好,为了保护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要是自己跑去玩不就只剩陛下一个人躺在床上,那多孤单啊,她愿意陪着陛下一块躺着。   沈如年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陛下不在身边,第一反应就是探着脑袋四处去找,结果一眼就看见了低着头靠在床边的赵渊。   从她的角度看不清赵渊的连,只能看见他微垂着脑袋,一只手好像还抵在眼下的位置。   沈如年瞬间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陛下该不会是哭了吧?   她被拘着躺在床上不能乱动她都可难过了,恨不得赶紧跳下床去跑一跑跳一跳,陛下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更觉得憋屈了。   沈如年非常的能理解陛下难过的心情,就用没被赵渊握住的另一只手去蹭赵渊的脸颊,想要帮他把眼泪擦掉。   “陛下,你别哭,别难过了。”   赵渊拧着眉头抬眼去看眼前这个傻子,为了演给其他人看他们两真的在火里受伤了,赵渊就拘着沈如年不许下床不许出门。   怕她做不到老实睡觉,就在殿内点了对身体无害的安神香,每日他也一块闻着这香他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这人还能越睡越傻。   他会哭?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赵渊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哭。   他不说话,沈如年以为他真的难过的不得了,就绞尽脑汁的想,往日在家的时候余妈妈不高兴了应该怎么哄。   突然就灵机一动,拉着赵渊的衣袖轻轻的晃了晃,“陛下别难过了,我给陛下唱小曲吧。”   赵渊不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兵书典籍上面。   可不等他拒绝,沈如年已经跪坐在床上,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边微微晃动着脑袋哼唱起来。   是他以往从未听过的歌谣,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哼唱着这样的江南小调显得格外的婉转动听,好似所有的疲惫和烦恼在这瞬间都消散了。   赵渊没有发现,他脖颈上那块最深的毒斑变淡了。 第24章   沈如年唱的很投入, 赵渊也鬼使神差的没有打断她。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南方姑娘的吴侬软语, 哼着小曲让人仿佛此刻就在江南,眼前便是春水的波光粼粼, 不舍得打破这样的美景。   直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赵渊眉头紧锁低头往她的小腹看去,沈如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扁扁的小肚子, 冲着赵渊笑得一脸傻气。   然后用特别可怜的语气道:“陛下,我饿了。”   实在是煞风景, 赵渊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额头用力弹了一下, “下床, 用膳。”   沈如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下床吃饭了, 每天都是偷偷的在床上用一点, 饿了只能忍着睡觉, 突然和她说可以下床了,简直是喜从天降。   像是怕赵渊会后悔似的, 她飞快就穿上了鞋子追着赵渊出去。   只是还没摸到他的衣摆就被宫女给架回去了, 这么衣衫不整的实在是有失体统。   等沈如年穿戴好出来,早膳已经准备上桌了,除了她喜欢的小米粥和包子, 蒸笼里还有发糕。   宫里的发糕比家里的可漂亮多了,雪白的米糕上面画着红红绿绿的花样还点缀着红枣,沈如年一看见眼睛都亮了,下筷子的速度飞快。   味道也与余妈妈做的有些不同, 更软更香甜。   赵渊赶着去太庙未用早膳,这会也有些饿了,便在沈如年的对面坐下。   以前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别说是吃了,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这会瞧见沈如年欢喜的样子就忍不住的想,有这么好吃吗?   刚这么想着,碗里就多了一块发糕,赵渊现在可以自由走动就不再坐在炕上用膳,膳桌很大,沈如年给他夹发糕的动作就有些滑稽。   手撑在桌案上,半个身子探出在桌上,另外一只细白的手腕摇晃着将发糕艰难的放进他的碗里。   她的动作这么大自然就撞到了身边的碗碟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有个精致的碟子就顺势的翻了。   沈如年大概是被这个声音给吓着了,她之前跟着吴嬷嬷学规矩总是打翻茶碗,每回都要被吴嬷嬷罚。   她对这样的声音尤其的敏感,而且里面的东西还洒了,一时动作便僵住了,傻愣愣的倚在膳桌上一动不动。   如此惨不忍睹的画面,若是之前赵渊这会肯定青筋直跳,让人把她拖出去了,可他已经清楚沈如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觉得奇怪。   看她傻傻的不动,还能保持冷静的道:“砸了就砸了,便是金银宝器你也砸了不少,现在才知道害怕?”   沈如年听不出赵渊语气的嘲笑,只觉得他是在帮她说话,顿时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乖乖的收回手坐了回去,这会也不难过了,还冲着赵渊感激讨好的笑。   露出齐整的小白牙笑的一脸傻气。   赵渊面不改色冷笑了一声,他可不是在乎她,要不是看在她救了他而且还对他有用,他怎么有功夫搭理她。   又觉得不说她两句她还会变本加厉,就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要什么和宫女说,她们都是伺候你的人。”   “可是我想夹给陛下吃啊,别人夹的就没有我的心意了啊。”   赵渊被她的别人的我的给饶的头晕,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给他夹菜夹上瘾了?他有手有脚的还要她夹菜不成。   他的心里这么想,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她在乡下喜欢和别人互相夹菜那是感情好,他们两的感情可还没到这份上。   可一抬眼就对上了她明亮亮期待的眼神,她的小嘴巴还在说个不停,“陛下,这个酱黄瓜可好吃了,比余妈妈做的还好吃,辣辣的陛下肯定喜欢。”   赵渊亲眼看着她再一次探出身子撞翻了面前的碗碟,而后又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语气极尽可怜:“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赵渊拧着眉沉声道:“怎么这么笨。”   常福在一旁看着,赶紧推着宫女上前清理桌上的东西,心里在想是不是要换张小一点的桌子,这样也太不方便沈主子施展了。   结果就听赵渊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无奈道:“你就不会把椅子移过来。”   常福一拍脑门,他怎么没有想到!桌子太大变不小但是椅子可以移啊,他怎么突然变笨了。   还不等宫女们动手,那边沈如年已经动作迅速的端着椅子眼巴巴的坐到了赵渊的身边,仰着脸冲赵渊甜甜的笑。   等过了一会,常福才后知后觉,不对啊,陛下不是最讨厌有人挨着他这么近吗。   看着眼前的两人相邻坐着用膳,沈如年还时不时的给陛下介绍哪个好吃。   常福才忍不住的感慨,沈主子就是沈主子,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吃完发糕沈如年听常福问赵渊晚宴的事,她才想起来原来今日是除夕,这个消息突然就冲淡了她的喜悦,她好想余妈妈和恒哥啊。   赵渊是头次吃发糕,软软的却意外的合口味,他都忍不住的在想是不是这毒还会改变他的感官,最近吃的东西都是他以往从未尝试且不喜欢的东西。   他把碟子里的菜就着粥吃了一半,才发觉不对劲,碟子怎么空了?而且身边叽叽喳喳的小东西也不说话了。   赵渊回忆了一下,是他太凶了?可方才也没说什么。呵,真是脾气大了,还会在他面前摆脸色了。   低头一看就发现小姑娘的表情好像很是低落,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就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的样子道:“这酱瓜倒是可口。”   常福赶紧上前介绍,这就是御膳房那个小太监叫张迎春,之前沈如年想要吃的东西都是他给做的,赵渊随意的嗯了一声,他对是谁做的并不感兴趣,只说了句伺候的好赏他,便没了。   期间眼睛余光都注意着沈如年,见她一动不动自顾自的伤感,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赵渊觉得头有些疼,这女人果真是麻烦,先有已故皇后那个恶毒妇人,后有心思不纯的太皇太后陈氏,女子在他心目中除了恶毒就是麻烦。   他从未想过要娶谁也没想过要有子嗣,他孑然一身势必要搅这天地变色,便也要独自一人的走,千秋笔墨的骂名他也从不在乎。   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毒,他根本就不可能和一个女子这么亲近,原以为她这样蠢笨的总该比那些作妖的贵女事少些,没想到也这么麻烦。   修长的手指有些不耐的在膳桌上轻敲,透出了他此刻心情。   不爽,极度的不爽。   赵渊忍着脾气看了沈如年好几眼,她一直没换过姿势,就这么呆坐着不动,好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那边沈如年还在伤感中,从小到大别说是除夕了,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都是和余妈妈还有恒哥一起过的,什么爹娘什么沈家,她心里的母亲的和兄长就是他们。   今日就是除夕了,每到年末家里就会写对联贴门神包饺子做发糕,余妈妈还会给她准备漂亮的过年衣。   这里虽然有好吃的好玩的,却没有家里红火的气氛,她已经进宫半个多月了,她好想好想他们啊。   她想回家。   可沈如年不敢说,余妈妈说过的除非是陛下让她回去不然哪里都不能去,她要听话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虽然都明白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手指绞着衣袖,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沈如年感觉到眼前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一晃而过,而后她跟前的小碗里发出一声闷响。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东西才清晰起来,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她的小碗里真的被放了一只小包子。   是她喜欢吃的龙眼小笼包,开口处还在冒着热气光是闻到那香味都觉得馋,沈如年侧头去看陛下。   赵渊却没看她,正在认真的喝粥,时不时还与身边的常福说两句话。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他夹的,沈如年有些迷惑了,这是陛下夹的吗?   不管怎么样沈如年的心情好了起来,虽然身边没有亲人但是有陛下,陛下也会像余妈妈一样给她夹东西吃。   赵渊喝粥的时候眼睛的余光还在看她,看着沈如年一脸傻气的夹着包子快乐的吃了,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还好她没问是谁夹的包子。   他方才也是鬼迷心窍的就去夹了,等夹到她的碗里时,连他自己都傻了。   别说是小笼包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给任何人夹过东西,更别说是沈如年这样一个他以前根本瞧不上的人。   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样子,好在沈如年只顾着吃也没有发觉包子是怎么出现的。   刚松了口气,便看见他的碗里也多了只小笼包,身边的小姑娘还在拉他的袖子,弯着眼露着小牙齿笑的一派天真。   语气激动又可爱,“我很喜欢,陛下也吃。”   笑靥如花、秀色可餐,赵渊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出了这两个词,下意识的喉间一紧,胡乱的嗯了一声,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将包子塞进了口中。   不仅别人就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喜欢是能挂在嘴边乱说的吗?真是个不害臊的傻子! 第25章   乾清宫是先皇的寝殿, 原本赵渊就想搬出来, 只是养心殿未修缮过,正好乾清宫着火要重新修盖他便搬了出来。   养心殿也是正殿加东西暖阁的布局, 东暖阁内的稍间改成了书房名为三希堂。   用过早膳,赵渊便要去三希堂批阅奏折,他虽然提早布置好了计划但那场大火还是受了点伤。   尤其是背上和手上有烧的最为严重, 为了演的逼真能瞒过宫中众人的眼线,便也真的在床上修养了几日, 堆积下来的折子都在三希堂摆等着他。   沈如年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翠玉翠珠不见了, 吃了饭想家的心情又被勾了起来。   赵渊看她坐在榻上甩着脚没有说话, 想起之前她还跟自己练字, 就干脆把人一块提进了书房。   一问才知道她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感, 忍不住的嗤之以鼻, 就这也值得她难过这么久?瞧着都是及笄了的人,怎么还跟稚子一般没得回家过年就要哭鼻子。   在赵渊过往的十九年里除了母妃还在世的那三年, 每一日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宫里便是如此, 被皇帝厌恶的人是不会有人记得的,没人会因为这一日是不是过年而多看他一眼,哪怕是皇子那些奴才想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母妃过世后他从不过节也不过生辰。   他只想长大,只渴望长大带来的能力。   等登基之后过年过节他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他不需要虚假的亲情,这些人与他来说不过是蝼蚁, 所有人只要奉承他害怕他仰望他就可以了。   但这些话怎么和沈如年说?看着她那张要哭不哭的脸赵渊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过年有什么好的?”   “余妈妈会做好多好吃的,还会教我剪窗花包饺子,恒哥会带我放爆竹还可以去抓麻雀,而且还有新衣服穿。”   这是赵渊第二次从她的嘴里听到恒哥,在之前祁无名送来的文书里他看过,这是那婆子的儿子小名恒哥,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郎,不管长相学识都无一处出众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看沈如年说起那人时眼睛亮闪闪的,好似在说什么很厉害的人物,赵渊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之前他教她解九连环和写字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的夸他厉害,原来她的夸赞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   “就这些?宫里哪样没有?让常福去给你找。”   沈如年的手指不停地揪着衣袖,衣袖都快被她给扯烂了,也不回答赵渊的话,算是无声的拒绝了。   “就这么想回去?”   沈如年用力的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道:“我不回家,我要陪陛下,我要是回家陛下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很可怜的。”   余妈妈还有恒哥陪他,她要是走了陛下又生病了怎么办。   赵渊嗤笑出声,狂傲的道:“可怜?朕坐拥江山天下都是朕的,朕不用任何人陪。”   “可是没人陪陛下吃饭没人陪陛下说话也没人陪陛下睡觉啊,过年就该一块吃饭然后穿着新衣服一块守岁,宫里不是这么过的吗?”   赵渊狭长的凤眼眯着,懒得搭理她这样的傻话,怎么过年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方才说的这些他一件都不屑的干。   可落在了沈如年的眼里,就是他真的从来没人陪他过过除夕,陛下真的好可怜啊。   然后就见她一点点的蹭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又甜又软的嗓音像是哄骗的口吻道:“我可以陪陛下一起吃年夜饭一块守岁。”   赵渊:???   谁说要你陪,谁说要过除夕了?   但不管怎么样,沈如年的心情好起来了,她把待在宫里陪陛下过年当成了使命和报恩,把想回家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像只花蝴蝶一样跑来跑去,快乐的让常福准备东西。   赵渊懒得管她想要怎么折腾,只要别打扰他清静做什么都行。   没过多久高吕荣就来求见,两人在三希堂议事,沈如年自然不会去打扰。   “沈主子想要什么,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沈如年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数,饺子一定是要的,鱼也不能少吃了鱼年年有余,还要有爆竹新衣服。   衣服不用她担心,造办处的人早就送来了好几件新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准备呢?   沈如年总得有什么给忘了,咬着手指不停地想,突然想了起来,悄悄的问了常福,得知真的有那东西就让他准备还不许告诉陛下。   三希堂内高吕荣面色有些凝重,“今日之事百官定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越王和太皇太后只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赵渊翻看着手中的战报,随意的嗯了一声,“国师放心,朕明白怎么做。”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七王爷?”   “怎么,国师对这只会哭的孩子也感兴趣?”   赵渊倒不是忌惮太皇太后和陈家,只是当时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他讨厌只会哭的弱者,同样都是从小受制于人,他能活下来赵明熙为何不能。   没想到高吕荣也会关心赵明熙的死活,赵渊凤眼微眯嘴角带了个玩味的笑,国师这是觉得他不好控制了?也看中了赵明熙年幼又蠢笨?   “微臣只是听说七王爷有些顽劣,怕孩子太小会吵着陛下养病。”   赵渊闻言轻笑一声,“养病?国师不是最清楚朕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吗?这是光靠养就能养好的吗?”   “是微臣无能,陛下且再等等,微臣已在竭尽所能的寻解药,定当……”   不等他说完,赵渊就将手中的笔给重重的搁下,“国师送了个所谓的药引到朕的身边,到底是无能还是无心?”   高吕荣顿时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赵渊居然会疑心他,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缘由,只觉有些苦涩。   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陛下中毒微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微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微臣会用解药来证明此言,还望陛下好些休息,朝堂和百姓都离不开陛下。”   这样的话赵渊已经听腻了,嘴角噙着笑淡淡的道:“那朕便等国师的好消息了,只是也别让朕等太久。”   话已至此,高吕荣自然知道赵渊对他误会颇深却也没办法解释,只能恭敬的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没想到出殿门的时候还碰上了沈如年,沈如年也看到了他,丢下常福就跑过来和他说话。   高吕荣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的与她见礼:“沈姑娘许久不见。”   他对这个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有她在才保住了赵渊的性命,而且他发现沈如年在宫里住了段日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见沈如年一直没走,就猜她是有事找她,“沈姑娘找本座可是有事?”   “我想问问高大人有没有再去过我家,有没有见过余妈妈和恒哥,余妈妈答应会让恒哥给我写信,可我都进宫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高吕荣听着这样的话不禁有片刻的恍惚,这般心思单纯如稚子般的人除了那人竟还有第二个,许久才回神道:“不曾见过。”   沈如年期待了许久,没听见想要的答案就有些失望小/情/诗/独//家,看来只能等陛下病好了她才能出宫见到他们了。   看她小脸上挂满了失落,高吕荣沉思片刻道:“沈姑娘若是想知道近况也不难,本座可以让人替姑娘走一趟,或者姑娘也可以写信,本座可让人代为转达。”   沈如年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之前是她不会写字,但现在陛下会教她呀,那她就可以写信给余妈妈了。   一想到这个她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连连的点头,“谢谢高大人。”   高吕荣答应了过几日就让人去看望余妈妈,再传消息给她,沈如年就高兴的与他道别,然后蹦蹦跳跳的去三希堂找赵渊。   赵渊没在批奏折而是在练字,沈如年探了脑袋进去,他正好写完一张字帖,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寒着眼看向来人。   两人四目相对,看清是是沈如年,赵渊眼里的戾气才淡了些,没有说话继续练字。   “陛下,我可以学写字了吗?”   “连笔画都不会写,你想写什么字。”   “可我想写信,给余妈妈还有恒哥写信,高大人答应要帮我送回去。”   赵渊下笔的动作顿了顿,冷笑出声,“就照你这么写一刻钟玩半日的样子,想写信?下辈子吧。”   沈如年这次听懂赵渊是骂她不勤奋只知道玩,赶紧凑上前去表忠心,“那我再也不玩了,陛下我一定认真的学,你不要不教我。”   她不知何时已经拉着赵渊的衣袖在晃了,又圆又亮的眼睛这么看着他,嘴里不停地说着保证的话。   赵渊原本静下来的心一时又被晃乱了,沉着脸硬生生将袖子从她手里救了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如年是他见过最不害臊也最会撒娇的女子,没好气的用笔杆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   “最后一次,若是再敢写字的时候走神或是出去玩,就别想朕再教你。”   “陛下你最好了,最喜欢陛下了。”   赵渊的耳朵尖再次不自然的发红,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不知羞耻,然后黑着脸将笔塞进她手里,恶声威吓道:“不许说话,写字。”   *   今日是除夕按照往年原本该有除夕大宴,可赵渊心情不好文武百官们在太庙跪了一日,这会都没人敢起来。   赵晖烨跪在最前头,膝盖已经有些隐隐发疼,却依旧是面色不改,远远瞧着像芝兰玉树一般。   天渐渐的黑了,太庙的灯火也点上了,终于听到了走动声,众人都以为是赵渊开恩要放他们回去了,却没想到来的是一长串的宫人。   领头的王百庆尖着嗓子道:“陛□□恤众位大人,怕大人们饿着肚子,特将宴席移至此处供各位大人享用。”   后面便是鱼贯而出的宫女们,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小几,送上了汤饼却没说让人站起来。   这是让他们跪着吃,这算什么?打发要饭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有怨言,陛下先是以温远道来杀鸡儆猴,再以此来惩戒他们,若是有所反抗那下场都等同温远道。   就这样王公、百官们都吃了一顿特殊的除夕宴,等王百庆看着他们用完之后,才笑眯眯的说散席,可以回去了。   赵晖烨起身的时候双腿还在发颤,身边的侍从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他给推开了,他回头目光灼然的看着太庙的殿门,一言未发,缓慢的朝外走去。   赵渊今日给他的所有屈辱他全都要讨回来。 第26章   高吕荣出宫后就直奔道观, 他从入道观起就与高家划清了界线, 赵渊登基后为他重建了紫阳观。   他一进道馆来不及换洗用膳便进了丹药房,这些日子他从未放弃过研究痴情草的解药。   小童见他一脸的倦色有些担忧, “师父,您许久未能好好歇息了,正好趁着过年百官休息您也能适当的调养身子。”   高吕荣却摇了摇头, “为师无碍,陛下的解药一日未能研制出来为师便一日不能安寝。”   小童一听这个就有些气愤, “师父待师兄这般好, 为他废寝忘食殚精竭虑, 可师兄一点都不知感恩, 师父又何苦呢。”   “虚言, 为师教了你多少次, 他如今是陛下不再是你师兄, 你怎么一直改不过来,若是再有下次, 为师便赶你出紫阳观。”   小童瞬间就闭了嘴, 脸上挂满了委屈,“师父,您别赶我走, 徒儿不敢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高吕荣看着丹炉里的火焰出神,当初是他亲自将赵渊推出去的,也不怪他记恨自己这么久。   许久才道:“你说的不对,我做这些是我的事与陛下无关, 来年陛下四海一统功盖社稷,我还将为陛下做更多的事。”   师父的话有些深奥小童一时听不懂,为陛下做事为何又与陛下无关呢?   高吕荣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没有解释太多,找出古方继续一味药一味药的去试。   *   很快夜幕就落了下来,华灯初上。   原本今日是除夕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可陛下取消了大宴今夜便处处都是静悄悄的,其他宫人反倒因祸得福在这最忙的日子里得了空闲,能偷偷的吃个团圆饭。   除了太皇太后宫内依旧赏了丰盛的席面,由她娘家的侄孙女陪着,此刻她还不知道赵明熙已经被赵渊给带回了养心殿。   七王爷被关在小屋子里反省,之前闹腾了一整日,这会也哭累了趴在床上睡着了,宫人小心翼翼的进屋把饭菜放在了桌上又退了出去。   与外边的寒冷肃静不同,东暖阁里却热闹的很。   当然这热闹主要是沈如年小嘴不停地在说,赵渊只会偶尔的给她一两个眼神,或是被她缠的烦了才会应和一句。   “陛下一定得吃发糕,年年高,我前几年都不长个,余妈妈说就是因为我没吃发糕,我这两年吃了就真的长高了,长了这么多呢。”   沈如年用两只手指比划了大约半尺的长度,脸上表情笃定又真切,好似真的不吃就会长不高似的。   赵渊嗤笑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沈如年,他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长高了。   沈如年其实并不矮,但她的骨架很小,身上也不像京中女眷们所追求的那样纤细无肉,相反的摸上去还有些肉感,可就是看上去就是娇小可人。   这好像是沈如年头次意识到陛下有多高,不仅是坐着就算是她站起来也没到陛下的肩膀。   她突然就泄了气,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发糕,吃完自己的仍觉不够,还把赵渊碗里的也戳着吃了。   “肯定是因为我吃的还不够多,等我吃完肯定能和陛下一样高,那陛下吃鱼。”   看着碟子里因为来不及制止而越堆越高的东西,赵渊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筷子。   偏偏沈如年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问他好不好吃。   让赵渊一句不爱吃鱼卡在了嘴边,缓慢的夹了一点尝了尝算是给了她面子,等到饺子上来吃了大半碗才算结束了这漫长的年夜饭。   原本他还以为今日肯定会发病,可奇怪的是今日他的精神头格外的好,吃过饭喝了盏茶就靠在东暖阁窗边的炕上休息。   外面就传来了沈如年的笑声,翠玉和翠珠被常福拿下带去调查了,沈如年连着问了好几天,今日翠珠回来了,翠玉却一直没有回来。   常福其实是从那次沈如年追猫起就发觉翠玉不对劲了,她经常会以各种借口离开沈如年的身边,趁着殿内无人翻看东西,还会偷偷的观察陛下的情况。   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很隐蔽没人知道,其实都看在赵渊的眼里。   一开始赵渊还疑心重,连带着把沈如年也怀疑了,只是后来顺藤摸瓜摸到了翠玉和温远道有所联系,才知道她是被温远道埋在乾清宫的暗线。   但他没有打草惊蛇,还多次在翠玉面前装发病,终于让她放下戒心点了火。   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也可以着手收拾这些心怀叵测的奴才,原本赵渊是打算连带着翠玉一块处置了,他的性子便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   可翠珠这宫女对沈如年十分忠心,见沈如年飞蛾扑火的救人她也义无反顾的一块冲进了火海,中途被烧断的木梁砸伤了腿。   查明之后她确实也不知道翠玉的所作所为,念她对沈如年忠心伺候的也算细致,等她养好了腿脚便又放了回来。   至于沈如年问起翠玉,所有人都保持了一样的口径,她偷了主子的东西被打发去浣衣局了。   沈如年虽然很舍不得翠玉,但她还是明白道理的,知道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便不再提起翠玉。   常福又另外仔细的挑选了两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宫女伺候她,一个叫翠烟一个叫翠霞。   现在就是那两个宫女陪着沈如年在殿外玩爆竹,“沈主子小心火,奴婢来点。”   “我每年都玩爆竹,我会的。”恒哥说只有点了爆竹才能把年兽给吓走,她再小一点的时候余妈妈还拿年兽来吓唬她,说是年兽最喜欢吃白白胖胖的小朋友。   彼时小小的沈如年就被吓得不轻,故而每年点爆竹都是她来点,一定要确保把年兽吓跑才好。   宫里的爆竹比民间的可要华丽多了,她以前玩的都是那种竹子包着便宜声音又响的爆竹,而宫里的是红纸包着的捆成长长的一串看上去像是一串的红果子。   沈如年兴奋的举着点燃的香去够爆竹的引线,她上山下水的在乡下野一点都不怕这些,可大概是风有些大,那引线和火苗怎么都碰不到一起。   急得沈如年想要伸手去拿那个引线,把身边的宫女吓得一身是汗,“沈主子不能靠那么近,还是奴婢来点吧。”   赵渊听着窗外闹哄哄的声音,手里的书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拧着眉低骂了声笨蛋,连个爆竹都点不燃,这么大一个脑瓜子光用来看了。   沈如年有些小固执,她总觉得这个爆竹要她自己点才能吓走年兽,就不肯松手还要再试。   正好寒风拂过将宫人手里的爆竹又吹偏了,那引线就像鱼饵而沈如年就是那笨头笨脑的小鱼,故意躲着她怎么都让她抓不着。   眼看着香都快要被风吹灭了,沈如年嘟着小嘴有些泄气,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手上一凉,她被另外一只冰凉的手掌给包裹住。   不等她发愣就听见耳边想起来人低哑的声音,“除了吃什么都不会,连个爆竹都点不着。”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握着手,可沈如年却有种不同的感觉,陛下虽然在骂她,但反而有种被纵容的错觉。   沈如年侧过脸仰头去看他,身边的年轻帝王在灯火下格外的高大俊美,她唇角的笑也忍不住的放大。   赵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在里头看书被她吵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出来散散心。   正好就瞧见她的蠢样,半天连个爆竹都点不起来而且看着还很是危险,身边的那些宫女居然一个都不拦着她。   她出事了是与他无关,但她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让人头疼,而且他的病也没好,沈如年还不能出事。   赵渊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才大步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这会被她看着总觉得有些心虚,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了一些。   “朕脸上又没花看朕做什么,眼睛看前面。”   沈如年被握着有些吃疼就乖乖的哦了一声,低头之前还嘴硬的应了一句,“陛下脸上没花,但陛下比花还好看。”   正好赵渊抓着她的手将香触碰到了引线,火光微闪发出滋滋的声响,下意识的皱了眉,真是没读过书,谁会说男子好看的。   但他来不及纠正,沈如年看见爆竹燃起就兴奋的推着赵渊往远的地方跑,“陛下我们快跑,爆竹会弹到我们的。”   也不知道她这么娇小哪里来的气力,赵渊真就被她推着跑出了好远,刚一站定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火红的爆竹带着星火迅速炸开,赵渊的眼前是满目的红火以及小姑娘灿烂的笑脸。   他的内心有了片刻的松动,他就像是住在深渊的恶龙,触目所及满是黑暗和疮痍,他不需要温暖也不需要欢笑。   可沈如年就像是炙热的火焰,带着微弱的光亮一点点的照亮他心底的那些黑暗。   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沈如年很美,美到让他渴望去触碰,但等他真的伸手时又瞬间的清醒了过来。   忍不住自嘲的摇头,他真是病的糊涂了,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一个傻子美。   在很久之前他就下定决心孑然一身,不信任何人,更不会允许有人试图闯进他的世界来。   回过神来,沈如年正在张着嘴朝他说些什么,但是爆竹声太响了都被遮盖了,等到爆竹燃尽他才听见沈如年大声的在朝他说。   “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有多少年没有人如此的对他说过了。   从小他就知道想要什么便得努力去得到,为了将憎恶的人都踩在脚下他就必须变强。   至于平安喜乐那都是弱者才会有的愚蠢念头,他一个被所有人所遗弃不喜的人只配与黑暗为伍,一生都脱离不了血腥。   可就在此刻,天空中炸开了五色的焰火顿时天幕流光璀璨。   每年的除夕京城都会有漫天的焰火,虽然赵渊取消了除夕大宴,却没有取消焰火,此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的被这漫天的华光所吸引,仰头驻足的欣赏。   沈如年以前住在乡下自然没见过如此绚烂的焰火,这会正兴奋的拉着赵渊的手往天上看,还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不停地说着有多好看。   赵渊试了几次没能挣脱开,他不喜欢这样美好光亮的事物,便心烦意乱的撇开眼。   可一低头就看见了仰着头的沈如年,在五光十色的焰火照耀下,她整个人也像是在发光。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沈如年偏头看了赵渊一眼,冲着他莞尔一笑,那一瞬间,赵渊好像看见焰火在他心里绽开,将他的理智和坚持烧毁。   赵渊愣了片刻,天空中的焰火也停了下来,这时便见沈如年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邀功般的递到了他的眼前。   “陛下,这个送给你。”   赵渊没有伸手,只是沉着脸看她,“什么东西。”   “压岁钱呀,余妈妈说收到压岁钱就可以压邪祟,一年都会平平安安的。”   若真是有这玩意就可驱鬼压邪,这世间何来这么多邪祟?他可徒手捉鬼斗邪,用不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不去接。   平淡的道:“小孩儿才会信的玩意,自己留着玩……”   他还未说完,沈如年已经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掌心,“这是我自己用彩绳穿的,第一次学,穿了好久呢,一定可以保佑陛下平平安安,再无邪祟近身。”   原来她一下午就是在弄这个东西?赵渊原本要丢掉的动作微顿,只觉这小小的荷包都有些发烫。   沈如年塞完了压岁钱就又笑着跑开了,宫女们在等着她继续放焰火。   眼前是红衣少女的笑靥,耳边是她甜软的笑声,赵渊鬼使神差的就打开了手里的荷包,里面是用彩绳穿着的一串铜钱,编成龙形。   只是编的人手笨拙,根本看不出是龙更像是弯曲的虫,可就是这么歪歪扭扭的东西,却是赵渊此生收到的第一个压岁钱。   也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岁岁平安。”   赵渊缓缓的合上手掌,将那串铜钱死死攥紧,那力道像是要捏碎一般,双眼却是深邃的盯着在笑的沈如年。   是你强行想要闯进我的世界,再想要走,却没这么容易了。   “传朕口谕,封沈如年为如妃,赐翊坤宫。” 第27章   太皇太后知道七王爷被赵渊带走的消息时正在喝茶, 瞬间被惊得跳起, 手上的茶碗直接撒了一身。   □□在世时她只是个不得宠的贵人,别说是封妃了连侍寝都是寥寥数次。   等到□□驾崩先皇登基她好不容易被封了太嫔, 却无子嗣出不了宫,只能和一众太妃们丢去了宁寿宫,依旧给太妃们伏低做小。   但好在她能熬, 熬死了皇太后和各路太妃们,也熬死了先帝, 等到赵渊登基被封了太皇太后, 却还是处处受制, 从未做过一日的主。   太皇太后气得直哆嗦, “他带走明熙到底想做什么!”   坐在她身边伺候的是陈家嫡出的大姑娘, 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女名叫陈诗雨。   陈家原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六品京官, 还是赵渊登基之后要给太皇太后提身份, 给她亲弟弟封了个国公,只是世袭的公候并无实际的官职。   太皇太后手里养着七王爷, 就算是有名无权的国公府也多的是人拍马上前奉承, 如今还真沾染了些许王公贵族的气派来。   陈诗雨是家中的大姑娘,从小被教养的知书达理,突然之间家中被圣恩砸中, 她就从无名无姓的京官女成了国公府大姑娘简直是惶恐又无措。   即便陈家一夜荣盛她也依旧谨言慎行,这才被派进宫伺候太皇太后,只是进宫之后她才发觉她这位姑祖母脾气有些古怪。   就像这次,别说陛下昏迷时她做不了什么主, 现在陛下都醒了,她算是被半禁足在慈宁宫,不考虑着怎么讨好陛下修补关系,一天到晚的做着太皇太后掌权的白日梦,实在是一言难尽。   总觉得她这五十多年的阅历还不如自己一个小姑娘看的清楚。   这会赶紧去安抚她:“姑祖母,您先别急,陛下是七王爷的兄长,照拂幼弟也是人之常情。”   太皇太后急得在屋内直转圈,怎么都安抚不好,时不时还要口出惊天之语,吓得陈诗雨赶紧将殿内的人全都遣退了,心里不停地在想该怎么破局。   她原本在家时也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原先只是听说陛下病危,可突然有一日起家中上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再过了些日子就听父亲酒后说了醉话。   说他们陈家祖上冒青烟,马上就要位极人臣光宗耀祖了,她心中却觉得忐忑,就算七王爷真的有机会登基,那陈家又凭什么辅政。   要她说如今能捞到一个国公的身份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不该再有这样的妄想。   可父兄都像梦魇了似的,根本没人听她说这些,她只能寝食不安的夜夜担忧。   原以为姑祖母会是个脑子清醒的,进宫之后才知道宫里还有个做白日梦的。   原以为陛下醒了,她爹爹祖父都该清醒了,可没想到他们还不放弃。   尤其是这位姑祖母既不修补与陛下之间的矛盾,还要给七王爷灌输些大逆不道的思想,她每每听了连觉都睡不好,唯恐哪日醒来脑袋都没了。   太皇太后还在焦虑的一直打转,出去打探七王爷消息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   可带回来的却是陛下封了沈如年为如妃的消息,至于七王爷只知道是进了养心殿,其他的一律都打探不出来了。   “咱们之前的人都被换了,如今养心殿密不透风,太皇太后咱们得另想法子了。”   太皇太后这次是真的傻眼了,“那野丫头被封妃了?”   凭什么沈如年一个乡野丫头一进宫就能封妃,而她耗尽了一生却依旧是伏低做小看人眼色过活。   陈诗雨被她这句野丫头吓得不轻,看了眼殿内无人赶紧跪下,“姑祖母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太皇太后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养心殿,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慈宁宫里干着急。   这可如何是好,七王爷被带走了她手上可就一点筹码都没了,难道真的要就此罢休吗?   她坐在靠椅上平复了很久的心情,这才看见跪在下首的陈诗雨。   陈诗雨今年十七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原本前年也说了个人家,可陈家突然飞黄腾达成了国公府,哪里还看得上原先的穷秀才,自然就有些不愿意了,故意拖着不定亲。   她是陈家孙辈中的嫡长女,亲事自然是要仔细的挑选,她若是能嫁入正经的公候之家,以后他们陈家才会脱了暴发户的印象,慢慢成为真正的世家望族。   陈诗雨长得婉约清秀,虽然算不上一顶一的美人,但好在知书达理大方怡然。   一直打量着她的太皇太后突然有了个主意,陛下之前不纳妃那是顾及国丧,现在他既然封了沈如年为妃,没道理后宫只有一人。   天下男子都是一个模样,天性喜爱美人,既然高吕荣可以献美,她为什么不能效仿?   *   赵渊封妃之事顿时惊起了惊涛骇浪,沈如年之前没有名分最多就是个被收用的宫人。   可她如今被封了妃将来若是生下孩子便是皇嗣,赵渊若是留下皇嗣就有正经的继位人选,那还有什么越王七王爷的事。   刚从太庙颤颤巍巍被扶着回府的大臣们,还来不及坐下喝口热茶,就被这个消息惊得继续四下奔波,明明是大过年的却片刻不得安宁。   对此影响最大的便是沈家,沈德楠今日也跪了太庙,他麻着腿心情万分复杂的回到家。   孙氏赶紧上前扶他休息,喊来奴才端热水替他敷膝盖。   “老爷今日可是瞧见陛下了?”   沈德楠一听到陛下两个字下意识的就膝盖疼,“见着了,你是不知道,今日温远道的下场有多惨,我都不忍多看一眼。你说现在怎么办才好,若是被陛下知道我与越王走的这么近,岂不是下一个挨收拾的就是我了。”   孙氏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手上的动作一顿,滚烫的布巾贴在沈德楠的腿上,将他烫的险些跳起来,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老爷别担心,不管如何越王总是陛下的叔父,陛下不敢真的拿越王如何的。”   “他不敢?他连兄长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叔父呢。”沈德楠被烫的直抽气,又唯恐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惊恐的道。   孙氏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当初不是谁都以为赵渊要死了,谁能想到他还会活过来。   就在沈德楠愁眉不展的时候,外头下人急匆匆的敲响了门,“老爷天大的大喜事!”   沈德楠心情不好只觉得是讽刺,这会天都要塌下来了哪里还有喜事?好好的一个大年夜就成了这幅模样,便没好气的问他,“什么喜事。”   “咱们家五姑娘得了圣宠,被陛下封了如妃娘娘赐居翊坤宫!”   沈德楠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懵了,这会也顾不上水烫不烫瞬间从榻上站了起来,也不擦干就汲着鞋子往外跑。   “如年,我的宝贝女儿啊,真是给爹爹争脸了。”   留下孙氏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完了,那个小贱蹄子被封了妃,下一步就该来找她报仇了,她该怎么办……   *   封妃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城,几家欢喜几家愁,唯有当事人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渊下旨封她为妃,满院的宫人听闻齐刷刷的给她行礼高声道:“奴才给如妃娘娘请安,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响亮的声音把正要点爆竹的沈如年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爆竹都丢了出去,再回头院子里的人都跪下了。   这是什么情况?娘娘?谁是娘娘啊?不是只有陛下吗,哪里又来的娘娘。   她此刻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平时他们也给她请安,但都是行福礼喊句沈主子,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跪过,顿时吓傻了。   手里的爆竹丢了也不知道去捡,直接朝赵渊跑去紧紧的抱住了赵渊的手臂,“陛下,你快让他们起来呀。”   赵渊飞快的掩下眼底那些奇怪的情愫,嫌弃的把她的手给拉开。   之前常福也提了好几次给沈如年册封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有松口,因为他把沈如年留在身边只是利用她解毒而已,等到毒解了自然会赏赐她金银放她出宫。   若是册封,那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也是为何赵渊一直没有下旨的原因,一旦册封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可现在不同了,这个女人好似对他爱的不行,不然怎么会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救他,还想方设法的讨他欢心,又是爆竹又是红封定是爱他爱惨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感动也不会因此喜欢她的,他只是看在她还有用又救了他的份上,全当是可怜沈如年勉强的成全她一下,施舍她留在他身边。   这么一想赵渊的心情就好多了,看着沈如年也顺眼了些,一边扯开她的手一边教她:“你让他们平身。”   沈如年有些害怕这样陌生的关系,明明平时大家都玩的很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跪她啊,这一点都不好玩她不喜欢这样。   赵渊把她扯开她就又抱回去,脑袋还要往赵渊的怀里钻,总之他们不起来她就不想见他们。   最后还是赵渊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咬着牙喊了声:“平身。”   然后转身拖着个巨大的尾巴回了养心殿。   回东暖阁后赵渊越想越觉得后悔,他怎么就一时心软真封了个傻子做妃子,简直是个笑话。   偏生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陛下我们要一块守岁吗?”   守岁?   呵呵,又想骗自己陪她做傻事,这天下哪有都让她称心如意的事。   赵渊沉着脸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替朕洗漱更衣。”   沈如年奇怪的啊了一声,这平时不都是宫女太监们做的事吗,怎么会突然喊她做啊。   但是她一贯都是赵渊说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反驳就乖乖的哦了一声,真的伸手去解他的斗篷。   “蠢货,连个系带都解不开,你还能做什么。”   “你手在摸哪里,我让你更衣不是让你到处乱摸,还摸!”   “睁大眼睛看仔细,朕只做一遍,以后每日都由你替朕更衣洗漱,再错以后不教你写字。”   沈如年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声认真的学,不教她写字这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可她又确实手笨,学了两遍还是会解带子的时候不小心给搞成了死结,越解结越死。   “呜呜呜,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教我写字,我这次肯定不会错了。”   赵渊眉头紧皱,被她摸她浑身是火气,忍住的想要扶额叹息。   这哪里是在惩罚沈如年,分明是在折腾他自己啊。   *   沈如年虽然被赐了翊坤宫,但赵渊的毒未解,就以翊坤宫还在修葺为由将她留在了养心殿。   外头甚至还给她取了个雅名叫“养心殿娘娘”,所有人都对她好奇的不得了,私下都在讨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把英明神武的陛下迷得神魂颠倒步步离不开。   而沈如年对此却浑然不知,此刻她正处在吴嬷嬷教导的水深火热之中。   她先前只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实在规矩教不会也就罢了,可现在被封了妃就不同了,尤其她还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妃子,宫里宫外人人都盯着她。   钦天监挑了吉日在春日里,要举办封妃典礼。   原本若是有皇后在,应该由皇后主持典礼赐玉牒,但赵渊并未立后,礼部问了他的意思那日将会由他亲自主持,这么一来外头对沈如年的好奇就更重了。   要参加封妃典礼可不能什么规矩都不懂,没封妃之前丢的还是她自己的脸,封妃之后再丢的就是赵渊的脸了。   赵渊对吴嬷嬷也很满意,并表示不用顾及他,反正沈如年皮厚罚不坏,就该让她多长点记性。   过年本就要封笔停朝半月,按照往年惯例都是正月十五以后才会重新上朝,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不会报到御前,可赵渊却歇不住。   他昏睡好几个月,虽然折子都由曹首辅等人处理了,可他还是要全部重新翻阅一番,这样才可做到对朝局心中有数。   便每日早起就在三希堂翻阅奏折,正好这个时间也是沈如年学规矩的时候,每每他看这些折子觉得糟心时就听一听沈如年如何挨罚,便能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好起来。   今日也是,赵渊翻到了上个月西北吃了败仗死伤惨重的消息,朝中不得不增派了粮草和兵马,那几日正好是他中毒后发病最严重的几日。   大约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便没人告诉过他,翻到这样的折子真是一整日的好心情都没了。   赵渊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这些人只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党羽安插进军营,却从未考虑过能力可否胜任,真是一群窝囊废。   今日是正月初五,再过几日便是十五,这些日子足够让越王等人想清楚其中的因由,一定会再次的试探。   就算他有理由取消元宵大宴可也该重新上朝了,好在最近痴情草的毒好似压制了些,至少从除夕起他都没有再发病,只是他还没办法彻底弄清楚这毒到底是靠什么来缓解的。   他必须得趁着清醒将朝堂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通通处置了才行,一想到这些让人糟心的事情,赵渊便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情,坐了许久干脆出去散散心。   “沈主子,走路时不可跳不可跑,注意手势仪态,脚步不可迈的太大,眼睛不能东张西望当然也不能闭着眼走。”   沈如年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句,又挥着帕子从头再来一遍,她最近被折腾的都瘦了,之前吃的有了些肉感的脸蛋都小了一圈。   吴嬷嬷其实没有真的罚她,之前没有册封之前她还敢打个手板子罚她跪,现在封了妃尊贵了她自然也惜命,就改成了在耳边不停地念叨。   一遍不懂没关系,她念十遍,十遍还不懂那就五十遍,就算是顽石也该开窍了。   正好沈如年是个不怕打不怕跪唯独怕念叨的人,现在只要听见吴嬷嬷一句:“还请主子再来一遍吧。”她就会下意识的站直身体。   有一天夜里甚至还做了噩梦,就是梦见吴嬷嬷让她再来一遍。   她吓得手脚不停挥舞,嘴里说着再也不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做了噩梦也没醒,反倒是把睡在旁边的赵渊给硬生生吵醒了。   赵渊走出来时正好就看见吴嬷嬷交叠着手,叹气道:“主子再来一遍吧。”   再对上沈如年吃瘪的模样,他方才心中的郁结瞬间就散了,忍不住的嗤笑出声。   吴嬷嬷瞧见陛下自然是迅速的跪下行礼,身边的沈如年也听到了动静,一见赵渊就朝他抛了个求助的眼神。   今日她穿了身素色的袄子衬着这委屈的小表情就像朵可怜的小白花,可赵渊不仅不觉得可怜还越发的想笑了,当然他不仅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却把沈如年给震惊了,陛下怎么能这样呢,不帮她还笑话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嬷嬷跪在一边看的直抽气,沈主子这些日子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见着陛下既不问安也不行礼,搁了旁人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回了。   为此她也觉得奇怪的很,她们这些宫女嬷嬷们,哪个瞧见陛下不是怕的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尤其是陛下寒着脸的时候能吓得魂不附体连话都说不全乎。   怎么偏偏沈主子就不怕陛下呢?瞧瞧她还敢朝陛下嘟嘴生气,最可怕的是陛下居然还冲她笑。   从她在陛下身边伺候起,这一年多来就未曾见过陛下笑,这简直比让顽石开花还要惊奇。   沈主子是美,可她的美不带攻击性就像她的人一样又软又甜让人忍不住的亲近,难道陛下就喜欢这样乖顺愚笨的?   吴嬷嬷还在想,那边沈如年已经一点点的挪到了赵渊身边,委屈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陛下,我饿了。”   呵呵,真是个饭桶,整日除了吃什么也不会。   赵渊将衣袖从她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期间轻飘飘的看了跪着的吴嬷嬷一眼,吴嬷嬷对上了他的眼迅速的低下头整个人都伏在地上。   他一句话没说,既不责怪吴嬷嬷也不帮沈如年,转身就走了,沈如年看着他无情的离开,站在原地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回味着昨晚吃了的狮子头,真是越来越饿了。   好难过哦,陛下居然不帮她,亏得她昨晚还把最后一个狮子头留给陛下没吃,现在真是无尽的后悔。   她还在惋惜自己的狮子头,就听见几步外的赵渊不冷不热的淡淡道:“不是饿了吗,还不跟上。”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沈如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说的,眼睛一亮就露出了笑,像只小乳燕朝着赵渊走的方向飞快的追了出去。   吴嬷嬷被身边的宫女扶着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着颤,想起方才陛下那意味不明的深邃眼神,她就觉得背脊生寒。   陛下说着不要顾忌他随意惩罚沈如年就好,可实际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方才他嘴上虽然一句偏袒沈如年的话都没有,但那眼神分明就是责怪她太严苛了。   这份偏爱绝对是全天下独一份,管沈如年是聪明还是愚笨,只要是投了陛下的眼那就是顶顶的好。   吴嬷嬷之前确实有些瞧不上沈如年,觉得她蠢笨粗俗出身差,经常会故意加重惩罚,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沈如年是主子她是奴才,管她蠢还是聪明,她只要忠心就可以了。   从大年初一开始下的雪今日总算是停了,还难得的出了太阳,沈如年追着跑到抱厦才停下,眼前常福正在和陛下说话。   赵渊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只插了一支玉簪,外头披了件银灰色的大氅更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看得沈如年双眼发亮,站着的陛下比躺着时还要英武不凡。   常福是在向赵渊禀报赵明熙的情况,除夕那日把赵明熙带回来以后只有第一天是关着他的,后来并未据着他的自由,衣食住行上也未曾亏待他,只是不允许离开养心殿。   可到底还是年幼,那日被赵渊给吓了又关了一夜,让他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恐惧,尤其是不能听见陛下两个字,一听见就开始哭。   赵渊虽然厌恶朝堂这些人也烦太皇太后,但这乳臭未干的小孩与他无冤无仇,他不屑对孩子下手,不过是想给太皇太后点教训好让她安静几日,并不打算真的收拾个小孩子。   “陛下,七王爷不吃不喝,这几日还有些头疼发热,太医也说再这么不吃怕是会不好。”   赵渊明显的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真是无法理解赵明熙是怎么想的,他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懂得看人脸色求生存了,赵明熙还只是关禁闭,吃喝无忧有人伺候,居然还敢闹脾气。   都是娇惯的。   “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朕?不吃就塞进去,不喝就灌下去,只要留口气别死了就行。”   常福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惯不怪了,知道陛下不喜七王爷就恭敬的应了一声赶紧要去办。   正好沈如年过来听见了他们的话,有些好奇的道:“陛下,他为什么不吃饭啊。”   她会知道赵明熙是因为前天她的藤球不小心滚到了外头,她去捡的时候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这才知道偏殿还住了个陛下的弟弟。   听见说他不吃饭就觉得很奇怪,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不爱吃饭的呢?   赵渊想起她说肚子饿了的事情,狭长的凤眼里看不出情绪,但嘴角弯了弯随意的道:“你想知道?”   沈如年认真的点了点头:“想啊,为什么会有人不想吃饭呀?那肚子饿了怎么办啊。”   在她的眼里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而且粒粒皆辛苦,不乖乖吃饭的人是要挨罚的。   赵渊就勾着嘴角拦住了常福,不就是不愿意吃饭吗,他有的是主意。   常福打开偏殿大门,在赵明熙的眼皮子底下将茶点齐整的摆好。   此刻的赵明熙已经哭了半个时辰了,方才太医刚来开了药,可他连饭菜都不吃更不愿意喝药了,现在就一脸虚弱的看着常福。   “我不吃我不吃,除非你们送我回皇祖母那,不然我就算饿死也绝对不吃。”   常福嘿嘿的笑了两声,“七王爷说笑了,您不愿意吃,奴才们怎么会强迫您吃呢,这是陛下给咱们娘娘准备的。”   赵明熙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听见了陛下两个字,下意识的就身子往后一缩,然后就看见殿门口出现了那个让他夜夜做噩梦的人。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这些日子他都活在这位皇兄的恐惧之中,现在看见真人简直吓的魂都飞了。   赵明熙的大脑都要转不动了,他开始思考是应该坚持英勇无畏不吃嗟来之食好呢,还是屈服在皇兄的威迫之下乖乖吃东西。   就在他伸出试探的脚脚想要屈服,便看见一个漂亮的姐姐坐在了桌案前面,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糕点,一口一口的把糕点吞进了肚子里。   赵明熙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整个碟子里的绿豆酥全给吃了,并且开始对下一个碟子的糕点下手,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他错了,他再也不要饿肚子了。 第28章   沈如年吃的认真投入, 好像不管什么样普通的食物到了她的嘴里都会变成人间美味。   赵明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之所以能熬住这么多天不吃,主要是那日被吓着又关了禁闭有些入魇, 见什么都没有胃口,就趁机想要通过绝食来作为要挟。   他记得之前只要每次他哭不吃饭,皇祖母就会什么都由着他, 还以为这样的方法在赵渊的头上会有用。   却忘了他这位皇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帝,想要他死我都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他不吃不喝根本威胁不了赵渊。   最重要的是沈如年吃的实在是太香了, 光是看着都觉得很好吃, 明明方才他看着这些东西一点食欲都没有, 现在却在狂吞口水, 他好想尝一尝啊。   赵渊冷眼旁观, 觉得有趣极了, 这小东西不是不愿意吃吗?那以后每日就看着他们吃,他倒想知道这小子能坚持的了多久。   要真能坚持个几日依旧不吃, 他就敬他是个有骨气的, 直接放他回去。   他正冷笑着眼前就多出了块粉润的荷花酥,顿时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他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可荷花酥又往他嘴边递了过来。   “陛下这个特别好吃,你也尝尝。”沈如年自己吃的高兴也没忘了赵渊,两人现在都是一块用膳的,她发现陛下好像和她一样喜欢吃甜的东西, 就献宝似的把荷花酥递了过去。   赵渊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而且被沈如年捏着都有些碎,他嫌弃的神情都溢于言表了。   可他又扫到了旁边拼命咽口水还要掩藏的赵明熙,突然觉得好玩,这小子不是嘴硬说不饿不想吃吗?现在想吃了?   呵呵,晚了。   赵渊强忍着不适接过了沈如年手里抓着有些支离破碎的荷花酥,当着赵明熙的面姿态优雅的两口吃掉了。   虽然外表不怎么样,但确实如沈如年说的一样,又甜又香脆尤其是里面还有酸甜的果酱吃起来也不会太腻。   吃完之后便冲着赵明熙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味道不错,御膳房伺候的好,赏。”   赵明熙一开始看赵渊的样子明明是嫌弃不想吃的,还以为那个漂亮的神仙姐姐会问他要不要吃。   可没想到皇兄不仅吃了还说好吃,他想到自己饿了这么多天非但不能回去还得罪了皇兄,可能要饿着肚子掉脑袋了,一时之间悲伤的无法抑制嚎啕大哭起来。   这么一哭把还在吃点心的沈如年给打断了,嘴里还塞着半个荷花酥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能浪费粮食,把剩下半个飞快的吃掉然后手指蹭了蹭帕子,好奇的看着不停在哭的赵明熙,“陛下,他为什么要哭啊?”   他这么伤心的哭,搞得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好为难哦。   赵渊没有回应,他很讨厌有人哭尤其是在他面前哭,这让他才好一点的心情又烦躁了起来,只觉得见什么都不爽,这暴怒的情绪瞬间就上了头。   便迈着修长的腿慢条斯理的朝着赵明熙走去,在他身前一步外停下。   居高临下眼神寒厉的看了他一眼,原本还哭的忘乎所以的赵明熙感觉到了危险,瞬间停止了哭泣,他惨白的小脸挂着泪痕还在抖着肩膀轻声的抽噎着。   “闭嘴。”   赵明熙被这清冷的声音吓着了,屏住呼吸连抽噎的声音都不敢漏出一丝,顿时殿内寂静的渗人。   只见赵渊朝着赵明熙的脖颈处伸出了手,他许久不晒日光手掌更显得白皙修长,可此刻却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宫人们更是害怕的低下了脑袋不敢看。   就在这个时候,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打嗝声。   众人都在想是哪个倒霉蛋偏偏在这个时候打嗝,没看见陛下心情不好想要见血吗,简直就是不要命的疯狂往刀下送。   结果赵渊回头一看,就见沈如年正双手捂着肚子,见他回头还冲着他咧嘴笑。   不笑还好一笑又是一声嗝,其他人飞快的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原来那个不要命疯狂找死的是沈主子!   沈如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小肚子,“陛下,我吃饱了。”   你那饱嗝都要响震天,不用再说他也知道了。   看着满脸无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沈如年,赵渊才酝酿起来的戾气顿时散了,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刚刚他被赵明熙的哭声吵得脑袋疼,好像着了魔一般突然失去了理智。   那一瞬间只想直接拧断他的脖子,让他彻底的安静下来,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头疼,没想到沈如年突然的一个嗝正好打断了这一切,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泄露出内心的疑惑,也没责骂沈如年,只是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赵明熙。   此刻赵明熙还不知道自己方才侥幸的逃过一劫,只是瞪大了眼害怕的浑身发抖却又不敢求饶不敢说话。   “你可以不吃也可以寻死觅活,但前提是别脏了朕的眼。”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对他说过这么凶狠的话,赵明熙傻眼了,但本能求生的欲望让他明白赵渊和那些哄着他的人是不同的。   脑袋像拨浪鼓似的飞快的摇着,“我吃我吃,我会乖乖听话的,皇兄别杀我。”   赵渊满意的直起了身子,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何苦吵着他头疼。   事情解决了,赵渊就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要走,但刚一动突然之间头疼欲裂,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煎熬,而且还四肢乏力连站直的气力都没有。   但他不敢倒下,他相信只要此刻他漏出分毫的身体不适,明日便会有人带着兵马杀进养心殿,他要活着。   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是离他最近的沈如年,她不是看出来的,而是两人朝夕相处下的直觉,她好像能感觉到陛下不舒服。   赵渊的脚步开始有些虚浮,头疼欲裂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发作,好在他要疯魔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发凉的手掌,在他耳边轻声的喊他:“陛下。”   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的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攥紧,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捏碎。   沈如年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栗发颤,陛下平日里面无表情可这会却如此的失态,他一定很难受吧?沈如年这么想着,故而就算被捏着很疼,她不喊也不动就这么任由他更用力的抓着。   往日只要这么握着过一会就会好转,可今日却只能让他头疼的不那么厉害,浑身依旧像是灼烧一般的煎熬着。   这与之前发病时的病况完全不同,以前虽然也会如此的煎熬却是在昏迷的状态下,可这次却是完全清醒的,更像是进入了痴情草毒素发作的下一阶段。   赵渊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要一思考脑子就会越发的紊乱,此刻若是有人想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方才想要掐死赵明熙的那股冲动似乎又出现了,有一种想要释放的暴虐情绪在脑海里浮现,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脚步虚浮身子开始倾斜,还没有倒下完全靠的是自身的意志在强撑着。   沈如年有些着急,殿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陛下连生病躺在床上都不喜欢被人看见,还要拘着她也不许下床,肯定更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她要帮陛下,可她应该怎么帮陛下呢?   刚这么想着赵渊的身子就朝着另一边歪去,不知怎么的沈如年的脑海里闪过两人初次同床前那个画本上的绘图。   下意识的就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住了赵渊的腰间,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陛下千万不能有事,她答应过余妈妈要照顾好陛下的,不管出什么事她都要照顾好陛下。   赵渊突然被抱了个满怀,她的身体冰冰凉很舒服,还能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体香,而这香味好似有镇定的作用。   原本虚晃的身子也有了个着力点,搭在身侧的手掌虚空的握了握,然后像是找到依托般的圈紧了沈如年的细腰,将她更加用力的贴紧自己的胸膛。   好像只有这样他的疼痛才能得到缓解。   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也听到了动静,还以为陛下是因为沈主子打嗝发脾气,结果偷偷的一抬眼,就看这沈主子娇滴滴的扑进了陛下的怀里。   以前陛下明明最讨厌有人投怀送抱,一有宫女想要有爬床他就毫不客气的发落出去,她们还想看沈主子的笑话。   可只看了一眼众人就脸红心跳的迅速低下了头。   眼前高大英俊的帝王正紧紧的拥着怀中娇美艳丽的小美人,两人密不可分气氛旖旎暧昧,这哪里是看笑话,分明就是看他们亲热!   到底是谁谣传说陛下有断袖之癖,分明是还没遇上沈主子,一旦遇上了便是陛下这样的英雄也难逃美人关。   就连赵明熙也看傻了眼,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一脸戾气要杀人的皇兄突然像是换个人。   原来皇兄也有弱点的,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在皇兄宫里活下去了。   *   越王妃姓孟名容舒,是越王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自小感情就好,后由先皇赐婚,婚后夫妻二人也是相敬如宾。   只可惜孟氏打小就身子不好,婚后刚怀上孩子却没能保住,之后身子就越发的差,这几日又是频频咳血,正好碰上了除夕太庙的事,越王便干脆的闭门不出概不见客,一直守在孟氏的院内寸步不离。   屋内丫鬟伺候着孟氏喝了药,越王问了大夫今日的病情,等暖和了手脚才进屋。   孟氏面容消瘦惨白着脸,却也不难看出她之前是何等的美人,看见越王进来就挣扎着坐起来。   “你好好躺着,我与你之前哪里还需这些规矩。”越王不等她起身就扶着她躺好,屋内的丫鬟瞧见他进来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孟氏艰难的扯着嘴角露了个难看的笑,然后缓慢的和赵晖烨说着话:“王爷昨日是不是又没睡好。”   越王替她掖被角的动作微顿,脸色未变却也漏出了心事,“是不是又有多嘴的拿这些事来烦你了?”   他从除夕那日起就没有一刻是舒坦的,不仅势在必得的事落了空,还让他受了从未有的屈辱,这让赵晖烨既难堪又失落。   到底是他太过小看赵渊了,此人心思可比他想象中还要深沉。   可他不甘心,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表哥,没人和我说,是我看出来的,表哥有心事。”   赵晖烨拢了拢她的长发眼里满是怜惜,“你不必忧心这么多,只要把身子养好,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我。”   孟氏想说好,却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赵晖烨赶紧要喊大夫就被她抓住了手,“表哥,没用的,什么药我吃了都一样,我不难过,能多陪表哥一日都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胡说,你会好的,这世上已经没有别人了,皇兄和母妃都不在了,只有你是我最亲之人,我答应过你早晚有一日会登上皇位封你为后就不会食言,你也不能食言。”   孟氏的眉眼有几分像他的母妃,赵晖烨对孟氏的爱与其说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亲情与知音之情。   只有孟氏从小与他为伴,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好,我会陪着表哥……”孟氏又剧烈的咳了两声,大夫赶紧进来给她诊了脉又喂了安神的汤药。   期间赵晖烨就一直守在塌前,即便他嘴上说着长长久久却也知道孟氏的病情不容乐观,他的时间不多了。   等到孟氏睡着他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母妃说有些事是生来注定的,他改变不了,可他非要逆天改命。   只是赵渊病好了,原本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了,他得另想法子才行。   他看着孟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隐约觉得那日赵渊的行为有些古怪,当时局势危机他唯恐温远道会直接将他供出来,一直没时间去想。   回来之后也有些消极,闭门未见客,现在想来,若是赵渊真的痊愈了,他为何不直接处置了他们,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只惩处一个温远道,而且还如此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除非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赵晖烨茅塞顿开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就冒了出来,赵渊的病根本就没好。   *   赵渊这次的发病与之前不同,来得快去的也快,抱着沈如年半刻就觉得好了许多,接下去整日也未有发作。   隔日晌午他在三希堂召见高吕荣。   高吕荣并不知道他发病的事情,只是碰巧的得了关于此毒的线索匆匆的进了宫。   从赵渊发病起他就派人多方调查痴情草,可一直无所获,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了消息。   “这毒是药王谷失传的奇毒,名曰痴情草,毒发时如烈焰玄冰入体痛苦难耐,不仅如此还会渐渐的失去五味变得无知无觉最后永远昏迷不醒。”   这与赵渊的发作时的病状相吻合,赵渊又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发病时的何等的痛苦,故而可以证实这手稿上所写都是真的。   高吕荣光是看着便觉口中苦涩难耐,他只知道陛下中毒会很痛苦,却从未想过如此的九死一生,可陛下却全都忍受了下来,并且从未透露过分毫。   他也一直都知道赵渊从小便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初见他时就知此子是潜龙在渊,早晚会得愿以偿,只是他如今才知赵渊所受之苦不过他能想到的万分之一。   赵渊注意到高吕荣眼里的怜悯,眼里透出一丝寒意,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没人配怜悯他。   “既然国师已知此毒来由,那想必也知道如何可解了?”   赵渊的声音像是渗了雪水冰冷透骨不带一丝情感,瞬间让高吕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跪地俯身卑微恭敬。   “据手稿中记录此毒并无解药……”   赵渊原本还抱有期待,一听此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并无解药?   他不怕毒发时的痛苦也不怕无知无觉,却怕永远的昏迷不醒,他不甘心长眠。   赵渊想着眼前竟然浮现出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她这么的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若是他真的长眠不醒,她是不是也要相随?   赵渊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情去想一个痴恋他的傻子,她的死活与他何干。   还是说这世间从无人爱他,突然出现一个沈如年就让他时不时的联想在一起?   “虽是无解药,但手稿中提及了另一种解法。”   “说。”   “需解此毒需最为纯澈的情爱,此有情人每多爱您一分毒便可缓解一分。”   赵渊漂亮的凤眼微眯,“手稿在何处?”   高吕荣小心的将手稿呈上,纸张有些泛黄破损,看着像是从某一页上撕下来的,赵渊一目十行的阅过,确实与他的种种病状都能对上,也不像是高吕荣伪造的。   手稿中还有说发病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昏迷不醒,第二阶段便是今日病发的模样,还有第三阶段他会更加的无法控制自己。   但只要熬过三个阶段便能解毒,推动的关键便是这个所谓的爱他至深之人。   赵渊细细的推敲,他初次醒来是因为沈如年,后来每次好转也与沈如年有关,看来这个解毒之法确实是可信的。   当初高吕荣所说的八字相合是从残卷上得来的,手稿上并未特指某个人,高吕荣也没想到沈如年竟然因缘巧合下真的压制了赵渊身上的毒。   赵渊想通后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怪异,下毒之人是在嘲讽他吗?他出生至今唯一爱他的人便是母妃,母妃死后再无人爱他。   到底是何人如此撒费苦心的想要折磨他,再将他置于死地?   不过可惜的是那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高吕荣会献上沈如年冲喜,而沈如年又恰好会对他如此的痴恋。   连赵渊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想到沈如年的时候他眉眼间的肃杀之气都收敛了许多。   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只有有用和无用,那就看在她有用又听话的份上,便勉强的让她爱他吧。   或许他还能以此为铒将那幕后的鱼给钓出来。   “只是现今还有一事为难。”   赵渊没发话让他起身,高吕荣就依旧跪伏着没有抬头,闻言才恭敬的道:“陛下所烦心的可是越王等人。”   “越王?不过是跳梁小丑不成气候,朕思虑的是开朝之后每日上朝该如何应对。”   就算知道沈如年可以解毒,可他这发病的时间是完全不能控制的,而且手稿上也没有写如何才算多爱一分,要是在朝堂之上突然发作,只怕暴毙身亡的便是他了。   高吕荣说来说去也说不到点子上,赵渊就留下了手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他则是拿着手稿继续坐在御案前思索此困局该如何破,常福就在堂外小声的提醒该用膳了,赵渊这才发觉是该用膳了。   一出三希堂赵渊就听见到了沈如年的声音,赵渊下意识的皱了眉。   原本他的身边就像是一潭静池,自打沈如年进宫以后她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连带着这养心殿也热闹了起来。   说不上讨厌,就是有些吵。   还不等赵渊问她又在闹腾些什么,沈如年就看到了他,欢快的蹦蹦跳跳着到了他的跟前。   “陛下,你看我的新衣裳好看吗?”说完还原地转了个圈。   这下不用问赵渊也知道她在嚷嚷些什么了,是造办处的人来给她送新衣了。   之前也做了一批,但那会她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现在被封了如妃这些衣服就配不上她了。   造办处的嬷嬷连夜赶工,挑选了最好最华贵的花样做了新衣裳想要讨好沈如年,这不一做好就急匆匆的送了过来。   赵渊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沈如年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红色的常服,颜色选得好衬的她肤若凝脂娇艳欲滴,就连赵渊也有片刻的失神。   这么一看沈如年也不是全都无可取之处,至少她的脸胜过他所见的任何女子。   他没有接话,沈如年就自顾自的说的高兴,“是钱嬷嬷送来的,还有好几件呢,都很好看。”   之前送来的都是成衣,款式花样都没花心思,今日的这些就连沈如年都能看出下了功夫,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新衣服呢。   “颜色倒也过得去,只是料子太过普通花样也俗气的很。”只胜在穿的人还算顺眼。   沈如年受了打击还来不及难过,钱嬷嬷和一众的宫女就齐刷刷的跪下了,陛下说不好那就是她们差事办的不好,办砸了差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在她们瑟瑟发抖等着挨罚时,赵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常福你带人去开库房,将蜀地进贡的那些缎子每样颜色各挑一匹,让造办处全都重做。”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是嫌弃给如妃娘娘做的衣裳料子太差了。   所以开了库房赏了缎子,蜀地的缎子都是御贡的每一匹的颜色不同都只有一匹,是何等的贵重,结果陛下说赏就赏了,还是每一种颜色的都要赏!   直到今日,她们才明白外头传闻的如妃是何等的盛宠。   这简直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不敢再有分毫的怠慢。   沈如年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只顾着拉着赵渊锲而不舍的追问:“陛下,真的不好看吗?”   赵渊眉眼微抬,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就在方才他有了个主意,这衣裳不仅得重做还要多加几身别的…… 第29章   不过一天, 陛下盛宠如妃的事情就传的盍宫上下都知道了。   太皇太后气得摔了好几盏茶碗, 原本她只要养着七王爷朝中半数的朝臣就会站在她这边,她也可以与越王相互制衡。   可现在赵渊醒了七王爷又被他给带走了, 她手上没了筹码连说话都没什么人听了。   “诗雨那丫头呢?”   “回太皇太后的话,御医来瞧过了人还烧着呢,看着是连床都下不了。”   前两日她好不容易想了法子要把陈诗雨送给赵渊, 可那丫头实在是没出息一听说赵渊就给吓病了,夜里就开始发烧梦魇, 眼看着人都要烧糊涂了。   太皇太后是见过沈如年的, 虽然人是蠢笨了点, 但模样长得好就能得宠, 这世上的男子都是一样的, 只贪图美色。   陈诗雨本就模样比不上她, 胜在善解人意温柔大方, 若拖着这病体赵渊哪里能看得上。   “真是没用的东西胆子比虫鼠还小,不过是让她去见一见赵渊就吓成这样, 如今出了事哀家连一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   身边的太监赶紧的安抚她, 这太监叫马逢春,原只是慈宁宫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之前太皇太后身边都是宁嬷嬷把持着, 他们削尖了脑袋也没有露面的机会。   赵渊发怒那次不仅处置了宁嬷嬷连带着慈宁宫得用的人都被惩处了,马逢春嘴巴会奉承也会看人眼色很快就得了重用,如今已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   “太皇太后消消气,大姑娘性情温顺, 您是送姑娘去争宠的,就算是真将大姑娘送到了陛下身边也会适得其反。”   “那你说该怎么办好?如今我是连明熙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活像个睁眼瞎,难不成坐着等死吗?”   马逢春眼珠子转了转就有了主意,“太皇太后别急,陈家又不止大姑娘一个女儿,奴才听说底下的姑娘个顶个的貌美出众。”   太皇太后原本扶额头疼,听他这么一说才重新睁开了眼,恰好外头宫女来报,说是陈家听闻太皇太后身子不适陈诗雨又病了,递了帖子要换三姑娘进宫来侍疾。   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太皇太后的眼睛一亮说了句允,召她赶紧进来,然后让马逢春去挑几支漂亮的朱钗和镯子。   陈三姑娘叫陈诗云,比陈诗雨小两岁不谙世事,本就比姐姐要娇惯也更懵懂天真,见了太皇太后规矩的行礼问安。   为了打动陈诗云的心,太皇太后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拿出来她压箱底的东西,都是御赐的好宝贝。   果然陈诗云一见眼睛都亮了,她当然有不少好的首饰可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姑祖母这也太贵重了。”   “这不过都是些小玩意算什么贵重东西?陛下随便的赏赐两件都比这精美华贵的多,可惜你姐姐没有福分,与你正是般配。”   太皇太后和马逢春在她耳边不停地说陛下有多英俊神勇,宫中的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只要她能得了陛下的喜欢什么样的赏赐都会有的。   陈诗云年纪小心志不坚,一通忽悠就信以为真,真的做起了贵妃梦。   太皇太后见她动心也就不再多费口舌:“好了,你刚进宫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哀家身边也不用你伺候,你去瞧瞧你大姐姐,有不懂的问问她,也好叫她放心。”   等陈诗云由宫女带着去了偏殿,太皇太后才露出了一丝的犹豫,“这三丫头和她姐姐比起来到底是太过稚嫩了些,哀家只怕她会坏了事。”   “奴才倒觉得三姑娘这般天真烂漫的才好,之前什么样温婉贤淑的姑娘陛下没见过,可都没见陛下动心的,这位如妃娘娘不就是与众不同吗?”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但也觉得马逢春说的有些道理。   “而且奴才方才瞧着三姑娘的体型背影都有些像如妃娘娘。”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还真是有点像,两人都是体型偏娇小的,一样的小脸细腰,没准赵渊就好这一口呢。   顿时就露出了满意的笑,“明日让人来给诗云重新做几身衣裳,打几幅头面,小姑娘的还是打扮的漂亮些好。”   马逢春是人精子马上就听出了话外之音,这是太皇太后也认可了这个主意,打算将陈诗云献给赵渊了。   只是这人该如何献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赵渊与慈宁宫还有嫌隙,自然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就接受了陈诗云,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   沈如年练完赵渊布置的十张大字就快乐的出去玩藤球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变聪明了,吴嬷嬷教她规矩基本都是两遍就过了。   之前吴嬷嬷看她都是一副不可救药的表情,现在居然会时常冲她笑,沈如年想来想去自己给自己想通了。   余妈妈说过一句话好像是什么黑的和黑的玩红的和红的玩,陛下这么聪明她和陛下玩的多了肯定也跟着变聪明了。   陛下可真是个好人,对她好还不嫌弃她笨,还要给她做新衣服穿,她决定今天晚上吃涮羊肉锅的时候不和陛下抢肉吃。   这么想着她的藤球就砸到了假山上,一声轻软的喵呜声响起。   她这才发现假山上趴着那只毛发雪白的长毛猫,它正舒服的在晒着太阳,透亮的异色瞳孔在阳光下格外的瑰丽。   前几日都在下雪,沈如年没机会出殿门更别说是见到小猫了,她还一直在想会不会又见不着了,没想到这就遇见了,她和这只小猫可真有缘。   从上回常福交代后,宫人都不敢再随意的欺负这些野猫,偶尔还会拿些吃的喂它们,至少这会它看上去既没有受伤也没有饿肚子。   沈如年想和小猫一块玩,又怕赵渊不许,就让宫人们退的远一点,等周围没人了她才仰着头和小猫说话。   “你怎么又爬的这么高呀?你的肚子饿不饿?我这里有好吃的糖糕你要不要吃?”   小猫还认得沈如年,也不怕她冲着她喵喵的叫唤,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于是一个不下来一个上不去,大眼对大眼一人一猫非常认真的对峙着。   在身后围观了全程的人没有忍住漏出了几声轻笑,沈如年下意识的回头去找,就看见瘦小的赵明熙正捂着嘴,方才的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赵渊只是不许他离开养心殿,平时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越王他都从未放在眼里,更不屑为难个孩子。   从前日起他也开始吃饭了,今日是在殿内闷的难受忍不住的想要出来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没想到就碰上了沈如年在这逗猫玩,赵明熙害怕赵渊却不怕沈如年,而且她对这个敢抱赵渊的漂亮姐姐心存敬畏之心,就忍不住的想讨好她。   怕被沈如年误会自己笑话她,赶紧的解释,“我不是笑话姐姐,只是觉得小猫可能听不懂你说的话。”   沈如年还想了一下这是谁,听他说话才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不肯吃饭的弟弟。”   赵明熙顿时憋红了脸,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不吃嗟来之食是抗争是骨气,事后想想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去威胁赵渊简直是蠢得无以复加。   尤其是被个漂亮姐姐提起来越发的觉得丢人,就红着脸小声的辩解道:“我吃饭了。”   沈如年就冲着他露了个赞许的笑,“那很乖哦,要继续乖乖吃饭。”   赵明熙的生母是个没名没分的庶妃,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有人对他这么真切的关怀了,不是奉承不是哄骗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这让他对沈如年的好感更深了。   “姐姐小猫听不懂你说的,还是让小太监去把它抱下来吧。”   沈如年却蹲了下来把糖糕放在了掌心,“小猫很聪明的,它能听懂的。”   然后仰头弯着眼轻声道:“这个糖糕很好吃哦,我本来留着一会饿了吃的,我们是好朋友我的给你吃。”   说完还学着小猫喵喵的叫了两声,赵明熙就亲眼看着方才还不动如山的小猫真的从假山上几步跳了下来。   浑圆的大眼睛盯着沈如年身边的赵明熙看了几眼,才踱着步子慢慢的靠近。   小猫先是闻了闻手掌上糕点的味道,才试探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慢条斯理的把糖糕一点点给吃了。   赵明熙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姐姐也太厉害了吧,在他眼里皇兄无异于洪水猛兽,她不仅在皇兄面前失仪还敢抱皇兄,现在还能和小猫说话,简直比神仙还要神。   他眼里的崇拜之情简直都要满出来了,“小猫真的能听得懂,姐姐你好厉害。”   “我不厉害,你也可以的。”   小猫吃完了糖糕就舒服的喵了一声,它通体雪白长长的毛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沈如年就忍不住的想要摸一摸。   大约是把沈如年划到了认识的人那一边,小猫也配合的伸出了爪子和她玩,一人一猫玩的格外和谐。   可赵明熙小的时候被养的狗抓过一回,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疼,看到小猫的爪子有点害怕,他很喜欢这个好看又厉害的姐姐,不想她也像自己一样被爪子挠。   而且姐姐又白又细的手要是被挠肯定会留疤,赵明熙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就伸手去拦。   “姐姐喂它吃东西就好了,还是别玩了,小心它会抓伤你的。”   可能是赵明熙的气息里透着危险,让小猫也有些不安起来,原本是用肉乎乎的小拳头在和沈如年玩,被赵明熙碰了一下就下意识的亮出了藏着的爪子。   眼看着就要划到沈如年的手背,赵明熙就眼疾手快的用手臂挡了一下,嘴里还惊呼道:“姐姐你快躲开。”   沈如年没有站稳,被他这么一挡没有站稳,整个人就往地上摔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周围的宫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在她以为肯定要摔疼时却落入了一个透着凉意的怀抱。   干了坏事的小猫飞快的跑走了,赵明熙则是捂着被猫爪挠坏了的手臂回头去问沈如年的情况:“姐姐你没事吧?”   结果迎面就是寒厉的斥责声:“顾好你自己,少多管闲事。”   顿了顿又听那人冷着声音继续道:“没规矩的东西,谁是你姐姐,这是你皇嫂。”   皇嫂?赵明熙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渊是在说他,他当然知道沈如年就是如妃,也是赵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但沈如年看着稚气的很,再加上方才他过来就听见她和小猫说话,就让赵明熙不自觉的把她当做可以一块玩的姐姐来看待。   他是绝对没有想到会被赵渊撞见的,一看到赵渊他就开始慌了,瞬间站的笔直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梗着脖子恭敬的朝沈如年行礼,“弟弟给皇兄皇嫂问安。”   赵渊的脸色并没有变好看,他在西暖阁闭着眼休息,常福就跑进来说沈主子又瞧见小猫了,而且去和小猫玩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不许沈如年养猫,只是觉得麻烦,沈如年从来不要赏赐也不会主动提要求,什么金银首饰胭脂水粉她都不要,除了吃的就是玩。   平日也听话乖顺的很,唯一不顺他意的就是在猫上了,赵渊捏了捏眉心,要是她实在喜欢把猫放在偏殿养也不是不行。   听见常福说她今日又去逗猫了,赵渊就有些好奇,这猫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勾的她这么着迷?   正好他这几日有意无意的都会出去在众人面前走动,为了营造出他身体康健无恙的假象来,这会闲着无事就朝着常福点了点头,“朕出去走走。”   一走就走到了后院,远远的就看到宫人齐整的围着花园外圈站着,在他们要行礼之前赵渊先抬手制止了,没让他们发出声音。   他就瞧见了拿着糕点哄骗小猫的沈如年,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小不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怎么赵明熙会在这里?   这算是大爱哭鬼遇上了小爱哭鬼两个哭包?   然后他就看着那通体雪白的长毛猫真的在沈如年不懈的哄骗下跳了下来,她瞧着脑子不聪明喜欢的东西倒还算有眼光,这猫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看些。   常福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赵渊不想看到赵明熙,弯着背低声道:“奴才让人去把七王爷带回去。”   “不必了,朕只是路过瞧个新鲜。”   常福心里呵呵了两声,他是懒得戳穿陛下,要不是有沈主子在这里逗猫,您会闲着没事在这瞧热闹?   赵渊已经瞧见了小猫就打算回去了,可刚要走就看到沈如年喂完猫还和小猫玩了起来,如果只是普通的玩也没什么,偏偏那小猫是带爪子的。   眼看着那爪子就要刮破沈如年的手臂,常福急得心里冒火,这群蠢蛋就知道在旁边看着,沈主子要是受了伤他们一个个脑袋都得搬家。   还不等常福有所反应,就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阵风扫过,身边的陛下就不见了。   赵渊阴沉着脸,心里暗骂沈如年真是废物,居然连和猫玩都不会还差点把自己给弄伤,方才还在想给她养猫也没什么。   现在?   养个屁的猫,她把自己养好就不错了。   把人抱着站稳,赵渊才有时间去看赵明熙,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姐姐?谁是他姐姐?   怎么这大蠢蛋和小蠢货还认起亲戚来了,沈如年要是姐姐他算是什么。   赵渊心里暗自不爽自然不会让自己憋着不痛快,就半眯着眼瞥了赵明熙一眼,原想呵斥他到处乱跑不讲规矩,不知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是你皇嫂。”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想要改口就听赵明熙已经梗着脖子大声的行礼道:“弟弟给皇兄皇嫂请安。”   这声皇嫂一出口赵渊顿时又觉得有些别扭,一低头就见沈如年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如果光是大会显得空洞,偏偏又大又灵动眼巴巴的看着你时就算没说话也像是在撒娇,看得赵渊都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罢了罢了,这么多宫人在瞧着呢,就当念在她对自己一片痴心,给她点面子不收回这话了。   但是要养猫?想都别想。   沈如年没听懂这个皇嫂是什么意思,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赵渊的身上,陛下说过的玩了猫就不许上床睡觉,她这次还被陛下抓了个现行,陛下肯定生气了。   你看陛下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连笑都不笑了,完了完了,陛下肯定不高兴了,她才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要是以后陛下不教她写字了怎么办。   都说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她决定在陛下责罚之前先认错,就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赵渊的衣袖,“陛下,我错了。”   赵渊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但没有点破,“错哪了?”   沈如年就赶紧倒豆子似的开始承认错误,“我不该偷偷和小猫玩,还被陛下看见。”   赵渊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把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里一把撤了出来,拂开袖子横着眉冷声道:“只有这错了?”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然后发觉赵渊语气不对又迅速的摇头,难道陛下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可不是因为小猫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她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一派的天真懵懂,“陛下,那是为什么呀?”   赵渊看着她笨头笨脑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用力的点了点,“真是出息,和猫玩都能被抓伤你还有脸问错在哪里。”   沈如年捂着被点红了的额头,忍不住的回了句嘴:“小猫只是受惊了不是故意要抓我,我也没有受伤。”   赵渊冷哼了一声,真是脾气大了居然还敢顶嘴,就用两只手指提起了她的衣袖,连沈如年自己都没发现衣袖上有个大口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划破的。   “这次是有个傻子给你挡了,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看到时候真的划破了皮谁在那哭鼻子。”   “我没……”   赵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直接让沈如年把那个哭字给憋了回去。   但憋着憋着,沈如年突然的灵机一动,陛下原来不是因为她和小猫玩才生气的,而是因为她差点受伤才生气,那意思是不是说陛下不反对她和小猫玩了。   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这回直接抱上了赵渊的手臂,“那我以后小心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和小猫玩了?”   还冲着赵渊边眨巴眼边咧嘴笑要多傻气有多傻气,赵渊尽量的让自己心平气和不骂人。   “想和小猫玩?”   沈如年捣蒜似的连连点头,还附加了一句:“我可以睡小床。”   居然为了和小猫玩而不和他睡一张床?赵渊一根根的将她的手指给掰开,然后扯了扯嘴角笑眯眯地道:“做你的白日梦。”   沈如年的嘴角瞬间就塌了下来,又听赵渊继续道:“想养猫也可以,除非等你搬出了养心殿住到翊坤宫,朕眼不见心不烦,随你怎么爱怎么养就怎么养。”   她进宫已经一个多月了,日日都与陛下同寝同食朝夕相伴,即便睡小床那也只是在御床前从来不曾分开过。   沈如年连想都没有想过还可以搬走不和陛下一块住,一时就楞在原地没了反应。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赵渊已经转身走了,留下常福收拾残局。   “常公公,翊坤宫在哪里呀?”   “翊坤宫离养心殿最近了,是陛下赐给主子的宫殿现在还在修葺。”常福说完就看了一眼沈如年的脸色,怕她担忧赶紧安抚她:“陛下可不舍得主子搬走,那都是气话做不得数的,主子可别当真,奴才让人伺候您换身衣裳。”   虽然常福让她别当真,可沈如年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只要去了翊坤宫她就可以养小猫了啊!   而从赵渊出现起就吓得满头大汗的赵明熙到现在还跟面壁思过似的站的笔挺,一直等赵渊走了他才敢小步子的朝沈如年挪过来。   原本他就很崇拜沈如年了,不仅不怕赵渊还能和猫说话做朋友,简直不是一般人。   等看了方才她扯赵渊的袖子抱着赵渊的手臂撒娇,沈如年在他眼里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已经不是人了,是神仙!   他用他的小脑瓜子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与其讨好冷面不念亲情的皇兄,还不如讨好小皇嫂,反正皇兄也会听小皇嫂的。   跟着皇嫂走小命不用愁,完美,计划通。   沈如年看到赵明熙才想起来他的手背被抓了,赶紧让常福去喊御医,好在躲避的及时伤口并不深,只是血看上有些渗人。   “是不是很疼啊。”沈如年光是看他上药时龇牙咧嘴的样子都觉得疼的很,“小哭包,方才多谢你了。”   赵明熙:……   小哭包是什么鬼东西,他难道没有名字的吗?   但赵明熙又不敢冲她吼,只能委屈巴巴地说:“小皇嫂我叫赵明熙不叫小哭包,你也可以喊我熙儿。”   这个小哭包是从赵渊那里听来的,她觉得很可爱又不知道这个小弟弟叫什么才顺口喊了,知道了名字她就把称呼给改了。   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了一些,但心智差不多,和沈如年一比没准还是赵明熙更成熟一些,也就丝毫不妨碍他们瞬间玩在了一起。   上完药沈如年就把自己兜里的糕点拿出来分享给赵明熙,“你还小不吃东西会容易长不高的,以后不能饿肚子哦。”   赵明熙很想解释一下他是为什么不吃饭,但要他亲口说自己是为了威胁皇兄才饿肚子的又显得太过丢人,只能红着脸乖乖的说好。   平时虽然也有宫女陪着她玩,但宫女都喜欢捧着她哄着她,还动不动就喜欢下跪,让沈如年有些别扭。   可和赵明熙一块玩就完全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他是真的把沈如年当姐姐,两人之间是平等的关系,玩的也更放得开。   沈如年没有弟弟妹妹,突然多了一个又乖又会陪她玩的弟弟实在是太高兴了,两人相见恨晚,一下午都待在一块玩投壶玩花绳玩陀螺,简直是乐不思蜀。   直到用膳的时辰,赵渊才发现桌上少了个人,“人呢?”   常福的脑袋都快低到胸口了,“沈主子在和七王爷投壶。”   赵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一句让她别回来了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沈如年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还不等赵渊变脸色,就看见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第30章   在被沈如年问到为什么不吃饭时, 赵明熙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蠢, 就灵光一闪编了个理由,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有些害怕所以才不吃。   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不会信这种胡掰乱造的理由, 可偏偏听的人是沈如年,她就信了。   虽然她一个人进宫吃好睡好什么都不怕,但赵明熙今年才十岁啊肯定会害怕的, 沈如年不免心疼起这个小朋友来,他可真是不容易。   “那你现在还害怕吗?”   赵明熙为了演的逼真就点头说还怕的, 沈如年生出了一种这个小孩是她罩着的责任感来, 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说:“那你跟我还有陛下一块吃吧。”   他刚想说好啊, 等听清楚是和谁一块吃时张大嘴彻底的傻眼了, 让他和那个凶残的皇兄一块吃饭?这还不如让他去死。   赵明熙赶紧说不用了, 他已经不害怕了完全可以自己吃。   可沈如年却觉得他为了她受了伤没人照顾的, 还要一个人吃饭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还喊自己姐姐,既然是姐姐就得照顾他。   “你是不是怕陛下不高兴啊?没事的, 你别怕, 陛下人很好的,而且你是他弟弟啊,走, 我带你去用膳。”   赵明熙没有办法只能跟上,谁让他自己撒了谎呢,就算跪着也要把谎给圆上。   玩了一下午沈如年早就饿了,一进屋子她就闻到了涮锅的香味, 快步的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膳桌上摆满了羊肉和各色的调料。   还好她没有忘记身后的人,跑到桌前就停住了脚步认真的解释道:“陛下,熙儿的手受伤了要自己一个人吃饭很可怜,我就喊他来和我们一块吃,可以吗?”   手受伤没有太监吗?一个人吃饭有什么好可怜的?他这十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从来没觉得可怜过,真是傻人多作怪。   赵渊没有说话,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两人,直把赵明熙看得双腿发软。   皇兄好可怕,这说谎的代价也太大了,他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谎了。   “皇嫂,我还是回去吧……”   沈如年拉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回头朝着赵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眼神,她把赵明熙叫来吃饭的结果又要让他走,不是不讲信用吗?   赵渊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手上,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情很不爽,他能破格让她陪他吃饭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还带个不顺眼的人,是想让他吃个饭都不痛快吗?   屋内气氛顿时就僵持住了,常福低着脑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在想一会要是陛下发怒了,他该怎么替沈主子求情。   可就在沈如年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赵渊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傻愣着做什么,替朕调酱料。”   原本还拉着赵明熙不让走的沈如年瞬间松开了手指,狗腿似的快速跑到了膳桌边替赵渊调酱料。   赵渊以前并不喜欢吃涮羊肉,觉得味道太重,可沈如年很喜欢,尤其是大冬天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涮锅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沈如年喜欢就拉着赵渊一块吃还替他调了又辣又酸的酱料,赵渊一开始是很嫌弃的,但有沈如年再三的保证才尝了一口。   又酸又辣的酱料将羊肉的骚味给压了下去,这种新鲜的口感让他没忍住的连吃了半盘,之后他就不再排斥涮羊肉,有时候还会自己提出来要吃。   说来也是奇怪,赵渊让其他人学着沈如年来调,可不管怎么样都调不出一样的味道。   算了,再这么耗下去他的汤锅都要凉了,而且这小哭包今日还替沈如年挡了一下,算他还有点用,这顿饭就当是赏他的吧。   沈如年飞快的就调好了酱料双手捧给赵渊,赵渊也不伸手去接,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羊肉。   她就非常上道的放进锅里去烫,再小心翼翼的送到他碗里,赵渊这才满意的开始吃。   赵明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坐下的,只觉得这一整天都过的很奇幻,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和皇兄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一坐下赵明熙就有些手足无措,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宫女做的,他只要吃就可以了,可皇兄这里的规矩非常的奇怪,膳桌边上没人伺候,宫女太监都站得远远的。   他傻傻的端着空碗手上的筷子都拿反了,还是沈如年提醒了他才红着脸把筷子反过来,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渊吃着到嘴的美食抽空瞥了赵明熙一眼嗤笑道:“有手有脚的连吃饭都不会?”   沈如年本来想去帮忙,可赵渊说他是男子今年也不小了该要独立,要是连吃东西都不会只能是个废物。   话糙理不糙,沈如年从小就没人伺候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觉得赵渊说的在理,就收回了要伸出去的手,给了赵明熙一个鼓励的眼神。   赵明熙看着赵渊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沈如年帮他调酱料涮羊肉,还要训斥他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实在是敢怒不敢言心里羡慕的不得了,这年头当小孩好难啊。   他只能手忙脚乱的学着沈如年的样子涮羊肉,期间还把自己的手给烫着了,一顿饭吃下来他是旧伤又添新伤。   但不知是因为皇兄这的御膳比较好吃,还是自己涮的羊肉更有成就感,总之他觉得这次的涮羊肉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一次。   等吃了晚膳回去休息,赵明熙才有了和皇兄一块用膳的真实感,这么回想起来,好像皇兄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有些不同。   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这么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从那日之后,赵明熙不仅时常会被沈如年拉着一块吃饭,还被她拉着一起读书写字。   事情好像在向着他从来没想过的方向发展着。   *   陈诗雨的病有了好转,等她醒来才发现三妹也进宫了,她是家中大姐虽然疼惜妹妹但关系却不算亲密,但能见到家里人心里也是真的高兴。   姐妹两聊了一会后陈诗雨就发现不对劲了,太皇太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三妹的头上,最可怕的是三妹还被她们给说服了,真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赵渊的宠妃。   她当初是有婚约的,说亲的是父亲同窗挚友的儿子,两家一直是通家之好,从小算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前年他考上了秀才两家订了婚约,没想到陈家突然得势,母亲便瞧不上他家身份低他只是个秀才,想要悔婚一直拖着亲事不松口,可两人早就暗生情愫私下交换了定情信物。   陈诗雨多次的劝说母亲要守信却反被禁足,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一日忘记过她的未婚夫。   知道太皇太后想让她讨好赵渊她自然是誓死不从的,她没有办法直接反抗就想了个主意,在这寒冬腊月里硬生生的浇了冷水将自己给浇病了才躲过此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她生病而牵累到三妹,“三妹妹,我是定不会骗你的,陛下冷情残暴光是看他如何待姑祖母便知,你可不能做了糊涂事。”   陈诗云根本听不进去,还觉得是陈诗雨嫉妒她可以得到宠爱,“姐姐不是一直教我不可偏听偏信,怎么反倒自己变得如此狭隘,还是说姐姐心中嫉恨我抢走了本来属于你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我从来不曾想过得宠又何来的嫉恨?”陈诗雨听到这话都傻了,她一直以为三妹妹天真可爱,却不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一个乡野村姑都能得陛下恩宠,难道姐姐觉得我还不如一个村姑。”   这几日不知道马逢春他们给她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她像是彻底的变了一个人,陈诗雨急得浑身冒冷汗手脚都是冰冷的,但她不论说什么三妹都当她是想要阻止她得宠。   陈诗云嫌姐姐啰嗦没说两句就以太皇太后寻她为借口出去了,正好这会太皇太后在午休她干脆让宫女带她去御花园逛逛。   刚出慈宁宫就看到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行色匆匆,这几个宫女前几日来给她送过衣裳首饰她还记得,瞧见她们手里端着的东西还以为又是给她送的。   就笑眯眯的喊住了她们,“太皇太后竟然如此疼惜我,刚做的衣裳还未穿又送来新的。”   造办处的宫女瞧见是她赶紧福身行礼,正打算要走就听见了陈诗云的话,一时之间脸色有些古怪。   陈诗云看托盘上的衣裙颜色亮丽布料精美,与之前送来的那些完全不同就上前想去翻看衣裙,没想到那几个宫女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   微微福身道:“陈姑娘,这些衣裳不是送往慈宁宫的。”   陈诗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也瞬间收了回来,此刻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这位陈姑娘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宫女们很有眼力见的低垂着脑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想要趁她不说话悄悄的溜走。   陈诗云越想越觉得羞愤,而且还有些不甘心,就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那这些衣裳是送去哪里的?”   宫女们低着头闷声道:“是送去养心殿的,主子们还等着呢,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不敢再多留赶紧退下。   等所有人走后陈诗云才拧着手里的帕子跺了跺脚,她想起来了,前几日才听说陛下特意开了库房取了蜀地进贡的缎子特意给如妃做常服,想来就是这些了。   这该死的村姑,凭什么赏赐的东西比她的好比她的贵重,而且还让她在宫女们面前丢了脸,指不定这些狗奴才在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呢。   陈诗云越想越气,她们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那个村姑才配不上这些好东西,这些早晚都是她的。   又隔了两日,赵渊刚召见完曹首辅等人正在翻看这几日的折子,就有小太监在外头禀报:“陛下,陈三姑娘在殿外求见。”   正月休朝堆积了很多折子,重要的都会有大臣当天送进来,其他琐碎的小事例如各地方的贺岁折子就都堆在了一边。   等正月十五后重新上朝后,陛下愿意看的就看,不愿意看的自有内阁大学士审阅分类写上票拟。   大学士都以为赵渊会觉得这类折子烦不愿意看,实际上他还挺喜欢看这些地方的折子,尤其是看那些国政大事看得心烦就会把这些当趣事解闷。   关于寡妇可以改嫁女子可以休夫,都是看了这些折子后起拟的诏书。   听见小太监的话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道:“何人?”   “陈国公府的三姑娘,说是替太皇太后来探望陛下。”   “不见。”   小太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下才要往外去,刚走了两步赵渊又将他喊住了,“等等。”   陈诗云站在外殿等候着召见,今日她特意穿了新制的衣裙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力求让陛下对她一见倾心。   可左等右等的都等不到里头通报的人出来,昨日还出了太阳今日又是阴雨绵绵,刚出冬的雨比雪还要冷,像是要钻进人心底的冰寒彻骨。   她只能不停地整理着衣裙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过了两刻钟进去通传的小太监才出来回话。   “陛下这会在休息,劳烦陈姑娘在偏殿候着。”   陈诗云不疑有他,在心里怪马逢春的银子打点的不到位,明明说这会陛下得空她才过来的,早知道这样就该晚些再来。   她等的久了这会看谁都觉得不顺眼,来通传的小太监引着她去偏殿,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小太监把她和宫女领到偏殿就直接退了出去,一出去就啐了口痰翻了个白眼,让其他人不许送茶水也不必烧火盆。   呸,没有主子命偏要摆主子款,平日里如妃娘娘都待他们极好从来不会看不起他们,一个没权没势的国公府小姐居然真敢拿自己当主子了。   陈诗云看他们出去也没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高傲,只是坐着按揉自己的腿脚,就这么坐着又空等了半个时辰她才发觉不对。   “怎么也没人来上茶水?”身旁的宫女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这几日照顾陈诗云后也算摸清了这位姑娘的脾性,不算难伺候但有些太过娇惯拿乔了些。   就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不想陈诗云根本没觉得自己不对还责怪起了方才的小太监,“真是奴大欺主,等我见到陛下一定要在陛下的面前告他一状。”   身边的宫女赶紧提醒让她轻些,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陛下跟前的奴才,有的时候他想给你使绊子可比当朝大官人还厉害,旁人就算心里再瞧不上表面也是捧着这些奴才。   偏生这陈姑娘什么都不懂,还在别人的地盘上给人家脸色看,真不知该说她年幼无知还是狂谩骄纵的好。   陈诗云又耐着性子的等了半个时辰,整个偏殿就像冰窖一般越坐越冷,她的耐性都要被磨光了,可又不能发作只能站起来在殿内打着转。   从她到养心殿开始算她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便是陛下真的在午休也该醒了,她不信陛下不肯见她只能暗骂那些太监宫女出气。   宫女瞧着时辰也不早了,怕是今日见不着陛下了,就提议先回去明儿再来。   陈诗云白等了半日又挨了冻受了气早就想回温暖的屋子了,闻言难得没有反驳跟着起身,将带来的参汤和要转达的话告知了小太监就打算回去了。   可刚走了两步她就听见游廊上传来了女子的笑声,忍不住的停住了脚步,能在养心殿如此大胆的还能是谁?   她脑海里下意识的就跳出一个人来,如妃。   陈诗云对如妃早就好奇不已,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把陛下勾的三魂丢了一半,她自认自己长得不错还真不信会差她多少,就生出了瞧瞧的心思。   宫女看她停下来不动奇怪的看着她,“姑娘?”   陈诗云就摸了摸腰间,“我的玉佩好像落在方才那了,你们去替我找找,那可是姑祖母赏的千万不能丢了。”   宫女们赶紧折回偏殿去找,陈诗云看身边没人这才顺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过去。   游廊上沈如年正在踢毽子,她这几日爱上了玩花样,一个普通的毽子可以踢出好几款花样来,身边的宫女都在给她数数拍掌叫好。   陈诗云倚着柱子一眼便看见了她曼妙玲珑的身姿,只见她穿着粉色蝴蝶暗纹衣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两侧别着小巧的红珊瑚发珠。   瞧着真是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边上的宫女打扮的精致,可当毽子踢起来时那红珠子就会随着摆动起来,衣裙上的蝴蝶更似展翼欲飞说不出的灵动多姿。   就算是陈诗云也不免要在心里说上一句心思巧,过了会她才记起来,这件裙子就是前两日她瞧见造办处给沈如年送的,看着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火热的嫉妒。   看了几眼沈如年都是背对着她,陈诗云便有些不耐烦了,又怕那边宫女已经回来了就打算要走。   没想到这个时候从游廊的另一头走出来一男子,身穿暗金纹底的锦衣,身材挺秀高欣走近了几步便能看清他俊朗的面容,尤其是那双慵懒半眯着的凤眼尤为迷人。   陈诗云从未见过如此光风霁月的男子,好似这天下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英姿气度,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其实根本就不必猜,能有如此气度还在养心殿信步的除了陛下再无他人。   原来马逢春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竟然真的如此俊朗不凡,现在别说是当贵妃了,就是能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满意足。   然后陈诗云便看着沈如年做出了她心里想做的事情,丢开毽子跑过去抱住了陛下的手臂,她离得远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陛下是高兴的。   因为他从出现起一直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并且也没有想要推开沈如年的意思,难道陛下就是喜欢这样的做派吗?   这样的姿势也让她看清了沈如年的样子,陈诗云就算心中再嫉恨也不得不承认沈如年确实美的惊人。   而且又娇又软,从陛下出现起她就一直粘着陛下,看得陈诗云牙根都酸了,心里不停地骂她不害臊不知羞耻,却忘了她本就是陛下的妃子,两人亲密也是无可厚非的。   陈诗云还想再多看两眼,就感觉陛下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迅速的低下身子躲了起来。   等过了一会才偷偷的又看了一眼,两人依旧是浓情蜜意的挨在一块不像是发现了她的样子,陈诗云才松了口气往来时的方向悄悄的溜走了。   “陛下你再踢一回给我看看嘛。”沈如年之所以最近对踢毽子的兴趣浓烈,是因为前几天她在玩的时候赵渊瞧见了,随便的踢了个花样,让沈如年惊叹不已。   陛下可真是太太太厉害了,简直是无所不能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沈如年就缠着要学,他明明记得沈如年刚进宫的时候只会哭,也不知是哪里染来的一身娇气,越发的爱撒娇。   赵渊可不是那等怜香惜玉的人,她撒她的娇他眉头皱一下算他输。   “陛下最厉害了,陛下你就教教我吧。”   赵渊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看到游廊尽头的人影消失才嫌弃的将她的手给拨开,说两句厉害就想打动他?想得美。   “那我把晚膳的虎皮蛋让给陛下吃。”她最喜欢吃煎过的虎皮蛋了又香又脆,为了能学毽子只能忍痛割爱了。   赵渊伸手在她的额头用力点了点,“你以为朕傻?你把你的给我,赵明熙那傻瓜就会自愿把他的让给你,少拿这些小把戏糊弄朕。”   沈如年吃痛的嘟着嘴往后躲,呜呜呜怎么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啊,看来只能使出她的绝招了。   不等赵渊转身要走手臂就又被抱住了,“陛下最好了,我最喜欢陛下了。”   赵渊的眉眼微抬向四周扫了一圈,沈如年不讲规矩嘴里总是会蹦出些惊世骇俗的话,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就怕会有有心人以此作伐子背后生事端。   他看到身边的宫人早就被翠珠带着退到了外头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古怪,“有多喜欢?”   赵渊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他才不是在意这傻子有多喜欢他,他只是为了解毒不得不如此而已。   多一分喜欢便可多解一分的毒,他身上的那些毒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变化了,看来她是不够爱他了。   呵,真是个口是心非花言巧语的女人。   沈如年困惑的眨了眨眼这让她怎么回答呢,想了想眼睛一亮伸出两只手指悬空画了个大大的圆,“有这么多的喜欢。”   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但想起她有次说起喜欢的人就顺口又问了一句:“除了朕还喜欢谁?”   “余妈妈恒哥还有熙儿常公公……”   赵渊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是看她可怜才允许她喜欢自己的,她居然还敢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简直是岂有此理,余妈妈也就算了恒哥赵明熙都是什么东西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赵渊横着眉咬着牙凶巴巴的道:“记着以后只许喜欢朕。”   沈如年觉得陛下好像有些幼稚,她只有小的时候才会说不许和别人玩只许喜欢她的话。   而且她也很喜欢余妈妈很喜欢恒哥很喜欢大家啊,为什么喜欢陛下就不可以喜欢别人呢?   但不等她说出口,赵渊长臂一伸就捡过她掌心的毽子腾空踢了个花样,沈如年顿时就把方才幼稚的话给忘了。   陛下好厉害啊,那就暂时只喜欢陛下好了,等过一会再喜欢别人吧。 第31章   陈诗云回去以后太皇太后就等不及的招她说话, “可是见到陛下了?”   自然是见到了, 可这见到的方式有些特别,由此陈诗云就更加的认定是那太监在从中搞鬼才让她没能见到陛下, 肯定不是陛下不愿意见她。   她偷看的这个行为太过可耻不符合规矩,她自然不敢把见着陛下的事情说出来,故而回话的时候就有些磕磕绊绊的, “陛下午休,孙儿没能见着。”   太皇太后期待的神情瞬间就落了下去, 不过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赵渊关了七王爷肯定是为了要挟她, 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见她的人。   至少还收了参汤只说是午休没有直接拒绝, 反过来想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陈诗云让她乖乖听话。   “你可不能因此怨上了陛下, 陛下大病初愈又整日劳心国事自然是不得空的, 明日你再接着去,我们诗云贤惠貌美, 陛下若是瞧见了定是喜欢的。”   原本陈诗云只是被这荣华富贵迷了眼, 今日见了赵渊之后则是春心萌动,对太皇太后的话更是坚信不疑。   被这么调笑两句就羞红了脸,还坚定的说不管等多久都要见到陛下,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的让她去休息。   回到屋里陈诗云就赶紧去泡了脚,她今日站的太久腿脚都麻了,可一想到陛下又觉得都是值得的。   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一会是陛下一会又是沈如年, 是她之前太小瞧沈如年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美,一时又患得患失起来。   她该怎么才能让陛下看见她喜欢上她呢?   *   赵渊踢了一回就不肯再踢了,要不是为了让沈如年多爱他一点,这种娘兮兮的玩意他才不乐意玩。   正好常福举着托盘过来赵渊就顺势将毽子丢到了一旁,这可是送来了好东西。   “沈如年,过来。”   沈如年看到常福这么神神秘秘就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眼巴巴的跟着进了稍间。   进去后常福就把托盘放下遣退了宫人,自己到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让沈如年更加坚信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然为何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赵渊朝着桌上的托盘抬了抬眼示意沈如年过去拿。   沈如年一脸兴奋的走过去,脑子里还在猜到底是什么宝贝要这么偷偷的躲起来看,结果托盘里只有一套叠得齐整的外袍,而且这衣服的样子看着有些眼熟。   难道宝贝是藏在衣服里面了?她不死心的又去翻找,可翻来翻去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沈如年只能把衣服提了起来左右的看,忍不住好奇的问赵渊:“陛下只是件衣服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当然是宝贝啊,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原本赵渊还不觉得有什么,被沈如年这么一说还真有种遮掩的偷欢感,他之前让常福把宫里的流言蜚语说给他听。   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他们两人,什么沈如年有妖术能让人神魂颠倒,什么两人夜夜欢爱到天明,全都是些不堪入耳之言。   这会青天白日的常福就守在外头不让人靠近,他们两单独在屋内,那些人明日就该有新的传言了,定是说他这个皇帝色令智昏白日宣/淫。   赵渊想到此便勾着唇角露了个讽刺的笑,别人如何说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别说他没有,便是真的这么做了,他们除了背后嚼舌根又能耐他如何?   宝贝?眼前倒真有一个。   “穿上试试。”   沈如年张着嘴巴啊了一声,这么仔细的看还真是按着她的大小做的,“可是我刚得了好多衣服都没穿呢,怎么又有衣服呀。”   相处一个多月赵渊已经很了解她了,沈如年看着蠢笨却很爱提为什么,你要是给了她眼神她能小嘴吧吧说一长串不停。   赵渊没有理她直接道:“去穿。”   沈如年才住了嘴捧着衣服到了屏风后面,她以前的衣服都很简单但进宫以后的衣服一套比一套的难穿,还好平时都有宫女在一旁帮忙,可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就有些难办了。   赵渊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轻叩着桌面,“还没好?”   里头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人回应,赵渊提高了声量又问了一遍,沈如年的声音才传出来。   “陛下,我的脑袋卡主了……”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听着确实像是在衣服堆里,而且仔细的听还能听见一丝的委屈。   想起上回她替他更衣的惨状赵渊大约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可现在又不方便让宫女进来为她更衣,只能皱着眉尽量耐着性子的引导她。   可沈如年越听越糊涂,原本就找不着衣服的领口了,这回更是拧巴在了一起,她被困在衣服里眼前一片朦胧让她很没安全感,“陛下,还是不行。”   赵渊被她软绵绵的一声声喊着心底似有一团火在不停地冒,实在是太蠢了干什么都不行,唯独吃饭最她积极。   一时好心情全都被毁了,赵渊坐不住直接就站了起来朝外大步走去。   沈如年没听见陛下的回应,又听见了他的脚步越来越远的声音顿时慌乱了起来,她是不是又惹陛下生气了?   “陛下,陛下?”沈如年赶紧的出声试探,果然只有她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   沈如年想要追出去可又看不见路,只能努力的把衣服给脱掉,结果穿她也穿不进去脱也脱不了,心里又很焦急就顺着她感觉的方向往外跳。   什么都看不见自然没办法躲过桌椅,一连被撞了两次膝盖终于在第三次时没有站稳朝着旁边摔去。   就算知道要摔倒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认命,心里还在乐观的想会不会摔一跤就会把衣服给甩出去,可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充满着怒气的声音。   “什么都不会做,连乖乖等着不动也不会吗?”   沈如年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却一点都没难过反而还很高兴,手脚动不了就用脑袋直往赵渊的怀里蹭,还很可爱的不停说话:“可我想找陛下呀。”   赵渊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他方才是真的火气上头,连看都不想看到她,每每想起自己为何会浪费光阴在她身上都觉得自己愚蠢之极。   可刚往外走了几步他就听见这傻子不停地喊他,明明隔了冬暖阁的距离却还是能清楚的听见就是她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他昏迷不醒时她也是这么不停地喊他,直到将他喊醒。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声音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赵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外头常福听到动静探进了脑袋就看见站着没动的赵渊。   “陛下,可是有事喊奴才?”   赵渊低低得暗骂了一声蠢货,对着常福怒斥了一声出去,扭头又往梢间内走,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跌跌撞撞要摔倒的沈如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大步上前将人稳稳的抱入怀中,“老实点,别动。”   沈如年这才乖乖的没有再扭动,一双大眼睛笑着弯弯的,原来陛下没有生气也没有走啊。   赵渊从小就习惯了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他的戒备心很重这种贴身的事情他更愿意自己做,即便当上了皇帝也还是保持这样的习惯,不过是件袍衫对他来说自然是简单。   他修长的手指像是会法术,左右的穿行着很快就把被拧巴成一团的衣服给捋顺了。   就在他要解开最后一个系带时手却停住了,沈如年里面只穿着贴身的里衣,他的手顺着袍衫碰到了她的腰肢。   两人日日在一张床上同寝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腰如此的细,而且又细又软便如诗中所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他不是真的不通男女之事,只是厌恶宫中那些表里不一谄媚奉承的女子,此刻瞧见她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沈如年不知道赵渊在想什么,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陛下不动了,她的脑袋还卡在里头没出来被闷得有些难受,而且陛下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好痒哦。   她没忍住下意识的就扭动了两下,非但没能脱开赵渊的手掌反而还更紧的贴在了他的掌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赵渊刚按捺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起来了。   喉结微微颤动眼底的墨色越发的深幽,可沈如年却没能察觉到危险还在不停地动。   赵渊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情绪要破茧而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这个傻子有欲/念?   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硬生生的将欲/火给压了下去,伸出手掌用力的在沈如年的后腰处拍了一下,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声:“别动。”   被这么用力的一拍再加一声吼沈如年彻底的不敢动弹了,还让她升起了一丝羞耻感,她还是很小的时候不听话被余妈妈打过屁股,陛下怎么能打她屁股呢,好难为情啊。   她不闹腾了,赵渊也收起了方才的心思,接下去的过程就格外的顺利,不到半刻那件衣服就顺顺当当的穿在了她的身上。   沈如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心情好极了,仰头冲着赵渊很是傻气的笑。   她被憋了太久脸都被憋红了一双眼也是水亮亮的,这么诚挚的看着赵渊让他才压下去的情愫又有些松动。   赵渊随意的嗯了一声,随手给她扣上一顶帽子,然后撇开眼不去看她,让她自己去照镜子。   沈如年好奇的往铜镜前一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之间想起来为什么这身衣服一开始她会觉得眼熟了,因为常福身上穿的也是这个袍衫。   所以陛下神神秘秘的就是给她做了件太监的衣服……?   *   正月十五,宫里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气。   除夕时陛下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没人顾得上办除夕大宴,如今陛下痊愈两桩喜事凑在一块自然是牟足了劲的要大办特办。   赵渊大手一挥在太和殿前设诸席宴请文武百官,凡是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于殿前伴驾共饮,三品及以下的官员则是坐在殿外的广场上进席。   如此阵仗绝对是开国以来规模和人数最多的一场宫宴,参宴人员由礼部拟定皇帝过目。   最近礼部的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烂了,即便只是坐在大殿之外根本连陛下的龙颜都瞧不见,但也不妨碍他们争破了脑袋的想要去。   只要能参加大宴就代表了在陛下眼里有了姓名,谁还管吃什么坐哪里,便是能与陛下共赏一片月色那都是美的。   赵渊原本是可以找理由不办这所谓的元宵宴,甚至就连内务府的总管也以为不会大办,心安理得的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可他上回太庙之外的作为就够让人猜度了,要是再避而不见,越王等人定是会瞧出端倪来,他要的就是打乱所有人的计划让他们互相猜忌,拖延时间好彻底的化解此毒。   那日病发之后他又断断续续的发作过几回,每次发作都是无迹可寻的,但有一点好转的是只要沈如年在他身边就能缓解毒发的症状。   为了防止在大宴当场他再次病发只能把沈如年带在身边,把她带着并不难,难就难在两人必须分席而坐。   他把沈如年一直留在养心殿就够反常了,若是大宴之上还同席而坐,一定会被那些深谙算计之人发现他时刻都离不开沈如年。   故而他想出了扮太监这个主意,到时丹陛之上设御座张黄幔,他们隔得远就不容易看出端倪了。   但这些要让沈如年听懂可就太难了,赵渊干脆换了个法子:“想不想吃好吃的?”   沈如年还在好奇的把玩新衣服上的挂坠,闻言揉了揉小肚子马上亮着眼睛抬头看赵渊,本来她是午膳吃饱了的,可方才玩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听见有好吃的连连点头。   赵渊就把后日有席面的事与她说了,沈如年听得直咽口水,“陛下真的有这么多好吃的啊。”   她还以为平时他们两吃的就够排场了,一顿饭都比她在宫外一年吃的都要丰盛,没有想到还能有山珍海味满座的盛宴,这可真是太诱人了。   “我想去我想去,陛下带我一块去吧我肯定很听话。”   赵渊深邃的眼神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真的听话?”   “真的真的比黄金还要真。”   赵渊眉峰微挑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不用你做别的,只要穿好这身衣裳老实的跟在朕身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沈如年本来还觉得身上的衣服怪怪的不喜欢,现在突然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她太喜欢这件衣服了!   *   陈诗云并没有被第一次的挫折所打击到,第二日又信心满满带着准备好的药膳来了养心殿。   “陈姑娘且等等,陛下正忙着。”   “多谢公公,这是一点小小心意。”   这回她学乖了,知道这些阉人得罪不起,客客气气的说没事她可以等,还塞了个荷包,但那小太监也是记仇尤其是昨日她在偏殿里骂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现在想要学别人温婉得体了?早干嘛去了。   “那姑娘就在偏殿继续等着,奴才还有事忙。”   陈诗云脸色就变了,她都对个阉人如此客气了他居然还这么的没有眼色,昨日那又阴又冷的偏殿她是不愿意再去了的。   “要不我就在这等陛下吧。”她是这么想的,反正殿内殿外都冷,还不如就站在这外头,若是陛下碰巧出来还能一眼瞧见她。   到时她被这太监怠慢的事情也不必她说,陛下定能看出来,还能明白她的真心实意,可不比在那阴冷的偏殿傻等来的好。   小太监被这话给逗乐的,怎么会有人喜欢站着吹冷风的,反正陛下瞧着也不喜这位陈姑娘,她乐意站那就让她站着吧,呵呵笑着说好就退下了。   没想到这一等又是半日时间,别说是陛下了,连个搭理她的人都没有。   今日不曾下雨可也没有出太阳,一整个上午都是阴沉沉的冷风直吹,她站了一刻钟就开始腿脚发麻,没多久她就冻得嘴唇都发白了,别说是骂人了就是连说话都觉得艰难。   但她动弹不得,这殿外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她想坐着歇歇就会有太监来提醒此处不可休歇不合规矩。   她想换个地方去避避风,又有宫女出现阻止她,“姑娘可是有陛下的召见?若无召见也无口谕可万不能到处走动。”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昨日她还能随意的走动甚至瞧见了陛下,怎么今日就处处受阻,真是恨得牙痒痒,可又无法发作,她一有动作那边侍卫就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直叫她敢怒不敢言。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那小太监去了又返,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僵硬着动作惊喜的道:“是陛下要见我了吗?”   小太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陛下国事繁忙无暇召见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   陈诗云顿时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委屈可又无法发泄,被身边的宫女拉着出了养心殿。   回了慈宁宫之后赶紧端了热水给她烫脚,疼的陈诗云一直嘶嘶的抽冷气,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陈诗云在生闷气,伺候她的宫女就小声的开解她,“姑娘如此貌美陛下见了定是喜欢的,没准就是有的人害怕姑娘会分去宠爱,故意不让姑娘见陛下。”   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怕被分走宠爱又一直住在养心殿的人当然是最有嫌疑,“定是那妖妃日日据着陛下还不够现在又欺负到我头上。”   但沈如年住在养心殿,她除了逞口舌之快什么都做不了,“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妖妃霸着陛下吗?”   宫女小心的给她揉腿疏通穴道,殿内很是安静,过了一会那宫女才道:“养心殿虽然进不去,可陛下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养心殿,只要出了这殿门姑娘不就有施展之处了。”   陈诗云眼睛一亮顿时高兴了起来,“你可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向姑祖母讨了你在身边伺候。”   “奴婢元冬定当好生伺候主子。”   *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当日,百官在鸿庐寺卿的指引下入席,皆按着品级入座,唯独有一人是例外的。   那便是户部侍郎沈德楠,户部侍郎是正三品,按理来说也该是坐在丹陛台之下,可他却也混在了一众的一二品官内坐上了席桌。   左右都是他的上峰,还有平日他连巴结都没机会巴结的国公府的权贵们,可没有人对他的出现露出疑惑反而还争相要与他说话套近乎。   众人背地里不是笑话赵渊荒/淫无度,就是讥讽沈德楠拍马屁的功夫了得,不仅自己爱拍马屁连带着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副德行。   可谁让他的女儿偏偏就入了陛下的眼呢,现在谁人不知陛下对如妃宠爱有加如珍似宝的一日都离不得。   就算再瞧不上沈德楠的做派,那也得捧着他。   好在沈德楠这人不仅爱拍马屁还知情识趣,就算家里真的出了个如妃依旧是夹着尾巴做人,在今日之前更是没想过会坐到这个位置入席的。   一坐下就擦着汗的左右奉承,把一桌子的人都哄得舒舒服服的才敢喝一口茶。   身边的李尚书见此还宽慰他,“如妃娘娘在宫内得宠,你也该立起来才行,总不能让如妃娘娘有个胆小怕事的娘家,你说是吧。”   沈德楠一贯被这个上峰训话训习惯了,谦卑的低垂着脑袋认真的听,倒是弄得李尚书哭笑不得,见他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多说什么。   一桌的人想法都和李尚书差不多,都是觉得沈德楠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只有沈德楠知道这段日子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管是亲戚还是同僚都来恭喜他女儿得宠,还说什么陛下一直恩宠不断沈如年早晚会怀上龙子,话里话外都是说他没准父凭女贵要当国丈爷了。   起初他也是这么暗暗自喜的,甚至还夜夜做着当国丈的美梦,可不管周边的人如何激动他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陛下连一个传信太监都没有派来过来,更不用说什么恩赐封赏,还有他那好女儿更是一句话都没传给他过。   他顿时心就沉入了海底,只怕是沈如年到现在还记恨着沈家对她母女做的事,孙氏之前做的那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碍于她娘家权势也不想为了一个女儿害了夫妻情分。   谁能想到一个痴傻的庶女会突然进宫冲喜还得了陛下的青睐,这在被人眼里是大喜事对他来说可能就是催命符。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会被惊醒,无时无刻不在想该如何能得到沈如年的原谅,近来连带着他看孙氏都越发的不顺眼。   当初若不是她善妒非要把一个好好的女儿送去乡下养,哪里会有如今这么多的后患。   还不等他悔恨完,就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跪。”   所有人同时起身恭敬的跪地行礼,“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面冠如玉的年轻帝王身着龙袍不怒自威,在万千簇拥下一步步的朝着丹陛上的御座走去。   众人都忍不住偷偷的朝他身后看去,而赵渊的身边只跟着几个小太监,除此之外并未带其他人。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样的疑惑,那位寸步不离身的如妃娘娘去哪了? 第32章   赵渊一步步的踏上御座, 然后转身轻挥宽袖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宝座前, 声音清冷的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太皇太后早就到了,就坐在赵渊的右手边, 他们祖孙二人自那日乾清宫后就再未相见过,看到赵渊气色如常一点都不像刚病愈的人,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在赵渊发病之前两人就只是表面上的祖孙关系, 偶尔他心情好了愿意演戏,就演一演孝顺孙儿, 若是惹了他不高兴根本就没心思陪他们玩。   之前他发病太皇太后做的妖太多, 待他醒了也不知收敛还想在背地里捣鬼, 若不是想要制衡陈家与越王之间的势力, 他早就着手收拾她。   赵渊自然是看她不顺眼的这会见了连招呼都没打, 施施然的坐在宝座上听着典仪官宣布大宴开席, 好似眼里根本看不见她这个人。   而太皇太后则是从他出现起就紧绷着神经, 甚至还在想一会要是赵渊向她行礼她是不是应该提早让他免礼,以此来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段时间她也反省了一下, 之前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才会导致功亏一篑, 这次定要徐徐图之,至少要先取得赵渊的信任。   可没想到她准备了这么久的话都快到嘴边了而赵渊却根本没理她,甚至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她没有去看别人,却好像能听见众人的嘲笑声。   她这个太皇太后当得着实是憋屈的很,她就是个傀儡是赵渊登基的工具。   但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她还是要端着太皇太后的款,她是这北赵国最尊贵的女人, 她绝不能低头。   赵渊不找她说话,她就拉下面子的先开口,找了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陛下最近瞧着神色好转想必是如妃那丫头伺候的好,今日怎么不见她一块来?”   赵渊像是没听见一般,连头也没回自顾自的饮尽了杯中的酒。   还是站在赵渊身边的小太监耳朵有些红红的,半低下身子轻轻的提醒了赵渊一句。   “陛下,有人在和你说话呢。”   而这个敢在赵渊耳边悄悄提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打扮成小太监的沈如年,她原本是眼馋着桌上的点心,心思根本不在其他事情上。   直到听见有人说到她了,其他事情她不懂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的敏感,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坏心眼的太皇太后。   赵渊骗她说这个宴席不能给小姑娘参加,他是看她可怜才勉为其难的带她来,要是被人发现她是乔装打扮的就会把她赶出去。   她既想吃东西又害怕被赶出去当然是对此特别的关注,一听见有人说到她就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这才赶紧的去提醒赵渊,希望陛下能帮她解围,她好害怕被赶出去。   赵渊不耐烦这种宴席,每回吃的东西都差不多一点味道都没有,还不如回去吃碗元宵更能填饱肚子。   却被沈如年担惊受怕的样子给逗乐了,饭量这么大胆子却和米粒似的小,真是没出息。   他知道她害怕就故意的装没听见继续晾着她,沈如年只能趁着没人往这边看的时候飞快的伸手扯了扯赵渊的袖子。   “陛下……”   赵渊看她被逗得狠了,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很是着急,才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如妃夜里染了风寒今日身上有些发热,朕怕她出来吹风会更冻着,便让她好生歇着,没想到皇祖母这么关心她,可真是她的福气。”   最后一句‘没想到’语气可谓是极尽讥讽,沈如年刚进宫就被她召去慈宁宫的事他也知道,她会关心沈如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太皇太后当然不是关心沈如年,她关心的是七王爷,可又不敢直接就问他打算把七王爷关到几时,只能用迂回的手法从沈如年开始问起。   被赵渊这么讽刺的点出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最近听说以往日日围着陈国公府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他们是见赵渊病好了七王爷又不在慈宁宫没利可图了就一窝蜂的又走了,真是一群看风使舵的小人。   但陈国公府已经习惯被捧着了,突然没了奉承的人马上就觉得不自在起来,太皇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即便被赵渊这么讽刺也只能继续陪着笑装听不懂。   “着了风寒啊?怎么如此不小心,她年纪小最是要注意可不能落了病根,对了,哀家那有不少的药材一会让人送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渊就淡淡的打断了,要不是因为沈如年在一旁缠着他,他怎么可能去应付不相干的人。   “朕已经命人开了库房,就不必劳烦皇祖母了。”   被这么接连的打脸太皇太后扬了几次嘴角都没能露出笑来,行行行,就你有国库你了不起,什么东西都往个傻子身上砸真是蠢成一对了。   太皇太后也没了套近乎的兴致干脆单刀直入,“听闻明熙前几日冲撞了陛下,他都是被哀家给养的太过娇气了,什么规矩都不懂,若是惹了陛下不快,还望陛下看在哀家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这几日哀家膝下没了他陪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夜夜都睡不好。”   她换了个策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太皇太后用帕子捂着眼睛轻轻的抽泣。   赵渊原本对这个赵明熙的去留并不在意,就算把赵明熙还给太皇太后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反正他也讨厌小孩子在眼前闹腾。   但相处了半个月后他发现赵明熙本质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蠢,单单是个蠢人也没什么,偏偏这个蠢人很得沈如年的喜欢。   这赵明熙反倒更像是她的弟弟,走到哪都喜欢跟着她,有时候晃得赵渊眼睛都烦,但他也有优点,与沈如年一起读书写字,可以相互激励,倒比沈如年一个人的时候要有长进。   赵渊想到此便没有说话,沈如年在旁边听着就有些急了,这个坏人要把熙儿要走,这怎么可以啊。   沈如年可喜欢和熙儿一块玩了,要太皇太后真是熙儿的祖母为了熙儿好,沈如年肯定不会拦着,可太皇太后是个坏人啊,之前还想害她和陛下,怎么能让熙儿和坏人一起呢。   她站在左边正好是太皇太后看不见的方向,见赵渊不说话,沈如年就害怕他会答应,赶紧又拉了拉赵渊的袖子,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赵渊把衣袖从她的手里扯出来,呵呵,同样的招数想在他身上来两回,她以为他这么好说话?   他故意的去端酒杯顺势的躲开了沈如年蠢蠢欲动的小手,一连被躲了两次沈如年也发现陛下是故意的,只好换个法子。   “我把明日的糖糕都让给陛下吃。”   赵渊不为所动,要不是每回都被她硬塞到嘴里,她以为那种甜不拉几的东西他会喜欢吃?   沈如年见赵渊眼皮都没抬更别说看她了,只能继续的割地赔款,“我还可以给陛下唱小曲给陛下说故事。”   小曲?她记不住词时常是内容颠来倒去的反复唱好几遍,唯一能入耳的就是她的声音甜软轻细,但每回听她唱曲都容易犯困,还是算了吧。   “我学会怎么穿衣裳了,可以给陛下更衣,还能给陛下搓背擦身子,捶腿捏肩也可以。”   沈如年还在掰着手指头轻轻的数自己会的东西,赵渊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怪异,他的脑海里忍不住的浮现出了沈如年伺候他沐浴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小腹有些隐隐发烫,喉间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猛地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往沈如年的方向递了递,沈如年这才不得不闭上了不停在说的小嘴。   太皇太后在等赵渊的回答,就一直关注着那边,总感觉有人在和赵渊说话,可赵渊身边除了太监还是太监,赵渊连她都不搭理怎么可能会和太监说话,只能当做是自己听错了。   “明熙做错了事,与哀家脱不开干系,陛下若是要罚就连哀家一道罚吧,都怪哀家将明熙给宠坏了。”   “罚就免了吧。”赵渊瞥了太皇太后一眼,淡淡的道。   太皇太后瞬间心中一乐,赵渊这是松口了?她刚想问何时去接赵明熙回来,就听赵渊继续道。   “既然皇祖母都知道是自己的教养方式出了问题,那赵明熙也不适合再养在慈宁宫,免得再犯下更大的错,以后便留在养心殿吧。”   太皇太后心情的起伏犹如波涛澎湃,刚升到高点瞬间就又跌到了低谷,“这怎么可以。”   “如何不行?难不成皇祖母是觉得朕还管不了一个孩子?”   “哀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只是怕陛下要操劳国事还要照看明熙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看来是朕误会了皇祖母,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赵渊说完就不再理她,举杯与其他大臣共饮,太皇太后自觉丢了脸面,不想再待下去,没坐多久就说身子不舒服提前离席了。   太皇太后一走身边没了威胁,沈如年瞬间就感觉自在了起来,具体的表现为她双眼放光的盯着赵渊桌上的桂花千层糕。   桂花都是秋季的时候收集的,千层糕做成菱形多层的模样又漂亮又别致,光是看着都让人有食欲。   沈如年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趁着赵渊和别人说话上前给他添酒时小心翼翼的藏了一块在袖子里。   然后偷偷的转过身低头用大袖子捂住嘴巴,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或许是因为偷着吃更加刺激,沈如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糕点,她飞快的吃完一块,转身回去就发现陛下的御座前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咦,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上回追猫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奇怪的人。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本王?   赵渊举杯敬过百官,而后典仪官宣布大宴正式开始,乐师舞姬便在搭起的台子上开始奏乐起舞,观的是一派歌舞升平君臣同乐的热闹景象。   这半个月来越王一直派人在打探宫内的消息,来之前便做了准备定要试探赵渊到底有病还是无病。   故而从落座起他就注意着上面的情形,他的席位也被安排在御座的右侧,自然没有错过太皇太后灰溜溜离席的精彩场面,一时竟摸不透赵渊想做什么。   不等他摸清究竟,常福就笑眯眯的过来了,“奴才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越王也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赶紧让他免礼,常福就代表了赵渊,不给常福脸面那就是打赵渊的脸,“常公公不必多礼,可是有事找本王?”   “陛下请王爷御前说话。”   越王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赵渊连他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此子实在是心思叵测。   虽然他心起波澜面上却半分不显,闻言点头称是,跟随着常福移步到了御驾前。   在赵渊登基之前,他甚至从未关注过皇兄的这个儿子,只知道他的母亲曾经很得皇兄的宠爱,但不小心落水身亡了,后来又有传言她母亲似触犯了宫规总之此子一直不被人提起,大的场合也从未见过他。   等两人真正见面时,他已是高坐龙椅两人身份又是不同了。   这大概是两人头次这么面对面的交锋,赵晖烨到了御前便恭敬的行礼问安,“臣见过陛下。”   按理来说赵晖烨虽然是臣但也是他的长辈,当着百官的面若他好歹也该尊重他这位皇叔,见面问安时赵渊该免了他的礼。   可赵渊却一手扶着额头正在闭目养神,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赵晖烨愣了片刻就明白了,撩开前襟缓缓的跪了下去,“陛下万福金安。”   赵晖烨心中却在思量,赵渊这是要给他下马威?还是已经有了找到了他的什么证据,等不及现在就打算处置他?   甚至他已经开始在想要是赵渊真的动手,他该如何应对。   然而赵渊并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他是真的没空搭理赵晖烨,因为他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一发作起来就是四肢无力头疼欲裂,若不是他坐在御座之上,此刻定是狼狈万分。   他之所以召来赵晖烨也是在赌,太庙那一次他不得已的露出了许多的破绽,想要让这些人彻底的相信他已经痊愈不能光躲,需要化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   赵渊都已经盘算好,可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即便疼得后背满是虚汗赵渊也没在脸上露出一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神情。   他知道,若是此刻有丁点的破绽身后便是万劫不复。   沈如年原本是在偷吃,转身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个认识的人,但陛下说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在这里就不敢和他打招呼,赶紧的低下了脑袋。   便看见陛下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掌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可见,足以看出他此刻有多难受。   她想起昨夜陛下的交代,悄悄的挪了挪步子走到了赵渊身边挨着他站,用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了扶手。   袖子下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上一回若是烈焰焚烧那这次便是冰寒刺骨,冷到让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冰寒侵蚀着,好在他就要被封冻无法睁眼时感觉到了暖意。   温软的手就像是火源,让他握住就不舍得松开。   赵渊已经混沌的神志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一开始是沈如年握着他的手,很快她就失去了主动权,被赵渊紧紧的禁锢着。   光是这么握着他已经觉得不够了,手指顺着她宽大的袖子从她的手腕处一点点的往上钻,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着迷,贪婪的想要拥有更多。   沈如年倒不是觉得很疼,只是被赵渊摸得有点痒痒的,而且两人平时也只是握手拥抱,还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   若是两人夜里在榻上倒也没什么,这会眼前还跪着个人,太和殿前更是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瞧着呢,这让沈如年有种偷偷摸摸做坏事的感觉,格外的羞耻。   越是心里在意就越是觉得酥麻,好像有小虫子往心口里钻,好难受哦,她的双腿都有些发软感觉要站不住了。   沈如年又不敢开口说话唯恐被赵晖烨听见,只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露馅,好在这个时候常福出来解围了。   上前轻轻的提醒了一声:“陛下,王爷来了。”   他们两的小秘密隐藏的很好,就连常福也不知道他们在偷偷摸摸的做小动作,常福自认为很了解陛下,以为陛下是想要故意的为难越王。   既然现在下马威也有了跪也跪了,也该叫越王起来了。   虽然陛下为难越王是事实,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陛下是没听见不是真的故意要罚越王,这个时候由他提醒就最合适不过了。   赵渊握着沈如年的动作微顿,他的双眼方才已经模糊不清,可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他一边松开了沈如年的手臂一边仿若梦中惊醒般的看着越王道:“皇叔何时来的?方才朕陪皇祖母多吃了几杯酒,没想到不胜酒力有了些醉意,竟然连皇叔来了都不知道,还让皇叔跪了这么久,都是朕的不该,皇叔快快请起。”   说完还横眉冷斥了常福两句:“常福,你是怎么办的差事?皇叔来了竟也不知提醒朕,一会自去领顿板子长长记性,若还有下次朕定不饶。”   赵晖烨跪的腿麻动作也有些僵硬,方才他一直跪着在想如何应对今日之事,根本无暇分心赵渊和沈如年私下的小动作。   闻言扯了扯嘴角,这话哪里是说给常福听的,分明是说给他听的,赶紧起身替常福求情。   他掩下眼中的锋芒,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和煦的模样,温言细语的道:“陛下,此事不怪常公公,是臣不让他吵着陛下休息的。”   赵渊也不是真要罚常福,有了台阶就顺势点了点头,“还不快向皇叔道谢,若不是皇叔求情,你这顿板子是定要罚的。”   常福也听话的跪下叩谢越王,然后才退了下去,留下赵渊和赵晖烨说话。   两人先是叙旧,越王关心赵渊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赵渊则是听说越王妃病重十分的关心,又是喊来太医询问又是赏药材,端的是一副叔侄和睦的融洽场景。   这让赵晖烨越发的看不透赵渊想做什么,喊他来之后先是冷着他给他下马威,现在又关怀备至,如此软硬兼施是有何目的。   好在赵渊并未继续卖关子而是单刀直入的道:“前些日子听国师说起,朕才知道这几个月多亏了皇叔,不辞辛劳辅佐朝政才得以朝局安稳,真是辛苦皇叔。”   赵晖烨眉心微皱,这话里话外的可不是夸他贤德,而是在怪他僭越掌权,他知道赵渊早晚会从温远道查到他身上,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国师实在是太高抬臣了,为陛下尽忠为国尽力乃为臣子之本分,而且比起国师和曹首辅等人,臣做的不过是些细枝末节之事,竟得了陛下的称赞,实在是让臣羞愧。”   赵渊来直的他就装谦虚听不懂,顺便挑拨一下赵渊和高吕荣的关系,再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赵渊都忍不住的高看赵晖烨一眼,短短时间就能想出应对之言实属难得,真没想到他最难对付的人不是曾经的太子大哥而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叔。   果真是不叫的狗咬人最凶,不过无妨,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博弈。   赵渊笑眯眯的说他太过谦虚,然后直接喊来常福宣旨,赏赐了越王一堆的黄金美玉,而高吕荣曹首辅等人只是口头上的赞赏并无实际上的奖励。   那些朝之重臣都没赏赐而他却得了这么多封赏,这等于是让赵晖烨成了众矢之的,他是真没想到赵渊小儿竟有如此好的心计。   赵渊这么做是为了让他树敌?还是挑拨他与权贵之间的矛盾?   不等赵晖烨想通赵渊所图所想,就听见赵渊继续笑着道:“皇叔可千万得收下,这也算是朕为皇叔准备的饯行礼。”   饯行?他要去哪?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皇叔为了朕不得不留在京中数月,封地定是无人管辖早就盼着皇叔回去,朕怎好继续留着皇叔呢。”   赵晖烨总算是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最后再狠狠的将他踹开,外人还要觉得他占尽了好处风光的回封地。   赵渊设了个套让他自己往里面钻,而他还要咬了牙的往自己肚子里咽。   赵晖烨抬头认真的看了眼御座上的帝王,然后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跪下俯首谢恩。   看着赵晖烨领了圣旨挺直背脊一步步的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赵渊一直攥紧的手掌才缓缓的松开,掌心中是深深浅浅的指痕。   有的甚至已经渗着血丝,方才那是豪赌也是博弈,只要他有分毫的破绽便会满盘皆输,好在他赢了。   赵渊哑着嗓子低吟道:“倒酒。”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杯子满上,便不悦的侧头去看,没想到就看见沈如年嘟着嘴不高兴的抱着酒壶不松手。   “陛下已经喝了很多了,前几日大夫说要戒荤腥禁房事少喝酒,陛下不能再喝了。”   赵渊:……   御医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沈如年凭什么蹬鼻子上脸居然敢管他的事情,活得不耐烦了吗?   等等,她懂什么叫房事吗?哪个蠢货教她这些东西的! 第33章   沈如年是真的不高兴了, 陛下前几日虚火旺出了鼻血, 御医来的时候他正在与国师商议政事无暇分身。   常福就与御医说了陛下最近的起居饮食,御医马上就发现了问题, 陛下以前是不爱辛辣也不嗜荤腥之物的,自从沈主子来了以后陛下就被带着喜欢上了口味重的食物。   而且两位主子夜夜睡在一起,要说他们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只怕傻子都不信, 吃的口味变重了又在房事上不克制,可不就得虚火旺盛。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只要饮食上注意再在房事上克制些修养几日就好了。   御医还开了些下火的凉茶, 虽苦却回味清香, 常福就日日泡了送到御前, 赵渊喝着觉得不错还挺解油腻的也就没多问。   至于为何会留鼻血的原因嘛, 御医不敢去说给赵渊听, 这世上哪个男子愿意听到说自己虚的话。   常福也不敢, 但他会找沈主子,他没说陛下为何得病只提了御医说的几点, 让她瞧见时提醒陛下。   沈如年不懂什么是房事, 常福顿时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解释,你说沈主子和陛下夜夜笙歌的还问他啥是房事,这不是胡扯吗。   只能胡乱的编一通, “就是之前沈主子话本上的那些,在房里玩的游戏。”   沈如年想起来,是那本花花绿绿的画册有次她觉得椅子硌得慌,就顺手塞到下头垫着坐了, 一时也找不到去哪了。   在沈如年进宫之前最听两个人的话就是余妈妈和大夫,要是不听大夫的话就要喝很苦的药,等进宫之后又多听了一个陛下的话。   现在御医说了不能那就是不能,她非常认真的答应常福,一定会好好看着陛下。   一开始陛下要喝酒她没有拦,因为御医说了是少喝,今日又是过节,陛下高兴喝一点点没有关系。   可等她发现的时候酒壶都要空了,她自觉没有完成常福交代的事情,又怕陛下会因此病情加重这让她自责又生气。   陛下怎么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听御医的话呢,她得把酒壶藏起来绝对不给陛下喝,她不仅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赵渊简直是被气笑了,他何时流过鼻血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就打算呵斥两声,结果话到嘴边他就想起来了。   他那会和太皇太后也没说谎,前几日的早上,大约是屋里太热,沈如年就踢了被子整个人朝下趴在床榻上睡觉,也因为太热连衣服都被她扯开了系带,露出了里面嫣红色的肚兜。   赵渊看了一眼就心跳的有些过快赶紧的移开了眼,正打算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被角被她给压着了,赵渊忍着怒意将被角给拉扯出来,结果他一拉动沈如年就跟着被扯了过来。   一边动嘴里还跟着呢喃着什么,赵渊不耐烦的加重了力道,这么一拖几乎要把她给扯到了自己身上,靠近了正好听见她说的是陛下,嘴角便不自觉的翘了翘,方才的怒意又消了。   看来最近她有乖乖的喜欢他,连做梦都梦见他,看在她这么听话的份上就对她好一点吧。   这么想着他手下的动作便轻了一些,伸手要去将她扶着放平躺下,可还未碰到她的手臂就反被沈如年的双臂给紧紧缠住了。   她的前襟散开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肌肤,以及嫣红色肚兜下的山峰美景,大约便是诗中所说的凝脂玉肌肤白似雪,赵渊自认克制冷持对美色不为所动,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确有动摇。   “沈如年,松开。”他只能耐着性子的开口。   沈如年睡得正香对赵渊暗哑压抑的声音充耳未闻,还因为他的手臂冰冰凉很舒服就抱着蹭了蹭,嘴里还在喃喃着陛下。   这一声娇软的陛下,无疑是撕毁了赵渊最后的克制,他不再压抑自己俯身将人压在了身下,眼里的火热简直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给吞噬。   赵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沈如年身上的细绳就散落开了,细棉里衣也被挑开,整个肚兜的花样便露了出来,是一整片的桃花,针线精细绣工逼真,就像真有朵朵桃花在她身上绽放。   最为绝妙的是其中一朵红粉的花骨朵,就悄悄的开在她的胸口处,赵渊的喉结微动,小腹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与他平时痴情草的毒发作有相同又不同,不同的两种煎熬,却相同的都只有一个解药。   赵渊不再犹豫克制,她是他的妃子这样的事情合乎情理,他带着薄茧的手掌紧紧的贴上沈如年的细腰,一点点的上下摩挲,这触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细滑。   以前真是他狭隘了,沉溺美色也没什么不好的,难怪古有君王沉迷美色日日不早朝,就在他低下头将发凉的唇瓣往她的脖颈上触碰时沈如年又说话了。   “陛下,好吃……”   说完甚至还吧唧了两下嘴巴,似乎在回味梦里的美食。   赵渊:……   他瞬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额头的青筋直跳,一时之间脑海里所有的旖旎和情/欲顿时消散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股热流涌动。   蠢货,饭桶!   对个蠢人动了心思的他更是蠢得无以复加!   方才是趴着的他还没感觉,这会一坐起来他鼻间的热流更明显了,一低头就有血水低落在了被褥上。   他以前出鼻血都是因为被打才会有,怎么今日好端端的会出鼻血?赵渊下意识的拧着眉去寻帕子,可正好这个时候常福进来了。   因为并不严重止住血后便再未复发过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常福还去请了御医,又添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赵渊此刻的心情有些不爽,以前常福看着也蛮机灵的,怎么最近也变蠢了,难不成沈如年这蠢还会传染的?   “不给朕难不成你自己想偷喝?”   “那些旁人的话都别听,以后只听朕的。”   “不许顶嘴也不许鼓着脸,手松开把酒壶给朕。”   直到赵渊忍无可忍的召来太医把了脉,证实他说的不是假话,沈如年才把酒壶交出去。   按理来说沈如年今日是不停地在触碰他的逆鳞,不听话还敢顶嘴反抗,他应该很生气才对。   可气过之余,回想起十几年来这是头一次有人把他的事记在心上刻在脑子里,不带任何目的的在乎他爱着他,这种被人固执着关心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赵渊回头看了一眼,沈如年已经毫无心事的躲在他的御座后面偷吃烧鸡了,听见动静还很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是他就冲着他傻笑,甚至撕下鸡腿要递给他,赵渊才不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直接就回头不再看他。   正好曹首辅携几位内阁大臣来敬酒,赵渊将杯中酒饮尽,众人很是适时的拍马屁,“陛下好酒量,臣为陛下满上。”   赵渊的酒量是少年时被灌出来的,就算是喝得再多他也永远让自己保持清醒,故而他从未醉过,这位朱大人也是知道赵渊酒量好这才投其所好。   若是以前赵渊也不考虑这么多喝了便是,可今日身后还躲着个小东西,想到她方才抱着酒壶不肯给他的样子,竟然也没了继续喝的兴致。   赵渊便抬了抬手,“朕今日有些乏了,下回再与诸位畅饮。”   说要倒酒的朱大人闻言吓得双脚一个哆嗦,脸色更是惨白,要不是强装镇定真的是要瘫倒下去,心里已经在想是不是最近和越王走得近被陛下发现了。   赶紧跪下请罪陛下保重龙体,生怕赵渊下一句出口便是拖出去砍了,毕竟温远道现在还在太庙关着,他可不能变成下一个温远道。   赵渊只觉得麻烦,吵得头疼让他们赶紧退下去,朱大人便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席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一定是陛下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这会真是悔不当初,他怎么就手贱收了越王的礼呢。   他与沈德楠同桌而坐,正好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瞧见了沈德楠,瞬间眼睛就亮了,挤开沈德楠身边的人捧着他的手眼里含着泪就跟瞧见了亲爹似的。   “沈大人,你这次可一定要救救我。”   朱大人可是内阁新贵,和朱大人比他沈德楠就是个屁,沈德楠诚惶诚恐的都要跪下去了,“朱大人有事您只管开口,有什么下官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等听完朱大人所求之后,要哭的人就成沈德楠了,他觉得众人对他的误会有点深。   他不仅和陛下不熟说不上话,就连自家女儿也非常的不熟,不熟到他连女儿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他若是拒绝了那便是摆谱是飞黄腾达瞧不起人,他更加在京城圈子里混不下去。   现在怎么办,他彻底的完了……   *   与沈德楠的忐忑不同,沈如年躲在御座后面吃得很满足。   赵渊的御座旁架了黄纱幔,周围一圈都没有人靠近,她可以放心的躲在后头。   而且陛下还会时不时把他不想吃的东西从底下递过去,这会地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盘子了。   “陛下,你怎么这么挑食什么都不喜欢吃呀,这个虾球炸得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   赵渊也不是不喜欢吃,只是当时骗她扮小太监说过要带她吃遍美食,他才不是为她着想,只不过是要信守承诺而已。   “给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沈如年吐了吐舌头勺了一勺玫瑰冻到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扮小太监好幸福哦,她下回还想来玩。   赵渊听着她吃东西的声音忍不住的疑惑,这些东西他每回吃都觉得味道一样说不上难吃,总之算不得不好吃,有必要一副人间美味的表情吗?   真是没见过世面。   赵渊不耐的点了点御案,“吃快点。”   “为什么要吃快点啊?还有好多我都没吃呢。”   “你昨夜不是吵着要看花灯?若是晚了,朕可就让他们都收了。”   “哇,陛下你太好了,我最最最喜欢陛下了,咦,陛下你耳朵怎么红了?”   “蠢货闭嘴!不许这么大声嚷嚷。”   沈如年昨夜特意的问了常福宫里有没有花灯,从小到大她最期待的就是上元节可以看花灯。   他们的家离镇上有点远,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冬日夜里风大路又不好走,每回她都只能眼馋隔壁阿花炫耀她的花灯。   但她很懂事,知道余妈妈平时一个人照顾他们两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从来不哭闹,想要花灯就和恒哥自己动手扎,除了不如灯市上的精美也很有趣。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藏着花灯的念想,今年头次上元节不在家中而是在宫里过,除夕过年时她都能放爆竹焰火,那是不是也能看花灯呢?   她就缠着常福左右的问,常福只好哄着她说有,只是宫里的都是宫灯,各处散落的悬挂着并不像市坊那般的热闹。   沈如年有些失望小/情/诗/独//家,但也知道没办法,只能失望小/情/诗/独//家的哦了一声。   没想到两人说的话全被赵渊给听见了,他可不是故意要偷听沈如年说话,要怪就怪沈如年嗓门太大,即便隔着堂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先帝时期宫内其实是有花灯宴的,每年都会专门打造花灯供皇上和后宫嫔妃赏玩。   等到赵渊登基,他对此没有丝毫兴趣,造办处便停了两年,只在一些主要的宫殿挂上新制的花灯讨个吉利,今年没有得到他的吩咐自然还是照旧。   全都是旧的宫灯,也就难怪常福会这么为难了。   喜欢玩花灯?还真是个傻子。   赵渊心里是这么鄙夷的嘲笑沈如年幼稚,那边常福来问他的时候又让造办处去想办法。   陛下都下了旨意,就算是变也得把花灯给变出来,他们连夜赶工,翻新修补了之前堆积的旧灯,将整个御花园给重新布置了起来。   赵渊不打算提前说,就当是还这傻子过年时那个红封的礼物,这样两人也能算是互不相欠了。   沈如年一听说有花灯看,也顾不上吃了,眼巴巴的看着赵渊,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到宴席过半,赵渊便说乏了有些醉意,而后起身离席,百官们齐刷刷的恭送御驾,剩下的便由身份最高的越王来主持。   若是放在今日之前,赵晖烨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可赵渊独独对他封赏又提了让他离京回封地后宴席上的气氛就不对了。   以往那是赵渊病重早晚要换新帝,越王呼声最高希望最大,想要套近乎吹捧的人自然是将他身边围的团团转。   可现在不同了,赵渊病好了重新当政,再与越王走得近那就是结党营私想要谋逆造反,他们可没有这么多脑袋敢冒险,恨不得与越王划清界限从来没接触过才好。   越王肚子喝着闷酒,冷眼旁观隔壁桌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沈德楠,眸子里闪过一丝的阴戾。   只要他一日未真正的离京,就还有机会,也正好让他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围着的都是群什么东西。   与越王的冷清完全不同的沈德楠也在接受煎熬,他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原本只是那位朱大人倒也还好。   宴席过半的时候陛下赏了他一杯酒,这简直就是无上的殊荣啊,瞧瞧这整晚陛下除了越王和国师还给过谁一个眼神吗?   这足以见得如妃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这根大腿必须要抱紧。   对于这样的赏赐沈德楠都快哭了,这哪里是对他好,分明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他给不了承诺解决不了这些大人们的所交托的请求,以后岂不是要被他们五马分尸。   尤其是陛下离席的时候路过他们的席桌,沈德楠就算是低着头也感觉到陛下在他跟前停顿了一下。   好似在和他说些什么的样子,可实际上连个屁都没有放!   果不其然,等到陛下一走,不仅是同席的就连隔壁席的人都围了过来,沈德楠现在是有苦难言只能不停地喝酒,陛下一定是对他有不满,可他该怎么做才能抚平陛下的不满呢?   赵渊一路出了太和殿却没有往养心殿走,给常福使了个眼色让他和跟随的人都退到身后几米外,只剩他和沈如年才带着她去了御花园。   沈如年入宫一个多月了,但除了追猫那一次从没离开过赵渊身边,对着气派万千的皇宫充满了好奇心。   “陛下,我们要去哪里看花灯呀?”   “老实跟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渊头次给人准备东西,总觉得有些别扭,还被沈如年不停地问就更觉得怪异,懒得搭理她就自顾自的迈着大步子往前走。   很快就把沈如年给甩到了后头,沈如年也不是走的慢只是喜欢东张西望,什么都想看两眼自然而然的就慢了。   等她回头的时候赵渊都走出老远了,她赶紧快步的往前追,可御花园都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没宫道好走,又是夜里即便都悬挂着灯笼也依旧是看不清。   沈如年跑得太快不小心就撞到了石头,但好在她反应快又常年在山野穿行玩闹,很快就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但这动静和声响还是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   赵渊皱着眉呵斥了一句,“不许跳慢慢走。”   “知道了。”沈如年高声的应了一声,又偷偷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陛下的腿太长了,不跑她根本就追不上,要是跟丢了岂不是要看不见花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陛下的脚步慢了许多,她又小跑了几步很快就追了上去,之后两人便一直前后脚的走着未曾再分散过。   沈如年一张小嘴叽叽喳喳根本闲不住,“陛下这里的花可真多啊,怎么冬日里还有花呢,我们后山那片每到冬日山上就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但落雪了的时候很美……”   赵渊已经可以免疫她的声音了,也懒得费口舌去呵斥,反正她这脑子骂多少回都记不住,就当是春日的燕子提早飞回来了。   御花园并不算大,走了不到一刻钟便隐隐的看到了灯火璀璨,两人迈着一样的步子朝着那片火光走去。   等走近了便看见了壮观的景象,御花园的中心是一个亭子,花灯就围绕着亭子悬挂着,树枝上围廊上处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简直看的沈如年眼花缭乱。   别说是这成百上千了,便是随便挑出一个那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精美,沈如年连脚都迈不开了,傻傻的楞在原地。   赵渊见了也很满意,他是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但以他对沈如年的了解来看,这应该非常符合她的喜好。   便在等她浮夸的赞美,往日要是瞧见喜欢的东西她定是要用她那贫瘠的语言夸一夸他的,什么好厉害好喜欢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词他都听烂了。   但听得多了反而比那些曲意逢迎的话要真实些,结果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声音。   侧头去看才发现小姑娘一言不发的站在没动,赵渊眉心微蹙,难道是他猜错了,她不喜欢?   虽然东西不是他准备的,但好歹也是他开了口的,她居然敢不喜欢?   就清了清嗓子想喊她过来问个清楚,可刚一个沈字出口,旁边的人就动了,转过身张开双臂紧紧的将他给抱了个满怀。   脑袋还得寸进尺的往他的怀里蹭,“陛下我不是在做梦吧,陛下你真的是神仙吗,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想的东西呀,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漂亮的花灯,我好喜欢啊。”   即便两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但赵渊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僵,双手也在半空中无措的伸缩了两下最后虚空的放在她的背部。   漫不经心的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又有些在意沈如年最后的一句话佯装淡定的道:“喜欢什么?”   “喜欢花灯,也喜欢陛下。”   赵渊原本抿着的唇角在听到后面半句终于止不住的上扬,这还差不多,但嘴里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害臊。”   好在夜色遮盖住了一切,也遮掩了赵渊耳尖和双颊处淡淡的红粉。   抱了一会撒了撒娇,赵渊还想说两句什么话应个景就感觉怀里空了,沈如年迫不及待的从他怀里跳了下去,朝着花灯欢快的奔去。   赵渊......   总觉得她刚刚后面那半句他就是顺带的。   造办处为了让花灯的形式更贴近民间的生活,在靠近小径两侧的花灯中间都夹杂了灯谜。   赵渊对花灯没有一点兴趣,看过就当是赏玩过了,可看沈如年如此着迷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想起她问常福时期待的样子。   罢了,全当他做见好事,反正都当是还了之前的礼物,也不急这么一刻,便顺手捡过眼前的花灯打开了灯谜。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赵渊粗粗扫了一眼便知道了谜底,一连看了几个都觉得无趣,这造办处是真把沈如年当孩童来哄了,这些灯谜怕是赵明熙来都能轻松的解开。   瞧着也待了许久便四下又找沈如年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小姑娘的踪迹,赵渊这才不耐的喊了她的名字。   话音刚落下,赵渊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响,“陛下,我在这里。”   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沈如年不知道钻去了哪里玩,头上的帽子已经掉了,一头的青丝披散在肩头,灯火阑珊下女子巧笑盈盈,眸光璀璨熠熠生辉。   那一瞬间,赵渊仿若感觉到他身上的每一处毒斑都在发烫,他的心底有种陌生的情愫控制着他的思绪。   他竟然觉得此刻的沈如年很美。 第34章   赵渊被自己脑子里出现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傻子动心。   她喜欢他那是她自愿的痴心妄想, 他最多就是怜悯和施舍,他不爱任何人, 更不可能绝喜欢上一个傻子的。   “陛下,你在看什么呀?”   沈如年看赵渊没理她也没说话,就把自己的脸往前凑近了些, 赵渊被她的声音惊醒,刚回过神便对上了她那双莹然有光的眼眸。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虚, 迅速的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好似心中所思所想都会被眼前人所窥探了去, 他从未有一日如此的失措过。   “莫要离朕这么近。”   沈如年没听清楚, 已经又跳到了他的眼前, 还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花灯举到了赵渊的眼前给他看。   “陛下, 你看这个花灯是不是很好看。”   她手里举着的是只纸老虎的花灯, 画上的老虎栩栩如生看上去似要破纸而出,格外的威风凛凛。   赵渊还以为她会喜欢兔子之类可爱的花灯, 却没想到她会喜欢老虎, “喜欢这个?那便带回去吧,还有看上的一会让常福一并给你带回去。”   结果沈如年却摇了摇头,举起了另外一只手里的花灯, 是只红眼睛竖着高高耳朵的小兔子,“我喜欢的是这个。”   兔子的花灯被她高高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脸边上,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红鼻子,让她此刻看上去就像只兔子, 真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这个老虎是给陛下的。”   赵渊才不喜欢这种小孩才玩的东西,看一眼都觉得愚蠢,更别提让他拿着了。   可不等他嫌弃的说不要手里就被塞进了竿子,“我挑了好久眼睛都花了,陛下喜不喜欢?”   赵渊很想说他是皇帝,一般人形容皇帝都是用龙,哪个傻子会说皇帝是老虎的,这不是从天上到了地下,这可不是夸是贬了。   “朕是虎?你是兔?”   “是啊,我是属兔子的,从小就喜欢兔子,以前我还养过一只小兔子呢,和这个长得可像了。”   赵渊嗤笑出声,这算什么,兔入虎口?   他想把这碍事的东西给丢了,但想起她亮着眼睛邀功似的口吻说这是她挑了好久的,又觉得算了,再留一留,让她多高兴一会,等回养心殿再丢掉。   而且最让他心情好转的是这花灯她只给了他,别的旁人都没有。那就当是不辜负她的一片痴情了,他勉强的多拿一段路吧。   “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不多拿几个。”   “我要是都拿走了园子岂不是不漂亮了,还是挂在这里好看,还能让更多的人看见。”   赵渊嗤笑出声,喜欢的东西自然是要得到它,想要的不去争取就不配说喜欢。   “花长在枝头很好看,我若是把它摘下来它不就会枯死吗?还不如一直不摘它可以一直看着,不也很好嘛?”   “妇人之见,枯死了便再换一朵,这世上的花这么多,还怕会没了不成。”   沈如年觉得赵渊说的不对,若真的很喜欢又怎么会看着它枯萎,两人的想法不同,沈如年说不过只能选择不说。   既然花灯已经赏完了,沈如年也说不要别的花灯,赵渊更不可能上赶着求她要,便让她把帽子戴好回养心殿,路上她也不能被人给认出来。   她手上提着兔子灯还要去戴帽子自然不方便,就把兔子灯交给了赵渊拿,等再拿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的摇晃让里头的灯谜掉了出来。   沈如年这才知道原来花灯里面还会灯谜,就很兴奋的去看上面写了什么谜题,她最近跟着陛下读书写字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认识的字多了很多。   虽然她的谜题只有两个字,但她却只认识第二个字是个女字,至于第一个就不认识了,只能求助赵渊。   赵渊接过一看神色有些微变,纸上写着:“弃女。”   谜底是个成语。   沈如年的身世若要总结成两个字便就是这二字,赵渊第一反应是不悦,也不知是何人出的题如此的没水准,一会定要让常福去查查谁办的差事。   沈如年是他钦封的如妃,她有这样一个娘家,赵渊也跟着丢人。   而后就想起方才在宴席上看见的沈德楠,或许沈如年被养在乡下还是件好事,若是在沈家只怕是要被养废了,心中就给沈德楠又记了一笔。   赵渊也就没去细想这个谜题的谜底是什么,就将纸条塞到了腰间,随口编了理由说这个谜题写错了把沈如年给糊弄了过去,然后不再停留往回走。   刚看了花灯又得了个兔子灯沈如年的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更是高兴的蹦蹦跳跳还拉着赵渊说话。   两人在小径的尽头拐了个弯,再走一段笔直的鹅卵石路便能瞧见御花园的大门了,可没想到刚拐了弯就撞上了前面的一行人。   从他们的方向看只能瞧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在和常福说话,离得远了听不真切,旁边还摔着个宫女看样子像是起了冲突。   赵渊皱了皱眉,他在御花园赏灯谁会这么不长眼的往里面撞?   还是常福先瞧见了他们,满脸喜色的喊了声陛下,那粉色的背影才肩膀抖了抖转身跪了下来。   “臣女见过陛下。”   太皇太后回慈宁宫后越想越觉得气闷,不仅关于赵明熙的消息没有打探出来,还让她丢了脸面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陈诗云的身份是不能去参加大宴的,一见太皇太后回来就上前侍奉,太皇太后瞧见她水灵灵的模样顿时有了个主意。   “你在这殿内也闷坏了吧,方才陛下还说如妃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今日上元节还会有焰火和宫灯,不如让她们陪你出去散散心可不能再闷出病来。”   特意的提起了如妃不在,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出太皇太后的意思了,这是让她去巧遇陛下呢,陈诗云手指绞着帕子犹豫片刻就羞红着脸点了头,赶紧回屋里换了衣裳打扮一番。   她回头就见元冬手里捧着一件粉色的裙子觉得有些眼熟,打开之后看见了那蝴蝶纹的花案就想起来了,这是那日她见如妃穿过的那件。   花样有些相似颜色也相同,唯一不同的便是料子不如她的名贵,陈诗云第一反应是不要,她怎么可能去效仿沈如年的穿衣打扮。   “这身衣服哪里来的?我之前怎么未曾见过。”   “是昨日造办处送来的,姑娘当时在陪太皇太后,奴婢便替您收好了,方才瞧见了才记起,奴婢只是觉得这个颜色最适合姑娘,姑娘若是不喜欢奴婢便收起来。”   听见那句最适合陈诗云就犹豫了,尤其是想起那日陛下抱着如妃时满是爱意的样子就觉得眼热的很。   心中升起了一丝的较劲之心,沈如年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个村姑,她也配穿那么好看的衣服?   “不必了,就穿这件。”   太皇太后打听清楚了赵渊离席后往御花园去了,便赶紧让人带着陈诗云赶去,可到了御花园门口却怎么也进不去了。   “姑娘恕罪,奴才奉旨不许任何人入园,姑娘若是想赏景不如改日再来。”   常福在就说明陛下一定在里面,只要想到她与陛下马上就能相见陈诗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常公公您就通融通融,我哪里也不去,就是闷的慌想要逛逛,您看这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规矩都是懂得的,绝不会扰了圣驾。”说着还往常福手里塞荷包。   “奴才也想让您进去,可陛下有吩咐奴才不敢不从,姑娘还是请回吧。”   常福在心里冷笑,呵呵,不会扰了圣驾那你铁了心的要进去是为何?   而且他已经抱了沈主子的大腿,这陈家来的山鸡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照照镜子,他常爷爷都瞧不上眼陛下能喜欢?   常福不给她进,陈诗云就赖在这里,常福只能让小太监请他们离开,没想到那个元冬是个有本事的,直接佯装被太监给推倒在地。   “常公公要我们走我们走便是了,可为何要打元冬,她是太皇太后赐给我的宫女,平时稳重又仔细从来不曾犯错,常公公这未免有些太过欺人。”   常福被她们的无赖给气笑了,他可是看着真切,那小太监手都没碰到那个什么元冬,怎么可能打她,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她想赖那就赖着吧,还敢拿太皇太后来压他,这小姑娘怕是不知道这皇宫由谁做主。   好在没僵持多久赵渊就出现了,他最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事情,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常福赶紧要上前回禀,但跪着的陈诗云抢先一步开口道:“回禀陛下,是臣女听闻御花园景色宜人想要进园子赏景,但不知何处碍了常公公的眼,他根本不听臣女所言就动手打人,臣女实在是委屈还望陛下明鉴。”   这陈诗云可真敢说,竟然把黑的说成白的,常福真是有罪说不清,心中更是将这陈诗云给恨死了。   但他知道赵渊的脾气,现在说的再多也没用,便跪在一边等候裁决。   “把头抬起来。”   陈诗云微垂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婉转又娇羞的将头抬了起来。   而后她看见了眼前高大俊美的帝王眼里满是嫌恶,看着她的时候根本没有惊艳和喜欢,甚至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还来不及害怕,就见他薄唇轻抿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确实碍眼。”   若是说之前陈诗云还有期盼和思慕,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一定会得到陛下的青睐,那么这一瞬间她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她甚至觉得大姐姐说的是对的,赵渊不是她能瞻仰的。   远观陛下是神祇是满足所有女子心中所想的夫婿,可近了才知道他是鬼不是神,他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叫人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但此刻若是再不求饶说些什么只怕惹了赵渊不快真的要人头落地,陈诗云只能硬着头皮的伏地哭求,“是臣女失礼扰了陛下的兴致,还请陛下饶命。”   赵渊从小记性就很好,不管是文章还是人从来都是过目不忘,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那日他是故意放陈诗云走动的,为的就是让太皇太后相信他的病已经痊愈,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若是一个个都效仿此女到他面前谄媚逢迎岂不是更让他头疼,他身边已经有个话多不省事的沈如年了,不需要再有这些莺莺雀雀的碍眼。   “知道失礼还要硬闯,朕看你是明知故犯,看来皇祖母身边的人教养也不过如此,拖下去重责二十送回陈家。”   宫内的杖责平时都是惩治不听话的太监宫女的,二十大板足够让个太监好几个月下不了床更何况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小姐。   这是要往死里打啊。   陈诗云的脸瞬间苍白,她想起之前听说沈家四姑娘进了趟宫回府就病了的传闻,还笑话她胆子小,现在却是细思极恐,只怕她根本就不是吓病的。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女再也不敢了,是姑祖母,是姑祖母让臣女来御花园的……”   不管陈诗云说什么赵渊依旧是神色不变寒着脸,常福直接就让身边的太监上前堵了她的嘴,要把人给拖走。   就在拉扯间赵渊终于看清楚了她身上的衣裙,粉色的蝴蝶纹,难怪方才远远的会觉得这女子眼熟,原来眼熟的不是她的人而是这身衣裳。   这是那日造办处来送图样给沈如年挑选做衣服时,他顺手挑选的,就沈如年那眼光除了知道什么东西好吃,其他的实在是不堪入目。   本来是不关他的事,但沈如年天天在他眼前晃,赵渊就劝说是为了他自己的眼睛着想。   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造办处的嬷嬷们,连夜赶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这位如妃娘娘那可是连做身衣服陛下都要亲自过问的主。   故而衣服做好送到养心殿,不是先给沈如年过目,反而是送到了赵渊眼前。   等到沈如年穿上确实别致又灵巧,赵渊看了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便对这件衣服记忆很深刻。   再仔细的去看陈诗云的装扮,赵渊这才发现她连发髻发饰都是有意的模仿沈如年,难怪方才只是看见陈诗云的背影沈如年就咦了一声,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一点。   “停下。”   禁锢着陈诗云的太监立刻松了手,陈诗云还以为是赵渊改变了主意,顶着挣扎间已经凌乱的头发就要扑回来求饶。   就听赵渊声音冷厉道:“脱了她这身衣服,再外加二十大板,打完之后留在宫内好好的学学规矩,明白了什么是上下尊卑再出宫。”   陈诗云瞬间跌坐在地上,彻底的傻了眼,她原本以为这身衣服会让赵渊更加的喜欢她,却没想到会被按上一个不知尊卑的罪名。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身份地位都做不得数,只要能入了陛下的眼,管她是村姑还是婢女那都是最金贵的,她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只是这错误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沈如年已经习惯了陛下的喜怒无常,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受罚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所以她都没什么感觉,做错了事本来就该罚,可这次她却有点害怕。   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着陈诗云被拖走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赵渊喊了她一句才回过神来。   常福带人去处置陈诗云和她身边的宫女,赵渊则是领着沈如年回去,其他随从还是跟在后面远远的。   赵渊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就拧着眉问了一句:“害怕?”   沈如年点了点头,赵渊有些不理解,之前那么多次杀人掉脑袋她都不怕,打个板子她就怕了?   还以为沈如年是想要求情,就想让她闭嘴不用说了,他是不会改变自己做的任何决定的,可还没说出口袖子就被拉住了。   不仅拉住还轻轻的晃了晃,“陛下,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会不会也要打我板子啊。”   赵渊这才明白她是在怕什么,顿时无语,转念一想这才符合沈如年的脑瓜子,要是她突然为人求情才显得奇怪。   “做错了事便要罚,就算是你也要打。”   沈如年方才还只是低落,突然眼眶就红了,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看得赵渊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的,还越发的娇气了,做错了事难道不该罚吗。   “那我也要被砍脑袋吗?”沈如年越想越觉得伤心,她还想回家想见余妈妈,她还想吃很多好吃的还不想掉脑袋。   赵渊神情古怪有些哭笑不得,难怪突然哭了,原来是担心这个,真是让人不知道该骂她还是笑话她好。   沈如年伤心的不能自己,偏偏赵渊还在笑,被赵渊笑得她都不好意思哭了,只能睁着蓄着泪水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着赵渊。   陛下怎么这么坏,她都这么难过了,他怎么还在笑啊。   刚嘟着嘴脑门便被用力的一弹,她赶紧伸手去捂,长睫上垂挂着的眼泪也顺势滚了下来。   耳边是赵渊带着笑意的声音,“朕何时说要砍你脑袋了,你与他们都不同。”   他们对他是不怀好意是窥觊他的帝位和权势,从小到大除了母妃只有沈如年是一股脑子的对他好,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赵渊。   他甚至觉得蠢人也挺好的,单纯没有心计,面对她时不必带着假面具伪装自己,在她面前他可以只是赵渊。   “你若是犯错,朕亲自打板子,看你还敢不敢。”赵渊想起上回打了她屁股的那次,眸色黯了黯,好像打板子也很不错。   沈如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敢不敢,我很乖的我什么都听陛下的,陛下不要打我板子。”   赵渊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抓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那便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那我帮陛下搓背,我可厉害了。”   “你别添乱就不错了。”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散落在暮色之中。   *   陈诗云被打了板子后就被关进了偏殿的耳房,这是原先宫女住的,后来成了堆放杂物的储藏间。   里面也没取暖的炉子,就连铺盖都是刚搬来的,陈诗云当夜就开始发烧人都烧糊涂了。   正好被指来看着她的是上回被她暗骂过的小太监,小太监恨不得看她越惨越好就更没道理照顾她了,由着她自生自灭,反正陛下只说别让她死了就好。   而太皇太后和陈国公府知道了消息并不关心她的死活,陛下降责陈家最近人人自危,成了满朝的笑话连上门的人都没有了,唯一担心她的是陈诗雨。   这本就是她妹妹,若不是她为了躲避此祸故意染了风寒,三妹也不会进宫被太皇太后看上哄骗,虽说三妹意志不坚定但这件事有她一半的责任。   她必须得想办法救出三妹妹。   “姑娘,太皇太后正在生气呢,您的身子也没好全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了。”   陈诗雨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却还是摇了摇头换上了衣裙,可刚到内殿门外就被马逢春给拦了。   “大姑娘还是请回吧,太皇太后身子不爽落今日不见客。”   陈诗雨内心一阵的翻滚,这哪里是亲人,当初怂恿她们姐妹去勾引陛下时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甜言蜜语的把话送到耳边,现在出了事躲得比谁都快。   可她无计可施只能求太皇太后怜悯,便在门外跪了下来,“还劳烦马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孙儿有事求见太皇太后。”   马逢春看着她只是摇了摇头,太皇太后这会正在气头上呢,知道陈诗云被罚了的消息就砸了东西,说她们姐妹都是丧门星一点用处都没有,整个陈家全靠她在这支撑着。   就算是让她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由着她在这跪着。   陈诗雨就真的这么跪在殿外,一直到天暗了下来里面也没有人出来过。   夜里回去她就也发起了烧,她本就身子没好全,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跪了一日自然是又着了凉。   等她再醒来时却还是挣扎着要下床,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被她所感动了,替她一起想办法。   “姑娘若是还想去求太皇太后只怕是不会有结果,太皇太后与陛下的关系本就不好,出了这样的事陛下更是不喜,太皇太后是不会为了三姑娘去冒这个险的。”   昨日听说父亲已经进宫面圣了,却只是求饶只字不提让陛下放过三妹妹的事,自此她就明白了,她们姐妹已经被家族所遗弃了。   但她不求太皇太后还能求谁呢?   突得陈诗雨想起了一个人,若是想让陛下改变主意,这宫内只有她可以。 第35章   “云对雨, 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沈如年磕磕绊绊的总算把这首声律启蒙给背了下来,然后一脸紧张的看着陛下。   “嗯, 有进步,但不仅要会背还要把这些字也给记熟,明日朕要考你的对子。”   听到他的一句有进步她才长出一口气, 一脸松快的坐下,真是太高兴了, 她被陛下表扬了呢。   然后还炫耀似的朝着赵明熙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两人现在不仅是和睦友爱的嫂子和小叔子了, 还是相互竞争的同窗, 她每回得到陛下的赞扬都忍不住的想要炫耀。   赵明熙朝着沈如年嘟了嘟嘴, 这算什么, 声律启蒙他早就会背了, 而且背的很熟练,他也想要皇兄的赞扬。   然后就轮到他站了起来, 从头到尾顺畅的背了一遍, 背完以后就洋洋得意的翘起了嘴角,他比皇嫂背的熟练这回皇兄肯定也要夸他了。   结果就听见赵渊冷淡的道:“手伸出来。”   戒尺清脆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白嫩嫩的手掌瞬间就红肿了, 赵明熙眼泪汪汪的看着赵渊一脸的委屈。   “是六钧弓不是六韵弓,罚抄五十遍明日交上来。”   赵明熙瞬间脸上的嘚瑟都垮了,笑也笑不出来了,他确实有这个毛病, 之前就把钧认成了韵,只是很久没犯错了,没想到这次太过得意忘形就又犯了。   可他不过是不小心错了一个字啊,皇嫂磕磕绊绊的快一刻钟才背下来呢,皇兄还好几次的提醒了,别以为他没看见!   皇兄就是偏心向着皇嫂,他好委屈哦。   但皇兄的话就是圣旨除了皇嫂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五十遍就五十遍他抄还不行吗。   赵渊对着赵明熙时还是横眉冷眼,扭头看着沈如年就没那么严厉了,“你再抄一遍就出去玩会,朕去批阅奏折。”   沈如年很同情赵明熙,但她觉得陛下这么做是正确的,要是不把错误发现改过来就会一直都是错的。   就是五十遍确实有点多了,她原本还想向陛下求求情少几遍,可一听见让她出去玩马上就把这个给忘了,迅速就站了起来。   路过赵明熙身边的时候还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熙儿下次学我一样慢点仔细点,就不会出错了。”   看着兴高采烈出去玩的沈如年,赵明熙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有人宠和没人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却忘了眼前的人是他曾经一直畏惧的皇兄,以前的赵明熙肯定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会跟着皇兄读书写字。   沈如年出了内殿,外头宫女们正在等着她,常福替她新寻来一个藤球还扎了个藤框给她玩,现在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很喜欢沈如年。   她脾气好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不会生气也好说话,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带着大家玩,让这冷冰冰的内宫变得顿时热闹了起来。   就连动不动发脾气要砍人脑袋的陛下也变了,甚至偶尔会露出笑意。   若是可以选择,谁会愿意日日提心吊胆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故而他们都改变了对沈如年的看法是真心的侍奉沈如年。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沈如年的笑声,殿内赵渊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眼里划过连他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沈如年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脚上的藤球就被她一脚踢了出去,还顺着养心殿的宫门一路往外滚。   宫女太监们赶紧上前去捡,沈如年却比他们跑得都要快,追着藤球就跑了出去。   正好撞见了殿门外正在僵持的几人,沈如年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她的样子好似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沈如年想不出她又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便抱着藤球往回走。   没想到那女子却突然跪了下来喊住了她,“如妃娘娘,臣女有事求见。”   沈如年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就是如妃娘娘,伺候的人大多喊她主子陛下喊她名字,对于这个称呼她实在是有些陌生。   有人喊她不理那是不礼貌的,沈如年就抱着藤球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你是在喊我吗?”   陈诗雨这几日没有一刻是安稳的,直到做出了这个决定,她想要赌一把。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养心殿了,却是离沈如年最近的一次,她知道若是这个机会没有把握住再想见沈如年就更难于登天了。   看到陈诗雨激动的点头,沈如年就让守在门外的侍卫放了行,陈诗雨惊喜的入内再次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谁呀?我们以前认识吗?”   “如妃娘娘,臣女名叫陈诗雨,臣女之前只是有幸闻得娘娘并未见过娘娘。”   她还以为是自己把认识的人给忘了,原来她们真的没见过,但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我们不认识,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呀?”   “臣女虽然未见过娘娘,但臣女的妹妹犯了错事,不仅冲撞了陛下还胆敢冒犯娘娘,臣女是来请求娘娘宽恕的。”   沈如年这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原来是和那天看一起花灯时撞见的姑娘长得像,她们是姐妹啊。   这几日身边的小太监会邀功一般的把那个姑娘受伤的事情说给她听,可她一点都不想听,她也觉得那个小姑娘有点可怜。   但陛下说她做错了,那就是错了,沈如年就算觉得她可怜也不会让陛下放了她,故而对上陈诗雨期盼的眼神只能摇了摇头。   “可是我帮不了你什么忙,陛下说了做错事的人就要接受处罚,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陈诗雨原本升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跪直了上半身伸手想要去够沈如年的衣裙,她还想让如妃娘娘再听她说一说。   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沈如年的衣裙,就听到一个威严冷厉的声音响起,“将她带下去。”   陈诗雨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帝王,瞳孔微微睁大迅速的跪伏下身子,极力的控制住发颤的身子。   “臣女叩见陛下。”   赵渊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拧着眉不悦的上下打量沈如年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受伤。   真是个没脑子的,在养心殿玩都能让不相干的人近身,她是把脑子当摆设吗,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受伤。   “陛下!”沈如年看见赵渊下意识的就弯着眼露了笑脸,陛下是不是也想来和她一起玩藤球啊。   这落在赵渊眼里就是她做错了事在这谄媚的笑,难怪之前让他做错事别罚她,真是想得美,不仅将她往里面推了推还喊来了常福。   “没收沈如年的球和其他玩具。”是该让她长点教训了,不是什么人都能靠得这么近的,不然下回他没能这么及时赶到该怎么办。   沈如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没收她的玩具啊,陛下坏蛋。   赵渊才不和她商量,看她又想抓自己的衣袖眼疾手快的先拂开,冷笑一声撇开眼,至于跪着的陈诗雨根本没人去理她。   直到小太监要上前去拉她,陈诗雨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额头磕的一片淤青红肿为止,“臣女不是来为妹妹求情的,而是来赎罪的。”   沈如年听见这清脆的叩头声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还拉着脚步不停地的赵渊。   不管怎么说犯错的是她的妹妹与她没什么关系,处罚她也太不讲道理了。   赵渊满脸写着不快,希望这人能有点眼力见在他生气之前自己滚开,不然可就不是一顿板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臣女不才从小在家跟随先生习得琴棋书画读书写字,虽不算精通但也略窥得其道,若娘娘不嫌弃臣女粗苯,臣女愿侍奉娘娘左右,为娘娘分忧解难。”   赵渊眉心紧锁,若是个旁人提出这个想法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二。   毕竟现在沈如年身边的人都不太像话,除了翠珠还算有脑子没一个能让他放心的,确实需要有人伺候她。   可陈家的身份太过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前面又有陈诗云不守本分,这样的人他如何敢放在沈如年身边。   赵渊挥了挥手就要让太监将她带下去,最好和她那妹妹关在一起,两人一起悔过。   陈诗雨见此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已经开始渗血却依旧昂首挺背,“奴婢愿意为女史伺候娘娘左右绝无二心。”   她能说出奴婢二字就是自降身份,将自己的脸面都抛弃不要了。   但她明白陈家已经得罪了陛下,她不仅是替妹妹赎罪更是替整个陈家赎罪。   赵渊面色不改,这样的小伎俩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样的话更是不想再听就拉着沈如年转身要走。   可身边的沈如年去站着不肯动,牢牢的抱住了赵渊的手臂。   赵渊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沈如年就仰头去看他,“陛下,她好可怜,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沈如年虽然不太明白陈诗雨话里的意思,但却能感觉到她的真诚,她和陈诗云是完全不同的,沈如年有点喜欢这个刚烈又诚恳的女子,更羡慕陈诗云能有这样的姐姐。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人是真正可怜的人,他是为了她好,她居然还不领情。   可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嘴边斥责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丢下一句随你的便,就拂袖转身而去。   沈如年冲着赵渊的背影说了句多谢陛下,就赶紧把跪着的陈诗雨给扶了起来。   在陈诗雨万念俱灰之际,她听见头顶的小姑娘软软的声音道:“你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就算赵渊真的想不管沈如年,但陈诗雨进了养心殿后还是特意的让常福去交代了翠珠,时刻都要盯紧陈诗雨。   而陈诗雨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也不急着问何时能放了她妹妹,只是专心的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如年的身上。   她从慈宁宫搬到了养心殿,就住在沈如年的隔壁的耳房,浑身上下都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派头。   起初太监宫女们因为她是陈诗云的姐姐,还故意的苛责怠慢她,只要沈如年不在就话里话外的挤兑她。   可陈诗雨对此充耳不闻,她们说什么都以笑脸面对,就算真的被欺负也不会去告状,他们还说她是装模作样想看她能演到何时。   等相处几日后才发现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国公府的大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伺候沈如年。   沈如年也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姐姐,吴嬷嬷虽然也会教她规矩,但她是站在嬷嬷的角度尽责尽力的教她,从来没想过沈如年能不能很好的理解和接受。   但陈诗雨就不同了,了解了沈如年的性子,知道她学东西慢,就分了步骤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来教授。   陈诗雨不争不抢默默做事,虽然没得众人的喜欢,却也不再有人特意的针对排斥她。   唯一觉得不痛快的是赵渊,有个赵明熙喜欢拉着沈如年玩外又多了个碍眼的人,沈如年嘴里最常挂着的人从他变成了陈诗雨。   再这么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更爱自己?   不过赵渊此刻要担忧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十五过后重新开朝。   北赵国自先帝起便分大小朝,大朝在太和殿只有重大庆典仪式才会满朝文武齐上大朝,而其余时间则是在乾清宫召开小朝。   乾清宫上回被火焚烧还在修葺,赵渊便下旨将小朝的地点定在了养心殿。   上元宴是有沈如年在旁才能消除所有人的顾虑,如今赵晖烨还未彻底离京,每一步都不能有片刻的差池。   宴席还能说他高坐御座其他人离得远看不清,这小朝时总不能身边片刻不离的跟着个小太监吧。   正好手上翻开一本要军饷的折子,他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甚是烦闷,坐在下面的沈如年正在偷偷的和赵明熙说悄悄话。   赵渊听到动静更是气闷,抬眼冷冷的朝他们看去,沈如年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了危险,正巧手上抓着的笔滑落了,赶紧蹲下了身。   只剩下赵明熙僵硬的坐着独自面对赵渊的审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还要装作没有说话认真写字的样子。   心里在暗骂皇嫂不讲义气居然偷偷的躲起来,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下次一定要笔掉的比她快些才行。   赵渊看到沈如年的位置上没人,也没问她去了哪里,只是起身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朝着他们走去。   沈如年哪有赵明熙想的那么聪明,她是真的笔掉了,也不知道这会滚去了哪里,就在桌案下面焦急的找,完全没有意识到赵渊已经走了过来。   她好不容易在椅子的缝隙间发现了她的笔,伸手去捡刚要拿起来就看见一只靴子踩在了笔的另外一头,她根本捡不起来。   好生气,是谁在逗弄她。   然后她就听见了赵渊的冷笑声,“还想躲多久。”   冷不禁陛下的声音冒了出来把沈如年给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要站起来,结果就忘了自己还在桌案底下,接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赵明熙在一旁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耳朵,他错了,他不该说皇嫂不讲义气,皇嫂明明是身体力行的在替他分担皇兄的责罚。   就在他想是该死贫道不死道友,还是该出言替皇嫂求个情好,就看见皇兄已经将额头撞得红红的皇嫂从桌案下牵了出来。   回头冲着他就是一句,“写字不专心,将这篇论语罚抄百遍,明日交予朕。”   赵明熙瞬间傻眼了,原来从头到尾需要担心的人只有他,呜呜呜,他要回慈宁宫。   *   “跪。”   穿着朝服的大臣们齐刷刷的下跪,“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渊坐在御案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朝臣们,以曹首辅为首越王在侧往下依次是内阁辅臣到六部尚书,皆是朝中重臣。   他平淡的道了一声:“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才敢微低着脑袋站了起来,从曹首辅开始禀明积压在案需要处理的折子。   “启禀陛下,西北边陲粮草紧缺臣建议可以从江南调粮。”   “臣有不同意见,西北频有动作,若是从江南调粮路途太长耗时太久,只怕等粮草运到战事都要结束了。”   “臣同意章尚书所言。”   两边各执一词,看似都有道理实则是分派拉锯,谁都知道最有油水可以捞的便是粮草和修缮款,而且还能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要往自己身上捞好处。   赵渊神情不便只是在听他们说,等他们吵得口干舌燥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皇叔如何看?”   赵晖烨本是不必来参加小朝,自打那日赵渊提出让他离京他便在思索是否该破罐子破摔,他已经命人着手去查太子遇刺一是的真相。   可赵渊做事太过干净,太子又是在荒岭遇伏,时间一长实在是难以调查此案的证据,他顿时便被困在了局中。没想到昨夜赵渊会突然派了内侍来告知他今日到养心殿上小朝,实在是让他摸不透赵渊想做什么。   方才赵晖烨正在出神的想西北一事,赵渊就喊到了他,原本想要脱口而出从京中调粮才是当务之急。   京城离西北近,去年粮仓又富足完全可以最快的解西北的燃眉之急。   可话到嘴边他就发觉不对了,他若是出口势必要得罪一方的大臣,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支持他,可只要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一准倒戈相向。   他是最了解这些人是何等嘴脸的。   而且还有一点,他是私下收集到的消息知道京中的情形,若是他说出国库富足的事情岂不是泄漏了他私自调查的事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被赵渊抓到把柄恐怕就该给他安个窥觊的罪名。   “臣愚钝,平日鲜少关注钱粮之类的大事,不敢在陛下和大人们面前班门弄斧。”   赵晖烨思索再三还是选了个最不得罪人的方法,说不会,他都说不会了赵渊总不能再强能所难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的其他大臣也都松了口气,唯恐他会冒出什么惊世之言来。   上首的赵渊也轻轻的嗯了一声,“是朕考虑不周,皇叔不必自谦,您的才学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赵晖烨自然是更加谦虚的回应了一句,就在他以为赵渊如此简单便放过他时,就听见赵渊淡淡的道。   “既然皇叔对这等钱粮之事不熟,封地上相关的事宜定是也头疼的,朕这倒是有个好的人选,可以替皇叔解决这个烦恼。”   说着就点了户部侍郎上前,“户部主管户籍财政对此事甚是精通,蔡侍郎又是其中翘楚,朕将蔡侍郎拨到皇叔身边辅佐,定能让皇叔省心不少。”   赵晖烨这才知道赵渊打的是什么主意,故意先将他至于两难的抉择,然后准备后手等着他。   说的好听是让他省心,实际上却是让人监视他,最可气的是他自己说的不善此道,他还不能找理由推迟,实在是阴险至极,赵晖烨停顿片刻只得跪下高呼:“谢主隆恩。”   然后赵渊自己拍板,“粮草一事朕已经有了主意,就从京中调粮此事交由户部负责,还有何时要议。”   “启禀陛下,兵部侍郎一职空缺尚未有人选,还望陛下过目。”   提起温远道众人对那日的记忆瞬间就出现在了眼前,得罪陛下实在是可怕,现在温远道还在太庙疯着呢,日日要遭受痛苦却不得解脱。   既然温远道是兵部侍郎自然是由兵部尚书开始提议,“臣以为可以从郎中或是主事中提拔合适的人选。”   “说说,都有哪些人选。”   底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皆看不出赵渊是什么想法,这是打算因为一个温远道连坐整个兵部,还是想要他看中的人坐那个位置呢?   兵部尚书便一连说了几个名字,但赵渊一直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一言未发。   等他一口气把名单都说完了,赵渊才抬了抬眉眼冷冰冰的道:“没了?”   话音落下兵部尚书就吓得腿脚一哆嗦跪了下去,兵部上下能提拔的人都在这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让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吧。   “也不一定非要是兵部的人,从其他各部调派或是提拔都行。”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内阁大学士朱大人灵机一动,跪下恭敬的道:“臣倒是有个人选,户部有位侍郎名叫沈德楠为人机警办事得力,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沈德楠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朱大人这话出口顿时殿内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无比的震惊。   有觉得他为了拍马屁不要脸面的,还有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总之神情都很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见殿内响起了一声闷响,而且好像是从上头陛下的御案下传出来的…… 第36章   他们偷偷的瞄了一眼御座上端坐的帝王, 面色如常甚至连个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好似那个声音并不是从他那发出来的。   众人只好当做是自己听错了,定是后头哪个奴才走动发出的声音, 陛下就算是生气直接说便是了,也不可能如此的迂回。   就直接忽略了那个声音,跪在下头的兵部尚书赶紧也说这个主意好, “臣也听闻这位沈侍郎为人刚正不阿办事妥帖,是不二人选。”   得了, 户部尚书不高兴了, 他还打算抱着沈德楠的大腿以后升官发财的, 这糟老头子居然敢和他抢人。   户部尚书赶紧跪下, 表示沈德楠特别的重要, 户部离不开此人, 一时之前两位大人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瞬间激烈的争执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渊手中的御笔掉了,他示意众人不要停继续商议, 自己弯下腰俯身去捡笔。   巨大的御案外面是明黄色的罩布, 赵渊修长的手指挑开他面前的布帘,狭长幽深的眼眸就对上了一双睁的滚圆漆黑的大眼睛。   一身桃红色衣裙的小姑娘此刻正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嘴巴缩在御案的角落里,方才的那声闷响就是她发出来的。   这还是受了昨日沈如年躲在桌子底下的启发, 小太监不能在小朝时跟在身边,但是却可以躲在桌案下。   尤其是他的御案宽敞又有罩布挡着,大臣们跪在下首是根本不可能发现里面还躲了个人的。   之前沈如年和赵明熙他们玩捉迷藏,每回都被他们找到永远都赢不了, 这还省了赵渊去想哄骗她的说辞,直接告诉她有个绝对不会被他们找到的地方。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保持安静,若是发出声音,他就不允许她再躲在里面了。   为了以防沈如年还会发出声音,赵渊还给她准备了一碟子的点心,方才都一直好好的,没想到她突然发出了声音。   赵渊这才借着捡笔的机会下来警告她,他的眼神凶狠,还做了个要打手板的动作,吓得沈如年连连摇头。   赵渊看她动作这么大怕是又要发出动静,赶紧伸出手指在指间轻轻一点。   沈如年本来也是在里头躲得好好的,她的骨架子小人又小小个的,这么大的空间还垫着暖和的毯子她躲在这里吃点西简直不要太爽。   而且边吃点心还能边听外头的人在说话,虽然她都听不懂在说什么,但总感觉很有趣,直到她听到了沈德楠的名字,瞬间就有了反应,这个人她知道啊。   是她那个很坏的爹爹,那个丢弃了她的爹爹。   陛下他们为什么要突然说到他呀?沈如年就趴着脑袋贴着桌边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又听不清楚,然后她就有些着急,急得都忘了自己还躲在桌子底下,整个人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   结果小脑袋往上一顶就撞在了桌子上,发出了闷响声,她马上就想起来陛下警告的话,飞快的捂住了脑袋和嘴巴,但还是发出了声音。   这会看见赵渊的目光和他打手板的动作瞬间就眼泪汪汪的,她好想解释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就看着陛下做了个手指搭在唇瓣上的动作,有些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沈如年眨了眨眼凭借自己机智的小脑瓜子很快的猜出了意思,陛下是不是手指受伤了。   她记得以前余妈妈手指被划伤了就会放进嘴里吮两下就会不疼了,难道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沈如年刚刚才犯了错想要争取好好表现,就迅速的将赵渊抵着唇瓣的手指抓了过来,不等赵渊反应过来就张口含住。   赵渊原本只是想警告她一下,谁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又格外的敏感,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就让赵渊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   脸色瞬间变了,好像顿时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人,以及他浑身的热流都在往同一个位置涌动。   她的嘴里温热又湿润,让赵渊冰凉的手指瞬间变得滚烫起来,这明明是该让他觉得恶心才对,可当她柔软的舌尖从他的指腹擦过的时候,赵渊的眼睛彻底的红了。   该死,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如年瞪大眼睛看着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差,还以为自己不够卖力,赵渊想往外抽手指她就抓的愈发的紧。   外面是群臣激烈的讨论声,里面隔了一道罩布像是将他们隔在了里面,这种感觉让赵渊陌生又不适,他讨厌任何无法被他掌控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甚至觉得下一刻他便会失控。   沈如年的嘴巴撑得有些酸了正想要松嘴,就感觉到赵渊冰冷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强迫着她张开嘴,救出了他的手指。   然后她的额头被用力的一弹,耳边响起了赵渊咬牙切齿的威胁声,“再敢乱来,小心屁股开花。”   弹了一下还觉得不够,还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起身前还没忘记把她脚边的御笔捡起。   沈如年都傻眼了,她明明非常的卖力表现,可陛下不表扬她就算了居然还要打她屁股,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赵渊花了许久才从御案下将笔捡了出来,面上有些许奇怪的潮红,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才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下面的大臣们也吵得差不多了,见他重新坐好就等不及的要让他做主,一个个争前恐后的开始抢夺起沈德楠来。   赵渊握着笔的手指还有些发烫,尤其是方才被含着的指间有些微微发麻,他浑身都有种无处发泄的燥热让他坐立不安。   偏生耳边还有这么多聒噪的声音吵个没完,赵渊手中的御笔啪的一声落在了案桌上。   随后不悦的道:“是这朝中无事可议了,一个兵部侍郎也值得你们在这讨论这么半天,朝廷就是为了供你们这群吃饱了无事干的人?”   瞬间殿内一片寂静,赵渊直接拍板,“既然定不下来那便空着,等何时有才有能者出现再议,退朝。”   赵渊扔下话便脚步不停地往三希堂去,常福看出赵渊生气了等殿内空了才敢把沈如年给喊了出来。   沈如年一钻出桌子才发现赵渊已经不见了,不解的问常福:“常公公,陛下去哪里了?”   “陛下回三希堂了,马上就要到用膳的时辰了,沈主子就别去打搅陛下了,咱们先回去歇着。”   常福不知道赵渊是在生沈如年的气,还以为赵渊是被那些没用的大臣给气着了,就想着不让沈如年去凑热闹免得陛下朝她发火。   沈如年也觉得有道理就被哄着去玩了,今日午膳吃涮锅,肉片全是御膳房刚片好的新鲜牛羊肉,沈如年早就看的口水直流,可左右的等赵渊都没出现。   这回就连常福也觉得不对劲了,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不吃饭啊,除非他不是气大臣们,而是在和沈主子生气?   赵渊坐着没动,手上翻看着弹劾高吕荣的折子,这些人对高吕荣早就不满了恨不得赶紧将他给拉下马,但赵渊现在还不能碰他。   不知怎么那根被她含过的手指又有些发烫,连带着什么都看不进去心情也很烦闷,这个不知羞耻的蠢货,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下流手段乱他心志,真是可恶。   正巧内务府总管李公公来给他送东西,他便将这些烦心事搁在了一旁喊了人进来。   “陛下,翊坤宫已经按您的吩咐修缮完毕了,您看如妃娘娘何时住进去?奴才也好去准备相关的事宜。”   赵渊想起来了,当时她封沈如年为如妃时赐了她翊坤宫,但他还离不开沈如年,就随意找了个修缮的理由给含糊过去了。   现在他已经到了此毒的第二阶段,就算不每日握着她的手也不会发病昏睡。   之前有次赵渊就想试试是否真如残卷上所言,当晚没有握着沈如年的手,可没想到沈如年睡着睡着还是准确的找到了他发凉的手,又牢牢的抓住了。   赵渊也不觉得难受,就当是加快他解毒也没有制止沈如年,故而两人现在还是睡在一张床上,只是两个被褥分开。   他是在生沈如年的气,可让她移出去好像也没必要,赵渊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要是他什么时候突然发作临时去喊她过来也不方便。   李公公见赵渊一直没说话,就又问了句:“陛下可是瞧着哪里还需要改善的?”   赵渊闻言就在图纸上随意的点了个位置道:“这里搭个花架种些花草上去再扎个秋千,至于何时搬进去,就等这些完工了再说吧。”   什么时候搬就看沈如年的表现了,他再给她一个机会,要是最近表现的好就晚些日子再搬吧。   李公公拿着图纸出去了,旁边就有个小太监上前来奉茶,“陛下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赵渊掀开茶盏闻了闻,下意识的眉头紧锁沉声道:“这茶是哪里来的?”   母妃每回沏茶都喜欢在茶里加几颗晒干的茉莉花,说是喝了可以润喉去燥,他小的时候火气很重经常会上火咽喉疼痛,母妃就会这么泡茶给他喝。   小太监以为做错了事吓得赶紧跪下,“奴才不知,奴才只是负责送茶的。”   正好这个时候常福出现,那小太监就赶紧的退了出去,“陛下,您多少也得吃些,沈主子可是一下都没碰涮锅,就等着您一块去用膳呢。”   赵渊一直黑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的表情,嘴角翘了翘,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就当是可怜可怜她吧。   赵渊进殿的时候沈如年真就咬着筷子在等他,一看到他眼睛瞬间就亮了,“陛下,你怎么才来呀。”   这让赵渊生出一种做错事的人不是沈如年,而是他的错觉来,但他路上也想通了,怕是沈如年自己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与她置气最后被气着的肯定只有他自己。   简直是得不偿失。   看着沈如年忙前忙后替他调酱料涮肉,赵渊忍不住的在想,看来翊坤宫可以添置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急在一时让她搬出去。   喝了碗汤后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淡淡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想吃春饼?晚上让御膳房做。”   沈如年说了好几句陛下真好,让赵渊的心情也更加的愉悦,看什么都觉得顺眼了起来。   等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安静的守在旁边的陈诗雨,甚至连她都没那么厌恶了,但放陈诗云这件事不能由他做,如果要让陈诗雨彻底的对沈如年忠心,就要让沈如年来做这个好人。   赵渊就把赵明熙等人都给支开了,简单的教了沈如年一会该怎么说怎么做,“你便说是你求朕放的陈诗云,别的都不必说。”   沈如年有些纳闷,“可我没有求陛下啊,她不是做错了事吗,我为什么要为她求情啊。”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朕让你做你就去做。”   看沈如年还是一脸纳闷的样子,赵渊怕她到时候说漏嘴只能再给她解释的详细些,“你不是很喜欢陈诗雨?”   “对,陈姐姐什么都会,和陛下一样的厉害,她还很温柔,我喜欢陈姐姐。”   这也是赵渊会改变主意的原因,他让翠珠仔细的盯着陈诗雨,发现她不是装样子是真的表里如一,而且私下也从未向沈如年提过一句关于救人的事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这点上沈如年还真有点运气。   “既然喜欢,那便把人留下吧,至于关着那人就当是功过相抵了。”用陈诗雨一开始说的便当是赎罪了。   沈如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听陛下的总没错。   “朕与她谁更厉害?”   沈如年正打算听话的出去放人,就听到赵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还能有人比陛下更厉害吗?”   她这真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天下人都要听陛下的,肯定不会再有人比陛下厉害了啊,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陛下问的是他和陈姐姐。   真奇怪,陛下为什么要和陈姐姐比谁厉害啊?   陛下怎么和恒哥一样幼稚呀,还好她只是自己好奇,并没有问出口。   陈诗雨知道可以去接人,顿时泪如雨下拉着沈如年不停地的说着多谢,她总算是赌赢了。   她也知道放人的虽然是陛下,而能让陛下改变主意的是沈如年,这也更让她坚定了继续陪伴沈如年左右的决定。   她这么做肯定会被很多人耻笑,可看似是她放下身份在伺候沈如年,而实际上真正得利的人是她。   只要接触过沈如年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她看似什么都不懂却比任何人都通透,她每日都很快乐没有烦心事,与她在一起是陈诗雨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主子的大恩大德诗雨没齿难忘,以后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如年喜欢陈诗雨却不喜欢她的妹妹,只喊了个小宫女陪陈诗雨去偏殿,自己在外头等着。   被关了好几日的陈诗云已经完全变了个样,甚至看到殿门被打开第一反应是抱头躲起来。   她被杖责但却还留了一条命在,赵渊也没让人饿她打她,只是每日让她学规矩,从精神上彻底的击垮她,一看到陈诗雨她就拖着腿扑进了她的怀里。   “阿姐我想回家,我再也不敢了,阿姐你带我回家。”   方才面对沈如年她能哭,可对着妹妹她却憋着不敢哭出来,“云儿别怕,已经没事了,姐姐带你回家,陛下和娘娘都是好人,他们已经饶过你了。”   沈如年放了陈诗雨假,准许她可以回家歇息几日,甚至她还偷偷的暗示陈诗雨,若是不想进宫就别回来了。   毕竟陈诗雨是为了救人才会到她身边来,国公府的大姑娘和伺候人的女史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可没想到陈诗雨只是把妹妹送上了马车就又回来了。   “陈姐姐你不回家吗?”   陈诗雨又恭敬的给沈如年行了个大礼,“妹妹回家自有爹娘照顾她,若是走了就没人伺候主子了,奴婢不走。”   沈如年其实也是不舍得陈诗雨的,但她最明白和家人分别的心情,她愿意让陈诗雨回家与家人团聚,现在听说她不走了自然是很高兴的。   “而且奴婢还答应了要教主子写信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沈如年高兴极了,她已经从常福那问清楚了,国师明日会进宫,她得把信写好让国师带出去。   等到第二日沈如年终于把信给写好了,虽然字写得很丑却都是她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她宝贝的很,除了在赵渊面前得意的炫耀过谁都不给看。   赵渊则是对此嗤之以鼻,她那整封信除了沈如年三个字是他教的还算能入眼,其他简直就是狗爬,也就是她还当个宝贝似的藏着。   对此赵渊还多次的警告沈如年,出去绝对不能说她的字是他教的,实在是有辱他一世英名。   沈如年为了把信送出去,一大早就在殿外等着高吕荣了,千盼万盼的好不容易把高吕荣给盼来了,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消息。   “如妃娘娘恐是要失望小/情/诗/独//家了,本座派人去了一趟却无人在家,问了邻居说余氏带着儿子回江南省亲了。”   沈如年听到这个消息傻眼了,余妈妈确实是江南人氏,也多次和沈如年他们说要带他们回江南,可没有想到她刚进宫一个月,余妈妈就带着恒哥去江南了。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沈如年瞬间眼眶就红了,余妈妈这是真的不要她了吗?说好的会等她出宫的啊。   只要等陛下痊愈她就可以和余妈妈团聚,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就走了,那以后她该去哪里找他们呢?   她彻底的没有家成了没人要的人,沈如年努力的睁大眼睛才没让眼泪滚下来,她现在该怎么办……   “如妃娘娘不用如此担心,听邻里的意思余氏应该只是省亲很快就会回来。”   高吕荣看沈如年泪眼婆娑勾起了他心底的父爱,忍不住的低声安抚她:“如妃娘娘若还是不放心,本座派人南下一路追去,一定将信送到他们手中。”   身旁的陈诗雨怕沈如年会在人前失礼,及时的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等沈如年情绪恢复了些才郑重的将信递到了高吕荣的手里。   “国师大人,你一定要帮我把信送给余妈妈,替我告诉她,我很想她和恒哥。”   高吕荣认真的点头答应,等沈如年走后他才默默地将手中的信塞进了袖中。   只可惜,这封信是不可能被送出去了。   等赵渊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晚膳时分了,他刚从三希堂伴着晚霞回到东暖阁就听见了沈如年的声音。   “不嘛不嘛,我还要喝。”   赵渊忍不住的皱眉,平时沈如年虽然也娇,但她撒娇都是低着头偷偷的瞧你一眼,乖巧又娇羞,这还是他头次听见她如此耍无赖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加快几步便到了里间,一眼就看见了拉着陈诗雨的手臂晃啊晃的沈如年。   “陈姐姐,你就给我喝一杯嘛,就一小杯。”她还用手比了个小小的圆,根本就没注意到赵渊已经走了进来。   陈诗雨实在是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小声的哄着她,今日沈如年心情不好,也不知是谁在桌上放了一盏桂花酿就被沈如年给瞧见了。   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给喝了半瓶,等陈诗雨发现的时候她的小脸已经红彤彤的了。   “主子真的不能再喝了,奴婢给您拿酸梅汤那个酸甜好喝。”   “不要不要,我就要喝这个……”   赵渊这才发现不对劲,沈如年虽然爱脸红但她平时都是两颊绯红,今日却是整张脸都红了甚至脖颈都是红的。   果然他一走近就闻到了酒味,“怎么回事?谁拿了酒给她喝。”   一见赵渊进来所有人下跪行礼,赵渊横着眉厉声道:“怎么伺候的人,还不快去拿醒酒茶。”   陈诗雨看到赵渊还是有些发怵,有些畏手畏脚的把沈如年偷喝了桂花酿的事说了。   赵渊看着桌上就掌心大小的酒壶忍不住扶额,就这么点东西还不够他两口喝的,这就醉了?   就她这酒量还敢学人喝酒,真是出息了。   陈诗雨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赵渊看不下去了,伸手将缠着她的沈如年拉到了自己身边。   皱着眉盯着她,“沈如年,不许闹了。”   沈如年被人突然的扯开还有些不高兴但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双手下意识的就缠上了赵渊的腰,把脑袋往他怀里蹭。   “陛下,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好久哦。”   温香软玉在怀,赵渊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给她喝了酒! 第37章   余妈妈每年都会自己酿酒, 用山上的果子或者是米酒, 偶尔就会用筷子蘸一点让沈如年尝尝。她对酒的味道一点都不陌生,可熟悉归熟悉她的酒量还是特别的差。   别说是一壶倒, 她是一杯就要醉了,今日这是桂花酿酒味不重,才让她喝了半壶才显出醉意来。   她这会是真的脑袋昏昏彻底的醉了, 缠着赵渊怎么都不肯松手。   本身就很娇了,一喝多更加的黏人, 赵渊几次伸手去扯她也没能把她给拉开, 反倒折腾的一身是汗。   赵渊没辙又不能真的把她打晕, 只能坐在椅子上任由她这么抱着他的腰, 听着她嘴里喋喋不休的废话。   本身沈如年就是个嘴巴停不下来的人, 喝多了以后就更喜欢说了, “陛下我想吃烧鹅想吃狮子头, 想去抓兔子,我抓兔子可厉害了, 陛下你怎么不理我呀。”   赵渊早就发现了, 沈如年的身上有种特殊的淡香,之前他也问过是不是熏香,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的体香。   这会喝了酒体香混着酒香竟然意外的好闻, 赵渊低头正好瞧见她长卷的睫毛和红艳的唇瓣,让他一时口干舌燥的也有些想喝酒了。   “好,抓兔子,等过些日子朕带你去围猎。”想想也是难为她了, 虽然赵渊从来不据着她做这做那,可这养心殿和她的后山比确实是拘束。   原本的沈如年应该是散漫自由的,现在却不得不被他关在这牢笼之中,她应该也是难过的吧,只是从来不流露出来。   赵渊忍不住的伸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泛红的脸颊。   一听见赵渊说要带她出去,她顿时眼睛就亮了,抱着他腰的双手松开整个人倚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更是直接的缠上了他的脖颈。   “那可以骑马射箭吗?我还想要去摘野果,再过段时间山上的花就开了,特别的好看,每年我都会和恒哥去摘花编花环。”   沈如年说的尽兴还打了个酒嗝,赵渊忍不住的脑袋往后仰,沈如年喝的晕乎乎以为他听不见,非要跪在他的椅子上凑到他耳边去说话。   “陛下,我偷偷告诉你哦,那个看花的地方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和恒哥知道,你想不想去。”   赵渊听见她说只有她和恒哥的时候眼里不自觉的闪过一丝阴鸷,和别的男人去赏花?居然还有脸问他想不想去?   呵呵。   原本赵渊的双手只是垂落在椅子的两侧,这会紧紧的掐着沈如年的细腰,脸上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燥郁。   沈如年感觉到了赵渊的力道,忍不住的扭了两下腰发现挣脱不开就有些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嘟着嘴喊疼,“陛下为什么要用绳子绑着我,好难受哦。”   边说还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刚喝过酒又被掐着疼,她漂亮的大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的氤氲,好看又动人。   赵渊的眼神黯了黯,怎么就会这么的娇气,只是轻轻的搂着就疼了?   沈如年还要挣扎赵渊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奇怪起来,就用力的掐着她的腰拉着她往下跪坐在椅子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声音危险又克制的警告她:“别动。”   好在就算喝醉的沈如年也还是下意识的记住了赵渊的声音,他说别动她就真的老实不动了,只是还没松开搂着他脖颈的手臂,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他。   “陛下,等出宫我带你去看花好不好?”   赵渊被她给气笑了,和别的男人看花的地方带他去做什么?恶心他呢?   “不去,你给我老实点坐着。”然后就去抓沈如年的手,她要是再乱动乱勾引他可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为什么不去呢?我想和陛下一起看最好看的东西,山上不仅有花,夜里还能看星星,一伸手好像就能抓到,夏日还有萤火虫我都想带陛下去看。”   就这么想把美好的东西都分享给他看吗?   赵渊抓着她的手一顿,体内那股莫名的燥意好似被慢慢的抚平了,看着沈如年期待的眼眸随口说了个好。   等过了一会才回味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是为了解毒,也是可怜沈如年才准许她喜欢自己的,难不成他还会喜欢一个傻子。   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不会喜欢任何人,只有懦弱愚昧的人才会相信这世间有真爱,犹豫和情爱都是拖累人的东西,他不会让自己出现软肋和弱点。   他可以养着沈如年给她想要的一切,却绝不可能喜欢她。   至于他对沈如年的情感或许只是占有欲,他把沈如年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他的东西被人碰了自然会不高兴。   赵渊慢慢的把自己给说服了,过往的种种他可以不去追究,但若是以后她还敢和不明不白的男子纠缠,他是绝不会心软的。   外边宫女急匆匆的要把醒酒茶给送进去,常福赶紧给拦住了。   从方才两个人腻歪到一块起,常福就很有眼力见的把所有人都给撤了出来,没看见里头两位主子都抱到一块去了,现在进去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兴致。   “陛下没吩咐你们谁都不许进去,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里头的沈如年小嘴叭叭叭的说了一通终于等到了赵渊的回应,“朕都答应你,你先坐好,等开了春朕就带你出宫。”   大概是出宫两个字刺激到了沈如年,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下午的事情,毫无预兆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抱着赵渊的手臂也松开了,坐在椅子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情绪的变化也太大了,赵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还在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至于让她这么伤心的哭。   就听沈如年抽抽噎噎的道:“回不去了,余妈妈带着恒哥走了,他们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大约是心里还记得赵渊就在旁边,他是不喜欢人哭的,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只敢小小声的呜咽就像被遗弃的小奶猫,反倒比真的大声哭还叫人心疼。   怎么会有人舍得遗弃这样的小可怜呢。   赵渊自己从小到大是宁愿流血也不可能掉一滴泪的,哭在他眼里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他最讨厌的就是懦弱的人,就更别说是让他安慰人了。   可此刻看着眼前的沈如年他却感觉到了一丝的心疼,她没有哭的梨花带雨也没有哭的楚楚可怜,只是红着眼轻声的呜咽,就牵动着赵渊每一根神经。   他的手掌原本是搂在沈如年的腰上,此刻僵在了半空中良久之后才轻轻的拍了下去。   “有什么好哭的?”   “余妈妈待我很好,恒哥也把我当亲妹妹,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余妈妈都会给我留着,我好想余妈妈。”   沈如年的难过赵渊能够感同身受,同样都是幼年丧母,父亲有和没有一样,但比起来沈如年已经比他幸运了,至少余氏待她很好给了她另外一份母爱。   “只是回乡省亲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过几日等她回来了,朕派人将他们接进宫来陪你。”   “真的吗?可以接进宫吗?”   沈如年哭的忍不住打嗝,赵渊满脸的嫌弃却还是拧着眉哄她,“朕何时说过谎,现在可以不哭了?”   “那我可不可以再喝一点点酒,就喝一小杯。”   一想到她烂醉的折腾样,赵渊想都没想果断的拒绝,“不行。”   沈如年就又开始低低的抽噎,“我想回家。”   醉酒后的她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就连胆子也变大了,这放在以前她哪里敢讲条件要挟陛下呀。   赵渊恨得牙痒痒,不喝酒还好怎么一喝酒就成了个磨人精呢,赵渊被她磨得心软最后只得答应了,“只许一杯,多了没有。”   沈如年顿时就不哭了,要不是她满脸通红还在胡言乱语,赵渊都要怀疑她是装的了,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机灵过。   等到一杯酒下肚,沈如年不干了,抱着酒壶不肯撒手,还拿她喝过的酒杯往赵渊的嘴边送。   “这个酒好香好甜一点都不辣,陛下你怎么不喝呀?陛下你怎么变成妖怪了,有一个两个好多个脑袋啊。”   不仅如此还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赵渊的坏话来,“陛下怎么总是生气,一生气眉毛就这样这样,还老是凶我,陛下是坏蛋,哼,你又瞪我,我要去找陈姐姐我不要和陛下玩了。”   赵渊只觉得后悔,他就该让她继续哭,怎么都不能让她再喝下去。   赵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方才是看她可怜才哄了她一会,现在听她骂自己只觉耐心用尽,直接将人一把提起来丢在了床上。   沈如年脑子晕乎乎的,被这么一丢更是天旋地转,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着要爬起来。   而后就感觉到有一重物将她彻底的压在了床榻上,动弹不得。   沈如年一仰头就撞到了身前人的额头,两人靠得无比的近,近到呼出的气息都在交织着缠绵。   她的眼前有些朦胧,但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了危险,尤其是压在她身上的陛下好似浑身坚硬,压得她生疼。   她害怕的想要往后缩就被用力的给禁锢住,她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赵渊深邃的眼里满是情/欲,他是个正常的男子,面对温香软玉在眼前撩拨自然会有反应。   既然她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那便如她所愿。   “沈如年,看着朕。”   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是我,赵渊俯下身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手指一点点的往里探,他记得那触感有多么让人失控。   沈如年挣扎了一会就乖乖的躺着不动了,赵渊还以为是她终于听话了,等他将沈如年的外袍脱下解开自己的衣衫抬头才发现,方才还醉醺醺缠着人的小醉鬼居然闭着眼睡熟了。   赵渊:……   赵渊是真的被她给气笑了,惩罚性的在她鼻尖狠狠的捏了捏,直把她的鼻尖都捏红了也不见人醒来。   她撩起来的火自己却又睡着了,赵渊撒了气平躺在她身侧可心中的躁意却依旧未消,侧头看了沈如年一眼,紧闭着双眼呼吸平缓半点都看不出方才喝醉了的模样。   他屈尊降贵的在这伺候她,结果说睡就睡着了还将他丢在一旁,真是个没良心的。   赵渊躺了一会躁意不减反而更盛,只能翻身下床去冲了凉水,才让自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等到冷静后他又开始反省自己,今日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他与沈如年相处这段时间对她自然也算是了解,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痴恋自己。   他也不算讨厌沈如年,这毒暂时不知如何解,或许两人有进一步的发展沈如年会更加的爱他,但那也绝不是方才。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出发,他都不该趁着她醉酒神志不清的时候与她欢好,他赵渊还不至于到为了解毒逼迫一个女子承欢的地步。   赵渊想通后才重新回到了寝殿,看着床上睡熟后睡相极差的沈如年,他忍不住的勾了勾唇角。   既然都打算接受沈如年了,那过几日便让常福安排她侍寝吧。   赵渊将沈如年往里推了推才躺下,刚闭上眼打算入睡就感觉到身边的人靠了过来,嘴里还说着梦话。   “余妈妈别丢下阿年。”   这是做噩梦了?   原本要将她往外推的手又收了回来,罢了吧,刚知道这个消息她大约是受了打击,就让她一回吧,反正她的睡相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渊便没有多想闭上眼继续睡,没想到的是那小火团居然得寸进尺的将脚丫子从他的被褥里钻了进来。   这次他没有再纵容将她的脚给踹了出去,身旁的小东西终于安分了下来不再扭动。   赵渊闭着眼闻着身旁淡淡的香味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双手紧紧的缠着他的腰。   他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反省,他何时警惕心这么低居然有人靠近都没有发现,等到手指触碰到匕首时就听见一声娇软的哼声。   睁眼低头看去,只见沈如年正吧唧着小嘴抱着他的腰睡得正香。   赵渊:……   他昨夜不是已经把她踢出去了吗,这是什么时候又钻了进来?   两人虽然一直是同床,但赵渊不喜欢有人靠的他很近,就算是同床那也是两个枕头两床被褥,唯一有接触的就是手。   这还是两人头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赵渊拧着眉腾的坐了起来,压在他半个身上的沈如年瞬间也被惊醒了,还揉着惺忪的眼很是单纯无辜的看着他。   而且这小东西醒来以后看到两人睡在一个被褥里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用好奇又惊讶的口吻道:“陛下你怎么跑到我的被子里来了呀。”   “朕跑到你的被子里?”   “是啊,我睡在外面陛下不是睡在里面的吗?你看,陛下还把我的位置给占了。”   她是真的喝的糊涂了连昨夜为什么他会睡在外面都不记得了,还是在这跟他装傻充愣?   赵渊仔细的想了一下,以沈如年的脑子怕是做不出装傻充愣的事情来,估计就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他抓着这事不放反倒显得他气量小小题大做了。   “不知是谁昨夜喝多了酒,占了朕的床褥还往朕的被子里钻,沈如年,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赵渊冷眼看着她。   虽然他可以不计较她喝多了把事情给忘了,但必须得趁这个机会教育一下沈如年,以后要是每回都借着喝酒撒酒疯岂不是拿她没办法。   沈如年这才想起来她昨天喝了酒的事情,终于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我刚刚觉得脑袋涨涨的,还很疼,原来是我昨天喝了酒啊。”   然后沈如年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她钻进了陛下的被子里,但和赵渊想的相反,她昨晚并没有做噩梦而是做了一个美梦,梦见她出宫回到了家见到了余妈妈。   余妈妈很温柔的给她做了一桌的好吃的,两人又和以前一样睡在一张床上,她想告诉余妈妈自己有多想她,就和小的时候一样又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想要和她一块睡觉。   醒了才发现原来她昨晚抱着的不是余妈妈,而是陛下啊。   她记起来了,国师说余妈妈不在家带着恒哥下江南了,沈如年有些失望小/情/诗/独//家,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赵渊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很是难过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给凶了的,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没说什么重话,这怎么又娇气上了。   他发现最近真是太惯着她,都让她有些无法无天了,一定要让她适可而止长点记性才行。   “现在知道头疼不舒服了?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行了,朕让人去端碗醒酒汤来,喝了便好了。”   心里想着要给她点教训,但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赵渊又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听着不太像是在责骂她,反倒像是在哄着她喝药似的。   沈如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赵渊就打算喊人进来更衣,结果刚要下床衣袖就被人给拉住了。   回头便见沈如年坐在被褥的中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陛下,你昨夜是不是答应要带我出宫?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啊?”   赵渊的动作微顿,缓缓的转过身去,他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弄错了,“你就这么想出宫?”   沈如年想也没想的直接点头,“想的,每天都想。”   “那朕呢?”   沈如年满脸疑惑的看着赵渊有些不懂,“陛下在宫里啊,难道陛下也想出宫吗?”   她有点不太明白,宫外是她的家所以她想出宫,但皇宫不是陛下的家吗,难道陛下是想去她家玩吗?   赵渊的脸色彻底黑了,他到现在才发觉不对,沈如年时常念叨是要出宫要回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真的要走,并且在她的心里出宫甚至比他还重要。   他昨夜还想着要不要接受沈如年的爱意,没想到如今就被打了脸,她竟然一直想着要走,那在她的心里所谓的喜欢到底算什么?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朕?”赵渊一步步逼近,伸手擒住了沈如年的下巴,冷厉的道。   沈如年很喜欢陛下,可如果真的要在陛下和回家里面选择一个的话,她还是想要回家。   要是可以把陛下一起带回家那就好了,只可惜他是陛下又怎么可能跟她回家呢,沈如年只能在赵渊的目光下诚实的点了点头。   这彻底的将赵渊给激怒了,冷笑了两声,连说了两个好字,她想走当然得成全她,可不是现在。   等他的毒解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他赵渊没有一点关系。   赵渊想起了前两日内务府总管的话,直接翻身下床随手披上挂在旁边的大氅朝外大步走去。   留下沈如年坐在被子中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渊出去之后直接让人收拾了沈如年的东西,让她搬去翊坤宫。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陛下脸上带怒意,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连常福也战战兢兢的不敢胡乱说话,生怕惹了赵渊不快。   沈如年换好了衣服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现在余妈妈不在家她就算出宫也没用,还是该伺候陛下等陛下的病彻底好了才能走。   就恢复了好心情准备和以前一样去和陛下用早膳,方才陛下衣服都没穿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结果她根本就没机会找到陛下,常福就来告诉她要搬家了。   “常公公,我为什么要搬去翊坤宫啊?”   常福才真的是很想问问沈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陛下怎么会生了这么大的气,自打沈主子进宫陛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常会笑眼里也有了温度。   可今日他却感觉到曾经那个陛下又回来了,冷情绝意,眼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陛下的旨意一下,整个养心殿的宫人都明白这是如妃失宠了,若只是单纯的搬去翊坤宫陛下绝不会如此面黑冷厉。   这失宠容易,可要想再得圣宠那可就难如登天了,心中不免唏嘘,看着沈如年眼里都是同情。   常福见她还是如此的单纯只能安抚她:“娘娘封妃时陛下就赐了娘娘翊坤宫,之前是因为翊坤宫在修缮,如今修缮好了自然是要搬过去的。”   沈如年不疑有他露出了明白的表情,虽然她习惯了陛下不舍得和陛下分开,但一想到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大房子又觉得很高兴。   就哼着小歌心情愉快的和赵明熙道别,原本她还想和陛下道别的,但常福说陛下有事她也就只好作罢。   带着陈诗雨和翠珠浩浩荡荡的往翊坤宫去,倒是让其他瞧见的宫人都有些摸不清了,这如妃娘娘到底是没失宠还是在佯装啊?   赵渊正在看今日的折子,听着外头的声音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沈如年来道别的时候他听见了,却没有让她进来,他在等沈如年来求他。   常福送走了沈如年这才进来伺候赵渊,“陛下。”   赵渊握着的笔顿了顿,心想沈如年这是终于想通了来求情了?就轻描淡写的嗯了声,“人呢?”   “回陛下的话,沈主子已经到翊坤宫住下了。”   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难道是拉不下脸来求他?呵呵,不来求他,难不成还想他去请她回来?做梦,她想走就让她走,再也别想回来了。   “哭了吗?”   常福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道:“没哭,沈主子瞧着还挺高兴的……”   只听咔嚓一声,赵渊手里的御笔断成了两截。 第38章   沈如年是真的被常福给哄住, 相信了翊坤宫修缮好了的假话, 而陈诗雨却知道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故而陛下在与沈主子置气。   她又不敢去戳沈如年的伤口怕她会难过, 只能和翠珠商量着最近要据着下头的人,千万不能在沈如年面前露出一句半句的,免得主子伤心难过。   可没想到的是, 到了翊坤宫的沈主子根本就看不出一丝的难过,脸上是真的高兴。   翊坤宫在西六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一个宫殿, 外头早就等着许多的太监宫女, 等到沈如年一到迅速的出来恭迎。   “奴才们给如妃娘娘请安, 娘娘万福金安。”   虽然赵渊是扯了个幌子, 让沈如年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养心殿, 可内务府是真的将翊坤宫里里外外的重新修缮了一番, 此刻的翊坤宫看上去光亮又漂亮。   里面种满了花木, 最让沈如年喜欢的是殿内的空地上搭着一个紫藤花的花架子,旁边还扎了一个秋千, 虽然冬日未曾开花却能想象春日里是何等的繁花似锦。   沈如年喜欢的不行, 拉着陈诗雨和翠珠在殿内四处的逛,明明殿宇游廊都和养心殿的差不多,可就是觉得新鲜有趣。   “陈姐姐, 你以后就住我旁边这间屋子,我们晚上还可以一起看星星,我好喜欢这里。”   陈诗雨这会有些摸不透了,按照她这些日子的观察下来, 沈主子应该是很依赖陛下的,而陛下对沈主子更是百依百顺,怎么沈主子离了养心殿还这么高兴呢?   翠珠带着宫女们去收拾沈如年的行李,陈诗雨看周围没有人犹豫了一二,还是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   “沈主子喜欢此处吗?若是您想回养心殿,奴婢一定会法子帮主子。”   沈如年觉得奇怪不解的看着陈诗雨,“为什么不喜欢,我还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屋子,而且是陛下赏给我的,为什么要回去呢。”   “可离得远了,主子岂不是不能日日见着陛下了?您不想吗?”   按理来说。这样的话不该由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可沈如年身边没有管事嬷嬷,她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陈诗雨只能红着脸的提醒她该学着固宠。   就算陛下现在后宫只有沈主子,但终究不可能永远都只有一个,她喜欢沈主子自然希望她能越爬越高,以陛下宠爱她的程度不说皇后,将来一个贵妃也是容易的。   可男人变心快的很,尤其赵渊又是皇帝,天下的美人随他挑选,沈主子要想在后宫稳固地位,就当先有子嗣。   “要是想见陛下那就去见呀,我也可以喊陛下来我们这里玩,他肯定也会喜欢的。”   陈诗雨就想告诉她,出来简单想再回养心殿可就难了,没有陛下的召见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至于陛下来不来翊坤宫那也由不得她做主。   可看着沈如年高兴的样子,陈诗雨又不忍心把这些话告诉她,罢了罢了,沈主子不必操心这些,这些腌臜的事情自有她来处理。   沈如年带着陈诗雨参观了整个翊坤宫才回到正殿,就见内务府的李公公正带着人在等她。   “奴才李德旺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的来给娘娘送东西送人。”然后就拍了拍手外头小太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送上的全是金银玉器瞧着样样都很贵重。   后头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乖顺跪地给沈如年行礼问安,“这些都是内务府挑选出来手脚勤快的,以后就在娘娘身边端茶送水伺候娘娘。”   沈如年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这么大礼的跪拜,她更喜欢相对平等的相处。   还有那些好看的东西她也不喜欢,比起这些她更喜欢吃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李德旺看着贼眉鼠眼的很像以前村口那户杀猪的屠户,让她不喜欢。   “这些东西我都不缺,我不要。”   陈诗雨想要拦,可沈如年的话已经说出口来不及了,只好替她去补救,李德旺再怎么说也是内务府总管,沈主子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处。   但好在李德旺也不敢真的在沈如年面前放肆,就算被沈如年如此下了面子也还是乐呵呵的讨好着。   “如妃娘娘可还有什么缺的只管吩咐奴才。”   他是真的被陛下搞得晕头转向了,前几日问陛下的时候说要再等等,又是搭花架又是扎秋千的,他还悠哉悠哉的躺着不急。   结果今早突然就说沈主子要搬宫殿了,当时他一个没站稳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这才好东西接连的送过来,就希望能在如妃娘娘这留下个好印象。   沈如年对他没有好感,只顾着玩殿内的东西,就由陈诗雨领着他出去了,至于他带来的那些小太监倒是留了下来,也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等到李德旺出了翊坤宫的大门身边的小太监才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李德旺的脸色来回的变幻,过了一会才回头看了眼翊坤宫的大门,“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听说如妃娘娘是挨了罚才被陛下赶出的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可狼狈着呢。”   李德旺在宫里已经伺候了二十多年,对这些得宠失宠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但赵渊的脾气他还是摸不透不敢妄自下决断。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让他们小心些伺候,就算不得宠那也是主子。”   李德旺总觉得不应该,陛下前些日子还如此宝贝,今儿就厌弃了?   小太监得了训也不敢造次,就灰溜溜的又跑回了翊坤宫,而李德旺则是一路回了内务府,只是在回去之前他绕道去了一处已经冷清了许久的废殿。   里面躲着个细腰小脸的小宫女,一见李德旺进来就满脸欣喜的迎了上去,“你怎么好些天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是有了别的狐狸精忘了我呢。”   “我何时忘记过你,这几日都在盯着翊坤宫没有时间过来,让咱家瞧瞧可是瘦了。”   这小宫女名叫月烟是李德旺的相好,宫内倒不禁止对食,有的还会让主子做主赐他们夫妻名分,而李德旺之所以如此遮掩,都是因为这宫女的身份有些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   月烟给李德旺捏肩捶背,瞧着很是亲热,只是没说多久外头的小太监就来催了,这里虽然偏僻可也不能久待,李德旺不得不和月烟分别。   “也不知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月烟送着李德旺出去,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声。   李德旺就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快了,你让娘娘安心的等着,过几日就会有好消息的。”   月烟一脸期盼的点头,等到李德旺走远了她才从另外一个殿门出去,绕了七八个弯回到了毓庆宫。   “姑娘,都打听清楚了,如妃今日已经从养心殿搬出来了就住在翊坤宫里。”   殿内点着香烟气氤氲,隔着一道幔帘可以看见后头穿着白色素衣的女子正在抄写经书。   听见月烟的话女子才抬了抬眼眸淡淡道,“知道了,让所有人都仔细些可别出了纰漏。”   *   赵渊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自打沈如年走后,他就感觉整个养心殿都安静了下来,从里到外每个人都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声响。   这明明是他以前觉得最舒适的环境,没人在他眼前晃没人打扰他办事,可为什么他会觉得不习惯呢?   赵渊在殿内坐不住干脆出去走了两圈,平时沈如年最喜欢在后院玩,藤球陀螺变着法的带着小宫女们不干正事,天天陪着她玩。   这会他看着空荡荡一片寂静的空地,脸色越发的阴沉,走便走了,难不成还想他去请她回来?   做梦。   赵渊越想越觉得气闷,让她走就真的走,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听话过,她有本事走那就有本事一直别回来。   他就算是毒发身亡也不可能主动去找她。   正打算回去,赵渊就看见了赵明熙,他现在根本没心情搭理这烦人的小孩,直接当做没看见往前走,没想到赵明熙还追了上来。   “皇兄。”   赵渊目不斜视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但赵明熙还是不怕死的跟在他身后,“我想求皇兄件事。”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学来的,赵明熙从个哭包变成了跟屁虫,赵渊不理他他就一直跟在后面。   赵渊只能青筋直跳的停下来看他,极度不耐的道:“说。”   “皇兄,我想去翊坤宫找皇嫂玩,可以吗?我保证哪里都不去,只去翊坤宫。”   赵渊听到他要去翊坤宫顿时冷笑出声,他都没去赵明熙还想去?想得美。   “不许。”丢下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养心殿内,曹首辅等大臣在下面为了派谁去押送粮草争的面红耳赤,赵渊却坐在上首有些走神。   “陛下?”   下头的人一连喊了赵渊好几遍,他才嗯了一声,“再说一遍,朕未听清。”   说的口干舌燥的众大臣不得不重新开启了新的一轮辩论,而赵渊依旧是把玩着手中的御笔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才发现他的桌下少了个朝他眨眼的小姑娘。   艹,他这到底是在罚沈如年还是折腾自己?   *   与赵渊的郁结不同,沈如年搬到翊坤宫的第一顿午膳吃的很开心,以前在养心殿还有人会管着她,现在搬到了翊坤宫没人敢管她了。   虽然一开始见不到陛下有些许难过,但很快这小小的难过就被冲散了。   她还让陈诗雨和翠珠陪她用膳,自己做主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等到用完膳她还可以在游廊跑跑跳跳,也不会有人说一句不可以,最让她激动的是之前许久没见的小猫又出现了。   沈如年还记得之前赵渊说的话,在养心殿不可以养猫,但她现在在翊坤宫了就可以养了。   她赶紧让翠珠拿来了肉干和水,然后让她们退到了几步外,陈诗雨有些不放心,“主子若是喜欢让小太监去抱过来,可别让它抓了您。”   “陈姐姐放心,我和它是好朋友,它不会抓我的。”   沈如年一点点的靠近小猫,那雪白的长毛猫真的像是还记得她,乖顺的朝她走来。   陈诗雨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小猫会突然攻击沈如年,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小猫很是温顺的喵呜了一声,然后伸出小舌头在碟子里的肉干上舔了舔。   “你是知道我搬家了,所以来找我的吗?”   陈诗雨在后面看着想要提醒沈如年,小猫虽然温顺但却听不懂人话,她若是真的喜欢便把小猫养在身边,找个会养小动物的太监来养。   可没想到小猫像是能听到她的话一般,将小脑袋在沈如年的掌心蹭了蹭,别提有多可爱了,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那你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小猫又轻软的喵呜了一声,这次就连陈诗雨也真的信了,这小猫是真的喜欢沈如年也不会伤害她。   也就不再提要让沈如年小心的话,只是喊来小太监将小猫洗了个澡修剪了爪子。   整个过程都非常的顺利,洗完擦干后它的毛发都鲜亮了起来,比方才瞧着还要好看。   “沈主子,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我瞧小猫也很喜欢主子。”   沈如年正在给小猫做小窝里的垫子,她女红做的也不算好只能做个简单的垫子,本来这都是小宫女的事情,但她觉得这是她的小猫不能什么都要别人来做,翠珠就把最简单的缝垫子留给了她。   “陈姐姐说得对,可是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她的名字是沈德楠随手取的,甚至都未按照族谱排,应该说是孙氏根本就没打算让她上族谱,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她觉得如年很好听。   小猫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要是陛下在就好了,陛下这么厉害肯定会知道的。   玩了一个上午她都已经忘记这件事了,现在突然想起来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里很好玩什么都有,但是没有陛下。   她还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直到这会想起来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陛下凶巴巴的还喜欢弹她的脑袋抢她吃的,可陛下也对她很好,会教她写字带她看花灯每天陪她一块睡觉,只可惜陛下好像在生气。   沈如年就有些情绪低落,“我想不出来。”   小猫好似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伸出舌头在她的掌心舔了舔,发出喵呜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陈诗雨则是怪自己挑了个不好的话题,赶紧安抚她:“主子不要急,既然已经养了小猫它也不会跑,咱们慢慢想。”   沈如年这才高兴了一点,将关于陛下的那点小心思又给藏了起来,带着小猫在翊坤宫里到处的疯玩。   另一边赵渊吃了两口便丢了筷子,面对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旁边的赵明熙更是吃的战战兢兢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赵明熙原本在屋子里边哭边抄文章,突然常福来喊他去用膳。   平时他也只是偶尔才会和皇兄皇嫂一块用膳,这让他以为是沈如年回来了,抹了泪兴奋的跑了过去,结果膳桌上只有黑着脸的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明熙从来没有一顿饭吃的这么痛苦过,吃一口就要看一眼皇兄有没有动筷子,正好赵渊瞥了他一眼让他的排骨骨头忘了吐险些咽下去。   但也卡在喉咙里涨的他满脸通红,连喝了好好几口水才没让自己被噎死。   结果骨头刚吐出来,赵渊就挥袖离席了,让刚活过来的赵明熙又吓得脸都白了,难道是他把皇兄给恶心走了?   完了完了,皇嫂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皇嫂要是再不回来他就要小命不保了。   赵渊什么都没吃,坐在躺椅上摘了两颗葡萄丢在嘴里,常福一走近还能听见他嚼葡萄籽的声音,这是真的气狠了。   “说。”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个字常福就懂了,赶紧低着头跪在旁边,生怕陛下等会过来踹他一脚,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的道:“沈主子午膳要了春饼。”   昨日喝了酒什么都忘了,倒是还记得春饼没吃着今日继续吃。   “沈主子很喜欢那架秋千,听说是陛下让人扎的宝贝的不得了,玩了小半个时辰呢。”   呵呵,她是有奶就是娘,有的玩还管是谁扎的?不过听到这句后赵渊的神色没那么冷冰冰的了,“继续说。”   常福其实知道赵渊想听什么,无非就是沈主子知道错了哭着闹着的要回来,可沈主子压根就没这么做啊,他总不能编吧,这会只能往后又挪了挪,继续道。   “上回伤了七王爷的小猫又跑去翊坤宫了,沈主子打算要养它……”   “好,很好,朕不让她养她就跑去翊坤宫养,真是好样的。”   赵渊嘴里的葡萄籽彻底的被咬碎了,那咔嚓声像是在啃骨嗜肉听得常福后脊发寒,恨不得现在就去翊坤宫把沈如年给求回来。   这可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好好的置什么气偏偏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这苦命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换了身衣服在院子里和宫女们玩藤球的沈如年冷不禁的打了个喷嚏,紧张的陈诗雨要去喊御医,还未开春这个时候若是着了凉可有的受罪。   沈如年害怕喝药赶紧说她没事,陈诗雨不放心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只是打了这么一个喷嚏才放心下来,但以防万一还是去准备了姜茶,可以让她一会玩好了喝。   这个藤球还是之前赵渊特地让内务府给她重新做的,涂了她喜欢的红漆还扎了穗子,丢起来的时候像个花球好看又别致。   可她一下子没有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就把藤球从宫墙抛了出去。   平时她可宝贝这球了,看着它掉了出去赶紧就要去捡,只让宫女们在原地等着。   陈诗雨去熬姜茶,翠珠在带着人收拾寝殿,其他小宫女不敢忤逆如妃的话,还真叫沈如年自己跑了出去。   宫墙的外面是偏僻的宫道,沈如年一眼就看到了钩挂在树枝上的藤球,远远看着树枝并不高,她也就没喊人很是自信的小跑着过去。   结果一到树下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她努力的蹦起来手指用力的往上伸也还是够不着,沈如年没办法只能回去找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身旁站定,落下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只见他轻轻的伸手一勾,藤球就落入了他的掌中。   然后送到了沈如年的眼前,“是你的吗?”   “是我的,多谢。”   沈如年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身穿锦袍的男子,正朝着她温和的笑。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本王。”沈如年想起来了,上回追小猫的时候也遇上了他,没想到今日藤球挂在树上又遇上了他,这可真是太巧了。   赵晖烨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本王不是名字只是一个自称,我叫赵晖烨。”   沈如年记得上回她扮成小太监,跟在陛下身边也见过他,她好像听见陛下喊他‘皇叔’?   如果是陛下的叔叔那她应该喊什么呢,好纠结哦。   赵晖烨上次遇见沈如年后就时常会想起她,她就像是只小鹿无端的闯入了他的心间,他后来还再去过几次都没能遇见她。   还特意让人去打听过她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可一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就此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又遇上了。   前几日太医院上报说越王妃病重可能暂时无法离京,赵渊这才召了赵晖烨进宫,不然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不能在宫内随意走动的。   原本去养心殿也不会过这条宫道,但他记起这是他母妃曾经的宫殿一时失神才会至此,现在想来皆是天意。   “那日你为何没来?”这是赵晖烨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沈如年抱着藤球宝贝的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听到赵晖烨问才想起来是说他们的约定,“我没有答应要去啊,而且吴嬷嬷说了不能到处乱跑,要守规矩。”   赵晖烨以为她要说与他非亲非故或是不喜他的话,结果都不是,便重新露出了笑。   “那下回你就说是本王让你来的,放心,她不敢罚你的。”   沈如年想说现在吴嬷嬷已经不管她了,更不会罚她,但还没说出口那边看她许久没回去的陈诗雨已经追了出来。   怕陈诗雨找不到她会担心,她也顾不上再和赵晖烨说什么话,便转身往回跑,“陈姐姐我在这。”   赵晖烨根本来不及拦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被硬生生的遏在了喉间,只能看着沈如年进了翊坤宫。   不过只要知道了她是哪个宫的便好,他不急在这一时。 第39章   赵晖烨进了养心殿, 目不斜视的跪地问安, 赵渊喊人赐座。   “朕听闻皇婶身子不好,皇叔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多谢陛下关怀, 内子的病已经拖了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臣能做的也只能是多陪陪她。”   赵渊想让赵晖烨离开京城, 可赵晖烨却用自己妻子的病做拖延实在是狡猾。   他倒是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不仁不孝,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朝堂这事与一个将死之人何干?他倒要看看赵晖烨这深情的面具要戴到几时。   赵晖烨确实是想要在京中多留些时日, 离了京城再想要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他就算想要留下也绝不可能利用自己发妻的病做筏子。   只是凑巧的发生了, 他也确实害怕途中波折她的身体会坚持不住, 便正好顺势留下。   “皇叔若是能长留在京中, 能有人辅佐朕, 朕自然是更高兴,怕就怕封地少了皇叔坐镇会出乱子, 不如朕先派人过去替皇叔看着。”   赵渊不屑对将死之人下手, 却也不愿意在自己身边放一个随时的威胁,赵晖烨之所以要忌惮就是因为他有封地有兵权。   若是他什么都没有,只是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 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赵晖烨马上就听出懂了赵渊的意思,这是在和他谈条件,若是他想要继续留在京城那也可以,但必须拿东西来换。   赵渊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沉默片刻才谦恭的道:“臣都听陛下的安排,若能常伴陛下左右也是臣的荣幸。”   赵渊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叔不必担心封地之事朕会派人去处理,皇叔只要安心的留在府内陪伴皇婶便是。”   “谢陛下。”赵晖烨缓缓的叩首谢恩,然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在外面就算有再多的不甘,赵晖烨也没有表露在脸上,一直等回了王府去了正院,脸色才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他没去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到了孟容舒的屋内,进屋便看见孟容舒靠在暖阁的榻上闭眼在休息。   孟容舒听到声音就醒了过来,看见他回来就露出了笑,没想到一急又是连连的咳嗽,“表哥,你回来了。”   赵晖烨让所有人退下自己扶着孟容舒坐好,“还会不会难受?我让他们去把药端来。”   孟容舒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摇头,“表哥,我没事,今日醒来觉得精神好,瞧见出了日头想要晒一晒,我都有许久未能见过天光了。”   她之前身体好的时候偶尔还能下床走动,从去年年初得病后已经快一年未能下床了,对她来说沐浴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都是一种奢望。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骑马赏花,想做什么都行。”   孟容舒知道这是骗她的话,她的身体如何没人比她自己清楚,但就算是骗她的她也喜欢听。   “好,我都听表哥的,表哥今日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与我听。”   面前是他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表妹,也是他唯一能放下心防的人,赵晖烨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憋得已经太久了。   “容舒,他派人去了封地,想夺我的权,还要我对他三跪九叩,他可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皇兄。”   他从小就跟在皇兄的身后看他如何权衡朝臣,如何治理朝政,看他成为别人的父皇,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那最听话又最乖顺的弟弟。   “所有人都嘲笑我痴心妄想,但我又怎么忘得掉母妃当年含恨而终的样子,她临终前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容舒,我才是太子,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该是我,他们都该对我俯首称臣才是。”   孟容舒的手掌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我懂,我都懂,表哥你没有错,你只是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又怎么会有错呢。”   赵晖烨没再说话,在孟容舒耐心的安抚下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我又与你说这些了,你还在病着不必为这些事劳心。”   孟容舒是赵晖烨舅舅家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关于赵晖烨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更知道那个惊天的秘密。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表哥娶她是为了安姑母的心,表哥对她只有兄妹之情从无男女之爱,但她不在乎。   从小她就喜欢表哥,她知道表哥所有的苦和恨,她只想多苟延残喘的活几日能多陪表哥走一段路。   屋内陷入了寂静,过了一会孟容舒才轻柔的拍着赵晖烨的背用虚弱的声音道:“表哥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一定要与容舒说,容舒会做主替表哥纳进府。”   赵晖烨的眼前不自觉的就跳出来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弯着眼朝他说多谢的样子,这不是孟容舒头次提起这个事情。   两人成亲也有好几年了,她没能给赵晖烨生下一儿半女更是一直拖累赵晖烨,就算是再喜欢他也知道不可能永远的霸着他。   以往每次她提赵晖烨都会想都不想的拒绝,让她不要多想好好养病,直到这一次赵晖烨犹豫了。   过了片刻才皱着眉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是不是谁又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要瞎想。”   其实只是这片刻的停顿孟容舒就都懂了,表哥的心里是有人了,就用了全身的气力握住了赵晖烨的手。   “表哥,我没有瞎想也不会吃醋,如果能有人替我照顾表哥,我一定会走的更安心。”   “又说糊涂话了,你不会出事,你还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好了,此事不说了,你好好的养病,我去找几位先生商议封地的事。”   说完便大步的离开去了书房,而坐在榻上的孟容舒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不能成为表哥的负累。   *   很快天就暗了下来,这是沈如年在翊坤宫用的第一顿晚膳,吃了八宝鸭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用过晚膳后陈诗雨就喊她早些洗漱,可她还赖在院子和小猫玩,“陈姐姐,你就让我再玩一会吧,我等一下就去洗漱。”   陈诗雨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下来,“外头风大主子若是想玩就在殿内,我去给主子准备汤浴。”   她和翠珠商量了一下,怕沈如年头一晚在翊坤宫住会不习惯,怕她夜里会起两人便打算轮流守夜,今夜由陈诗雨先来,她去准备被褥以及沈如年的换洗的衣裳。   沈如年之所以赖着不肯进殿,是因为白日的时候在游廊看到一盏宫灯特别的好看,上面画了一只小兔子在老虎的头上打瞌睡。   她马上就想起了上元节那日她和陛下的花灯,忍不住的就想要看夜里点灯之后的样子。   这才耍了个小心眼说想要和小猫玩,实际上是想要看宫灯,说谎的时候她都紧张死了生怕被陈姐姐发现,还好陈姐姐没有细问,她才松了口气抱着小猫跑到了游廊上。   华灯初上,宫灯上的画面瞬间就鲜亮了起来,她才发现原来宫灯的每一面画的都是不一样的图案,但同样的都是兔子和老虎。   她看得入了迷,直到隔壁有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来她才回过神来。   因为方才对陈姐姐撒了谎让她有些心虚,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小猫躲到了柱子后头,两个小太监说话太投入夜色又深,并没有发现沈如年。   一路边走边说,话便传到了沈如年的耳朵里:“为了能来翊坤宫我可是花了所有的银子,没想到就这么个破差事。”   “为何这么说?咱们娘娘不是正得圣宠,跟着娘娘早晚有出头之日。”   “你昏了头了吧,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如妃得罪了陛下,被陛下赶出了养心殿,如今她已经失宠了,跟着个失宠的主子以后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我得赶紧打点了回内务府去。”   沈如年一开始还听不明白,但后面的话她听懂了,他们是在说她得罪了陛下被赶出了养心殿。   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被赶出来的。而不是所谓的搬家,那么失宠的意思是陛下不喜欢她了吗?   沈如年整个人都没了反应,傻傻的站着,她很喜欢陛下啊为什么陛下不喜欢她了呢,她怀里的小猫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忍不住的喵呜了一声。   在说话的两个小太监听到猫叫声下意识的回头看来,就看见柱子后面的沈如年抱着小猫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瞬间吓得跪地求饶,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给抽烂,就算如妃再怎么失宠她也是主子,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做奴才的在背后议论。   “娘娘饶命,奴才口无遮拦奴才该死。”说着就开始疯狂的抽自己嘴巴,生怕打的轻了小命就玩完了。   沈如年满脸的委屈,她很想找陛下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不喜欢她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陈诗雨寻了出来,与沈如年的委屈不同她满脸的喜色,小跑着过来给她行礼,连跪在一边的小太监这会也没空放在心上。   “主子怎么还在这,咱们赶紧回去吧,敬事房的周公公来传旨了,说是陛下翻了您的牌子,今夜召您侍寝。”   翻牌子侍寝?   不仅沈如年一脸的懵懂,跪在地上脸已经扇红了的小太监更是傻眼了,说好的被赶出了养心殿失宠了呢?谣言误人!   *   赵渊在三希堂一直坐到天黑,常福在外头等了又等,就怕是陛下的毒又发作了。   其实陛下自登基以后作息一直不怎么规律,耗在书房内的时间占了他除了休息外的几乎所有时间,说他暴戾他又勤勉,说他奢靡他又减免赋税,总之陛下是个极度复杂的人。   可从沈主子出现后陛下不仅病好了,就连饮食和习惯也全都变了,只可惜沈主子一走陛下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了。   就在常福犹豫着要不要冒死去请沈主子回来时,书房内传来了动静。   赵渊起身大步走出了书房,常福赶紧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一路到了东暖阁赵渊才发觉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声音。   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沈如年不在,她已经从养心殿搬出去了。   赵渊让小太监去传膳,他则是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等到晚膳上来赵渊看了两眼就丢了筷子根本连一点食欲都没有,清汤白水的简直是倒胃口。   “这御膳房的手艺是越做越回去了。”赵渊这么轻飘飘的两句吓得常福心肝儿直跳,赶紧让人撤了桌上的菜,出去问今日翊坤宫要了什么菜。   他也没听清到底都点了些什么,总之沈主子吃什么这边也要上什么。   在等膳的期间赵渊还是靠着休息,常福就大着胆子的凑过去主动的将沈如年今天做了什么都给说了。   听到沈如年又是给猫洗澡又是给猫取名字快活的不得了,气得赵渊牙根直痒痒,他是让她搬出去反思的,她倒好居然过的比在养心殿还潇洒滋润?   等到晚膳重新上来赵渊的脸色更差,满桌的花花绿绿都是些什么玩意,八宝鸭就算了怎么还有红薯粥以及那碟山药糕又是怎么回事。   谁会又吃咸的又吃甜的,但转念一想赵渊就明白了,还真有个蠢蛋喜欢这么吃。   赵渊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却是嫌弃的伸手将红薯粥提了过来,入口没有他想象中的甜腻感,反而甜糯可口,这个时节的红薯最是香甜,赵渊不知不觉就将瓷碗见了底。   旁边的常福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方才见陛下皱着的眉头他差点跪下去,没想到陛下就这么拧着眉把一碗粥全吃了,好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还是沈主子。   “陛下,奴才给您再盛一碗?”   赵渊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将碗勺放下半晌没说话,沉默的起身进了寝殿,常福赶紧让小太监进去替陛下更衣。   前段时间沈如年为了证明她学有所成,更衣这样的事情都是她在做,每回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   赵渊好不容易强迫着自己忍受了这样的聒噪,结果现在人却跑了。   整个寝殿静悄悄空荡荡的,小太监紧张的手脚都在发抖,刚解开外袍赵渊就不耐的开口道:“滚出去。”   他这算是什么,反倒是如了她的意?她想走想搬出去还要离开他,他偏偏就不让她如愿。   但今日才让她搬出去的,现在就让她这么直接回来,岂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这绝对不行。   赵渊一时也无心练字看书,早早的就上了床,想着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可平日温软的床怎么都觉得不舒坦。   屋内的熏香味道有些重,炕烧的太热了,就连外头一点点的动静都能让他暴躁无比,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发病了,不然为何会这么的失常。   大约半个时辰赵渊躺不住了,睁了眼坐了起来,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背,因为燥热而被扯开的领口处可以看见他身上的毒斑在发暗。   “常福。”   殿外守着的常福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点上烛火后恭敬的跪在床前,“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让她滚回来。”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常福突然脑子断了片,居然还傻兮兮的问赵渊:“陛下说谁?”   平时瞧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跟个傻子似的,刚从养心殿滚出去的人还能有谁,赵渊口干舌燥,听着自己压抑着快要爆发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沈如年。”   常福恍然大悟嘿嘿了两声,他方才还在担心陛下打算和沈主子僵持到何时,没想到这一夜都还没熬过去呢。   “奴才这就派人去请。”   这句派人去请十分的刺耳,他才把她赶出去现在就让人去请她,赵渊黑着脸赶紧喊住了常福,“让敬事房的人过来。”   赵渊之前没有后宫,敬事房就闲置了,后来沈如年被封了如妃敬事房就专门给她做了块绿头牌,可惜的是她从入宫起就一直住在陛下身边,根本也用不上这玩意。   这还是赵渊登基以来头次召敬事房,听闻传召领头太监周公公跑的飞快。   敬事房不仅是翻牌子,陛下临幸过任何人都要记录,之前的册子上满满几页全是如妃,以至于后来他们都懈怠不去问了,反正问不问都是如妃专宠。   周公公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在想难道传闻是真的,如妃真的失宠了?   如妃敢从养心殿出去陛下就幸了别人?不然为什么要特意把他喊来,看来这男人的宠爱是真的靠不住,之前如此专宠说变心不也就变了。   等到了寝殿,周公公便恭敬的上前举上了银托盘,“陛下可是有喜欢的贵人主子,奴才这就让人去赶制绿头牌……”   结果话音还未落下,赵渊长臂一伸,就将上头唯一的那个牌子给翻了。   周公公:……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感情陛下让他跑的这么快就是为了要翻如妃娘娘的牌子?   沈如年知道侍寝,就是和陛下睡一块,但她现在很不高兴,非常的不想去,陛下都不喜欢她了为什么还要她侍寝。   陈诗雨这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人,她虽然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的到陛下对主子的在意。   她作为女史自然是希望两人越来越好,这个时候要是主子拿乔不去,不仅抗旨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能先哄着沈如年。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这才沐浴后裹了锦被由敬事房的小太监们一路又扛回了养心殿。   殿内红烛闪动,沈如年被送到了床上小太监便匆匆的关上大门离去,瞬间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赵渊趁着沈如年没来去泡了澡,听见动静便起了身,只是披着单衣外袍走出了屏风,自从他中毒之后为了不让人瞧见他身上的痕迹,都是自己沐浴不让人伺候。   他的长发还未绞干,一路走来带着点点水意,露在外面的上身结实又平滑,让人想入非非,除了上面隐隐还能瞧见深浅不一的毒斑甚是可怖。   赵渊觉得奇怪,他明明听到了动静可这会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沈如年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她是绝不可能这么久不说话的。   到了床边,便见床上的锦被卷成一团,人还在里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难道是睡着了?这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沈如年。”   赵渊一连喊了两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他就以为沈如年真的是睡着了,便打算去绞干头发,结果刚转身就发现锦被轻微的动了动。   他斜长的眸子眯起,走过去伸手将被子扯了下来,就见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睛正明亮的看着他,半点都没睡着的样子。   “既然醒着,朕喊你为何不应?”   沈如年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角也不去看赵渊,低着脑袋想要往被子里钻,如果说方才赵渊还只是猜测,现在就是抓到了证据,沈如年在躲着他。   为了不让她继续躲,赵渊干脆的将被子给整个拉了下来,伸手抓住了沈如年光洁的手臂,拧着眉沉声道:“一日不见脾气见长,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沈如年早就想好了,陛下既然不喜欢她那她也不喜欢陛下了,她才不和不喜欢的人说话呢。   之前躲在被子里她真的做到了不理他,可当见到赵渊后她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没了,眼巴巴的看着赵渊连话都说不全了。   “陛下坏蛋,我不理你。”   说着她就挣扎起来想要去把被子给抢回来,可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赵渊的对手,瞬间双手就被禁锢在了身后。   这样的姿势让沈如年忍不住的直起了腰板,胸膛也止不住的往前挺了两分,那前头的小兽也有些裹不住的跳了跳,直看得赵渊口干舌燥移开了眼。   低斥了声:“别动。”沈如年才停下了挣扎,却将一片光洁的后背露在了赵渊的眼前。   赵渊在心中忍不住的暗骂,下回一定要记住让敬事房这群蠢猪不许给沈如年穿肚兜,这实在是太影响他的心志了。   “说说,为什么骂朕。”   这平白无故的被人骂了坏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尤其是这个对他千依百顺的人,这让赵渊更接受不了。   枕边人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他,可心里却日日想着离开他,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沈如年的勇气都被消磨光了,这会只能在赵渊的凶狠的目光下把满肚子的委屈都给说了。   “陛下坏蛋不见我,赶我去翊坤宫,还骗我是搬家,分明就是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那我也不喜欢陛下了,坏蛋,讨厌你。”   赵渊眯着的眼里透出了一丝的危险,欺身上前隔着被褥将人紧紧的压在了身下,“不喜欢我?你敢。” 第40章   赵渊从沈如年的口中听了太多的喜欢, 骤然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不喜欢, 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从小就接受了被人厌弃的事实,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偏偏沈如年就像是一团火焰不管他愿不愿意,就这么闯了进来,嘴边还日日挂着喜欢。   就在他怜悯沈如年一片痴心, 勉强的接受了她的喜欢后,她居然又不经过他的同意, 擅自决定不喜欢他。   难道在她的眼里, 他赵渊就是可以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现在说不喜欢已经太晚了, 他不同意。   沈如年感觉到了危险,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陛下, 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连看都不敢去看赵渊的脸。   赵渊一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 另外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挪了过来,“看着朕。”   他是真的气着了, 手上的力道有些重, 平日里他虽然冷冰冰的瞧着凶,但对沈如年一直都是纵容的,这样发狠的模样让沈如年害怕。   看着赵渊的大眼睛里蓄满了不解和委屈, 这不是她的陛下,她的陛下应该是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带着她解九连环,还会为了她的一个小小愿望挂上满园花灯。   赵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好像今日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随心做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手抚上了她的细腰,那让人颤栗的柔滑触感好像一直就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彻底被点燃。   带着薄茧的手掌掐着她的腰慢慢的往上轻抚,每到一处便燃起愈多的火热,可只是这样他仍觉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发凉的唇瓣不知何时紧紧的贴着沈如年的脖颈,细细的摩挲,沈如年的身上有种淡淡的体香,之前他只觉得不讨厌这会却让他着迷。   赵渊与其说是亲吻吮吸不如说是啃咬,在她的脖颈锁骨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红痕。   沈如年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过,这让她之前被遗忘的记忆瞬间回到了脑海里,她头次被扒光说要侍寝的那日夜里,好似也被陛下如此对待过。   但那日她睡得很熟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才知道被掐了脖子,可今日她是醒着的,可以清醒的感觉到赵渊的手掌在她身上抚/摸,他的唇肆无忌惮的落下。   好像她只是他的所有物。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样的陛下让她觉得陌生,尤其是他的手掌已经到了身前,此刻正轻捏着她最让人害羞的地方。   “疼。”   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仅是身上奇奇怪怪的难受,更多的是委屈,她不想要这样不顾她意愿的陛下,她喜欢以前的陛下。   虽然赵渊常说沈如年是个爱哭鬼,但实际上她并不经常哭,而一哭起来就和决堤了的春水一发不可收拾。   赵渊的手指已经挑开了肚兜,抚上了小兽,正要有下一步的动作就感觉到了滚烫的泪珠,正顺着两人紧紧贴着的脸颊脖颈往下流。   他丧失的理智在这瞬间被这泪水给打醒了,赵渊猛地坐了起来,入眼满是荒唐,浑身泛红的小姑娘正在轻轻的抽噎。   一看到他坐起来还哭的更大声了,“陛下坏蛋,呜呜呜,欺负人,我不要理你了,坏蛋坏蛋。”   大概是哭的太忘我,不小心哭着哭着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咳咳,坏蛋,呜呜呜不理你。”   赵渊看着眼前的情形忍不住扶额,他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是发病了。   每当发病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以前是想要嗜血暴虐,而这次居然……   他哑着嗓子僵硬着安抚她,“好了,不哭了。”   赵渊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管是毒发作还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他做的,可看着沈如年哭他的心里又乱成一团。   真是,真是,造孽。   他哪里知道怎么安抚小姑娘,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只能伸出僵硬的手掌想要拍一拍她的背让她别哭了,之前他记得沈如年就是这么做的。   可沈如年一感觉到他的手掌靠近,就下意识的抱着被子躲了。   赵渊的手掌顿时就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停在了半空中,若是换了平时他肯定早就发怒了,居然敢有人下他的面子,可现在他心虚理亏,就算是被人下了面子也只能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收了回来。   但沈如年还在哭,听着嗓子都已经哑了就是不停,边哭还边娇滴滴的说陛下坏蛋,简直能把赵渊折腾疯。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比赵明熙还能哭,简直像是水做的,怎么就无穷无尽的哭不完呢。   “坏蛋,还咬我,陛下不是老虎是小狗。”   沈如年哭的投入旧恨新仇都涌上了头,小嘴叭叭叭叭的说了一通,总算是让赵渊把她方才不理自己的原因给找到了。   他就知道有什么想不通的根本不用去问,这藏不住心事的小东西就会自己倒豆子似的都倒出来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到底是谁先想要出宫的,要不是她想出宫离开他,他至于把她丢去翊坤宫吗?   还倒打一耙说他不喜欢她了,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等等,他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不是她死缠烂打对他情深不寿吗?   “他们都说我失宠了,陛下不喜欢我了。”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人,到底是失的哪门子的宠!赵渊是越听脸越黑,没想到他不过是和沈如年小小的一个斗气就被这些人狗奴才传成这样。   也就难怪方才小姑娘躲在被子里不和他说话了,算了算了,和她一个傻子生气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赵渊看她还在哭根本停不下来,只能硬着头皮靠过去连人带被子整个一团抱进了怀里。   手掌不容拒绝的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哭的这么可怜把嗓子哭坏了怎么办。   “狗奴才乱说的话你都信,朕说的你却不听?”   “朕何时不宠你了,你想要什么朕没给你?只除了出宫这一条以后休要再提。”   沈如年哭够了,这会被陛下抱在怀里轻拍着脑子也清楚了起来,忍不住的扒着脑袋往外钻,“为什么不能出宫啊,那余妈妈怎么办。”   她只穿了个小肚兜身上可什么都没穿,赵渊拧着眉在她钻出来之前,飞快的将她给摁了回去,“不许乱动。”   陛下又变回了以前熟悉的那个陛下,沈如年就不害怕也能乖乖的听话了,就哦了一声躺好不动了,只有还在嘴巴吧唧个不停地问:“为什么呀?”   “你若真的想见他们,等人从江南回来朕便将她们接进宫来,现在可满意了?”   沈如年其实想说她想见余妈妈,但也想出宫回到自己的家,不是说皇宫不好,但她总觉得被困住了。   可直觉告诉她要是说了,可能陛下会很生气,方才那样可怕的经历她不想再来一次,就下意识的隐瞒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乖乖的点头说好,赵渊见她不哭了以为没事了,“从明日起还是搬回来吧,每日召你侍寝也麻烦。”   结果沈如年天真的仰着头看着他,“为什么又要搬回来呀,我觉得翊坤宫很好啊,又大又宽敞还有漂亮的秋千玩。”   赵渊沉默了,难道要让他说因为自己离不开她?觉得少了个人很不自在?不可能的,他死都不可能说出口的。   “离得远了朕没法时时盯着你读书写字,你若是偷懒懈怠了朕都不知道。”   “陈姐姐会教我呀,陈姐姐还会教我画画做女红,可厉害了。”   赵渊直恨得牙根子痒,当初他就不应该把陈诗雨给留下来,现在也不至于教坏了沈如年,“喜欢秋千就让他们再给你扎一个。”   “可是我想养小猫,陛下不是说只有去翊坤宫才能养小猫吗?”   沈如年努力的再次探出自己的小脑袋,还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赵渊,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陛下没有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失宠,但是她好不容易才能养小猫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要不,我每天都来陪陛下玩?”   赵渊在打她一顿出气还是把人再赶出去之间抉择,最后还是将她的脑袋给摁了回来,“明日朕就让常福去搭窝,把你和你的猫一块搬回来。”   沈如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是我和小猫一起吗?陛下你不讨厌小猫了吗?”   赵渊不想和她说话,直接将她连同被子抱着躺下,神情别扭的冷冰冰道:“再问就把你和猫都丢出去,现在给朕睡觉。”   而后放下幔帘吹灭了床榻边的烛火,屋内瞬间就陷入了漆黑。   沈如年感觉自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的抱着,想要活动一下都动不了,那力道好似怕她会逃走似的。   她有些睡不着,就想要看看陛下有没有睡着,刚往外探了探脑袋腰间的手臂就又收紧了两分,“又要做什么。”   “陛下,小猫很乖也不会伤害人,我们一起养它,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过了许久沈如年都没有听到赵渊的回应,暖和又舒服的被窝让沈如年很快就有了困意,她习惯性的往身边人的怀里靠,而后没多久便闭上了眼。   在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见那个熟悉又冷冰冰的声音道:“好。”   *   沈如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感觉到身上有些沉,还以为是在做梦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推。   而后耳边就响起了男子沙哑的声音,沈如年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这才看见赵渊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   是陛下!   她已经比平时醒的时间晚了,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去上朝了,怎么今日还在?这让沈如年感觉到了新奇,睁着好奇的眼睛左右的看。   陛下的睫毛好长,她以前还会时常臭美,觉得自己的睫毛卷翘鼻子高挺,等见了陛下才知道何为画中仙。   自从陛下醒来以后,她好像就没有再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熟睡的陛下,这和平时发怒的样子好不一样。   就像是翩翩贵公子清隽又俊美,全无平日拒人千里的冷傲,唯有这眉峰连睡着的时候也是皱着的。   沈如年一时觉得好玩,也学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来,她板着小脸眉头紧锁想象着自己凶巴巴的样子而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甚至伸手想要将赵渊的眉头给抚平,“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吗?为什么睡着还要皱眉呀。”   结果手还没碰到眉头,她的脑门就感觉到一疼,方才还闭着眼的赵渊此刻正睁着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沈如年捧着脑门惊喜的喊了声陛下,赵渊这才收起了横在她身上的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做蠢事。   “陛下,你怎么没去上朝啊。”   “今日休朝。”从十五过后他已经连着上了半个月的朝,早就该休息了,正好也能趁着今日休息,将这几日的事彻底的解决一下。   说着赵渊便撑着手臂起身下床,唯有沈如年还坐在被子里发呆,休朝啊那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给小猫搬家了?   还不等她想得美美的赵渊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想什么呢,赶紧起来。”   沈如年忘了自己只穿了件小肚兜,非常听话的就站了起来,被褥瞬间从她的肩头滑到了小腹。   赵渊正好回头,便看见了这幅美景,顿时两人大眼瞪大眼一个懵懂一个猩红了眼。   还是赵渊先反应过来,扯过旁边的锦被将她整个人裹住,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冲了出去,他的鼻子好像又有点痒,要是再不走可能就要出事了。   被蒙在被子里的沈如年从里头挣扎了出来,还朝着赵渊的背影好奇的道:“陛下你去哪里呀,等等我。”   陛下不是都要她替他更衣的吗,怎么突然走的这么快,难道他又反悔不让她养小猫了?!   赵渊出去没多久,翠珠就带着宫女进来给沈如年梳洗更衣,被子一掀就看到了她满身的红痕。   小宫女们脸皮薄都是未经情事的,头次见到这么激烈的画面羞的脸都红了。   唯有翠珠见怪不怪,手下不停地给沈如年梳了个发髻,这说明沈主子根本就没受宠,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沈如年看赵渊大步的出去,还以为他是急着有事,没想到她刚梳洗打扮好就见赵渊在等她用早膳。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用膳。”   今日吃生煎包和红薯粥,沈如年一看见红薯粥就乐了,“陛下你也爱喝红薯粥呀,昨晚我也吃了,还吃了八宝鸭真好吃。”   沈如年最是藏不住事,再加上昨晚是两人头一次不在一块用膳,她就很想把吃过的好吃的都分享给陛下听,就一样样的把吃过的菜都罗列了一遍。   赵渊:……   他虽然能猜到昨日常福是去哪里弄来了这一桌子的菜,但没想到常福真的是照单全抄,一个都不带换的。   一时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好。   赵渊怕她再说下去这顿饭都不知道要吃多久,就在她眼前的碟子里夹了个煎包,“不就是些吃的,值得你记这么久,若是喜欢晚膳再上便是。”   沈如年愣了下,盯着那煎包半晌没说话。   赵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记得上回吃煎包的时候她分明很喜欢,这才特意让御膳房做的,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不喜欢了?   原本他是很自然的一个动作,现在她不吃反倒让赵渊觉得他这做法太多余了。   一时之间面子上挂不住心中更是后悔,正打算不搭理她,就见沈如年小心翼翼的把煎包挪了过去,沾着辣椒醋小口的吃起来。   “真好吃。”   赵渊眼睛一直看着她,这会忍不住的轻咳一声,佯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撇开眼,“不就是普通的煎包,有这么好吃吗?”   “不是普通的煎包,是陛下给我夹的煎包,当然好吃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给她夹个煎包就这么感动,真是容易满足。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就又给沈如年夹了两个,嘴角也一直上扬着,这顿早膳两个人都用的很满意。   就连赵渊也都多吃了半碗粥,果然还是要让这小吃货在边上一块吃他才能吃得香,现在回想昨日和她发脾气的自己简直是蠢透了。   用完早膳沈如年以为赵渊要忙,第一反应就是要让陈诗雨陪她回去搬小猫,一定得在陛下改变主意之前把小猫抱过来,那陛下就不能反悔了。   结果她刚要往外跑就被拎住了斗篷的帽子,“上哪去?”   “我去翊坤宫把东西搬回来呀,陛下昨日不是说,不是说让我回来……”沈如年越说声音越越没有底气了,难道陛下睡了一觉醒来就不认账了?   “朕陪你一道去。”   沈如年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陛下居然要陪她去搬东西,真是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还不停地的问赵渊是不是真的,直把他问的耳朵起茧,“再说一句废话朕便不去了。”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放着正事不做要陪她去搬东西,但看沈如年像小尾巴一样围着他左右的转,赵渊又觉得偶尔的纵容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到翊坤宫所有太监宫女们赶紧出来接驾,包括昨日那碎嘴的小太监,这会见了陛下简直恨不得重新投回胎。   昨日还说如妃娘娘失宠,今日陛下就亲自的给所有人都打了脸,如妃不仅没失宠而且依旧盛宠不断。   只可惜那小太监已经没有机会懊悔,就连同昨日在背后说沈如年的其他人一道都被常福带人给押了下去。   自此之后,宫内无人再低看沈如年一眼,谁知道下次再搬家到底是失宠还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虽然沈如年只在翊坤宫待了一天,但已经有了主人的款,俨然一副这是她的地盘给赵渊介绍起来。   “陛下快看就是这个秋千,等春天花开了还能一边赏花一边荡秋千,是不是特别的好看。”   赵渊敷衍的嗯了一声,呵呵,也不瞧瞧这是谁安排人扎的,能不好看吗?   “还有这个游廊和花园也很漂亮……”沈如年说的热闹赵渊也不喊停,把旁边的小宫女们都吓得不轻,说好陛下不苟言笑不喜嘈杂呢。   这根本就是对人不对事,只要是如妃娘娘,他就什么都能包容。   沈如年还留了个小心眼最后把赵渊带去了正殿,小猫这会正舒服的窝在小窝里,一听到沈如年的声音就跳了出来,围着沈如年的脚边不停地转。   还时不时的发出喵呜声,沈如年赶紧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陛下,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小猫,是不是很可爱。”   赵渊不是头次见到这小猫了,光是听沈如年说就听的耳朵都起茧,上回也见过它是如何将赵明熙给划伤的,对它的印象并不算多好。   但不得不说沈如年虽然脑子不够好,但眼光和审美还算不错,这小猫通体雪白无一丝的杂色,最为好看的是那双异色的大眼睛水灵灵的。   赵渊没说话,他对动物并没有太大的情感,但碍着沈如年的面子最多就点点头。   沈如年怕他不喜欢小猫,就抱着小猫往他跟前凑了凑,“陛下你摸摸它,它真的很乖的。”   赵渊拧了拧眉,允许养已经很纵容了,居然还要让他摸?简直是得寸进尺,但不等他言辞拒绝,沈如年已经拉着他的手去摸小猫的脑袋了。   手下的触感意外的软,而且也不会觉得讨厌,赵渊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的平缓下来。   那小猫很通人性,大约是畏惧赵渊的气场,又或许是感觉到沈如年对他很依赖,不仅真的乖乖没有动,还在赵渊的手要抽走的时候用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陛下,小猫很喜欢你呢。”这可真是奇怪了,之前就连陈诗雨都不太能靠近这猫,可陛下一来它就乖了。   沈如年仔细的思考,难道是因为陛下是老虎,所以小猫怕大猫吗?   他算是知道沈如年为什么喜欢这猫了,物以类聚,和她一样的爱撒娇。   罢了,既然她这么喜欢,那便养吧,不过是多张嘴的事情。   “岁岁。”   沈如年嗯了一声,什么睡睡?她怎么听不明白。   “就叫岁岁吧。”   “陛下你昨天没有睡着呀,睡睡这个名字好可爱,睡睡你有名字了哦,我们要跟陛下一块搬家啦。”   赵渊看她抱着小猫高兴的转圈,眉眼微挑露了个浅浅的笑意,知道她弄错了字也懒得纠正。   她想离宫的事情没这么容易就过去,就罚她年年岁岁的陪在他的身边。   *   “姑娘,陛下亲自去翊坤宫将如妃接回养心殿了。”   白衣女子抄写的动作一顿,缓缓的起身,“是也该去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如妃娘娘了。” 第41章   历时一天。   沈如年声势浩大的从养心殿搬去了翊坤宫, 又风风光光的从翊坤宫搬回了养心殿。   简直就跟过家家似的, 看的宫内宫外的人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尤其这一天对沈德楠来说格外的煎熬。   从除夕那日后整个沈家门庭若市, 每日都有数不清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很多都是他以前只敢远远瞧着不敢搭腔高攀的人。   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亲戚们,以及上门送礼的人, 简直是让他苦不堪言。   他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他们所求的事他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愁的没一日睡得好连头发都快掉完了, 人瞬间就瘦了一大圈。   最近更是连孙氏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 当初送女儿进宫和讨好越王都是她出的蠢主意, 他现在一想起来就是后怕, 唯恐孙氏再出什么让他掉脑袋的主意来。   直到他家兄长看他如此憔悴上门来陪他喝酒, 酒后沈德楠终于没能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大哥, 陛下这哪里是善待我沈家,分明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若再这么下去我不是愁死也是吓死, 我每日瞧见那些拜门的帖子就害怕,出门瞧见那些与我打招呼的人我也害怕,大哥我该如何是好。”   沈德楠的大哥叫沈德庆, 在鸿庐寺任职,虽然官位不如他但为人通透处事圆滑,一向很得同僚上峰的赞赏。   闻言只能安慰他,“你说会不会是陛下在等你的表态。”   沈德楠喝的有些多, 但人还是清醒的,他不过是想要借着酒劲好好的哭一顿,这会听大哥所言顿时就坐直了也不哭了。   “大哥与我仔细说说。”   “你当年如此待如妃与她生母,如妃心中定是记恨的,如今陛下又盛宠如妃只怕这枕边风是少不了。”   沈德楠左思右想也觉得是这个原因,可陛下又不说到底想让他怎么做,他连个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苦大哥是明白的,当年我也是无可奈何,我若不这么做孙氏还不知如何的折腾我,我也是为了咱们沈家的门楣啊。”   沈德庆干笑了两声,这话里有多少真假两人心里都清楚,沈德楠心中肯定是喜欢那妾室的,她惨死的时候他也肯定是伤心过的,但这都比不上他的官位重要。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那个遗弃了的女儿今日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辗转难眠的成了他这个父亲,简直就是因果报应。   但沈德庆肯定不能这么直说,只好替他想办法,“你不是最擅投其所好吗?你这是太过焦急入了死胡同了,你仔细想想如妃最想要的是什么。”   沈德楠呆坐在原地脑子不停地在转,她可怜的小女儿最想要的什么呢?   一个生母惨死自己被养在外面十几年的弃女,她如今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她还想要什么……   “我知道了!”沈德楠瞬间站了起来,“我得好好补偿我的好女儿。”   沈德庆看着他兴奋的冲了出来,才缓缓的松了口气,他这算是替陛下将差事办好了吧?   *   自从养心殿多了只小猫,里里外外更加的热闹了起来,不仅宫人要习惯多伺候个主子,就连大臣们也得习惯时不时出现在御案边的小祖宗。   头一次岁岁出现在小朝时,文武大臣们正在说关于今年科考的事情。   北赵一直有科举考试,但前几年先帝身子不好便停了许久,这不仅是近十年来重新恢复制度也是赵渊登基后的头次科考。   去年各地便已经举行了乡试,开春便是春闱,因为有十多年未曾举办过会试,一应人员规矩都要重新安排。   士族们是希望科考不办的好,他们才能源源不断的把自家族人送进官场把持着朝堂,寒门学子则是想要靠着科举出人头地,两边自然就有了争议。   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去当主考官,就算自己当不上也决不能让劲敌当上。   “臣以为春闱应有礼部主持,翰林院大学士为主考官,一主考三副考按照旧制来进行。”   “臣有不同意见,科考乃国之大事,开春后春耕春蚕乃至春祭都需要礼部操持,这样一来春闱难免会顾及不到,不如全权交由翰林院。”   “陈大人好大的口气,你们翰林院上下才多少人,就想独自操办春闱,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得各部替你想办法善后。”   这声讽刺一出来将殿内的气氛推到了顶端,两边的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各个都是面红耳赤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算轻的喷嚏声打破了激烈的战局,众人顺着声音去看,目光都落在了赵渊的身上。   听着声音好像不是陛下的声音,难道……   还不等他们做出猜想,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跳到了御座上,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发出了喵呜声。   难道方才听到的不是打喷嚏声,而是这猫的叫声?   面无表情的帝王此刻正一下下的抚摸着小猫,听见他们停下来还哼笑了一声,“怎么停下来了?是朕扰了诸位爱卿的雅兴吗?继续说,不必顾虑朕。”   方才还站着的大臣们瞬间跪了一片,北赵朝堂上一向如此开明,赵渊登基之后虽然杀伐暴虐却未曾有一言堂,还是由着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这听与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今日也是争辩的上了头,竟然把陛下给忘了,这会人人自危不敢再发一言。   即便是上朝抱着猫这么离谱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不行,别说是猫了,您就是带个美人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桌案下的美人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的捂住了嘴巴,她又闯了祸,不知道一会提前认错还有没有用。   “臣等不敢。”   “众位爱卿都言之有理,那朕该听谁的好呢?”   “都听陛下的。”   “哦?那便由翰林院主持礼部协助,至于这考官嘛,副考官由翰林院出,主考官……”   众人屏住了呼吸,副考官他们一点都不关心,这主管考才是每个人都关注的重点,而后便见赵渊薄唇轻启缓缓道:“主考官就由朕亲任。”   大臣们:……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心情复杂,方才撕的都快互爆家底了,结果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们给压回去了,而且还是个没有任何敢有意见的人选。   不得不说一句,陛下实在是高明,玩得他们团团转。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赵渊才冷笑一声,准备收拾下面这个闯祸精,还好有岁岁在不然方才就要露馅了。   岁岁抱到养心殿以后他慢慢的也不讨厌猫了,甚至比起来还是沈如年更容易惹他生气,比如现在。   “出来。”   话音落下没有响动,赵渊拧着眉又喊了声:“沈如年,出来。”   结果里头还是没有回应,他就在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怕他责罚干脆躲着不出来了,只好换着法子的将她先哄骗出来再罚。   “你自己出来朕就不罚了,若是朕抓你出来,你可少不了一顿竹板子。”   都这么说了,里头的人还是没动静,赵渊这才发觉不对,把怀里的小猫放下,一掀开罩布就看见沈如年正靠在御案边睡得香甜。   赵渊瞬间就被气笑了,不过同时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他方才还以为她怎么了,还好只是睡着了。   旁边的常福也忍不住的在笑,亏得他还替沈主子捏了把汗,没想到她睡的正香呢,就上前小声的道:“奴才扶沈主子出来。”   赵渊却挥了挥手,弯下腰亲自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动作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   “午膳推两个时辰,晚点再上。”   *   陈诗雨欣喜的从婢女手中接过了信函,她在沈如年身边待了半月有余,已经许久未能与宫外联系了。   虽然她不后悔,也没有觉得伺候沈如年是委屈,但心中依旧还是有期盼的,能收到家中的信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她一脸喜色的进了房中细细的翻看信笺,可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惨白着脸呆坐在窗前没有说话。   信里爹娘半句都没有关心过她过得好不好,反而是在赞扬说她这个方法很好,要她好好的伺候沈如年和陛下。   最好是能得陛下的恩宠,若是能被陛下收用就再好不过了,如今他们陈家举步维艰都要指望她了。   压垮陈诗雨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后面的退亲书,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就找林家退了亲,上面有林家兄长的亲笔。   她之所以当初不愿意听从太皇太后的话讨好陛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还能与林大哥在一起,现在爹娘已经将她所有的幻想都给戳灭了。   陈诗雨从小就是别人眼中最听话懂事的那个,可这一刻她不想再懂事了。   沈如年睡醒用了午膳才发现陈诗雨不在,问了翠珠才知道她在房里,就想给她一个惊喜小声的溜进了房内。   没想到就撞见陈诗雨在发呆,她从没见过陈姐姐露出这样的神情,就算那日求陛下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都没这么的绝望过。   “陈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陈诗雨抬起红肿的眼睛才发现眼前的是沈如年,一时之间无数宣泄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出口,伏在沈如年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哭了半个时辰,陈诗雨才缓过来,一时有些羞赧,她很少会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今日是没有忍住,还在沈如年的面前哭实在是有些丢人。   “多谢主子,奴婢已经没事了。”   “陈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你也想回家了吗?”   虽然陈诗雨一直喊她主子自称奴婢,但沈如年一直是把她当成姐姐来看待的,她很愿意和陈诗雨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若是平时陈诗雨是绝对不会和任何人透露出分毫,可她实在是憋了太多年,急需向人倾述她心中的苦闷。   好在她还有些许的理智,觉得有些事情不是沈如年该听的,只说父母无法理解她对她的要求太高,而她也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爹娘养育之恩我不得不报,可有的时候他们就像是压在胸口的大石,根本就无法搬动。”   沈如年没有爹娘的,余妈妈也对她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开心快活就好了,反倒是进宫以后吴嬷嬷总是要求她学规矩。   “他们好坏,比我那个爹爹还要坏,他最多就是不管我,却没有要求我去做不爱做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恩情啊,分明就是对你不好。”   陈诗雨想起来沈如年的身世,反省自己是不是戳到了沈如年的痛处,但她又被沈如年所说的话给说动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从小认知的便是对父母言听计从,虽然她知道他们做的是不对,依旧不会去改变,她的思想早就便被这些愚忠愚孝给禁锢了。   “可奴婢身上流着陈家的血,奴婢什么都做不了。”   “我爹爹没有养我,养我的是余妈妈,陈姐姐的爹娘虽然生养了姐姐,但姐姐也进宫报答了他们啊,姐姐在宫里他们也不关心,只想着让姐姐做事,他们可太坏了。”   是啊,他们没有过问她与三妹妹的死活,甚至当初她来养心殿求情的时候,他们还让她若是出事不要牵连陈家,这样的父母真的值得她听之任之吗?   “陈姐姐不用不认他们,只要你觉得对的听,不对的就不听,不就可以了。”   沈如年觉得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陈姐姐这么聪明肯定能想通的。   陈诗雨沉默良久才磕磕绊绊的重复着,对的便听,不对的便不听。她从小学了这么多的大道理不是让她愚孝的,陈家若是再任由他们这样错误的走下去,迟早会落得温远道那个下场。   她尽到自己做儿女的责任提醒过了,听不听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想通之后陈诗雨终于没有那么的痛苦了,唯一让她无法释然的便是亲事,按母亲的性子怕是已经把话都说绝了,林大哥肯定已经误会了她,这退亲书一签,他们便再无以后。   “喜欢的人?什么是喜欢啊,是我喜欢陈姐姐吗?”   陈诗雨苦涩的摇了摇头,“男女之间的喜欢便是心意相通,时刻为对方着想,看见他时会开心见不到时会难过。”   沈如年懵懂的眨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也会有这么多的不同,她喜欢陛下也喜欢恒哥,这难道也是不同的吗?她就自然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诗雨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让她和一个侍寝过的娘娘讲喜欢,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主子现在是陛下的妃子自然不能再和从前一般,喜欢了便是对方眼中的唯一。”   这也是她倾心林大哥最重要的一点,林大哥说过此生只娶她一人,一生一世只爱她,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沈如年听的云里雾里的,只能大致的明白,男女之间的喜欢和平时的喜欢不同,那她和陛下之间的喜欢又是哪种呢?   陈姐姐说只有相互喜欢才会成亲才会同床共枕,但她和陛下没有成亲啊,为什么可以一块睡觉?   余妈妈以前还说成亲了就要生娃娃,难道她和陛下也要生娃娃了?   那陛下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沈如年一向是遇上问题解决不了就先放一放,总有聪明的人会来教她怎么做,要还是没有,那就抛到脑后等到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   “那陈姐姐和那个哥哥怎么办?”陈姐姐看上去好喜欢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要被拆散呢,他们可太坏了。   陈诗雨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若是他们有缘,等她到时候出宫还会遇上,若是无缘也只能怪自己配不上他。   *   自从养了岁岁,养心殿就不够他们玩了,沈如年不仅自己带着小猫到处疯玩,连带着赵明熙也跟在她屁股后面到处跑。   前日读完书赵渊突然说让赵明熙回慈宁宫去,他是嫌赵明熙碍眼,一天天的缠着沈如年玩,什么正事也不做,干脆把人赶回去。   反正他也从未将陈家放在眼里,上次出手收拾后,陈家如今也没了气焰。   按理来说可以离开养心殿了,赵明熙应该是很高兴的,他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被提来的,走的时候却带了好多东西。   有沈如年送他的玩具还有赵渊让他这几日必须背下来的文章,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他回来人都乐疯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抱着赵明熙左右的看。   看了一圈又觉得不真实:“这竖子狡猾暴虐,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他突然放你回来定是有所图谋,不过你别怕,万事都有哀家在,定能护你周全。”   赵明熙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两步,尤其是听见皇祖母在骂皇兄,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虽然他也害怕皇兄,但做人要讲良心,皇兄从一开始便没有苛待他,吃的用的甚至连自由都没有约束过。   等认识皇嫂慢慢的接触了皇兄,才知道他没表面看着那么凶,至少他不像皇祖母所言的凶恶不讲道理。   “皇祖母可能误会了,皇兄没有打罚苛责我。”   太皇太后一听惊恐万分,赶紧对他继续灌输赵渊的坏话,可赵明熙都不听还未赵渊开脱,这难道就是赵渊的阴谋,他到底给赵明熙喂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这小屁孩如此的帮他说话。   见赵明熙这么排斥,太皇太后只能换个方法,让人带着他去好好休息,不管怎么样,只要人回来了她就有了底气。   赵明熙也觉得很奇怪,这里明明是他最熟悉的屋子,最想要回来的地方,可真的回来了他又处处都觉得不习惯。   半夜他还做了噩梦,梦见皇祖母逼他杀了皇兄,他吓得瞬间惊醒,外头的嬷嬷听着声音就来问他怎么了。   赵明熙这才想起来自己回了慈宁宫,后来一直待了两日,他都觉得不自在,虽然每日都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宫女太监陪他玩,但总有一种被人当成傻子在养的错觉。   现在不用背书不用罚抄了,他却忍不住的摸出了那本要背的文章,等背的滚瓜烂熟就趁着嬷嬷没瞧见,偷偷的跑回了养心殿。   他不想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王爷,他想像皇兄那么厉害,他也喜欢和皇嫂玩游戏,那被人供着的慈宁宫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等太皇太后发现跑去养心殿要人的时候,赵明熙躲在赵渊的身后怎么都不肯跟她回去。   气得太皇太后头疼病又犯了,被人抬着回了慈宁宫,心里又把赵渊给恨上了,赵渊这次倒是无辜的很,他可一点都不愿意这哭包回来碍事。   沈如年自从去过一次翊坤宫胆子也大了,更何况后头还跟了个赵明熙,只要赵渊不看着他们两人就偷偷的溜出去玩,简直把后宫当成了他们玩乐的后花园。   若是被问起,她还理直气壮的说是带岁岁出去溜达。   赵渊当然知道想要溜达的哪里是岁岁,分明是她这个不安分的小猫,但也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胡闹。   这日沈如年又趁着赵渊在三希堂忙政事,带着岁岁偷偷溜了出去。   出了正月便开春了,这几日天气也没这么冷,御花园里也添上了几抹绿意,沈如年最近爱上了御花园假山顶上的御景阁,那是除了角楼外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皇宫。   她刚进御花园便见已经有个女子在逛园子了,这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并无其他太妃,宫女就更不会在这闲逛,这是哪里来的姑娘?   沈如年只能瞧见她的背影腰肢纤细,泼墨般的长发简单的挽起发髻,穿着极为素雅的衣裙,头上也簪着素色的珠花,光是看着背影便觉得是一佳人。   陈诗雨敏锐的觉得不对,最近并未听说有哪位官小姐进宫,那御花园里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个姑娘。   便想派人去问问这是何方神圣,没成想先沈如年一步到御花园的岁岁突然钻了出来,而且它一向不爱搭理人,这次却朝着那女子暴躁的喵呜了起来。   那女子像是很怕猫,被岁岁吓得后退了两步,脚下没有站稳便向一旁摔去。   好在被她身旁的宫女给搀扶住,她身边的小太监就要去抓岁岁,而沈如年比他们的动作更快,蹲下身轻声的唤了一句岁岁,雪白的小猫便快步的跳到了她的怀里。   那女子也闻声转了过来,看得沈如年微微一愣,好生秀雅脱俗的姐姐。   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姐姐好漂亮。” 第42章   女子闻言用手背捂着面容轻笑了一声, “多谢妹妹, 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妹妹才是明艳动人。”   沈如年就像是火焰明亮又炙热,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则像是水中莲秀美素雅,性情截然相反自然也不好比较,只能说美得各不相同。   “姐姐你别害怕, 岁岁平时可乖了这会应该是见到了陌生人,它不会抓人的。”   沈如年和谁都是自然熟, 根本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就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很是亲热, 好在那女子看着也很喜欢沈如年的样子, 两人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姐姐, 我叫沈如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倾羽, 妹妹可以喊我倾羽,我之前生了场大病太医说不可多走动, 便一直在殿内静养, 妹妹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   “难怪我看姐姐好似面色不好,原来是生病了,我也是刚进宫没多久, 之前都不敢出来玩,最近才偷偷的溜出来。”   陈诗雨在一旁听得干着急,她家主子和别人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把自己的家底都说的差不多了。   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先皇的妃嫔根本就没活下来几个,如今宫内只有陛下,怎么会有个姑娘家好端端的在宫里养病,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了没几句,苏倾羽身边的宫女就上前小声的提醒,“姑娘,该回去用药了。”   苏倾羽适时的掩着口鼻咳了两声,就由宫女扶着站了起来,“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下回若是有机会可以请妹妹来说说话吗?我有许久未遇上与我如此投缘之人了。”   沈如年一听就觉得她可怜,赶紧的点头说好,“我就住在养心殿,苏姐姐也可以来找我玩。”   陈诗雨见她什么也没问,又把自己住哪给说出去了,只能上前一步道:“主子,您得问问这位苏姑娘住在哪,不然咱们下回如何去拜访苏姑娘呢。”   沈如年这才想起来,难怪她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苏姐姐住在哪里?下回我带点心去找姐姐。”   苏倾羽意味深长的看了陈诗雨一眼,才笑眯眯的道:“我住在毓庆宫,妹妹记得来找我。”   说完才跟着宫女离开,留下沈如年看着她的背影感慨,“苏姐姐真的好温柔啊,而且一看就知书达理温婉大方,我要是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主子切不可妄自菲薄,人各有优点,主子这样就很好。”   沈如年吐了吐舌头,她也只是看到别人好的地方感慨两句,真让她做是不可能的,光着捏着嗓子说话她就做不到。   等苏倾羽走后,沈如年才发现岁岁方才为何会如此暴躁,她的小肉爪子里好像扎进了什么稀碎的东西,因为很小也没有流血根本就注意不到。   后来又有沈如年抱着安抚它就乖顺了下来,要不是沈如年后来感觉到它会时不时的发抖,仔细的翻找可能一直都不会被发现。   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岁岁不小心哪里碰到的,给她取出了碎物上了药轻柔的抚摸着它,“岁岁下回可不能到处乱跑了,要乖乖听话哦。”   等到用完午膳沈如年就没有往外跑,反倒让赵渊觉得奇怪,今日居然这么乖?   一问才知道是这个原因,沈如年还在和他说在御花园遇见的人,“长得可漂亮了,陛下你认识吗?”   赵渊端着茶碗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未变,他也没有正面的回答认不认识这件事,只是交代她:“既然岁岁有伤你也别老是往外跑,老实点待着,养心殿这么大够你玩了。”   抿了口又继续道:“宫内鱼龙混杂的,你又不知道深浅,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搭理。”   沈如年先是哦了一声,听到阿猫阿狗就忍不住嘟了嘴,“是苏姐姐呀,才不是阿猫阿狗。”   “还敢顶嘴,今日的字写完了吗?”   “我这就去写。”   沈如年或许没发现什么,但身后的陈诗雨心里却在打着盘算,陛下肯定认识这个什么苏倾羽,而且越是不正面回答越是让她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古怪。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陛下为何要让沈主子别搭理?   方才陈诗雨还觉得她落落大方温柔可人,或许可以让主子和她来往,现在对姓苏的瞬间没了好感。   虽然她知道男子娶妻纳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天子,早晚都是要选秀纳人的。   可瞧见两人恩爱又觉得或许陛下对主子是不同的,如今陛下是宠爱主子,所以她犯了错也是宠着,将来若是宠幸了别人,主子又该怎么办?   就她那点心眼,怕是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她作为主子的女史,定是要护主子周全,既然主子天真不谙世事,那这些事情就只能让她来做了。   看着陛下带着沈如年去了三希堂,陈诗雨就小步的退了出去,让翠珠去查一查毓庆宫的这位苏姑娘。   赵明熙闹肚子吃了午膳就回去躺着了,今日的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练了一段时日,沈如年的字写得好看多了,却依旧是软若无骨,瞧着像是在画画一点都没笔锋的味道,赵渊心情好了就会搭理她两句,心情不好就随她去。   “陛下,我写完了。”   写完了就意味着可以出去玩了,她的声音都听着格外的雀跃,赵渊想起她早上出去玩还碰上了人,原本让她出去玩的话,到了嘴边就改成了让她过来。   沈如年举着字帖跳着过去,赵渊横着眉把好几个字都给圈了起来,然后点着最后一个四不像的字问她,“这个是什么字?”   她学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教的,他都挑些简单易写的字,怎么不记得有过这么复杂的。   “是陛字啊,我写的不像吗?”   赵渊古怪的上下看,这缺一笔少一画的字是陛字?   “朕何时教你这个字了?这字你平日也用不上,学了作何。”   沈如年为了证明她是真的有见过这个字,匆匆的跑去把自己桌案上的本子掏了出来,那是之前赵渊随手捡的一本让她认字用的杂书,她一打开就翻到了那一页。   自己对着书一对比,还真是缺胳膊少腿的,有些四不像的味道,而且她还因为着急手指被书页给划了一下,瞬间就出现了血痕。   别看书页又软又薄的,划起手来可疼了,沈如年下意识的就往自己的嘴里塞,被赵渊抓住了手指,厉声的呵斥她。   “怎么做事这么毛毛躁躁的,拿个书都能划了手,常福。”   书房里一向都不留人伺候,常福就在外头等着,听见声音赶紧就小跑进来,“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将这些书全都裁成毛边再封皮。”   常福一下没反应过有些莫名其妙的,好好的书为何要这么折腾,再一看才知道,沈主子的手划了,得,明白了。   急匆匆的让小太监进来把沈如年桌上的所有书都给搬走了,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如年有些不好意思了,“陛下我不疼,明天就好了,我以前上山常会被树枝给勾着,比这口子大多了。”   赵渊不喜欢听她总是说以前,就冷着脸冷冰冰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在宫里。”   沈如年看着赵渊从多宝阁上拿下了玉肌膏,胡乱的涂抹在她的伤口上,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我要给余妈妈写信,信里想写陛下待我很好,有新衣服有好吃的,而且陛下还说要让他们进宫,我就是想写嘛。”   赵渊一直横着的眉头这才平缓了一些,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勾,算她这次找的理由还能入耳,“下回想写什么字问朕,难道朕还能不教你?”   大概是他的手劲有点大,沈如年往后缩了缩,就被赵渊凶巴巴的又拉了回去,“别动。”   她才委屈的说了个:“疼。”   “活该,让你这么毛手毛脚的。”   嘴里是这么说的,可动作却轻柔了许多,他是头回替别人抹膏药,以往都是他独自给自己涂抹,只要涂上就能好,哪还管得了疼不疼。   沈如年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陛下俊美的侧脸,忍不住就想起了今早陈姐姐的话,那个问题就又跳了出来。   她和陛下现在是算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陛下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要是喜欢了是不是就要成亲,然后生娃娃……   她一个没忍住,就冲着赵渊问了出来,“陛下,我们什么时候生娃娃?”   正在涂药的赵渊手上一抖,险些把手里的玉肌膏给砸了,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沈如年。   这人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呢!他已经纵容她喜欢自己还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了,没想到她还不满足,现在居然还想和他生孩子?   他想从沈如年的脸上找出刻意的成分,可怎么看都是一脸的单纯,好像这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赵渊咬牙切齿,“谁教你这些的,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沈如年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满是疑惑,“我和陛下睡一张床,难道不用生娃娃吗?”   她都有点搞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娃娃到底要不要生啊?陈姐姐在骗她吗?   *   另一边,翠珠已经打听清楚回来了,见了陈诗雨就把人拉进了屋内关上了门。   “都问到了,这位苏姑娘是先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太子没了后生了长重病就留在了毓庆宫。”   陈诗雨人都傻了,太子都死了,传闻还是陛下下的手,这太子妃留在宫里做什么?   翠珠是赵渊登基之后进宫做的宫女,对先帝时期的事情并不了解,自然不清楚这些故事。   正好身边的翠霞是一早就在宫里伺候的,听她们说起太子就凑了过来。   “太子很得先帝爷的宠爱,在襁褓里就被封了太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至于这太子妃苏氏是先皇后娘家的侄女,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宫里。”   陈诗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难怪之前都未曾听说过这位苏姑娘,苏家在先帝驾崩之后就衰败了,如今提起更是查无此人。   这些她都能理解,但先皇后和太子都先后的去了,留下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做什么?   他们的这位陛下可一点都不良善,光看他收拾那帮兄弟就知道有多心狠,而且看着也不像是个会怜香惜玉的,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我虽然进宫的早,但一直在浣衣局当差,这些消息都是听来的,只是听说这位苏姑娘长得好看也会讨人喜欢,皇后娘娘还求了陛下让苏姑娘与众皇子们一道进皇极殿念书。”   陈诗雨咋舌,这真是,真是离谱的很。   太子并不是皇后所出的,皇后让自家侄女进皇子堆里去读书,打的什么主意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先帝同意了?”   翠霞点了点头,“听说原先是不同意的,后来太子去求了先帝这才应允,让苏姑娘进了皇极殿,其余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宫里都传说苏姑娘很得几位皇子的喜欢。”   陈诗雨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表示理解,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日日在身旁晃能不喜欢吗?   然后翠霞像是说秘密般的低声道:“我以前还听人说,太子与二皇子为了争苏姑娘还大打出手过,至于其他皇子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陈诗雨心中有些不安,如此美人引得众皇子兄弟之间反目,那当时的五皇子如今的陛下呢?他又可曾对这位苏姑娘动过心。   若是未曾动过心,又为何要把她留在宫内?难道这位苏姑娘是陛下心头好?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以她的了解,陛下不是个在意世俗眼光和言论的人,如果真的是喜欢苏倾羽,大可直接封妃,不必将她留在毓庆宫。   难道是苏姑娘不肯?也不像,陛下这样的人,就算不肯也能抢来……   陈诗雨越想越觉得不安,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苏倾羽病好了是来者不善,偏偏她的好主子还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现在也顾不上陈家和自己的婚事了,只想赶紧解决了眼前的麻烦,绝对不能让苏倾羽见到陛下。   陈诗雨心事重重,三希堂内沈如年还在和赵渊大眼瞪小眼。   赵渊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她的话给惊的呛着了,他真是不明白,她这小脑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睡觉归睡觉,生什么娃娃。”   “那我和恒哥很好也不和他睡觉……”   赵渊原本还在想她这胡言乱语怎么回事,就听见她又提起了别的男人,气得牙痒痒,直接把话给打断了,“怎么,你还想和别人睡?”   “没有啊,陈姐姐说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睡觉,所以我只和陛下一块睡。”   这还差不多。   赵渊暴起的青筋这才平复下去,但脸色依旧有些怪异,他想知道沈如年所谓的生孩子到底是随口提起的,还是真的很想。   他不喜欢小孩,觉得麻烦又累赘,他孑然一身不必有孩子,而且要是生个像沈如年这样的,她自己就是个孩子再来个小的,天天对着他哭,这还了得。   但她看上去又好像很期待很喜欢的样子,赵渊的眼前浮现出那细滑白皙的肌肤,喉结上下的颤动了一下。   心里忍不住的想,要是她实在喜欢,等她再大几岁也不是不行。   她现在也太小了点,他的毒也没全好,越王等人也未解决,等过个两年她心智成熟些了再给她孩子也不迟。   赵渊的目光在她脸上擦过,还是说她所谓的孩子,是在向他求欢……   她是这个意思吗?   他的眼里有一团火在发烫。   上回翻了她牌子就是想召她侍寝,后来也险些真的发生了,只是看她哭的可怜才什么都没做,怎么这会又她自己想起来这茬来了。   这简直就是在玩火,还是说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   “孩子哪里是说生就能生的,等你什么时候长大点不哭了懂事了,再生。”   沈如年自动的就把这话理解成了,现在还不喜欢你,所以不能生娃娃。   看来真的像陈姐姐说的一样,生娃娃是要互相喜欢才可以做的事情。   她又笨又不漂亮,陛下当然不喜欢她了,虽然心里有些失落,陛下原来是不喜欢她的,但又有了干劲,至少陛下也没喜欢别人呀。   那好吧,反正陛下也没有拒绝她,现在这样也算可以接受。   赵渊看她的模样好似很低落,他只知道她心中爱慕他,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小姑娘都怀春了,居然小脑瓜子里都开始想这些东西了。   就想安抚她一下,若是实在很想,他也不介意……   从他心里接受沈如年的那刻起,就已经表示接纳了她,生孩子的事情可以将来再考虑,这侍寝却可以安排上了。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沈如年已经跳过了这一茬,开始问他该怎么写陛字。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提,岂不是成了他好色,赵渊以为是她脸皮薄害羞,所以才不说了,他也只能压下那点小心思认真的教她写字。   心中却一直在等沈如年什么时候提起时,他再顺势的答应,却没想到她像是全然忘了这件事一般。   就连晚上两人一块躺在床上,她也是心无旁骛的和他道了晚安,然后闭上眼迅速的进入了梦想,反倒是赵渊心中烧着一团火怎么都睡不着。   对着她的熟睡的脸狠狠的捏了两把,而后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清心诀才睡着。   自从陈诗雨知道那个姓苏的有问题后,越发的谨慎起来,每日都在担心那姓苏的会不会想法子接近养心殿。   可奇怪的是苏倾羽自从那日过后就像消失了一般,别说是养心殿了,就连毓庆宫都未出。   这反倒让陈诗雨觉得更奇怪,她难道真的只是在宫里养病,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是她误会了?   观察了几日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陈诗雨就算有怀疑也只能当做是自己疑心没有再提。   春闱在紧密的筹备中,她知道林大哥今年是要参加科考的,当年两人诗书传情时,他还许诺今年定会高中状元娶她过门。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心意,只是她配不上他,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为他祈福,希望他可以高中,娶一个对他有所帮助一心一意的妻子。   就偷偷的利用闲暇的时间做平安符,外面是个荷包里面放上她特意求来的符。   就算两人没能在一起,她的心里也还是爱着他。   她和林大哥的事沈如年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瞒着沈如年做荷包,沈如年瞧见了也觉得好看。   “陈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怎么做,我也想做。”   陈诗雨以为她是瞧着好看喜欢,看看她那白细的手指若是戳上个洞那她可就罪过了,赶紧哄着她,“主子若是喜欢,我明日就给主子做。”   结果沈如年摇了摇脑袋,“不是我自己要,我想给陛下做一个。”   陛下对她这么好,时常赏东西给她,她一直想不到应该给陛下准备什么回礼好,正好瞧见觉得好看,就想给陛下做一个。   “奴婢给主子做个大致的,再让主子添上几笔针线?”   陈诗雨的手艺好,陈家还不是国公府的时候,她时常要给交好的姐妹们做香囊做帕子,有的时候还要替她们做送人的物件。   也都是她先画好样子描上边,最后让她们参与一下,送出去的时候就能说是她们自己做的了。   可沈如年却不肯,“那不就是陈姐姐做的了吗,就不是我的礼物了,我要自己做。”   陈诗雨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和她以往认识的那些都不同,她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样弄虚作假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做。   便收起了心思认真的教沈如年如何做荷包,沈如年针线不算好,但也是从小由余妈妈手把手教着学的,基本的样式还是会做的。   第一步就是要选花样,“主子不如绣个鸳鸯,也算是成双成对寓意吉祥。”   陈诗雨想的是鸳鸯简单,再难看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而沈如年却不同意,非常有志气的道:“我不喜欢野鸭子,我要绣老虎和兔子。”   陈诗雨看着那复杂无比的花样,以及已经开始看不出模样的图案,心情有些复杂,她该不该劝一劝主子换个礼物?   实在不行……那就祈祷陛下收到的时候顾念主子的一片心,不要生气。   赵渊也发现了,沈如年最近好像很忙,老是喜欢和那个陈诗雨凑在一起,除了在膳桌上都见不到人。   这让赵渊有些不爽,平日里赵明熙总是缠着沈如年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多了个陈诗雨。   她不是想生娃娃,这还怎么生?! 第43章   赵渊心里好奇她到底在做什么, 却又拉不下脸去问沈如年, 只能旁敲侧击。   晚膳的时候,上了一道赵明熙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他想他之所以从慈宁宫跑回来的很大一个原因,是皇兄这的厨子做的饭菜实在是合胃口。   明明慈宁宫的厨子也是御膳房的,可皇兄这的就是好吃, 之前他还很挑食,每回不爱吃什么就不吃, 慈宁宫的那些宫女嬷嬷们让着他。   在这可没人会惯着他, 有次上来的菜都是他不爱吃的, 赵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接说不吃滚, 把赵明熙给吓得什么都往嘴里塞。   结果一吃才发现, 以前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味道都出奇的好, 这么一个月下来他都被喂的长高也圆了一圈。   他太爱排骨了,酸酸甜甜就着米饭他能多吃好几碗。   沈如年也喜欢排骨, 眼看着碟子里只剩小半碟了, 她就收了手,以前在家也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吃的余妈妈都是让给她和恒哥。   她就算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也都会很控制自己,之前赵渊没有这么细致的观察过。   今日是稍微留心了才发现她的小动作,至于一心想着排骨的赵明熙就更不会发现了,还在庆幸皇嫂不吃了, 可他的筷子还没落下去,整个碟子都不见了。   赵明熙抬头去找,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抢了他的排骨,就看见赵渊横着眉将碟子直接放在了沈如年的面前。   还亲手夹了一块到她的碗里,不仅赵明熙愣了,沈如年也愣了。   “看什么,吃。”   沈如年瞬间就弯了眼甜甜的笑了,两颊的酒窝更是明显,可爱的不行。   她虽然停了筷子,但心里又还是想吃的,这是陛下夹给她的,就不算她抢小朋友的东西吃了,可以不用有心理负担吃的很高兴。   赵渊看她吃也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刚想着自己的碗里也多了一块排骨。   侧头去看,就见沈如年期待的看着他,“陛下也吃。”   赵渊之前总觉得糖醋排骨太甜,尤其是淋了糖油,看着就甜的腻牙,但又不好意思佛了她的面子,只能皱着眉咬了一口。   糖醋排骨上淋的糖油是用红糖熬的,不会特别的甜,而且还加了桂花蜜,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香,再加上有醋调和,吃起来也没有他想象中的腻,味道意外的不错。   沈如年还在等着他说吃了的感受,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他只能放下筷子装作平淡的道:“甜的掉牙,但也算勉强能入口。”   然后两人就把碟子里的排骨都给分了,你一块我一块好不快乐,唯独赵明熙坐在对面欲哭无泪。   呜呜呜,皇兄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他一点都不觉得勉强他可以吃的!他保证下次再也不和他们两一块用膳了,就知道欺负小孩子,太可气了。   赵渊想着他晚膳都表示过了,还屈尊降贵的主动给沈如年夹菜,她应该会粘着自己了吧。   结果一吃完,没多久她就又跑的没影了,回头一问,又去找陈诗雨了。   赵渊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自己在东暖阁练了许久的字,等到吹灯要休息了,沈如年才欢快的迈着小步子跑了回来。   往日这个时辰赵渊都没歇息,还会翻看一些杂文,可今日沈如年洗漱完回到内殿赵渊已经上床了,还躺在床铺的外面。   沈如年站到床边常福就吹灭了烛火,殿内瞬间就暗了下来。   她只能费劲的往上爬,手一伸就碰到了赵渊的身体,真奇怪,陛下往常都睡里面的,今日怎么睡在外头呢。   “陛下?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应,沈如年还以为赵渊是睡着了,就手脚并用的往里爬,只有床前的烛台还点着,帐子里有些暗,她的手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只觉得是摸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就撑着手掌往里爬,而后她就听到了怪怪的声音,脚下被被子绊了下就直直的坐在了那东西的上头。   等低头去看才知道她竟然坐在了陛下的身上,这无异于是坐在了老虎的身上,沈如年从来没有脑子这么清楚动作这么灵活过,她飞快的就要往下爬。   刚要动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固定住,低头去看,她以为睡着了的陛下此刻正睁着发亮的眼眸看着她。   “陛下,你没睡呀,那我喊你怎么不理我呀?”   赵渊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而紧紧掐着她腰的双手却让她感觉到了火热。   陛下的手指不是很凉的吗,怎么突然这么烫,而且总感觉她坐着的地方也热热的。   昏暗的帐子里她都能看到陛下的眼神,好像她是碟子里的排骨,将会被一口给吞掉。   上回她记得也是这样,她被陛下压得很疼,而且陛下还咬她了,这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学乖了不敢乱动了,就也盯着赵渊看。   许久之后赵渊才沙哑着问她:“去哪了。”   “我去找陈姐姐……”一个做荷包就要脱口而出,还好她反应及时没说漏嘴,硬生生接了一个:“找陈姐姐玩。”   陈姐姐说了礼物就要有惊喜,要是先让陛下知道那就没有惊喜可言了,她才不告诉陛下呢。   “一天到晚都玩不够?”帐子里很暗,赵渊的神情看不清,但能听出语气不善。   就连沈如年都听出他的语气有点怪,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怪,她和陈姐姐玩有什么不对吗?   但她有事瞒着赵渊就有些心虚,没有多想,就把陈诗雨之前和她说关于悔婚的事情给说了。   “陈姐姐的爹娘好坏啊,为什么要拆散她和那位哥哥,陈姐姐好伤心。”   赵渊此刻正有些心猿意马,对其他人的事情自然是一点都不关心,原本他还以为是沈如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所以很生气,想要吓唬她两下。   既然是关于陈诗雨的亲事那就与他无关了,他的手也有些不规矩起来,“嗯。”   沈如年讲故事讲得格外的投入,一点都没发现赵渊的坏动作,听见他说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被气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爹娘,简直是大坏蛋,陛下难道没有什么表示吗?   “陛下,你有没有在听呀。”   赵渊的手掌在腰间细细的摩挲,眼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她说什么根本就听不进去只是嗯了一声。   讲故事的人没有得到听众的反馈,沈如年不高兴了,她一不高兴就开始左右的折腾,怎么都不让赵渊如意,而且还折腾的他满头是汗。   赵渊感觉自己嗓子里都要冒火了,只能逼自己冷静,“在听在听,那你想怎么样?”   沈如年终于高兴了,手指扯着锦被,“陛下,我们帮帮陈姐姐好不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如今婚事都已经退了,如何帮。”   “可是陛下是最厉害的啊,所有人都要听陛下的话,那重新赐婚不行吗?”   这是沈如年的小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唯一法子,以前村子里的戏班子总是会有这样的剧情,皇帝给人赐婚,既然陛下这么厉害肯定可以赐婚的。   “那若是那男子遭陈家侮辱,已然变心不愿意再娶她又如何?”   沈如年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被赵渊给问懵了,眨了眨眼睛傻傻的说不会的,可她自己心里却也没有底,如果陛下说的是真的该怎么办。   瞬间又低落了起来,之前她看陈姐姐如此欣喜和喜欢,她也认定那个男子会对陈姐姐矢志不渝,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就连曾经互相喜欢的人都有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更何况是不喜欢她的陛下呢。   赵渊原本还想和她温情一会,没想到小姑娘突然就变得沮丧了起来,连带着他最后那点旖旎的心情也没了。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得气氛到了才行,她都一脸的苦相这个时候就算真的做什么,那也不美。   赵渊收回了她腰上的手掌,本意是让沈如年下去,她倒也真的爬了下来,可为了和他说话,又蹭蹭蹭的蹭到了他的枕边。   平时两人睡觉从来不说话的,沈如年入睡快,赵渊则是没有和人说话的习惯,这还是两人同床起头次睡前有所交流。   “陛下陛下,好不好嘛,你给他们赐婚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赐婚不赐婚的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陈诗雨虽然碍眼,但有她在了之后沈如年确实懂事多了,虽然碍眼倒也有点用处。   “与朕无利之事,朕为何要去得罪陈家。”   沈如年开始撒娇了,紧紧地抓着赵渊的垂在锦被外头的手指,还轻轻的晃,“要是陛下成全了陈姐姐,陈姐姐肯定会很感激陛下的。”   赵渊嗤笑出声,感激是能当饭吃还是怎么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虚假的东西。   见他不松口,沈如年有些失落,手指也松开了,人也转了个身朝着里头去了。   之前赵渊好像也没觉得有这么安静,好像沈如年突然不说话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在和他赌气?   真是了不得了,居然还敢跟他赌气了。   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了?如果她好好的求一求,没准他还真的答应了,就她这样的臭脾气,他才不可能松口。   赵渊躺着闭上了眼,干脆的拒绝。   过了半刻钟不到,赵渊又睁开了眼,真是绝了,他睡不着。   侧头看了一眼,沈如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弹,赵渊气急败坏的伸手抓住了沈如年的手臂,轻松的一扯人就转过了身。   沈如年方才是有些难过,但她没敢生气,就是有些苦恼该怎么帮陈诗雨,想着想着都快睡着了,没想到就被身边的人给扯了过去。   两人从床起就是不同被捕共枕的,可沈如年这会却突然的钻进了赵渊的被褥里,她还枕在赵渊的枕头上。   成了名副其实的同床共枕。   沈如年的手和脚丫都有些无所适从,紧张的蜷缩了一下没地方放。   “朕有些冷,靠过来点。”   沈如年奇怪的摸着发烫的被褥,分明烧着火炕热的很,怎么会觉得冷呢。   但转念一想,就想起了陛下的病,沈如年自然的就以为是陛下这是又发病了,所以才会觉得冷。   不仅听话的靠过去,而且想着之前几次都是陛下抱着她,就学着那个样子伸手抱住了赵渊结实细窄的腰部,还把脑袋往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陛下还冷吗?”   赵渊感受着柔软发烫的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起来。   真没想到,他赵渊居然有一日也会撒这样的慌。   他怕沈如年再靠近,可能事情就会失控,赶紧喊了停,“不冷了,你躺好别动。”   沈如年这才乖乖的不动了,看她如此乖顺的份上,赵渊这才松了口,“你不是说那人今年要参加春闱。”   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陈姐姐的未婚夫,便忙不迭的点头,“陈姐姐说他读书很厉害,今年一定能高中的。”   “那正好可以考校一下他的人品,若是他能高中,朕便为他们赐婚。”   沈如年不敢相信幸福来的这么突然,真是兴奋现在就想下床把好消息告诉陈姐姐,就被赵渊给摁住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床上呢,只能躺好不动,“陛下,陈姐姐知道肯定很高兴。”   别人高不高兴关他什么事?赵渊敷衍的嗯了一声。   “陛下,你好厉害啊。”   赵渊闭着眼嘴角弯了弯,还是嗯了一声。   “陛下,你好点了吗?”   沈如年躺了会才发觉不对,她好像还在陛下的被窝里,本身炕上就很热了,两人靠得这么近就更热了。   但陛下在生病,她就算觉得热也不能乱动,只能悄悄的问一句。   赵渊却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让她和自己睡一起,也算是给她的奖励了,这一次难得的多施舍了几个字,“还没。”   沈如年虽然觉得热,但陛下的病还没好,她也不能提出来,只好乖乖的躺着不动。   没了心事她很快就睡着了,赵渊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才睁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   真是个猪睡得如此的快,半点风情都不懂,可奇怪的是看着她的脸,赵渊也生出了一丝的安宁来,拢了拢被角也闭眼进入了梦乡。   沈如年第二日是被热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放大的俊脸,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又睡相很差做了坏事,等过了会才想起来,昨夜她睡在陛下的被窝里。   赵渊早就醒了,他有每日早起打一套拳的习惯,尤其是中毒清醒之后更加的勤勉,但之前两人都是分开睡的。   他就算早起也没关系,不会把沈如年给吵醒,可现在两个靠得这么近,昨夜睡着后不知何时沈如年竟然抱着他的手臂。   赵渊尝试着想把手臂给抽出来,可一动沈如年就抱得更紧,还嘴里呢喃着什么,赵渊想直接把人给弄醒,可看着她睡得如此香,又有些不忍心。   想着再等一刻钟,若是她还不醒,他怎么也要起身了。   结果这一刻钟后她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响动,赵渊自己也睡着了。   等再睁眼时,早就过了平时练拳的时辰,再过一会都该是上朝的时间了,真是可恶。   这会沈如年倒是醒了,可还抱着他的手臂在发呆,看到他醒来先是惊喜的亮了亮眼睛,而后疑惑的看着赵渊:“陛下,你怎么这么晚都没走啊。”   赵渊:……   他这么晚还没有起床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问?   赵渊将有些发麻了的手臂抽了出来,冷着脸咬着牙道,“起床,换衣裳去上朝了。”   留下沈如年在反思,陛下怎么一起床就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她戳穿了陛下今日赖床的事情?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她也经常赖床不想起,陛下每日早起让她十分的佩服,偶尔有一次赖床她也不会说出去的,这不丢人。   等到下了朝,沈如年才有时间去找陈诗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陈姐姐,陛下已经答应了,你很快就能和他见面了。”   陈诗雨先是欢喜,之后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她觉得陛下说得对,以她爹娘的脾性定是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不外乎她为了荣华富贵进宫求宠,又或是辱骂他高攀,若是林大哥真的信了,他们之间就有了鸿沟,这不是简单赐婚就能弥补的。   但不管她和林大哥最后会如何,她都发自内心的感激沈如年,她的家人都不曾对她如此的好。   如果林大哥真的介意,两人真的没有将来,她愿意一辈子都伺候沈如年哪里都不去。   *   三希堂内,赵渊正在批阅奏折,奉茶所的小宫女将今日的新茶送了上来。   赵渊没有多看,只是指了指桌案就继续手头的事,等翻阅完才端起了茶盏,与之前一样还是先闻了闻茶香。   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自从上次起他就发觉奉茶所好像换了新茶,总是混进一两瓣的茉莉。   “几日的茶是何人伺候的。”   方才奉茶的小宫女匆匆的从后头出来跪了下来,“回陛下,是奴婢泡的茶。”   “这里头为何会有茉莉?”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连续的好几次,让赵渊都有些奇怪了,到底是刻意还是巧合。   小宫女跪伏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是奴婢前些日子听闻茉莉花凝神,查了茶经医典这才在茶中放了,奴婢私自做主是奴婢有罪,还望陛下降责。”   赵渊的手中还在轻捏着茶盏没有说话,就在小宫女以为这次肯定要完了的时候,就听赵渊淡淡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娥。”   赵渊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路过玉娥的身边顿了顿步子到:“喝着倒也能入口,这次便罢了,若还有下回定不轻饶。”   玉娥浑身紧绷着,尤其是感觉到赵渊的脚步走近时整个人都吓得虚脱了般,好在最后并未发作她。   要知道惩处简单被放过缺不容易,能得陛下一句罢了已经算是福分大的,玉娥的脑袋死死的抵在地面上,等到陛下走后才敢抬起来。   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姑娘果然说对了,陛下真的没有罚她,她要把这个好消息传回去。   自打那日和苏倾羽在御花园巧遇后,沈如年就再没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简直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日还是带着岁岁去了御花园,没想到刚进去便又见到了苏倾羽。   沈如年还挺高兴的,身后的陈诗雨却生出了警惕心来,她是对这个所谓的前太子妃非常的不喜,总觉得她是有什么目的的。   “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但来不及拦,沈如年就笑盈盈的跑了上去,去见她的新朋友了。   苏倾羽今日换了件衣裙,却依旧是淡雅的颜色,身上也不着什么首饰素净的很,与沈如年站在一块显得很是不同。   她看上去也很喜欢沈如年,一见沈如年就露了笑腼腆又含蓄,“妹妹今日真是好看。”   两人就坐在亭子里说了会话,苏倾羽的宫女就拿着东西跑了过来,沈如年一见她手里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是几个漂亮的纸鸢。   出了正月天气开始回温,园子里也多了些许春色,虽然还不到放纸鸢最好的日子,但今日阳光正好微风拂面,却也是十分的惬意适合。   “苏姐姐要放纸鸢吗?”   “是以前故人送的,怕压在箱底会坏了,正好让工他们拿出来晒一晒。我在殿内闷得慌,月烟都怕我闷坏了,这才找了小玩意哄我高兴,都是孩童才喜欢的东西,倒是让妹妹笑话了。”   沈如年连忙摇头,“谁说只有小孩子才可以玩啊,我也很喜欢,姐姐要玩吗?”   苏倾羽看着纸鸢似乎迟疑了片刻,然后笑着说好,“妹妹若是喜欢,玩一玩也无妨。”   陈诗雨想要提醒沈如年此人不简单,明明是她故意两纸鸢拿出来,现在又装作心疼的样子,但沈如年已经满口答应了下来。   苏倾羽笑得温柔,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是这样才更让陈诗雨更加担心。   她怕苏倾羽会出什么幺蛾子,就想了个法子,“主子,七王爷若是知道您偷偷放纸鸢不带他,怕是又要哭闹了,您不妨派人去喊他一道来。”   赵明熙的功课还没做完这才没跟着来,沈如年也觉得有道理,上回偷跑出来玩,赵明熙就怪她不提早说,这次要是又不带他玩,怕是真的要哭。   可纸鸢又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只能询问的看向苏倾羽。   苏倾羽意味不明的看了陈诗雨一眼,含着笑说好。   这让陈诗雨越发的不安,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44章   “苏姐姐你一直都住在宫里吗?为什么不回家啊, 你不想回家吗?”   陈诗雨其实和沈如年委婉的说了关于苏倾羽的事情, 但她也不喜欢背后议人长短,最重要的是苏倾羽还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   她也不能用自己的猜测来定罪,只是说苏倾羽可能身体不好,咱们不要多去打扰的好。   沈如年就只记住了一条, 苏倾羽从小就住在宫里,这样不是很可怜嘛, 宫里虽然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 但她依旧想念家和家人。   苏倾羽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的嘲讽或是奚落, 却只看到了疑惑和心疼, 握紧的手掌微微松开展眉露了个笑。   她的姑母当上皇后七年无所出, 听闻她的八字吉利, 就将还小的她接进了宫放在身边养, 人人都觉得这是殊荣,又如何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呢。   从小离家到一个陌生冰冷的地方, 这里宫墙深深, 每个人都端着一样的笑,家里人也只告诉她不许哭不许闹,要讨好皇后娘娘。   她从出生长大的意义就是如此, 她又何来的家和家人呢。   恍惚间,苏倾羽仿佛那些曾经的记忆都涌上了心头,许久后才笑着道:“不想,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妹妹呢?”   “我当然想回去啊,外面可好玩了,下回若是有机会,我带姐姐去我家玩……”   沈如年的防备心都放在了赵渊的身上,她时刻都记着不能把陛下的事情到处乱说,而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是没关系的,毕竟不会有人想对她怎么样。   陈诗雨怕她还要再说,正在着急想要怎么打断,她怀里的岁岁就突然跳了下去。   这么一来,不仅是陈诗雨就连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尤其是沈如年赶紧追了出去。   留下陈诗雨一脸戒备的看着苏倾羽,后者倒是没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在陈诗雨追出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屈于人下,只是做个女史。你真的甘心吗?”   陈诗雨脚步微顿,但也不过一瞬,而后快步的离开了,甘不甘心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同时她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苏倾羽果真没她表面伪装的这么良善无世无争,她对宫内发生的时间都了如指掌,她的目的不言而喻。   岁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沈如年左右的猜想它可能是饿了,轻声的安抚着它。   等它不再闹着要跑才交给了旁边的小太监,这是赵渊怕她照顾小猫没有经验,特意找来的养小动物的太监。   “主子别担心,小祖宗应该是饿了,奴才这就带小祖宗回去。”把岁岁交给小太监,她才想起来被她忘在御花园的苏倾羽。   去找赵明熙的小太监回来说赵明熙还没好,沈如年想着这会天气好还有日头,一会若是天暗了只怕苏倾羽又该回去了,就不等赵明熙拉着苏倾羽放起了纸鸢。   苏倾羽的纸鸢是红色的金鱼,花样精美只是颜色瞧着有些暗,不像是新制的纸鸢,倒像是放了些年头了。   那边宫女也给沈如年拿来了新的纸鸢,是一只燕子花样的,虽然不如金鱼的精美两眼,但沈如年依旧看了很喜欢。   御花园的万春亭前有一条又长又平整的方砖小道,虽然不如原野绿地宽敞但放风筝还是很适合的。   沈如年放纸鸢确实很有一手,让小宫女拿着纸鸢,而她抓着细线在前面快步的跑,很快纸鸢就迎风飞上了天。   在碧蓝的天空和赤红的宫墙衬托下,那纸鸢就像是御风而出的京燕,平稳的翱翔在空中。   沈如年忍不住的就笑出了声,她一边跑一边清脆的笑,一时之间整个御花园里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苏倾羽手里拿着纸鸢,仰着头看着天空忍不住的片刻失神。   她们这些做主子的说想要放纸鸢也是让宫女放,她最多就是等放上天后抓着绳子感受一下,真让她去跑是不可能的。   可沈如年却可以,她快活的就像是那只纸鸢,她虽然人在这宫内,却完全没有被宫规律条给束缚,快活的让人艳羡更让人想要亲手掐灭。   苏倾羽还在看着天空,那边沈如年已经跑了一圈回来了,笑着和她说话,“苏姐姐,你要不要我帮你放。”   听见她的声音,苏倾羽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纸鸢递了过去,只是动作稍显停顿。   沈如年没有多想,朝着前面小跑了几步,便见那只红色的金鱼也慢慢的游上半空,沈如年才把细绳送到了苏倾羽的手中。   两只纸鸢前后的交叠着,沈如年还觉得不够,让陈诗雨和翠珠也放了两只,原本寂静的天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自从赵晖烨留在了京内后,赵渊像是为了安抚他似的,交托了许多瞧着风光的事宜,可实际就是个跑腿的,就算如此他还是得时常进宫交差。   每每想到所受之屈辱,他的心中意志便更深一分,当日太子出事时居然还有人活着,或许那日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只要他拿到了赵渊弑兄的证据,便能顺势而起。   这会赵晖烨刚从养心殿出来,他脚步由心,下意识的往翊坤宫的方向绕路,这几日他路过那边都会特意的去看,想知道那日的小宫女还在不在。   不免又有些可惜,上回都见着了,可他以为人在翊坤宫总是跑不掉的,就没来得及问名字,没想到人还真的不见了。   他猜测那个小宫女应该是如妃身边伺候的,若在别的宫里都能方便打探,但她又搬回了养心殿,他总不能去问赵渊讨个宫女吧。   这会也不过是想要碰碰运气,没想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他听见了清脆的笑声,下意识的驻足,他总觉得这个声音与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声音有些相似。   而后便看见了天空中飘满的纸鸢,能在这宫内有如此闲情雅致的人想必就是那位如妃了吧。   他早就有所耳闻如妃的大名,都说她是妖妃如何的魅惑人心,在他看来都不过如此,有沈德楠那样的爹还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对此他对沈如年一直没什么兴趣,只是那小宫女若是在如妃身边伺候,这就是见到她的最好机会了。   但他还是没有进去,他这个时候闯进御花园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思虑再三只能作罢,不过也算有所收获,下次再路过御花园或许能碰见她。   赵晖烨又看了一眼园子,才大步的离去。   而园子里沈如年她们也遇上了难题,苏倾羽的那只纸鸢不知怎么的放到一半绳子断了,摇摇欲坠间众人只瞧见落下的方向却不知落在了哪处。   沈如年有些内疚,方才要不是她一直在说,可能苏姐姐就不放了,那纸鸢也就不会丢了。   月烟还在旁边小声道:“姑娘最喜欢那个纸鸢了,如今丢了可怎么办好。”   苏倾羽看沈如年内疚的样子,不赞同的朝月烟摇了摇头低斥了一声,而后轻声的安抚沈如年,“这与你无关,丢了便丢了,本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   沈如年却被她说的越发的难过,想做错事了的小孩乖乖站着,陈诗雨赶紧一边安抚她,一边喊来宫女太监们顺着落下的方向去找。   即便两人一直安抚她,沈如年还是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太监们在找她也跑去一块找。   说来也是奇怪,别人半天没找着,沈如年过去不到一刻钟就瞧见了,纸鸢正挂在一棵桧柏的枝丫间,颜色不太明显,不仔细的翻看还真的容易忽略。   这棵古桧柏是御花园中最粗壮的一棵,整个依靠在亭子的周围,光是树干便是一人都不能环抱住。   陈诗雨赶紧要去喊人,可沈如年却很心急,那些小太监们还不一定有她有经验呢,将袖子向上一撸而后往上一跳就上去了。   她可是从会走就能上山爬树了,别说是这样粗壮的桧柏,便是再高的细枝丫她都爬过,这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让陈诗雨琴棋书画她都行,偏偏这等要动手的事情她不行,站在树底下伸出双臂生怕沈如年会不小心跌下来。   “主子您快下来,让奴才们去拿。”   沈如年连头都每回,“陈姐姐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拿到了。”   陈诗雨恨不得在上头的人是她自己,尤其是看到沈如年脚没有踩稳的时候,整个人连呼吸都要骤停了。   可她又不敢高声的喊,生怕影响到了沈如年,赶紧让小太监们都围在树下,就算真有个万一,也不会让她摔伤。   那边苏倾羽也听说了此事快步的过来,看到树上的沈如年时也愣了,神色焦急的让她下来,她原先的意思也不过是为了放这纸鸢,能让人瞧见,却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牵累到沈如年。   “妹妹快些下来,上面实在是太过危险,不过是个纸鸢,我不要了。”   爬树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过眨眼间沈如年已经到了树顶上,反倒比底下担忧的人要自在,还能和他们说话。   “我马上就给苏姐姐拿下来。”   说着手指往前一勾便稳稳的将纸鸢拿到了手中,拿到之后还冲着苏倾羽露齿笑,“苏姐姐你看,我拿到了。”   她在上面如此危险居然不老实的抱着树干,还有心思和她们说话朝她们笑,简直把下头的人给吓得魂不附体。   陈诗雨都快哭出来了,“主子,既然拿到了,您快下来吧,上头危险有话我们下来再说。”   沈如年不觉得危险还觉得上头风景好,但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她只好转身往下爬。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压抑发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如年,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齐齐的回头去看,便见赵渊身着常服脸带怒意的出现在身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跪下。   苏倾羽在看见赵渊时,眼眸微微发亮,没想到他会来,他是看见了纸鸢吗?   回去喊赵明熙的小太监被赵渊给瞧见了,他见完越王就在听高吕荣的消息。   不知是何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余氏和她儿子身上,似是意有所图,高吕荣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赵渊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对他而言不过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可他们对沈如年来说却是命,她心心念念想要出宫,若是知道这两人出了事,她会作何反应。   会彻底的留下?还是干脆直接出宫,赵渊头一次有了些许的迟疑。   “此事暂且先瞒下,谁人都不要外传。”赵渊面色阴沉的交代,高吕荣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忍,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等高吕荣出去后,赵渊才召来了祁无名,让他去查此事,“之前交代过你的事情千万别忘了,若是发现幕后指使之人,先留下活口,切莫打草惊蛇。”   祁无名不仅在宫外替赵渊监视越王等人的动静,沈如年的事也都是他在一直在盯着,闻言就明白了赵渊的意思。   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对于陛下来说就更是草芥,他不解的是为何陛下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这是跟随赵渊这么多年来头次瞧见他这样的模样,陛下对那位如妃有些太过看重了,祁无名没听见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赵渊还在案前思索,这事是该瞒着沈如年还是直接告诉她好,就看见有小太监来找赵明熙,一问才知道沈如年在御花园放纸鸢。   他心中郁结,便想着也跟着去瞧瞧散散心,便带着赵明熙一块到了御花园。   结果到了园子外他就看见了赵晖烨,两人打了个照面,赵晖烨才大步离去,这让方才就心情不好的赵渊越发的不爽快。   赵晖烨在这做什么?   等进了园子就听见了热闹的声音,他还在想沈如年与谁在说话,他身边的赵明熙就瞪大了眼停住了脚步。   赵渊顺着视线看去,便瞬间怒上心头大步的朝着园内走去。   沈如年看到赵渊也慌神了,怎么每回干坏事都会被陛下给抓包呢,她赶紧要下来,心里慌张脚上也有些打滑,好几次看着都像是要掉下来,看得赵渊眉头越发的紧皱。   眼看赵渊黑着脸要发怒,站在一旁的苏倾羽适时的上前,“陛下息怒,若不是因为我,如妃娘娘也不会上树拿纸鸢,都是我不好,陛下要罚便罚我。”   陈诗雨在一旁掐了一把汗,顿时就明白过来苏倾羽为了什么。   她或许真的对沈如年没有什么坏心,也没有想过要让沈如年出事,但她却想要踩着沈如年作为踏板来见赵渊。   而且这次是沈如年自己说要放纸鸢也是她说要去找,就算真的出了事也与她毫无干系,她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一个温婉大方一个爬树失礼,便是个正常人也知道高下对比,这手段不算高明但实在阴毒。   就在陈诗雨想要替沈如年辩驳几句,就见赵渊连看都没看苏倾羽一眼,目光依旧看着树上的沈如年。   “你打算在上面过夜?还是想让朕抓你下来。”   沈如年心都要跳出来了,陛下好凶啊,她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这么凶嘛,好吧,她是不应该爬树,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呀。   “我这就下来了嘛。”沈如年身轻如燕,动作灵巧的从树上又滑了下来。   沈如年虽然在宫里也没人敢管她,就连赵渊都是随着她胡闹,但到底是被吴嬷嬷教的有些忘了本性,今日才让她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谁想到陛下会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快乐,她在离地面还有半人的高度就往下跳,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赵渊阴沉的脸在眼前,瞬间被吓着了,她怎么忘了,陛下一直在看着她。   沈如年往下跳的动作一收,脚下顿时就踩空了,脚踝的地方重重的磕到树旁的大石上,顿时整个人疼得一个激灵,根本站不住整个人就往地上摔去。   而赵渊就站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摔在地上,面无表情一言未发。   苏倾羽被赵渊所无视脸色不太好看,但并未打算如此作罢,见沈如年摔在地,赶紧上前要去扶。   “妹妹可是哪里磕着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要为我去取这纸鸢妹妹也不必犯险。”   苏倾羽一脸的急色关切的要上前,就被陈诗雨用身子给挡了,不管陛下是不是在生主子的气,这都是陛下和主子两人之间的事情,与苏倾羽没有关系。   “苏姑娘小心,这等事情还是奴婢来做的好,免得一会苏姑娘也伤着了,就不知该怪谁好了。”   陈诗雨故意拿话去刺她,可苏倾羽心态也很稳,镇定自若一点都瞧不出被人嘲讽,还笑着说多谢。   她并不急,只要能让赵渊见到她,一切都能重新再来过。   赵渊可不管谁要上前,都冷眼旁观着淡淡道:“谁都不许帮她,让她自己站起来。”   沈如年跌坐在地上,脚踝钻心的疼,她也是摔着长大的,以往若是这么摔一下她肯定站起来拍拍裤子自己回家上药了,可这会却觉得委屈极了。   尤其是听见陛下说不许人帮她的时候,她顿时就感觉到了酸涩,眼睛一眨泪水就滚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爬树摔着了还哭,这也太丢人了,她拼命的睁大眼,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陛下不喜欢她了,生她的气了,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凶她,她好想回家,她不想和陛下说话了。   沈如年也执拗的很,赵渊说不许有人去扶她,她就真的不让任何人帮她,小心翼翼的把纸鸢放在一边,然后笨拙的扶着树干慢慢的站起来。   期间赵明熙好几次想要求情,都被赵渊狠狠的瞪了回去,只能心里为沈如年捏着一把汗,皇兄说过的话,可没有一个人敢忤逆的。   唯一那个敢向暴君撒娇敢忤逆的人,如今正嘴硬的不肯求情呢。   赵渊是真的气,这人是不带脑子的吗?上次冲进火里救他,这次上树捡纸鸢,她当自己有好几条命吗?做事不用脑子,全凭自己当下的喜好。   他方才远远看见她在树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若是她真的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若是出了事,他怎么办?   光是这么想,赵渊都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她居然还敢冲他笑,这次非得给她点教训才行。   可看她笨拙的攀着树干站起来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的心软,只能移开了眼,告诉自己若是这次不心狠,谁知道她下回还会做出什么样危险的事情来。   其他人也都是在看热闹,宫内肖想赵渊的人不少,嫉妒沈如年的更多,谁不想独得恩宠飞上枝头,只是都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如今机会不就来了。   沈如年平时瞧着软绵绵的,性子却很倔,就是不开口求情,好不容易看着就要站起来了,一下没站稳又摔了回去。   这次是真的摔狠了,坐在地上半晌没动。   赵渊看她摔得这么狠,到底是心软了,也算是给过她教训了,只要她开口说疼,喊一声陛下,他就去扶她。   可沈如年没说,她就这么坐着,苏倾羽觉得时机到了,又忍不住的上前。   “陛下,我看如妃娘娘脚上肿的厉害,还是得赶紧上药的好,不然只怕要好几日下不了床。”   赵渊还是没有说话,苏倾羽就继续善解人意的道:“我那有上好的伤药,离御花园也不远,不如先扶如妃到我那歇一歇。”   沈如年睁着大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小脸惨白瞧着十分的可怜。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苏倾羽温柔大方,赵渊肯定会答应的时候,赵渊冷着脸终于开口了。   舌尖顶着齿贝,冷冰冰的吐了两个字:“滚开。”便不再开口,期间甚至连看都没看过苏倾羽一眼,更别说是周围的其他人。   这回苏倾羽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闭上嘴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再开口。   而后,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赵渊,朝着沈如年伸出了手。   “过来。”   虽然神情依旧是凶巴巴的,话语也是不变的凶厉,可谁都能看出他的动作轻柔又小心,对着沈如年就像是对着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一般。   “犯了错还这么嘴硬,平时不是很会撒娇吗,怎么连认个错都不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过来,朕扶着你。”前面两句还是凶狠的声音,等到了后面就有些哄人的口吻了。   沈如年终于抬头了,双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看上去尤为娇羞,她嘟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顺着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   众人便看着他们的陛下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在沈如年面前蹲下了身,“上来,朕背你。” 第45章   沈如年方才愣住不是因为被赵渊冷落了难受, 而是她在跌倒的那一瞬间, 感觉到身体有一股热流涌动。   她是十三岁的时候来的癸水,刚来的时候她正好和恒哥在山上摘野果, 也和今日似的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当时便是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热流。   沈如年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且也心大没当一回事, 结果爬起来没多久恒哥就看到了她裙摆上血红的痕迹。   瞬间把两人都吓傻了,她还以为是摔了的, 看到这么多的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当场就哭了。   之前她养的小兔子被黄鼠狼咬死的时候就是流了很多的血, 她哭着问恒哥, 她是不是要死了。   然后两人就哭着跑回了家, 结果余妈妈正好不在, 沈如年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们两就把准备过节吃的点心全拿出来吃了。   还一边吃一边哭,等到余妈妈回到家就看到一个躺在床上装死, 另一个跪在床前喊着不要死, 桌上地上全是他们吃了的点心碎屑。   刚看见的时候真是把她给吓死了,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好。   把恒哥赶出去之后, 她才告诉沈如年不会死,这叫癸水,每个姑娘家都会有的,这才让躺在床上惨白着脸的沈如年又活了过来。   大概和她小的时候受寒有关系, 她每个月的癸水来的不是很规律,偶尔还会推迟几日。   她是个不计算的,每次都是余妈妈给她念叨着,上次刚好在进宫前结束,在宫内一个多月的时间算着日子正好该来了。   沈如年也没想到同样的一摔,会把癸水给摔了出来,故而人都傻了,坐着半晌没有反应。   甚至连脚磕着,陛下不理她这样的委屈也顾不上了,她刚刚已经丢了次人了,可不能再丢人了。   而且也不知为何,在经历了方才的事后,她看着苏倾羽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她的潜意识里就不太想在苏倾羽的面前丢人。   故而在陛下要拉她起来的时候,无助的她只能把窘迫和困境告诉了他,在她的心里,陛下是会帮她的。   赵渊原本还以为沈如年是摔傻了,结果附耳过去就听见了她又轻又细的声音,她说癸水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少年懵懂时,他的那些皇兄偶尔会私下说起男女之事,他们是到了年纪就有母妃替他们打算谋划,都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嬷嬷宫女伺候。   只有他对比嗤之以鼻,故而听说癸水有些陌生和不适应,可看着沈如年的样子可怜又无助,他又忍不住的心软。   赵渊原本只打算扶着她回去,现在这样肯定是走不了了,看着她发红的脸颊,圆润白皙的耳垂,缓缓的出了口气。   又不能真把她丢在这不管了,赵渊看着她那湿漉漉的眼睛,到底是说不出一句狠厉的话来,只能在她跟前蹲下了身。   沈如年用她的小脑瓜子努力的在想怎么办,是等人都走完了,她再让陈姐姐带她回去?还是让陈姐姐回去给她拿件衣裙来好呢。   便看见凶巴巴寒着脸的陛下背对着她蹲了下来,她像是做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   “不许问,再问就留这过夜,上来。”   沈如年偷偷的在手臂上掐了一下,又听见赵渊凶巴巴的声音,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嘴角的笑不停地扩大,身子朝前一趴,整个人就伏在了赵渊的背上。   这还是头次有人背她,沈如年的双手都有些无处安放,还是赵渊怕她掉下去冷声提醒,“抱紧。”   她才勾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赵渊的脖颈,把小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渊则是双手穿过沈如年的腿湾,牢牢的将她固定住。   背着她才能感觉到她有多轻,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明明这么能吃,看着小脸也是圆圆的,也不知道这肉都吃到哪里去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饿着她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让她吃点才行。   赵渊在众人的目光中背着沈如年往外走,让所有人都看得瞪大了眼,尤其是苏倾羽和月烟等人。   月烟是等着看笑话,就连她们姑娘,陛下都没多看两眼,更何况是这个出丑的村姑,还以为这次陛下一定是要厌弃如妃了,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更不能相信的就是苏倾羽了,她自问认识赵渊十多年,就算没有了若指掌那也清楚他的脾性。   他喜欢聪明懂事的人,绝不可能喜欢沈如年这样的女子,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赵渊背着沈如年从众人的面前走过,路过苏倾羽的时候甚至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   还是他背上的沈如年挣扎了一下,他才不得不停了下来,沈如年探出脑袋看向苏倾羽,“苏姐姐,纸鸢我拿下来了,你别难过了。”   苏倾羽这才看到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的纸鸢,愣了片刻才笑着说多谢,月烟已经快步将纸鸢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之所以这么宝贝这个纸鸢,今日还特意的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个纸鸢是小的时候她与赵渊一道放过的。   苏倾羽倒也没想过靠这等东西就能勾引赵渊,只是想着他或许瞧见还能记起以往,可没想到赵渊竟然真的如此绝情。   甚至连一眼都未曾看过她,至于那纸鸢就更不必提了。   苏倾羽看了一眼没有去接,“不过是个纸鸢罢了,多谢妹妹舍身去捡。”   而同时赵渊也终于侧过了头,像是头一次看见了苏倾羽的存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既然如此,还是早早毁了的好。”   苏倾羽无言以对,他竟然真的完全不念旧情,到底是她误会了这么多年,还是赵渊在故意刺激她?   她很想问一问赵渊,他是否真的喜欢沈如年,又是否真的将过往全都抹去了。   但不等她问出口,赵渊就冷眼看着她身后的月烟,淡淡道:“这等不会说话的人,想来也不会伺候主子,拉去杖责四十丢出宫去。”   顿时在场的众人都是心中一紧,她们以为方才暗地里笑话沈如年没什么大不了,却不知赵渊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是不惩罚,只不过是当时根本没心思搭理她们。   他可能确实在生沈如年的气,但也只允许他生气,她们这些人若是真对沈如年有一点的不敬,下场便如同月烟。   宫人们赶紧上来要拖拽,可她紧紧的抱着苏倾羽的脚踝,“姑娘救奴婢,救救奴婢,陛下,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倾羽回头去看月烟,只能跪下求情,月烟是一直伺候她的婢女,若是少了月烟她就等于少了一双眼。   这一次她咬着下唇,低眉顺眼低低的喊了声,“五弟弟,你饶过月烟这一回吧,她年纪小不懂事,但照顾我却是尽心尽责的,我相信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倾羽的话还未说完,赵渊就冷淡的打断她:“朕可没有凭空出来的姐姐,尽心尽责?饶过她也行,那便你去替她受责。”   顿时没有一个人再敢求情,苏倾羽更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赵渊,以前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乖顺受人欺负的皇子了。   苏倾羽愣着没说话,赵渊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双臂轻轻的向上一抬,缩在他背上探着小脑袋在看的沈如年便被用力的顶了一下,险些往后仰,只能重新将手臂紧紧的环绕着他的脖颈。   而后不再搭理跪着的人,任由月烟哭喊着被拖了下去,他则是背着沈如年大步朝外走去。   陈诗雨看见两位主子走远了,故意放慢了动作留在最后,上前将苏倾羽给扶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若说甘心苏姑娘定是不信,那就请苏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一众宫女离去,留下苏倾羽看着手中的纸鸢出神,她身边另外一个宫女上前小声的喊了她一句,“姑娘,咱们也回去吧。”   “元冬,晚些你拿银子送去内务府,交给李公公让他替我打点一下月烟的身后事。”   元冬便是之前在陈诗云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闻言恭敬的福身道了个是。   上次她故意让元冬引导陈诗云,穿戴成沈如年的样子,还以为已经试出了赵渊的心意,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看来得换个方法才行。   *   回养心殿的路上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唯有沈如年紧紧的圈着赵渊的脖颈走在宫道上,赵渊的脚步稳健却不快,不急不缓倒像在散步。   “陛下,你以前认识苏姐姐吗?”   她记得上次她也问了这个问题,陛下并没有回答她,方才别人或许没听见,可她听见了,苏姐姐喊陛下“五弟弟”。   如果真是姐弟,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认识。”   沈如年心里有些不舒服,把小脑袋往赵渊的脑袋边凑了凑,“那陛下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赵渊想起苏倾羽就会想起当年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听见她喋喋不休的发问,就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无关紧要的人,说与不说有什么干系,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这种私密的地方怎么能乱捏呢,沈如年脸上本来就红红的,这会就更红了,小脸迅速的埋到了赵渊的背上,羞的根本抬不起头。   过了一会才娇娇的哼了一声,“陛下流氓。”   赵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挑着尾音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陛下流氓坏蛋。”   赵渊是真的被气笑了,“你懂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天天的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词,他真该把她的那些话本全给没收了。   “余妈妈说调戏小姑娘的就是流氓,陛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呢。”她羞的眼睛都红了。   平时搂她腰抱着她的时候也没见她说是调戏,怎么今日这么惩罚性的捏一下她反倒羞了。   别说,这么娇羞的语气和模样,倒是头一回见到,有种别样的风情。   “别人是别人,朕与别人能一样吗?”   赵渊听沈如年不说话了,就继续的哄着她:“余氏让你防着别人这是对的,可朕是别人吗?”   沈如年不说话了,她觉得陛下说的好有道理,她是进宫伺候陛下的,两人如今都同床共枕了,那应该关系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那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是陈姐姐说的相互喜欢要成亲吗?   她就很好奇的探出了脑袋去问:“陛下,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赵渊脚步一顿,停顿片刻才继续往前,不是生娃娃就是成亲,她就这么着急吗。   她进宫冲喜就当做是侍妾一般,当时赵渊又是昏迷不醒的在病中,自然不可能成亲举行婚事,她是想要补上婚事?   还是说她不满意如妃的位置想要再往上升了。   他还以为她蠢笨就与其他女子不同,原来她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想要权势想要荣宠,如妃都不满足,她是想要做贵妃。   还是想要当皇后?   之前还有兴趣与她调笑,这会就恢复了清冷,哑着嗓子开口道:“成亲?你是不满意翊坤宫还是不想当这如妃了。”   若是这会有人在旁边定是要被两人的对话给吓着,偏偏听的人是沈如年,她一点都没察觉到赵渊话语中的寒意。   把下巴搭在赵渊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很是天真的道:“成亲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为何想成亲。”   “陈姐姐说成亲才可以生娃娃啊。”   赵渊:……   原来是为了想和他生孩子?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但赵渊方才冷着的脸却慢慢的和缓了下来,确实是没有大婚倒也不怪她一直惦记着,“之前司天监不是算了日子,下个月便是封妃大典。”   她今日又来了月事,不然她若真是想要,挑个日子圆房也不是不可以,既然撞上了那便再等等吧。   沈如年想起来了,之前吴嬷嬷好像有说过的,还拘着她学了好久的规矩。   原来封了妃就能生孩子了啊,那陛下就会喜欢她了吗?   “陛下,那我又要学规矩了吗?可以不学吗?”一想起那句主子再来一遍,她就欲哭无泪。   赵渊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安抚的拍了拍她,用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语气哄着她:“必须得学,若是丢人岂不是连朕一块丢人。”   沈如年嘟囔着嘴,有些恹恹的靠在赵渊的背上,“可是我的脚都受伤了,也要学吗?”   “朕亲自教你。”   咦,如果是陛下的话,好像比吴嬷嬷要让她好接受,她将脸颊靠在赵渊的宽厚的背脊上,感觉到了从未有的安心。   她之前不能懂陈姐姐所说的喜欢,但现在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她好像对陛下的喜欢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赵渊背着沈如年回到养心殿,可把常福给惊着了,赶紧要去喊御医,就被沈如年给拉着不肯。   他才想起来小姑娘这会不方便呢。   就让所有人都先退下,让她换了衣裙才召来了御医,这么一会她的脚踝处就红肿的吓人,就连在一旁看着的赵渊都忍不住的皱眉,方才他怎么没瞧见这么严重。   若是刚刚就如此的严重,他那会便直接将人提回来了,也不会非要她自己站起来。   御医摸了骨头才起身,“陛下不必担忧,沈主子的骨头并未损伤,每日擦了伤药修养几日便不会有大碍。”   赵渊嗯了一声就让御医下去开药,等殿内没人了才拧着眉看着沈如年,“手伸出来。”   沈如年乖乖的把手给伸开,赵渊的手掌就重重的盖了下来,这可一点都不讲情面的,声音又响又清脆沈如年的掌心瞬间就一片通红。   她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疼。”   赶紧把手掌给收回去,就被赵渊狠狠的抓着,“现在知道疼了,方才爬树的时候不是得意的很,下回还敢不敢了?”   沈如年委屈的嘟着嘴想说不敢,可又说不出口,她喜欢做的事情都被禁止了,也很可怜啊。   见她嘴硬,赵渊便沉着脸,又重重的一个手板子下来,沈如年这回瞧出不好糊弄了,眼见着手板又下来,赶紧开始摇头。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赵渊的动作没有停,但落在她掌心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一连打了十下才结束。   “让你长长记性,若是还有下次,可不是打手了。”说完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她的屁股。   沈如年就想起了方才的事,小脸红彤彤的,嘟着嘴低声说了句,“陛下耍流氓。”   赵渊听见了,正想再说说她口无遮拦的坏毛病,陈诗雨就端着膏药到了门外。   “陛下,奴婢替主子上药。”   赵渊给沈如年一个老实待着的眼神,而后寒着脸走到屏风外接过了膏药,“今日之事,朕念你是初犯,自己出去领十板子,若还有下次也不必你伺候了。”   陈诗雨瞬间跪了下去,沈如年做主子可以没有规矩,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没拦住主子还险些让主子出事,这就是她们的错了。   而且赵渊没有在人前发作她,这已经是给足了沈如年面子,陈诗雨不敢求饶也不敢有怨言,这都是她的失职。   “多谢陛下。”   沈如年坐在榻上动弹不得,听到外头好像是有什么声音,但赵渊很快又回来了。   “是陈姐姐吗?她怎么不进来呀。”   “管好你自己的脚,又想挨手板了?”   沈如年往外探了两眼,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作罢,哦了一声乖乖的做好。   赵渊打开了膏药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小心的将沈如年的裙子往上挽露出脚踝,如此直观的瞧见那红肿的部分,让他的脸色更黑了。   他一贯都是给自己涂这东西,还从来没有替别人涂过,动作便愣住了。   沈如年大约也感觉到了,难得善解人意的道:“陛下你不会吧?我可以自己来,我以前常常自己抹的。”   若是她没说这句,赵渊或许就真的嫌麻烦让她自己涂,可她这句话一加味道就变了。   像是在瞧不起他似的,赵渊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气,“好好坐着,不许动。”   一手从瓷瓶里取出膏药一手按着她不安分的玉足,沈如年的脚又小又白,瞧着与他的手掌相比也大不了多少,说是玉足是再合适不过的。   娇娇软软的让他的动作顿时就僵硬了,胡乱的将膏药在她脚踝处轻轻的揉开。   沈如年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药膏冰凉还是赵渊的手指冰凉,但奇怪的是之前一直丝丝抽疼的地方好似没那么疼了,只觉得舒服又清凉。   “疼吗?”   沈如年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看着赵渊的微低着的脸颊眼睛都亮了。   这个时候的陛下好温柔,要是陛下一直都能这么温柔那就好了。   赵渊的手法并不娴熟,甚至还有些笨拙,但一个敢按另一个愿意忍受,倒也出奇的和谐。   “不疼了,陛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好厉害。”   赵渊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一直冷着的脸终于裂出了一丝的暖意,“别以为这么说朕就不罚你了。”   说着最后还忍不住的带了一句,“小马屁精。”   原本赵渊以为最会拍马屁的人是常福,等沈如年进宫之后才知道,她拍马屁才是真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口就来。   从这点来看,她还是很像沈德楠的女儿,技巧一脉相承。   赵渊想起沈德楠就记得之前常福报上来的事情,等膏药涂好,小心的将她的脚架在旁边的软枕上,才仔细的同她说起来。   “沈德楠派人送了帖子进宫,说是要抬你母亲为平妻,将她移回沈家的祖坟,你可有什么意见。”   那日沈德楠得了启发,就飞快的派人去着手此事,当年沈如年的母亲只是个妾室自然不能进沈家的祖坟,就被随意的葬在了别处的山上。   也不知道沈德楠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孙氏,竟然让她同意了平妻的说法。   沈如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好奇道,“为什么要移回去啊,他们根本不欢迎我和娘亲,移回去以后娘亲的魂魄岂不是也无处可归。”   赵渊忍不住的笑了,只怕沈德楠都没想到他当初的绝情,换来的是今日沈如年同样的决绝。   “而且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回去,如果娘亲还在她肯定会和我站在一条船上,才不要搬回去呢,还扰了我娘亲睡觉。”   “那就不移。”赵渊差常福进来,让他传旨。   “追封沈如年的生母周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将当初周家的案子翻出来重申。”   给一个已故的妾室被追封一品诰命,这不仅是在沈如年长脸,同时也是狠狠给了沈德楠和孙氏一巴掌。   沈如年能听明白这是要给她母亲追封,眼睛都亮了,坐不住的想要站起来。   就被赵渊给压了回去,忍不住的抱着赵渊撒娇,“陛下,你真好。”   赵渊看着她的笑脸喉结微动,突然觉得生孩子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第46章   这道圣旨一下, 孙氏整个人都疯了, 将屋里所有的瓷器全砸了,几个侍女根本拦不住她, 身边的梅妈妈只能去请了四姑娘过来。   赵渊上次对沈思琪罚的有些重,以至于她到现在脸颊两边都有些高低不平,而且被陛下打罚过的女人有几条命敢要, 不仅之前谈好的亲事因此黄了。   还彻底像是变了个人,从以前的飞扬跋扈到现在的胆小怕事, 连房门都不敢出去, 日日在房中抄佛经反倒整个人变得平和了起来。   以前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定是和孙氏站在同一阵线, 这会却在劝孙氏。   那日沈德楠听了他大哥的意见, 就来与孙氏谈平妻的事情, 孙氏当场就发怒了, 她堂堂宁伯侯府的嫡女,要她和个低贱的妾室做平妻?简直就是做梦。   “沈德楠若是没有我孙家, 你能坐到如今位置?你是不是良心都喂狗了, 你真以为那个傻子只是恨我不恨你?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坐上去也能让你下来。”   说完就带着人跑回了宁伯侯府去,沈德楠是两头发愁,直接就病了。   孙氏回到侯府也没想象中那么好过, 起初她的母亲也是替她说话为她鸣不平,说要好好的给沈德楠点教训。   可老侯爷一听,不仅把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让人赶紧把她送回沈家。   “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哪有人孩子都生了这么多个跑回娘家说理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沈家的人了与我们孙家无关。”   其实说来说去这么多,总结一句话就是害怕她得罪了如妃会牵累到整个侯府,宁伯侯府说的好听是侯府,可赵渊登基后早就没了往日的荣光,他可不愿意去碰陛下的逆鳞。   老侯爷如此强硬,侯夫人也只能劝她回去,以后的事情再想办法,孙氏这才不得不又回到沈家。   沈德楠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他也不敢真的得罪侯府,看到孙氏回来,便小声的安抚她。   “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她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与个死人置气呢,气着身子多不划算?你我还要恩爱白首呢。”   当年孙氏之所以会看上他也是看中了他的脸,如今被他一哄也就不气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侯府回不去,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都没了,她必须得牢牢的霸占着沈夫人的身份。   只能伏低做小的答应了下来,谁能想到如今会变本加厉,沈德楠不过三品,她也就是个三品诰命。   平妻就已经够离谱了,结果陛下现在居然要封周氏那个贱人一品诰命,她生前就长得好看又狐媚,勾了沈德楠的心生下了沈如年,现在死了还要来争。   “母亲这又是做什么。”   孙氏砸了桌案的瓷碗让所有人都滚出去,抱着沈思琪痛哭。   “沈如年那个贱人,她就是想要报复我羞辱我,如果真的让周氏那死人压了我一头,岂不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看我的笑话,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所有人。”   沈思琪当然也懂,可她也只能劝孙氏接受,她是亲眼见过陛下的,知道那个男人又多无情狠绝,她再也不想与他作对了。   “母亲还是省省力气,如今父亲还顾着往日情分,顾着外祖家,若是到时父亲真的厌弃了母亲,又当如何。”   孙氏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女儿口中出来的话,“你怎么会如此的冷血,我若是在家中讨不了好,你以为你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你还要不要嫁人。”   沈思琪嗤笑了一声,“嫁人?我这幅模样还想嫁人吗?我如今的样子又是拜谁所赐。”   “你是自己说错了话,难道还要怪到我的身上,有你这么同母亲说话的吗?真是不成体统。”   “若是活的像母亲这样狼狈,我宁可削发去尼姑庵,也不嫁人。”说着便大步的出去了。   孙氏在后面指着她的背影痛骂,却只能把自己气得晕过去,沈思琪也没有回头过。   如今娘家不帮她,沈德楠不看重她,就连儿女也与她离了心,她该如何是好啊……   *   沈如年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这几日脚上有伤都在殿内养着,赵渊拘着她好好学规矩,她只能乖乖的待在殿内哪里也不能去。   赵明熙会偷偷的给她带玩具,还会给她那些话本供她消磨时间。   最近她的新宠就是下双陆,双陆对沈如年来说稍微有点难,时常是赵明熙领先而后笑话沈如年。   可沈如年刚接触这个新游戏又觉得好玩,虽然每次都输,也还是要赖着赵明熙陪她玩。   这日饭后两人又摆上了,沈如年是红色的赵明熙则是黑色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玩了不到一刻钟沈如年就又落后了。   正好赵渊批阅完奏折走进来,便看见沈如年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而对面的赵明熙则是洋洋得意。   赵渊对这种看一眼就能掌握的东西毫无兴趣,赵明熙也就只能赢沈如年,两人在他的眼里是蠢的各有千秋,就让他们蠢对蠢玩的高兴吧,根本不想搭理。   可沈如年看到他就求助的看着他,“陛下,我现在该怎么走。”   赵渊看了眼棋盘,赵明熙马上就要赢了,这会喊他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求神仙管用。   他也没去教她,只是坐在了沈如年身后的榻上,看着对面的赵明熙一眼不发。   赵明熙原本还高兴的很又要赢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皇兄,瞬间腿软了,一脸的欲哭无泪,手上一哆嗦棋就下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然后在赵渊关爱的目光下,沈如年终于赢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双陆。   赵渊以为下完了就能去休息了,结果沈如年赢了一把反而更有瘾了,缠着赵明熙又来了一局。   而赵明熙以为自己让过一次可以不用再让了,就见对面的皇兄直勾勾的看着他,看得他心跳不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呜呜呜他不要和他们两玩了,一个耍赖一个威胁,这年头想当个好小孩怎么这么难。   好不容易下完了,赵明熙逃也似的回了偏殿,沈如年乖乖的坐在榻上朝着赵渊伸出双臂。   因为她的脚还未全好,都是由宫女搀扶着,若是赵渊在,就都是赵渊抱她。   这会要上床休息,沈如年就习惯性的朝着赵渊伸出手,嘴里还喊着:“陛下,抱。”   赵渊掩下眼中的欲念,将她拦腰抱起,一路放到了床上,放下幔帘,开始背佛经静心,这个癸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看来,封妃仪式很有必要提早一点。   *   沈如年日日被拘在内殿养伤,不知不觉二月过去了一半。   养病期间苏倾羽来过几次想要探望,消息都是先传到赵渊那。   她头次来的时候,赵渊刚喝了茶,外头便有人来报,说是苏倾羽求见。   赵渊头也没抬便道:“就说朕没空,不见。”   这人怎么比以前还要招人烦。   那小太监脑袋往下低了低,“苏姑娘说是想要探望沈主子,并不是求见陛下。”   赵渊挑了挑眉,想见沈如年?那就更不能见了,那日沈如年会上树捡纸鸢别人或许真信了沈如年粗野的话,他却是不信的。   沈如年虽然自在惯了,却很少会做出格的事,除非是有人引导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当然也怪她笨,上回就让她别谁的话都听,偏偏连人鬼都分不清。   “不见,就说沈如年与朕在一块,无暇见旁人。”   小太监出去回禀,还以为苏倾羽定是会生气恼怒,却没想到她面不改色依旧温和,“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这是我亲自熬得甜汤,劳烦公公代为转达。”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倾羽长得好看身份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小太监也不敢真的驳了她面子,就替她收下了甜汤。   等她走后就送去了赵渊那,赵渊只让他打开看了一眼,就淡淡的挥了挥手,“倒了吧。”   小太监可惜的摇了摇头,出去给倒了,至于苏倾羽来过的事情,自然也没人会告诉沈如年,她还在沉迷听陈诗雨讲话本和游记。   苏倾羽回去后依旧是抄经书,她的案台上已经堆满了,元冬在她身旁为她研磨。   “姑娘不妨歇歇,换奴婢来抄。”   “不必了,抄抄经书也能让我的心静一静。”   “姑娘也别担心,陛下的心中定是有姑娘的,再等等,有了机会,陛下定会抬举姑娘。”   苏倾羽回想起两人初见,那会的赵渊还是个任人欺负的五皇子,她不过是抬了抬手施舍了一次,谁能想到那时瘦弱不堪的赵渊,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上次姑娘让那姓陈的去试,陛下果真厌弃极了,陛下的心意姑娘定能拿捏。”   苏倾羽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她借着内务府李公公的手安排了这一切,可如今月烟没了,只怕以后她的消息也没那么灵通了。   不过无妨,她已经有了主意,现在只差一个时机了,她的目光落在佛龛内的牌位上,心志愈发的坚定,这条路无论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又养了几日,沈如年脚上才消了肿,赵渊才肯放她下地,她还记得要做荷包的事情,又开始整日的往陈诗雨的屋子跑。   赵渊也在忙春闱的事,没时间去管她。   她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到处玩。   这日赵晖烨进宫来回禀春闱的事宜,他被赵渊磨得没了脾气,又被安排了春闱上的跑腿之事,却还不得不照办。   刚进养心殿他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驻足四下去找,只见游廊的尽头一闪而过几个倩影,那声音他记得,是那个小宫女。   “王爷?”   他停顿不动,身边的宫人疑惑的喊了一声,赵晖烨这才想起来这是哪里,跟着内侍进了正殿。   即便没见着却还是上了心,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她真是如妃身边的宫女,费些手段和功夫还是能将她带出宫的,就是要不要为此而得罪赵渊。   “皇叔在想什么?瞧着似有心事。”   “让陛下看笑话了,是臣内子之事。”   赵渊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那春闱当日审核之事便交托皇叔了,如此重中之重的事,朕实在是不放心交给别人,唯有皇叔信得过。”   说的好听是审核,不过就是一个闲差,赵渊一直在给他派遣表面风光的事情捧杀他,想要激起陈家和朝中其他人的不满,可就算赵晖烨知道他的目的,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   好在,只要再忍几日,人证物证便能找齐,到时谁屈居人下还不一定。   事情都处理完,赵晖烨便出了养心殿,刚拐过尽头的宫道就撞上了怀里抱着小猫的小姑娘。   她今日穿着嫩黄色的袄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两侧还扎着同色的彩绳和珠花。   两人险些撞上,看清楚对方都是一声诧异。   “咦,是你啊。”   方才岁岁从窗户偷跑了出来,沈如年便出来追,宫女们都被她和岁岁给甩在了后头,她这会就抱着调皮的岁岁准备回去,没想到撞见了赵晖烨。   她记得赵晖烨,还记得他说自己的名字,但有些拗口她又给忘了。   赵晖烨看见沈如年眼前顿时一亮,没想到他想方设法的找她都找不到,两人却如此突然的相遇了。   “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如年对这个温柔的皇叔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他帮过她,就把怀里的岁岁往他面前推了下,“我来找岁岁。”   赵晖烨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小猫,是上回那只,“你是负责养猫的?”   养猫?好像有专门的太监养,但主要还是她在陪岁岁玩,好像他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沈如年就点了点头。   赵晖烨之前就在担心,听说如妃骄纵,身边的宫女换了一个又一个,不仅如此就连陈国公家的大姑娘都要到她身边做女史,定是个难伺候的人。   这小姑娘瞧着就没心眼,若是犯了错岂不是还要挨罚,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养猫的,这倒也说得通了。   “你都住在养心殿吗?”赵晖烨是想着若是她养猫可能会被分在偏殿,到时想要找她也方便。   没想到小姑娘又点了点头,“我就住在这里啊,陛下也很喜欢岁岁。”   听到陛下,赵晖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真没想到赵渊那样的人居然会喜欢猫?   他的心里还有些不痛快,那岂不是小姑娘平时还要在御前走动,她长得好看又天真,要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赵渊那可如何是好。   原本想要带她出宫的心是七分,听到这里便成了十分,“你想出宫吗?”   沈如年眼睛都亮了,“想啊。”但说完迅速又摇了摇头,她还不能出宫。   赵晖烨听到她说想嘴角的笑都扬了起来,可还不等高兴她就又开始摇头了,“这是为何?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陛下不同意的。”   原来不是不愿意跟他走,赵晖烨放心了一些,听见她说赵渊不同意就笑着安抚她,“陛下管着天下,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管这些。”   怕她不理解,赵晖烨又解释了一句,“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陛下,你若是愿意随我出宫,明日便在此处等我。”   沈如年觉得他的心意很好,可她暂时还不能出宫,而且陛下也已经答应了她带她出宫,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那边宫女远远地追了过来。   赵晖烨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见有人来怕会给小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会破坏了明日出宫的计划,便温柔的朝她露了个笑,“明日此时见,你可不能再不来了。”   而后在宫女们来之前大步的离开了。   沈如年只能一脸发蒙的和宫女们回了养心殿,这个人虽然心地很好,但怎么总是怪怪的。   不过她已经爽约过一次,做人应该要守信,还是等明日再与他说清楚吧。   沈如年便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抱着岁岁继续去找陈诗雨做荷包。   那边三希堂内赵渊眼睛有些干涩,放了折子一手抵着额头靠坐着休息,那边奉茶女官又将茶盏送了上来。   见赵渊闭着眼在休息,就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想要上前为他捏肩捶背。   在玉娥要靠近之前,赵渊幽深的眼眸顿时睁开,冷着眼看她,硬生生的将玉娥看得心底发毛,瞬间跪在了地上。   “奴婢见陛下好似有些劳累,奴婢曾经跟嬷嬷学过手艺,想为陛下排忧解乏。”   赵渊还是看着她没说话,眼里是冰冷的寒意,像是要将她狠狠的看透,“出去。”   玉娥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陛下的暴虐她可不敢尝试,但走到一半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的返了回来。   “奴婢方才瞧见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那就别开口。”赵渊眉眼间已经有了不耐和怒意,他最烦这种明知故犯的人。   “方才奴婢瞧见如妃娘娘与越王爷在宫道上说话,样子甚是亲昵……”   *   夜里即将入睡,沈如年和以往一样,掀开被角滚进了赵渊的被窝里,舒服的躺平闭眼,就在要进入梦乡的迷糊间。   她好像听见枕旁人冰冷的声音在问她,“你就这么想出宫?”   沈如年那会困的很,脑子根本就思考不了,也听不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就胡乱的嗯了声,往身边人靠了过去,而后彻底的睡着了。   可赵渊却一宿未合眼。   他当然相信沈如年,她日日都在他的身边,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赵晖烨,而且就她这小脑瓜子也不可能做出曲意逢迎的事情。   故意回来之后,他也没有问沈如年,方才是没忍住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看到她缩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强忍下了将她喊醒的冲动,一切的事情都等明日再说。   *   赵晖烨回到王府,还是先去了王妃的屋子,孟容舒难得没有睡着正靠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就由丫鬟扶着坐了起来。   “你别起来,我换身衣裳就来。”   赵晖烨想将这事先告知孟容舒,也算是对她的尊重。   就算他知道孟容舒是个温柔得体的,但也难保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小心思,他不愿意那小姑娘出了宫还要再受委屈。   两人先是说了会今日的事,赵晖烨才缓缓道:“前段时日我在宫内见到个小丫头,心中有些欢喜,她性子活泼若是进来也能陪着你说说话,我若不在家也放心有人陪你。”   孟容舒其实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上回她提议时赵晖烨的神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表哥提起她时眼里有光,这是对着她时从未有过的,表哥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妹妹当亲人。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但她不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福薄无法和表哥相守。   若是能有个表哥喜欢的可心人陪在表哥身边,她也就放心了。   “这是好事,我早就盼着能有个妹妹陪我,府中也不会如此的冷清,表哥,她叫什么名字?”   赵晖烨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两人之间虽没有男女的情爱,但也是亲情,如果她不同意,他也不会下她的面子,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听到她问名字,赵晖烨才想起来,今日又是过于匆忙,竟然将名字又给忘了,想起她懵懂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笑。   “明日你便知道了。”而后又陪着孟容舒说了会话,才出去召人进来商议明日之事。   其实想要个人也不难,他与内务府的李公公以前有些交情,之前是还不想动这层关系,如今想想也是时候了。   等赵晖烨走后,孟容舒让丫鬟打开了匣子,找到了当年娘娘赏她的镯子,她不能替娘娘守着表哥,也该让它传下去了。   而她的使命也该到了。   第二日,沈如年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空了就偷偷的去做荷包,手上扎了好几个小孔才算把荷包给做完了。   这是她做的最用心也最喜欢的一个,上面是一只老虎,旁边还有只小兔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她还在扣子处做了平安节,把她进宫前余妈妈给她求得护身符放了进去。   她处处都有陛下护着,不需要护身符,陛下才最需要这个。   然后把荷包贴身的放好,就等一会给陛下惊喜。   原本沈如年都忘了约定好的事情,还是给岁岁梳毛的时候想起来的,赶紧快步的跑了出去,她得把话和他说清楚,她暂时还不能出宫。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赵晖烨,沈如年小跑着过去。   “你真的来了啊。”   “自然,我答应过要带你走的。”   然后轻柔的握住了沈如年的手腕,“不必担忧其他,一切都有我,我带你离开这。”   沈如年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不是不是,你先听我说……”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赵渊阴沉的声音,“皇叔想带朕的爱妃去哪?” 第47章   赵渊记着昨日的事, 从晨起脸色便不好看, 赵晖烨原本今日是不必进宫的,但临时有事说要向他禀明, 这才进了宫。   此刻他就站在堂上,赵渊往日也没正眼瞧过他,今日才发觉赵晖烨确实长得人模狗样, 尤其是脸上永远挂着伪善的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多心,他甚至感觉今日的赵晖烨有特意换了身外袍。   “皇叔今日瞧着竟比昨日还要丰神俊秀, 果真像外头传的那般天人之姿。”   赵晖烨有些搞不懂赵渊想做什么, 怎么好端端对他的外貌评头论足, 他以前好像从来不会关心这些。   “陛下是人中龙凤, 臣在陛下面前才是自惭形秽。”   赵渊勾着唇角淡淡的扯了个笑, 而后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让他走, 赵晖烨心里既怕错过了和小姑娘约定的时间, 又怕被赵渊看出敷衍,只能打起精神应付着。   便是赵渊再想自欺欺人, 也看出赵晖烨确实有心事, 算着时辰便放他走了。   赵晖烨出了殿门,赵渊便沉着气的写大字,等常福回来说, 沈如年也出去时,他再也忍不住的丢了笔,大步的走了出去。   但他没有让人跟着,不管这事是真是假, 都不适合太多人知晓。   等他独自站在宫道上,看见的便是眼前拉扯的场景,往日那细软的手腕都是他牵着的,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离别的男人如此近。   而且这个人还是赵晖烨。   此刻赵晖烨脸上那笑容更是让人作呕。   “皇叔这是打算带朕的爱妃去哪?”赵渊的声音冰寒彻骨,大步向前直接的擒住了赵晖烨抓着沈如年的那只手。   赵渊的力道像是要将他的手骨给掐碎一般,疼的赵晖烨冷汗直流,脸上的神情都扭曲了,但依旧不愿在赵渊面前漏出一丝的颓弱。   沈如年看到突然出现的赵渊满心满眼都是疑惑,忍不住的就问出了口,“陛下,你怎么来了。”   赵渊被这句话激的更是心中怒意翻腾,“朕若是不来,岂不是要错过这出好戏。”   同样震惊的是赵晖烨,他曾经或许有异想天开的想过她有可能是如妃,但都被自己给否定了,他从未想过传闻中妖媚惑主独得恩宠的女人,会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沈如年虽然听不明白赵渊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陛下在生气,而且是在气她和眼前这个人。   她下意识的就要挣脱开赵晖烨的手腕,想要离他们远远的,她觉得这两个人现在都怪怪的。   她要回去,她不想待在这里,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失约不来。   赵晖烨本就疼的厉害全靠一股气在撑着,被她一挣扎就松开了,可沈如年刚挣脱开就又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掌给禁锢住。   赵渊冰冷的手掌圈住了她的腰际,紧紧的掐着她。   沈如年感觉到了痛,而且陛下的神情好吓人,掐着她腰上的手指好用力,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疼。”   赵渊没有看她,他的眼睛一片猩红,此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疯魔。   疼?这算什么疼?   在他看见沈如年被赵晖烨握着手腕的时候,那种被人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才是真的痛苦。   赵晖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现在赵渊是什么意思,来抓他们偷情还是……   若沈如年只是个宫女,那他是不管如何都要将她带走的,可她偏偏是如妃,给赵渊冲喜的如妃,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即便如此,他看见赵渊如何凶狠的对着沈如年,依旧是心中不忍。   以他的暴戾的性子,或许还不会撕破脸的对他如何,可沈如年就不一样了,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更加的苛刻,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赵渊。   “陛下,这其中有误会,臣可以解释。”   “误会?是误会你们私会,还是误会皇叔要带朕的的爱妃出宫?”   赵渊一边说一边单手将沈如年更用力的抱紧,那架势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看着赵晖烨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饶是赵晖烨也有些发怵,但他却不愿意在沈如年面前屈于赵渊之下,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的刚毅。   “臣确实不知她是如妃,或许方才言行有失,但陛下也不妨自省一番,到底为何会将人逼至如此,还请陛下先放开如妃。”   赵渊冷着眼嗤笑出声,却没有松开分毫,依旧是紧紧的搂着沈如年,一边讥讽的看着赵晖烨朝他靠近,一边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   就算不让他死,也要留下他碰过沈如年的那只手。   “怎么?皇叔这是心疼了?只可惜,她是朕的妃子,还轮不到皇叔来心疼。”   他现在已经被怒意给蒙蔽了,只想让赵晖烨永远的消失。   就在他的佩刀要划破空气时,他搂着沈如年的那只手虎牙处一阵刺痛,就算是如此的疼痛他也只是皱眉,依旧没能让他松手,但他眼里却恢复了一丝的清醒。   沈如年别的没听懂,却听懂了出宫,她觉得被赵渊给冤枉了,她明明是来和这个皇叔说清楚的,陛下怎么能不问清楚就冤枉她呢,这让她很是气愤。   陛下又一直紧紧的抱着她,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她没有别的方法只好用上了自己的牙齿。   趁着他这一丝的清醒,沈如年终于挣脱开了禁锢,跳到了两人中间,对着赵晖烨道:“多谢你之前帮我救了岁岁,也多谢你好心的要带我出宫,我今日来是为了守信也是想和你说多谢,还有抱歉我暂时不出宫。”   说完以后想起之前吴嬷嬷教的礼,就向赵晖烨福了福身,想起她也应该要叫皇叔,就又补了一句,“多谢皇叔。”   赵晖烨一直维持着的脸色顿时也僵了,他当然看见了赵渊的动作,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赵渊拔刀,他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可如今沈如年喊他皇叔,这算是彻底的和他划清了界线,他的口中不免有些苦涩,那他今日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带她走,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赵渊终于恢复了神智,他好像从昨日起就有些不对劲,方才就更是失去了理智,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对的。   砍杀了赵晖烨,是他内心正在叫嚣着的想法,但他不会如此的冲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病又发作了。   他很想召人直接将这两人都给带走,可对上沈如年委屈又难过的眼神,又有片刻的犹豫。   赵渊自己都不太明白,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居然还会犹豫,她以为这么两句话他就会信了?   他就是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她一再的骄纵。   赵渊在心里不停地让自己冷静,沈如年暂时还不能死,只要一日毒未解她就还有用,至于赵晖烨,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东西上。   决不能轻饶。   可为了全他的面子,又不能直接对外说是他们两人私会,赵渊只能阴沉着脸看向赵晖烨。   “皇叔这几日怕是劳累了,还是在家好生歇息吧。”   而后在路过他身边时,在方才擒住过他的手腕处又用力的抓了一把,面上云淡风轻,嘴上是关切的话:“皇叔还是多关心婶婶,轮不到你插手的人还是莫要多看。”   说完解下身后的斗篷披在了沈如年身上,搂着她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赵晖烨捂着手腕,丝丝的倒抽着冷气,赵渊这是想要废了他的这只手。   赵晖烨目光灼燃的盯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的不甘和恨意达到了顶点。   赵渊,今日之种种,将来他定要悉数奉还。   *   沈如年被一路带回了养心殿,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宫人们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唯有常福和陈诗雨在边上干着急,他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是陛下今日的行为就透着不对劲,沈主子一定是做错事了。   沈如年也不说话,她觉得很委屈,她什么也没做,她是去找那个皇叔说清楚的,但是陛下不相信她还这么凶,她生气了。   陛下不和她说话,她也不说。   两人就这么相互冷着,即便是回到了养心殿,也依旧是不说话。   赵渊原本想将她直接送去翊坤宫,但又想这不是更好的给她机会与不明不白的人接触,她怕是更要高兴,他就是不如她意。   她想走,想离开他,简直是做梦。   光是想起方才他们两人相处的画面,就让他觉得刺痛。   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陛下和如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相处。   要说陛下生气了吧,两人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真生气不是应该眼不见心不烦,或是直接将人罚一顿,可什么都没发生。   要是说不生气吧,两人又不说话,就连如妃也不和陛下说话,两人反倒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在冷战。   以往用膳的时候总是很热闹,沈如年一个人就能叽叽喳喳的把话都给说了,可今日没了声音。   坐在两人对面的赵明熙一开始还没察觉,等坐下才发现不对,他说什么都没人搭理,皇兄寒着脸皇嫂嘟着嘴,这饭是怎么吃怎么无味。   沈如年也觉得没胃口,吃饭是她最喜欢的事情,可今日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她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荷包。   原本她要送给陛下的,现在她决定要把荷包拿来自己用,她这么辛苦做的才不给他呢。   赵渊就更是食之无味,他对吃食本就不在意,之前有沈如年在一旁吃的香,他瞧着也有胃口,这会满桌寂静,一个赛一个的苦着脸。   他吃了一口,就直接放下筷子,起身离桌。   赵渊没人,赵明熙跟着松了一口气,想问问皇嫂这是发生了什么,结果沈如年也把筷子一搁。   “我也吃饱了。”然后就出去找岁岁。   剩下赵明熙咬着筷子不知所措,他还什么都没吃呢,那他现在到底应不应该吃饱了?   陈诗雨看沈如年什么都没吃就在陪岁岁玩,就拿了些她平时最爱的点心,想陪她说说话。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个主子冷战,与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来说都是不好的。   “主子把荷包送出去了?”这是陈诗雨最想不通的地方,沈主子拿了荷包说要去送给陛下,那会还高兴的很,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沈如年下意识的也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情,别人她都不想说,但陈诗雨她很信任,就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陈诗雨就瞪大了眼捂住了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一时忍不住扇了自己两巴掌,她日日陪在沈如年身边,怎么连她见了外男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越王。   但这事真要说是沈如年错也不至于,她本就单纯什么都不懂,与人交往全是靠着一颗真心,但只怕陛下不是这么认为的。   “陈姐姐,陛下为什么要生气啊?还掐的我好疼。”   哪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会高兴,尤其这个人还是陛下。   可这怎么和沈如年解释呢,陈诗雨想了想就道:“陛下这是吃醋了。”   “吃醋?为什么要吃醋?又没有吃锅子,光吃醋好酸的。”   “不是真的吃那个醋,而是说看到沈主子和别的男子在一块,陛下就不高兴了,这也可以叫做吃醋。”   沈如年越听越不明白了,醋还能这么吃吗?   “比如说我与林大哥已有婚约,私定终身相互喜欢,但这个时候有个姑娘也很喜欢林大哥,总是缠着和他一起,我便会不高兴。”   沈如年代入陈诗雨的视角去想,也觉得不高兴,“那她真是太坏了,我也不高兴,这就是吃醋吗?”   她有些后知后觉,所以陛下是因为看到她和皇叔一起玩,所以不高兴了吗?   “可陛下又不喜欢我。”   陈诗雨有些语塞,从她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两人分明是有情的,不然以陛下的性子怎么会如此纵容沈主子。   但她又不好去揣度圣心,这件事也确实不能怪陛下,她只能给沈如年出主意。   “主子只要记着,陛下是因为太在意主子了,所以才不愿意主子和别的男子一块,不是真的想要弄疼主子的。”   沈如年摸了摸口袋里的荷包,有些犹豫不定,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被陈诗雨开导之后,沈如年就想找个机会问问陛下,是不是像陈姐姐说的那样,她今晚没玩游戏,早早的就躺上了床在等陛下回来。   可左右的等都不见陛下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赵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等她第二日醒来,床上也早就没了陛下的身影,吴嬷嬷又回来重新教她规矩,用膳也不见陛下的人,若是问起便是政务繁忙。   她竟然一整日下来都没见着过陛下一面,这么重复几日,就连反应慢些的沈如年也发现了。   陛下好像是故意躲着她,不想见她。   东西送不出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沈如年很是觉得没劲,就连学规矩的时候也时常的走神,陛下明明说好了要亲自教她的,陛下失信了。   沈如年越想越觉得难过,每一顿都吃的少了,小脸瞬间就尖了,常福和陈诗雨更是日日急得睡不好觉。   这日,沈如年闲的没事就趴在榻上看书,她最近认识的字多了许多,就喜欢自己看书不让人读给她听。   陈诗雨见她看书,就不让人打扰她,出去想找常福问问,陛下的气是打算何时消。   沈如年随手翻了两本,才发现她的垫子下面还垫了一本画册,这好像还是刚进宫那会吴嬷嬷塞给她的,她看了两页看不懂就塞到了垫子下。   没想到这会居然又被她给翻了出来。   上面的画还是花花绿绿的,但翻着翻着沈如年就又看不懂了,这些人怎么都不穿衣服啊。   而且有的图竟然画的与她和陛下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画中的男子还压在女子身上,他们这是做什么呀。   饶是一根筋没开窍的沈如年也看的脸有些红红的,原来她和陛下平时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她看着画上的人好像很高兴,做这种事情会很高兴吗?   不等她想明白,一直缩在塌边的岁岁因为她许久没理它,有些小脾气了,喵喵的喊了两声,也不见沈如年像平时一样摸它,就从窗台跳了出去。   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岁岁就跑了,沈如年赶紧将书塞回到垫子下,追了出去。   沈如年追猫在这养心殿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这猫可比他们这些奴才金贵多了。   而且这猫祖宗只认沈主子和陛下,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没用,见岁岁又跑出去就给沈如年指了指方向。   沈如年跟在岁岁的后头四处的往角落里钻,好不容易才把岁岁给追到,抱着它安抚的摸了摸然后就要往回走。   可转身就看见堆满杂物很是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侍卫正抱着一个小宫女,他们两的位置很隐蔽,要不是她追着岁岁出来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这两人她都没见过,好像不是养心殿里伺候的人,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就想装作没看见走开。   就在她要走时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她看见那个侍卫的嘴巴贴着那个小宫女的嘴巴,两人闭着眼很是投入,不仅如此,那侍卫的手还在宫女的身上摸索着。   沈如年看得目瞪口呆,一时连脚都抬不动了,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陈诗雨发现沈如年有些怪怪的,喊她半天没反应好像有什么心事,虽然两位主子冷战之后,沈主子就一直有些呆呆的。   但也不像今日这样喊了好几声不回应,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主子,该用膳了,您有好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了,今儿有您最爱的桂花鱼,可得好好尝尝。”   沈如年晃了晃神哦了一声,桂花鱼浇上了汤汁炸的酥酥脆脆的,光是看着色泽都很好吃,陛下之前也很喜欢。   她虽然有些馋,但没有动筷子,陛下没准今日会和他们一块用膳呢,可等来等去,还是等到一个让她先吃的消息。   常福也有些无奈,你说这沈主子平时对着陛下不是方法很多嘛,不行就撒个娇,他一个太监瞧了都会心软,何况是陛下。   这都有三四日了,陛下的脸色一直是铁青的,日日小朝都有被拖出去杖责的官员,再这么下去,只怕就要轮到他挨板子了。   赵渊不来,沈如年也没什么胃口,赵明熙倒是胃口很好,但皇嫂不吃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好好的桂花鱼都给浪费了。   沈如年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画册上的图片,还有那个抱在一块吃嘴巴的侍卫和宫女。   嘴巴有什么好吃的?有桂花鱼好吃吗?   她就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吃嘴巴,但她看方才那两人的神情好像很快乐,真的有这么好玩吗?   沈如年有些纠结,陈姐姐说她不应该和别的男人离得这么近,那她也找不到机会和陛下说她错了,下回不敢了。   陛下最近不理她不和她说话,她也觉得很难过啊。   沈如年的心跳的有些快,要是她和陛下也那样,陛下会不会就高兴的原谅她了?   可每次陛下回来的时候她都睡着了,这可怎么办呢……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快的睡着,沈如年特意中午睡了一觉,等到天黑了,陛下依旧没来用晚膳,沈如年飞快的吃了两口,就抓了一把冬枣藏进了兜里。   她想的很简单,要是等陛下的时候饿了可怎么办,不如边吃边等。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沈如年换了里衣赶紧到床上躺好,兜里还有好多个枣子。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她已经有些困了,好几次眼睛都闭上了,才想起来今日有大事又醒了过来。   偷偷的摸出了枣子,黑灯瞎火的往嘴里塞,好甜哦,这个时候的冬枣最是甜脆。   刚吃了一个吐了枣核,打算吃下一个,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马上就把枣子给放下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赵渊大步走进内殿,常福要掌灯,被他冷声制止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赵渊身上有些冷,去换了衣裳洗漱后才重新回到床榻边。   这几日他也同样的躁郁,逼着自己日日在三希堂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沈如年与他来说不过是解毒的药引,他容忍她喜欢自己待在自己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之前那些的纵容都是不应该的,现在不过是回到了一开始。   虽然耳边没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她娇俏的笑靥,一切都很平静,但他很快就会习惯的。   赵渊和之前一样躺下,准备入睡。   就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动,他下意识的皱眉。   沈如年怎么没睡?   他也没有动,他想看看沈如年又想做什么。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双不安分的小手,慢慢的摸到了他的身上,有个滚烫香软的地方靠了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第48章   沈如年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在脑海里重复了好几遍应该怎么做。   陛下一躺下, 她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听到陛下传出平缓的呼吸声, 她才一点点的往他身边挪过去。   原本两人是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可自从陛下生气后,两人又恢复了一人一个被窝, 不得不说,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后, 分开睡真是有些不习惯。   沈如年先是掀开了被角, 而后动作迅速的翻滚了进去, 滚进被窝里她就停住不敢动了, 生怕陛下会突然把她给丢出去。   停了大概半刻钟, 她确定陛下没有要发怒, 才开始下一步, 小手往陛下的身上靠。   她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她要学画册上的样子, 将手掌撑在陛下身体的两侧, 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的吃一下嘴巴,就赶紧缩回去。   可惜的是,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她的小短手根本就撑不到陛下的身侧,直接就摸到了陛下的胸膛。   陛下也只穿了里衣, 手下的肌肤结实又宽厚和她软绵绵的完全不同,她已经有些想要退缩了,只能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她好不容易的摸到了床褥,整个人都压了上去,说来也是奇怪,床侧的烛台已经熄了,只能就着屏风外的微弱烛光,可她就是能准确的找到陛下的位置。   在这昏暗的帐子里,她看他的脸像是在发着光,连他的眉眼五官都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之前只能仰望他,此刻他就在她的眼前,沈如年像是做了很大的准备,回忆着今日瞧见的画面。   最后鼓足勇气,低头俯身准确的找到他的唇瓣,咬了上去。   触感是冰冰冷的,就好像是在吃凉糕,又凉又软,真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至少不让她讨厌。   相反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之前她还想不通,嘴巴有什么好吃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别有趣味。   沈如年见赵渊没有反应,还以为是他睡着了没有醒,就大着胆子的学着画册上的样子,伸出了舌尖,在那唇瓣上轻轻的舔了舔。   做完坏事心满意足了,沈如年正打算要跑,她的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压抑又沙哑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被陛下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撑着的手掌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他的身上,闻言很是无辜的抬起了脑袋。   “陛下你怎么没有睡呀。我知道啊,我在吃嘴巴。”   赵渊一直就没有睡着,他想要看看沈如年到底想做些什么,可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大胆。   她以为这样的勾引他就会原谅她?做的如此的熟练,难道不是头一次?   赵渊越是想就越觉得恼火,那日的旧账都未算完,她就又来招惹他,实在是可恶至极,他克制着身体的欲/望,冷声道。   “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沈如年爬不起来,只能艰难的仰着头去看他,她觉得陛下这话也问的很没道理,吃嘴巴还能代表什么?   便脱口而出,“代表我喜欢陛下啊,所以才和陛下吃嘴巴。”   赵渊原本垂落在两侧的手掌瞬间握紧,再也控制不住的翻身,直接将这个口舌如簧的小丫头给压在了身下。   沈如年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两人现在的姿势就和那个画册上的一模一样了。   陛下好烫啊,他难道是在发热吗?沈如年紧张的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就被赵渊误以为她要挣扎,直接伸手擒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还将她的手腕迅速的禁锢在了头顶,这样被人控制住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惹人怜爱。   沈如年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却让赵渊更加的失控,他全身都在叫嚣着想要立刻要她。   昏暗的帐子里什么都看不见,沈如年越发的觉得难受,“陛下,你为什么要抓着我呀。”   赵渊感觉到她的扭动,又迅速地将她的腿脚给压住,喘着湿热的气息,一点点的拍打在她的脸颊。   “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啊,我从画册上看见的。”   而后没听见赵渊说话,她就继续老实的道:“陛下在生气,我想,我想让陛下不要生气。”   这倒是像她会做的事情,赵渊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气笑了,看了画册就想来讨好他?他是这么容易就被讨好的吗?   “朕没生气。”   沈如年下意识的就顶嘴,“那陛下不理我,还躲着我,你的眉毛都是横着的,这样这样的,凶巴巴,还要骗我。”   一边说她还一边惟妙惟肖的在学赵渊生气的样子,眉毛紧皱一双眼狠狠的瞪大,只可惜帐内昏暗看不清楚。   “你不是说自己没错吗?没错为何不想朕生气?”   “我之前不知道陛下不喜欢我和别人玩,现在知道了。陛下,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没有骗人,我也没想要跟那个人出宫。”   沈如年怕赵渊不相信,就絮絮叨叨的不停在说怎么和赵晖烨认识的,又为什么昨日会出现在那里。   其实那日沈如年解释之后,赵渊就差不多信了,他们日夜相处这么久,沈如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可即便知道,他还是止不住的发火,只要一想起那日的场景就他就心头烧着慌。   故而下定决心,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饶她,同时也是让自己清醒。   这世上的人都会骗人,尤其是女人,嘴里说着一套背后又做着另一套,就连沈如年也不例外,他纵容她待在身边可以,却不会让她干扰自己。   沈如年没有听见声音,不知道赵渊在想什么,方才说了好多的话有些口干舌燥的,下意识就舔了舔下唇。   像是撒娇似的娇嗔道:“陛下,你还生气吗?”   赵渊沉着脸并没有说话,生气?他怎么可能为了个傻子生气?他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被人沾染。   她想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他根本就不在乎。   沈如年觉得自己好口渴,好想吃枣子,可这会被赵渊牢牢的控制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回忆起方才那轻软冰凉的触感,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趁着赵渊思考没说话的空档,抬起头飞快的又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   果然是冰冰冷的好舒服哦。   赵渊不敢相信,他又被沈如年给亲了,他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欲/火瞬间又烧了起来,他的眼睛猩红,就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他咬牙切齿的狠狠瞪着沈如年,“朕给过你机会了。”   沈如年听不懂,还轻出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陛下,凉凉的好好吃。”   有这么一瞬间他很想看清楚她此刻的模样,便伸手摸到了枕侧的匣子,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这是之前赏给沈如年玩的。   匣子打开,帐内瞬间就亮了,赵渊拿的近了些,便瞧见沈如年此刻的模样。   一双眼眸流波转盼,两颊绯红看着他时透着些许的娇羞,尤其是手掌被他控制在头顶,这样的姿势尤为的诱人。   沈如年对突然出现的夜明珠有些害羞,她现在这个样子好奇怪哦,她羞涩的喊着:“陛下。”   越是纯澈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越是勾人,又纯又妖。   赵渊关上匣子帐内瞬间又暗了下来,沈如年正想问为什么,那冰凉的唇就压了下来。   与她方才那轻柔的触碰完全不同,赵渊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长驱直入,瞬间占据了主动权。   如果说沈如年那叫咬嘴巴,赵渊的便是吞噬,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根本不满足于简单的摩挲。   沈如年感觉到了他的滚烫,这让她想要往后退,可她早就被一张网给圈在其中,无处可逃。   一开始她是抗拒的,如此陌生又害怕,可沉溺了之后,她又感觉到了另外一种激烈的火热。   让她的舌尖发麻,浑身都为之颤栗,她好像也不是特别的讨厌这种感觉。   而且是她自己先对陛下吃嘴巴的,现在陛下反过来对她这么做,她好像也没有立场去责怪陛下。   只是上面的人有些得寸进尺,在亲吻的她唇瓣发麻后,趁她不备,用舌尖顶开了她的齿贝。   沈如年没有办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发麻的,心好似被羽毛缓缓的划过,跟着他不停地跳动。   抱着她的陛下不再是凉冰冰的了,他好似燃烧的火柱,烫的惊人,还连带着她也被烧了起来。   沈如年有些不舒服的漏出了几声嘤咛,又娇又软可以甜到人的心尖去。   赵渊也是头次做这样的事情,可他却无师自通,好像这样的场景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有过无数遍,但都不足以描绘出她分毫的甜美。   尤其是这动人的声音,压垮了他最后一根神经,他的动作越发的肆无忌惮,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在她身上点火。   不知何时沈如年身上的衣裳被解开了,露出了一片美景,赵渊红着眼放开了她的唇,俯下脑袋一点点的往下面探。   每一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   沈如年就像是喝了酒,脸上发烫浑身都是红的,脑袋晕乎乎的,她想把他推开又想将他拉近,赵渊的唇触碰过她的脖颈,而后落在难以启齿的地方。   她感觉陛下好像在腿上藏了什么武器,不然怎么会顶着她这么难受。   “陛下,难受。”   赵渊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会如何还能让他停下来,他凭着原始的冲动,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他的印记。   这都是属于他的,不能让任何人沾染。   不知何时赵渊抓着她手腕的手掌松开了,两只手都掐在她的细腰上,如今他才算明白,什么是闺房之乐。   沈如年的手获得了自由,就不安分了起来,她觉得瞬身难受体内还有种奇怪的情绪,便去抓赵渊的头发,嗯嗯唧唧的娇媚的不行。   赵渊惩罚性的在她腰上抓了一把,她马上整个人就躬了起来,要往后躲,赵渊自然不会给她躲的机会。   他的手指已经绕到了她的颈后,轻松的挑开了肚兜的细绳,火红的肚兜瞬间就滑落了下来。   沈如年迅速的伸手去挡,可还是让他瞧见了,他的眼里仿佛能喷出火,说来也是奇怪,她的腰细骨架小,宝贝却不小,足以让他失神。   两人虽然一直亲密,但如此坦诚相见却是头一次,这样的程度让沈如年羞的想要躲起来。   “不是想让朕不生气?那就乖乖把手放下。”   沈如年难以抉择,到底是听话让陛下不生气呢,还是坚持自己的害羞好呢。   “羞羞羞,小孩子才不穿衣服,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渊忍不住的漏出一声笑,这是这么多日来,他头一次笑,他的热气都拍打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羽毛轻轻的划过,又痒又酥麻。   他笑了,沈如年也高兴了起来,声音紧张的道,“陛下你不生气了嘛?”   只要高兴才会笑啊,陛下笑了应该就是不生气了吧。   “这么在意朕生不生气?”   “陛下不高兴,我也不高兴,陛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我以后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要吃醋了。”   赵渊原本听得还很受用,可最后一句不要吃醋,让他彻底的破功,他吃醋?真是笑话。   他会为了沈如年吃醋?绝不可能。   沈如年听见他又笑了,以为这么做是对的,就继续甜甜的撒娇,“陛下,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朕没吃醋。”   “那陛下就是不生气了?”   赵渊这会真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全被她的软磨硬泡给磨平了,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多好的气氛,居然也能被她给搅和没了。   还好不好?好她个大头鬼。   像是要撒气一般,在她的胸口狠狠的咬了一口。   沈如年吃痛的直抽冷气,陛下是不是很久没吃肉,怎么可以咬她呢!呜呜呜,好疼哦。   然后她就摸到了自己藏着的枣子,趁着赵渊松口之际,直接塞进了他的口中。   “陛下,你吃这个,不要咬我,我的肉肉不好吃。”   赵渊突然被塞了一嘴的枣子,齿贝下意识的往下一咬,香甜的果味就在齿间弥漫开来,好甜。   而后就听到了她的胡话,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的笑意,罢了,看她这么难过的样子,也算是对她惩罚过了。   若是再有下次,这些可远远不够。   算了算日子,这封妃大典也该到了,到时候有她叫唤的机会。   沈如年见赵渊没动作,悄悄的把自己的衣服给穿了起来,还要偷偷的把枣子往自己嘴里去塞,她还没吃几个呢。   就被赵渊翻了个身,脸朝下平躺在了床上,还不等她疑惑这是玩什么呢,就感觉到屁股上一疼。   赵渊的巴掌已经重重的落了下来。   沈如年顿时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陛下怎么怎么可以打她屁股!   好羞耻。   “上回朕怎么与你说的,犯了错就要打板子,自己说该打几下。”   沈如年又羞又恼,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一下。”   赵渊被她气得发笑,“那就一百下。”   沈如年:!!!   好在最后在她的极力挣扎下,只打了十下,剩下的九十个要看她的表现,表现的好就可以减免,表现的不好就要加。   这么一通胡闹,等再睡着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常福在外头听着殿内的响动,不安的看了看时辰,这再过两个时辰陛下都该起来上早朝了。   他一会是该不该喊陛下起来啊?   这陛下和沈主子和好不和好他都很担忧呀。   赵渊感觉才刚睡下没多久,天就亮了。   这会她还睡得正香,白嫩的小脸上泛着红晕,可人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沈如年后来耍赖哭了好久,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走,就这么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那个红艳的小嘴唇,他还记得是什么滋味,又甜又软。   赵渊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却没想到她就像是让人上瘾的罂粟,欲罢不能。   唇瓣来回的摩挲亲吻,手上也有些不安分,足有一刻钟,外头常福喊了三回陛下,他才黯着眸子松开了手。   小心翼翼的将她盖上被子,而后起身。   常福进来伺候的时候,便见陛下与前几日完全不同了,明明听着动静并没睡几个时辰,可陛下的脸上却是神采奕奕像是吃了仙丹似的。   难怪陛下之前都黑着脸,原来是少了沈主子的滋润,瞧瞧这神采焕发的样子可比什么都管用。   不过一夜,养心殿又变回了原来的欢声笑语,伺候的宫人也都喘了口气,之前那压抑的氛围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赵明熙感激涕零,就差拉着沈如年的衣袖好好的哭上一回。   但可惜的是,他的小手还没伸出去,就被皇兄刀子似的眼神一瞥,迅速的又坐直了身体,好难哦,他不过是想要抱个大腿而已!   沈如年觉得最近陛下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之前陛下不发病的时候,两人并不会时常的黏在一块。   可从那夜起,陛下就很喜欢搂着她抱着她,甚至还会在桌子底下勾着她的手,最让她害羞的是经常会和陛下吃嘴巴。   好似这会,明熙就坐在对面用膳,她坐在陛下身边,陛下的手掌正顺着她宽大的衣袖偷偷的抓她手腕。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既刺激又新鲜,让沈如年总是乐此不疲。   但同时陛下也变得更凶,偶尔她和别人说话,他也会瞪她,就连和赵明熙一块玩也会被凶巴巴的盯着。   等回了帐子里就罚她吃嘴巴打屁股,她都不敢和别人说,总觉得十分的害羞。   而且她每日都睡不好,总觉得会有小虫子咬她,这日天才刚亮她就感觉到脖子上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拍掉讨人厌的虫子。   没想到虫子没拍掉,反而那虫子还往她衣服里钻,她毫无意识的伸手去挥,就听到了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瞬间就被惊醒,一睁眼才发现她打的根本不是虫子,而是陛下的背脊。   这会他正惩罚性的在她肩上咬了一口,“嗯?胆子越发的肥了,还敢打朕?”   沈如年咽了咽口水,很是紧张的解释:“我以为是虫子……”   赵渊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里衣,声音里处处透着危险,“不仅敢打朕,还说朕是虫子?你说,朕今日是罚多少下好?”   一想起那让人害羞的惩罚,沈如年眼睛都羞红了,反而更加的激起赵渊欺负的心思。   沈如年不想挨罚,这会脑子转的格外的灵活,细白的手腕瞬间就揽上了赵渊的脖颈,将自己的脑袋往上送。   她的动作有些急,直直的往上撞就狠狠的磕到了赵渊的唇齿,两人都发出了一声闷哼。   自从头一晚沈如年主动的亲吻后,每回都是由赵渊控制着主动权,他倒是也很享受这种被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   不过沈如年的投怀送抱也让他尤为的受用。   温香软玉在怀,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清晨了。   虽说是沈如年主动的,可很快她就丢盔弃甲,完全的迷失在了赵渊的怀抱中。   “陛下,疼。”   “这就疼了?娇气。”   “陛下,你怎么睡觉还带兵器啊。”   “又胡说。”赵渊的额头满是细汗,他早晚有一日要被她给折磨死,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些最无关紧要的话来扰乱他的心神。   沈如年没有胡说,她是真的觉得陛下藏了兵器,之前她就发现了,两人吃嘴巴的时候,陛下就会把兵器放在身上,每回都顶着她难受。   她被质疑了觉得很委屈,就伸手去摸,“陛下就是带了兵器……”   可是还没碰到,就被赵渊狠狠的的咬住了下唇,发疯似的吻又落了下来。   外头常福急得在转圈圈,天都亮了,怎么里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这是该不该进去打扰陛下的好事啊?   等赵渊神清气爽的去上朝后,沈如年又睡了个回笼觉,她最近比平时睡得时间要晚,早上偶尔又会被吵醒,总是觉得睡不够。   再醒来时她才发现枕头下还放着她之前做的荷包,上回被她忘在了枕头下,就一直还没机会送出去过。   这次一定要送出去。   陈诗雨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看到沈如年身上深深浅浅的印子,忍不住的露出了笑。   沈如年被她看得有些脸红,趁其他宫女都出去了,拉着陈诗雨躲到了角落里说悄悄话。   “陈姐姐,你有没有和那个林大哥,吃过嘴巴?”   不是,等等,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虽然有私定终身,但不代表她就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然后便见沈如年羞红着脸,小声的道:“陛下的嘴巴凉凉的,很好吃。”   陈诗雨:…… 第49章   沈如年没人可以分享心事, 只能向陈诗雨吐露, 她像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偷偷的说着小秘密。   陈诗雨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大大的,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吗?   她和林大哥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人连牵个小手都要脸红半个月,更别说是亲吻了, 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但听沈如年说起来好像挺快乐的?   “真的有这么舒服?”   “酥酥麻麻,好像魂都不见了, 那应该是很舒服的吧。”   陈诗雨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想要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 她光是听着都觉得面红耳赤的, 沈主子怎么能说得如此的坦荡。   在沈如年的科普下, 陈诗雨的耳朵一直都是红红的, 但沈如年很快就有了新的疑惑。   “陈姐姐不是说成亲以后才可以生娃娃, 那吃嘴巴呢?是不是也要成亲以后?”   陈诗雨来不及感伤自己失去的爱情,就要来给沈如年排忧解惑, “只要相互喜欢就可以。”   相互喜欢啊, 那她是喜欢陛下的,陛下吃醋的话,好像也是喜欢她的。   瞬间她就豁然开朗了, 原来相互喜欢才可以吃嘴巴!   之前沈如年都以为陛下不喜欢她,现在知道陛下也喜欢她,她连着几日的心情都很好。   一直到这日,赵渊从早上起便面色发沉似有心事, 等到用午膳的时候也说不吃,上完早朝就待在三希堂没踏出殿门。   等到下午,他才带着常福出了殿门,却也没去东暖阁,而是一路出了养心殿往西花园去。   沈如年前几日想着要把荷包给他,可每回都忘了,今日特意记着也没去玩,就怕又给忘了,就心心念念的摸着荷包在等他回来。   可左右的都没等到,眼看着午膳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见陛下回来。   沈如年还不知道他已经出去了,就悄悄的溜去了三希堂,想要给陛下一个惊喜,结果里头并没有人,倒是有个小太监。   没有找到人,沈如年虽然好奇,但也只好回去了,可那小太监却喊住了她。   “奴才见过如妃娘娘。”   沈如年好奇的看着她,便听他继续道:“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奴才是奉茶所的,今日瞧陛下很是烦闷摔了好几盏茶碗,方才好似听说陛下与常公公去西花园散心了。”   西花园?她只去过御花园,还是头次听说宫内有个西花园,而且陛下为什么会烦闷呢?   沈如年说了句多谢,便奇怪的出了三希堂。   正好碰上翠珠,一问才知道西花园在建福宫的南侧,以前是宫妃常会去赏玩的地方,但赵渊后宫只有一个沈如年,自然也就不存在宫妃之事了。   “陛下居然偷偷藏了好玩的园子不带我去。”   沈如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陛下肯定是藏了宝贝,不然怎么不告诉她,这会还偷偷的去玩。   “陈姐姐,我就去偷偷的看一眼,要是好玩我们下回再去,绝对不让陛下发现,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沈如年一听说有好玩的,就缠着陈诗雨带她去看看,陈诗雨有些为难,这跟着陛下的踪迹过去总是有些不妥,但看沈如年这么喜欢的样子,又不舍得驳她意。   沈如年撒起娇来,不仅是赵渊抵挡不住,便是陈诗雨也架不住。   “那可说好了,我们就看一眼。”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陈诗雨才让翠珠带着她们过去。   西花园并不难找,就在几处宫殿的中间,园子修建的漂亮又别致,中间还有假山水榭,最重要的是有个后来修建的池子,种着满池的荷花。   这会刚开春,还都是一片枯萎的景象,按理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景色,沈如年就奇怪的嘟囔了两句。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有意思,难道好玩的都藏在里头了。   西花园偏僻,赵渊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常福,园子外头也没太监守着,沈如年就忍不住的想要进去瞧瞧。   陈诗雨赶紧把人给拉住,“主子不是说只是看看,咱们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回去吧。”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园子透着股阴森,瞧着倒是荒废了好些时日,陛下怎么会好端端的来这里。   “嘘,我们悄悄的不发出声音,不会被发现的。”   陈诗雨只能紧紧地跟着沈如年往里走,三个小姑娘一个紧跟着一个倒像是在探险。   越是未知就越是让沈如年兴奋,这像是以前她和恒哥上山似的,好刺激好有意思啊。   西花园与其他园子不同,里头种了很多的竹子,密密麻麻的,味道很是清新,再往里走一段路眼前就开阔了起来,是之前听说的水榭和小池。   最为有特色的便是这个小池,宫内挖的最大最深的一个池子,不管从布局还是设计来看都很巧妙。   尤其是每隔几步就能看到的宫灯和兽首,让沈如年情不自禁的往近处去看。   面前的便是一尊兔子的兽首,她是属兔子的,最喜欢这样的小东西,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摸。   结果手还没碰到,就看见了小池中央的水榭上站着的人,暗金纹底的常服,挺拔高大的身姿不是陛下又是何人。   沈如年瞬间眼睛就亮了,陛下果然在这里啊,那个小太监没有骗她。   她忍不住的想要和赵渊打招呼,想要问问他为什么有这么漂亮好玩的地方不带她来。   可话还没出口,她就看见了陛下身边还站着一人。   素白的衣裙,曼妙姣好的身段,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苏倾羽。   沈如年刚要放大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倒不是不喜欢苏倾羽,只是陛下让她不要与苏姐姐走的太近,陈诗雨也让她不要与苏姐姐往来。   她又觉得在苏姐姐面前她会忍不住的有些自卑,这样的感觉是在别人面前没有的,她就下意识的不太敢靠近。   这会看到她和陛下站在一块,两人不管从样貌还是谈吐学识来看,都格外的相衬,不像她什么都不会,只会玩和添乱。   如此好看又温柔的姐姐,就连她都喜欢,那陛下是不是也会喜欢呢?   沈如年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跳出了这个想法来,陈姐姐说过只能相互的喜欢,如果陛下喜欢苏姐姐了,那不是就不能喜欢她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有些难过,甚至眼眶都有些发涩。   虽然隔得远,但沈如年还是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很是和睦,她这个时候在过去,岂不是就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陈诗雨在后头看着,都快要气死了,陛下怎么和苏倾羽那个坏心思的人在一起,常福是瞎了而是哑巴了,竟然也不阻止。   气得陈诗雨在心里暗骂她不要脸,她作为太子未过门的妻子,应该与陛下保持距离才对,她居然不自爱的还要上赶着往陛下跟前凑。   实在是太不检点了。   最让陈诗雨气到极致的是苏倾羽不知道举着什么东西,递到了陛下的面前,她以为陛下肯定不会接的。   没想到陛下竟然接了,那不要脸的女人还挨着陛下这么近,气得她从小的教养这会都丢了,只想上去狠狠地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她当然知道陛下早晚都要纳妃,可她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苏倾羽,若真是苏倾羽,她家主子怎么办,主子这么软的性子还不得被苏倾羽给玩弄。   这会陈诗雨也不嚷嚷着拉沈如年走了,恨不得带着沈如年去搅和了他们的好事。   “主子,我们不如去问问?”   可沈如年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直接转身走了。   陈诗雨看了一眼水榭上的两人,又看了眼沈如年,跺了跺脚追着沈如年追出去,这都叫什么事啊。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赵渊从清早起来便一直沉着脸,他登基后追封了他的母妃为太后,但也改变不了当初她所受的屈辱。   即便当时的他才三岁,却依旧记得那日浑身泡肿面目全非被抬回来的母妃。   从他有记忆起,母妃便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淑的人,她从来都不与人争,父皇来她满心欢喜,若是不来也不会怨恨,更是教他读书识字明白道理。   就是这样不与人争斗的母妃被人冤枉与人私通,还冤枉她投湖自尽,就算她的死十分的蹊跷,父皇也没有过问。   他被当成了野种被人欺凌,也没有任何人向他伸出过援手,甚至人人都在看他笑话。   苏倾羽便是那个时候进宫的,她是皇后的外甥女,天之骄女,皇子所里每个兄弟都喜欢她,就连太子大哥也只会对着她笑。   他记得有一回冬日,四哥不小心烧了先生的书,还把罪名推到了他的身上,为此他被先生罚站,天寒地冻没有一个人为他说情。   那次他被饿了一整日,后来是苏倾羽瞧见他可怜偷偷给他送了点心。   不仅如此,她还和他说悄悄说,说两人的境遇相似,她也是不得不在皇后手下讨生活,当时赵渊年幼便真的信了。   以为多了个庇护他的姐姐,苏倾羽给他送点心时落下了帕子,那块帕子被四哥给发现了。   众人都说是他偷的,他是被罚不想连累苏倾羽便嘴硬什么都没说,后来帕子被抢走了,他想向她道歉,不该将她拖入如此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境地。   却正好撞见了她向太子大哥表露心迹,大哥只问她事情办得如何,原来那日送点心,是大哥让她做的,就是为了挑拨他与四哥之间的矛盾。   赵渊知道自己被骗,也没有当场发作,他知道这个时候发作没有任何作用,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的对其他人好。   从那日起,他便发誓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将他们所有在乎的东西彻底的粉碎。   之后苏倾羽再来施舍他,他也没有漏出分毫破绽,反而是设计了四哥,让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子爱慕的是太子。   挑的兄弟间关系变得剑拔弩张。   他还能置身事外,根本没人想到是他做的这些。   先是他的这几位好哥哥,让他们与皇位失之交臂,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苏倾羽他也同样要处置。   只是暂时还不能杀她,苏倾羽知道关于他母妃当年被人冤死的线索,刚登基赵渊就派人着手为他母妃洗刷冤屈,可苦于无人作证,当时便查到了苏倾羽这。   她或许是唯一能证明他母妃是冤枉的人。   苏倾羽也很聪明,太子出事后她就对外称生病需要在宫内静养,他当时在收拾他的那几位好哥哥,也没空来收拾她,等一切都处理好后他又中了毒,这才一直没能对她下手。   赵渊了解她的脾性,她从小就被皇后教养在身边,她是不可能甘愿沉寂的,果不其然,这才消停了一年多就开始作妖了。   或许,更早之前她就开始布局了。   每年他都会到此处来祭拜母妃,苏倾羽就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陛下,倾羽能在宫中养病多亏了陛下恩典,这是这些日子修养时倾羽抄写的佛经,以血为墨,想要为娘娘多积一些功德。”   赵渊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她手中厚厚的纸张,倒是下了些功夫。   而后听她继续道:“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遇上陛下,正好能将我这点微薄的心意献给娘娘,还望陛下不会怪倾羽擅作主张。”   没想到?只怕是处心积虑就在这等这一日吧。   自从沈如年见到她起,赵渊就对此上了心,知道此人不会就此罢手,赵渊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她想要抓着那个证据来要挟他什么,可没想到,刚要发作,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声响。   等他回头去看时,只能看见沈如年匆忙跑走的背影,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追,这傻子只怕是误会了。   同样看见沈如年的还有苏倾羽,她见此便娇娇柔柔的挡在了赵渊跟前。   “陛下可是嫌倾羽写得不够诚心?还是陛下一直记着倾羽与大哥哥的事情?当初倾羽也是被逼的,姑母根本不管我的意愿,非要我嫁给大哥哥,我与大哥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说着还想往赵渊的身上去靠,只可惜还没能挨到赵渊的衣服,就被他给躲开了。   苏倾羽便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上,赵渊的眉宇间满是杀气。   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与她说,便大步的朝着沈如年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留下苏倾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身边的宫女赶紧去扶她,“姑娘,您没事吧?”   苏倾羽看着赵渊离开的方向,确定他已经不在了,才放声的笑了起来,“元冬,你看见了吗,他追出去了,他竟然真的追出去了,他的心里那个傻子竟有这么重要。”   元冬还以为她是太难过了,才会气极反笑,赶紧的安抚她:“姑娘,您别难过,陛下大约是一时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等陛下反应过来肯定就会知道您的好。”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反而很快活,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苏倾羽似笑似哭,又将赵渊散落在地上的纸全都捡了起来,这些都是她以血为墨,一笔一画抄的。   她要赵渊不得好死!   *   沈如年一股脑的回到了养心殿,她哪里都没去,直接冲进了寝殿,开始收拾她的小包袱。   陈诗雨就跟在后头,殿内的其他小宫女们都傻眼了,根本还搞不清楚情况,沈主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要收拾包袱,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见陈诗雨进来赶紧围了上来,“陈姐姐这是出什么事了?主子这是要去哪?”   难道又要去翊坤宫了?这次瞧着不像是陛下生气,反倒像是沈主子在怄气,那她们提前报名跟着一块去行不行?   陈诗雨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沈主子想做什么,赶紧让她们出去,自己跟了进去。   “主子?主子这是想找什么?若是有什么要找的只管让奴婢来找。”   沈如年也不知道,她就是有一种冲动,很想躲起来,陛下都喜欢别人不喜欢她了,她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也不管陛下是不是生病了,她现在万分的后悔,还不如前几日就跟那个皇叔出宫去。   “我想回家。”   沈如年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岁岁被她的动静给吵醒了,此刻绕着她的脚边喵喵的叫唤,直把沈如年的心都叫软了。   “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过,但也不能说气话,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   沈如年很是可怜的背着她的小包袱,手指紧紧的抓着布带,咬着下唇没有答应。   不管陈诗雨怎么的哄,她都倔强的很,怎么都不肯把小包袱给放下来,她只好拿岁岁来说事。   “主子若是走了,那岁岁可怎么办?”   “那我把岁岁一起带走。”   得,后路都已经想好了,这是真的生气了,就在陈诗雨想不出该怎么劝了的时候,屏风后传来一个无奈又低哑的声音。   “那你走了,朕怎么办?”   陈诗雨见赵渊追出来,眼睛就亮了,不敢再在屋内打扰两位主子,赶紧的退了出去。   出去之前还偷看了一眼,他们高大神勇的陛下,正在轻声的哄着沈主子,虽然沈主子在闹脾气但陛下就吃这一套。   陈诗雨才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陛下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沈主子。   沈如年看到赵渊就轻轻的哼了一声,紧紧的抓着小包袱转了个身,连看都不看他。   赵渊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一手去搂她一手要去拿她的背上的包袱,带着她往塌上做,“背着这个要去哪里?这是真的要走了?”   沈如年的手指握着紧紧的不松手,也非常硬气的一句话都不说,赵渊还是头回碰上这种情况,只能伏低做小的继续哄。   “怎么想起去西花园了?朕是去有事做,不是故意不带你去玩,你若是喜欢,一会朕再带你去。”   陛下要是不说,她都给忘了,陛下不仅和苏姐姐私下见面还背着她去没玩过的地方玩,真是太过分了,她更生气了。   “你这小嘴嘟着可就不好看了,这次是朕不好,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只要你不生气了。”   “不好看就不好看,陛下去看别人呀。”   沈如年愤愤不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离家出走,对,她要离家出走。   又义愤填膺的加了一句,“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离家出走。”   赵渊没忍住,伏在她的颈间笑出了声,热气全都拍打在她的皮肤上,泛起点点红潮,还真是个小孩子,离家出走都说出来了。   他之前想的所以关于人世间的险恶与人性的丑恶中,唯独不包括沈如年。   他可不会让她逃走。   “你若是走了,朕怎么办?你还要把岁岁也给带走,那留朕一个人岂不是可怜?”   “陛下才不可怜,你不是还有苏姐姐吗?还会有好多人陪着陛下,又不差我。”   赵渊用鼻子在她颈间闻了闻,边笑边搂着她,“朕怎么闻到了醋味,小醋桶,朕不过是与她说了句话,你就吃醋了?”   沈如年瞪大了眼,什么?乱讲,她才没有吃醋。   “陛下胡说。”   “好好好,是我胡说,不是你吃醋,是朕不想你走,朕何时说过喜欢她了,那些什么旁人也配与你比较?你若是走了,谁夜夜陪朕睡觉?”   沈如年还是生气,但被赵渊左右的哄着,气慢慢的也消了一些,闻言娇娇的左右晃着身子,“骗人,苏姐姐那么好,那么漂亮,样样都比我好,陛下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娇滴滴的嘟着嘴的模样格外诱人,尤其是赵渊尝过那滋味,更是知道有多么甜美。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今日别人敢在他面前拿乔吃醋,只怕他早就厌烦的不愿意见了,可沈如年这样的撒娇他却尤为的受用。   而且是知道她在吃醋时,他的心里更加的高兴。   就有这么喜欢他吗?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能被人这样喜欢着,总是让人值得欣喜的,赵渊嘴角勾了勾,将人抱着坐在了榻上。   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轻轻的上下颠着她,“整天的胡思乱想,在朕的眼里,你什么都好,没人越的过你去,朕难道还不够宠你吗?”   “那陛下还总是说我傻,我又不聪明,有什么好啊。”   赵渊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朕不嫌弃你。”   沈如年的气还没有全消,依旧是侧着脸不理人,赵渊只好割地赔款。   到最后没法子了,灵光一闪,唇瓣贴着她的耳廓,哑着嗓子道:“如妃娘娘要如何才能原谅我?罚我给娘娘捏肩捶背,沐浴更衣可好?”   沈如年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第50章   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跳到了榻上, 大约是感觉到了沈如年的难过, 看到赵渊捏着沈如年的鼻尖就蹭了过去。   然后趁着赵渊不注意,小爪子在他的手臂上一挥, 赵渊搂着沈如年的另一只手上就留下了血痕。   赵渊感觉到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小家伙搞的鬼。   沈如年也跟着低头去看,便瞧见赵渊的手臂上长长的血痕, 这会眼眶也不红了,抽泣声也停了, 只有娇艳的小嘴还嘟着, 不过眼里已经看不见泪光了。   就是方才陛下那不要脸的话, 让她的脸颊还是红红的, 陛下可真是过分, 居然还想给她洗澡, 真是想得美。   赵渊时刻关注着她脸上的神情, 发现她气消了,心里忍不住的笑, 这是瞧见岁岁替她出气了, 所以不气了?   这么点疼不过是挠痒痒的,他的心思都被她那娇艳的红唇和绯红的小脸蛋给吸引着,根本没空去管这点小伤。   “如妃娘娘不气了?嗯?”赵渊的额头点着沈如年的额头,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块,气氛格外的旖旎。   沈如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受了他的蛊惑,这人每次都利用自己的优势勾着她团团转,沈如年嘟囔着哼了一声。   而后伸手抵着他的胸膛, 将人往后推开了些,“气着呢。”   但就算是生气,也还是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痕,要是不处理很容易会伤口恶化的,她之前就因为摔了一跤不涂药膏,肿着好几日下不了床。   赵渊看着沈如年忙里忙外的去拿膏药,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好像自从那日两人关系更近一步后,他就对她越发的纵容了。   等她把药膏拿来,赵渊也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动作,不同的是岁岁已经跳到了他的怀里,这会正被赵渊舒服的抚摸着。   他可一点都不怪岁岁挠了他,要是被这么挠一下沈如年就能不生气,他是愿意多挨几下的。   沈如年此刻就端了锦凳坐在他的面前,睫毛细长凝若成扇,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严肃,她难得认真的样子格外的动人。   赵渊的性子冷,不爱多言,不管什么事,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可这会瞧见沈如年蹲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膏药的样子,竟然有一种不想被她误解的想法。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   沈如年在涂药膏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他。   “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我亲眼瞧着她被人从那个池子里捞了上来。”   赵渊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不带一丝的情感,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却让沈如年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陛下那个时候还这么小,他肯定很难过吧。   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对母亲这个词语十分的陌生,但她也曾偷偷的想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是温柔的还是美丽的,会不会给她说故事给她做衣裳。   现在想来,没有与母亲相处过,虽然不幸,却也是幸运。   至少她不用承受分离的痛苦,她依旧懵懂的长大,虽然缺失了一部分的爱,但总比拥有过再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要好得多。   难怪陛下昨日起就没有怎么笑过,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姐姐那会是在安慰陛下吧,沈如年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懂事,她什么事情都没了解,赖着要去西花园玩,还要闹着离家出走,可真是太差劲了。   沈如年不知何时把药膏放在了一边,双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人结实的腰肢,“陛下,你别难过。”   赵渊不是为了让她如此,只是见不得她在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但他很享受小姑娘这样的主动。   伸手将她抱回了怀里,“不难过,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这一天去吊念母妃。   沈如年在怀里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纯澈,眼里倒映着赵渊的样子,而后她勾上他的脖颈,笨拙的亲了上去。   这样陛下会不难过一些吗?   她今日是不是吃了桃酥,又香又甜,让人无法抗拒……   常福在外面小心的伺候着,唯恐一会主子又要出走,可等着等着里面就没了说话的声音。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两位主子正相拥着,赶紧偷笑着出去将人都遣远些,这会可不能让人打搅了主子。   而后轻声的安慰陈诗雨,“要咱家说,陈姑娘也不必担心,沈主子的这份恩宠没别人能分的走,除非是陛下自己不喜,不然是绝不会有人能超过去的。”   陈诗雨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里头才叫人进去。   沈如年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是光亮的很,就更不必说她身边的陛下,简直像吃了仙丹喝了仙露,哪里还找得出方才气急的样子。   用过晚膳,沈如年终于记着要把荷包给赵渊,就献宝似的把荷包捧到了他的眼前。   赵渊这才知道她前段时日总是偷偷摸摸的在做什么,荷包确实不够精美,针线也很粗糙,上面的花样更是差点瞧不出是什么动物。   但光是她为此付出的心血,便足够赵渊喜欢了。   “还骗朕是去玩,原来是偷偷做这个了,你这点小聪明要是用在读书上,没准能考个状元。”   沈如年吐了吐舌头,“那陛下要是不喜欢我就自己戴。”   说着还要去赵渊的手里把荷包给抢回来,就被他装若不在意的样子收了起来,还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间,“哪有人把送出去的东西拿回去的?”   赵渊看似云淡风轻的不在意,心中却喜欢的很,他收到过无数的珍宝,唯独这个绣工不够看针线也差些意思的荷包,让他喜欢的很。   为了证明他的喜欢,当晚便让常福把他原本戴的那个荷包给换了,沈如年这才相信,还信誓旦旦的说下次一定会有进步。   赵渊心里欣喜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道,“你送了朕荷包,想要什么?朕也送你。”   “我才不要,陛下已经送了我很多东西了,我又不是想要东西才做的荷包。”小嘴嘟着颇有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志气,听得赵渊也有些想笑。   沉思许久后,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那朕送你个别的。”   等沈如年睡着后,赵渊才翻身下床,重新拟了道圣旨。   如妃沈氏温慧端良,今晋封为贵妃。   金箔权势动不了她的心,那边赏她有资格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   沈如年第二日醒来才知道自己又变身份了,这封妃大典都还未举行,她就又从如妃成了贵妃。   身边的宫人们个个仰着笑脸,唯恐自己恭贺的比别人慢一步,就抱不上这根大腿了。   她自己对这个身份的变化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都是陪着陛下,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同吗?   那边陈诗雨就来告诉她消息了,“主子,沈家递了帖子,说是想要进宫探望主子。”   顺便还有平妻的消息,孙氏已经答应了平妻,甚至还低她生母屈于下位,沈德楠这是等不及想要进宫来讨个吉利。   原本孙氏还一直不松口的,今早沈如年被提了贵妃,人人都在传是不是她有了身孕,不然怎么会突然之间从如妃又成了贵妃。   可能只是怀上还不满三个月,陛下唯恐惊到她怀里的胎儿,这才不对外公开。   若是她真的有了孩子,那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诞下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太子。   沈德楠肯定要给沈如年抬身份,不可能再让她当庶女,孙氏也拗不过外界的压力只能低头。   她现在便是日日都在期盼,沈如年千万不能顺利诞下皇子,不然她的后半辈子可就彻底的完了。   沈德楠自觉自己这次的差事办的很不错,陛下和娘娘肯定会满意,故而听闻她被封贵妃就火急火燎的要往宫里赶。   他的好女儿,他的心肝宝贝,可一定要好好的诞下皇子,那他以后就真是国丈了。   可没想到的他在宫门外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了一天,等来的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不见。”   沈德楠慌了,怎么还是不见呢?难道这样还不满意吗?   他愁的团团转时,他的好大哥又出现了。   “贵妃娘娘不同意让她生母入咱们沈家的祖坟,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当年她的生母惨死,你随意的就处置了,若是当年的惨案没有个结果,你觉得贵妃娘娘能甘愿吗?”   沈德楠顿时就犹豫了,当年的事情如何其实大家都清楚,可让孙氏接受平妻是一回事,惩治孙氏又是另一回事。   接受平妻最多孙氏脸上无光,要是他真的着手惩治了孙氏,那孙家可就不会干看着不帮忙了。   他得罪了孙家,等于是背弃了曾经提携他的岳家,这样的行径肯定是被世人不耻的。   若是孙家孤注一掷想要搞他,他也只能受着,这让沈德楠有些犹豫不决。   “孙家不过是个侯府,他家小侯爷瞧着可不受重用,再过两代只怕朝中无名,你可要想清楚,是不是要为孙氏得罪贵妃。”   沈德楠被说的有些动摇,但到底还顾念与孙氏的旧情,两人怎么说也是年少夫妻,又生有四女一子,他还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是否要如此的决绝。   *   被封了贵妃之后,沈如年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偶尔会问起余妈妈他们何时回来,日子和之前一样。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赵渊,他身上的毒斑已经从紫色变成了红色,应该是到了第三阶段,眼看着马上就能解毒了,可这第三阶段要如何解却没有个结果。   到了三月,一场春雨下过之后,整个皇宫都被染上了春意,脱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春衣。   一年一度的春闱如期而至,陈诗雨的前未婚夫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她便对此格外的关注,连带着沈如年也开始关注此事。   每日都在问赵渊春闱放榜了没有,为此还被赵渊罚着多抄了好几张的大字。   好在没等陈诗雨急得吃不下饭,春闱就放榜了,陈诗雨是既想知道又不敢去问,沈如年就替她去找赵渊打听。   赵渊在御座上正襟危坐,桌案下面就缩着个小姑娘,下面大臣们正在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殿试的事宜。   沈如年竖着耳朵,整个人都快趴到木板边上去了,就为了能听清楚他们有没有说起入选的名单。   “按照旧制,春闱放榜三日后便可举行殿试,本次春闱共入选一百二十七人,由陛下亲自出题,翰林院三位考官阅卷,画圈者最多的前十者再呈由陛下评阅。”   殿试的结果便会分为三甲,一甲的第一便是金科状元。   赵渊对这个并没有什么意见,草草的点了点头,“便如爱卿所言。”   之后又说了一些殿试当日的事宜,沈如年等的心急,却怎么都听不到重点,只能去轻轻的拉赵渊的衣摆。   她的力道很轻,赵渊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等她拉了两次后,才面色如常的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指缝间救了出来。   沈如年见这招不管用,就灵机一动,伸出手指往赵渊的腿上轻轻的挠痒。   赵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身上其他部分都不太敏感,唯独腿上被这羽毛般轻轻的挠过,就感觉到了痒意,酥酥麻麻的,直能痒进他的心里。   可这会是什么场合?   养心殿朝堂之上,下面跪着十几位重臣,各个都板着脸商讨国事。   这反而让赵渊更生出了几分刺激感来,那种大庭广众之下偷偷寻欢的刺激。   即便他知道沈如年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但依旧是抑制不住眼底的欲/火。   沈如年还以为没有用,大着胆子的半蹲着身子去拉扯赵渊垂在两侧的手掌,然后在他的手掌心写字。   这些大人们为什么这么能说,他们再不走,她可要憋不住跑出去了。   上首的赵渊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行了,就这么定下吧,其余事宜都交由曹首辅去定夺,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陛下都不愿意听了,原本还打算要继续说的诸位大臣只能住了嘴,“臣等告退。”   众人退出了大殿,常福便带着人将殿门关上。   殿门一关,赵渊就蹲下身子掀开了罩布,抓住了正想要作怪的小坏蛋。   沈如年的手还僵在空中,就被赵渊紧紧的握住,而后便看着陛下的脸在眼前放大,准确的咬住了她的下唇。   她木讷的愣住,顿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个情况,外头那些很吵的老头已经走了吗?他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咬嘴巴……   很快她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赵渊的唇分明是冰冷的,可他的吻却炙热滚烫,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挤开齿贝,缠上了她的舌尖。   沈如年一退再退,整个人又缩回到了御案下面,后背抵在坚硬冰冷的木板之上,而赵渊也跟着她追到了御案下面。   气息交缠,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昏暗狭小的环境让她更加的依赖眼前人,一双手无措的抓着他的衣襟。   赵渊怕她会被磕着难受,还用手掌垫着她的后背,感觉到她的退缩就又紧紧的往自己的怀里带,直亲的她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   过了不知多久,赵渊才伏在她的颈间狠狠的咬了一口,疼得沈如年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会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凌乱,外衫不知何时落在了旁边,前襟大开雪白娇嫩的肌肤被赵渊摩挲的发红发疼。   “疼,陛下你不是属虎的吗,怎么能像小狗一样咬人呀。”   赵渊听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根本不与她计较,蒙着头在她颈间闷笑,怪谁?自然是怪她,总是随意的撩拨他,才会让他忍不住的在这种地方吻她。   好在大臣们都退出去了,不然他可得从暴君变成昏君了。   沉溺美色荒诞无度。   但仔细的想想,若真是沉溺沈如年的美色,他也并不介意……   “陛下,下回不能这样了。”沈如年靠在赵渊的怀里,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双手连环抱着他的力气都没了,陛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每回两人咬嘴巴她都会被搞得没有力气,方才差点还要喘不过气。   要不是他突然松口,她还以为自己要被闷死了。   “不能怎么样?”赵渊的手掌还在她的腰间,闻言便拉着她往自己身边靠。   沈如年又感觉到了坚硬的东西,不舒服的左右晃了晃,“就是喘不过气来,好像要死了一样。”   赵渊还以为是她不喜欢,之前明明是她投怀送抱主动的亲他,怎么突然又不能了,再一听才知道是为何。   方才提起的心又落下了,嘴角轻轻上扬,这可不是骂人,反而是在夸他。   “傻子,喘不过气来不会用鼻子吗?下回朕给你渡气。”   他的手指还在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细腰,眼神不自觉的又暗了三分,哑着嗓子问她:“喜不喜欢?”   沈如年被点醒了,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用鼻子呼吸,她怎么这么笨啊,还是陛下聪明,不过她好痒啊。   她的腰部特别的敏感,每次被这么抓着都想往后躲,可偏偏陛下很喜欢她的腰,每回都掐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躲。   至于喜不喜欢啊,好像是喜欢的,陛下的唇和她的不太一样,冰冰凉很舒服每次都像在吃玫瑰冻,就是陛下每回都喜欢咬她这点不好。   她的体质又很容易留痕迹,平时就算是磕着碰着的淤青也要好几日才会消,赵渊又很爱在她身上留痕迹,没几日根本消不了。   陛下的声音特别的好听,沙哑又低沉,她的脑子顿时就转不了了,低着脑袋露出雪白的后颈,闷闷的嗯了一下。   这声闷哼,无疑是给了赵渊鼓励,刚刚消下去的气焰又高涨了起来,微微侧头又亲上了她发红的唇瓣。   过了一会便听见他低哑的嗓子在吼叫,“傻子,呼气。”   等再从御案下出来的时候,沈如年的脸都是红透的,而且双腿发软,最后是被赵渊给抱回了寝殿。   迷迷糊糊间,她才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忘了。   腾的一下又坐了起来,“陛下,你还没告诉我,陈姐姐的那个谁有没有入选。”   赵渊的心情很好,见她如此在意别的男子也难得没有生气,朝她勾了勾手指在颊边点了点,沈如年就明白的凑上前吧唧的亲了一口。   “陛下快说嘛。”   “中了。”   沈如年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就知道陈姐姐肯定不会看错人的,她现在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诗雨,可刚一坐起来就被拉了回去。   “不管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   *   赵晖烨将杯中酒饮尽,自从那日宫中出来后,他就一直心情不好,时常还会发脾气。   孟容舒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他,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王爷前一夜分明心情很好,还在与她商议接那姑娘进府的事情。   难道是那姑娘拒绝了王爷?   可她又觉得不对,王爷在她眼里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这宫内的女子谁能拒绝王爷呢?   赵晖烨面色阴沉一言不发,面前的下属将调查的结果告知,“当日太子有一贴身侍卫还未死,但身受重伤,一直躲在乡野养病,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他。”   “如何?”   “他说当日看见了国师。”   赵晖烨的眼底闪过一丝的狠厉,果真是赵渊动的手,他弑兄的罪名是逃不过的,只待一个时机揭开他的真面目。   “将人保护好。”   下属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又被赵晖烨给喊住了,“上次让你们去寻那户农妇,人可是找到了?”   “我们到的时候屋子烧了大火,没能将人给救出,但火后屋中确有两人的尸首,属下本想将尸首带回来,但国师的人先了一步,我们没能有机会动手。”   “又是高吕荣,是他放的火?”   “这个属下不知,只知道火灭的时候他正好带人在那。”   “出去吧。”   赵晖烨手指微微的蜷紧,眼前浮现出了小姑娘俏生生的面容,她怎么就成了沈如年,为何他没能更早的发现。   可越是得不到,心中就越是想,尤其是想到赵渊抱着她的样子,她在赵渊怀中怯弱的喊他皇叔,心中的怒意便无法宣泄。   孟容舒由婢女扶着到了书房,看着屋内正在喝酒的赵晖烨,心中满是不忍,“表哥。”   “你的身子不好,怎么到这来了?”赵晖烨不满的看着她身后的人。   “表哥,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要来的。”   赵晖烨扶着她坐下要去换身衣裳,他身上有些酒气,他怕太冲鼻,就被孟容舒给握住了手。   “我不觉得难受,表哥别走,我想和表哥说说话。”   赵晖烨这才在她身边坐下,孟容舒靠在椅背上,“表哥可是在为那个姑娘心烦?”   在她面前赵晖烨从来是不隐瞒的,便点了点头,“上回我说的事情便当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你若是想要人陪,我让你妹妹进府来。”   “表哥还记得姑母吗?姑母都能为喜欢之人做到这一步,表哥怎么却退缩了呢?这不像我认识的表哥。”   姑母便是他的母妃,孟容舒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他的母妃一生殚精竭虑,至死都让他别忘记自己是谁。   如今轮到他有了喜欢的人,为何要轻言放弃,沈如年是赵渊的妃子,她也身不由己处处受制。   若是他此次成功,赵渊便是阶下囚,到时沈如年便成了无处可依的宫妃,他再出手救她,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你说得对,不到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 第51章   陈诗雨知道这个好消息后, 高兴的手足无措, “主子,我将护身符送出去给他, 可以吗?”   “你说他会不会不收?他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肯定受不了我爹娘的冷言冷语,只怕他此次殿试会受到影响。”   沈如年还是头次瞧见陈诗雨如此的慌乱,记忆中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便是遇到家中的事她也没有如此彷徨过。   大约这便是喜欢了,喜欢不仅很美好还会让人变笨。   就连陈姐姐这么聪明的人都变笨, 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   还好她本来就笨, 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考试之前, 陈诗雨犹豫再三还是将护身符托人送了出去, 回来的人说东西已经交到了林晋源的手里, 他也收了, 陈诗雨这才放心。   三日后, 殿试在陈诗雨的辗转反侧中如期举行,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成与不成只能看林晋源自己的本事了。   到了这一日, 沈如年好像自己也有大事一般,紧张的陪着陈诗雨等结果,为此又偷偷的溜去了大殿。   大殿之上, 曹首辅恭敬的将选出的十份卷子呈上请赵渊批阅,为了避免考官徇私舞弊,全都是将考生的姓名做了遮盖。   赵渊接过答卷,仔细的一一翻阅, 其他大臣们便等在下首,各个都紧张的很。   曹首辅的孙儿卷子也在那其中,他的儿子们不争气,就希望孙子能给曹家争口气,原本是打算给他安排个官职先历练一二,可陛下说要科考,他就不得不从头开始。   但好在顺利的进了殿试,就看今日能否高中了。   赵渊看完一篇面色如常的搁在一旁,期间连一点神色变化都没有,曹首辅就算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也不行。   这时小太监上前来奉茶,赵渊点了点桌案,头也没抬,但那小太监却有些笨手笨脚的,不知怎么的撞到了他的手臂。   赵渊横着眉不耐的抬头,就看见了眼前站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一直冷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古怪的神色。   沈如年看陈诗雨担忧的连着砸了好几个碟子,有些不忍心,就自告奋勇说要来打探消息。   可这次不是在养心殿,而是在太和殿,没有桌案可以给她钻了,她只能拿出了之前的那身太监服,悄悄的装扮成了小太监溜进了大殿之上。   “陛下,请用茶。”   沈如年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被陛下给发现了,心里在骂自己笨,明明计划的很完美,怎么就这么笨手笨脚的,可千万不能被陛下给发现了。   赵渊嘴角含着笑,忍俊不禁的端起了茶盏,就她这样还敢出来卖弄?真是,真是蠢的可以。   但就是这样的蠢笨,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她分明是离他最近的人,按照旁人的话便是可以随时吹耳旁风,可她除了提过赐婚,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通过自身的关系来让林晋源高中。   比那些表面道貌岸然之人可要好的不知多少,这大约是他一再容忍她待在身边的原因吧。   赵渊装作没有发现她的样子,嗯了一声,继续阅卷。   下头的曹首辅倒是看到有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突然出现,但也没有多想,他的心里正紧张着呢,没有心思去管个太监是哪里来的。   赵渊看文章很快,但阅卷却尤为的认真,一共十份卷子每份都有两千多字,他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最后一份卷子合上。   然后从中挑出了三份他觉得满意的,有心逗一逗身边的人,让她来拆开封条。   沈如年方才在发呆,突然被叫到还反应了一下,才慌张的接过卷子,小心翼翼的把旁边的封条给撕开。   她先撕开的一甲第三,也就是探花的封条,是个她不认识的名字,来之前陈诗雨还在说,以林晋源的学识状元不说,探花应该是可能的。   如今探花不是她,沈如年的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有些沮丧的递回给赵渊,确认无误再由常福宣读。   “探花为岭南周奇正。”   她没有泄气,可能林晋源发挥的出色高中了榜眼呢?沈如年小心翼翼的又将封条给撕开,这次她认识第一个字是曹。   “榜眼为京都曹彦文。”话音落下,曹首辅便是一脸的喜色,这是他的长孙,虽然没有高中状元有些遗憾,但只有他这个祖父在,将来的仕途肯定不会差。   只剩下最后一个状元的卷子了,沈如年都快哭出来了,这可是状元啊,天底下读书最多最聪明的人,会是林晋源吗?   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可能,等会回去她该怎么和陈姐姐交代啊。   赵渊见她不动,清了清嗓子提醒她,下头的大臣们可是都在往这边瞧了。   沈如年恍然梦醒,手指不安的开始撕封条,第一个字她认识,是林,沈如年顿时瞪大了眼睛,飞快的将封条撕开。   上面赫然写着,林晋源三个字。   赵渊看她还在发呆,就从她手里将卷子抽走,交给了常福。   常福尖着嗓子高声道:“状元为京都林晋源。”   沈如年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她忍不住脸上的兴奋,拉着赵渊的衣袖脆生生的道:“陛下,真的是林晋源!林晋源是状元!”   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诧异的抬头看着上首,要是他们没有听错的话,这好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这不是在大殿之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女子的声音?   而后更让他们震惊的画面出现了,一直寒着脸面色不改的陛下,突然勾着唇角笑了。   那小太监一步步的朝着陛下靠近,还用手指拉着陛下的袖子来回的晃,陛下不仅没有惩罚还笑着看她。   看着身段和长相,这哪里是太监啊,分明是个穿着太监衣裳的女子。   “是,是他,现在高兴了?”   这带着纵容和宠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陛下是不是被人下咒了!这实在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还有谁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殿上,还安然无恙和陛下撒娇的,除了那位只怕是没有别人了。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样的答案,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常福忍不住的捂眼,这下可糟了,陛下荒诞无度的名头算是少不掉了。   沈如年反应的有点慢,过了会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瞪大了眼迅速的蹲了下去,完了完了,露馅了……   这次陛下又要罚她了,想起之前几回的惩罚,以及此刻满殿的人,她的脸蛋瞬间就红了。   赵渊忍着笑,很想逗一逗她,可这会不是时候,就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下首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也跟着跪了下去。   一个比一个脑袋伏的低,唯恐发现了陛下的秘密会被灭口,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没想到瞧着冷面暴虐的陛下,原来如此的离不开贵妃。   连上朝都要带在身边,这可真是,真是……荒诞至极。   赵渊看他们好似在和沈如年比谁的头更低,就觉得有趣,“既然三甲已出,若是无其他事宜,便请诸位爱卿张榜告知天下。”   曹首辅心情复杂的欸了一声,他是这里头资历最深最有资格谏言的人,虽然史书上都有历代帝王的荒诞事,但也没听说过将宫妃带上朝堂的。   这,这实在是,实在是有辱龙颜,但话到嘴边他又不敢进谏,最后只能跟着其余人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等到大殿空了后,赵渊才抬起她的下巴,把人拉到了身边,“小闯祸精。”   沈如年不仅脸红脖子红,就连眼睛都红了,该生气的人应该是赵渊,可闯祸的人却红了眼,搞得像是她受了委屈似的。   期期艾艾的拉着他的袖子,“陛下,我又闯祸了,该怎么办。”   他本就未曾想做过明君,也从未想过要千古流芳,他们愿意说他是暴君也好,想说他是昏君也罢,他并不在意这些生前身后名。   赵渊以往的人生里只想报仇,只想看着左右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将这天下肆意的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直到他中了这个毒,让沈如年意外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将他的一切都变得一团糟。   “有朕在,有什么怎么办的。”   不过他喜欢看她无措的可怜模样,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负。   沈如年懂了,犯了错那就要惩罚的,她乖乖的把手掌探了出去,可怜兮兮的看着赵渊,“那陛下打吧。”   “真的要罚?”   “犯了错就要罚,我不怕疼。”   不怕疼?平时磕着碰着都说疼的人,居然说不怕疼?   赵渊看着她明明很可怜,却还要鼓足勇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硬不起心肠来。   沈如年的手掌轻微的有些发颤,微垂的睫毛更是像蝶翼一般扑闪,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煎熬的了,还害怕哦。   赵渊的手掌高高的举起,又轻轻的落下。   咦,一点都不疼,沈如年偷偷地睁开一只眼悄悄的在观察,便见陛下的手掌又抬了起来,她赶紧把眼睛又给闭上。   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还是轻轻的从手掌中划过,这哪里是打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沈如年猛地睁眼,便见赵渊嘲笑的看着她,还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回便罢了,再有下次一块罚。”   她的眉眼带笑,唇角忍不住的向上扬,陛下怎么这么好呀,她好像越来越喜欢陛下了。   “很担心陈诗雨?”   沈如年捣蒜似的连连点头,赵渊就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日朕在御花园召见林晋源,带你一块去。”   她的双眼顿时明亮的像是繁星,而后勾着赵渊的脖颈扑进了他的怀里,“陛下你真好,这根本就不是惩罚嘛。”   赵渊眼里也含着笑,伸手圈住她娇软的身体,她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间,哑着嗓子在她耳畔轻声道:“有的是罚你的时候,朕都攒着了。”   只怕到时候就该说他坏了,这么一想他的眼神就暗了。   *   第二日艳阳高照,御花园内已经换了另一番的景象,枝叶抽条繁花盛开,处处都透着春日的气息。   知道是要见林晋源,沈如年也很紧张,这还是她头一次要为别人相看男方,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最喜欢的陈姐姐。   “陛下,要是林晋源已经不喜欢陈姐姐了,那该怎么办?那陈姐姐岂不是很可怜。”   两人已经在亭中端坐,赵渊在看邸报,沈如年就在天马行空的乱想,为了不让林晋源发现他们的目的,她今日特意没让陈诗雨跟着。   赵渊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手里的书页,随口的嗯了一声,这个林晋源他已经了解过了,是个有本事有学识之人。   尤其是昨日殿试所答之文章让他一眼就看中了,倒不是真的为了沈如年,而是他自己也对此人有兴趣。   昨日没有机会,正好趁着今日对他考校一番,文章写得好的人很多,真正能学以致用的却很少。   朝中派系争斗焦灼,若他有才干,便将其收为己用,也算是为他提一提身份。   “若真如此,这样的男子也不值得信任。”   赵渊看中他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与陈诗雨的感情,重情重义的人总是不免让人高看。   沈如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只能焦急的等人来。   好在没多久,常福就来通禀,人来了。   因着是在御花园私下召见,跟随的宫人并不多,而且陛下还要考校新科状元更是不能打扰,除了沈如年眨着眼坐在旁边,其余的众人都退到了一旁。   单独召见林晋源只怕是让他太过打眼,赵渊此次是将状元探花和榜眼一道召来。   而后沈如年便见到了三个神色各异的男子,但她一眼便瞧中了最右边的那人。   他穿着青色的长衫,只用一根竹簪挽起长发,面容清瘦身材高挑,扑面而来的便是儒雅的气质,她的直觉这人就是林晋源。   果不其然三人上前行礼,最右边的青衫男子道:“学生林晋源给陛下娘娘请安。”   另外两人便是曹首辅的长孙曹彦文,以及榜眼周奇正。   曹彦文与曹首辅眉眼间有些相像,都是国字脸一派的正道人士之像,至于周奇正倒是有些其貌不扬,瘦瘦小小的眼里有些精光。   三个人里最安静的便是林晋源,他从出现起说了请安,便一直站在一旁,款款而谈的是周奇正,若是不知道的人定是要以为周奇正才是状元。   可沈如年看下来却觉得陈诗雨的眼光是好的,虽然林晋源不怎么说话但不会畏首畏尾,长相也清隽秀气,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还未雕琢的美玉。   赵渊看人的方式与沈如年不同,他是要从说话行为中去找此人的可取之处。   曹彦文为人正直,适合翰林院这样的差事,周奇正是他最大的失误,赵渊都有些怀疑昨日那篇文章是否是他写的。   不然文章与其人为何会相差甚远,他记得榜眼那篇文章才华横溢,有种指点江山之感,今日一见确实失望小/情/诗/独//家透顶。   至于一直不怎么言语的林晋源,他还看不透,此人瞧着似有很多的心事,高中状元不是应该人生一大快事,他怎么反而如此的忧愁,到底是在烦忧些什么?   沈如年虽然被准许同行旁听,但她很懂事的一句话都没说,知道陛下有正事她连呼吸声都很轻,唯恐打搅到了他们。   可轮到林晋源的时候,却依旧是说到了她。   “陛下难道不觉得今日行径有些不妥,听闻陛下昨日也带贵妃娘娘上朝,实乃荒诞至极,自古只有昏君如此,陛下难道想要效仿昏君?”   赵渊不介意被人说是昏君,但被人当面戳着脊梁骨骂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人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倒是与他的文章一致。   同样的敢言敢做,就连曹首辅等人昨日亲眼见到沈如年,他们都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是嫌自己的状元来的太轻松,连生死都不顾了吗?   沈如年坐在后面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居然骂陛下,他好坏啊。   她想替赵渊说两句好话,就被赵渊给拦了,他自己被骂昏君倒是不痛不痒,可若是沈如年为他说话,反倒被人口诛笔伐他是决不能忍受的。   可没想到的是,他骂了赵渊之后,却并没有转头骂沈如年,还义正言辞的朝她说教。   “自古昏君荒诞好色,世人皆指责女子妖媚祸主,却不然,女子在世本就艰难,又有君王在侧没有自由,想来贵妃娘娘也是受迫害的人。”   一通话说完,意思也很明了了,赵渊沉溺女色与贵妃无关,有关那也是身不由己,罪大恶极的人是赵渊。   沈如年就更气了,她现在只想收回方才的想法,这个人一点都不好。   昨天犯错的人是她啊,陛下都不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他凭什么骂陛下?   但赵渊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他觉得此人有意思的很,若是方才他有一句半句说沈如年不好,他定是直接差人将他拖出去。   可他的角度却很清奇,这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母妃,当年她被冤苟且不忠,可有一个人为她说过半句话?   至少这么看来,三人之中最有主见最有魄力的还是林晋源,他的决定是对的,此子可堪大用。   陈诗雨万般的错,这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还能为了一介布衣不惜与家中翻脸,如此来看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明白人。   当初沈如年留她在身边或许是因为直觉,但不得不说,她除了吃以外,偶尔也是有灵光的时候。   赵渊便去低头看她,沈如年还嘟着小嘴气鼓鼓的,这是为他抱不平呢。   曹彦文站在旁边都快被林晋源给吓死了,伸手想要去拉林晋源让他赶紧跪下求饶,没准陛下大发善心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而林晋源也十分的固执,他认为对的事情便不会改变。   尤其是他的心中对赵渊怀有恨意。   他到现在还记得陈家叔父婶娘的话:“我们家诗雨是进宫做娘娘的,陛下很是喜欢留了在身边伺候,你一个穷秀才能给诗雨什么?”   “不会的,小侄与诗雨青梅竹马,她绝对不会为了虚荣进宫的,婶娘您不是说待小侄高中便可上门迎娶,这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如今诗雨进宫伺候陛下,难不成你还能去和陛下要人不成?赶紧给我把这人轰出去,免得这穷酸气沾染了我们国公府。”   林晋源没有放弃,他始终坚信两人之间的情意,也没有被此打倒,反而回去闭门看书越发的勤勉。   只为了能在今日质问赵渊,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目光灼热的盯着高高在上的赵渊。   “你这昏君,不仅强抢民女还暴虐无度,若是长此以往只会更多的人受害,不仅如此还会生灵涂炭,吾等即便只是读书人,也要为这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说句公道话。”   他们离得不算远,不过几步之遥,周围伺候的人又隔得很远,等他的话音落下,便见有人动作迅速的拔下了发髻上的玉簪,从中露出了尖刺,而后朝着赵渊刺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前一秒还在神情激昂的痛斥陛下,后一秒便发生了行刺,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渊的反应很快,他狭长的凤眼半眯着,眼里透露着冷厉危险的气息,有人想找死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但比赵渊的反应还要快的是沈如年,她原本气鼓鼓的想要反驳林晋源,她想告诉他们,陛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好的。   而后她就看见刺过来的尖锐之物,它刺向的人正是陛下。   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动作,上前挡住了这一刺。   赵渊的注意力全在行刺的人身上,沈如年扑过来的时候他愣了片刻,即便他的动作十分的迅速,也只来得及将人揽在自己怀中。   那尖刺已经刺入了沈如年的肩背,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赵渊此刻的神情仿若鬼煞修罗,所有人回想起那一日,只能记起无边的恐惧。   他没有让刺杀的人逃走,直接的擒住了他的手腕,双目猩红可怖,而后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人整条手臂都被硬生生的折断了。   侍卫赶紧上前将整个亭子围住,彻底的控制住了亭中的所有人,高大的帝王直接将怀中人抱起,冷冰冰的扔下几个字,“留活口,等朕来审。”   话音落下,便见他露出了与方才冷厉截然不同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抱紧。   “乖,不疼,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第52章   赵渊怕走的太快会颠着她, 尽量的迈着步子平稳的往养心殿快步而去, 怀中的沈如年唇色惨白,小脸上没有丁点血色, 这会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一进养心殿,御医们已经都在等着了,有赵渊在旁边这会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 御医上前剪开了沈如年背后的衣裳,露出了可怖的伤口。   赵渊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伤口, 一眨不眨, 心中的波澜怒起, 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因为羞愤被个弱女子救了, 还是因为心疼。   御医全程胆战心惊的看完伤口, 连大气都不敢出, 检查完才重新跪回原地。   “启禀陛下, 贵妃娘娘受伤之处在后肩,并未伤及心肺, 不会有性命之忧。”   赵渊从未有一日如此煎熬, 在听见不会有性命之忧的那一刻他才放松下来,“不止是性命无忧,朕要她安然无恙。”   “老臣遵旨。”而后便是漫长拔刺的过程。   原本可能半个时辰的事情, 因为有赵渊一直守在旁边,而让整个过程都变得漫长了起来。   这尖刺尖锐处并不是玉而是玄铁,也就难怪会直接的刺穿皮肉,御医在拔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这比让他给陛下医治还要压力大。   沈如年陷入了昏迷状态,但拔动的时候她还是赶感觉到了疼痛,额头满是细汗,脖颈和背上更是被血水混着汗水给打湿了。   昏睡中她的手指也是无措的抓着身边的东西,整个人都显得苍白又可怜。   赵渊怕她会无意识中弄伤了自己,便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她的手指间,让她能有所依靠。   “陛下,老臣要拔此物了,陛下不如回避一下?”   一般人都不喜欢见血,尤其是尊贵的九五之尊,御医怕控制不住这血就溅到了陛下的身上,到时候贵妃没出事,先掉脑袋没命的人就是他了。   赵渊黑着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听到这话连眉头都未皱,“不必。”   他见过的血,手中染上的血不尽其数,他早就已经满身血污,更何况此刻躺在这里的人沈如年。   御医劝不动他,只好硬着头皮动手。   好在行刺时陛下反应的快,这尖刺刺进去的并不深,只是衬着贵妃白皙娇美的肌肤显得格外的可怖,若是取下后不发热,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虽然已经给沈如年服用了麻沸散,但尖刺□□的时候她还是疼的一抽,血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及时的用棉布压住伤口,才没有继续的喷涌。   沈如年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就又疼的昏迷了过去。   御医做完这些整个人都像是水中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但好在救治的过程很成功。   赶紧让外头的人进来收拾满屋的狼藉,这时御医才发现赵渊的手臂上也在流血。   应该是方才那人先划伤了陛下的手臂才刺进了贵妃的肩背,如此瞧着可能陛下比贵妃的伤势还要严重。   赵渊自己也没在意,等沈如年上好药睡下,他才点头示意御医替他包扎伤口,然后寸步不离的守在床畔。   她如此娇柔的一个人,竟然会冲出来替他挡这一刺,足以见她有多爱他。   赵渊此生从不爱人,也不需要人爱他,他至今也不认为自己会爱上沈如年,但他准许这个人留在他的身边,允许她爱他。   外面陈诗雨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整个人都傻了,楞在原地忘记了现在应该干什么。   她得知林晋源高中状元的消息喜极而泣,一整晚没有睡好,忐忑的在想他还愿不愿意娶她,今日沈如年跟去御花园,她就更是坐立不安。   陈诗雨做了一万个准备,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林大哥为什么要行刺,难道都是为了她?   那她今后该如何面对沈主子?若是沈主子为此出了事,她这一条命都不足以偿还的。   陈诗雨在殿外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了好消息,救治的很及时,沈主子没有性命之忧。   但这事不管怎么想都很蹊跷,林大哥是个读书人,平日更是忠君爱国之士,时常私下与她说起理想和抱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行刺陛下。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她一定要将此事弄个清楚。   沈如年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余妈妈和恒哥。   她高兴的过去与他们团聚,却看见了一场大火,比那日乾清宫的还要猛烈,火舌将他们瞬间吞噬,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去救她们。   此时陛下突然出现,他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过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她面前消失。   她大声的哭喊,可陛下依旧是冷漠着脸,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一睁眼她就看见了身旁单手撑着额头,正闭着眼在休息的陛下,方才那些恐怖的画面都只是她的梦境。   还好这不是真的。   天色有些昏暗,沈如年一时搞不清楚这会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肚子好饿,就想爬起来去找东西。   可刚一动就感觉到了肩上的刺痛,她才发觉不太对,她好像上身什么都没有穿躺在被子里,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好像连肚兜都没有穿,好羞羞啊。   她感觉到背上的疼痛感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有人想要伤害陛下,然后她下意识的扑了过去。   这就和上次冲进火海一样,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要陛下受伤,她宁可自己出事也不要陛下出事。   还好陛下没事,她皮糙肉厚的,时常身上都是伤,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现下让她最羞耻的事情还是没有穿衣服。   她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穿衣服呢!   还好陛下这会是睡着的,沈如年发现了枕边她的小肚兜,偷偷的瞄了一眼陛下还闭着眼,就伸出了光洁的手臂慢慢的挪过去。   还差一点点,就在她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肚兜时,另外一只手掌突然出现,按住了她的手。   “醒了?”   沈如年是脸朝下趴着的,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赶紧就把脑袋蒙进了枕头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她害怕陛下会责怪她不老实,正在等陛下的凶巴巴的声音,可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来到,而是听见了温柔又低哑的声音。   “饿不饿?伤口会不会疼或是痒,朕让御膳房一直给温着锅子,等你用了药再吃。”   沈如年奇怪的从枕间抬起了头,不敢相信这是陛下在说话,陛下怎么会这么温柔啊。   她偷偷的去看陛下的神情,他的样子不似之前那么凶巴巴的,看上去格外的……   宠溺?   她傻傻的看着赵渊,都忘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看着她这么傻乎乎的样子,赵渊忍不住的露了个笑,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问题。   沈如年赶紧摇了摇脑袋,“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痒。”   说着还伸手想要去摸,就被赵渊给抓住了乱动的小手,“现在可不能抓,伤口还未结茧,抓坏了可要一辈子留疤了。”   “以前我也有抓呀,没事的。”   她小的时候皮实,到处摔,经常是旧伤还未好又添新伤。   方才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痒痒的好难受。   说着又偷偷的用另一只想去摸一摸,就被赵渊又给抓住了,然后她就感觉到有轻轻的风吹过她的伤口。   扭头去看,才看到赵渊俯下脑袋正在轻柔的往她的伤口上吹。   她此刻什么都没穿趴在床上,陛下这么近的给她吹气,她瞬间整片背脊都开始泛红,就像是荷花娇羞的露着花尖。   这么吹气不仅她的伤口觉得痒,就连她浑身都跟着痒起来了,真是好羞耻啊。   “陛下别吹了,我已经不痒了不痒了。”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一双漂亮的杏眼都红了。   “那你乖乖的不许去挠。”赵渊看她是真的羞了,还在连连点头,这才松开了手。   “陛下,现在什么时候了呀?我睡了很久吗?”   “才半日,这会天还未亮。”虽然才半日他却觉得格外的漫长和煎熬。   还想再说几句什么,就听见一声奇怪的咕叽声响起,两人同时朝着她被子下的小腹看去。   现在赵渊不必问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一直问时辰,这是饿了。   原来她都睡了这么久了啊,午膳晚膳都没吃难怪肚子空空的,非常的饿,可这会还很早天都没亮,现在要吃东西岂不是太麻烦了。   她就想忍一忍,而赵渊却直接的道:“想吃什么?”   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鲜美的馄饨,咽了咽口水不加思索的道:“想要鸡汤馄饨。”   赵渊还真让御膳房温着鸡汤,便让常福去安排,他陪在沈如年的身边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就让御膳房下了两碗。   很快馄饨就送来了,陈诗雨跟在后面想要进来伺候,赵渊全程没有看她,直接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亲自给沈如年喂食。   沈如年是趴着的,不方便吃东西,赵渊只能勺着递过去,他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要吹,而沈如年饿得慌一看到勺子过来,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   烫的在嘴里来回的滚,然后囫囵吞枣般的吞了下去。   赵渊瞧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的拧眉,再递过去之前就放到唇边吹过,不烫不冷刚刚好,沈如年吃的很满足。   只是她偶尔抬起头的那个动作,都会牵带着露出她胸前的小兽,赵渊的眸色越发的黯,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给忘了。   沈如年吃了两口突然等不到她的馄饨了,感觉到很奇怪,就忍不住的舔了舔下唇软软的喊了声:“陛下?”   然后对上了赵渊漆黑墨染一般的眸子,她忍不住的眨了眨眼,陛下为什么这么盯着她啊?   是不是陛下也饿了?她可真不懂事,陛下自己都没吃就在这喂她,肯定是饿了。   “陛下,你要不要也吃一个?”虽然很不舍得,但还是分陛下一个吧。   赵渊如梦初醒,胡乱的嗯了一声,在心中暗骂自己禽兽,沈如年刚为他受了伤,他居然还有心思想那些旖旎的事情。   然后就把勺着已经有些凉的了馄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鸡汤熬得很浓很香,配着馄饨尤其的好吃。   他不敢再去看那些让他胡思乱想的东西,蒙着头把整碗的馄饨喂完,他也已经满身是汗了,沈如年还什么都不知道,缠着要喝汤。   他只能耐着性子,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小心翼翼的喂到她的嘴边。   这么一低头,她胸前的小兽整个都露了出来。   赵渊:……   腾的一声,赵渊直接站了起来。   “吃饱了就乖乖睡觉。”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留下沈如年一脸的迷茫。   陛下这是怎么了?   等他冲了澡出来的时候,另外一碗馄饨早就已经凉透了,而床上的沈如年也已经维持着那个姿势,又睡着了。   赵渊才松了口气,走到床侧将被子盖住她的身体,继续靠在床畔闭眼休息。   他这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只怕是快要到尽头了,尤其是昨日行刺的事后,他就有种不安感,想要不顾一切的得到她。   赵渊安慰自己,他只是想要得到她解毒,并不是真的在意她,等到心不再乱,才沉沉的睡去。   沈如年再醒来的时候,赵渊已经不在身边了,陈诗雨听到她的动静赶紧上前扶她。   “主子醒了?”不过是一天,陈诗雨就好像消瘦了好多,脸上苍白没什么血色,看着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要像得病似的。   “奴婢喂主子用药。”   她一刻不停的来回转动,就是不提昨日发生的事,可沈如年却想起来了。   等药都喝完,重新给她的背上换了伤药后,沈如年拉住了她的手,“陈姐姐,不关你的事,你别自责。”   陈诗雨从昨日起就没哭了,哭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沈主子,可这会听见沈如年甜软的声音安抚她,她一时没有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是奴婢的错,若不是为了奴婢,主子也不会去御花园,自然就不会受伤。”   她想把眼泪擦干,却怎么都擦不完,这种从期待的顶峰突然坠落谷底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无所适从。   “还好我昨日去了,不然昨日受伤的就是陛下了,这么想会不会好一点?”   陈诗雨被她俏皮的话给逗得破涕为笑,但还是止不住的流眼泪。   “而且昨日行刺的不是那个林晋源,是那个长的很丑的探花。”   陈诗雨突然就愣住了,眼泪挂在脸颊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如年,木讷的道:“主子不是骗我的吧。”   为了安慰她就用这种方式骗她吗?   沈如年一脸坦然的摇头,“我从来不骗人的,虽然那个林晋源说话不好听,还骂了陛下,但他没有行刺,是他旁边贼眉鼠眼长得不好看的探花突然刺了过来。”   陈诗雨这一整天都像在骑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会都没得安宁,突然听到这个答案整个都懵了。   原来行刺的人不是林大哥,那他是不是还有可能保住性命,不管将来如何,只要能活着,她都不会放弃他。   *   大牢内,林晋源被捆在木架上,浑身都是伤,却依旧是嘴硬。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行刺御驾的。”   “没人指使,是我自己要替天行道,为万民铲除这个昏君。”   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挥了下去,顿时便是皮开肉绽,林晋源咬着牙愣是没有说一个疼字。   隔壁曹首辅的孙子曹彦文不忍心看,在旁边劝林晋源快说,他才是最无辜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同行就被一道抓了进来。   “晋源兄,你就招了吧,何苦如此。”   林晋源咬着牙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听,至于行刺的周奇正此刻已经完全的没了人样,他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地牢之内。   他们被关在秘密的私牢,并未交由朝中大臣来审问,负责主审的是祁无名。   侍卫见林晋源嘴硬什么都撬不出,只能回禀了祁无名,最后传到了赵渊的耳朵里。   他正在给沈如年喂药,“启禀陛下,行刺之人已经招的差不多了,他戴了□□冒名顶替了周奇正,为的就是进宫行刺。”   赵渊点了点头,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当日会觉得周奇正与上交的文章相差甚多,原来自始至终便不是同一个人。   “背后指使之人可有招供。”   祁无名有些许的迟疑,沈如年此刻还趴在幔帐之内,陛下连这些事都不必避讳她吗?   “有什么话只管说。”   “没有,但属下已查到他与温远道似有来往,温远道是越王的人……”   其实这件事既简单又不简单,谁想他死,朝中不外乎越王和陈氏,自从他清醒之后陈氏就有所收敛,唯一还不知死活的便是越王。   可又有些说不通,越王此人十分的谨慎,行刺这样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沾染才是,若不是有人设计陷害,便是另有所图。   “另外两人呢?”   “曹彦文老实配合的很,说只与这两人同席过一次,平时毫无交集,看他的样子坦荡不像有假,至于林晋源倒是个硬骨头,什么都不肯说。”   赵渊将勺子轻轻的搭在碗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沈如年从听到林晋源起就支起了耳朵,这会更是撑着手掌想要听清楚。   被赵渊瞧见单手将她压下,用被子紧紧的裹住。   沈如年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表示她都乖乖把药喝完了,赵渊才黑着脸把旁边的白糖糕塞进了她的嘴里。   等她安分的躺着不动了,他才对着祁无名道:“留他一条命,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而后就让祁无名退了出去,等他出去后,沈如年迅速的又探出了脑袋,“陛下,你真的要杀林晋源吗?”   当然是想杀的,那日他便想将那三人都屠尽,可林晋源这人又实在是有意思,他对有才华有胆识之人都抱有欣赏的态度。   尤其是听说他什么都不肯说,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此人颇有气节,至于留不留他,还要再做决定。   毕竟此事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休息了几日,沈如年已经好多了,本来伤的就不算重,又被这么悉心的照料着,她都恨不得下床跑个几圈才好。   每日这么不穿衣服光溜溜的,真是好害羞哦。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呀,就是陛下不给我下去玩。”   她现在可以活动的范围就是她的床,而且赵渊说她不穿衣服不让她见别人,就连陈诗雨都不给她多见。   还好还有岁岁可以陪她玩,再这么下去她肯定要被憋坏的。   “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玩。”   “那可以出宫去吗?余妈妈也该回来了吧。”   赵渊的动作顿了顿,随口的嗯了一声,“等你好了再说。”   沈如年就自动的把这话当成是他答应了,高兴的在心里盘算着,出宫以后去哪里玩。   不过她和陛下现在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了,要是陛下愿意,她可以带陛下一起去她家,偶尔回宫也可以。   她在胡思乱想,赵渊也在想,该如何让林晋源开口。   他总觉得越王此次会有所动作。   “陈姐姐还是很内疚,我最近都瞧不见她笑了。”沈如年这句无心的话却点醒了赵渊。   陈诗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到这种地方来,阴暗湿冷还处处透着血腥味的地方,那味道让她闻到就频频的作呕。   可她知道里面有她一直等着的人,便也顾不上这些,提着裙摆快步的下了台阶,一眼便瞧见了绑在木架上的人。   为了让他们能说话,祁无名已经将所有人都撤走了,陈诗雨顿时眼眶发红。   颤抖着走了过去,“林大哥。”   林晋源虚弱的睁开眼,眼前的人仿佛有好几层的重影,但他还是认出了来人,“诗雨。”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快死了,回光返照才会看见你。”   陈诗雨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哭出来,小心翼翼的过去,捧着他的脸,用帕子去擦他脸上的血痕。   “不是做梦,林大哥,真的是我。”   林晋源感觉到了她的温度,眼前的画面才慢慢的巨像起来,真的是她,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走,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那狗皇帝逼得你,你别怕,我便是死也会护着你。”   “林大哥,你是被奸人给骗了,事情不是这样的,陛下是好人,你已经犯下大错了。”   “他暴虐成性色令智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明君,他是不是要挟你了?你别怕。”   陈诗雨捂住了他的嘴巴,将她进宫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林晋源的神情从不信到了怀疑,最后又变回了不信。   “竟然都是我错了……诗雨,我万死也难辞,你不要替我求情,犯下大错我本就该死,但千万要转达陛下,小心越王。” 第53章   等听了陈诗雨在宫内发生的事, 林晋源才知道自己险些万劫不复。   那日他被陈家人赶出国公府之后, 便越发的发奋,他不相信陈诗雨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就想要高中之后救出她。   等入了殿试之后,他就结识了周奇正,两人还正好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两人同席饮酒都有些醉后,周奇正先提出对当今朝堂的不满。   两人志向相投很快的就互称兄弟。   周奇正还告诉他如果想要朝局变得清明, 除非是换个人执政, 可林晋源还保持着理智。   他觉得赵渊暴虐昏庸, 但可以谏言, 若是真的改朝换代将会引起天下大乱, 到时他就会变成罪人。   故而他在这点上与周奇正两人有了分歧, 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他想劝周奇正,又想面见赵渊之后再指出他的不足。   同时他也想要阻止好友做傻事, 那日才会如此义正言辞不要性命一般痛斥陛下。   可没想到周奇正还是行刺了,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若不是他坚持原则,可能这会已经成了周奇正的替死鬼。   不对,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周奇正。   “陛下从未逼迫过我,真正逼迫我的是陈家,娘娘待我极好,若不是有娘娘我恐怕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林晋源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虽然那日行刺的不是他,可他没能及时的披露出周奇正的阴谋,他就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而且那人从一开始便是拖他下水,若不是有陈诗雨在,他是一定会宁死不开口,不会有人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越王的事是有一日周奇正喝醉了酒后的话,我听不真切,只知道好像越王想要以太子之死来逼宫。”   陈诗雨听得心惊胆战,而后小声的安抚林晋源,“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林晋源却摇了摇头,“我犯下了滔天的错事,偏听偏信冤枉了他人,即便行凶的人不是我,我也难辞其咎。”   若今日受伤的不是贵妃,而是陛下,那他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我已经签了退婚书,你我早就没了关系,你赶紧走。”   陈诗雨怎么肯,她抱着林晋源的腰,不顾他身上的血渍,“我不走,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我不会一个人苟且偷生的。”   就在两人生死离别互道情长时,背后响起了冷漠的声音。   “真这么想死,那朕便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   赵晖烨一开始对行刺之事并不知情,冒名顶替周奇正的人是温远道收养的义子,想要替父报仇。   他知道后原本是想阻止,他并不认为行刺会成功,但转念又想,此事对他没有任何的害处。   成功了,他离那个位置就会更近一步,若是失败了,他也能借此机会转移赵渊的注意力。   为他之后的计划做个掩护,不会发现他真正的目的在太子一案上。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受伤的人会是沈如年,这让他懊恼不已,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是绝不会同意此事的。   知道沈如年为赵渊以身犯险,赵晖烨更是心痛难耐,他视若珍宝的人,却为了赵渊而险些丧命,他如何能忍受。   他的计划必须要提早。   就在赵晖烨辗转难眠之时,有人从宫内传来了消息。   “我们姑娘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你们姑娘又是何人?”   “毓庆宫。”   赵晖烨知道当年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可能在宫内,但不知道她还活着,“本王为何要信。”   “太子出事,我们姑娘是最为伤心的,如今又被囚在宫中不得天日,自然是与王爷所思所想最为一致的。”   “她能如何帮本王?”   那人将一卷密文交给了赵晖烨,“这是我们姑娘给王爷的大礼,王爷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待那人离开后,赵晖烨才打开了密文,上面有太子曾经旧部的名单,若他想要清君侧,这确实是份难得的大礼。   他是否能相信她呢。   *   沈如年每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终于在她躺了十几日快要在床上发芽之前,御医松了口,“贵妃娘娘的伤已经无大碍了,只是注意不要沾水不要用太过辛辣的食物便可。”   等御医一走,她就偷偷摸摸的想要下床,正好被下朝回来的赵渊给压回了床上。   沈如年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渊,“陛下,御医说我已经没事了。”   赵渊最近有些忙,两人除了用膳和睡觉基本没有太多见面的时间,正好他也担心沈如年会到处乱跑,便借此机会将她拘在床上。   可这属兔的小坏蛋却躺不住,总是想要往外跑。   “你想要什么都有人送来,非要下床做什么,想要玩什么吃什么,让常福他们给你准备,乖乖躺着不要乱动。”   沈如年当然知道要什么都有,可这和自己下床走动是不一样的,呜呜呜,她都觉得自己的腿坏了,再不走都该走不动了。   她这么的说了一通,成功的逗笑了赵渊,“走不动怕什么,朕可以抱着你走。”   见这个说辞打动不了陛下,她只能再换一个。   “那我想洗澡呀,我躺了这么久,浑身都脏脏臭臭的了。”   其实这是骗人的话,她每日躺着也有翠珠给她擦身子,赵渊当然也知道,但不戳穿她。   她自己觉得理由非常的好,陛下这次一定不会拒绝,赵渊还认真的点了点头凑过去闻了闻,“是有些臭臭的。”   沈如年的眼睛都亮了,“对吧对吧,我自己臭臭的没有关系,可不能熏着陛下。”   赵渊也跟着点头,而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那朕替你擦身子。”   沈如年:……   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赵渊说的话一向都是话出无悔,真的让陈诗雨将汤浴给端了进来,也不知是谁的主意,里头还撒着花瓣,看着那清白飘着红花的汤浴,以及屏退下人没打算要走的陛下,沈如年彻底的傻眼了。   平时不穿衣服对着陛下就已经很羞人了,还要让陛下帮她擦身这岂不是更羞耻。   而且她才是伺候陛下的人啊,怎么能让陛下服侍她,一见这汤浴进来,沈如年就躲到了床里头。   赵渊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到她躲就神情淡淡的看着她:“你是嫌弃朕做的不好?”   沈如年连连摇头,她怎么敢这么想。   赵渊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袍,将宽大的袖子挽起,修长的手指将布巾浸湿再略微拧干。   抬眼看着她,不容置疑的一字一句道:“那便躺好。”   沈如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么粗俗的事情做得如此好看的,她的心跳得很快,总觉得今日的陛下有些不同。   甚至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好像今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不同。   她有些害怕,又带了些许的期待,最后还是陛下战胜了她的害怕,乖乖的过去躺下。   被子盖在她的背上,没有完全的露在外面,反倒多了一层朦胧的美,赵渊的双眸黯的吓人。   得到御医准确的答复,知道沈如年已经大好可以自由行动后,他将册封大典定在了月末。   他原本是打算忍到赵晖烨的事尘埃落定,一切都处理好,册封大典也完成后再要她,可在方才那一瞬间,他不想忍了。   沈如年早就是他的妃子,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忍耐,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很是愚蠢。   她是他宠着的娇花,她既然想要孩子那便给她,免得她又生出想要走的想法来。   看着沈如年毫无戒备的躺好,赵渊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伸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擦拭。   他的动作有点重,布巾也很烫,沈如年忍不住绷紧了全身,她的皮肤又白又嫩,这些日子在屋内又不出去疯玩,更是白的透亮。   不过是这么轻轻的一擦,马上就红了。   赵渊的眼睛一刻都没移开,看着她发红的肌肤,双眼也跟着红了。   沈如年起初是不适应的,确实力道有些大,可她又不好意思说,生怕打击了陛下的自尊心只好忍着不吭声。   没想到习惯了反而觉得很舒服力道刚好,眯着眼睛忍不住的犯困,温度适宜味道香香的,真的好舒服哦。   就在她眯着眼舒服的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那手从后背开始往下移,她之前盖在身上的被子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的腰上格外的敏感,赵渊不过是轻轻的拂过,她就弓着身子难受的往前蹭。   “陛下,痒……”   她以为她这么说赵渊就会放过她,没想到她说了之后反而变本加厉,那发烫的布巾就在她的细腰上来回的滚过,她整个人也像是在那上面煎熬着滚动。   最后只能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伸手去抓赵渊的手,却忘了自己什么都没穿。   顿时屋内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只能感受到绵长粗重的喘息声。   以及面前人发红的双眼。   她反应过来后,迅速的去抓被子,可赵渊的动作比她要快的多,直接擒住了她细白的手腕,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沈如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一张小脸瞬间就红透了,不仅脸上红,就连脖颈身上也开始泛红。   她羞的脚指头都在蜷缩,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而且她不仅眼眶红了,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陛下,不要看。”   没有被子她就只能用手去遮挡,挣扎间她盘起的长发也倾泻而下,将她半个身子都给包裹着。   这样的遮掩根本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更添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激的赵渊的眼睛更红了。   不知何时,他已经半坐在了床榻上,抓住了她的手腕,哑着嗓子的道:“别遮,很美。”   入春之后天气转暖,她又是个很容易上火的体质,床上便不再烧炕,只在殿内烧火盆。   平时都觉得刚刚好的温度,这会沈如年却觉得热的很,明明她什么都没穿,依旧觉得浑身发烫,甚至有股热气往她的头顶上冒。   这种陌生的颤栗感让她有些无措和害怕,余妈妈说不能给别人看的,她和陛下都没有成亲,就算陛下也不行。   她都快哭出来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里透着无助,“陛下,别看,别看……”   赵渊手上的布巾已经来到了前面,此刻不论沈如年说些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乖,前面还没擦洗,来,把手松开。”   沈如年的双手牢牢的抱在胸前,空气里都弥漫着玫瑰花的香味,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好似没了思考的能力。   但还知道要守住自己的一方阵地,“不可以不可以的,余妈妈说不可以。”   赵渊的嗓子都在冒火,闻言哑着嗓子道,“难道还有人比朕说的对吗?要听谁的?”   沈如年又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余妈妈和陛下的话,应该听谁的?   她还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手已经被赵渊给按到了身后,露出了让人心跳不止的美景。   “这里脏脏的要擦洗干净。”沈如年羞的不敢去看,她平时沐浴有宫女们伺候,但她害羞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洗的多,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日。   “陛下,好了没有……”她咬着下唇,希望能快点结束这羞耻的擦身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这么蠢的提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她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而后她便感觉到了一阵的酥麻,低头看去,赵渊不知何时已经丢掉了手里的东西,正盘膝坐在她的面前。   幔帘被放了下来,他正低头咬在她没有受伤的肩头,等到这会沈如年才发觉不对劲。   就算她再傻也该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擦身子,而且她没穿衣服,陛下却穿着齐整的衣服,这让她更觉得娇羞,这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你做什么呀。”她的声音一出连自己都愣住了,又娇又软,与她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   她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嘴巴,她怎么也变得这么奇怪。   赵渊则是将她毫无遮挡的拉进了怀里,“你不是想要生娃娃?”   沈如年整个人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突然跳到了生娃娃,之前不是说不生吗,这和生娃娃有什么关系啊。   就见陛下的脑袋从肩膀往下挪了三寸,热气全喷在了她的身上,痒痒的。   “现在就给你娃娃。”   沈如年被这个娃娃给吸引了所有的思想,原来娃娃是这么来的吗?她突然不想要娃娃了。   原本乖乖没有反抗的沈如年突然挣扎了一下,赵渊被她这样的挣扎弄得浑身都是火,耐着性子安抚她,“怎么了?”   “我不想生了,好难受,感觉自己怪怪的。”   而且陈姐姐说这是成亲以后和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她还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喜欢她呢。   “不难受,马上就好了,一点都不怪,很是娇美,朕很喜欢。”   这喜欢两个字,让沈如年顿时停下不挣扎了,这还是陛下头一次对她说喜欢,虽然她好像感觉这个喜欢和她的有些不同,但陛下也说喜欢她了,那好像就可以了……   她的脸上被烧红了,难怪陈姐姐之前这么的开心,喜欢的人也说喜欢她就是一件让人非常高兴的事情。   见她不挣扎了,赵渊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很快她就像一汪月泉彻底的软在了他的怀中。   赵渊见时机成熟,咬着她的耳朵轻柔的吹着热气,“年年乖,替朕解开衣衫。”   他的外袍脱了还穿着里衣,沈如年的脑子早就成了浆糊,只能听着他的话乖乖的伸手去解。   也不知是盘扣太过复杂,还是她的手软绵绵的无力,总之解了好久还是连一颗扣子都没有解开,她赌气的撇开了脸,娇娇的嘟囔了一句。   “臭衣服,欺负人。”   让浑身湿透的赵渊愣是笑出了声,“小傻瓜,衣服怎么会欺负人?”   放了平时她肯定不可能这么爱撒娇爱折磨人,可今日就是特别的磨人,“那就是陛下欺负人,讨厌,我不要解。”   她的眉眼已经染上了媚色,尤其是这双眼秋水盈盈最是让赵渊着迷,“真是个磨人精,不解不解,朕自己解。”   被这么哄着,沈如年终于又高兴了,脑袋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蹭着,等赵渊的里衣脱下后她才感觉到冰凉肌肤的触感。   和她软绵绵的肌肤不同,陛下的又冰又结实,说来也是奇怪,他都已经热得浑身湿透了,身体却依旧是冰冷的。   而且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身上遍布的毒斑,和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差别很大,颜色变成了浅红色,毒斑也变得小了很多,但看上去依旧可怖。   沈如年像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伸出手指去轻轻的抚摸那淡淡的斑痕,陛下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每次都发病。   要是这个都消失就好了,也不知道疼不疼。   除了常福只有沈如年见过他身上的毒斑,他从来不假人手,被沈如年这么触碰到那毒斑,不知为何会有种酥麻的触感,直达他的心底。   “陛下,疼不疼啊?”   沈如年点着他的胸口颜色最深的地方,好奇的问道。   赵渊看着她手指触碰的地方,眼神顿时变了,这个傻瓜,那个根本就不是毒斑。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好似要冒火,此刻只想将她吞入腹中,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缠人的女子,尤其是她娇而不自知。   “我给陛下揉一揉。”   赵渊来不及阻止,就见她娇软无骨的手已经开始轻轻的揉搓起来。   还特别天真可爱的问他:“陛下,你怎么又带着兵器了,戳着我难受。”   他眼底的欲/望翻腾,真是个小笨蛋。   赵渊不再克制缠绵的咬上了她的唇,之后的事情便不受控制了。   赵渊的手掌一直温柔的垫在她肩上的伤口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整个人都要被烤熟了,而且在烤她的人正是陛下。赵渊不容抗拒的分开了她的白皙。   “疼。”   “年年乖,忍一忍,马上就好。”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滚,往常她哭陛下应该会来安抚了,可这次没有温柔的安抚,迎来的是更狂风暴雨的热浪,以及玄铁般坚硬的武器。   她就像是风雨中被拍打的娇花,被吹得零落四散,最后所有的哭喊和疼痛全都被赵渊的唇吞进了肚子里。   烛心在空气中爆出灯花,帐子还在微微的轻摇。   “骗子,大骗子,说好不疼马上就好的,陛下坏蛋,呜呜呜呜。”   “好好好,我是骗子,来,咬这里。”   赵渊将自己的肩膀凑了过去,沈如年的指甲早就在他背上划出了深深浅浅的痕迹,也不和他客气,一边哭一边亮着虎牙咬了上去。   这一咬更要哭了,硌的她牙齿疼,骗子大坏蛋。   等到后面沈如年哭得连嗓子都哑了,一抽一抽的很是可怜,可她越是哭,赵渊就越是想要欺负她。   但总归是记着她是头一回,不能把人给欺负的狠了,赵渊要了两次便停了下来。   抱着她去屏风后面擦了身子,期间外头的宫女听到动静想要进来,都被赵渊厉声呵斥了,等擦洗后又抱她回床上。   方才太过失控,她背上伤口有微微的破裂,赵渊有些自责便将她抱着趴在自己身上。   小声的哄着:“现在还疼不疼?”   沈如年已经哭得连力气都没了,也顾不上羞不羞这个问题,整个人都贴在赵渊的怀里,抽抽噎噎娇娇柔柔的说好疼。   赵渊被她这么来回的磨着火又上来了,顶着沈如年害怕的一缩,下意识的就想要逃。   她现在相信了,那真的不是兵器。   两个人挨在一起,赵渊自然就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即便还是很想要欺负她,也逼着自己忍了。   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腰上来回的揉搓,“今夜不欺负你了,你老实的躺着不要动。”   沈如年一开始还不相信,觉得赵渊肯定是骗她,她今夜被骗了太多次了,说好很快说好不欺负她的,结果都是骗人的。   但她也不敢太过挣扎,只能乖乖的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而全身还是僵硬的紧绷着。   好在赵渊这次真的没有再乱来,那轻柔的揉按也慢慢的缓解了她的紧张,哭也哭够了,浑身酸痛难耐,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困意翻涌。   就这么趴在赵渊身上进入了梦想。   赵渊将手掌移到了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她,直到耳边响起了她平缓的呼吸声,这才停下。   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么安宁又满足过。   赵渊在她的头顶轻轻的落下一吻,而后拥着她入眠。   他没发现的是,他身上的毒斑正在一点点的变浅乃至消失…… 第54章   沈如年是被热醒的, 她感觉自己正在抱着一个火炉, 烧的她整个人都在发烫,她止不住的嘤咛出声, 缓缓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她感觉自己昨夜好似爬了山又下了水,还背着重物走了好几里路,不然怎么会浑身都酸痛难耐, 甚至觉得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让她觉得难受的是,今日的床一点都不舒服, 睡着还硌着她疼, 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她在梦里就一直在找她舒软的小床, 可惜怎么都找不着, 然后她就被热醒了。   一睁眼便看见了结实的胸膛, 她的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她的头顶上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如年才惊奇的抬眼去看,昨夜的记忆瞬间都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现在就赤条条的趴在陛下的怀里,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 难怪这么硬邦邦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啊。   等她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晚上她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和陛下好像……   要生娃娃了?   原本白皙透亮的小脸蛋瞬间浮上了一层嫣红色,连带着脖子也开始泛红。   赵渊看着她在那发呆没说话,就忍不住的用手掌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么浑身又粉又嫩的岂不是在勾引他做坏事?今日要上大朝,不过他这昏君的名头都已经背上了,也不介意被骂的更凶。   但想着昨夜她是头次,怕会吓着她,还是缓一缓循序渐进的好。   谁知沈如年抬着头懵懂的看着他,“陛下,我们昨晚是不是生娃娃了。”   赵渊:……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喉结上下轻微的动了动,他既没让敬事房准备避子药,也没克制自己,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   沈如年感觉到痒,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香肩,以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的赵渊心头一片柔软。   哂笑一声勾着她的下巴往身边带,“小傻子,哪有这么快。”   沈如年就有些疑惑了,原来生娃娃这么难啊,看到她这样的神情让赵渊心情大好,“就这么想给朕生孩子?”   她也不是说真的很想生娃娃,就是觉得昨夜她都这么疼了,如果还没有娃娃,那岂不是很亏。   就很是愤愤不平的道:“陈姐姐骗人。”   赵渊被她逗得不知该不该笑,捏着她的小脸蛋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这么想要,那多来几次总会有的。”   沈如年一脸的震惊,而后小脸就垮了下来,“还要多来几次?”   昨夜的记忆实在是不太美好,一开始是撕裂般的疼痛,后来是肿胀的难受,不过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些从未有的酥麻感,不难受,还有点小舒服。   只不过那会她都疼得快睡着了,哪里还记得这么多,这会回忆起来就光记着疼了。   “嗯?不喜欢?”   沈如年嘟着嘴迟疑的点头,很小声的说:“好疼的。”   要是生娃娃就要疼的话,她还是选择不要生了。   赵渊是头次临幸女子,就被拒绝说以后不要了,还嫌弃疼,这搁哪个男子都忍不了,更何况是赵渊。   他的手掌掐着她的细腰,眼里满是克制,双手用力的将她往上一托,让她整个人坐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不容拒绝的完成昨夜未完成的事。   沈如年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而且最重要的是陛下怎么又骗人!   这样坐着比起昨夜更加的坦诚,也更加的深刻,赵渊往上一抬,她就懵懵的倒在了他的身上,那种酥麻的感觉又出现了,又胀又酥麻,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很快她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烛火和幔帐相互映照生辉。   “喜不喜欢?”   “喜,喜欢的……”她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这声音一点都不像她,越听越觉得娇软甜腻。   “喜欢谁?”   “喜欢陛下,喜欢陛下……”   “乖,叫朕的名字,赵渊。”   “赵渊,喜欢赵渊……”   *   殿外常福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身边的小太监急得团团转。   “常爷爷,都这个时辰了,马上就该上朝了,不去喊陛下真的没事吗?”   常福已经很有经验了,就里头这动静,没个一两个时辰能结束吗?上朝是不错,但他也要有那个胆子去坏陛下的好事啊。   反正天大地大陛下最大,他乐呵呵的冲着小太监笑,“咱家可没这个胆子,你若是有本事,你去提醒陛下。”   小太监讪讪的嘿嘿了两声,常福都不敢,他哪里敢啊。   常福看这小太监是个老实人,真心的为陛下担忧,就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陛下和主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别往跟前去凑,不然小心脑袋搬家。”   说完他也往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继续晒太阳,只希望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也能有他这样的好心情咯。   今日是每月一次例行的大朝,十五过后只举行过一次大朝,又有前几日行刺之事,太和殿上此刻气氛正阴郁着。   尤其是曹首辅,好不容易孙子争气中了榜眼,可这高兴还没过两日呢,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当日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一口气没缓上来险些晕死过去,这几日全家都愁云满面,他愁的牙都松动了,曹老夫人更是日日以泪洗面。   他今日就是来等个结果的,实在不行,他愿意用自己的这条老命去换自己孙儿的命。   同样满怀心事的便是赵晖烨,他等这一日等的实在是太久了,他已经将一切都布局好了,今日便会在大殿之上揭穿赵渊弑兄的真面目。   赵晖烨的目光灼然的盯着上面的御座,那里本就属于他。   他没有一日忘记过,母妃临终时他刚八岁,她拉着他的手咳着血痛苦的说出了那个秘密。   她被封妃之前,便与当时的太子也就是赵晖烨的皇兄相识相爱,可没想到选秀却时被他的父皇文帝看中,留了牌子成了宫妃。   封妃之后她并不快乐,她爱的还是太子,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在御花园相见,不仅旧爱重燃还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后来更是时常的幽会,最后怀上了他。   好在此事隐蔽并无其他人知情,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到太子出宫建府,她则是顺利的诞下了赵晖烨,成了文帝最小的儿子,太子的幼弟。   母妃离世时,距离文帝驾崩已经好几年,太子也已经登基称帝多年。   知道真相的赵晖烨整个人都傻了,那时的他尚且年幼,自己以为的父皇不是父皇,他最爱重的皇兄才是他的父亲。   还没能从这样的震惊中回神,母妃就拉着他的手让他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才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他应该是太子。   说完后便离世了,赵晖烨哭着送别了母妃,回想以后才明白为何皇兄待其他兄弟都冷漠,唯独对他关爱有加,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他的皇兄而是父皇。   赵晖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皇兄,多亏了那个时候表妹陪在他的身边开导他,就这么拖着,等到他能站在皇兄的身边比肩而立时,他们父子二人也未能相认。   他一方面觉得母妃的遗愿重要,一方面又觉得若是此事暴露,有损的是母妃和皇兄的名声,他可以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去封地做一辈子逍遥王爷。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要认命时,先是皇兄驾崩紧接着又是太子遇刺,这让他那埋在心底的种子又冒了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坐这个皇位,可没想到又横空出来一个赵渊,硬生生的断了他的念想。   所有人都说他不配他不行,他偏要逆天而为,夺回属于他的所有。   包括沈如年。   过了半个多时辰,赵渊才不急不缓的走进了大殿。   小太监尖着嗓子喊:“跪。”   大殿上的重臣齐刷刷的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是大朝,原本是要宣布春闱的结果,并对状元等人进行认命,以及朝中一些官员的变动,而后是春耕春种的安排。   但前几日赵渊御花园遇刺,将整个大朝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此刻金銮殿上肃然无声,赵渊一步步的踏上宝座台,宽袖向后微扫,站定后转身而立,一双狭长的眼如鹰般缓缓的从众人身上掠过。   “平身。”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寒意,足以在这金銮殿内回响,话音落下百官们才敢起身。   停顿片刻赵渊才道:“前几日御花园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想必爱卿们都已知晓,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行刺之人?”   “臣以为,行刺陛下大逆不道,按照律例应当斩立决,并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曹首辅闻言腿脚一软,他的孙儿可什么都还没做呢,这些人是何等居心,这是想要害他曹家啊。   “孟大人所言在理,可当日行刺的结果还未明,臣以为既要抓到这幕后的主事者,但也不可冤枉了无辜之人。”   话音落下,曹首辅就毅然决然的脱下了顶戴花翎,恭敬的跪了下来,“陛下,曹家世代忠良,老臣愿以项上人头发誓,曹家绝无谋逆之心,更不会行刺陛下。”   赵渊皮笑肉不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曹爱卿这是作何,朕自然是相信你的。方才爱卿说的对,朕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好在,行刺之人已经都招了。”   顿时百官都没了声音,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唯有曹首辅眼睛发红喜不自胜,太好了,招了不就能证明他孙儿与此事无关了吗?   “敢问陛下,贼人所招的是谁?这等大逆不道之辈应当即可伏诛。”   赵渊的嘴角微微上扬,墨染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他的手掌拍了两声,便见殿门处,祁无名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   “诸位爱卿想知道,那便亲自问一问他吧。”   赵晖烨的指甲几乎扎进掌心,面上早已没了他往日的从容,赵渊这是想做什么?   其他人更是见了忍不住的咽口水,光是看他的模样,就能猜测到此人这些日子接受的何等惨无人道的折磨。   “你不是说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这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在,那你便将他指出来,朕可饶你一条性命。”   那人的声音沙沙,几乎发不出什么正常人的声音,他披头散发一双眼通红的四下扫去,而后在赵晖烨的方向停了下来。   赵晖烨是皇叔,站在百官的最前面,他身姿挺立此刻却显得格外的苍凉。   赵渊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盈盈的看着赵晖烨,却没有说话。   赵晖烨自然明白了他意思,可他并不慌乱,他并不是指使此事之人,而且今日他本就打算不破不立,此刻便回望着赵渊,两人在这金銮殿上对峙了起来。   就在赵晖烨开口之前,他身后的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这是御史台的徐御史。   此人是赵晖烨埋在朝中的内线,曾经也是太子的支持者,他掩藏自己身份屈辱的听命赵渊,为的便是这一日。   “不必找了,那个人是我,赵渊你弑兄夺位霍乱朝纲,天下人惧你怕你,可我不怕,我已经有了你伏击太子的证据,今日我便要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   徐御史此言一出,瞬间满殿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知情的在捏着把汗,不知情的则是满脸的震惊。   总觉得今日之事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结束了,他们好像正在经历着历史。   “哦?是吗?那朕倒是很想看看,你所谓的证据在哪里。”   “这是当年太子遇伏时唯一存活下来之人以血写成的血书,上面句句都是他的亲眼所见,赵渊,你还如何狡辩。”   徐御史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旧布,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将上面的内容全部读了出来。   言罢,赵渊平静的道:“那也就是说,他看到了国师,并未见到朕,这便能作为朕主使的证据?还真是巧,这几日国师不在京中,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谁人不知高吕荣是你跟前的狗,太子遇刺之后,便是他推着你坐上了皇位,不是你指使,还能有谁。”   “诸位爱卿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渊的视线从其他人的身上扫过去,有些人站了出来,有忍受不了赵渊扶持寒门学子打压他们氏族的达官显贵,也有当年太子的旧部,他们都打算要借此机会赌一把。   而其他人则是低着脑袋装聋子,人群中沈德楠有考虑过要不要出来痛骂徐御史,可刚一动又退缩了,他还是不敢。   若是他们真的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他岂不是就没了两边讨好的机会。   没人敢说话,殿内只有徐御史等人激情怒斥赵渊这些年所作所为,“今日便是吾等讨伐你这暴君之日。”   话音落下,禁军杨统领便身穿盔甲站在了殿门口,身边的禁军瞬间入殿,将整个金銮殿给团团把控住。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慌了,尤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文官们,唯一敢站出来的反而是常福,他指着这些突然闯进来的禁军气得手指发抖。   “大胆贼人!金銮殿上岂容你们放肆!”   “赵渊弑兄证据确凿,吾等是替天行道,还社稷以清明。”   殿内的百官这才明白过来,徐御史之所以如此的淡然,那是因为他有底气,禁军都听命与他,这根本就是一场逼宫。   “赵渊,你若是自愿退位承认自己的错误,吾等还能饶你一命,让你永住皇陵洗刷罪恶。”   赵渊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殿内众人,嘴角轻轻扬起齿间漏出一声哂笑,“那若朕不愿意呢?”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你以为今日还由得了你说不愿意?你暴虐昏庸,搞得臣民苦不堪言,又沉迷美色公然带着妃子上朝,这等暴君本就该群起而反之。”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时之间众人都被唬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就在此时。   “学生愿意证明,所谓弑兄之事纯属凭捏虚构。”   众人回头去看,浑身是伤的林晋源被太监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徐御史看到他忍不住的瞪大了眼,“你不是已经死了?”   林晋源转身挺直背脊站在众人面前,“学生林晋源有罪,听信了奸人的谗言,险些犯下错事,好在陛下宽容才留得一条性命。”   “我前几日出宫,亲眼见过那所谓的证人,他口中所谓的看到国师,是在太子遇伏之后,这是故意要将罪名强加在国师与陛下身上,待我问清事实真相后他们还想要杀我灭口,还好陛下的人将我救下,那位证人就在此处。”   徐御史到现在才明白是中了赵渊的圈套,林晋源前几日逃出了牢狱,对他们说是陈诗雨舍身救人,他们信了,他们不仅没有将他当自己人,还打算杀人灭口。   这也让林晋源彻底的相信了他们并不是真心为了百姓,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找的借口,他和祁无名里应外合装死,才没让他们起怀疑。   如今证人也被祁无名给控制着,两人同时出现在了大殿上,让徐御史哑口无言。   他瞪红了眼浑身紧绷着,“你们这是狡辩,如果不是赵渊还能是谁谋害太子,如今高坐皇位的人就是他,高吕荣故意晚出现是在欲盖弥彰。”   “住口!此案陛下早就调查清楚了,太子遇伏乃是二皇子所为,这是二皇子死前亲笔写下的认罪书,不然陛下为何会对二皇子赶尽杀绝,便是因为他策划了太子一案。”   徐御史彻底的傻眼了,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即便太子遇刺不是他指使的,但他登基之后杀了多少人,金銮殿前血流漂杵,北赵上下苦不堪言,此等行径赵渊你难道不认吗?”   赵渊狭长的凤眼微挑露出一个笑意,“认,你说的这些我都认,我确实都做过。”   赵晖烨全程都捏着汗,他每回想要开口都被身边的人给拦住,此刻他心中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赵渊从始至终都太过冷静了,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刚这么想着,便听见赵渊用漠然的声音继续道:“朕就是暴君昏君哪有如何,这天下还不依旧是朕的。”   “死到临头你还如此的嘴硬!我看你一会还怎么笑得出来。”   徐御史和杨头领相互交换了眼神,然后殿内的禁军便往前了一步,手中的兵刃也朝前一挥,“现在若有不堪忍受者,皆可站到我的身后,共同推翻此等暴君。”   第一遍只有一两个人动摇,第二遍声音落下就多了好几个人抱着脑袋的往后缩,“我最后再问一遍,不然你们今日就要与这暴君同葬身与此处。”   “尔等乱臣贼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陛下有错可以进谏,可以规劝这才是臣子所为,却绝不是谋逆逼宫,吾等绝不会与谋逆之人同流合污!”   “我曹氏满门忠烈,便是死也会守着陛下。”他的顶戴花翎在地上,可即便满头花白的头发,身上狼狈不堪,却也压不垮他的脊背和满腔的忠心。   曹首辅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大臣们也站了起来,他们怕死,但他们更是北赵的臣子。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他们围在宝座台前,或许他们的话语在兵刃面前显得很是单薄,可他们动作依旧坚毅。   赵晖烨见此便知道输了,赵渊就算真的死了,他除非杀了这些文臣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然他绝不可能坐稳这皇位,但徐御史等人都是为了他,这个时候他就算明知是一条死路也得往前。   他想要说什么,可身旁的人却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让他开口,“王爷,天下人的骂名我们来背,您别说话。”   成,他们是罪人,败,他们也是罪人。   但留下赵晖烨,他们才有绝处求生的最后可能。   高坐龙椅的赵渊神色莫测,他早就做好了与全天下为敌的准备,天下人不容他,那他便杀尽天下人,他手中有剑不惧苍生。   可这些曾经在他眼里愚昧无知,贪生怕死的大臣们,居然一个个的挡在了他的身前,他此刻内心有些微微触动。   赵渊记起沈如年昨夜睡梦间与他说的话。   他问她,想要什么赏赐,他都可以满足她。   沈如年却迷迷糊糊的仰着头看他,“我什么都不要现在就很好了,我只想要回家看看余妈妈。若是贪心一些,我还想要和陛下一块出宫去玩,天南地北哪里都可以。”   “宫里不好吗?”   “好啊,但余妈妈说,这世上有很多好玩好看的,陛下坐拥四海,那我便想要与陛下一同踏遍四海,见这千秋万代的美景。”   若说以前他对这皇位并不在意,他只想要站在这最高处俯瞰芸芸众生,那么如今他有了新的念想。   朕,愿这盛世,四海升平千秋万代,如你所愿。 第55章   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致, 兵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躲在最后面的沈德楠这次也不负众望的投靠了禁军。   “既然你们如此愚忠,那便别怪我不念多年同僚之情, 将殿内所有人都拿下,取下赵渊项上人头者赏金万两!”   赵渊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徐御史的身上, 他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仿佛此时并不是剑拔弩张的时刻。   “真没想到, 朕这脑袋竟如此的值钱, 不过可惜, 想要的人很多, 而你, 不配。”   “你还如此的嚣张, 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不过是困兽是阶下囚,还是想想如何能死的不那么痛苦吧。”   说着他就挥了挥手, 让那些禁军上宝座台去将赵渊擒下, 而那些围在宝座台前的大臣们都已经挡在了前面。   “陛下,赶紧让祁侍卫护送您出宫,老臣拼死都会为您拖住叛贼, 只要您还在,这江山便在。”   曹首辅的眼眶都红了,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就连林晋源这一介文弱书生, 也敢挡在最前面,“陛下在,北赵便在。”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   话音落下,想象中的兵刃声和疼痛并没有倒来,那些禁军依旧是手握兵刃却没有动作。   徐御史觉得不对了,就连杨头领也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怎么还不动手。”   赵渊浅笑着拍了拍身前的曹首辅,“不必紧张,你们都能分清是非,知道何人是叛贼,那朕想,朕的这些禁军也该分得清。”   而后看着那些禁军们一字一句慢慢道:“徐炎等人谋逆叛乱,将他们统统拿下。”   “是!”   原本全都指着他们的兵刃瞬间掉转了方向,齐刷刷的指向了徐御史等人。   徐炎这才发觉不对,可惜他明白的太晚,等他回过神来时,赵渊已经从人群中来到了他身边,此刻他的脖颈上正搭着赵渊的佩剑。   “朕的脑袋值万金,不知道徐爱卿的脑袋又能值多少?”   赵渊这话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对着身边的赵晖烨。   赵晖烨的背脊发寒,顿时明白了,赵渊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把这些事情给点破,他设好了圈套,等着他们钻进去。   “你若是想拿,那便拿去,休要牵扯到其他人,我徐炎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别借机污蔑他人。”   “看来徐爱卿是真的不怕死,那可怎么办呢?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如人所愿,你想死,朕偏偏不想让你死。”   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了温远道的样子,他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开始无限的后悔,为何要与赵渊作对,他不是人,是鬼煞。   “赵渊,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吗?你会不得好死的!你早晚会下地狱的!你能活着还不都是靠个女……”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渊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一剑封喉,血瞬间喷洒在了赵晖烨的身上,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迹。   赵渊的一双眼浸血般的通红,他允许有人骂他咒他,却不允许有任何人提到她一句半句。   “将所有谋逆之人押下去。”   他通红着眼薄唇轻抿,不带一丝情感的道:“杀无赦。”   赵晖烨的面色铁青,他输得彻底,当徐炎的鲜血染红他的衣衫时,他甚至连与赵渊博弈都不够。   耳边是怒吼和哭喊声,而赵渊沉着脸面不改色,在殿内环视一圈,“今日叫诸位爱卿看了场闹剧,都回去修养几日不急着上朝。”   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赵晖烨身上,“皇叔也早些回府吧,免得被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近些日子还是别出府的好。”   这是变相的要将他禁足,众人都自顾不暇自然没人去管一个王爷的死活。   赵晖烨片刻恍惚后,才缓缓的露了个笑,“多谢陛下关怀。”   而后大步的离开了大殿。   赵渊像是没有杀过人一般,淡然的擦去剑身上的血迹,身旁的祁无名上前低声道:“陛下,需要属下了结了他吗?”   光是徐炎和禁军还不足以策划今日之事,这与赵晖烨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他没有出声,反倒没有证据将他定罪。   不过虽然不能定罪,但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倒是简单的很。   若是之前的赵渊,眼睛都不会眨,便会让赵晖烨赶紧死。   可昨夜之后,他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要做个什么样的帝王。   “暂且先放他一命。”   其余的事情便不需要他再来管了,都会有人来处理好,大殿上血流漂杵,这场所谓的谋逆还未开始便被赵渊掐死在了萌芽阶段。   当时站对边的人,都有所嘉奖,曹彦文不仅被放了,还被封了翰林院学士,至于林晋源这次戴罪立功,赵渊赏识他敢说敢作封了大理寺少卿。   至于那些被徐炎煽动站错队的人,基本都处置了,唯一让他们感到为难的就是沈德楠。   沈德楠蓬头垢面出现时,赵渊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这就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陛下,是下官一时糊涂,您就看在如年的份上饶了下官这次。”   这样的蝼蚁,在赵渊眼里不值多看一眼,他的长剑轻轻的抵在沈德楠的脖颈上,“你若是不提她倒好,提了朕更生气。”   当年是他将沈如年随意的丢弃,现在想着女儿的好了?   可惜已经晚了。   “陛下,陛下,您也不希望如年没有父亲吧,您让下官做什么都可以的,下官愿意补偿如年。”   “哦?没有你这个父亲,她只会更高兴。”赵渊虚晃的动了动手中的佩剑,沈德楠便吓得昏了过去。   赵渊很想一剑结果了眼前的人,最终还是没有下手,他的死活,留给沈如年来决定吧。   “将他带下去关起来。”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赵渊此刻只想回去见到她。   将大殿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曹首辅后,赵渊带着常福回了养心殿。   刚踏进殿内便险些撞上了陈诗雨,她慌慌张张一脸急色,看到赵渊赶紧跪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赵渊拧着眉神色不愉。   而后便听见陈诗雨带着呜咽的嗓子道:“沈主子不见了。”   今日赵渊走后,她们几个宫女就和之前一样伺候沈如年梳洗,陈诗雨这才知道她昨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侍寝。   就遣退了其他宫女,只和翠珠替她擦洗涂抹膏药。   气氛都很和谐,沈如年得宠被临幸,她们是真心为沈如年高兴,甚至沈如年还害羞的和她分享说,陛下也喜欢她。   到这里都很正常,直到沈如年用了早膳,说困了想睡觉。   她们也没有多想,以为她是昨夜加今早有些疲惫了,她休息的时候又不要人在身边伺候,她们便在外头候着。   等到用午膳的时辰,陈诗雨才进去喊她起来,这才发现床上根本就没人。   整个养心殿被她们里里外外找了无数遍,却怎么都找不到人,还是赵明熙保持冷静认真的分析。   “我觉得皇嫂是自己离开的,两位姐姐一直守在门外,若是有人进出肯定发现了,内殿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故而应该是皇嫂自己走的。”   她们也觉得有道理,赵明熙便带着人去外面找,她们则是继续在这附近找。   陈诗雨怎么都想不通,沈主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赵渊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一张脸黑沉着没有表情,脑海里飞快的出现了几个人选,然后让常福带着人去慈宁宫,自己则是带人去了毓庆宫。   苏倾羽好像早就知道赵渊会来,殿内点了熏香,她就坐在案前抄写着佛经。   看见他进来甚至没有起身,“你来了。”   “人呢?”   “陛下在说谁。”   “明知故问,沈如年在哪里?”   “贵妃娘娘自然是在她想在的地方,陛下来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赵渊让身旁的人退出去,寒着脸一步步的走近,冷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不要故弄玄虚,若不是你给她传了消息,她又怎么可能从养心殿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陛下心里不清楚吗?”   正是因为清楚的很,所以赵渊才更觉得她是疯了。   他没有说话,苏倾羽就自然的继续道:“我一直都很好奇,陛下到底喜不喜欢沈如年?”   赵渊脸上的神情不变,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答案是不会,并不因为她是谁,只是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他这一生无喜无爱,是绝不会喜欢人的。   他允许沈如年喜欢他,待在他身边,他像是在养一朵娇花,那人会喜欢一朵花吗?会对花有情感吗?   即便是当着沈如年的面他也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但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谈及这些私密之事,尤其这个人是苏倾羽。   “与你何干。”   “陛下避而不谈,想必是不喜欢了,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假惺惺的关心她在何处呢?”   赵渊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他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他的心意,尤其在他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你到底想要什么。”   “陛下不是清楚的很嘛,我想要什么?自然是后位,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陛下可愿意给我?”   “痴心妄想。”   “那陛下是打算册封沈如年?还是说陛下根本就不打算立后?在陛下的心里,我与沈如年是一样的吧,没人有资格,她也不行。”   赵渊隐晦莫测的目光尖锐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刀刺能划破血肉,他不带一丝情感淡漠的道:“是。”   皇后是妻,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他不爱世人更不会允许有皇后的存在。   但苏倾羽的话也不对,沈如年与她还是不同的,但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说这些。   而且他渐渐的明白过来,苏倾羽这是在拖延时间,沈如年或许已经被她藏起来或是送出宫去了。   一想通这些,他便不再多留,“你最好祈祷她没出事,不然,你会后悔来到这世上。”   赵渊转身要走,苏倾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陛下,贵妃娘娘从我这离开的时候,我不小心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余氏和她儿子早已葬身火海。陛下,你瞒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是瞒不住了。”   他的动作一顿缓缓的转过身,大步上前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力道好似要将她给捏碎。   苏倾羽呼吸不顺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却依旧在激怒赵渊,“陛下留我在宫内,不就是想知道当年是谁陷害的丽嫔,若是此刻掐死了我,便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   赵渊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收紧,紧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她的脸开始发紫,赵渊才将手指松开,而后转身大步的离开。   苏倾羽伏在桌案上剧烈的咳嗽,血从她的喉间溢了出来。   若问她后悔吗?   答案定是不后悔,太子死后,她便是这世间的行尸走肉,为了给太子报仇,她做什么都愿意。   确定赵渊已经离开毓庆宫,她才动作艰难的打开了她身后的木柜,里面是被塞着嘴巴捆着手脚的沈如年。   她伸出匕首将绳子和帕子都给取下,做完这些她已经没什么气力了,只能趴在案桌上勉强的支撑着残破的身躯。   “苏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如年在赵渊走后就一直红着脸躺在床上傻笑,后来是宫女们进来给她送吃的,她才发现碟子下面有张纸条。   字都是她认识的,也很简单明了,想要知道余妈妈的下落就去找苏倾羽。   按照道理来说她更应该相信赵渊才对,可那夜的噩梦,以及余妈妈突然的省亲都让沈如年觉得奇怪。   犹豫之下,还是对他们的关心超过了一切,她偷偷的从窗户翻了出去,这是之前岁岁经常偷跑出去玩的路线,她熟悉的很。   沈如年避开了众人到了毓庆宫,这里她是头次来,但不知为何,踏进殿内就有种寂寥空洞的悲伤感。   苏倾羽好像和她表现给众人看到的样子有些不同。   内殿也是极尽的素简,处处都是灰白的色调,让她很不适应,最奇怪的是整个毓庆宫都冷情的很,好像没什么人在生活。   她没有任何阻碍的就进到了内殿,一眼便看见了香案后面的苏倾羽。   看到沈如年她并没有丝毫惊讶,从容的让她坐下,“你想出宫吗?”   沈如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问她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想她出宫吗?   她下意识的有些逃避这个问题,“苏姐姐,你不是要告诉我,余妈妈去哪里了吗?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呀。”   “他们在哪里不仅我知道,陛下知道,高吕荣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着你。”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听接下去的话了,甚至想要逃走,她的内心里觉得苏倾羽将要说的这个答案,是她不能承受的。   “余氏和她儿子不是下江南了,而是葬身在大火中了。”   沈如年傻傻的楞在原地,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着火,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的心里隐隐又觉得苏倾羽没有在说谎,那夜她的梦是如此的真实,当时她就有了不好是预感,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陛下也知道,那陛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为何进宫的?”   沈如年的眼眶发红,脑子有些转不动,听到她这么说才眨着苦涩的眼睛思考后道:“余妈妈让我进宫伺候陛下。”   “余氏让你进宫来冲喜,其实就是为了给陛下解毒,若是余氏出了事,你肯定不顾一切也要出宫。”   “只有你能解他身上的毒,我们的好陛下又怎么离得开你,他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把你留在身边。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是为了骗你为他解毒,你说,这火是谁放的呢?”   苏倾羽一字一句的击在她的心头,压的沈如年无法呼吸,每一个字都是她无法承受的痛。   沈如年摇着头一步步的往后退,惨白的小脸上满是迷茫和无助,“不会的,陛下不会这么做的,你是在骗我对不对,陛下是喜欢我的。”   “我可没说火是他放的,但这事他知道却瞒着你,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可不是喜欢你,他只是想要解毒,你若不信,那我便让你亲耳听他说。”   为了防止沈如年会不小心发出声音,苏倾羽才将她堵住嘴巴捆上了手脚,让她躲在柜子里。   沈如年出来后,整个人还是蒙的,方才她亲耳听见了,陛下没有反驳,也没有说喜欢她,这么久以来都是她在做梦。   陛下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她能解毒,昨夜有多甜蜜,今日便有多难受,他的毒解了,也用不上她了,什么贵妃她不过是个药人罢了,沈如年的心彻底的死了。   “你还好吗?”沈如年看到苏倾羽的样子,就更加的迷茫,她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你还想出宫吗?我能帮你。”   沈如年对这冰冷皇宫唯一的念想便是赵渊,如今他亲手将所有都推翻了,那她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吗?   “想,我想出宫。”   她要离开这里。   *   赵渊找了一整日,几乎将整个皇宫都给翻了过来,并将京城全部都封锁不让人进出,可依旧是找不到沈如年。   他已经在悬崖发疯的边缘,他身上的毒斑明明已经消失了,可他浑身都在撕裂的疼,比毒发时还要疼。   赵渊一整夜都没有入眠,第二日一早从宫外又传来了消息,越王妃昨夜旧疾复发,当御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赵晖烨以为,昨夜之后他将不会再见到赵渊,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又见面了。   沈如年失踪的消息是保密的,赵晖烨还不知道,他是来向赵渊辞行的,他要带孟容舒的尸首回封地安葬。   不过一夜,原本意气风发的越王瞬间的颓靡了,像是失去了魂魄,甚至对着赵渊也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   “亡妻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越地的山水,臣想带她回去,让她葬在最喜欢的地方。   这京城早就没了臣的容身之所,我不过是个落败的丧家犬毫无反手之力,还请陛下应允臣这小小的心愿。”   赵晖烨自请回封地,便是彻底的放弃了皇位,赵渊甚至从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不甘。   他自己为了沈如年的事情焦急痛苦,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耽搁时间,如今的赵晖烨已经是去掉了爪牙的废物,他的去留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允。”   “多谢陛下。”   赵晖烨要运送棺椁,路程又很遥远,得了赵渊的同意,便不再多留,第二日就准备人马启程出京。   赵渊也怀疑过,会不会是赵晖烨和苏倾羽里应外合,为此还彻查了他们出城的人马,确定沈如年并不在其中,才放他们出城。   苦寻无果,赵渊才折回了毓庆宫。   沈如年失踪后,苏倾羽就被控制了起来,她已经不吃不喝好几日了,人也憔悴的没了往日的光彩。   赵渊毫不客气的捏着她的下巴,那力道几乎要捏的她下巴变形,可苏倾羽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扯着嘴角在笑。   “陛下,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这与你有什么好处?你恨的人是我,为何要针对一个无辜的人。”   “无辜?是,她是无辜,可谁让你爱她呢,你爱她,她便不是无辜的,你亲手断送了我所爱之人,我便要让你尝尝挚爱离去的痛苦。”   赵渊满身散发着戾气,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给撕裂。   “所爱之人?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朕不爱自己,不爱苍生,更不爱任何人。”   话音落下,苏倾羽就扶着自己发疼的身躯癫狂的笑了起来。   然后趁着赵渊不注意,用力的扯开了他的前襟,露出了他胸口变淡了的毒斑。   下一秒她就被赵渊狠狠的摔了出去,背脊砸在书架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弯着腰继续在狂笑。   赵渊凤眼里满是危险,“果真是你下的毒。”   “此毒名为痴情草,是姑母赠与我的,姑母想让我用在太子哥哥的身上,可我不舍得他受苦,我想他心甘情愿的爱我,可我等来的是太子哥哥遇刺的消息。”   “你便将此毒用在了朕的身上。”   “是!你杀了太子,我便要让你痛不欲生,尝尽世间苦楚,你是不是很想要解药,真可惜,此毒唯一的解药在我下毒当日便销毁了。”   赵渊顿时想通了一些事,他朝着苏倾羽逼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份所谓的残卷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误导高吕荣。”   她还在笑,直到听到这里才停下来,用极尽同情的眼神回望着赵渊。   “那份残卷是对的,但我改了一部分的内容,赵渊,你输了,输的彻底。   痴情草的解药不是要人爱上中毒之人,而是要让绝情绝爱之人彻底的爱上别人,毒才能解。你的毒解了,你爱沈如年,你却不敢承认。”   赵渊可以分辨的出,苏倾羽没有在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沈如年的样子,她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她举着花灯弯着眼朝他笑的,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的,还有她躺在他身上低吟的……   赵渊到现在才发现,从两人见面起的每个画面,早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是沈如年爱他,而是他早就泥足深陷,对她无法自拔。   “你让我失去了所爱之人,我便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赵渊,你输了,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赵渊的一双眼几乎要渗血,越多的回忆只能让他越发的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几个月来是他此生最自在快活的日子。   都是因为有沈如年在。   他不爱自己,不爱苍生,却唯独爱她。   爱到愿意为她一次次改变底线,爱到愿意为她做个好皇帝,只因为她想要四海升平。   不管天上地下,他都必须将她找回来。   沈如年,等我。 第56章   三个月后。   “陛下, 有消息了。”   祁无名行色匆匆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不等跪地行礼,赵渊便喊了平身让他赶紧说。   “从南边传来的消息, 说是有贵妃娘娘的踪迹,属下此刻便动身南下。”   赵渊已经记不清,这三个月来他是如何度过的了, 他度日如年,不管睁眼还是闭眼, 无时无刻不想着她。   对外隐瞒着她失踪的消息, 养心殿内永远留着她的东西, 没有改变丝毫的位置, 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女子能靠近。   宫内宫外若有一言半语对沈如年不利之言传到他的耳朵里, 皆是人头落地。   久而久之传言中生怪病的人成了贵妃, 陛下则是成了守着贵妃的痴情种。   他变回了以前那个杀伐寒厉, 不苟言笑的赵渊,找不到人他便将一身的戾气撒在战事以及整顿官吏上, 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好在, 他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她。   他是深渊中里的混沌,沈如年则是照亮他的光,感受过光明又如何能忍受黑暗。   “不必了, 朕同你一道南下。”   不管消息是真还是假,他都要第一时间见到她。   亲口告诉她,他心底所有的炙热和痴狂,只为了她一个人。   *   越地。   越王府内。   赵晖烨刚从营地回来, 洗漱换过衣服之后才往后院去。   “王爷今日回来的可真早,姑娘刚醒,这会正在听话本子。”   赵晖烨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柔和,“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事要与她说。”   丫鬟一脸的艳羡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三个月前越王妃病逝,越王扶灵南下,安葬了越王妃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政务之上。   想要给越王说亲事让他续弦的人家有很多,整个封地适龄人家的姑娘都能排到城门口,可全都被越王给拒绝了。   人人都传越王是个痴情种,心里还念着前王妃,感动之余就更是爱慕。   唯有王府少数的人知道,王爷偏院养着一个绝色的小美人,是越王回封地时一同带回来的,小美人天真懵懂如稚子,但漂亮的像是画中人。   王爷很是宠爱她,金银美玉什么都是挑的最好的,怕她无聊闷的慌,还时偶尔会让他们陪她出去逛逛。   或许是前王妃过世的时间尚短,王爷虽然很是宠爱这位小美人,却从来不在小院留宿,两人平时相处也是相敬如宾的。   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但知道有这位姑娘存在的人都在猜测,她将会是下一任王妃,都不敢怠慢小心谨慎的伺候着。   入暑后燥热难耐,屋内堂中堆着冰山,许是怕寒气太重伤着姑娘的身子,只是让丫鬟在外头往冰山上扇风,一进屋便感觉到了凉意。   珠帘后面身穿桃粉色襦裙的女子,正撑着脸在认真听故事,赵晖烨下意识的就放轻了脚步,一双眼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   赵晖烨本是不想打扰她听故事的兴致,没想到里屋的丫鬟见了他跪地行礼,还是发出了动静。   珠帘微微晃动,小美人好奇的回头,四目相对,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赵晖烨也眼里含着笑,挥了挥手人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今日怎么这么早醒来,热不热?你不是前两日想去摘莲子,我让人给你熬了莲子汤。”   “多谢皇叔。”   赵晖烨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持,但还是很快的回过神来,“不是让你喊我名字,或者是兄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的见外。”   那日,他太和殿惨败如丧家之犬般的回了王府,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另一场打击。   表妹旧疾复发咳血不止,最后也没能等到他带她去看今年的花开。   在这双重打击之下,赵晖烨一蹶不振,甚至想要放弃一切,是他的幕僚苦苦相劝。   “王爷,学生接下来的话大逆不道,若是王爷觉得不对,容学生说完便自行了断。   王妃之死虽然对王爷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可学生倒觉得是个机会,此刻王爷提出扶灵南下回封地,陛下想来不会阻挠,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失去了,王爷将永远被斩断羽翼,只能活在这小小的王府之中。”   赵晖烨听到他说孟氏死的好时,他第一反应是愤怒,他对孟氏就算没有情爱,那也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他从未想过伤害孟氏,也不会利用她做什么。   可他的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最好的方法,他是做个窝囊的王爷,还是拼死出京再搏一搏?   他熬了整夜未眠,第二日进宫求见了赵渊,他以为赵渊不会同意,却没想到他很快就松口了。   临出宫前,他望着宫门久久未能回过神,此去经年,怕是再无机会与她相见。   昨日他输了,不仅离皇位原来越远,还将她也一并的输了,此刻的他没有资格再去想她。   只是没想到的是,有个小宫女给他递了个条子,不知是何人送来的,只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上面还说要等出城第二日才能打开锦囊,不然他所想之事便不会成真,他直觉纸条是苏倾羽送来的,内容会和沈如年有关。   他按照计划出了城,等临要换水路之前他打开了锦囊,里面只让他单独一人撬开棺椁的夹层。   赵晖烨打开了棺椁果真看到了昏迷的沈如年,一抹鼻息人还活着,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也知道这件事有多疯狂。   他瞒着所有人,将沈如年搀扶出来,找了户农家替她梳洗换衣,这期间她一直没有醒来。   这让赵晖烨又有些担忧,难道是苏倾羽还对她下了毒手?好在睡了一刻钟她就醒来了。   见她醒来,赵晖烨自然是想要问一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她是如何出现在棺椁之内的,就看着眼前的人揉了揉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他。   “你是谁?”   沈如年失忆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忘了和赵渊有关的事情,她还记得自己是沈如年,记得余妈妈和恒哥,却忘了这段在宫内的记忆。   赵晖烨内心悲喜交加,喜的是能够如愿和沈如年重新再认识一遍。   她不是赵渊的妃子,他也不是皇叔,两人可以从相识相知开始,悲的是只有经历过沉痛打击才会选择遗忘。   也就是说沈如年的内心是深爱着赵渊的,不然她也不会将自己的痛苦部分藏起来。   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治愈她的伤痛,他也不在意她和赵渊之前的过往,他会一辈子的疼爱她保护她。   可赵晖烨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就听见沈如年乖乖的冲着他喊:“皇叔。”   得,她把赵渊的所有都忘了,但还没忘记他是皇叔……   赵晖烨有片刻的失神,听见沈如年喊他,才回过神来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皇叔刚从军营回来吗?饿不饿?我和燕燕她们做了凉糕,很好吃,皇叔要尝尝吗?”   为了不被赵渊发现沈如年的踪迹,他将沈如年救醒后,就让属下带着她从另一条路到了封地,而后一直将她藏在封地内。   这三个月来,他都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知道失踪的贵妃此刻就在他的封地上。   “好,你说好吃定是好吃的。”   沈如年还记得余妈妈,却忘了余妈妈已经出事的事情,赵晖烨哄着她到封地用的理由就是会带她去找余氏。   她便时常装扮成小丫鬟,带着人到处去找寻他们的下落,他好几次看着她失落的神情,都很想告诉她不管如何找都不会有结果的。   可他又害怕沈如年会因此离开这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与她相处的机会,他不愿意放弃。   屋内的丫鬟都出去了,沈如年就亲自去给他端来凉糕,期待的等着赵晖烨吃完后发表他的感想。   赵晖烨弯着眼点头说好吃,还很捧场的都给吃了。   沈如年也在吃,可不知为何一时间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以前好像也时常会做这个动作。   她也会这么期待的看着什么人,问他好不好吃,可那个人是谁呢?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怎么想到做这个吃的?”   一时想的入迷,还是赵晖烨的声音将她给拉了回来,沈如年哦了一声,才神色忧愁的道:“是以前余妈妈做给我吃的,她说吃这个可以消暑。”   赵晖烨忍不住的跟着皱眉,就觉不好,便听沈如年继续道:“余妈妈到底去了哪里?我怎么一直找不到她。”   沈如年按着记忆去找寻,将浙南姓余的人家都翻找了过去,都没有他们的踪影,正打算要往浙北去找。   他怎么好死不死的提了这个话题,沈如年为了找寻余氏他们的下落,时常是不在府上的。   封地又有赵渊的人,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陪在沈如年的身边,生怕被赵渊的人发现了沈如年,这就导致他既不能陪着她也不能经常见她。   最近酷暑,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沈如年修养几日,等天没这么热了再出去找,她也答应了。   方才还好好的,谁知道一提起这个凉糕,又将她的难过给勾了起来。   她低落的垂着脑袋,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衣摆,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可怜,赵晖烨只觉得心疼不已。   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博古通今,但也能言善道,这还是头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木讷。   明明是想要逗她开心的,结果却弄巧成拙,反而更加的惹她难过了。   “会找着的,或许只是你想多了,余氏只是在某位亲戚家多住了些时日,只是忘了将消息传给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家去等,要是他们送信回家,我又不在家里,岂不是收不到消息了。”   赵晖烨热的额头满是细汗,他竟然觉得沈如年变聪慧了,不像刚认识那会那么单纯好哄了。   “我已经留了人在京城,若是有消息肯定会传过来的,你现在赶回去收了消息再下江南寻他们,岂不是还要错过。”   他说的有道理,沈如年只能又低垂下脑袋,闷闷的嗯了一声。   赵晖烨赶紧转移了话题,问她听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本,他还带了些有趣的玩具,好不容易才将她给重新哄开心了。   怕沈如年又会多想,赵渊还特意的问她能不能留下一块用晚膳。   平时赵晖烨都是在前院一个人用膳的,一来是怕被人怀疑,二来也是他想给沈如年尊重。   在她喜欢上他之前,他不想勉强她,也不愿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他不舍得沈如年受一点委屈。   沈如年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想起了伤心事,整个人看上去都提不起精神来。   但听说赵晖烨要留下一块用晚膳还是很高兴的,身边的丫鬟伺候她都很用心,只是有些孤独,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吃饭玩都是一个人,她们对她就是主仆,没有其他的情感。   她隐约好像记得,除了余妈妈和恒哥,她还有很重要的人,他会陪她说话陪她吃饭陪她玩,可每每当她想要去想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她就会心口疼。   难得有人陪她一起用膳,她也觉得很高兴,尤其是赵晖烨对她很好,她也喜欢这个温柔的皇叔。   至于为什么叫他皇叔,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这个称呼好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都不会改变。   晚膳都是沈如年喜欢的菜,有清蒸鱼还有糖醋藕,尤其是这个糖醋藕,平时她能为了这菜多吃半碗的米饭。   可今日却没有胃口,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就搁了筷子。   赵晖烨是知道她的饭量的,之前沈如年还会害羞的不好意思多吃,今日怎么才吃了半碗就不吃了?   “是他们今日伺候的不和胃口?”   沈如年赶紧摇头,菜还是原来的菜,可她就是不想吃,尤其是这条清蒸鱼,明明看着鲜香可口,也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她闻着就是觉得很腥。   “皇叔,你不觉得这个鱼有些腥吗?”   赵晖烨知道她喜欢鱼,江南水乡鱼虾最是不缺,他特意吩咐了厨房每日都要准备最鲜美的鱼,他刚想说今日的鱼蒸的不错。   被她这么一说,又试探的夹了一筷子,还是一样的味道,并没吃出腥味来。   但她说不好那就是不好,“那让厨房重新再烧一尾。”   沈如年摇了摇头,“可能是午睡醒的时候吃了糕点,这会没什么胃口。”   最近确实燥热,这样的米饭根本就吞不下去,赵晖烨也不勉强她,“那让厨房熬上粥,等你想吃了再吃。”   沈如年都不想吃了,赵晖烨也没了胃口,便让人都给撤了。   不过是坐着歇一歇的功夫再回头去找,沈如年已经去了院子,真是个片刻都坐不住的性子,还像个孩子,赵晖烨心底一片柔软。   这会太阳落了山,院子里都洒了水这会也没那么晒,赵晖烨找了一圈,才看见坐在秋千上沈如年。   她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光。   当初便是这样的笑容一眼就撞进了他的心里,而且她的笑是会感染的,让赵晖烨也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沈如年玩的正高兴根本没注意他过来了,丫鬟瞧见想要出声也被赵晖烨给拦住了。   他不动声色的过去换下了丫鬟,轻轻的在身后推着她。   沈如年喜欢秋千是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她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夏日的余晖混着青草香让这个傍晚显得格外的静谧。   说来也是奇怪,刚换了人,沈如年就好似感觉到了不同,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看见了身后的赵晖烨。   “外头热,下回让人给你屋里也扎个,这样你随时都能玩。”赵晖烨温柔的看着她笑。   那一瞬间沈如年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她的记忆深处好像有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曾经也这么轻柔的推着她荡秋千。   她记不得他的样子记不得他是谁,但她还能记得当时愉悦欣喜的心情。   沈如年的心口一阵的抽疼,好似缺了一块,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了下来。   赵晖烨慌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不喜欢秋千那就不要了,我让人给拆了。”   沈如年低垂着脑袋弓着身子,哭的像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难过,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人。”   赵晖烨很想上前将她抱紧,可沈如年喊他皇叔,两人如今的关系并不适合,他不想把沈如年逼得太紧。   “你不是想去找余氏吗?明日我陪你去,浙南找过了还有浙北,若是还没有,我就陪你再往南走,一定会找到的。”   沈如年红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但她的内心知道,她哭的不仅仅是余妈妈,而是另一个让她觉得无比重要的人。   赵晖烨虽然答应了沈如年要陪她去浙北,可最近旱期,就有很多西北逃难过来的难民要处置,再加上之前赵渊派了人插手他的政务和军队。   他好不容易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将一部分的人员安抚处理好,此刻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他根本抽不开身。   又不能派太多的人,不然会让沈如年太过引人注目,他只能让自己身边最为得力的属下,带着侍卫跟着沈如年同行。   赵晖烨对沈如年失信自觉很是愧疚,“等这几日过去,我便能时时陪着你,此行就让张燚跟着你,他在这边出生长大的对当地情况最是了解,有什么需要的都与他说。”   知道他去不了,沈如年表示很理解并没有失落,还反过来安慰赵晖烨要好好处理事情。   然后看不出昨日的伤心,带着一众人马高高兴兴的去寻人了。   等沈如年走后,赵晖烨就去了军营,一直在军营待了两三日才有时间回府休息。   沈如年一般出去都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空荡荡的王府处处都很安静,赵晖烨才宁可在军营待着也不愿意回府。   即便知道沈如年没有人,他也更愿意在沈如年的院子里多待一会,等到用晚膳的时候,赵晖烨才发现身边伺候的人有些眼熟。   “你是叫灵燕?如年不是很喜欢你?这次你怎么没跟着去。”   “沈姑娘带走了灵鹊,交代奴婢留下来看院子。”   对于沈如年喜欢哪个丫鬟,赵晖烨没有任何的意见,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来前几日她不想吃饭的事情,就多问了两句。   “沈姑娘好像有好几日不怎么吃东西了,都说是天热闷得慌不想吃,奴婢们也不好再劝。”   赵晖烨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好几日了?有没有请大夫看来过。”   灵燕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她喜欢王爷,就想留下来多和王爷有机会相处,她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把这个想法和沈如年说了。   没想到沈姑娘不仅没有不高兴还非常大度,听她说了后还安慰她,说她这么漂亮王爷肯定会喜欢。   这才争得了一个王爷面前伺候的机会,这会听到赵晖烨语气威严,她才慌张的跪下。   “奴婢是要请的,可沈姑娘说她只是畏热,后来的粥她都有用,让我们不要找大夫,便……”   赵晖烨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的斥责了一声,“糊涂!她还小哪里懂这些,现在就去把大夫叫来。”   很快大夫就赶来了,赵晖烨让灵燕将沈如年这些日子的饮食作息,一样样都给说清楚,大夫听完之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王爷不必担忧……”   *   张燚带着沈如年一路往浙北去,他们都是挑了早晨和傍晚这样凉爽的时辰赶路,中午日头晒的时候便在阴凉处休整。   一连寻了两三日依旧是无果,这日傍晚他们又到了最近的镇上。   “沈姑娘,今日怕是来不及寻人了,这附近有处客栈,咱们便在这边住下,明早再寻可好?”   这个小镇不大,有一条小溪从城中穿过,这座客栈便是临河而建的,离城门也不远,位置很是适宜。   沈如年点头说好,丫鬟们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了马车。   他们下马车时,正好城门也到时关闭,就在要关上的最后一刻,有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城内。   整个队伍都是漆黑的坐骑,领头人穿着青色的骑装,很是飒爽英姿,瞧着便不是普通人。   沈如年还在回头看,身边的丫鬟便小声的提醒,“姑娘,咱们该进去了。”   她才放下了帷帽上的白色薄纱,跟着丫鬟往客栈里面走,恰好那队人马从他们的跟前经过,扬起了漫天的沙尘。   沈如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挣脱开丫鬟的手,快步的回头去看,却只能看见他们肃萧的背影和漫天黄沙。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我们进去吧。”   她也没能听见,马背上有人恭敬的对身旁人道:“爷,咱们今夜只能在城内住上一晚了……” 第57章   赵渊在得知沈如年可能在越地的消息, 便安排了朝内事务, 对外宣称他旧疾复发要需要静养。   朝中事务由曹首辅和高吕荣暂代,林晋源等人从旁协助, 再有紧急之事最后呈到养心殿交给‘赵渊’定夺。   就连赵明熙也被赵渊冷着脸的赶去了御书房,让他旁听朝政,每日还要检查功课。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 便带着祁无名和常福还有一队亲信侍卫南下,连着赶了几日的路, 终于在今日天黑之前到了此处的小镇。   “主子, 再往前不到一日的路程便能到杭州城了。”   越王的封地为越城, 就是以江浙为中心, 他的王府也在杭州城内。   之前消息回来说有沈如年的踪迹, 便是在杭州一带,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此处。   按照赵渊的性格来说, 一定是能有多快便要多快,他只想即刻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可祁无名需要想的就更多了, 他最重要的职责便是赵渊的安危。   赵晖烨本就对赵渊怀恨在心不得不逃回封地, 在京城赵渊根本不必忌惮他。   可这到了越地就是赵晖烨的地盘了,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祁无名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连日的赶路就算赵渊不觉得辛苦, 其他人也疲惫不堪了,正好可以休整一番做足准备再进城。   “今夜便在此处修整,明日一早再出发。”   得了赵渊的命令,祁无名才敢去安排夜宿的事宜。   若只是普通的出来寻人还可以无所顾忌, 可他们是带着御驾同行,自然是片刻都不敢马虎。   这一路上更是从未住过酒楼瓦舍,全都是在寺庙或是农舍将就,今日也是一样。   虽然路过了客栈,赵渊也未曾多看,便到了镇上一处香火冷清的寺庙借宿。   一进屋,常福就飞快的打扫了屋子床铺,等整理好才让赵渊进屋,其他人则是去排查周围的环境,以及准备晚膳和路上的干粮。   连日的赶路,赵渊与侍卫们都是同吃同住,并不在意这些衣食住行上的事情,反而还适应的很好。   侍卫们在畏惧他之余,内心对赵渊还多了几分的钦佩,只有常福背地里的心疼不已。   沈主子失踪,对陛下的影响有多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陛下就像是彻底的回到了以前,甚至比沈主子进宫之前还要冷漠。   整日的将自己关在三希堂内,不爱说话没人能靠近,身边则是放着一切和沈主子有关的东西。   沈主子送给陛下的红封荷包乃至花灯,每一样都小心的放在寝殿内,好似这样就能装作沈主子还在的样子。   陛下对外称自己病了,常福觉得此言不假,陛下确实是病了,一种比痴情草的毒更难以化解的病,此病唯一的药便是沈如年。   得知沈主子的行踪那日,是常福这么多日来头次见到陛下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也为此高兴,只要能找回沈主子,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主子,您先将就的用些,奴才一会再去厨房瞧瞧。”   赵渊不在意的抬了抬手,“不必了,路上辛苦了,你给寺庙送些银子,让他们给其他人做桌素斋。”   吃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赵渊随便的吃了两口就回了房中,每日都会有朝中的折子送来,平时赶路没时间批阅,正好趁这会翻看。   常福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筷,实在是为难的很,陛下又不是铁打的人,路上又连日的折腾,这早晚都会吃不消的。   之前陛下就带着七王爷御书房旁听,满朝上下都在猜陛下有什么意图,唯有常福知道,若是沈主子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天下只怕是要大乱了。   赵渊等人住在城尾,而沈如年则是住在城头。   她已经习惯了奔波的日子,灵鹊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她正好梳洗完。   酒楼的饭菜不如王府的美味,好在她也不挑食,客栈做的的都是地方有名的菜色。   蜜汁火方、鱼羹还有时蔬,看着清凉可口,沈如年也食指大动,尤其是那道鱼羹她最是喜欢。   说来也奇怪,前几日在王府她还觉得鱼很腥不想吃,这会突然又有了胃口,既不觉得腥还觉得汤格外的鲜美,火方里的莲子也很是甘甜。   她胃口一开就连吃了小两碗饭,把灵鹊吓得要去请大夫给她开消食茶,这才摸着小肚子停下了筷子。   “姑娘若是喜欢,明儿还让他们做。”   沈如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点头说好,她是最喜欢吃的人,前几日看着满桌的美食吃不下她也很可惜,现在终于又能吃了,自然高兴的很也不拘泥。   就是摸着吃了饭有些鼓的小肚子,真是甜蜜的苦恼,“要不还是少吃点吧,你看我都有小肚子了。”   她以前吃得再多也没小肚子的,肯定是前些日子皇叔不让她出门,她在家热的不爱动弹长胖了。   沈如年说着还觉得很有趣的戳了戳自己的肚子,不仅凉凉的很光滑还有弹性真有意思。   灵鹊在收拾桌上的碗筷,瞧见了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的发笑。   “姑娘说笑了,您这么瘦就该多吃点,哪里看得出肚子呀。”   沈如年被自己逗得乐呵呵,吃了饭觉得撑着慌,就带着灵鹊和另外两个丫鬟想出去散散步。   以前她在京城时,家里离镇上很远,几乎没有机会上街,更别说是夜市了,还是到了江南出门寻人的时候才偶尔会有机会上街。   她很喜欢这种在街市散步闲逛的感觉,这会就举着一个红珠串问灵鹊好不好看,灵鹊笑着说很衬她,沈如年就高兴的掏了钱,小心的收在怀里。   夏日的夜晚,街市上灯火阑珊很是热闹,沈如年发现街上不仅有她,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的姑娘家,甚至摆摊的商贩也有女子。   就好奇的问了灵鹊,她记得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女子不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更别说是经商了,那为什么她们都不用避讳。   “以前是像姑娘说的这般,后来是当今圣上登基才改的,女子可以和离可以改嫁还可以休夫,这放以前定是离经叛道的东西。”   沈如年听得连连惊呼,“那陛下是个好陛下啊。”   她也记起来了,以前余妈妈也说过的,她能带着她和恒哥不受人欺负多亏了陛下。   “但奴婢听说陛下杀人如麻,还是个宠幸妖妃的好色昏君呢。”   沈如年瞪大了眼,捂着嘴偷偷的看着四周,这么偷偷的说当今圣上的感觉好刺激哦。   见她如此捧场的样子,灵鹊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奴婢也都是听来的,当不得真,对了,姑娘以前不是在京中住过吗,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些?”   沈如年被问的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很多的画面,但不变的是画面里都有个看不清长相的高大男子,她想要走近看看,可她的头又疼了起来,她好像是认识这个人的,可为什么一想到他,她就会觉得头疼呢。   灵鹊被她的样子给吓着了,赶紧扶着她到旁边的小摊上坐下,“姑娘,您这么怎么了?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   沈如年惨白着脸让自己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过了一会慢慢的就好了,赶紧摇着头说不用了。   “我就是头有些晕,现在好了。”她最怕的就是看大夫了,她才不要喝黑乎乎的药。   灵鹊见她确实是没事了,又架不住她撒娇,只好真的不去找大夫,正好她们歇脚的是一家凉茶摊子。   不仅卖凉茶还卖绿豆红枣等凉饮,这会正好客人不是很多,沈如年她们的打扮瞧着又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老板也没有赶人。   沈如年坐了人家的摊子有些不好意思,就叫了碗红枣的甜汤。   炖了许久的红豆又糯又软,加了红枣在里面不用糖都已经甜度适宜,最神奇的是喝完之后竟然不觉得热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灵鹊付了银子扶着她要走,她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丫头,看着才刚及笄的样子,与她差不多大,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破旧衣裳,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一看就没什么钱。   灵鹊赶紧挡在了沈如年的面前,“姑娘我们还是绕开走吧。”   沈如年迟疑的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觉得那小丫头好像有话要对她说,走了两步忍不住的回头。   “你是不是要找我?”   小丫头原本以为自己又要被轰走,看沈如年停住脚步立马用力的点头,沈如年便让那小丫头到跟前说话。   “还请姑娘可怜可怜我吧,我和爷爷到此处寻亲,爷爷生了重病没钱看大夫,只希望姑娘能借我点银子,我愿意给姑娘为奴为婢报答姑娘。”   沈如年以前自己也是为了银子烦恼的人,最是明白这样的处境,很同情这个小姑娘,就要去摸银子。   灵鹊心道不好,姑娘是被骗子给糊弄了,赶紧给拦了,“哪里来的叫花子赶紧走,我们姑娘身边不缺人伺候。”   然后转身去劝沈如年:“姑娘可不能当真,这都是骗子,就是看姑娘心善骗人的。”   那小丫头被撵着摔在了地上,倒也没有借此机会讹上他们,见灵鹊不是个好惹的就爬起来要走。   沈如年看着她的单薄瘦弱的背影,不顾灵鹊的劝说还是出声喊住了她:“你等等。”   然后小跑着过去,“你要多少银子?我借给你。”   小丫头看着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姑娘可真是个活菩萨,三两,我想要三两。”   沈如年将荷包里的碎银子拿了出来,正好三两,然后塞进了小丫头的手里,“去找大夫救你爷爷吧。”   小丫头用力的点头,然后重重的给沈如年磕了两个头,“姑娘姓什么?等我安置了爷爷,就来报答姑娘的恩情。”   “我姓沈,我不急着用钱,等你有了再还给我吧。”   看着小丫头欣喜的跑走,灵鹊在一旁叹了口气,沈姑娘这说的好听是善良,说的直白些就是傻,这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骗子,她却信了。   就连旁边摊子的老板也跟道:“姑娘这钱只怕是拿不回来了,方才这丫头来这有些日子了,之前也有人被她借走过银子,瞧着可不像是寻亲的。”   “是啊,三两呢,都够小半年的吃喝了,什么病需要三两银子啊?”   灵鹊怕沈如年脸皮薄被人说了要难过,赶紧带着她往回走,不过是三两银子,就当是丢了,总之不能让姑娘受了委屈。   沈如年其实能感觉到那个小姑娘在骗她,她的眼神不像是饿了很多天,走到绝路的样子。   沈如年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是希望这个小姑娘不要再骗其他人了,而且她也不想去赌,如果她真的遇上了难事,如果她真的有个生病的爷爷,或许这三两银子真的能救命。   怕沈如年会因为被骗而心情不好,灵鹊就陪着她又逛了逛。   另一边,赵渊却无法入眠,望着头顶的月亮,耳边是连绵的蝉鸣声,门外常福小声的扣门。   “主子方才什么都没吃,奴才瞧着外头有卖浮元子的,您要不要尝个新鲜?”   常福在门外恭敬的道,屋内没有反应,他还以为这次依旧是不成功,就准备要走,结果门从里头打开了。   赵渊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但听到是浮元子就想起了沈如年,他会吃这种古怪的东西都是因为沈如年,即便见不到她,只是吃她爱吃的东西,他都会觉得与她更近了一些。   “带路。”   浮元子的摊子就在街口,摊主的手艺很好,热腾腾香喷喷的浮元子很快就出锅了。   白瓷碗里飘着几只浮元子,白白胖胖的看着很有食欲。   赵渊忍不住的皱眉,“辣子呢?”   常福赶紧将调料送来,赵渊眼睛不带眨的往里放了好几勺辣子和醋,而后往嘴里塞。   看的常福跟着牙疼,陛下是不怎么能吃辣的,都是沈主子进宫之后才会吃点辣味,这么多辣椒光是瞧着都觉得浑身冒火。   赵渊怕辣,一个浮元子下肚,胃里就烧了起来,瞬间就连眼睛都红了。   常福很想给他送茶喊他别吃了,这么折腾自己是做什么。   可赵渊即使满头大汗也没皱一下眉头,他还记得上回他和沈如年吃这个的时候,她惊喜又可爱的样子,然后神色淡定的将整碗的浮元子都给吃了。   他想变成沈如年眼里,最厉害的那个他。   赵渊视线模糊间,他隐约的好像看见眼前走过了一个身影,穿着熟悉的衣裙,梳着俏皮的长发,就连笑靥都是记忆中的墨阳,赵渊迅速的站起朝那个方向追去。   可等他追出去的时候,街上却空荡荡的根本就没人,常福气喘喘吁吁的追了出来,“主子可是瞧见了什么人?不如让祁大人去追。”   方才那画面只是一闪而过,赵渊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最后只能摇了摇头,“不必了,回去吧。”   沈如年回到客栈就梳洗休息,灵鹊则是在她的屋内打了地铺守夜。   或许是方才头疼让她的脑海里记住了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让她高不可攀的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如年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个看不清样子的高大身影,她为什么每次想起他就会觉得头疼呢?好奇怪哦。   然后想着想着,她就沉沉的睡着了。   *   第二日清早,沈如年就和张燚等人出发了,他们要趁着日头还不晒的时候赶紧多寻几户人家。   这个镇上就有好几户姓余的人家,依水而居就在小河的下游,这儿的民风淳朴,见着外乡人也很热情。   “我们家倒是有个在京城做丫鬟的婶子,但年龄我还真搞不清楚,要不我帮你问问隔壁二叔,你们等等。”   “麻烦您了。”虽然沈如年也觉得希望渺茫,之前这样的说法她已经听过很多回了,每次鼓起希望都破灭了,但她并未放弃。   说来也是巧,就在她等着这位大婶的消息四处张望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昨夜遇到的那个蓝衣服小丫头。   沈如年觉得很有缘,也想问问她爷爷的病情如何,见她在和人说话没看见自己,就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小丫头的警惕性很强,被她这么一拍,险些跳起来,等回头才看到笑盈盈的沈如年。   沈如年也看清了她在和一个老爷子在说话,那老爷子头发花白,穿的也很破旧,但看着精神头很足,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生病的爷爷?   那个小丫头看到她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推着她到了旁边,而她身边的老爷子看到沈如年时眼里露出了精光。   “你是发现被骗,要来拿回你的银子吗?那你可来晚了,银子我已经花光了,你还是死心吧,反正银子你是拿不回去了,你就算去报官也没用,我是不会承认的。”   沈如年没想到昨日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摇身一变就成了个小无赖,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担心,我不是来问你要银子的,既然花了那就算了。”然后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方才那是你爷爷吗?”   “是,我爷爷身子好的很,我就是骗你的银子,我也不会为奴为婢的伺候人,昨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骗人的。”   沈如年松了口气,弯着眼道:“没事就好。”   然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劝劝她:“你骗我的银子,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一直这么靠骗也不是办法,早晚会有人发现,还不如找个正当的活计,不用时刻的担惊受怕。”   方才小姑娘这么的警惕,想来这样的事情应该经常发生,她要不是被余妈妈养大,或许也会四处流落,不免对她有些同情。   她的年纪还这么小,有手有脚的,就算不给人做丫鬟,有三两银子的本钱,卖香粉或者摆个小摊子,养活自己和爷爷应该不是难事。   “正当的活计?”小姑娘捂着肚子指着她笑,果真是有钱人家养大的,就是傻的出奇,被骗了还帮骗子想活路。   “我能靠骗就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去做事,这难道不比干活要强一万倍。”   沈如年从她的眼神里能感觉到她并不坏,这才会多说了几句,既然她不领情也只好作罢,没人能干涉别人的生活。   正好灵鹊找了过来,沈如年想了想就把昨夜在摊子上买的珠串子摘了下来,塞到了小姑娘的手里。   “这不值几个钱,你可以拿去换吃的,也可以换件衣裳,或者是可以考虑我方才说的,都由你自己决定。”说完就跟着灵鹊走了。   等她走后,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才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小姑娘下意识的将珠串给藏进了袖子里,满脸不在意的道:“来要银子的,被我给打发走了,二爷爷,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这个小傻子,还问做什么,方才这不就是上好的肥羊吗,只要有了她,咱们今年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可她身边还跟着人,看着不好下手,要不换一个……”   “她有人,咱们就没人了吗?你别是瞧她和善就心软了吧?你可别忘了这些有钱人是怎么对我们的。”   小姑娘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珠串,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二爷爷说笑了,我当然不会忘记。”   *   沈如年回到那户人家,那个大婶已经将事情问清楚了。   “我们家二叔说确实有个在京城做丫鬟的亲戚,说是从小卖去京城的,那个亲戚家在镇外,一出城顺着路边的村子就能瞧见,要不你去问问。”   从小卖去京城这点和余妈妈正好能对上,沈如年瞬间眼睛都亮了,道了谢和张燚等人往城外去。   这会还是早上,进城的人很多,出城的倒是不多,但城门守卫瞧着比昨日进城要严苛。   沈如年坐在马车里,灵鹊撩了帘子去问张燚,“这是怎么了?”   “最近难民多,大概是怕有不轨之徒扮成难民进城。”最近因为难民,多了很多的偷盗抢劫之事,这是镇上父母官采取的措施。   灵鹊这才放下了帘子,沈如年并不在意这些,听灵鹊说完也只是点了点头,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想要找到余妈妈。   按照那位大婶给的地址很快就到了,张燚将马车停在了村口,“外头晒,姑娘且在马车上等一等,属下去问问就来。”   沈如年也很想去,但她去只会让事情变慢,只能安静的在马车上等着。   可很快她就听到了外头吵闹的声音,灵鹊掀开布帘往外看,就见有两帮人正在吵闹。   “好似是有了什么纷争,姑娘别担心,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管等张大人回来。”   沈如年原本想要往外看的小手就又收了回来,乖乖的坐好。   可没想到的是,那两帮人居然吵着吵着往他们的马车这边靠了过来。   “你们这帮无赖,这口井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不然我们找人来评评理。”   灵鹊怕他们惊扰了沈如年,只能跳下马车去赶人,其他的丫鬟和侍卫也上前要将这些人给赶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男子和一个蓝衣小姑娘,不知何时挤开了众人踹下了车夫,拉着沈如年的马车用力的一挥鞭子,飞快的朝着人群外冲了出去。   等灵鹊等人反应过来要去追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与此同时,赵渊等人也正好出城,路过此处,就见一辆马车从他们眼前奔驰而过。   帘子被风扬起,露出了正倚在窗边一脸无措的女子。   等祁无名回过神来时,他们的陛下已经夹着马腹冲了出去…… 第58章   马车突然就狂奔了起来, 沈如年没有坐稳险些整个人摔出去, 还好被身边的人给扶住了。   她这才看清楚马车上的另一个人,就是她方才见过的那个蓝裙子的小姑娘。   “是你啊, 我们又见面了。”   小姑娘忍不住皱眉,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知道她是骗子, 骗了她的钱,可她不仅不生气还送她珠子。   她倒是见过有这种乐呵呵被骗的, 但那是他们看上了她的长相, 图一个美色, 通常那种人都会被她引到隐蔽处狠狠的打一顿, 搜刮完他们身上的东西再扒了衣服丢出去。   可眼前这人和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猜不透也看不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傻子。   这在以往的十多年里也是从未有过的, 她从跟着二爷爷起,他们便教她如何偷蒙拐骗, 渐渐的她也就忘了自己是谁。   他们会扮成难民也会装成是乞丐, 只要能骗人能搞到银子他们什么都做。   通常他们喜欢挑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下手,未经世事不经吓也容易得手,为了不被抓一般是同个地方干一票大的就跑。   这次便是趁着旱灾的机会, 他们扮成逃难来寻亲的人,偷偷的混进了城内,前几日都无所获,原本打算换个地方, 就遇上了沈如年。   从第一次骗人起,她都骗的三两,众人便喊她三两。   这也是三两头次不想答应二爷爷的想法,在她看来,沈如年已经很蠢了,她喜欢抢有钱人和坏人,唯独不想抢蠢人。   他们一般情况下都是只拿钱,然后将他们扒了丢回去,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不会有人大张旗鼓的找他们,再加上他们跑的快,几乎不会失手。   但沈如年长得太好看了,三两看到二爷爷的眼神都变了。故而二爷爷让她下手的时候,她有些许的迟疑,等最后分配任务的时候,她选择了上马车。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外面是怎么了?”沈如年还搞不清楚状况,但看到三两她又觉得安心,方才的紧张和疑惑也有些冲散了。   她坐马车的次数不多,车夫基本上为了不颠簸都会驾的很平稳,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刺激这么快的马车呢。   不仅没觉得害怕,甚至还觉得有点刺激……   三两看她还冲着自己笑,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的瞪着沈如年,“要想活命就别说话。”   沈如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好凶哦,但她不怕,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不像个坏人。   “一会下马车你就说你要方便,然后听我的,我让你跑你就赶紧跑,不许回头,听到了没有。”   时间紧急三两没有别的办法,只希望可以蒙混过关,实在不行就将这些年她攒的银子都给送出去。   沈如年被她凶狠的语气给吓着了,只能老实的点头说记住了,然后乖乖的坐在角落里。   可马车突然又开始加速,甚至剧烈的颠簸了起来。   别说是沈如年,就连三两也险些撞到脑袋,赶紧朝外头大声嚷嚷。   “狗蛋你会不会驾车,颠着姑奶奶了!”   正在架马车的人也十分的火大,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这头小羔羊身边的麻烦人全都被挡住了,只要按照计划把人带到约定的地点就可以了。   但就在方才,他发现身后居然紧紧跟着一匹通体漆黑的烈驹,马上坐着一高大的男子,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被那人通身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那人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和气势便能让人发怵,他心里慌动作也跟着僵硬起来,只能不停地挥动着马鞭,马车也就越发的不稳。   三两骂了两句就跟着回头去看,一眼便瞧见了那人,饶是她走江湖多年也下意识的愣了愣。   她还是头次见到不说话就让她心底发憷的人,这种人就算是再有钱他们也不会打主意,甚至是绕道走的类型。   之前他们也一路跟着沈如年观察过,如果实在是惹不起的,他们也不会非要下手。   观察后发现,唯一不好对付的就是那个领头的张燚,其他都是丫鬟跟班,这才会动手,那时根本就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若是知道,她相信二爷爷也绝对会收手的。   沈如年见三两在看,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就被三两摁着又坐了回去,有些不安的道:“你认识这人吗?”   “我……好像不认识。”   沈如年只看了一眼,但很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沈如年有片刻的失神。   她心口像是缺了一块的感觉又出现了,脑袋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三两还在想她在胡说,方才那男子看沈如年的眼神深情又炙热,怎么可能不认识?   但还来不及说就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了,“你怎么了?”   “我的头好疼,心口也疼……”   外头的人根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赵渊从看到她的那瞬间起,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马车。   还好,今早起来有几匹马吃坏了肚子,赵渊为此耽搁了一会,出城的时间才晚了。   没想到正是因为晚了这么一刻,就碰上了同样出城的他们。   原本这种吵闹的事情他是绝不会搭理的,可奇怪的是从他看到那辆马车起,心中就有种不同的感觉,大约是冥冥中他的心就在指引着方向。   直到马车中的人无措的掀开帘子,赵渊那颗无处可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可还不等他上前,那辆马车就疯狂的动了起来,赵渊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没有任何人能再次将她带走。   狗蛋艰难的驾着马车,保持着平衡,可不管他怎么的加速那匹烈驹还在不停地缩短距离。很快,那人就追了上来,与马车平行着向前。   “停下。”   赵渊阴沉着脸,声音低哑中还透着些许冷厉,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有多激动。   狗蛋哪里敢停下,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依旧是咬着牙的往前,等到一个三岔路口,先是假动作的朝前,然后突然的往左边的小路急拐。   马儿极速的改变方向,险些让整个马车失控的倾倒,马车内的三两被撞了好几下脑袋,却还在极力的护着沈如年,好在垫子很厚,沈如年并没有被颠的太厉害。   “狗蛋!你会不会驾车,不会就让姑奶奶来!”   狗蛋喘的够呛,要不是他死死的抓着缰绳只怕已经被马给甩出去了,这会连和三两对骂的力气都没有。   他原本以为这样能把身后的人给甩开,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匹漆黑的烈马,又朝着他冲了过来。   “真他娘的阴魂不散!”狗蛋暗骂了一声,然后朝着马车吼道:“坐稳了,不然一会摔出去别怪爷爷没提醒你们。”   话音落下,马车就似出弓的箭羽加速朝前冲了出去。   赵渊在看到马车险些颠倒时,心几乎都要跳出来,好在马车稳住了,他心底的怒意也彻底的被激了起来。   沈如年要是伤到分毫,他要这世间众生都为她陪葬。   烈驹奔腾向前,很快又与马车并驾前驱,这次赵渊学谨慎了些,他必须要直接的控制住车夫,不然马车很有可能就会因此而受到伤害,最直接牵连到的就是里面的人。   故而赵渊趁着那车夫没有回过神来,双脚在马镫上用力,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瞬间的从马上飞跃到了马车前的马上。   就这么一瞬间,便将车夫从马上踹了下去,直接夺得了缰绳,一番驯服才将那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变故发生的太快,甚至马车里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车停了。   沈如年是坐在软垫上的,全程又有三两护着她,除了脑袋晃动的厉害,昏昏的有些想吐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倒是三两显得很是狼狈不堪。   她们此刻还没意识到驾车的人已经变了,三两以为是到地点了就火急火燎的掀开了布帘,结果就看到了让她感觉到惧怕的人。   但他的目光片刻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直勾勾的看着里面端坐着的沈如年。   “你还好吗?如年。”   因为方才头疼的厉害,沈如年的眼睛现在还是红红的,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便看见了让她头疼的人。   这会头倒是不疼了,可是好奇怪啊,她都不认识他,他怎么知道她是谁呢。   沈如年看了赵渊一眼便往后缩了缩,看到三两就依赖的抓着她的衣服,“你不要走,我害怕。”   三两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相反她走江湖这么多年,马上就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人怎么这么像是来抓落跑小娇妻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和她无关,反正也有人来救沈如年了,此刻也用不上她了,就顾不上沈如年,第一反应是跳下马车要跑。   可沈如年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让她没有办法离开,“你松手,我要走了。”   沈如年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抓着她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松开,闻言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带我走的吗?”   现在轮到头疼的成了三两,她真是欲哭无泪,对付二爷爷他们,她还有些把握,现在面前这个人明摆着比二爷爷难对付多了,她又不傻,与这样的人作对,岂不是找死。   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可不能把小命给折在这里。   “你们熟人见面正好可以聊,我先走了。”   沈如年把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谁说认识了,她根本就不认识他,而且他看上去凶巴巴的,她好害怕啊。   “我不认识他。”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音,听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让三两也犹豫了,沈如年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的,难道真的不认识?可这位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的男子,看着也情真意切不像认错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如年的抗拒和害怕,都在赵渊的欣喜上狠狠的浇下了一盆冷水。   他眼里的炙热和见到她的喜悦,瞬间都僵在了脸上,他是最了解沈如年的人,沈如年不会说谎也从来都不懂伪装,她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而他却像是置身在寒潭,这种从天上瞬间跌落谷底的感受,他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甚至比痴情草的毒发作时还让他痛苦,原本痴情草的毒已经解了,可沈如年一走,他就像是丢失了自己的心,毒斑重新遍布全身。   他不在意是否会毒发身亡,也不在意世人如何恨他骂他,他只在意还能不能找回她。   可如今,沈如年将他给忘了。   那个喜欢围在他身边,仰着头说陛下真厉害,最喜欢陛下的沈如年,看着他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仅是陌生人,她的眼里还有戒备和恐惧,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你真的忘了我?”赵渊墨染的黑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他的眼睛除了她,什么都看不进了。   三两横在两人之间很是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她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怎么除了落跑小娇妻这还演上失忆了?   她都很想问一句,大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可名字好像又能对得上,站在这样的人身边实在是瘆得慌。   可沈如年觉得害怕,三两要走,她就紧紧的抓着,“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赵渊对走这个字格外的敏感,如果有什么比沈如年忘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便是她要离开他。   沈如年纤细的手腕被发烫的手掌给握住,三两趁机挣脱了出来,回头看了沈如年一眼,最终还是下了马车。   那串红珠子的情,她已经还了,她们之间两不相欠,她才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傻女人将自己也给赔上。   沈如年眼睁睁的看着三两离开,想要追着下去又不能动弹,从这个人出现起,她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好像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发芽。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沈如年白皙的手腕已经红了,下意识的就流露出了委屈,娇娇的喊了声:“疼。”   赵渊如梦初醒,瞬间将手掌松开,便看见了她手上的红痕,不禁自责起来,他怎么又将她弄疼了。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红肿的地方抬高,放到嘴边轻柔的吹。   “是我不好,我的力道太重了,下回你有任何不喜欢的,或是我做的不对的,你便说,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沈如年原本已经背靠着车壁,害怕的缩成了一团,可这会看见赵渊的动作,心中的害怕好像少了几分。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沈如年可以看见他俊美的五官和密长的睫毛,她还是头次见到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   他好看的就像是画中仙,这么好看的人,她要是见过绝对不会忘记的。   她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两人确实是头次见面,但却有种奇妙的熟悉感,让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因为他看着她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眼神担忧且真挚,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真的在担心她。   甚至她有种两人不是头次做这种事情的错觉,那她为什么会不记得。   他又是谁呢?   “还疼吗?”   沈如年抽回自己的手腕,偷偷的看了赵渊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脑袋,就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可爱极了。   好在她没出事,她还好好的,就算真的忘了也没关系,他能让她想起来,只要她没事。   沈如年咬着下唇诚实的摇了摇脑袋,“不疼了。”   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即便不说话,赵渊也十分的享受这种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眼前是她不变的眉眼,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沈如年离开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没能安枕入眠,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神经,直到现在看见她,他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如果可以,他愿意让这一刻无期限的延长,即便只是看着她,他也愿意。   只可惜,他不知道上苍有没有听见他内心的想法,但沈如年是一定没听见。   “我的手不疼了,但我的心口好难受。”   赵渊眉头拧紧,“是不是因为方才颠簸,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了?我这就喊大夫来。”   他刚起身要去喊人,就被沈如年给轻轻的拉住了衣袖,有那么一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她就喜欢这么拉着他撒娇。   原来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对她上了心,甚至早已喜欢上了她,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可不可以不要叫大夫,我不想喝药,好苦的。”   赵渊露出了这三个月来头一个笑,嘴角微扬,像是夏日的风,拂过冰山棱角,带来了丝丝凉意。   “你以前可总是向我说教,不喝药不看大夫就会一直难受,你想一直难受吗?要是你觉得苦,我给你准备糖糕和果脯,一口气喝完马上就吃进去,不会觉得苦的。”   赵渊说到后面,简直像是在哄她,声音又轻又柔,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杀人不眨眼的陛下。   沈如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人,她觉得好奇怪哦,这话确实是她说的,可她也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那我们之前认识吗?你是谁呀?”   赵渊心中满是苦涩,沈如年不顾性命救他两次,一次是火海一次是行刺,不,应该是三次,还有他的毒。   如今却异常讽刺,她忘了他是谁,忘了两人之间的种种。   直到这一刻,赵渊才幡然醒悟。   可能沈如年的爱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想要救他履行承诺然后出宫,所谓的爱而不自知的人是他,从来就不是沈如年。   沈如年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不说话了,他沉着脸拧着眉的样子也好好看,而且那种熟悉感越发的强烈,让她忍不住的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   赵渊被自己的想法所击溃,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明明喜欢她却嘴硬的不承认,苏倾羽说得对。   他不仅输了,还输的一败涂地。   赵渊日日夜夜都想找到她,唯独没有想过,她如果不是遭受苏倾羽的胁迫,而是自愿离开的,他该当如何。   他该放她走吗?还是不顾一切的将她留在身边。   正在他无比痛苦之际,他听见了那个深入他骨髓魂牵梦萦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安慰着他。   “你是不高兴吗?你好像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让沈如年也开始难过,那种心口缺了一块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别难过。”   她的声音和记忆重合,在他多次绝望之际,都是这个声音告诉他,别难过,而后将他从深渊拉扯回人间。   他本是深渊见不得人的黑暗冰冷,是她让他见了光,体会了温暖。   即便是忘了他又如何,那就让她重新认识他,不爱他又如何,那就让他来爱她。   “沈如年。”   沈如年疑惑的抬头,乖乖的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话音落下,她便被眼前人用力的拥进了怀中,那力道就像是要将她捏碎揉进骨髓一般,两人密不可分的紧紧相拥。   她听见耳边响起他低哑的声音,“我叫赵渊,记住了吗?”   两人从一开始的见面起就不是平等的关系,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是入宫冲喜的侍妾。   那就让以往的过去,从此刻开始,他们重新认识,她是沈如年,而他只是赵渊。   赵渊……   沈如年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眼前顿时闪过几个画面,欣喜的,赤/裸的,依偎的,绝望的。   记忆杂乱的堆积在一起,她非但没能想起什么,反而让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沈如年捂着脑袋痛苦的挣扎起来,泪水瞬间从眼眶涌了出来,“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赵渊不知道她会这般,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只觉得后悔万分。   轻柔的抱着她,低声的安抚着,手掌也在她后背一下下的轻拍着,“乖,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了。”   大约是赵渊的声音和安抚,让沈如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眼眶红红的,眼角挂着泪,十分的惹人怜爱。   让一切都重新来过,他相信沈如年早晚会接受他,愿意放下心防。   他可以慢慢的等,等她想起来。   既然都找到了沈如年,赵渊自然是想要带她回去的,可又怕她回宫之后会更加的痛苦。   “可我想要记起来。”她总觉得这个俊朗不凡的赵渊,和她心口缺了一块有关系,她不想逃避。   沈如年认真的看着赵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赵渊温柔的将她散落的长发拨到耳后,“你是我的妻。” 第59章   沈如年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嘟着嘴将他的手用力的给拍开。   “你骗人, 我,我还小, 余妈妈说要等明年才会给我相看男子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变成你的妻子。”   她别的是不懂,但是余妈妈怕她被人骗走, 教过她什么是嫁人成亲,只有成亲了才是夫妻。   沈如年的脸涨的通红, “我, 我还是个小姑娘, 不, 不是你妻子。”   尤其是后面两个字, 她的声音都放轻了, 好像是什么不能说的词语, 让她说出口都会觉得害羞。   方才她还觉得这个赵渊是个好人,现在就知道了, 这是个会骗人的大坏蛋。   赵渊看着她哭笑不得, 想起她离开之前两人颠鸾倒凤的场景,既心潮涌动又苦涩难耐,她曾经有多喜欢他, 他此刻就有多后悔。   若是他能早些醒悟自己对她的情感,那该有多好。   不过沈如年说的也没错,封妃大典还未举行,她还不能算是他的妻。   在养心殿上还压着一道他未曾宣读的圣旨, 上面是册封沈如年为皇后的诏书,他在等着找到她,当着她的面宣读。   到时他会宣告天下,娶她为妻。   他的皇后,只会是她。   “是我说错了,是我想要娶你为妻,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倾心思慕与你。”   沈如年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上烫的比外头的日头还要红,一向叽里呱啦的小嘴,这会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摔伤过脑袋的不是她吗,他怎么一个劲在这胡说八道,他们两才刚见面,他就说想娶她。   真是好不要脸!亏得他长得俊秀非凡的,居然是个流氓无赖。   “流氓!”沈如年软软的骂了一声。   赵渊长这么大,一共被骂过两回流氓,有意思的是骂他的都是同一个人。   上次刚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惊愕和生气,他记得还打了她的小屁股,今日听见却无比的畅快。   好像就连被她如此嗔骂,也是种享受,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沈如年觉得这个人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有人被骂了还笑眯眯的呢,她骂他流氓,他居然还笑,真是太离谱了。   她戒备的往后退到了车壁,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一些距离,然后奇怪的问他:“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啊,我在骂你呢。”   “便是流氓无赖也只对你一人。是我太过心急了,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如何,你只要知道有人一直心仪你爱慕你便好。”   沈如年从小到大,除了余妈妈说过喜欢她,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爱慕心仪这样的话,而且她能明显的分出区别来。   余妈妈的喜欢和这个人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的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甚至只敢偷偷的去瞄赵渊,连正大光明的看他都不敢,看一眼她的脸就红了。   “流氓,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赵渊被她的一声娇嗔给酥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以前他还不明白自己心意时,就觉得她撒起娇来格外的娇美。   说不上喜欢,但可以确定若是别人这么做,他只会觉得厌恶。   这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知道,原来不论她是什么样子的,他都喜欢。   赵渊还想多哄一哄她,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可沈如年都一副对他戒备很深的样子。   “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和你说话的,余妈妈说了不和坏人讲话。”   赵渊正打算说些什么,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里头之人劝你赶紧放了我们家姑娘,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沈如年一听见张燚的声音,惊喜的站起来要下马车,但赵渊就横坐在她面前,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就很是委屈的看着他,“你可不可以让我过去,我的朋友来找我了。”   赵渊不能接受她要离开他,尤其外头还是个男子的声音,他很想说不可以,更想出去将那人一刀砍死。   可他不能这么做,如今的沈如年不信任他,反而还对他十分戒备,他可以不管不顾的将她带走。   但他很贪心,不仅想要她留在他身边,更希望她能爱他。   赵渊的眼里有翻滚的怒意,沈如年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偷偷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他怎么这么凶呀。   然后在心里计划着,是不是要喊救命,就见面前的人将怒意全都遮掩了下去,克制又隐忍的哑声道:“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便让你过去。”   沈如年眨了眨眼睛,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渊。”   沈如年有些不确定的道。   而后她看见,赵渊原本阴沉毫无波澜的双眼,露出了一丝光亮。   “能不能再叫一遍。”   “赵渊,赵渊。”   沈如年像是被他所蛊惑,按照他所说的一遍遍重复。   直到外面灵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期待的看着赵渊,“那我可以过去了吗?”   赵渊从梦境中惊醒,收起眼中的欲/望,僵直着身子,慢慢的让出了位置给她过去,他要给沈如年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少他是个对她说话算数的人。   她喜欢君子,他便做个君子,她喜欢天下安宁,他便给她盛世太平。   沈如年掀开布帘子,外面张燚的人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此刻正在和祁无名对峙,一看到沈如年才松了口气。   灵鹊更是紧张的上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好姑娘没事,可担心死我们了。”   沈如年就由丫鬟扶着要下马车,下去之前忍不住的回头看向车厢,他就坐在昏暗的马车内,一言不发沉着脸,可当他触碰到她的目光时,却好像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沈如年停下了动作,轻轻的和赵渊说了一句,“谢谢你,赵渊。”   谢谢你信守承诺。   然后才由灵鹊扶着下了马车。   而马车内的赵渊也有片刻的失神,原本抿着唇寒着脸,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心尖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嘴角微扬,而后露出了笑。   虽然她把他给忘了,但没关系,他的年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只要找到了她,他便有信心重新得到她。   张燚刚进那农舍问了两句,便听到了外头的动乱声,等他赶出来的时候,沈如年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之所以他们能这么快就追过来还多亏了三两,其他那些试图劫持沈如年的人,全都被赵渊的人马给拿下了。   三两趁机想要跑,但跑的途中那红珠串掉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跑去找到了张燚。   是她带着张燚等人找到了马车,等她再想要跑的时候,就被祁无名的人给抓了起来。   气得她直跺脚,这沈如年真是个扫把星,一串红珠子居然就让她马失前蹄了,真是倒霉!   沈如年站定,常福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见沈如年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痛哭流涕的跪到了她的跟前。   “奴才给沈主子请安,主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可把奴才们担心死了。”   常福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陛下更是担心的茶饭不思,还好他还记得这里不是宫内,迅速的改口,“咱们爷也日日的担忧主子,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见着您了。”   沈如年不记得常福了,但她能感觉到常福对他是抱着善意的,而灵鹊她们可就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是什么人了。   方才险些就让沈如年被歹人给劫走,若是此事被王爷知道,她们可就全完了,故而灵鹊等人都紧张的很,不敢让任何陌生人靠近。   常福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沈主子不认识他了?   “沈主子?”   沈如年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猜想这个人应该是赵渊的奴才,她虽然能赶紧到常福没有敌意,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此刻就有些无措,还好这个时候马车里的赵渊喊了声常福。   常福这才跑去了马车外,只是目光还是紧紧的跟着沈如年,生怕他一眨眼沈如年又会不见了。   张燚是赵晖烨的贴身侍卫,有幸跟随他出入宫内外,自然认得常福,这可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常公公。   就对马车里的人有了些疑惑,可又觉得不可能,陛下日理万机,而且听说旧疾复发在养心殿休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刚这么想着,马车里的人高大男子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身穿玄色长袍束发戴冠,从上到下一丝不苟,通身皆是矜贵之气,更不用说那深不可测的眼眸,只一眼便让人感觉到了寒意。   张燚曾经跟着越王面过一次圣,自然认得这是谁,只是他没有想到,陛下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的膝盖弯曲,直直的跪了下来,“卑职给……”   他刚要说出后面的尊称,常福就尖着嗓子的咳了两声,赵渊此次出行是微服出行,京中所有人都还以为他在养心殿,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张燚被赵渊的冷漠的眼神扫过,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恭敬的行礼道:“卑职给爷请安,爷是何时到的,我们王爷都未曾收到消息,卑职这就派人回王府知会一声。”   赵渊却只是抬了抬手,并未说同意与否,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沈如年一个。   “不必了,我只是来寻人的,如今人已经找到了,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张燚虽然见过赵渊,却不知道沈如年就是当朝贵妃,他只当沈如年是王爷的新宠美人,故而赵渊说寻人时他也没有联系在一起。   只是觉得方才的事有些巧合,若不是赵渊及时救了沈姑娘,他可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爷在何处落脚?卑职也好让人保护爷。”   赵渊没有心思搭理他的试探,沈如年忘了他无妨,他得将这些不长眼想要欺负沈如年的人给统统解决掉才行。   就让常福去应付张燚,自己带着祁无名等人转身就要离开,走之前还看了沈如年一眼。   没想到小姑娘也正好在看他,两人隔着中间的人群,四目相望,他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的说了句什么。   而后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灵鹊守在沈如年的身边,自然注意到了赵渊临走时的动作,有些疑惑不解,“姑娘,方才这位公子是在与您说话吗?”   沈如年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了这么远,他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就是能看懂他说了什么。   他说:等我。   真是个流氓无赖,她才不要等他呢,哼,不对,是不要见他了。   听到灵鹊问她,就有些不自在,“你肯定是看错了,我都不认识他,怎么会和他有话说,我们赶紧走吧。”   方才沈如年差点遇险,这会正午时分天又热的很,张燚就提议先回客栈修整一番,剩下的几户人家由他们去打听。   这会确实很热,小丫鬟们又焦急的跑了许久,各个都被晒红了脸,沈如年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他们,就点头同意回客栈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灵鹊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与沈如年说了。   沈如年这才知道她险些被贼人掳走,是赵渊救了她。   “那我没有和他说多谢。”沈如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好与坏最是分的清楚,赵渊虽然说些让人脸红的话,但他救了她,做人不能这么不分是非的。   “姑娘别担心,奴婢瞧着张大人与方才那位爷认识,张大人会去替姑娘登门道谢的。”   沈如年还是觉得心里揣着事,早知道方才不骂他流氓了,好后悔哦。   “那你们见着方才马车上下来那个小姑娘了吗?”   沈如年是后知后觉,才把劫持她的事情和马车上那个小姑娘让她跑给结合在一起,原来那个小姑娘是想要救她。   而且张燚等人能这么快找到她,也是多亏了那个姑娘。   “瞧见了,但之前那伙人都被方才那位爷的手下给抓了,连同那位蓝衣的小姑娘也一道被抓了。”   “为什么要抓她?”   “听张大人说,他们这一伙人是出了名的江湖骗子,从西至南,被他们所骗之人众多,这次还将主意打到了姑娘的身上,即便不是方才那位爷,张大人也会将他们捉拿归案。”   沈如年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他们做了坏事应该要罚,另一方面那小姑娘救了她,她觉得小姑娘本性不坏,她很想为她求情。   回城的路上她也还在纠结着,直到进了城门,她才悄悄的拉了拉灵鹊的袖子。   “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张大人,方才那人住在哪里?我,我想去谢谢他。”   顺便问问能不能留那小姑娘一条性命,她当然知道有错要罚,但小姑娘年纪还小良知尚存,至少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灵鹊也有些为难,那位爷气度不凡,看着仪表堂堂的不是个坏人,但沈姑娘是王爷藏的娇,总不能让她多与外男接触吧。   “好灵鹊,你就帮帮我吧。”   灵鹊想着平日沈如年对她的好,只能咬牙答应了,“那奴婢就去打探一二,不过姑娘也别抱太大希望,没准他们已经出城了。”   沈如年乖乖的点头,灵鹊就出门去打探消息。   她还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有消息,没想到灵鹊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根本就没出城,就住在衙门里,那些被他捉拿的人也都被扭送给当地县令处置了。   他住在衙门里,这下想要见可就有些为难了,沈如年陷入了沉思,这该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她总不能跑去衙门找他吧?   而灵鹊却在想赵渊是什么来历,方才见张大人对他恭敬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身份尊贵的人,如今还堂而皇之的进了衙门,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沈如年想不出办法,灵鹊平时也都是在内宅伺候,没有什么好主意,她只能在心里发愁。   直到下午张燚的人回来,说早上那户人家已经了解清楚了,她确实有在京城的亲戚,但早就已经过世多年,名字也对不上。   他的建议是既然这里找不到,不如早些回王府去,尤其最近外头不怎么太平,今日还险些出事,若是沈如年受了伤,他可担不起责任。   “属下能理解姑娘的心情,只是此城并没有您要寻之人,不如先回王府再做打算。”   沈如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闻言便点了点头,“都听张大人的安排。”   张燚就去安排人马,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回杭州。   等他出去后,沈如年有些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玩着手指,看来不管是道谢还是向赵渊求情都来不及了。   灵鹊端了饭菜进来,看到她难得心情不好的样子,只能想办法逗她开心。   她从小就被卖进王府做丫鬟,沈如年是她伺候过性格最好的主子,而且她也从没有把她们当成婢女,灵鹊的心里是很喜欢沈如年,也很愿意她能做王爷的续弦。   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讨好沈如年,就想起方才在楼下听到他们在讨论的事情。   “奴婢听说,今晚城中会有花灯会,到时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游街看花灯,如此有意思的节日,没准那位大人也会参加,姑娘不如去碰碰运气?”   沈如年听到花灯,整个人就坐直了身体,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   “有花灯吗?我还没见过花灯呢。”沈如年话音落下,就觉得眼前浮现出了一些火红的画面。   她好像置身灯海,有人精心的为她准备过一场惊喜,可她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灵鹊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听到她终于又露出了笑声,也高兴了起来,“那奴婢这就去让张大人准备。”   今夜一定是人山人海的,张燚听说这么麻烦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今城内并不安全,要是出了事,你我谁担得起?”更让张燚担忧的是赵渊的出现,他不在宫内好好呆着跑来越地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所企图,不管如何,他都得将消息传回去,也好让王爷早做准备,这种时候能少些麻烦也好。   灵鹊见他不愿意,没有办法,只能出狠招。   “张大人,王爷可是让你在外都听沈姑娘的,你今日疏忽之事姑娘都未曾与你计较,姑娘不过是想要逛个花灯你也如此不情愿,到时候王爷问起来,我可要如实禀明。”   “你居然敢威胁我。”   “我不过是个小小婢女,我可不敢,张大人就通融通融吧,到时候我一定会牢牢的看着姑娘,绝对不会出事的。”   张燚见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出去安排人手。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街市上挂满了花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沈如年站在临街的窗台往下看,远远的就能看到中心街市已是火红的一片了。   他们的客栈离街市不远,沈如年带着丫鬟和便装打扮的张燚等人,很快就到了街市入口。   以街口的石牌坊为起点往下一整条街都是小摊小贩,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让沈如年顿时就看花了眼。   一开始沈如年还能做到只是老实的看看,等张燚不注意转过头的机会,她就上手了。   这个兔子的好可爱,恰好她属兔子的,她喜欢!   那个荷花的也漂亮,她还能学其他人一样去放花灯,她也想要。   “姑娘若是喜欢,把这些都买了吧,便是挂在咱们院子里也很好看。”   沈如年拨浪鼓似的摇头,买这么多个她觉得没必要,她从小就被余妈妈教育要知足常乐,不能浪费,皇叔有钱那也是皇叔的,她早晚是要还的,只能纠结的在一圈花灯里面挑。   挑来挑去最后还是买了那只兔子的,举着问灵鹊好不好看。   “好看,这兔子和姑娘一样好看。”   沈如年心情很好的举着花灯往前逛,直到她的目光被眼前一盏老虎的花灯给吸引了,纸张上面的老虎画的栩栩如生很是威风。   她以前只觉得老虎威风又凶猛,这还是头次觉得精美又好看,就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拿。   没想到的是,她的手指刚触碰到竹竿,便有另外一只发烫的手也正好覆了上来。   两人手指相触,沈如年像是受惊的小兔般侧头去看,正好撞进了对方深邃的眼眸之中。   他的眼睛尤其的好看,就像是积雪消融,汇成的溪流,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像是有星辰坠落。   一句抱歉,硬生生的被卡在了喉间,灯火阑珊间,他比火光还要夺目。   “是你……”   赵渊也看到了她,原本阴沉的脸顿时绽开了笑,“是我。”   原本不笑时,他就已经俊美的不像话,再这么一笑,沈如年就听见自己的心不安分的跳了起来。   赵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喜欢吗?”   赵渊是在说两人共同看到的这个花灯,沈如年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看着他傻傻的开口,“喜欢的。”   “好巧,我也喜欢。”   喜欢你。   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花灯,可不知道为何,沈如年被他这么温柔的看着,就突然的红了脸,流氓…… 第60章   赵渊此行的目的是找人, 既然人找到了, 自然而然的就是跟着她,什么江山社稷, 什么万人之上的尊贵,在他眼里都不及她的一颦一笑。   但他不敢操之过急,尤其是沈如年表现出对他的抗拒, 让他不得不放慢步伐,他从小就懂得想要便得争取, 唯独对沈如年他不舍得。   她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心都疼不够的人, 梦回间枕边无人, 才让他明白为她做任何的改变都心甘情愿。   只是这失忆还是有些让他为难, 如何才能让她恢复记忆, 又能不抗拒他呢。   想不出来, 赵渊只能去收拾那伙贼人,以此来舒缓心中的郁结。   那个被三两称为二爷爷的人就是他们的头子, 三两是四年前被他从人牙子手里买的, 看她聪明就教她如何坑蒙拐骗,平时两人都是以祖孙相称方便行骗。   他们一共有十几个人,都是由二爷爷负责找合适的小肥羊, 这次也是他将主意打到了沈如年的头上。   赵渊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老头子便颤颤巍巍的跪地求饶,“官爷您发发慈悲吧,老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西北大旱我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勾当。”   “是吗?可据我所知,西北旱情是上个月中旬开始的,你们确实上个月就已经在江南行骗打劫,难道你们是提早就知道了旱情?”   祁无名将他们的通缉令丢在了地上,老二头就傻眼了,赶紧换了一通说辞,“官老爷,您是不知道,西北荒凉之地贪官横行民不聊生,我们实在是被压榨的活不下去了,若是有您这样的清官,我们又何至于此。”   赵渊的手指轻点着桌面,听他说完才勾了勾嘴角,起身路过他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而后冷漠的道:“拔了他的舌头,打断腿脚推到城门示众。”   那老二头在听到赵渊的话后,整个人都傻了,他至死都还记得他冰冷的声音说着:“你错就错在,将主意打到了朕的人身上。”   等赵渊出来,祁无名才上前恭敬的道:“主子,其他人如何处置?”   “参与过此事的人,同罪并罚。”   “但牢里还关了个女子,也一同处置吗?”   赵渊想起来了,这是和沈如年在一辆马车上的那个,原本他是一并要杀的,但他记得那会沈如年好似很依赖她的样子,要是这人出事了,没准沈如年会难过。   “先关着,等晚些再处置。”   赵渊处理完手头的事,便坐在阁楼的窗台边翻看折子,看两封便抬头看向客栈的方向,好似就只是这么看着都能让他安心不已。   “主子,奴才有个主意。”常福瞧见两位主子如此,心里也焦急的不行,沈主子这么喜欢陛下的人,怎么会把陛下给忘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常福绞尽脑汁的想让沈如年找回记忆,而后就听闻了花灯会的事。   赵渊最是喜静,这等吵闹又繁杂的地方他是定会觉得心烦的,但沈如年肯定喜欢,这才有赵渊出现在此处的事。   触碰过沈如年柔软手指的地方还有些发烫,赵渊的嘴角微微上扬,即便只是这么简短的触碰,都能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好。   他听见小姑娘轻轻软软的声音在说:“我已经有一个花灯了,你要是喜欢,这个就让给你。”   赵渊才看到她手里的兔子灯,两人已经三个多月没见了,可她还是没变,不管是喜好还是样子都与他梦中的一样,唯独不同的是忘了他。   沈如年被他那句喜欢羞的往后躲,老虎花灯也落入了赵渊的手里,她虽然很喜欢,但还是不和他抢了。   “那不如我们交换?”赵渊的目光灼然的看着她,声音带着些许的宠溺。   沈如年咦了一声抬头看他,不敢相信的举了举自己的兔子灯,“你想要我的兔子?”   “是,我喜欢兔子。”   这个赵渊看着高大又凶巴巴的,怎么看都与可爱的小兔子不搭呀,真没想到他会喜欢兔子。   同样属兔的沈如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总觉得他这话又是意有所指,但他又不知道她属兔子,肯定是她想多了。   她有过很多兔子的东西了,还从来没有过老虎的,既然他想换,那就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和他换吧。   两人交换之后,沈如年就高兴的举着新得的老虎灯,不停转动着,看它上面的画,总觉得是自己赚到了,这个可比方才那支兔子灯好看精美多了。   后头灵鹊等人也发现了沈如年和赵渊在说话,灵鹊就想上前,白天那会是不得已,现在可不能让沈姑娘再与外男单独的相处。   但他们一动,祁无名和常福就一左一右的给拦住了去路,“我们主子与沈姑娘不过是叙叙旧,张大人可得三思,主子的事咱们做奴才的能不能管。”   张燚额角的汗瞬间就滑落了下来,若只是普通人他当然管得了,可这位是连越王都要俯首称臣的人,他一个侍卫哪里敢管。   闻言恭敬的后退了两步,等退到旁边才想起来常福的话,叙叙旧?难道陛下和沈姑娘早就认识?   这位沈姑娘不是王爷回封地时从江边救的吗,怎么以前会和陛下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迷糊了,只能期盼明早回去的事情能够顺利,他的信也能送到王爷手里。   没了不相干的人掺和,赵渊带着沈如年自在的逛着街市。   “我知道她犯了错,但她本性不坏的,她当时还想救我,你可不可以留她一条性命,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沈如年还以为要花很多功夫劝他,没想到话音落下,就听见赵渊果决的道:“好。”   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居然这么的顺利!   沈如年愁云满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以前都没逛过街啊?”沈如年听赵渊这么说后,先是诧异然后是同情。   她以前是住在乡下的,但隔两三个月也会跟余妈妈去县城一趟,虽然不如这边繁华热闹,但街总是逛过很多回的。   真没想到,这个赵渊看着通身的贵气,居然连街都没有逛过啊,实在是太可怜了。   顿时生出了一种我比他厉害的自豪感,还暗暗的窃喜,看着这么厉害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赵渊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大方的道,末了还看着她的眼睛加了一句,“年年。”   沈如年的脸顿时就红透了,年年其实是她的乳名,但很少有人这么喊她,余妈妈喊她丫头,恒哥喊她妹妹,其他人要不是连名带姓就是喊她如年。   她的记忆里,好像也有人这么喊过她,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年年有些过于亲昵,他们不是刚今天认识嘛,他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我喊错了吗?是不是不可以这么喊?我只是觉得年年很好听。”   沈如年的脸腾的一下更红了,她的名字据说是她的便宜爹爹随手取的,还从来没人夸过她的名字好听。   别人都说她的名字好听了,让他喊一下年年也没什么,她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红着脸梗着脖子道:“可,可以喊。”   赵渊看她说好,心里既高兴又忍不住自嘲,他居然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以前他可最是不耻这样的伎俩,没想到他也会沦落至此。   可他并不在乎脸面,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起轻快的笑:“那以后你也喊我的名字。”   “赵渊?”沈如年试探的喊了一句。   赵渊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我很喜欢。”   以前两人的地位身份都不对等,他对她的情感也带着施舍,可如今不同了,他不再是她的陛下,他只是倾慕她的普通男子。   怎么又说喜欢啊……   看到她要说喜欢,喊他的名字要说喜欢,是不是她做什么他都喜欢?   沈如年怕自己脸红被发现,故意的大步朝前走,“既然你从来没逛过街,那我就当谢谢你,带你逛街吧。”   逛街可没这么简单,怎么货比三家找到最便宜的,怎么在一堆吃的东西里发现最好吃的,这可都是门道。   虽然她自己也是前天刚到的这里,但逛过一次就足够让她找到又好吃又便宜的摊子。   “这个糖葫芦最正宗了,糖衣又甜又厚上面的芝麻也很香,还有这个扇子,扇面画的最好也最便宜,我买了好几把想要拿回去送人呢。”   她总感觉自己有很多人想要送的,可真掰着手指头数的时候又想不起来有哪些。   不过她是从来不会为难自己的,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早晚都会想起来的,多买了总不会错的!   很快赵渊的手里就被塞满了东西,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古怪。   他是谁,杀伐暴虐之名在外的赵渊,居然有人敢让她提东西,而且塞了他满手都是,这画面不管怎么看都无比的违和。   常福跟在十几步外,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几次看到陛下的脸色阴沉,他都想要冲上去帮忙,可沈如年一转过来,陛下的脸上又露出了笑,这变脸的速度不得不让人称奇。   常福忍不住感慨,沈主子不愧是沈主子,就算是失忆了依旧是如此的无所畏惧,也就只有她敢在老虎头上拔胡子了。   “这个老伯的糖画画的最好,你来转一个,转到哪个就画哪个。”   沈如年轻快的跳到了前面的糖画摊子,兴奋的朝着赵渊招手,赵渊眼前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藕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站在灯火下,眉眼弯弯巧笑着喊他的名字,瞬间就戳中了他的心,这便是他想要放在心上的人。   沈如年看他没动,又喊了一遍,赵渊才快步过去。   赵渊从来没吃过糖画,但他知道沈如年喜欢兔子,就用了些巧劲让指针在兔子上停了下来。   沈如年果然高兴的不得了,“赵渊,你的运气好好哦,我转了好几回,每次都是猴子和小猪,就是转不到兔子,你好厉害呀。”   赵渊的笑入了眼底,为了这一声夸赞,为了能让她永远在他身边,便是让他永坠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还想要哪个?”   沈如年眼睛亮亮的伸手去指木盘上面的老虎,然后仰着脸期待的看着赵渊,又纯又妖,“这个,可以吗?”   赵渊的喉结微抖,身体里似有团火焰在横冲直撞,若是之前他清心寡欲还能忍住,可从他体会过最极致的美好后,已经不满足只是这么单纯的看着她,他想要的更多。   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指针上轻轻的波动,话音落下,指针便稳稳的停在了老虎的图案上。   就连画糖画的老人家都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快速的画完威风的老虎后,乐呵呵的将糖画递了过去。   “这位相公和夫人可真是恩爱。”   赵渊的心情更好了,嘴角一直上扬着,而沈如年则是慌张的急忙解释,“阿公,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不是小两口那也该是未婚夫妻?瞧瞧多般配。”   沈如年红着眼睛娇羞的瞪了赵渊一眼,而后不好意思的跑开了,赵渊心情很好的放了锭银子在桌上,追了出去。   等他跟上去的时候,沈如年已经坐在小摊上喊了馄饨了。   这摊位原本并不显得小,但赵渊高大的身子一挤进来就显得狭小了起来,沈如年还以为像他这种大人物应该是很嫌弃这种路边摊的。   可没想到他很是从容的坐了下来,还木着脸和老板道:“和她一样的来一份。”   “好嘞。”   沈如年偷偷的打量了他好几回,终于被赵渊给抓住了,“我脸上有东西?”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这里。”沈如年被抓包后有些心虚,就结结巴巴的道。   “以前不喜欢,现在开始会学着喜欢。”   所有她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尝试着接受。   正好馄饨出锅端了上来,沈如年就没有去细想他是什么意思,白白的汤碗里飘着葱花,再滴上几滴辣油瞬间就有了食欲。   沈如年迫不及待的吃了两口,被烫的直吹气,却依旧是满足的说好吃。   “皮薄肉多,真的很好吃,你快试试。”   在宫里的时候,赵渊就很喜欢看她吃东西,各种他不喜欢吃的食物,到了她的嘴里都能变成美味。   沈如年出宫后,他有好几日不吃不喝,他好像又失去了感官对什么都没有食欲,直到这一刻,他重新恢复了味觉。   什么山珍海味在他的眼里,都比不过一碗馄饨。   “很好吃。”   沈如年喜欢自己推荐的东西得到认可,还给赵渊推荐辣油和醋,他被她的笑闪了眼,不由自主的就往里面加了很多。   等吃到后面,一双眼都被辣的通红,耳边是她轻声的惊叹声,“赵渊你好厉害,好能吃辣哦。”   这让赵渊硬生生的咽下了想要茶水的冲动,将红通通的馄饨都给吃了,看的常福在后头胆战心惊。   还好沈主子如今还只是让陛下吃辣子,这要是她想要月亮,想必陛下也定是眼睛都不眨的去想办法。   这可真是妥妥的昏君和妖妃啊!   等吃完了馄饨逛完街,沈如年终于想起来被她遗忘了的事情,“我后来听灵鹊说了才知道是你救了我,多谢你,赵渊。”   “你与我,不必言谢。”   “那怎么能行,知恩要图报,你救了我,我当然要谢你。”   赵渊想起她救了自己两次,回回都是以命相救,他与她早就算不清楚了。   “若真的想要谢,那便给我这个吧。”   赵渊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尺,他的身影将她的人整个都笼罩其中,而后他俯下身。   沈如年只觉得呼吸都停了,她只是想要谢他,他这是要做什么呀。   “你,你要什么……” 第61章   赵渊微微屈膝, 将自己的目光与沈如年的平齐, 幽深的眼眸格外的迷人,勾着沈如年顿时忘了说话, 只是本能的看着他。   他长得可真好看,他的眼他的眉,就连那鼻翼和薄唇都让她迷醉。   直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 沈如年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离得好近,这样的距离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地面不平整还有些许碎石, 不小心的踩上去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好在这时一双发烫的手掌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   手上微微用力, 她就被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他的身上带着些许的青草香, 不仅好闻还能让她躁乱的心平静下来。   而他低哑克制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 “别怕。”   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却瞬间的抚平了她的不安, 记忆里她从未和别的男子靠的这么近过, 可她不仅不排斥赵渊,甚至觉得心安。   恍惚了片刻,沈如年才找回神智, 她的声音细的像蚊虫,但赵渊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说:“我不怕。”   赵渊弯腰低下了脑袋,沈如年迷茫的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欺负。   她眼睁睁的看着赵渊的脸在放大,他的气息霸道又缠绵,就像是一张网将她罩在其中,她无处可逃只能乖乖的被他所俘虏。   好在她还尚存一丝清醒,在两人真的要亲密接触前,她用手掌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推开。   而后她就听见眼前的人漏出了声轻笑,接着她的鼻尖被轻轻的捏了捏。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赵渊倒是真的想做,只是眼前的人明显还没准备好,他也不急,渔网撒好了,现在就等小鱼儿乖乖的游进去了。   “我只是想要这个而已。”沈如年低头去看,赵渊的手掌心放着一朵珠花。   她捂着鼻子,而后去摸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是她头上戴着的珠花,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方才他是在取珠花啊,她居然误会了,还以为……   还以为他想要轻薄她。   她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根本就瞒不住,赵渊一眼就看穿了,勾着唇角露了声轻笑,“你是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沈如年心虚的撇开眼,“那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珠花啊。”   赵渊其实确实想要亲她,不仅想亲她,还想占有她,就和两人初次那般,让她完全的属于他,只可惜还不到时候。   别的贴身之物好像也不适合,她之前都喊他流氓无赖了,总不能让她的印象更差,他便将主意打到了珠花上。   用以,睹物思人。   “不舍得?那便算了。”赵渊说着就真要把珠花还给她。   “才没有,我才不会说话不算数呢,那就给你吧。”   沈如年还是有些心疼的,这对珠花她最喜欢了,不过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就咬着牙的将赵渊的手掌合拢,往外推。   既然她都看不见了,也就不会觉得舍不得了。   赵渊就是喜欢看她纠结又可爱的模样,岁岁平时想吃鱼又傲娇的不要人喂,那模样简直和沈如年如出一辙。   其实他带了岁岁一块来,原本是想着找人没这么容易,岁岁最是黏她,没准带着岁岁会有惊喜出现。   他骑马赶路怕小猫儿受不了这也连日的颠簸,就专门派了养动物的小太监和一队侍卫护送,算着日子,也该到了。   只是没想到,找人的过程非常的顺利,难题反倒是如何把人带回去。   得了她肯定的答复,赵渊才小心的将珠花收进荷包里,沈如年眼尖就看见了他的荷包,忍不住的咦了一声。   “你的荷包好有意思啊。”   赵渊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紧,然后将荷包放在掌心递到了沈如年的眼前,“你想看看吗?”   沈如年知道盯着别人的私有物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她一开始是不小心看到的,而后就移不开眼了。   这个荷包的配色好神奇,还有绣工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不管从何处看,都觉得和赵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衬,他怎么会有个这样的荷包。   还不等她好奇完,荷包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内心是想要拒绝的,可脑袋已经忍不住的往下点,手也不老实的伸了出去。   拿近了看,她才看清楚荷包上面的图案,针脚紊乱她只能勉强的辨认出,这是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   好丑哦,看上去连她这三脚猫的绣工都不如。   就忍不住的问出了内心的疑惑,“你很喜欢这个荷包吗?它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不然怎么会时刻的戴在身边,而且还十分宝贝的样子。   “是,这是我此生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是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所赠。”   沈如年原本只是好奇,可这会她那种难过的情绪顿时又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赵渊说这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时,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甚至掌心的荷包也变得格外的重。   然后她的眼眶就红了,她甚至觉得她失去的记忆,或许就和这个荷包有关,也和眼前的人有关……   “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赵渊很快就发现了沈如年的不对劲,在她泪眼婆娑即将崩溃之际,轻柔的握着她的手掌,低声安抚着她:“怎么了?”   “我好像能模糊的记得一些,但又记不清楚,每次想要去回忆,头就会很疼,撕裂般的疼。”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的低吟,小脸更是惨白的,她的一声声一句句都像尖刺刺在赵渊的心上。   赵渊很想将她抱紧,可又怕她会更痛苦,只能双手虚空的拢在她的两侧,以免她会不小心跌倒,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那就先不要想了。”   曾经的记忆对他来说很重要,但若是会让她觉得痛苦,那就不要了。   他不满足于曾经,他要的是沈如年,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会有更多的未来。   沈如年也觉得奇怪,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这段时间她格外的多愁善感,动不动的情绪就会很饱满,一会想哭一会又想笑。   她很少会有这样情绪忸怩的时候,尤其是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表露出来,这让她有些害羞,连哭都不好意思哭了。   沈如年扶着赵渊的手臂眼红着停顿了好久,才站好,然后偷偷去看赵渊的神色,生怕他会笑话自己,确定他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才放心下来。   “我没事了。”想了想她又用轻软的声音加了一句,“那是我的记忆,就算是不好的,我也想要找回来。”   赵渊既心疼又高兴,想要像以前那样在她的鼻尖捏一捏,可又怕吓着她,最后手掌就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年年,别难过,我在这里。”就和以往她安慰他时说的话一样,   “不要过于勉强自己,顺其自然,没准什么时候,记忆就自己回来了。”   沈如年很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那个别难过,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总有一种她被宠着的错觉,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会纵容她,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余妈妈从小疼她,皇叔也待她也很好,但都和赵渊是不同的。   他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即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却像是认识了很久,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信任他,或许,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赵渊,多谢你。”沈如年仰着头,认真的看他,她的眉眼弯弯像是小月牙,脸颊上的小酒窝比方才吃的糖画还要甜。   两人一路散步逛着街,这是沈如年在知道余妈妈不见后,最为开心的一日。   赵渊属于倾听的那一方,以前那些他觉得不耐烦没意义的话,如今却贪婪的想要时刻都听见,不忍心错过她的每一个字。   他不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愿意说他就听,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他会等到她想起来,等到她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   沈如年正说到她是来这个镇上寻人的,可惜没寻到,明日就要离开了。   “明日要回杭州吗?”赵渊在看到张燚起就明白了,为何这三个月来都没有沈如年的踪影,为何苏倾羽会如此的有把握他找不到人。   原来沈如年一直都被藏在了越地,一想起这个,赵渊的眼里闪过一丝的狠决,他放过赵晖烨是看在他对妻子的情长,也是他答应沈如年要当个好皇帝。   可他和苏倾羽触碰了他的底线,那他便没了饶他的必要。   “你怎么知道?张大人说最近外面很危险,家中叔父说回去安全一些。”   “叔父?”   “是啊,我和家里人走散了,多亏了叔父救了我。”   赵渊一直憋着气,在听见叔父两个字时顿时消了,甚至眼眸都有些星光,他不在意沈如年这三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知道她与赵晖烨之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让他更加的高兴。   “那真该多谢这位叔父。”他还故意的在叔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听着像是心情很好,“说来也巧,我是途经本地,我的目标也是杭州,明日我们可以同行。”   沈如年原本还在想两人马上就要分别了,她还不知道下午那个小姑娘有没有获救,就听见了赵渊要与她同行,也忍不住的高兴起来。   “好巧啊。”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她正想要问,那今日那伙人要如何处置,便闻到了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是两个路人手里提着一篮子的花。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花束,可沈如年就是觉得恶心,甚至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她原本是想要忍住,不想在外人面前做不雅的事情。   可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就抑制不住冲动,她推开赵渊的手臂,跑到了旁边的树下,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赵渊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如年,第一反应是她病了,那边跟在后头的常福也瞧见了,当然不能让陛下万金之躯去伺候人,赶紧要上前帮忙。   没想到就被赵渊给拦了,他掏出帕子,大步上前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等她吐完了才将帕子递上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让常福去请大夫了,现在陪你回客栈休息。”   沈如年吐得昏天黑地,眼睛都在冒泪花,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边的人是赵渊,他的手坚定的递过来,她就下意识的搭了上去,无助的倚靠着他。   等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湿漉漉的大眼睛无措的看着他,然后趁着赵渊没有反应过来,将他整个人往前一推。   “你别看我呀!”   她方才这么的不雅,更是吐得快要虚脱,不管是否得体至少现在肯定是非常的不好看,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被赵渊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赵渊被沈如年用力的一推,整个人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他的年年这是不好意思了。   一双墨染般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根本没时间去关心好看或是不好看,他的心全被她给占据着。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赵渊看她不动也不说话,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着她的嘴角,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真的不在意。   沈如年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手指可真好看。   “是不是中了暑气?还是吃了什么生冷之物?别怕,一会让大夫瞧瞧,我让他开不苦的药,还让常福给你准备果脯和糖糕,喝了就好了。”   “好。”沈如年头次觉得喝药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按照赵渊的性子,沈如年身子不爽落,他肯定是直接将人抱回去或是背回去,但这会都用不上。   只能避开嘈杂的人群,陪着她回到了客栈。   常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把大夫给拖着跑了过来,“老先生您赶紧给瞧瞧吧,我们主子有些不舒服。”   大夫把脉,赵渊也不好在姑娘家的卧房一直待着,只好站在门外等着,没想到等来了不速之客。   赵晖烨并不是因为张燚的信函赶来的,而是因为那日大夫的话,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快马加鞭的追了过来。   却没想到一进城就知道赵渊追来的消息,此刻两人打了照面,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焦急如焚。   此刻廊上只有他们二人,或许是因为如今在越地,又或许是因为沈如年失忆,总之他对着赵渊并不算畏惧。   “陛下,别来无恙。”   “朕还以为,此生都没机会再见皇叔,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陛下微服到访,臣惶恐。”   “皇叔什么都没做,又何来的惶恐。”   赵晖烨一直小心谨慎的藏着沈如年,就是为了不被赵渊的眼线发现,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赵渊埋在封地上的眼线铲除,将封地的控制权重新夺了回去。   当然他也知道不可能瞒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赵渊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正在对峙,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沈如年的房门打开,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顿时,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同时开口:“她怎么样了?”   大夫原本脸上的喜色就僵住了,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试探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道:“夫人无碍,只是……”   赵渊的眉头紧皱,无碍?无碍为什么还要只是,而后便听大夫磕磕绊绊的继续:“夫人只是,只是有喜了。”   这是大好事,当大夫的最喜欢诊出喜脉,这可是能讨赏银的,可这外头站着两个英俊年轻的相公,没一个瞧着好惹的。   联想到方才丫鬟喊她姑娘,难道是未出阁就珠胎暗结?那到底哪个是孩子的爹?   话音刚落下,他就感觉身边一阵风扫过,已经有人朝屋内冲了进去。 第62章   一句“夫人有喜了”, 便让赵渊什么都思考不了, 冲进了房中,他一贯冷静自持, 此刻却乱了心也乱了方寸。   在沈如年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成亲育子,他是个孑然一身的人, 世上不留他,他便将这世间捅破搅乱, 他没有喜好不会爱人, 更没有人能让他留恋。   直到她出现, 让赵渊尘封二十年的冰霜一点点融化, 从接受她的存在到无法自拔的爱上她, 赵渊的内心才算彻底的被打开。   以往子嗣对他来说是烦扰是累赘, 沈如年说想要孩子, 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秉承的态度也是, 她若是想要那就给她, 就和赏赐一件珠宝一样的平常,带不起一丝涟漪。   可明白自己的内心后,赵渊才发觉, 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东西,全变成了他最渴望拥有的。   他已经不满足只是简单的陪伴,他需要占有,不仅是她的身体, 还有她的心,甚至现在还贪婪的希望能有属于他们两的孩子,不是赏赐,而是与他们骨肉相连的血脉。   屋内沈如年正迷茫的睁着湿漉漉的杏眼,她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丫鬟们好像都很惊慌失措,而大夫的脸色也怪怪的,怎么还要避开她说病情?   难道是她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吗?沈如年突然陷入了悲伤中,她还没有找到余妈妈呢,怎么就生病了。   好难过哦,她现在非常的后悔,当初不舒服的时候就该乖乖听灵鹊的话去看大夫的,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吃药还有没有机会。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就听见了脚步声,还以为是大夫,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满脸欣喜的赵渊。   下意识的看呆了,之前赵渊也会笑,但都是浅笑,像是月光静谧深邃,可这次的笑却多了几分少年的气息。他平时的冷厉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其实他也不过是二十的少年。   若原本的他是寒潭的水,那此刻的他便是夏日的艳阳,从眉眼到指尖,全都是滚烫的炙热的。   沈如年迷茫的看着他,他怎么这么高兴啊,她都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的样子,他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或许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她的情感格外的充沛,顿时就觉得委屈,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瞪着他,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笑话人呀。   “你怎么还笑呀,大夫说我病了,我可能,可能要死了。”   呜呜呜呜,明明是在责怪赵渊,可越说声音越轻,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呢,怎么就要死了。   赵渊看到她掉眼泪,这才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是又心疼又想笑,真是他的小宝贝。   可就是他的小宝贝,如今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更小的宝贝。   赵渊上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掌,用最温柔耐心的语气哄着她:“年年乖,不哭,你没有生病,也不会死的。”   “你只是肚子里多了个小娃娃。”赵渊说这话的时候,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与他自身沉郁阴鸷的性子全然不同。   就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记忆再也不许说死字,没有我的允许,便是老天也不敢收你。”   他说的真切,沈如年却彻底的傻眼了,眨巴着眼睛把摇摇欲坠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小娃娃?我怎么会有小娃娃,是谁把娃娃塞进我的肚子里了。”   她虽然脑子受过伤比普通人要晚慧,但也不是真的傻子,怀孕她还是知道的,邻居家阿花的姐姐出嫁不到一年就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阿花偷偷告诉她,那个大大的肚子里面有小娃娃,等小娃娃出来她就能当小姨,还可以和他一起玩。   沈如年当时听了十分的羡慕,她只有哥哥还没有弟弟妹妹呢,更别说是小娃娃给她玩了,要是她也能有个小娃娃那该多好啊。   她难以置信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孩子,相反的她心里偷着乐呢,马上就要有小娃娃给她玩了。   而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成亲出嫁以后才会有娃娃啊,她又没有成亲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娃娃!   赵渊的眼神似水般柔和,闻言轻扬着唇角,忍不住的捏了捏她的手掌,“我塞的,喜欢吗?”   沈如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慌张,“你这个坏蛋,我们又没有成亲,你怎么能塞娃娃进我肚子,现在可怎么办。”   对此赵渊也觉得后悔,他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她竟然就有了孩子,若知道会这样,当时他应该再忍一忍,忍到册封之后,再与她同房。   或许未行房他的毒就不会解,苏倾羽也不会这么急的下手,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用余生来补偿她所有的遗憾。   赵渊紧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那年年可愿意嫁与我,让我照顾你和孩子。”   沈如年的脸又红了,她其实本身是不讨厌赵渊的,甚至对这个救了她又长得好看的人有些隐隐的好感,可两人才刚见面,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直接从成亲就到娃娃了。   而且她也还不清楚要不要和他成亲,真是好纠结哦。   眼前的赵渊就半坐在床榻边,将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的摩挲,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   “你将会是孩子的娘亲,而我会是他的爹爹,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孩子,你愿意吗?”   娘亲?爹爹?这真是个陌生又美好的词语。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爹娘,要是她的宝宝出生也没有爹娘,那岂不是也很可怜。   她的内心想说愿意,可理智又告诉她还不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等沈如年磕磕绊绊的要拒绝,就听见赵晖烨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我不同意。”   他一进屋,目光就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一双眼几乎能冒火,他能哄骗沈如年就在王府,却在赵渊的面前装不了,他若是想要江山和沈如年,唯一的方法就得除掉赵渊。   方才在外面他便是在思考,赵渊追来,或许反而是他的机会来了。   之前在京城他确实是拿赵渊没有办法,可如今在越地,就由不得他摆他的皇帝架子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迅速的想好了应对之策,不管如何先将人留住,既然来了,就没这么容易让他走了。   可想是一回事,真的做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看到两人亲昵的样子,再想到沈如年怀了赵渊的孩子,他的心中就有妒火不停地烧。   沈如年才知道他来了,看到赵晖烨就诧异的咦了一声,“叔父,你怎么来了呀。”   在家的时候她会喊他皇叔,等到了外头她就乖乖的换了叔父。   赵晖烨听见这声叔父脸色都沉了,他并不是收到了张燚的消息才赶来的,而是那日问了大夫,对了沈如年的月事,得到的答案是沈如年并不是脾胃不好,而是可能怀孕了。   他一宿未眠,喝了好几壶的酒将自己灌醉,第二日便动身往这边赶。   就算她怀了赵渊的孩子,他也依旧不打算放弃,他的膝下无子嗣,如果她想生下来,他就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   可万万没想到,赵渊会突然出现,这打了赵晖烨一个措手不及,他能哄着沈如年却骗不了赵渊。   “最近难民频动,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沈如年乖乖的点了点头,这和张燚说的一样,而且她本来明日就要回杭州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就是这会看见赵晖烨她有些心虚,她是真的把赵晖烨当成长辈来看待的,她突然怀孕了,被长辈知道自然心虚的。   眼神就飘忽闪躲的在两个男子之间徘徊,最后无助的看着赵渊,这个人好坏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把孩子塞进她肚子里的,现在她该怎么办呀。   难道是那会被他抱了一下?还是他拿珠花的时候?呜呜呜,余妈妈说得对,在外面要离不认识的人远点,他们都是坏人。   她会不会被叔父赶出家门……   沈如年正在脑海里天人交战,赵渊也缓缓起身,一双眼隐晦莫测的看着赵晖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叔父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然后走到赵晖烨身边,低声道:“她本就是我赵渊的妻,她失忆了无妨,只要朕没有失忆,文武百官未曾失忆她便只能是我的妻,难道叔父也失忆了?”   妻?在他赵渊的眼里,她难道不只是个宠妾玩物,不然为何只封了贵妃却留着皇后,现在何必在这假情深。   他至今都还能记得沈如年刚醒来时,如何可怜的样子,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的痛苦,当时他便下定决心,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绝不会伤害她。   赵渊不珍惜她,那就让他来照顾她。   赵晖烨很想将这些话都说给他听,可他现在还不能,赵渊没有说错,只要他还活着,文武百官整个北赵的百姓都有记忆,她就只能是他的贵妃。   屋内又陷入了沉寂,赵晖烨虽然比赵渊年长八岁,但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却依旧是赵渊的气势更压制,他好像与生俱来便有种让人臣服的威仪和气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个软软的声音响了起来,“当然有理由啊。”   两人同时扭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个柔和一个炙热。   “那,他是我叔父嘛,成亲不都是要经过长辈同意吗?”余妈妈没人,那叔父就是她的长辈呀。   阿花的姐姐嫁人,也要阿花的娘亲同意才能嫁。   闻言,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赵渊是畅快想笑,赵晖烨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对他的年年意图不轨,可实在是没能力,年年与他相处三个月,只把他当做长辈来看待。   赵晖烨则是真的苦涩难耐,他想尊重她,不想强迫她,可没想到换来的是一声叔父。   沈如年看他们两人还是不说话,而且脸色都怪怪的,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就越发的没底气。   “我说的不对吗?”声音比方才还要轻。   赵渊唇角勾着笑,眉宇间满是笑意,“年年说的对,是该有长辈同意,那叔父可是同意?”   赵晖烨:……   事已至此,他难道还能说他不是长辈?不管如何,此刻也是他占了上风,赵晖烨扯了个难看的笑,“婚姻大事不同儿戏,外头动荡,这些事不如等回家再议。”   得到了两个人的认可,沈如年满足了高兴了,然后捧着自己的小肚子笑眯眯的看着赵渊。   “那你好好的等消息吧。”   赵渊眯着狭长的凤眼,眼里透着危险的光芒,“我好好的等消息?你们回去?”   沈如年天真的点头,她是要回家,他总不能跟着吧。   而后赵渊就笑了,转头看向赵晖烨,“我早就听闻杭州城风景如画,不止可否有幸去往杭州游玩。”   赵晖烨原本还在想,赵渊此人防戒心如此强,想要说服他去杭州还需要用些手段,没想到他就自投罗网的说要去杭州。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的脸,仿佛那声音不是从他口中来的,这真是赵渊?不是个被情爱迷昏了头的莽撞少年?   赵晖烨有些看不透了,他是真的色令智昏,还是太过自大,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又或是说他又设了局等着自己。   可即便真的有陷阱,如今赵渊已经出招了,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若是拒绝,那输的人的便是他。   “荣幸之至。”   他们两人暗地里较劲,唯一什么都没懂的沈如年,还坐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他们说的声音轻,她听的不真切,就朗声问了一句,“你也跟我们回去吗?”   赵渊肯定的朝她点头。   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难怪前几日她总觉得自己有了小肚子,她还以为是吃的太多了,现在才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她摸着肚子看着赵渊,这种心情有点说不出的奇怪,赵渊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现在她的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小娃娃,好似两人之间突然就有了牵绊。   她并不讨厌,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她在偷偷的看赵渊,而赵渊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隔着屋子相撞,烛花爆出啪啪的响声,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沈如年偷看被人抓包了,小脸也红成了红苹果,但心里却跟吃了糖糕一样的有滋有味。   赵渊这么好看又厉害的人,居然会喜欢她,而且还对她说倾慕,光是想想都觉得脸颊发烫。   此刻沈如年的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件事,她怀了赵渊的宝宝。   竟然有点小开心。 第63章   从沈如年的房里出来, 赵渊便让祁无名和常福去将驿站的人和东西全都搬来了客栈。   反正他已经见了赵晖烨, 行踪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再遮掩, 直接花三倍的银子将整家客栈都给盘了下来。   而他就住在她隔壁的屋子里,好像只是隔着一堵墙,他都能更加的安心。   赵渊一向睡得晚, 这会洗漱之后就坐在案桌边拿出了怀里贴身放着的荷包。   荷包里面放着沈如年送他的一串铜钱,还有今日新得的珠花, 他小心翼翼的放在掌心赏玩着。   原本他只能每日睹物思人, 如今他终于能再次见到她, 想起她的眉眼她甜软的声音, 都让赵渊心潮涌动。   尤其是方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 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更让他浑身发烫。   烛火映照下, 赵渊的脸上似乎有淡淡的荧光, 柔和又俊美,若是此刻沈如年看见, 定是要说句好看。   常福正巧进来送茶水, 顺便问明日的计划,结果进屋就见陛下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烛火在发呆。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眼花, 他好像看见陛下的脸有些红。   明明方才只吃了一碗馄饨,晚膳时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脸红了?该不是中了暑气吧。   常福有些焦急,心里就在盘算, 明日路上定要备些冰。   正这么想着,赵渊听到动静就收起了手中的东西,吩咐他出去交代,明日他们将与越王的人马一起进城。   常福愣了愣,她们一开始的计划是潜入城中,然后再寻人,如今沈主子已经找到了,怎么还要跟着回去?   难道陛下是打算要把人带走的同时,顺便把赵晖烨一窝端了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陛下果然是陛下,想法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第二日一早,两边的人马都准备好了,正要启程。   那边刘知县满头大汗的急匆匆跑了过来。   之前赵渊对知县宣称自己是身负皇命的钦差,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刘知县需要讨好的人。   原本他们这小城小镇就没什么大人物来,因为险些出了抢匪之事,他已经怕的要收拾东西跑路了,没想到这位祖宗还没送走,又来了越王。   越王在封地那可就是统治者的存在,一听说越王驾到,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   还不等他想怎么讨好越王,那边衙役就来报,被关着的那个三两跑了!   这个三两实在是个不好对付的,而且极其擅长伪装,他们之前都认为她是被那伙人给骗着一块行偷骗之事,后来才知道她是主动的加入他们。   而且很多时候是她在主导这些事情,她也根本没有受制于人,这次更是毫发无损的从牢里给逃了。   祁无名皱着眉,将这个消息报了上去,赵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伙人里只留下了一个三两,其他人都给处死了,留着她的命是因为沈如年喜欢她,没想到居然还让她给跑了。   “爷,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这就去将人寻来。”   赵渊沉思片刻,交代了祁无名几句,便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而那边沈如年也已经由灵鹊扶着上了马车,刘知县则是谄媚的在赵晖烨面前奉承,“下官竟然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赵晖烨应付着刘知县,却一直在留意着赵渊这边的动静,自然也看到了祁无名离开。   赵渊带在身边的这些侍卫,是禁军中身手最好的一队,其中最为厉害的便是这个祁无名。   若说真要对赵渊下手,那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这个祁无名,昨夜张燚就提起了此事,他也正在思索,如何能将赵渊一网打尽,没想到祁无名就先主动离开了。   这将为他免去不少的麻烦,可赵渊派他去做什么呢?   正打算让张燚去查查此事,便见赵渊骑着马朝他们靠近,两面寒暄了一通,就准备要启程。   沈如年坐在马车内正无聊,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就掀开了帘子,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最打眼的人。   赵渊今日穿着一身鸦青色的便装,腰间绑着暗金纹的锦带,隐约间还能瞧见那个挂在腰间晃动的荷包,如此简单的打扮,反而更能衬得他从容与英姿。   说来也是奇怪,她并不是个很在意别人外表的人,她一直觉得长相和内心是没有关系的,就像她亲爹长得仪表堂堂,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小人。   好看她会多看几眼,但也不会因为长相普通丑陋就不与他交好。   要说好看,叔父也是温润玉如的百里挑一的长相,她也觉得叔父俊美不凡,却从来不会觉得心跳的很快。   可每回看到赵渊她都会忍不住的心跳加速,就算嘴上骂他流氓,可心里却并没有讨厌他,甚至与他对视的时候还会偷偷的脸红。   沈如年在心里懊恼,她怎么也变得这么肤浅了。   刚低着头准备坐回车里,就感觉到车壁被轻轻的敲了敲,她睁着大眼睛奇怪的抬起头,就看见了眼前的赵渊。   刚刚还在心里想他,他就突然出现,沈如年有种做坏事被发现了的感觉,心虚的舔了舔下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赵渊漆黑的眼眸里透着些许的笑意,她这个样子和岁岁一模一样,每回岁岁做坏事,也是乖顺的不敢抬头,原来是随了主人。   “我给你准备了果脯,你尝尝。”   赵渊知道她喜欢吃这个,连夜让常福去全城的找,今早又每种试过去,挑了他觉得她会喜欢的几种,用小瓷盒装好,就算天热也不容易化。   沈如年原本还想放下帘子,一听见有果脯眼睛顿时亮闪闪的,不仅脑袋探了出来,就连上本身都倚在窗子上,看的赵渊心头一紧。   “你别动,我给你送进来。”   沈如年还很好奇这要怎么送,就见赵渊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就跳到了马车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马车很宽敞,坐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灵鹊正坐在一边伺候沈如年,可这赵渊一进来,她瞬间就感觉到了压力。   灵鹊惊慌失措的回头看沈如年,“姑娘,这,这不合规矩吧。”   昨夜沈如年被大夫查出有孕的消息,她们这几个丫鬟真的是傻眼了,第一反应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越王的。   而且大夫说她有孕三个多月了,和越王带她回来的时间也很契合,难道是因为孩子在先王妃病逝的时候有上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沈如年的存在?   若是真的,那这可是越王的第一个孩子,正当她们想着要如何好好照顾这位未来的王妃,赵渊就闯了进来。   拉着沈姑娘的手,蹲在床榻前,那情深的模样让她们又傻眼了,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再看今天他如此细心妥帖的样子,灵鹊心里疑问就更大了,这孩子难不成是眼前这位大人的?   沈如年才不管规矩不规矩的,她的眼里只有那罐果脯,一想到那酸酸甜甜的果肉她都快要流口水了,只想让赵渊坐进来。   “马车很宽呀,再坐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吧。”   赵渊喜欢看她露出各种表情,这会就像只贪吃的小猫,眼睛都要瞪圆了,看得他只想抱进怀里好好的揉揉脑袋。   “我与你们姑娘有事要谈,你先出去。”   灵鹊很是纠结,她是赵晖烨派给沈如年的贴身丫鬟,不仅是因为沈如年得罪不得,也是因为她相处起来确实很舒服,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位姑娘。   她这云英未嫁就有了孩子,如今还与陌生的男子如此亲密,灵鹊害怕王爷会被活活气死。   灵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既不敢让赵渊进来,而对上赵渊阴鸷的神情又不敢让他出去,实在是为难的很。   正在此时,敷衍完刘知县的赵晖烨驾马过来了,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马车上的赵渊,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灵鹊见到赵晖烨像是看到了救星,“王爷,这位大人突然上了马车,奴婢也不敢阻拦。”   赵晖烨虽然在笑,可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握住缰绳的手指更是生疼,赵渊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宣誓他的所有权?还是想要激怒自己。   可不等他开口,赵渊便慢条斯理的道:“小侄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想要借叔父的马车同行,想必叔父不会如此小气吧。”   赵晖烨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难发,他那张脸就跟吃了仙丹似的光亮,还好意思说自己疲惫不堪?   他堂堂北赵天子不骑马要和女子似的坐马车?不仅如此,最后还要讽刺他一句小气,这简直是可笑。   赵晖烨以前只知道赵渊诡计多端深谙算计,今日才知道他还足够的不要脸。   “你我之间借这一字就太过言重了,贤侄若是需要马车,我再为你另备辆舒适的马车,也免得狭小拥挤。”   赵晖烨说的冠冕堂皇,赵渊却不接招,“不必麻烦,这辆就很好,我很喜欢。”   他这两个字的喜欢压低了嗓音,苏哑低沉,更像是对着车内的沈如年说的。   不等赵晖烨回答,他就不再看他,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沈如年,半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马车内宽敞,不知能否容我坐下?”   沈如年放在膝上的两只手指不停搅动着,不管是谁被人这么看着都会招架不住,更何况这个人的目光还如此的深邃情长。   她没有说话,但挪动着身子往旁边坐了坐,让出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想着那酸酸甜甜的果脯,又怕赵渊不明白她的意思,白皙的手掌在空位上拍了拍,“可以坐这里。”   赵渊嘴角的笑缓缓的放大,回头冲着赵晖烨刺眼的道:“既然沈姑娘都同意,那就更不必劳烦叔父了。”   说完便大步的进了马车,将布帘放下,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赵晖烨恨不得此刻就提剑杀了他,可他必须忍耐,赵渊是君他是臣,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机会。   布帘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瞬间变成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四目相对,仿佛空气中都交缠着彼此的呼吸,根本就没人能阻隔其中。   这让灵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明明马车内是三个人,可他们的眼里都只有彼此,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灵鹊是越王府的丫鬟,自然是效忠越王的,她作为奴才不明白主子们之间的纠葛,但她得替王爷守住沈姑娘。   “奴婢替姑娘打扇,姑娘若是觉得无聊,奴婢给姑娘读话本吧。”   她只能故意的装作马车内空间狭小的样子,想要横在两人中间挡住赵渊的视线,但被赵渊漆黑深邃的眼眸看了一眼,就心底发寒的缩了回去。   这位大人明明年纪轻轻,可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却比王爷还要凌厉。   沈如年对此全然没有察觉,还认真的摇了摇头,“马车这么摇晃你读话本肯定也会跟着晃,我不听了,反正傍晚就能到了。”   赵渊眼底的寒意全被她甜软的声音给融化了,眼里只能看到她,“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们姑娘说,你先出去。”   灵鹊有些犹豫,这让这位大人上车就很过分了,现在还要她出去,这两人不是昨日才见,怎么就有重要的事了?   她只好求助的去看沈如年,可沈如年还眼巴巴的等着果脯呢,听赵渊说很重要的事,就好奇的歪着头看他。   赵渊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张嘴比了一个骗子的口型,没想到沈如年马上就懂了。   是要和她说那个小骗子的事情呀,那真是非常的重要了,“灵鹊你坐外面吧,或者是后头那辆马车,等我们说完了再喊你进来。”   他们后面还有一辆装东西和给丫鬟坐的小马车跟着,既然沈如年都开口了,方才王爷也没拒绝,灵鹊也没办法,只好让车夫停马跳了下去。   马车内少了个人,顿时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赵渊在她旁边坐下,将三两的事情简单的给说了,顺便把果脯递了上去。   沈如年一边吃一边听,眼睛全程瞪得圆圆的。   “她怎么这么厉害,那她跑去哪里了呢?”   赵渊还以为她会难过,没想到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不在乎三两跑走了,反而惊奇她是怎么跑走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确实是她的性格,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至少她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   赵渊忍不住的自嘲两声,他是有些过于的敏感了,尤其是这次再见到她之后,唯恐何处做的不对会让她受委屈。   此生他还从未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好似她的一颦一笑都挂在他的心上。   只想把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眼前,只要她能高兴。   沈如年弯着眼吃着果脯听着故事,双腿轻轻的摇晃着,其实马车坐的她很不舒服,但她不愿意麻烦别人。   可有了赵渊在身边,她既不觉得这马车颠簸,路途也不会无趣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外头艳阳高照闷得能热死人,可马车内却格外的阴凉,还时不时的有风。   等她一低头,才看见赵渊竟然捡着灵鹊落下的扇子在替她扇着风,难怪她一点都不觉得热,也不觉得闷。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好高兴,看着眼前的人,好像他在发光一样。   “赵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不仅救她帮她,还给她打扇子,除了偶尔会说些让人脸红红的话以外,他什么都好。   赵渊手上的动作微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好像只是沈如年这么一句话,就让他浑身发麻,她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他认真的看着她,声音低哑发紧:“这不算好,我想对你更好。”   好到,你不舍得离开我。 第64章   “还热吗?”   沈如年讷讷的摇头, 抿着唇小心的看他。   好奇怪哦, 赵渊怎么连扇扇子都有种在写字画画的感觉,游刃有余十分的好看。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 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能带来丝丝凉意,也就难怪沈如年一直没有发现。   可能是因为天热马车内又闷热, 也有可能是她怀了孕的关系,这几日特别喜欢这种酸甜口感的东西。   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多, 原本满满一罐的果脯这会已经只剩一小半了, 有些纠结, 最后还是忍痛割爱的问赵渊:“你要不要尝尝?”   赵渊其实都吃过了, 每一种他都尝过, 可她这个小表情就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宫里, 每回有什么好吃的, 她也是这个样子。   明明心里很不舍得的,却还是会把最好的留给其他人, 就存了心思的想要逗一逗她。   “真的有这么好吃?”   “很好吃,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脯,酸酸甜甜的也不涩,硬度刚刚好, 我能把它一口气全吃了。”   能听见她说一句最好,赵渊便觉得满意,至少他明白她的喜好,但听见她说都吃要完, 就忍不住的在她鼻尖点了点。   “再喜欢吃也不能一口气都吃完。”   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那日大夫把出喜脉之后,他就花了重金把人留下了,为了防止她哪里不舒服临时找不到人。   后来晚上还特意的将大夫又找来问过,平时饮食上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也是大夫说的,有孕的女子都喜欢吃又酸又甜的东西,他才会连夜派人去寻。   只是再好吃也该有个度,他纵容她,但前提也是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不管是否怀孕都要注意。   沈如年吐了吐舌头,“我知道的,就是一下子没忍住,前段时间我好多东西都吃不下,浪费了好可惜。”   赵渊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沈如年如此爱吃的人,让她什么都吃不了,这种感觉一定十分的痛苦。   心中越发的自责起来,若不是他太过偏执自负,也不会粗心到连她被人带走都发现不了,归根究底这都是他的错。   尤其是想到,她离宫这几个月可能受的苦,他就更是的心疼。   沈如年说这个也不是要谁同情她,只是闲聊无意识的就说了出来,看到赵渊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很想将他的眉峰给抚平。   这么想着,身体就诚实的这么做了,手指不受控制的抚上了他的眉头,轻柔的抚摸,“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赵渊坐着也比她高,沈如年仰着头伸手去够,赵渊正好能看见她漂亮白皙的脖颈,这么近还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体香。   他的喉结发紧,有股熟悉的躁动在跃动。   赵渊压抑不下眼底翻腾的炙热,双手发颤着搂上了她的腰肢,将脸颊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腹部。   沈如年原本还在诧异,他怎么突然抱她,便听见了一声压抑痛苦的低喃:“对不起,年年。”   这让她到了嘴边的流氓,又吞了回去,她被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悲伤情绪给怔住了。   “你,你怎么了?你对我很好啊,除了余妈妈,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虽然搞不懂复杂的人情来往,但她能知道冷暖,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的心里都能感觉到,就像她知道三两不会害她,就像她知道赵渊真的喜欢她。   “那是因为我之前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   说到这个,她像是有知觉般的心口抽疼了一下,但很快的又消失了。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她能看到的就是眼前。   “你是害怕我会生气吗?”   赵渊抱着她的双手越发用力,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一边期待她能马上的找回记忆,又觉得她一旦找回记忆,更不可能喜欢他,他坐拥四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唯一想要拥有的便是她的真心。   她好像有些能理解他的想法了,“那你知道错了吗?”   赵渊的脸贴在她的身上,声音也是闷闷的,热气也全都喷在她的身上,透过纱裙炙热的呼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沈如年的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然后手掌轻轻的在他背上落下,“知道错不就好了。”   “余妈妈说知错能改,你以后不要再犯了不就好了,我已经不生气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了?”   沈如年嘟着嘴脸上红红的,“你怎么又提这个啊,昨天不是说了,要听长辈的,而且我们不是刚刚才认识嘛,哪有这么快啊。”   “那要多久。”   “你先把手松开,你勒着我的肚子疼。”   赵渊这才想起来她的肚子里此刻还藏着个小家伙,拧着眉松手上下的看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如年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捂着嘴笑话赵渊,“现在不难受了,我又不是豆腐,抱一下不会碎掉的,你也太紧张了。”   赵渊不否认自己的紧张,扶着她坐下的动作依旧轻缓,他是头次喜欢上一个人,更是头次做父亲,他不想有任何的失误。   更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沈如年看赵渊没有说话沉着脸,以为他还在内疚,想了想将果脯递到了他的嘴边。   赵渊其实没有在生气,相反他觉得沈如年说得对,册封大典皇后之位,这些本就是他要给沈如年的承诺,只是见证的这个长辈不该是赵晖烨。   刚这么想着眼前就出现了酸梅子,“你要不要尝一尝,这个吃了心情会变好的。”   赵渊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张了嘴,沈如年原本只是想给他递梅子,看到他张嘴就愣了一下。   咦,这是要她喂吗?   她没动,赵渊才反应过来,正打算不着痕迹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结果沈如年的梅子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恰好他的嘴巴上下轻合,就将她连着手指一块含进了嘴里。   梅子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蜂蜜的果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和他挑选时尝的味道不同,没有酸涩了只剩下甜。   他的眼睛像是要冒火,直勾勾的看着她,眼里再没其他。   沈如年也愣了,这种柔软湿热的触感让她无所适从,有种奇怪的酥麻感,顺着指尖往全身扩散。   原本她还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意,这会瞬间整个人就烧了起来,脑子里就像在放焰火一般,傻傻的愣住没了动作。   最要命的是,赵渊的舌尖还不老实,卷了果脯还从她的指腹擦过,那酥麻的刺激感让沈如年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一个是不舍得开口,一个是懵了忘了开口,整个马车内格外的静谧,处处都弥漫着果脯的香甜气息。   以及赵渊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车轮从碎石上碾过,突然的磕绊了一下,沈如年才回过神来。   下意识的就要把手指收出来,可赵渊还留恋着这让他痴迷的触感,本能的含/住不让她离开。   她的指尖沾了果脯的酸甜味道,被舌尖一卷这味道就在口腔里无限的放大。   勾起了赵渊对她的渴/望,忍不住的用齿贝轻轻的摩挲,这样酥麻的感觉让沈如年忍不住的想要后退逃跑。   “赵渊,你怎么咬人啊,你是不是想吃肉了,我的肉不好吃啊。”   沈如年被这种奇怪的感觉折磨的难受,一双大眼睛水亮亮的委屈极了,她是好心给他果脯吃的,就算想吃肉也不能咬她呀。   赵渊抬眼看她,那眼睛格外的幽深,像是旋涡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赵渊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她的手指,狭长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哑声道:“想吃。”   顿了顿用更加低哑的声音道:“你。”   沈如年原本低着脑袋,听到你字迅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脏跳的快要飞出喉咙,红着脸咬着下唇,动作迅速的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果脯。   “我不好吃,你还是吃这个吧。”说着就连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   赵渊看着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心中旖旎万分,嘴里咬着果肉细细的啃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哄你的,也当真?”   等到那股冲动过去,他才重新扇着扇子不再欺负她,“闭着眼睛休息一会,还要半日才能到。”   沈如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出城很久了,时间过去的异常快,比起坐马车她其实更喜欢骑马,总觉得窝在马车里很闷很容易头晕。   灵鹊会问她,就是因为她坐上马车就会想睡觉,要么就要她们陪她说话聊天。   可今日和赵渊一起,她不仅不觉得难熬,甚至连时间流逝她都没有察觉,这会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意,就连心也静了下来。   怕她会被颠着,马车走的比平常要慢,摇摇晃晃的还很舒服,她靠在软垫上,没多久便真的困了。   赵渊看着她闭上眼,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全程眼睛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有多久他的内心没能如此平静了,在她出现之前,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贪恋一个人到这样程度。   赵渊也靠着车壁闭上了眼,她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曙光。   过了没多久,赵渊的就感觉到肩膀上一沉,睁眼看去便见有个小脑袋搭在了上面。   沈如年睡得正熟,白皙的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就像是荷花点缀的那点殷红,美的清丽迷人。   赵渊一直知道她长得好看,是他所见中少有的美人,却是头次知道她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梦见了好吃的,她轻轻的吧唧了两下小嘴,双手则是乖巧的拢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一副守着自己领地的模样,格外的可爱。   想到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赵渊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沈如年还小,原本他是不想这么快就要孩子的,一是怕她辛苦,二是两人才新婚燕尔的,他也不愿意突然多个小东西横在中间。   可既然如此意外的有了,他也会学着接受。   赵渊见她额头都被汗水打湿了,便伸手将发丝撩到了耳后,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两人再见面后,说过话,间接的牵过手,他也强势的抱过她,唯独还没亲过她,那唇瓣有多甜美只有他知道。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初尝情/事,更容易沉迷,尤其面前还是他喜欢的人。   从眉眼到发梢,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   赵渊的喉结发紧,忍不住的俯身低头,顺着心意的找到她的唇瓣。   又怕会惊醒她,便放慢了动作,轻柔地覆了上去,还是记忆中那般的美好,两人贴的如此近,她身上的香味充盈着他的鼻息。   之前他还以为是她身上带了香囊,后来才知道是她的体香,一种让人忍不住沉沦的味道。   赵渊原本只是想要浅尝即止,最后还是丢盔弃甲,一遍遍的描摹她的唇瓣,怎么都觉得不够,他还想要的更多。   大约是太过忘情,沈如年睡着有些不舒服,小脑袋险些滑下来,睡梦中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齿贝间发出了一声嘤咛。   赵渊的动作瞬间僵持住,他以为沈如年醒了,动作僵硬的重新坐直闭上眼。   过了一会,直到熟悉的呼吸声再次响起,他才侧目去看,将她的脑袋轻轻的放平,自己的头也偏了过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的耳朵也有些微微发红,他方才真是鬼迷心窍了。   以前的他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他赵渊居然有一日会做趁人睡着偷亲人的事情。   也一定想不到,他曾经最嗤之以鼻瞧不上的情爱,如今却甘之如饴。   扇子还在不知疲倦的摇着,一直到了正午时分马车才停下来,准备休息用个干粮再重新上路。   灵鹊和常福分别站在马车两端,暗暗的较劲,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明显是常福更了解两位主子的脾性,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们的好事呢。   灵鹊就不知者无惧,扯着嗓子轻声道:“姑娘渴不渴饿不饿?马车内闷得慌,咱们先下马休息一会吧。”   没有听到回应,灵鹊就有些着急,以为是赵渊在里面对沈如年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忍不住的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便对上了赵渊冷厉的眼神,以及他微怒的神情,吓得她后背生寒手上一抖,帘子瞬间又落了下来。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回想起马车内的样子,好像是沈姑娘枕在那位大人的肩上在打瞌睡?   那位大人为了能让她倚靠的舒服,不得不低下肩膀,整个人的姿势光是瞧着都十分的难受。   而且要是她没记错,他还在给沈姑娘打扇子。   灵鹊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事,这受欺负被压榨的人根本就不是沈姑娘,而是那位看着冷着脸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第65章   赵渊第一时间就制止了灵鹊说话, 但还是将沈如年给吵醒了。   她蹭了蹭脑袋低咛了两声, 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她自己是无意识的,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枕了赵渊的肩膀一路。   还在心里想,今日的马车坐的真舒服,就连睡觉都睡得格外的香, 她不知道赵渊在身边的后果就是,一抬头鼻尖直直的撞到了赵渊的下巴。   幸好她刚睡醒, 动作也很缓慢, 虽然撞着了并没有很疼, 只是把自己给撞清醒了。   捂着发红的鼻尖愣愣的看着赵渊, 恶人先告状道:“你怎么撞我的鼻子啊, 我的鼻子都要被撞歪了。”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 她的声音还有些朦胧, 甚至带了沙哑,听着就像是委屈的撒娇。   赵渊也不反驳她, 只是低声的哄着她, 让她松手给他瞧瞧鼻子,“乖,我看看有没有撞歪。”   她的脑子也处在半游离的状态, 被他这么一哄还真的就松开了手,由着赵渊左右的看。   沈如年的鼻子小巧高挺,鼻头也是圆圆小小的,这会确实有些发红, 但看不出是撞得还是热的。   赵渊伸手仔细的看,连带着沈如年也紧张了起来,难道真的撞歪了?那可不行,鼻子歪了得多丑啊。   她屏住呼吸,声音都有些发颤,“鼻子真的歪了吗?那我不是要变成丑八怪了。”   这么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声音,简直是让人……更想欺负了。   “歪了也不丑。”   “谁说的,大家都不会喜欢丑八怪的。”而且还是个很笨的丑八怪,越想越觉得伤心。   再加上她怀着孕,情绪格外的丰沛外露,显得格外的低落眼睛都有些湿漉漉的。   正当她难过的时候,就听见头顶赵渊的声音响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沈如年傻傻的看着赵渊,张了好几次嘴巴都没有发出声音,她难道是睡懵了还没醒,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渊喜欢她这么傻气的样子,真实又可爱,他见惯了别人在他面前演戏,从不缺讨好他的人,而这些人里只有沈如年是捧着一颗真心待他。   想着这会确实该是用膳的时候,就仔细的问她:“饿不饿?我让常福准备了你喜欢的小包子,还有汤和水果,都是一路温着的,随时等你醒了吃。”   沈如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捣蒜似的连连点头,这会也顾不上赵渊说喜欢她的话了,吃的比较重要。她其实早就饿了,只是灵鹊每回问她的东西她都不想吃。   她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不管在王府还是在外头,给她准备了什么她就吃什么,不想麻烦别人。   王府的厨子为了讨好她,她哪样菜吃得多,就重复的做相似的菜,直把沈如年吃的瞧见了都怕为止,更是从前段时间起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   那会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怀了宝宝,就以为是同样的东西吃腻了没有食欲,她又不好意思跟他们提要求,只能默默饿着,偶尔有食欲了才会吃些。   前几日是她胃口最好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可也就是两顿过后,灵鹊送来的又是她不爱吃的。   不过赵渊说的小包子她喜欢啊,光是想着皮薄肉多的肉包子她就馋了。   果真是只小馋猫,岁岁就是随了她的性子,赵渊发烫的手指轻轻的点着她的鼻尖,“我让常福送进来。”   小包子装在小屉子里,还是热乎乎冒着白烟的,沈如年一见到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没注意就把自己的手指给烫着了。   看得赵渊眉头紧锁,“慢些,没人会跟你抢,烫着哪里了?给我看看。”   沈如年有些心虚,生怕会被说道,赶紧把手指往耳垂上搓了搓,然后才摊着给他看,“没有烫着,我吃包子经验丰富着呢。”   然后跳过赵渊的手掌,捡回方才被她丢回屉子里的小包子,对着猛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   包子很小个,正好一口一个,沈如年吃的高兴,赵渊看着也高兴。   只是吃的有些急,烫着了嘴唇,沈如年这才想起来方才她为什么会醒过来。   就纳闷的低喃了两声,还去问赵渊:“你觉不觉得我们的马车里有小虫子啊。”   赵渊奇怪的四处看,他一直都在给她打扇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蚊虫了才对,他倒是有宫内御医配的香囊,里面放着驱虫的药材。   可沈如年怀着小宝宝,还不知道这些味道重的药材能不能给她用,他便自己打扇子。   仔细的看了一圈,拧着眉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听沈如年嘟着小嘴闷闷的道:“难道是我做梦吗?我总感觉睡着的时候有小虫子咬我的嘴巴。”   说着她还伸手摸了摸,手边没有铜镜还拉赵渊帮她看,“赵渊,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被咬过呀,那个感觉特别的真实不像做梦。”   看着沈如年被他亲过之后娇艳的唇瓣,赵渊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咳了两声说着违心的话:“没有,大约是你在做梦。”   说完就迅速的偏过脸去,不再看她,心中却在想,若是能一亲芳泽做小虫子倒也不错。   沈如年见问不出来,也只能当做是自己做梦,吃了一屉的小包子又喝了骨头汤。   赵渊原本打算吃点干粮省事,但见她吃得香,被带着有了食欲,也跟着吃了一些,味道确实比想象中的要好。   等他用完,沈如年已经满足的长出一口气,正靠在软垫上面舒服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赵渊也忍不住的盯着她的肚子瞧,她瘦,三个月还没怎么显怀,此刻肚子还看不出什么起伏,可就是这样的小肚子里有他们的孩子,真想摸一摸。   外面赵晖烨驾马到了马车边,“如年,要不要下来透透气?车内太过闷热,小心中了暑气。”   要是吃东西之前,沈如年可能就听话的出去了,可这会吃饱了就犯懒,尤其是这么热的天,出去也不比车里凉爽到哪去。   再说了车里还有人给她打扇子呢,她才不要动弹,就礼貌的拒绝了。   从赵渊上了马车起,赵晖烨的脸色就有些差,就像赵渊说的一样,她是钦封的贵妃,就算失忆也是赵渊的妃子,他没有资格插手两人的事。   更何况沈如年还怀了赵渊的孩子,故而两人独处他也只能心中冒火,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被沈如年拒绝,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在赵渊出现之前,沈如年对他都很敬重,就算他知道这不是情爱,只是对长辈的敬爱,他也觉得可以慢慢改变她。   但赵渊出现后,她就开始拒绝他,这让赵晖烨有些无法接受,憋着火换了个人使。   “贤侄,马车狭小坐两个人有些拥挤,我替你另备了一辆马车,坐着更舒适些……”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渊打断了,他冷淡的道:“挤有挤的好,就不劳烦叔父了。”   赵晖烨就知道他会这么不要脸,也不再劝他,又去问沈如年,“既然贤侄不愿意移步,放着也是空着,不如,如年你坐过去吧,车后箱还放着冰,隔着车厢也能有凉意。”   听见有冰,沈如年就心动了,她总不能一直让赵渊给她打扇子吧,那他多累啊。   就乖乖的说好。   赵渊这才知道他是被赵晖烨给摆了一道,先是故意问他要不要过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再问沈如年。   他很了解赵渊的性子,赵渊是自尊心极强极自负的人,既然已经说了不去,便不可能打自己的脸。   果然赵渊没有说话,灵鹊就扶着沈如年下了马车。   这和赵晖烨所预料的一样,可沈如年还记得方才赵渊给她扇了一路的事情,觉得赵渊坐在这么小小的马车里很可怜,那边可是有冰呢,不用自己打扇子了。   想起方才赵渊说更喜欢和她挤,红着脸试探的问了一句,“赵渊,你要不要和我去坐大车子。”   好像是怕他不愿意去,她又连忙的补充:“那边有冰哦。”特别像是哄小孩子的口吻。   赵晖烨以为赵渊是不会松动的,以他对赵渊的了解,他可能确实在意和喜欢沈如年,但他更在意自己的脸面。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下,修长苍白的手指就撩开了布帘,高大的身影就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他如墨般漆黑的眼眸只看着沈如年,缓缓的开口道:“好。”   赵晖烨:……   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赵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感情他忙里忙外的准备了新马车和冰,全都便宜了赵渊?   赵渊下马车路过赵晖烨身边时,还低声的冲着他道:“多谢皇叔的好意。”   气的赵晖烨连表面的温和都要绷不住了,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接下去的一路果然舒服多了,车厢后面堆着一筐的冰,隔着车壁透到了车内,常福还准备了水果,既不燥热还多了几分舒适。   沈如年睡了半日,这会精神也好了许多,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赵渊聊天。   以往都是沈如年说,赵渊负责倾听,这次再见面之后,赵渊就有了些许改变,更准确的说,是沈如年离开后,他就反省两人相处时,他有哪里做的不对之处。   他不再是被动的听她说,除了回应他偶尔也会挑起话题。   比如这会没人说话,沈如年没事做就倚在车窗,好奇的想要往外看。   赵渊不怕别的,就担心外头热气太毒她的身子弱,犹豫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挑了个话题。   “你之前说是出来寻人的,是要寻何人?”   有人和她说话,沈如年很懂礼数的把眼睛给收了回来,“我要找我的家人。”   赵渊从未有过这种尝试,甚至比他头次杀人还让他不自在,但真的迈出这一步又觉得没什么,与自己喜欢的人说话,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   并且什么事情都让沈如年主动也不好,他应该占有主动权才是。   听到沈如年说家人,赵渊思索了一番,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要找的肯定不是沈德楠,而是余氏母子。   他突然想通了,当初沈如年为何会被苏倾羽所骗,又是为何会突然出宫。   或许都与余氏母子的事有关,也就难怪沈如年会住在越王府,他一定没有告诉沈如年真相。   那日金銮殿大乱之后,沈德楠被抄家革职,如今沈家当家的是余氏的长子余恒逸。   其实余家起火都是赵渊设计好的,祁无名很早就发现有人暗中监视余家,并意图不轨。   若是直接将人接进宫就不能抓到幕后之人,可一直没有动作又怕他们会受伤。   赵渊便让祁无名一直关注着余家,当日大火时,祁无名及时的将人救出,用死囚的尸体装作是他们,让其他人以为余氏母子已经出事,不会再把算计打到他们的身上。   既能确保他们的安全,也能抓住幕后之人。   至于余氏母子,一直都被祁无名小心的藏在别院里,赵渊还请了先生来教徐衡毅的功课。   比起沈德楠来说,他更倾向于这两个人作为沈如年的娘家。   他没有告诉沈如年,一是因为想要抓到幕后之人,二是如果沈如年知道余氏他们遇险,一定会闹着要出宫,便有私心的瞒着她。   果然大火之后,三方势力便露出了狐狸尾巴,赵晖烨,孙氏以及苏倾羽,另外两边的人马发现大火之后都匆匆的离去。   唯一留下勘查的是孙氏的人,赵渊这才能确定一直对余氏意图不轨的是孙氏。   沈如年出宫之后,赵渊便把火全都撒在了这些人身上,沈德楠念在是沈如年的生父留了一条性命,革职永不为官,至于孙氏则是入狱处刑。   当然他也不能让沈如年没有娘家,救了余氏母子,他亲自的接触过,觉得这对母子淳善,多亏了他们才能让沈如年平安长大。   便想要抬举他们二人,而且当时他已经将封后的圣旨放在养心殿,便赐封了余恒逸为永平侯,将原本的沈家改为了永平侯府。   赵渊封赐一事是在他离京前不久,想必赵晖烨还不知道他们母子未死的消息,以为还能用此来哄骗沈如年。   同样的,现在他若是说余氏母子在京中,沈如年或许不会信,还不如给她一个惊喜,等停车休整的时候便让常福去飞鸽传信,让余恒逸火速从京中出发赶来杭州。   他给了赵晖烨好几次机会,不管是图谋江山还是沈如年,次次都触及了赵渊的底线,这次必须将此人铲除,不能再留后患。   故而余氏母子还活着的消息暂时还不能告诉沈如年,若是赵晖烨知道自己的骗局被揭穿,或许会狗急跳墙提早下手。   他才刚将祁无名派出去安排人马,此刻还不能打草惊蛇。   这会便柔声的安慰沈如年,“一定会找到的,下次我陪你去找。”   沈如年仰着脸笑的天真烂漫,“多谢你赵渊。”   然后有些无聊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又想睡觉了,赵渊你可不可以给我唱小曲,余妈妈每回都唱给我听,我听了就不困了。”   赵渊:……   这种东西他怎么会?可被沈如年亮亮的眼睛看着,又忍不住的心软,过了许久才拧着眉无奈的道:“我读诗给你听。”   小曲变成诗的话也不是不行,还能学到东西呢。   沈如年就期待的点头,赵渊想起之前教她读书写字的日子,低沉的声音便从唇齿间滑出。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不知为何,沈如年竟然觉得这首声律启蒙很是熟悉,下意识的跟着他一句句的往下念。   午后的微风拂过车窗,卷起布帘,从缝隙间可以窥探见另一番盛夏。   车厢摇晃着前行,伴随着的是小姑娘甜软的撒着娇:“我又忘了,赵渊你能不能再教我一遍。”   回答她的是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厌其烦的重复:“好,多少遍都可以。” 第66章   他们一行人终于在关城门之前到了城内, 马车一路驶进了王府, 方才常福就来问过赵渊,进城之后他们要住在哪里。   赵渊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住在知府衙门或是别院行宫都可以,按照常福的想法,定然是离越王府越远越安全。   但赵渊眼皮都没抬, 就说住在越王府,不仅常福战战兢兢, 就连赵晖烨也有些捉摸不透赵渊的想法。   难道他们赵家真是专门出痴情种?赵渊真是对沈如年情根深种, 就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还是全然没把他赵晖烨放在眼里?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 他都会让赵渊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一进城, 赵渊就停了‘授课’, 可沈如年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觉得读书背诗好有意思, 她有些不舍得赵渊了。   “你下回还能不能教我读书, 今日都还没学完。”那篇文章只学了一半呢,她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总觉得没有学完就多了一桩心事。   赵渊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许诺, “下回不仅教你读,还能教你写字。”   沈如年马上就高兴了起来,“你要说话算话哦, 可不能骗我。”   这天下没人能拒绝的了她这样的要求,更何况教她写字,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答应时声音都透着笑意。   沈如年却生怕他会跑似的, 向他伸出了小拇指,“那我们来拉钩。”   赵渊看着她突然伸出来的手指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意思?   “拉钩你都不懂吗?就是这样。”沈如年认真的摆弄着他的手指,将两人的小拇指给勾在了一块。   先是小拇指勾着晃动了两下,然后是大拇指翻了翻又碰了碰,沈如年边说还嘴里念念有词,“盖过章就不能骗人了,骗人的会变成小狗。”   赵渊没有童年,又在宫中长大自然不懂这些民间的玩意,但这让他觉得新奇和有趣。   低笑着说好。   他的笑声和说话声一样低沉迷人,两人靠的很近,沈如年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不知怎么的脸上就有些烫。   说来也奇怪,以前她也和恒哥拉过钩,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赵渊是不同的。   她怕自己脸红被发现,赶紧的抽出了手指,正好外头灵鹊喊她,便掀开了布帘。   赵渊先下了马车,再小心的扶着沈如年下来,等沈如年站稳,灵鹊就上前簇拥着她回后院。   他是贵客住在前院,两人本就不住在一块,只是临走前,沈如年还回头看了赵渊一眼,抿着唇弯着眼冲他挥手道别。   等她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夜幕中,赵渊才回过神来。   赵晖烨全程跟在旁边,看着沈如年的背影消失,周围的丫鬟侍从都没人只剩下他与张燚,才向赵渊做了个请的动作。   “原是不知陛下会来,府上简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皇叔的王府比朕的养心殿还要气派,何来的简陋一说。”赵渊面无表情,话语也是寡淡听不出情绪,却让他们两都止不住的生寒。   赵晖烨这才明白,之前的种种全都是他在沈如年面前的伪装,他还是那个赵渊,丝毫未变。   “臣叩见陛下。”赵晖烨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必须向他臣服。   赵渊没有阻止他,等到他行完大礼,才淡淡的抬眼,“皇叔何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朕头次到江南,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处处倚仗皇叔。”   “陛下言重了,陛下能驾临越地,是越地的无上荣光,臣自当尽心竭力侍奉陛下。”   赵晖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心中却是冷漠,若是感激还会让他真跪?   赵渊对他可从来没有半分的叔侄之情。   “这段日子,朕的爱妃多亏了皇叔照顾,想必给皇叔添了不少麻烦,待他日回京,朕另有封赏。”   “贵妃娘娘喊臣一声叔父,便也是臣的晚辈,照顾自家晚辈是理所应当的,不值得邀功。”   “皇叔能如此想,朕很是欣喜。”   赵晖烨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赵渊这是在提醒他,他与沈如年是绝无可能的,逼着他说出这等违心的话时,他的浑身都在发颤。   而跪在一旁的张燚也傻眼了,难怪陛下说是来寻人的,难怪陛下一副和沈姑娘相识的样子,原来沈姑娘便是那位传闻中得宠的贵妃。   王爷救她的时候定是知道她的身份,那王爷为何还要救她,是想要以此要挟陛下,还是真的对沈姑娘动了感情。   他是王爷的左膀右臂,自然是希望王爷能把握住机会,若是此次不能将赵渊诛杀在越地,便再无夺位的可能,王爷是绝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乱了心智的。   该想想办法让王爷下定决心,绝不能为了一个宠妃而忘了宏图大志。   若沈如年真的影响到了王爷的计划,他张燚愿意做那个扫除魔障之人,替王爷斩断孽缘。   赵渊住在东院,这边是专门招待贵宾的,他还为赵渊准备了伺候的丫鬟下人。   “陛下若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对管家提,臣定当样样满足。”然后赵晖烨把目光落在了他的随从上。   赵渊此次共带了一队禁军,也就是五十人,贴身的十二人一直跟在他身边,另外的人马则是在王府外随时待命。   只是所有人里独独缺少了祁无名,之前赵晖烨就发现他不见了,心中对此有所怀疑。   难道是让祁无名去别处搬救兵了?不然他为何敢只身进虎口。   “那便劳烦皇叔替朕安顿这些侍卫,他们都陪朕日夜赶路万分辛劳。”   赵晖烨没有耽搁,吩咐了管家赶紧去安排住处,而后状若不经易的提起,“怎么没见祁侍卫。”   “他办事不利,跑了个女贼,自请去抓贼了。”赵渊轻描淡写的道。   三两的事情他也知道,赵渊所说的和他了解到的消息一样,反倒让他有些不确定了,赵渊此次竟然如此的坦诚?难道他真的毫无提防?   赵晖烨又试探的道:“今夜臣设宴为陛下接风洗尘?”   赵渊是微服到访,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此处的消息,“朕在江南的消息就不必张扬了,等过几日爱妃身子好些,我们便要回京。”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却句句都戳在赵晖烨的心上。   赵渊想要带沈如年回京,他以为越王府是他的御花园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赵晖烨见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告退,“臣为陛下准备了晚膳和汤浴,陛下早些歇息。”   赵渊闭着眼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常福将人送到了院门外,再回来时,赵渊已经站在桌案边,像是换了个人。   “陛下,王府的地图已经取到,祁大人那边正在联系人马。”   赵渊手下不停在写信函,赵晖烨窥觊他的江山他可以将他当做对手,但他若是将主意打到沈如年的头上,赵渊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要想将赵晖烨连根拔起可没那么容易,他需要万全的准备,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让人盯着他们的动作,余恒逸出发了没有。”   “侯爷已经动身了。”   那现在差的就是一个时机了,只要等赵晖烨动手,便能将其一网打尽。   赵渊落下最后一笔,抬眸时寒光毕露。   *   这回出去其实也才七八日,可不知为何,沈如年就是觉得小院有些不自在了。   先不说饭菜不合口味,就连丫鬟们都多了些小心思。   以往灵燕等人很喜欢围着她转,殷切的很,可这次回来她总觉得怪怪的,有几次她还发现她们偷偷背着她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要是被她看见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就比如这会。   沈如年刚刚午睡醒来,灵鹊不在身边,她有些渴,就自己下床去倒水喝。   没想到刚走到屏风边,就听见灵燕在和几个小丫鬟说话。   “灵燕姐姐,沈姑娘真的怀孕了?原本我还以为沈姑娘是个大家闺秀,这未婚便有子,与那些外室有何区别?真是连名声都不要了。”   “真是看不出来,瞧着冰清玉洁的,王爷在的时候口口声声的叔父,我还当她真是与王爷清清白白呢,没想到早就暗通曲款。”   “这孩子是不是王爷的都还不知道呢,瞧她那勾人的模样,没准王爷只是可怜她,收留她呢。”   “就是就是,若是说解语花,灵燕姐姐可不比她差。”   灵燕发现她们都顺着她的话,在说沈如年的不好,赶紧装模作样的呵斥她们。   “嘘,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姑娘身子重王爷更是看重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主子,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伺候主子才是。”   她原本以为沈如年出身样貌都比她好,以后是要给王爷做续弦的,这才尽心尽力的伺候她。   听说她有孕,又知道她不过是个农家女出身,灵燕甚至觉得小丫头们说得对,自己除了貌美不如沈如年,其他都不比她差。   既然她都能勾引王爷怀上孩子,那她为何不行。   尤其是沈如年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她日日在王爷跟前伺候,对王爷就越发的思慕,这会听她们说沈如年的坏话,心里美的很。   沈如年就站在屏风后听着,没有发出声音,说来也奇怪,她好像脑子变得聪明了些。   很多事情她多花点时间也能慢慢想明白,就像她们此时在说她的坏话,虽然话很长很复杂,但她也慢慢的听明白了。   是说她未婚有子不守妇道,还说孩子不好,沈如年迷茫的捧着小肚子,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一开始她是觉得这个孩子出现的很突然,很不能接受。   可这几日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甚至开始期待他的到来,他在她的肚子里,这就是一件非常神奇又神圣的事情。   虽然她从小就没见过她的娘亲,但很感激娘亲能让自她来到人世,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会把孩子给生下来的。   她已经喜欢上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宝宝了。   如果她们只是在背后说她,沈如年不会不高兴,可她们提到了孩子,这让沈如年有些生气。   她不能理解,宝宝还没有出生,为什么要说宝宝的坏话呢。   灵鹊照顾沈如年很仔细,汤药什么的都不离手,见沈如年午睡才去盯着补汤,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了灵燕等人在屋里懈怠休息的样子。   最让她愕然的是沈如年就站在屏风后面,“姑娘,您怎么醒了。”   灵燕虽然背对着沈如年,但她是最快反应过来,迅速的起身给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丫头扇了一巴掌。   “我与你们说了这么多次,让你们不许偷懒,姑娘待我们好,我们就更要尽心尽责的伺候姑娘,如今你们不仅偷懒还敢背后议论姑娘,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然后转身朝沈如年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严,让这群小丫头污了姑娘的耳,姑娘若是要罚就连奴婢一块罚吧。”   沈如年听到这清脆的声响下意识的皱眉,她觉得不太对,虽然她听见的确实是灵燕在制止其他人。   但她总觉得这次回来以后灵燕看她的眼神都很古怪,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丫鬟是王府的,她住在王府吃穿用度也都是王府的,她没什么立场去收拾这些丫鬟,她也只能摆了摆手,刚想说打就免了,但要让她们向宝宝道歉。   可灵燕已经喊来粗使婆子,将这些丫鬟全给压了出去。   然后外头就响起了掌嘴的啪啪声,沈如年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她不喜欢这种声音。   灵鹊也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放下东西扶着沈如年进里屋坐下,“许是姑娘不常在府上,这帮丫头野惯了,有些没规矩,让妈妈们教教规矩也是好的。”   沈如年摇了摇头,她是替宝宝委屈,她未成亲就怀上了宝宝,这确实是她不对,她们要说就随便说,可不能说宝宝。   “她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沈如年觉得好难过,昨日傍晚回来的,加今日的早膳午膳她都没怎么吃,这会知道这个事她就更没有胃口了。   灵鹊急的满头大汗,“姑娘可不能胡思乱想,没有人会不喜欢姑娘的,她们只是一时糊涂。”   沈如年很少有这么沮丧的时候,不管灵鹊说什么她都没说话。   没多久赵晖烨来了。   他处理了手头的事情,还要周旋赵渊,昨日没能过来小院,算着她该醒了这才过来。   赵晖烨来时,丫鬟们都已经被罚完,院内静悄悄的,沈如年坐在窗前发呆,今日连听话本子的兴致都没了。   见到赵晖烨进来,她就规矩的起身见礼,不算赵晖烨问什么,她都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是不是昨日颠簸了没休息好,我让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沈如年想起方才丫鬟说的话,她们是说她与皇叔走的太近了,她的内心就有些抗拒赵晖烨对她的关心和好意。   “我很好,就是刚睡醒还有些困。”   她处处都透着疏离,这让赵晖烨有些捉摸不透,前几日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是担心赵渊求娶她的事,还是因为孩子?   “你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都不用管,你不愿意嫁给赵渊,他那边我会想办法去应付的。”   沈如年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刚相处两日就要她嫁给他,又觉得有些草率,便低着头玩着手指既没拒绝也没有答应。   “至于孩子你别担心,只要你想生,我会当做自己的……”赵晖烨怕吓着沈如年,顿了顿改了口:“小辈来疼爱。”   “谢谢叔父,但宝宝还是需要一个爹爹。”   赵晖烨眼里有几分的狂喜,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得到了回应。   可没想到的是沈如年喃喃的道:“赵渊说他是宝宝的爹爹。”   赵晖烨:……   这无疑是在赵晖烨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沈如年想给孩子找个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他从小到大都活在母妃的期许当中,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敢让皇兄失望小/情/诗/独//家不敢让母妃遗憾,带着温和的假面具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贤王。   母妃想让他争皇位,皇兄希望他做个乖顺的弟弟,却没人在意他到底是谁。   唯有在沈如年的面前,他能做自己,可如今,他却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   赵晖烨有些疲惫,见沈如年也无精打采的就起身出去了,或许等赵渊彻底的解决,沈如年会慢慢的明白过来。   谁才是真心待她的人,这几日他还是先不见她的好。   赵晖烨连着几日的不来小院,丫鬟们都觉得是沈如年得罪了他,就更是对她怠慢了起来。   小厨房送来的菜色更是千篇一律,沈如年更加的没有胃口,灵鹊急的嘴里长泡泡,姑娘不吃饭这可怎么办。   这日傍晚,沈如年依旧没怎么吃饭,丢了筷子就去后院玩秋千,灵鹊怕她一直不吃会饿着,便去厨房想办法。   留了个小丫鬟陪着她,正好有人来找那丫鬟有事,就留下沈如年一个人在玩秋千。   没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沈如年觉得清净多了,她荡着秋千突然听到了一声喵呜声,顿时她的眼睛就亮了。   王府里面有小猫?   她小心的下了秋千,顺着声音去找,就在后门的墙角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它的毛发通体雪白,好看的不像话。   沈如年就弯腰蹲下身想去摸一摸它,可刚蹲下去她就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她不适合做蹲起的动作,顿时僵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了。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腰,沈如年说了句多谢,回头去看,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是赵渊。 第67章   一看到赵渊, 沈如年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好像看到他就能让她心安。   “小心,我扶着你。”赵渊看她要弯不弯, 要直不直的奇怪站姿,用力的撑着她,沈如年乖乖的点头, 重心向后都倚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慢慢的站直了身体。   等站好后, 沈如年才有机会和他说话:“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两人也就是几天没见, 但沈如年总觉得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以前她觉得小院子很有意思, 可这次回来她就觉得无趣了, 除了灵鹊没人陪她说话陪她玩, 她就偶尔会想到赵渊。   赵渊这么厉害, 能教她读书写字,要是他在的话肯定就不会无聊了。   可她住在这里是个秘密, 皇叔说了不能被人看见, 所以她很懂事的没有乱跑,自然也没机会见过赵渊。   赵渊听出她的喜悦,脸上也自然的流露出了几分欣喜, 他如何不想见她。   只是赵晖烨故意的寻些事情给他,不是带他去军营就是去视察农田,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制定计划,赵渊这才按捺下想见她的心, 慢慢的等。   送岁岁过来的马车是今早到的,赵渊想给她一个惊喜,便有了此刻的场景。   “我来找我的小猫儿。”   赵渊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分的柔和,那声小猫既是在说岁岁,又像是在对着沈如年。   沈如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小猫,“原来这是你的猫呀,它好漂亮好可爱啊,我能不能摸摸它。”   赵渊点头然后俯身,向小猫伸出了手掌,小猫特别的通人性,真的迈着步子一跃到了他的掌中。   “哇,它好听你的话,它好乖哦。”   沈如年的眼睛都黏在了小猫的身上,不管是它的喵呜声还是蹭脑袋的小动作,都可爱极了,怎么会有小猫这么让人喜欢的小动物。   赵渊将小猫递到了她的眼前,沈如年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它的毛发软软长长的。   而且它一点都不怕沈如年,甚至还伸出舌尖在她的掌心舔了舔,然后发出一声轻软的喵呜声,简直能把人给萌化了。   “它是不是也喜欢我?它叫什么名字呀?”   沈如年以前就很想养猫,可惜余妈妈不给她养,现在看到岁岁是彻底的移不开眼了。   “它叫岁岁,年年岁岁的岁岁。”   赵渊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她不懂的情绪,压抑低哑的声音让沈如年忍不住的抬头看他。   岁岁?沈如年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口有些触动,她对这只小猫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以前她就认识它。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陌生的画面,有她在抚摸小猫的,也有她给小猫洗澡的,每次她的身边都会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人会是赵渊吗?   她真的把赵渊给忘了吗?   赵渊从她难过的表情里看出了她又在回忆,既是期盼她能想起来,又心疼她所承受的痛苦。   最终还是心疼她占了上风,手掌轻柔地在她的脑袋揉了揉,“要不要抱抱它?”   沈如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赵渊将岁岁小心的放在她的怀里,沈如年那空缺的心好像瞬间就被填满了,毛茸茸的抱了个满怀,好幸福哦。   按理来说沈如年以前没有照顾过小猫,只喂过野猫,可她的动作却尤为熟练,这样的动作像是早就做过无数遍。   她避开自己的小肚子,将岁岁轻柔的抱在怀里,岁岁很乖也很喜欢她,在她怀里不挣扎也不闹,还用小脑袋在她的怀里轻轻的蹭。   简直把沈如年的心都萌化了,她真是好喜欢岁岁。   沈如年忍不住的也拿下巴轻轻的蹭它的脑袋,夕阳的余晖从她的发梢洒下,一人一猫尤其的唯美和谐。   岁岁还伸出舌头在她的下巴舔了舔,沈如年惊喜的抬头去看赵渊:“岁岁是不是很喜欢我。”   “是,它很喜欢你。”   赵渊看她的眼神也极尽温柔,此刻他背光而立,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嘴角微微扬起比画中仙还要俊秀。   让沈如年不禁看的痴了,他可真好看。   赵渊说完这句,又忍不住的心痒,坦诚的道:“我也很喜欢。”   从两人初次见面起,赵渊已经不是头一次表露心意了,却每一次都能让沈如年心跳不已,她的眼睛开始发红,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赵渊喜欢她如此娇羞的样子,以前他觉得羞于言表的话,现在他愿意不厌其烦的重复。   “我不讨厌你,但是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时间。”   赵渊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逼沈如年做决定,只是他的性格如此,之前是不喜欢,如今喜欢了便不会藏着掖着,他甚至想向全天下宣告他的喜欢。   但能有回应会让他更狂喜,看着沈如年的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   “我不急。”二十多年孤寂的岁月他也等过来了,只要她在身边,不管多久,他都能等。   沈如年怀里的岁岁突然跳了下去,围着赵渊的脚摇着尾巴左右的转,沈如年自然的去追它,然后转到赵渊的身后,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抓着东西。   “咦,是荷花酥。”   赵渊知道她喜欢,就让常福四处去寻,这几日没时间来见她,今日便带着,没想到还没给她便被她先发现了。   都怪岁岁这个小叛徒,把他瞬间就给出卖了。   “最近苦夏,怕你天热不想吃东西,想着糕点你会喜欢。”   沈如年觉得自己最近好矫情,连盒荷花酥都能让她感动到,她何止是不想吃东西,她根本就是好几日没吃了。   可她又不想告诉赵渊,她都这么大了,还在别人面前告状也太幼稚了。   她弯着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了笑,“我很喜欢。”   正想说今日能多吃两碗饭,就听见灵鹊在喊她,声音由近到远。   沈如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下意识的就推着赵渊往墙角里躲。   墙边有大树和枝叶,正好能遮挡住两人的身影,但同样空间并不大,两个人几乎是紧紧的贴在一起。   面对心上人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赵渊的嘴角微微上扬,怕树枝和墙壁会磕着她,就用双手虚空的护在她的身侧,将她虚空的拢在其中。   沈如年的注意力全在灵鹊身上,就怕赵渊在这的事情会露馅,根本就没发现两人此刻有多暧昧。   灵鹊越走越近,“奴婢准备了姑娘爱吃的点心。”说着还四处的翻看,一副很是奇怪的样子。   沈如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还是头次做这么刺激的事情,心虚又害怕,偏偏赵渊根本不当一回事。   就算真的被人知道又如何?他来看自己的贵妃,还有人敢拦着不成?   他的注意力全在沈如年的身上,她大约是方才躲进来时太过匆忙,脖子上不知何时被树枝划了道浅浅的红痕。   虽然很浅应该也不疼,不然她也不会没发现,但赵渊却拧着眉眸色暗了暗。   低头伸手想要去看看她的伤口有多深,他的长发落在她的脖颈上,碎碎的痒痒的。   沈如年缩了缩脖子瞪圆了眼睛,仰头去提醒赵渊:“嘘,有人来了。”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赵渊斜长的凤眼半眯着,处处都透着他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好。   沈如年的脸红扑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着他躲起来,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好。   好像在她的记忆里,曾经也撞见过这样的场景,两人偷偷见面总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虽然两人并没有做坏事。   “我们,我们不是在做坏事嘛,坏事不能被人看到。”   赵渊难得的挑了挑眉,嗯?做坏事?他可什么都还没做,难道她是暗示他要做些什么?   他把脑袋靠近沈如年的肩膀,凑在她的耳畔哑声道:“什么坏事?”   沈如年顿时耳廓一圈就烧红了,而且那红粉还顺着耳朵迅速的蔓延到了脸上,她仿佛置身在火炉之间,被架着在炙烤,又热又烫。   看着她慢慢烧红,赵渊也有了几分作恶的心,发烫的唇也一点点朝她贴近,“嗯?年年想与我做什么坏事?”   外面灵鹊正在朝这个方向走近,沈如年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一边要担心外面的人发现两人,一边还要从赵渊的袭击里保持冷静,简直是太为难她了。   她还只是个宝宝,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姑娘?怎么没人。”灵鹊正打算要走,就看见树枝上挂着缕布条,沈如年瞪圆了眼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   果然是方才走动的时候勾到了,居然连裙子勾破了都没发现。   现在完了,灵鹊肯定要发现他们了。   灵鹊倒没想到沈如年会躲在这里,只是看到布条有些眼熟,觉得好奇才想要走近看看。   沈如年的心随着灵鹊走近,跳的越来越快,抓着赵渊的手指害怕的在收紧,她甚至已经开始在想,被发现了该怎么,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偏偏赵渊也不闲着,不仅在她耳边说些让人回应不上的话,还将脑袋抵在她的肩上,热气全都喷在她的脖颈。   她现在就像是一尾烧红的虾,只能任人鱼肉。   “怕不怕?”   沈如年茫然的抬头看他,讷讷的点了点头,怕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更怕被发现,还是更怕赵渊引着她做坏事?   “有我在,别怕。”   灵鹊的步子快,几步就靠近了他们藏身的树旁,正要弯腰将那布条捡起,就听到一声喵呜。   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只雪白的小猫,爪子上还勾着树枝上的布条,站在地上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   灵鹊被小猫的突然出现给吓着了,往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看来沈姑娘衣服上的布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很明显了,原来是这只小猫捣的鬼,只是王府何时有野猫了?   小猫看着漂亮极了,惹得灵鹊也想摸一摸,但可惜的是小猫凶的很,灵鹊想要靠近它就凶巴巴的朝她喵喵叫。   正好方才陪着沈如年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见到灵鹊就有些心虚。   “灵鹊姐姐,你怎么在这。”   “姑娘午膳没用,我怕她饿着,来伺候她用点心,你不是陪着姑娘吗?姑娘人呢?”   小丫鬟不敢说自己懈怠偷懒,他们虽然背后偷偷的说沈如年的坏话,但她到底是主子,而且灵鹊又是家生子,一直是大丫鬟管着他们。   这会对着灵鹊就有些害怕,被她多问了几句,就跪了下来,“我方才肚子疼,去了趟茅厕,我也不知道姑娘去哪了,可能是去花园散步了。”   灵鹊气的直跺脚,“姑娘身子重,你居然敢放着姑娘一个人,真是废物,小心王爷知道了罚你。”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处罚人的时候,当务之急的要找到沈如年。   “一会再与你算账,还不快去把姑娘找来。”   两人急匆匆的跑着去找,顿时院子里又寂静了下来。   沈如年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岁岁真棒。”   赵渊危险的眯着眼,心情越发的不好,“岁岁真棒,那我呢?”   猫是他带来的,怎么光是猫棒,他就每一句好话?亏得他方才还配合她。   沈如年眨巴着眼睛不敢动,他的脑袋就搁在她的勃颈上,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脸颊,这让她怎么办嘛。   她鼓了好久的勇气,才敢回头去看他,结果一偏头脸颊就擦过了滚烫柔软的地方。   沈如年彻底的愣住了,要是她没有猜错,这好像是……   两人的呼吸声都瞬间停滞了,晚风卷着枝叶轻轻的吹,就连空气中都混着又腻又热的气息。   赵渊没有动,生怕把猫儿胆的沈如年给吓着了,又舍不得分开。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直到岁岁在她脚边轻轻的蹭了蹭,发出喵呜声,才将傻愣着的两人给唤醒。   沈如年红着脸扭头,想要往后退,才发现赵渊的手一直虚空的环抱着她,她根本退无可退。   只能在赵渊炙热的目光下,低眉顺眼的站着,而后轻声的道:“你怎么还和岁岁比啊。”   赵渊知道她害羞,每次能让她多接受自己一点,便是好的,也不继续逼她,而是想起了方才灵鹊说的话。   “你没吃午膳?”   沈如年没想到突然会跳到这个问题,老实的点头嗯了一声。   赵渊发现这个问题有点严重,要只是没吃午膳她肯定不会露出这个表情来。   就敏锐的道:“早膳呢?”   沈如年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的道:“吃了的……吃了半碗粥。”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总之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昨日吃了什么?”   沈如年不会说谎话,问到后面干脆不说了,闭着嘴一副你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气的赵渊想狠狠的打她两下屁股,居然学会不吃饭了,真是小坏蛋。   “为什么不吃?”   “不好吃……好几次闻着都想吐。”沈如年也有点小委屈,她当然知道不吃是不好的,尤其她还有小宝宝,饿着自己也不能饿着宝宝。   被人凶她就更委屈了,“我也不想的,你怎么这么凶。”   赵渊马上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问题,赶紧放缓了声音:“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担心你。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便是天上月海中星,我都给你弄来。”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如年这才破涕为笑,拉着他的衣襟撒娇:“我想吃锅子想吃涮羊肉,辣辣的那种。”   大夏天吃涮锅,还要辣的?难道年年要给他生个小公主?! 第68章   余恒逸今年十八, 父亲在他还未出生时便死了, 娘亲怀着他在沈家做粗实婆子,因为怀着身孕不能贴身照顾主子, 只能干最累的活,却从未想过打掉他。   他同娘亲姓余,虽然没有父亲, 从未体会过父爱,但他有天下最好的娘亲, 给了他双倍的亲情。   从小他就跟着村里的先生读书写字, 此生最大的理想抱负就是能考上秀才, 以后能当官, 当一个清正的父母官。   能让娘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带她们离开村子, 去镇上买个大房子, 以后能有小丫鬟伺候她们。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沈如年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但没想到分别会来的这么快。   妹妹离开后, 娘亲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不仅如此, 还接二连三的发生奇怪的事情,好像总是有人盯着他们家,就连他去学堂好似也有人跟踪他。   而且娘亲还不小心下地时摔了脚, 余恒逸便退了先生的学,每日在家里读书学习。   直到突然的一场大火,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将他们母子带到了一座漂亮的别院里, 又大又气派,不仅有下人照顾他们的起居。   还有人专门的教他功课,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离奇了。   余恒逸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正想和娘亲商量着如此逃走时,当初救了他们的人又出现了。   还许诺他们金银和官职,说只要他们肯进宫接近沈如年,并将宫内的消息传出来,便能得偿所愿。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盯上他们孤儿寡母的,原来都是打着宫内沈如年的主意。   “你们可以杀我,但请放过我母亲,她是村中妇人不懂这些,就算进宫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你不是想当官吗?我也没有逼你们伤天害理,不过是想要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与你们而说不过是张张嘴,又何必打打杀杀呢。”   余恒逸面色不改,“我想当官是想当个为民谋利的清官,若是我的官要靠出卖妹妹来获得,便不配当官。”   那人见他们母子都一样的嘴硬,便屏退了下人,将他们两囚禁在了屋中,只说让他们考虑三日时间。   若三日还不松口,便两人都要死。   三日后再打开房门,两人依旧是没有改变决定,就在余恒逸以为真的要死了,却没想到刀并没有落下来。   “属下祁无名,给二位主子请安。”这是赵渊给他们两人的考验,沈德楠是个扶不起来的,那便不要,沈如年需要的是真正疼爱她的亲人。   祁无名将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包括是何人盯着他们密谋不轨,陛下又为何会出此计谋。   原本余恒逸是很愤怒的,他觉得自己虽然身份低下学问不高,却是个有底线的人,这么被人看轻实在是侮辱他。   但很快也想明白了,沈如年进宫步步都是危险,陛下做这么多也都是为了沈如年好,他作为兄长更应该高兴才对。   从那之后,余氏母子就在别院住下了。   这次的事情也让他快速的成长起来,实力的悬殊造就了身份的不对等,他若是想要说话有人听,便要有能力。   他认真的读书写字学学问,等再见到祁无名的时候,是要他们母子进宫面圣。   余恒逸在路上还在安抚自己的母亲,母亲前半辈子兢兢业业,他们一直生活在乡野,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国师高吕荣。   见过之后他就把沈如年给带走了,害得他们母子这半年来没有一日是睡得好的,现在居然要见陛下了,这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陛下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俊秀,也更加的冷厉,接见他们时更是全程面无表情。   唯有提起妹妹时,才能在这位冷面的暴君脸上看到些许的松动。   而后他被封为了永平侯,娘亲也被封了诰命夫人,这从天而降的官爵将他们砸的手足无措。   余恒逸自然是想要拒绝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子,突然变成了侯爵这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   但赵渊也十分的直接,“朕册封你们母子并不是赏识你们,只是要给如年一个可以依仗的娘家,你们可以拒绝,朕也可以去找别人,不过这找的人是否有你们这般为她着想可就不一定了。”   余恒逸没想到赵渊会如此直接,他害怕自己担不起永平侯的爵位,但他更想成为母亲和妹妹的依靠。   他便提议想要见一见妹妹,依旧是被陛下以她身体不适为由给拒绝了。   犹豫半刻余恒逸还是做出了决定,前面这十多年,是母亲和妹妹保护着他,那往后便由他来守护她们。   他接受了封爵,越发的刻苦,不懂的就问就学,努力的做好永平侯,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妹妹,不给她添乱能成为她的依仗。   直到前几日收到了快马加鞭的书信,他才知道妹妹早就不在宫内,甚至已经失踪三个月,而陛下已经南下找到了妹妹。   他不敢耽搁,快马南下,只为了能早日见到妹妹。   “侯爷,前面是镇子,咱们在这镇上休息补充水和干粮,明日再赶路吧。”   陪着余恒逸出门的也是赵渊派给他的侍卫名叫杨建安,之前也是御前侍卫,跟着余恒逸后帮着他熟悉京中局势。   余恒逸是很想直奔王府,可确实需要休整,只好在镇上稍作歇息。   没想到他们刚在驿站落脚,就碰上了祁无名。   祁无名对外都说是来追那女贼的,按照陛下的意思,任务得完成,这女贼也必须得抓获。   他一面办差一面追人,正好到了此处,那三两也逃到了这里,祁无名上回被她逃走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次亲自出手将人给逮了。   可他事情多,没时间将人押送回去,只能交给地方知县看管,他等办完差事再来将人带回去。   余恒逸是沈如年的兄长,又成了永平侯,于情于理他都该拜见。   “属下见过侯爷。”   余恒逸成为侯爷也有数日了,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其实见了人也没有那么拘束了,但面对祁无名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憷,当初就是祁无名黑着脸将他们母子关在了屋内,并且威胁他们背叛沈如年。   这会见了他,余恒逸恍惚了片刻赶紧让他起来,“祁侍卫怎么不在陛下身边?”   “属下替陛下办差。”祁无名见任何人都是面无表情,或许这也是赵渊会重用他的原因,忠诚话少能力强。   余恒逸不想和他多打交道,尤其是一句为陛下办差,他也没有资格去管,打了照面后,余恒逸就回了屋子休息。   祁无名和杨建安在宫内时关系就不错,这会遇见两人便闲聊了几句。   原本祁无名就担心三两这女贼诡计多端,一个县衙是根本关不住她的,既然杨建安要陪着余恒逸去见陛下,不如由他们将人押去御前,他们总比知县要靠得住。   “我去问问侯爷,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只怕是不想惹事。”   杨建安在宫内见过这么多达官显贵,余恒逸是最奇怪的一个,明明是新贵,陛下又很是看重,可他没有一点的官威,谨慎正直不爱惹事。   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老实的人了,虽然余恒逸不会钻营往上爬,但跟着他也是有好处的,他待身边人极好,是真正谦和尊重人的君子。   “若是他怕事,我办完差时路过再将人提走也无妨。”   主子不知道钻营办差,也不会在陛下面前露脸,他们这些下人自然要学会替他去做,不然陛下派他过去是做什么。   “我去劝劝侯爷。”   杨建安将此事一说,余恒逸果然是拒绝了,杨建安便劝他。   “此处离杭州城只有一日的路程,我们快马加鞭明日关城门前就能赶到,路上属下可以帮侯爷一同看着此人,定不会让她逃脱,侯爷只管放心。”   “押送犯人是官差的事情,我无官职也无实权,这是逾越了。”   杨建安不管怎么说都说不动余恒逸,后来是想起了三两为何被抓,“听说这伙贼人之前劫持的是贵妃娘娘,这才被陛下所擒。”   余恒逸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松动,杨建安继续说:“这贼人十分的狡猾,若是留在县衙只怕又让她逃了,下回若再想抓只怕没这么容易了。”   劫持过沈如年?余恒逸终于坐不住了,若只是普通的贼人他确实是管不到,但欺负过他妹妹的人,他有责任不让他逃走。   “好,我一定会将人押到陛下面前。”余恒逸突然燃起了斗志,这人绝对不能逃。   说是贼人,余恒逸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个男子,等到第二日看到马车上被捆绑着塞着棉布的三两时他还有些懵。   这劫持沈如年的贼人怎么是个女子?   三两也傻眼了,她那日从牢里逃了之后,就立马换了衣服逃出了城。   她的打算是离开江南,先躲段时日,再换批势力换个身份重新融入其中,可没想到的是她刚逃了两日就又被抓了。   那个祁无名当日被抓她就对这人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又撞上了,这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好在祁无名看着像是有事,无暇管她,又把她给关进了牢中。   三两心里还在高兴,只要不是祁无名,就算是将她关在天牢,她都有本事逃出去。   可没想到的是,关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她就被捆绑着丢进了马车里,再睁眼时看着便是这个斯文高瘦的读书人。   三两对余恒逸的第一印象便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但不管怎么说,看着都比祁无名好对付,她就开始思考该怎么逃出去才好。   而余恒逸也在皱着眉发愁,他是不是被祁无名给骗了,一个女子怎么会绑架人?   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除了娘亲就是妹妹,这水灵灵的小姑娘交给他押送,他除了发愁还是发愁。   *   另一边,沈如年这几日胃口还是没有变好,每顿都只吃一点点,也不见她喊饿,大夫每日都会来把平安脉。   可很奇怪的是,沈如年虽然吃得少,但大夫看后都说身体康健正常的很,丫鬟们都未出嫁,只能猜测,难道是沈如年的害喜症状与别人不同?   而且王爷最近都很忙,自从上次之后便一直没来后院看过沈如年,她们自然更加的懈怠。   沈如年以前就有饭后出去走走散步的习惯,大夫也说总躺着对身子不好,她便更有了走动的理由。   只是最近她散步的时候不让人跟着了,唯有灵鹊是她喜欢信任的会带在身边,其他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久而久之,丫鬟们也就不在意她了,把心思都放在了何时能从沈如年这换去别的院子。   这日也是一样,沈如年看着桌上的饭菜忍不住的想吐,不是鱼汤就是鸡汤,她光是闻着这味道就胃里一阵的翻涌,想起昨日才吃过的豆花,嘴里又馋了。   哪里还能坐得住,随便的吃了两口青菜和豆腐,就搁了筷子说饱了。   这会还是中午,外头晒的很,自然不能出去散步,她就回房午休。   灵鹊在外面给她打扇子,看她睡着了才出去忙别的事情。   原本睡着的沈如年等人一走,眼睛就睁开了,偷偷的从枕边掏出一个白瓷瓶,然后动作飞快的从里面掏出一颗果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是前几日赵渊送给她的,总共就一小罐,就算她再不舍得吃,这会也快见底了。   沈如年只能含着果脯等没了酸味才吃掉,然后翻了个身,边猜赵渊会给她带什么好吃的,边美滋滋的睡着了。   等到睡醒,灵鹊已经端着补汤在床畔等她了,沈如年皱着眉不想喝。   灵鹊只能小声的哄着她:“这是大人吩咐奴婢熬得,喝了对您和小主子都好。”   那日沈如年和赵渊并没有被灵鹊发现,但第二日沈如年又去了,灵鹊一直担心着沈如年的安危,就悄悄的跟了上去,自然的发现了他们私会的事。   但这样的小事不需要沈如年来处理,常福不过是找灵鹊聊了半刻钟,灵鹊就倒戈了。   孩子是赵渊的,赵晖烨是赵渊的亲皇叔,她一个丫鬟不可能阻止主子想做什么,更何况对方还是北赵的皇帝。   皇帝要见自家贵妃,难不成还有人敢拦不成?   灵鹊自从知道赵渊和沈如年的真实身份,顿时很多难以理解的奇怪事情也都有了答案,难怪王爷如此忌惮赵渊,难怪赵渊如此宠爱沈如年。   大人物们打架,她这样的奴婢还是乖乖听话,老实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于是她现在每日还要负责给赵渊和沈如年传消息。   沈如年喝了补汤,吃了糖糕,灵鹊才小声的上前道:“爷说今日还是再后院等着您。”   这就说明赵渊又带着好吃的来找她了,沈如年一听眼睛就亮了,赶紧满脸期待的下床。   起床后梳洗换了衣裳,等太阳西斜没这么热了,沈如年才着灵鹊往后院跑。   灵燕早就觉得奇怪,这后院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沈如年日日去,而且还不让她们跟,不让她跟她就偏偏要去看看。   沈如年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岁岁就从围墙上跳了出来,在她脚边喵呜的蹭。   灵燕站在树后踮着脚尖朝这边看,心中很是疑惑,难道沈如年跑到后院就是为了找只野猫玩?   就在她想不通的时候,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灵燕亲眼看着沈如年笑靥如花的拉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男子则是宠溺的看着她,两人正在旁若无人的亲昵。   灵燕瞪大了眼,这才明白沈如年为何日日往后院跑了,原来是在与人私会! 第69章   灵燕抑制不住脸上的狂喜, 她还以为沈如年跑到后院可能是因为偷偷的贿赂人, 想要见王爷。   她根本没有想到沈如年会这么的大胆居然敢在王府里和外男私下偷情,这灵鹊更是离谱, 居然知道真相还给她望风。   这件事只要捅出去, 她们两个全完蛋。   灵燕沉浸在自己设想的美好场景里,太过兴奋,一时之间没有站稳,险些往旁边摔去,好不容易扶着树干站稳,再抬头就感觉到凌厉的寒意朝她刺来。   是沈如年身边的高大男子,她听说过前院住了个贵客却一直没见过, 便猜测就是此人。   他的眸子漆黑, 目光冰冷发寒。   灵燕的反应很快, 他刚往这个方向看, 她就迅速的躲到了树后,那人没有看到人, 也只是淡淡的一瞥,便收回了目光,依旧是温柔的低头看着沈如年。   但躲在树后的灵燕却是浑身发颤,她从未感觉到如此大的压力,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灵燕又确定了一遍没人发现她,才小心翼翼的走开。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一切都落在了赵渊的眼里,他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从常福的口中得知,这院内的人都有些躁动。   赵渊当然是想让沈如年与他住在一块,可沈如年不愿意,他也觉得两人这种偷偷想见的感觉有种别样的新鲜感,这才没有强势的要求。   若是有人借机想要欺负沈如年,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想必方才这人便是常福所说的始作俑者。   胆敢将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就要准备好承受一切的代价。   赵渊正半眯着眼思忖,沈如年见他不说话,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赵渊,你在想什么啊?”   她都有点饿了,他怎么还不把好吃的拿出来,难不成没有带?   赵渊回过神来低头看她,方才还寒着的脸瞬间变了脸色,眼里的冰寒化成了一弯春水。   “在想你。”   “骗人,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想我。”她现在只想要他手里的食盒,大眼睛呲溜的转着,趁着赵渊不注意,就往他身后钻。   “这是给我的嘛。”漂亮的食盒提着就能感觉到分量不轻,赵渊怕她不注意磕了手,拉着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将沈如年原地转了个圈,转到了自己另一边。   “别急,都是你的。”然后拉着沈如年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竹林边有石凳和石桌,以前是用作赏花休息的,最近就被沈如年偷偷当做进食的地方。   食盒里面是七八个小碟子的调料,以及还未捞出的面条,光是让人瞧着都有食欲。   沈如年馋了好几日想要吃拌面,可厨房送来的都是鸡蛋面,从她怀孕后几乎每顿都有鸡蛋和鸡汤,她现在闻着都想吐,不对,是听到鸡蛋就想吐。   而且越王府的厨子口味偏甜淡,从来不放辣和醋,鲜是够鲜了,可她喜欢酸辣,每回瞧见就觉得寡淡无味。   唯有赵渊准备的食物和她的口味,光是看到小碟子里的配料她的眼睛就亮了。   她想要伸手去拌,赵渊就让她坐好别动,淡淡的道:“我来。”   以前吃豆花调酱料这些都是沈如年替他做的,现在也该轮到他来为她做些什么。   赵渊是头次做这种事,拧着眉看着面前这七八个调料碟子,神色有些复杂,他原本想的很简单,可现在却有点无从下手。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可实际却在思考该先放哪一个又该放多少。   他仔细回忆着之前沈如年是如何做的,他明明记得眨眼便好了,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这么难了。   沈如年撑着脸颊在旁边看着,看到赵渊犹豫的动作,和凝重的样子,不仅不想笑话他,甚至觉得心里跟喝了蜜糖一样的甜。   见赵渊眉头皱着,她就很贴心的去解围,她想吃葱油拌面自然是要放葱油。   厨子想了法子,让面到现在都还没有坨,赵渊按照沈如年一步步说的去做,加了葱油瞬间香味就飘了出来。   “要一勺辣子还要醋,好多的醋。”   赵渊从前几日就发现了,沈如年不是喜欢辣,而是喜欢酸辣,以前她的口味就偏重,现在是顿顿都不能少辣,也就难怪王府厨子烧的她都不喜欢。   看着碗里红红的辣油,赵渊脸色更是凝重,早知道他就不逞能了,这碗东西看起来都不能叫食物,他可不舍得让沈如年吃。   “算了,让常福再换一份,或者我带你出去吃。”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委屈了她。   可沈如年却将碗移到了自己面前,“为什么要换啊,我觉得很香很好吃啊。”   赵渊以为她是安慰自己的,“你别勉强……”   可话还未落下,沈如年已经拌好了面,夹着长长的面条咬进了嘴里。   她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上去就像只小兔子,而且她不管吃什么都会让人感觉很香。   只是赵渊还是有些担心,“若是不想吃便不吃了。”   好像是为了证明,她不是勉强也没有骗人,不过五六口就小半碗下去了,这才让赵渊担忧的神色好看了些。   沈如年其实已经被辣的背心发汗,拌面倒也不难吃,就是辣子和醋放的有点多,她不想辜负了赵渊的一片好意,便硬着头皮吃完了。   好感人哦,她可真是太温柔太善解人意了。   等一碗下肚后,她已经不觉得辣了,反而有种过瘾和爽快的感觉,沈如年意犹未尽,摸着小肚子把吃光了的碗递给赵渊看。   紧绷着脸陪在旁边的赵渊,终于长出一口气,下回这样的事情还是让下人来吧,果然教她读书写字更适合他。   赵渊都是算着分量,不会让她吃多,吃了之后还要陪着她散步消化。   “我的肚子是不是变大了。”沈如年自己低头看,还看不出什么变化,就是觉得有些微微隆起。   听说生宝宝会变胖肚子还会很大,越想越觉得神奇,可惜铜镜看不了全身,她现在每日对自己都会多几分的好奇。   赵渊顺势低头去看,她的骨架轻小,又穿着宽松的衣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就摇了摇头,“你的月份小,还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以为沈如年是怕怀相明显,想着安抚了一句,“穿着外衫别人也瞧不出,与以前一样的瘦。”   听常福说,小姑娘都不喜欢别人说她胖,他说她瘦,总应该是对的。   “你也看不出来吗?会不会我没有怀孕是大夫诊错了啊?”沈如年就总有这种不真实感,但其实从她孕吐等症状来看,孩子是肯定在肚子里了,只是她的怀相确实不明显。   她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然后还伸手去摸。   像是怕赵渊不相信,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十分豪迈的去抓赵渊的手,直接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夏日的衣服薄,这么紧紧的贴着她的肚子,赵渊可以感觉到衣服下柔软的肌肤,原本平坦的小腹如今有了些许的起伏。   此刻他没了半点旖旎的心思,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这微微的起伏下,藏着他的孩子,这样的想法让他彻底的失去了思考。   “很怪吗?”沈如年见他不说话,她的五官都拧巴起来了,原来有人和她同样的觉得奇怪啊。   赵渊的嗓子几乎要冒烟,奇怪?这哪里奇怪,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见赵渊不说话,沈如年还抓着他的手,往旁边摸了摸,期待的看着他想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怎么样怎么样?”   沈如年还在期待的等着他说话,没想到的是,她刚说完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还是那种手臂穿过腿弯,将她打横抱起的那种抱法,突然的腾空而起,让沈如年惊吓的叫了一声,原本趴在地上睡觉的岁岁都被吓了一跳。   抬着眼眸紧张的四处巡视,直到看见了主人在那玩游戏,才又打了个哈欠趴了回去,这么幼稚的游戏它才不屑的玩。   沈如年双手无措的抱上了赵渊的脖颈,“你吓死我了。”   赵渊却浑身都透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他从小便早熟心思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湾寒潭,毫无少年的朝气和生气。   直到沈如年出现后,她就像是落到寒潭里的石子,看似波澜未惊,却早已荡起满池春水。   沈如年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玉臂紧紧的搂着赵渊,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小孩子才会被这么抱,她都这么大了,也太丢人了吧。   她怀孕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并接受了,但却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这会摸着她起伏的肚子,这种真实拥有的感觉让他畅快。   赵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内心有股冲动和喜悦无处发泄,在这瞬间很想表达出来。   他不仅想抱她,想亲她,还想抚摸她每一寸肌肤,可惜他怕吓着他的小兔儿,只能抱着她,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的充实感,填满他整个心。   “你让我下去嘛,我自己可以走。”   “别动,我抱着你。”   “被人看见会被笑话的。”   “谁敢笑?”   但最后赵渊还是没有将她抱回屋,只能在后院的圆门处将人放下,然后点了点她的鼻尖。   “晚膳就算不喜欢,多少也要吃点,我让灵鹊给你准备山楂糕。”   沈如年脸上还泛着桃粉色,闻言乖乖的点头说好,在他的目光下摊出了手掌心。   赵渊反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而后试探的将自己的手掌朝下盖了下去,大手盖着小手,怎么看怎么相配,只是不等赵渊嘴角扬起,沈如年就瞪圆着眼将手抽了回来。   “糖呢。”   赵渊这才想起来,前几日他走之前都会给她带糖糕或是糖豆,她是惦记着这个呢。   就将准备好的小盒子放在了她的掌心,“之前那罐吃完了?你喜欢要多少都有,但是不能一口气吃完。”   “我才不会呢,而且灵鹊会看着我。”以前灵鹊明明很听她的话,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倒戈了!   赵渊送她穿过圆门就停下了脚步,再往前就要到院子里了,便会有丫鬟走动,他不便再往里。   算着时间,明日余恒逸应该就能赶到,到时就能给她一个惊喜了,问了她明日想吃什么,两人才在圆门处分开。   那边,灵燕看到两人私会的场景,便心跳加速的跑回了院子里。   心里揣着事,就连撞上了人都没发现,她该如何才能将今日之事告诉王爷呢。   赵晖烨虽然连着几日没来,但每日都还是会让下人过来打听沈如年的消息,正好灵燕抬头就看到了在说话的两人,心中有了主意,快步的走了过去。   “哥哥辛苦了,到屋内用杯茶水再回去也不急。”   下人客气的摇头,“不必了,我还要赶着去给王爷回禀消息。”   灵燕见他不好收买,便拉着他到了旁边小声的道:“我们姑娘有东西想让我转交给王爷,不知王爷这会可在府内。”   这个下人自然知道赵晖烨有多在意沈如年,也知道这段日子他有多低沉,听说沈如年有东西要转交,赶紧满口的答应。   一路带着灵燕辗转到了前院,此刻赵晖烨刚用了晚膳还在书房与张燚等人商议事情。   赵渊这几日像是真的在王府安心住下了,什么都不管,就连那些他带来的侍卫也没有什么动作。   “王爷,一切都按照吩咐准备好了,等难民进城开仓放粮之际,便可行动。”   宴席活动赵渊都可以不参加,但关乎难民与生计之事,赵渊自然要出现,难民本就毫无纪律和安全可言,到时就算出了什么暴动,那也和他们无关。   “只是怕这狗皇帝戒备心太重,我们不能这么顺利的成功得手。”   “若是沈姑娘到场,或许狗皇帝就会放下戒备。”   张燚见过赵渊,也知道赵渊有多在意沈如年,他的这个提议是仔细的思量过的。   他觉得沈如年的存在不仅影响赵渊,同时还会影响到赵晖烨,这样的祸水若是能趁此机会解决,岂不是一箭双雕。   “不要将她牵扯其中。”赵晖烨的脸色突变,他不喜欢有人算计沈如年。   “王爷莫急,属下并不是真的要害沈姑娘,只是要沈姑娘露面,那狗皇帝势必会上钩,到时沈姑娘亲眼见到狗皇帝的下场也会死心,如此王爷不是便能心想事成。”   赵晖烨犹豫了,他与沈如年的关系一直没有进展,难道他真的甘愿做她的叔父?   不,他不甘心。   “此事再议,先将后日开仓之事安排下去。”   张燚见他松动没有再紧逼,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赵晖烨耶继续在烛下翻看信函,直到一阵脂粉香袭来。   一双柔软的手在她的肩背处揉捏,赵晖烨猛地回头,用力的擒住了身后人的手腕。   “何人?”   “奴婢灵燕,见过王爷,奴婢有关于沈姑娘的事要禀。”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疯抱着年年转圈圈的狗子,开心到飞起来: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年年:为什么这个人的反射弧会比我还慢??? 第70章   余恒逸坐在马车内, 偶尔的抬头就能撞见对面被捆着的小姑娘, 只能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移开视线。   在他的想象中,女子不是像他的母亲贤惠能干, 就该是像沈如年那般天真可爱,再不然也该是书中所说的颜如玉。   他从来没想过女子会和偷蒙拐骗连在一起,他甚至觉得祁无名在骗他, 眼前这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劫持沈如年呢。   但就算有疑惑, 余恒逸也还是认真的完成祁无名所交代之事, 尽职尽责的看着对面的人, 绝不让她逃脱。   有了个犯人要带着进城, 多了辆马车势必会让速度慢下来。   一直到了中午, 领头的杨建安喊了停, 队伍才在路边的破庙修整之后再上路。   “侯爷, 过了前面的官道再往前半日便能看到杭州城,为了在关城门之前进城, 可能要加快脚步。”   余恒逸也想赶紧进城见到沈如年, “便按你所说的,不必顾忌我。”   然后杨建安就想起了马车中被捆着的三两,为了怕她又有什么诡计, 这一路上塞着她嘴巴的布条都不曾松开过。   “侯爷,那女犯人要给她送饭吗?”   余恒逸看她柔柔弱弱的靠坐在马车壁上,既不挣扎也没有想要逃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不免有了些恻隐之心。   该不是祁无名真的搞错了吧,这要是把人活活的饿死该怎么办,总不能运一具尸体过去吧。   “祁侍卫也只说是要将人押送到杭州,就算是她真的犯了错,也不该饿死她,给她解了嘴上的布条吧。”   为了不耽误进程,余恒逸犹豫了片刻,还是自己将干粮拿上了车,让队伍继续向前。   三两原本闭着眼靠坐在马车上,一直等余恒逸靠近才虚弱的睁开了眼,看到他,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的恐惧,还往后退了退。   “你别怕,我给你送吃的。”余恒逸怕她不信,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干粮。   三两这才没有继续往后退,安静的等余恒逸松开了她嘴上的布条。   然后余恒逸就傻了,就算解开了嘴上的布条,她也还是没有办法吃东西啊,因为她的手是捆着的。   这会他手里拿着干粮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果是让他自己来说,这样一个弱女子他们这么多人高马大的壮汉,害怕的应该是三两才对,就算把她加开手脚也无妨。   但祁无名交代过,说这个女犯人很是狡猾,这让余恒逸又犹豫了。   大约是看出了余恒逸的犹豫,三两也没有真的希望会有人解开她的手脚,就虚弱的道:“多谢。”   她的声音又哑又涩,一听就是很多天没有喝水过了,余恒逸眉头瞬间就皱起,就算再如何的狡猾,她也只是个姑娘,如此对待一个姑娘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而且解开嘴上的布条,就能看清她的样子,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也不知是因为饿的还是虚弱,她的皮肤很是苍白。   虽然脸上有些灰土,但不难看出她的五官和容貌,这样的人看着根本不像犯人,活脱脱一个落难的富家千金。   或许是看出了余恒逸的纠结,三两还特别善解人意的道:“大人不必为难,可以放在边上,我自己咬着吃。”   余恒逸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做个父母官,能造福百姓的父母官,如今就有人在他面前受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不免有些怜悯。   “还是我喂你吧。”虽然不能解开,但是他能喂她。   三两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轻蔑和得逞的眼神,祁无名抓到她又如何,她有的是办法逃出去。   如果押送她的是祁无名,她或许真的逃脱无望,但眼前这个看着就一团和气的读书人,她早就吃准了。   世间男子都是贪财好色之辈,眼前的人也不会例外,尤其是他松开了她嘴上的束缚,眼里流露出了心软,三两就知道自己赢了。   她故意虚弱又可怜的说不用人喂,她自己咬着吃时,余恒逸也十分配合的说要喂她吃。   “多谢大人。”   她等着余恒逸朝她靠近,以往的那些男子也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看到她的脸,都会按捺不住的想要靠近,尤其是只有两个人,最是方便动手动脚的时候。   可是让三两没有想到的是,余恒逸说的喂她吃,就是和他说的一样,真的只是喂她。   他手里举着已经干了的大饼,人坐的离她恨不得有一丈远,手伸的笔直,脸还侧了过去,搞得她好像是什么瘟疫一般。   三两忍不住的看了看自己,她常年会扮成乞丐或是街边卖身的,时刻要保持着灰头土脸依旧不丑陋,她很有自信,就算此刻虚弱,也能勾起男子的怜悯之心。   那他为何不看她?这是欲情故纵?   三两想不通,但眼前的余恒逸已经将手里的大饼往她脸上怼了过来。   怼的位置还不太对,险些要撞到她的鼻子,三两没有办法,只能挪了下身子咬住了在眼前晃悠的饼。   她还是不死心,她不信真的有人是不为所动的,便故意的装作呛去的样子,剧烈的咳了几声。   余恒逸听到咳嗽声迅速的回头,脸上眼里都是紧张,三两就更不懂了,从他的眼神里她是能看出心软的,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做出这幅清高的样子。   此处又没别人,这道貌岸然的是要装给谁看。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口水,准备干粮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多个人,都是好存放的干粮,确实是难以下咽。”   三两赶紧摇头,“奴家犯了错,能得大人一口吃的已经很是感激了,绝不敢有怨言。”   余恒逸脸上依旧还是很紧张,因为他得给她喂水了,喂水和喂吃的有些不同,这个再不看着只怕是真找不到往哪里喂。   他依旧是坐的很远,两人中间恨不得再塞两个人进来,他就这么维持着超远的距离,坚持的将水喂了进去。   期间几乎不看她,脸上除了紧张也找不出别的神情,难道真让她遇上奇葩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先是个单纯好骗的沈如年,然后是个冷戾的黑衣男,现在又出现个四大皆空的读书人,最近是所有不正常的人都给她遇上了不成。   三两不死心,她要想逃走只能从余恒逸这下手,便不经意的用下巴去顶杯子。   正巧马车颠簸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就全泼洒了出来,将三两胸前的衣襟都给打湿了。   她穿的是布衫,夏日又很单薄,这么一泼瞬间就透了。   余恒逸看了一眼,就傻了,三两心想这回总要暴露本性了吧,故意装作娇滴滴的样子,眉眼低顺的仰头看他,无助的喊他:“大人。”   可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余恒逸只看了一眼,就瞬间转过头去,不算白皙的脸上跟烧起来似的,一路蔓延到了耳后根。   而且他迅速的站了起来,还因为太过紧张,脑袋直接的撞到了车顶,他也像是未曾察觉到疼痛般的,直接朝外出了马车。   三两:……   她行骗这么多年,还从未失手过,这是遇上了真的正人君子还是遇上了傻子?   最让三两哭笑不得的是,没过多久,布帘掀开一条缝从外面递进来一块棉布,摇摇晃晃的丢在了她坐凳旁边。   三两:……   这是让她用嘴叼着布,擦自己的衣襟?   以后余恒逸全程都没有再进过马车,三两不知该高兴她有了单独的时间,可以有机会能脱身,还是该生气,她居然会在一个老实人身上跌的这么惨。   “侯爷,天黑了,咱们怕是赶不上进城了,只能在附近住上一晚,明日清晨再进城。”   余恒逸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离关城门只差这么一点时间,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这是进城前的最后一个村子,他们找了户农舍给了那对夫妻银子住下,杨建安则是去视察附近的情况。   等余恒逸用完晚膳,就想起了马车上的三两,今日之事不管是马车颠簸还是别的原因,总归是他将茶水泼洒了出去,都是他理亏。   尤其是还洒在了那样尴尬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的部位,导致他一下午都不敢进去见三两,也不知道这会衣服干了没有。   和农妇道了谢,从她那接过一碗饭菜,犹豫了片刻,余恒逸还是将饭菜端到了马车旁。   “姑娘,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没人看守着她,三两就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口舌配合着她藏起来的破铁片,将绳索割断了一半。   她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他们要在此处留宿,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割断绳子跑出去,可没想到这个时候余恒逸又会突然过来。   三两将有裂痕的部分给藏好,心想着这人真是道貌岸然,之前人多他不敢暴露,现在没了人终于想要下手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哑着嗓子虚弱的道:“大人请进。”   余恒逸掀开布帘弯着身子进了马车,他依旧是不敢去看三两的脸,然后把饭菜的碗往她面前递了递。   “该吃饭了。”   “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余恒逸愣了一下,不然他来还能做什么?就对着她讷讷点头,“应该会比中午的干粮好入口。”   “你为什么会关心一个犯了事的女囚饿不饿?”三两觉得这个人大概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怎么会蠢得这么无可救药。   “人不是都得吃饭吗,和是不是犯错没有关系。”   三两看着眼前人一本正经十分诚恳的样子,仿佛他的周身都在发光,难道这天下真有不贪财不好色只为他人着想的人?   她的心里隐隐有种奇特的感觉,这么蠢的人她好像刚遇见过一个,而且要不是因为那人,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的被捆在这里。   “你认不认识一个姓沈的女人?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结果眼前人就咧嘴笑了,“你是在说如年吗?她是我妹妹。”   三两:……   她可算是知道了,原来傻真的会遗传。   *   “陛下,明日臣会开西城门,将城外的灾民放进城,并将城中东西两处的粮仓打开,作为救济灾民之用。”   赵渊这几日收到最多的也是关于难民的消息,西北大旱农田颗粒无收,他已经安排朝中钦差往西北运粮,但也只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还是有很多的灾民救济不过来,只能举家南下,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光靠兵马镇压不让他们进城也不是办法,这才有了开仓放粮的主意。   “皇叔此举也是为了百姓,朕自然是支持的。”   赵晖烨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拒绝的,便将后日的安排给说了,“既然陛下在城中,不如就请陛下同往,主持开放西面的粮仓。”   他的提议也很合理,他虽然是越王管理着越地,但赵渊是皇帝,就算他隐瞒身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有皇帝在,自然轮不到他一个越王做主。   赵渊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他不喜欢这种吵闹出风头的事情。   他已经坐稳皇位,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争这些虚名,而且谁知道赵晖烨会不会设了陷阱等他。   赵晖烨没有打断他思考,就安静的在旁边等着他开口。   可屋内的其他人却没有赵晖烨这么好的耐性,张燚看了他好几眼,沉不住气的跪下道:“属下听闻,城内有名的官绅都会去。”   赵渊还是没有说话,张燚咬了咬牙继续道:“听闻很多夫人姑娘都会去捐助,我们府上的沈姑娘也会去。”   这回不仅赵渊的眼神变了,就连赵晖烨也侧目看他,这是何时做的决定,怎么他这个王爷反而不知情。   既然沈如年要去,那就算赵晖烨有什么阴谋,他也必须要去。   “朕准时到。”赵渊从椅子上站起,不带丝毫情感冰冷的丢下一句话,便大步的朝外走去。   等赵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赵晖烨才皱着眉的看着张燚,“上次我不是说了,不要将如年扯到这件事里,你怎么擅作主张。”   张燚跪下重重的磕头,“机会只有一次,若是狗皇帝回了京城,咱们可就再没机会了,王爷下不了决心,那便由属下来下,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来保证沈姑娘的安全。”   他说的这些,赵晖烨如何不懂,可他不舍得让沈如年冒险。   但面对属下铿锵有力之言,他还是犹豫了,为了这个皇位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还有母妃在期盼着他,若是再丢了这个机会,他此生可能都触摸不到那个位置了。   他还想起了昨日灵燕所说的话,沈如年和赵渊日日私会,想来她恢复记忆是早晚的事情。   妒火将他最后一根弦给烧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的道:“明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人人都在为了后日的赈灾而准备着,就连沈如也有点小心事,撑着下巴正在思考,她是不是该给赵渊准备个礼物,他每日都给自己准备好吃的,她好像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什么。   他的那个荷包好像有点丑,要不再给他做个新的荷包?如果做荷包要做什么花样呢?   这可真是个让人为难的问题。 第71章   张燚等人退了出去, 赵晖烨坐在烛火前良久无言, 或许是等待了太久,真的到这一刻快要来临前, 他的内心反而没什么波澜,只剩下平静。   直到房门被叩响,有人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 到了桌案前娇柔的道:“王爷该用膳了。”   那日灵燕来通风报信后,赵晖烨便把她留在了屋内伺候, 灵燕高兴的不得了, 她以为赵晖烨这是喜欢她准备收用她。   整天都涂脂抹粉, 还抢了其他人的活儿, 恨不得黏在赵晖烨的身上, 把他身边的所有事情都给包揽了, 不仅伺候赵晖烨起居, 就连屋内的熏香都是她一手准备的。   原本送饭不是她做的事,也被她给抢了。   赵晖烨没有看她, 只是点了点头让她放在桌上, 可灵燕却不甘心,她想要的可不止这么点。   她把饭菜放在了桌上还给斟上了酒,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上前:“小厨房准备了美酒, 王爷要尝尝吗。”   赵晖烨将手中的东西放好,终于抬眉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的皱眉,他之所以将人留下, 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若是将这些话传出去给其他人知道,那对沈如年的名声来说肯定是不利的。   他大概也能知道灵燕想要求什么,但他不喜欢这些不相干的人靠近他,他也不需要侍妾不需要别人侍奉他,这会看到灵燕就有些不耐烦。   但不知怎么的,屋内的香味道有些重,他不知不觉的就多喝了两杯,就连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他还能清楚的知道眼前人是谁,这酒一下肚,没一会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热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她是谁都分不清了。   “王爷,你喝多了?奴婢扶您上床歇息。”   他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只知道浑身很热脑子也有些不清楚,在身体接触到床畔的时候,凭着本能的拉着身边的女子共同的倒下。   直至天明。   *   而另一边的小院内,沈如年正在快乐的数银子。   中午的时候管事婆子见她,与她说了明日要赈灾的事情,别家府上的夫人小姐都要捐银子买粮,送给灾民。   她不喜欢应酬,但这种帮助人的事情她愿意参与,她就兴冲冲的回屋子翻出了自己的小匣子。   这个匣子是被赵晖烨捡到的时候,她身上一直带着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有的珠子上刻着她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她的。   住在王府她都没有什么机会用上,她是余氏养大的,和余氏一样是个小财迷,有钱有宝贝都会小心的藏着。   碰上大事才会拿出来用,现在救人可不就是大事,她先是倒了一半出来,后来想想只给自己留了一颗珠子,最后连一颗都没有留,全都给了灵鹊。   “明日我们就把这些都给捐了。”   “姑娘还是留些防身的好。”灵鹊光是看着都觉得肉疼,这么多宝贝呢。   可沈如年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把匣子塞进她的手中,“我有的吃有的穿,根本就用不上,还是给更需要的人。”   等赵渊带着春饼来找她时,她正捧着她的宝匣给赵渊看。   “你看我存了好多呢,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赵渊觉得这个匣子有些眼熟。   仔细的看了就发现这是在宫里时他送的,沈如年每回都会存起来,之前她失踪了,他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小东西。   现在才知道,原来匣子也被苏倾羽一并给她戴在了身上。   “你真的舍得都给捐了?”   “是不舍得,但我留着它们只是一堆宝贝,可给了那些难民就会变成粮食,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而且我若是喜欢以后再攒,总会有的。”   赵渊喜欢她的善良,不是不分好坏对谁都有的烂好心,而是真正的大善,闻言就摸了摸她的脑袋,“下回我再给你更好的。”   沈如年正在动手卷春饼,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奇怪的问他说了什么,下回?这又不是他给的,怎么就说下回呢。   赵渊没有正面说,直接转开了话题,问她喜不喜欢今日的春饼。   她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点头说好吃,里面卷的菜都是她喜欢的,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丝还有豆干和片好的烤鸭,最后放上几颗花生米,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沈如年卷春饼的时候喜欢放很多的菜,就导致里面的菜总是会不小心的漏出来。   漏出来倒是没什么,只是她的嘴角总会沾上一些酱料,赵渊看见就拿帕子去擦她的嘴角。   沈如年不好意思的往后缩,她又不是小宝宝,怎么能让别人给她擦嘴巴呀。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赵渊看她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忍不住的想逗逗她,就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那我给你卷春饼。”   他虽然不会拌面,但卷春饼还是会的,每一样她喜欢的都夹了,手指翻转动作熟练的就卷好了。   看着就和大厨卷的一样好看,沈如年瞧着都不舍得吃了,“你怎么卷的这么好看。”   明明她才是吃春饼的行家,居然还这么丢人。   赵渊看了一眼就知道为什么她的会漏,但很有小心机的没有说,他很享受被沈如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你喜欢,以后我都给你卷。”   有人陪着总是能吃的很香,很快整屉的春饼就都进了两人的肚子,赵渊不舍得这么快走就陪着她散步说话。   “你若是想去捐银子,我可以替你捐,明日人多拥挤,只怕会弄伤了你。”   沈如年不是不信任赵渊,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既然其他人都去参与,她也应该去,而且她也没有这么娇贵。   赵渊见她不说话,就明白她的想法了,“你想去那就去,只是到时候你得记得跟着我,不可离开半步。”   “那叔父呢?”他们难道不是偷偷摸摸的见面吗,明天她难道不用跟着叔父吗?   “不必,你乖乖跟着我便好,还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   赵渊后半句有些暗暗的失落,说完还低垂着脑袋没有看她,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许的受伤,沈如年连忙解释说没有。   “我没有不想,你别难过呀。”   赵渊只不过是低垂着脑袋在想事情,没想到会被沈如年给误会,既然都误会了他也懒得解释,继续偏着脸没看她。   沈如年就慌了,她真的只是因为她要跟着长辈出门,没想到可以跟着赵渊一起,她很喜欢他啊,怎么会不想呢。   看他依旧不说话,沈如年就拉着他的手,垫着脚的去看他的脸,“我喜欢和你一起的。”   她是毫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的,当话出口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如年更是傻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慌不择路的要跑。   就被赵渊拦住了去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细腰。   “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我想听。”   沈如年的脸烧的都能煮鸡蛋了,蒙着脸不敢看赵渊,“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那是不喜欢了?”   “啊,我才没有这么说,你无赖,我不理你了。”   她是觉得他很好,什么都很厉害,还会给她准备好多好吃的,她承认是有些喜欢他,但当着他的面,叫她怎么说的出口嘛。   沈如年的耳朵都红了,被赵渊紧紧抱着,浑身都在发烫,整个脸蛋都埋在赵渊的怀里,羞的不肯出来。   赵渊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要明白她的心意,他这些日子做的便都是有意义的。   这么热的天,怕她真把自己给闷坏了,赵渊不再逼她,“总有你心甘情愿说的时候,好了,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你。”   到时他便能光明正大的与她在一起,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妻,他唯一的皇后。   赵渊和以前一样将沈如年送到了圆门外,只是不同的是,这次被其他人看见了。   沈如年带着灵鹊回到院子里,让丫鬟们上茶上糕点,没想到小丫鬟们不仅东西上来的慢,就连态度也很是怠慢。   这两人平时和灵燕走的近,方才就是她看见了赵渊和沈如年分别的场景,都信了之前灵燕说的话,原来沈如年真的与外男私会。   灵鹊不想当面惹了沈如年不快,等沈如年梳洗睡下,才拉着她们到了院子里。   “你们这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给姑娘脸色看,难道连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都忘了不成。”   “我们才不像有些人,明知伺候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要攀附,我们都是要脸面的,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灵鹊气的直跺脚,“你们怎么敢这么说姑娘,你们知不知道姑娘是谁,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嘛,还能是谁?如今灵燕姐姐已经去了王爷院里,灵鹊姐姐还是别冥顽不灵的好。”   说着就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灵鹊冲着她们的后背直骂,等回了沈如年的屋里,不想被她发现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若是哪日她们说的话被陛下知道了,只怕后悔的来不及。   而且她也劝过了,到时若真是出了事,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城门外,余恒逸给三两喂了饭,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全无姑娘家的样子,尤其是方才杨建安与他说,三两最后救了沈如年,心底就对她有了些许怜悯。   “你们为何要绑架如年?”   “自然是为了钱。”   “如果只是想要钱,可以有很多别的方式,为何要选择一条错误的路呢。”   三两觉得这对兄妹真是有意思,连劝人的话都相同,想起她当年刚到北赵时的情景,忍不住的冷笑。   “同样都是赚钱活着,有不劳所获又快捷的途径,我为何要花费气力。”   “你说的有理。”   三两还以为他这样看着迂腐的读书人,肯定会长篇大论之乎者也的教育她,没想到他会说她有道理,一时忘了怎么笑话他。   余恒逸顿了顿继续道:“让自己活得更自在,确实对你来言是最重要的,但这不该是以他人受到伤害为前提,而且这么危险的事情,早晚都会有失足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以后。”   她从小就是父兄口中最聪慧最有能力的孩子,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也听说很多自以为是之人所谓的说教,但没有一个听得进去的。   她来到北赵就是为了放肆一搏,不计成败。   可没人从这个角度与她说过,伤害他人,被抓?这些与她何干。   “你还年幼,与我妹妹差不多大呢,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机会?箭已离弦如何回头。”   “有的,只要想要回头,何时都不晚。”   余恒逸说完就下马车喊来了农妇,让她替三两洗脸擦身子换衣裳,他和其他侍卫则是守在外头。   等过了半个时辰,再上马车时,她已经全然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棉衣,却掩盖不住她的姿容,五官精致美艳,余恒逸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身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的身边。   “好好休息,你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思考,若你后悔了,或许我能有办法替你求情,可若你依旧觉得没错,那即便我救你出去,你也依旧脱离不了命运,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说完就跳下了马车,让侍卫们好好的守夜,不管如何人不能丢。   三两就着外面的灯笼,这才看清楚了他放下的东西,是一面铜镜。   自从她到了北赵之后,她一直都乔装打扮,还要涂灰抹土,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脸长什么样了。   曾经的她也是极其爱美的,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余恒逸方才的话,她难道真的打算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并不是的,她只想证明自己没错,她也能干一番事业,她不比任何的男儿弱。   但她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   *   沈如年这一觉睡得尤其的香甜,她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余妈妈还有恒哥,只是很奇怪,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以前的家中,而是在一个很美丽很气派的地方,宫腔楼阁琼楼玉宇。   那里对她来说好像也很熟悉,还有很多被她遗忘了的人,梦里还有赵渊,不停地的给她做好吃的。   赵渊还会陪她放风筝,曾经她好像也在这里生活过。   正想要多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她的梦就醒了,灵鹊在轻轻的推她。   “姑娘,快醒醒。”   沈如年睡得迷迷糊糊的,窗外天光大亮,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呀。”   “大人来接姑娘了。”   听到大人沈如年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灵鹊口中的大人是赵渊。   她想起来了,她和赵渊约好了今日要一块去布施的,怎么就睡过头了。   灵鹊扶着她下床,神色有些慌张,悄悄的在她耳边道:“姑娘,院子里出事了,今日一早起来,咱们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头发全都被人给剃了。”   沈如年:??? 第72章   头发被剃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沈如年一脸迷茫的下了床, 换好衣服梳洗之后出门。   院子里看不见人,但能听见低低的抽噎声, 远远的还能看到几个相拥在哭的小丫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女子对自己的头发都很是注重,只有看破红尘之人才会削发为尼, 不然是不会碰自己的头发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光头了呢。   等沈如年一问才知道, 所有没了头发的小丫头都是偷偷在背后说过她坏话的人。   不知怎么的, 她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是有人在替她报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确切有哪些人说过她的坏话, 怎么会有人这么厉害!   但她仔细一想, 如果会有人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那么只会是他, 沈如年不用想,赵渊的脸就自动的浮现出来。   他怎么这么厉害, 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连她没有提过的事情都知道了!沈如年有好多的问号搞不懂,站在原地发呆,灵鹊就抱着她的外袍披在了她在肩上。   “姑娘, 咱们该走了。”   沈如年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不得不说,她之前是很难过的,但苦于这里是王府她又只是个借住的, 她想着息事宁人没有找她们理论,但她的心里一直都记着这事。   尤其是灵鹊因为她的缘故,最近也总是被人孤立,搞得她也很不喜欢这里,原本她就打算着,等下次皇叔再来看她,她就提出要搬出去住。   只是没想到赵渊会突然出手,直接就解决了她心里的烦恼。   沈如年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变坏了,她听到小丫头们被剃了头发,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心,有种终于出了气的感觉,以前的她肯定不会这么坏,肯定是赵渊把她给带坏了。   刚这么想着就见管家过来登记,这些丫鬟被剃了头发,自然是不可能再留在后院了,于是她们便披着巾布包着脑袋哭着往外跑。   在看见沈如年的时候,还满脸愤怒的看着她,那恶狠狠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会朝她扑过来。   其中最为年长也是与灵燕关系最好的那人,目光狠毒的看着沈如年,在路过她面前时,还想往她身上吐什么东西。   可惜她才刚张嘴,就感觉到侧脸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包在头上的布巾也顺势掉落,露出了光洁没有头发的脑袋。   那丫头尖叫着慌乱的捂住了自己的头,而方才还站在原地的沈如年已经被人揽着腰到了几步外。   “她有没有碰到你?”赵渊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沈如年摇了摇头,她好高兴啊,好像每次她出事赵渊都会瞬间的出现,他就像是她的天神,无时无刻的守护着她。   赵渊见她确实没事,才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交给灵鹊,而后冷眼的看着地上的人。   “我让人剃了你们的头发,是不想见了血光,免得平白污了我妻儿的眼,可你们却不知死活非要往前撞,常福,将所有人都拖下去。”   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些人生不如死,但这些腌臜的东西就不必说出来吓着沈如年了。   妻儿?沈如年难道不是王爷喜欢的女人吗?怎么突然又成了眼前人的妻子?   而且他看着通身的贵气不输王爷,甚至那压迫感更甚,这世上能越过王爷还能旁若无人出入王府的,难道是……   等到这会地上的丫鬟们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剃头发不仅是惩罚,更是对他们的警告,只可惜她们读不懂这样的警告。   此刻眼前的男人就像是地狱鬼煞,让她们看一眼都觉得已经身在地狱。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求沈姑娘饶命!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求求沈姑娘。”   赵渊阴沉着脸,沈如年是他捧在心尖上宠的人,光是想到之前她被她们背后议论,眼底的寒意愈深,握着佩剑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有些控制不住体内暴虐的杀欲。   直到他的衣袖被人轻轻的拉扯,透着寒光的眼低头看去,便见沈如年细白的手指正扯着他衣袖的一角。   “你不要和她们生气了好不好,好浪费时间哦,我们赶紧出去吧。”   沈如年漂亮的杏眼弯弯的就像是月牙,她的气在看到她们的光头时已经消了,比起让这些丫鬟受到惩罚,她更不希望赵渊生气。   不过是这么一个笑,就让赵渊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轻柔的捏了捏。   “好,都听你的。”   等到赵渊牵着沈如年出了院子,常福才挥了挥手,将这些没眼色还冲撞了主子的奴才全都带了下去。   丫头们慌乱的要跑,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个的都被捂住了嘴巴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没想到拖到正院时,她们还碰到了熟人,一样被捂着嘴巴想要挣扎的灵燕。   昨夜她在房中的熏香内下了药,让赵晖烨不能动弹,这才如愿的爬上了床。   她以为自己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赵晖烨只能收下她,就算只是做个侍妾她也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赵晖烨早上醒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只有恶心没有丝毫的怜悯。   灵燕被他的眼神瞬间给吓清醒了,王爷虽然温文尔雅,可他的温和只对沈如年,并没有给其他人。   “既然你的心思活泛了,我也不好一直留你做丫鬟。”   灵燕听到这句,还有些许的小激动,难道王爷被她都打动,打算改变主意纳了她?   刚要庆幸,就听见赵晖烨继续道:“我许你出府嫁人。”   灵燕瞬间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难道昨夜的缠绵都是假的吗,他为何能如此的狠心。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伺候王爷,求求王爷不要将奴婢嫁人,奴婢还可以替您监视沈姑娘。”   她跪在地上一步步的上前抱住了赵晖烨的腿,撕心裂肺的声声求饶,却被赵晖烨嫌恶的给踢开了。   “你也配提她?你最错的地方便是存了害她的心思。”   然后不再多看她一眼,披上外袍,直接喊人进来将她给带出去。   不管灵燕如何的跪地挣扎,都于事无补,外面站着个四五十岁的瘸腿管事,便是来领她回家的。   “小美人,不要叫了,王爷已经将你赏给我了,以后你便是我的婆娘了。”   灵燕所有压抑着的痛苦和恐惧在这瞬间都爆发了出来,她挣脱开束缚,朝着门外跑去,但在碰到门板的时候,又被里面的人给生生的拖了回去。   门在她的身后彻底的被关上,屋内是她绝望的嘶吼,但这一切在她想要陷害沈如年起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   沈如年在府门边碰到了赵晖烨。   他的神色阴郁,全然看不出以往的温和,但在接触到沈如年的目光时,又习惯性的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没有丝毫感情。   “见过叔父。”沈如年乖顺的上前行礼,赵渊站在一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照面了。   赵晖烨看见赵渊站在她的身边,两人一刚一柔十分的相配,刚压下去的怒意又开始汹涌,别以为他不知道,灵燕之所以昨夜会这么顺利上了他的床,肯定是赵渊在其中推动。   赵渊就是想要以此来恶心他,不过没关系,只要今日过去,赵渊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叔父不与我们同道吗?”按照计划,赵晖烨与赵渊是分别在东西两处城门。   但原先的计划当中并没有沈如年,如今临时加了沈如年,赵晖烨也改变了主意。   他要保护沈如年的安全,也想要亲眼看着赵渊如何的惨死。   “东面的粮仓已经交给了知府,我还是与你们同行,也好随时保护你们的安全。”   沈如年自然是说好,赵渊也不置可否,与他而言赵晖烨的存在并不重要。   唯有张燚很是担忧,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布置好了,王爷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那他的计划岂不是也要受到影响。   看着赵渊扶沈如年上了马车,赵晖烨才翻身上马,张燚有些不安的上前低声劝诫:“王爷三思啊,到时难民暴动,您的安危也会受到威胁,属下实在是担心。”   “不必再说了,出发。”   张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队伍一路朝着西城门去,他们提早的净街,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就连商铺也都关了。   沈如年坐在马车上不安分,时不时的掀开布帘往外看,她不仅喜欢看,还喜欢分享给身边的人看。   “赵渊,怎么今日街上都没人啊。”虽然今日很热,但也不至于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吧,真是好奇怪哦。   赵渊顺着她撩起的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耐心的与她解释。   “今日布施,灾民一齐涌入城内可能会引起恐慌,也是怕有人趁乱浑水摸鱼的来领救济粮,所以才会净街。”   沈如年恍然大悟,既然外头都没人也没有小贩,那就没什么好玩的能看了,她无趣的放下了帘子,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过了一会,她才把目光落在了赵渊的身上,偷偷的看他的荷包,真的是有够丑的,她肯定能做的比这个好看。   但赵渊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荷包,每回看到他都带着同一个,也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呢?   难道是个小姑娘给他的?沈如年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来,更奇怪的是,她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心里有些不高兴。   他不仅喜欢她,还很看重别人,他也像喜欢她一样喜欢别人吗?   沈如年不止是不高兴,心里还有些酸酸的,她真是变坏了,居然想要让赵渊只喜欢她一个,只对她一个人好。   赵渊一直关注着她,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人赃并获瞬间抓住了她在偷看。   以及她突然沮丧的神情,明明方才还很高兴的,怎么突然就耷拉着小脑袋了?这是瞧见街道上没人,不开心了?   “想逛街?等明日,我陪你逛夜市,再带你买糖画和花灯,好不好?”   沈如年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突然听见他说可以带她逛夜市,抬头诧异的咦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但可以带她去玩,她当然是开心的,甚至连伤感都来不及了。   “好啊,那我们还可以去放河灯。”   赵渊自然是满口说好,沈如年也不去看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了,拉着他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津津有味的说了一路,直到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常福掀开布帘,赵渊扶着她小心的下了马车,外面就像张燚所说的,站了很多的官绅与家眷。   看到这么多陌生人,沈如年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她不喜欢人多,更不喜欢这么多的陌生人。   赵渊感觉到了她的害怕,牢牢的握紧了她的手掌,手指紧紧地扣住她。   这不是两人头次牵手,却是头次十指紧扣,手指仿佛连着她的心,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能准确的传达给他。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沙哑,却比往日听着更美妙,尤其是两人还十指紧扣,瞬间就将她所有的不安都给抹平了。   等再仰头看他时,已经没有了慌乱,眼里只剩下清澈和坚定,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多的危险她都不怕了。   赵晖烨一眼便瞧见了他们紧扣的手指,原本扬起的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朝着赵渊伸手恭请。   “臣已经为您准备了上首的位置。”   粮仓之前的街道也是清场了,只在对面搭了个微高的台子,周围是齐整的侍卫以及当地的官绅。   所有人都看出了赵晖烨去赵渊的恭敬,不免对这寒着脸的年轻人有了好奇心,是谁能让越王对他伏低做小如此恭敬的?   他们的心里都有了个不确定的答案,但都不敢相信,那位此刻不应该正在养心殿养病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等到赵渊站好,赵晖烨又恭敬的上前,“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此刻便能打开城门将灾民放进,还请示下。”   赵渊的目光缓缓从人群从扫过,他的近卫全程戒备的围在他的身边,台子左右站着的则是官绅们,最外面是杭州城的守卫。   “开仓,开城门。”   赵晖烨恭敬的福身,而后直起身子,往沈如年的身后移了半步,准备随时带她离开。   朝着张燚下令:“开仓,开城门。”   张燚明了,挥了挥手,粮仓大门在瞩目下开启,西城门也在一声吱嘎声中打开。   没有人发现,在阁楼之上一支暗箭反射出了丝丝阴冷的光。 第73章   余恒逸很早就起身了, 队伍整合好, 就准备往城内去。   路过马车的时候,他没听见里面有动静, 想起祁无名说的,此女狡猾至极善于逃跑,就猛地拉开了布帘子。   他不想把个空的马车交给陛下, 一拉开帘子,余恒逸就看见了靠坐在马车上的女子,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紧闭的眉梢眼角, 让她好看的不像话。   大约是感觉到了光亮, 三两紧闭的眼皮下意识的动了动, 看着像是要苏醒。   余恒逸手下一抖, 迅速的将布帘子给放了下来, 转身背对着马车, 脸上有些微微的潮红。   侍卫将他的马给牵过来,瞧见他的脸这么红, 关心的问了一句, “侯爷,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恒逸胡乱的摇头说没有,翻身上马, 期间都不敢再去看马车一眼。   而马车上,方才还眼睛紧闭的三两,在听到他们的说话时,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藏在身后的绳索已经被她给割断了一半, 只要再给她半个时辰,她就能彻底的挣脱了。   三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装睡,她只知道从昨夜之后,她看到余恒逸有点烦,就像烦他妹妹一样的烦。   她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现在才会被人捆在这里,同样的错她绝不可能再犯,她得在进城之前离开这里。   马车朝着城门驶去,余恒逸坐在马上心中有些懊恼,他原本是想再劝劝三两的,毕竟进城之后他可能就没机会再与她单独说话了。   可他居然因为看到三两的脸而害羞了,余恒逸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等见了陛下,他还是得为三两求个情。   他能感觉的到,她其实是嘴硬,很多话并不是出自本心,就单从她最后救了如年来看,她还是有机会悔改的。   队伍到了官道上,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余恒逸也发觉不对了。   杨建安从领头的位置驾马过来,“侯爷,前面的路不好走,全部都被难民给堵住了。”   他这么一说,余恒逸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这些人穿的都很破烂,看着便是经常乞讨的样子。   联想到前些日子西北大旱的事情,余恒逸就大概能猜到这么多的难民是从哪里来的了。   “前面可能更是不通,咱们要不要换个城门入城?”   杨建安派出了侍卫先上前去打探,但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现在就已经这么多人霸着路了,前面肯定更多。   但余恒逸不是很想掉头,“西门如此,东门就没有了吗?我们现在换路就更不好进城了。”   “侯爷说的有理,那我们再往前去看看。”   马车内的三两此刻已经将绳索解开了,趁着没人注意马车,偷偷的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她不过是看了一眼,就发觉不对,这些所谓的难民很有问题,但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巴不得乱起来,越乱就越是利于她逃走。   果然再往前,难民就更多了,甚至堵着整个官道,看着他们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善起来。   “侯爷,前面的路都被他们给堵住了,只怕是不好过。”   余恒逸闻言沉思了一会,翻身下马,“我去问问。”   说完朝着一个老人家走去,“老人家,今日是有什么大事吗?为何都要进城。”   老人家戒备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余恒逸就让人送了个馒头过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要进城。”   看到馒头,那人才稍微放下了戒备,将馒头接过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越王开仓放粮,所有难民都可以进城领粮。”   余恒逸这才明白,看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人海,心里在想该怎么从这些人里避开一条路。   已经拖了一日了,不管如何,今日他必须得进城。   他在思索根本没有发现,那老人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趁着他思忖不注意,朝着他的心窝捅去。   此时其他人都离他很远,甚至没有发觉那人的歹意,唯有马车上的三两看到了这一切,瞪圆着眼大声道:“小心!”   *   城门大开,难民们一拥而入,若不是有守卫和侍卫们在旁,只怕这些难民能直接往他们的人群冲过来。   那些官绅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更是掩着鼻子往后缩,她们是来做善事的,但更是冲着赵晖烨来的。   越王组织捐赠,若是他们不参加岂不是不支持越王,尤其是他们还听说了一个消息,听说越王府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都想来看看那位大人物是何方神圣。   可如今真的看到这些像乞丐一样的难民,就掩盖不住厌恶,只想赶紧结束。   赵渊看到这些难民,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不是觉得他们脏乱臭,而是看出了不对劲。   下意识的就揽着沈如年的腰往后,“有没有不舒服?若是觉得难受就先回马车上。”   沈如年看到他们倒没有嫌恶,反而没有看到那些夫人小姐时那么害怕,还很好奇的探出脑袋左右的看。   “我没有不舒服,赵渊,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呀。”   赵渊嗯了一声,他没想到沈如年也发现奇怪了,“你觉得哪里奇怪?”   这她又说不出来,嘟着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他们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难民不应该是肚子很饿吗?我要是肚子饿不是会脸扁扁的眼睛红红的,连走路都走不动才对嘛?”   沈如年边说还边学着肚子饿的样子,把腮帮子往里吸,搞怪的样子十分的可爱,成功的让赵渊绷紧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而后亲昵的在她的鼻尖点了点,“你什么时候这么饿过?”   “小的时候啊。”沈如年拍掉他的手掌,哎呀了一声,“你不要乱动嘛,我是在和你说认真的。”   “好好好,我错了,我认真听你说。”   赵渊的声音里都透着隐隐的笑意,连沈如年都看出来的事情,赵晖烨居然还想妄图蒙骗他,最可笑的是,周围这些人居然还真的被如此低级的手段给骗住了。   这些人里或许有难民,可还有很多人混在其中假扮难民,那赵晖烨又想要利用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队伍秩序还算齐整,有专门的人负责维持秩序,将所有的难民都排好队,一人一勺米半勺面,在领取米面之前,还会有难民们自发的向越王跪拜。   “多谢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晖烨在台上接受众人的朝拜,一切都很正常,围观的众人也都在恭维的奉承赵晖烨,高声的呼喊王爷千岁。   可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然的道:“昏君当道民不聊生,王爷才是我们百姓的君。”   这个声音掷地有声慢慢的让场面失控起来,更多的人响应他,痛骂昏君说要支持赵晖烨。   赵晖烨侧头看了赵渊一眼,见赵渊神色不变,便向着众人伸手示意,“诸位先冷静冷静,本王以陛下为尊,此次救济也是陛下下旨,陛下爱民如子,尔等若还有此等不忠之言,本王决不轻饶。”   “我们只认王爷,根本不认那个狗皇帝。”   此时站在众人身侧的一个侍卫,突然指着赵渊高声道:“狗皇帝就在此处,他不仅昏庸无道害得举国上下民不聊生,还色令智昏偏宠妖妃误国,如今还要挟王爷意欲不轨,杀了狗皇帝保护王爷。”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赵渊的身上,他阴寒的眼微微眯起,浑身透着冷厉的气息。   原来赵晖烨想要的是这个。   不仅想要杀他,还想要好听的名声,真是个好算计。   在场的其他人也傻眼了,他们怀疑过这所谓的大人物会不会是赵渊,但都不敢确认,这会看向赵渊的目光都带了些许的迟疑。   难道站在这的真是赵渊?   当地的官绅自然与赵晖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们开始犹豫了,若是杀了赵渊改立赵晖烨,是否对他们来说更有利呢?   赵晖烨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有些许的狰狞,是了,他要等的便是这一刻。   赵渊身边只有这十几个侍卫,就算他们再武力高强又如何,他们能救得了他吗?   而且之所以净街让难民入城,就是为了将两处城门都给堵上,他知道赵渊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尤其是祁无名一直没有回来,就让赵晖烨起了疑心。   赵渊定是派祁无名出城联系援兵了,但就算来再多的人,只要城门进不了,那赵渊便是笼中之鸟,哪里都去不了。   这次,看你还如何能逃的了。   赵渊看着眼前的众人,面若冰霜,他的胸中有一团火在烧,他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几乎要折断眼前所有人,在他要失控之前,身边的人握紧了他的手指。   他这才低头去看,便见沈如年也在仰头看他,四目相对,赵渊眼中的暴虐慢慢的熄灭了。   “你怕吗?”   沈如年摇了摇头,“我不怕的。”   然后从他的身后往前了一步,紧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侧,毫不畏惧的对着那个守卫道,“你在说谎,陛下是个好皇帝,他轻傜薄赋打压贪官,他根本就不像你说的这样。”   虽然赵渊是皇帝这一点让她很吃惊,但仔细一想,之前她所有的疑惑都能说通了,知道以后她反而不怕了。   余妈妈说过的,陛下很好,他对百姓尤其的好。   对她更好。   这些人都是在说谎,他们污蔑陛下,污蔑赵渊。   赵渊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开口,看着她时眼底一片柔软,他曾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当皇帝,直到沈如年的出现。   他愿意做这个皇帝,愿意让这天下变成她想看到的样子。   “赵渊,我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陪你生陪你死,与你共赏江山。不是因为你是皇帝,只是因为你是赵渊。   我喜欢的赵渊。   “你们快看,他就是狗皇帝,他身边的是那妖妃,妖妃祸国天降大旱,只有杀了狗皇帝和妖妃,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那守卫依旧不停的在煽动。   赵晖烨的眼睛几乎要滴血,为何到了现在,沈如年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人。   赵渊只是个冷血的暴君,根本就不爱她,会倾其所有爱她的人是他。   张燚在身旁提醒,赵晖烨寒着眼冷漠的颔首,“按计划进行。”   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朝着台子的方向冲了过来,口中还在高喊着,“杀了妖妃杀了狗皇帝。”   原本站在台上看热闹的官绅们,瞬间被这样的架势给吓着了,偶有几个想要借此机会攀附皇权的,横在了赵渊之前,想要表现他的忠心。   而其余人都被冲散了,只剩下赵渊和沈如年站在台上,侍卫们将他们两人护在中间。   张燚等人则是拉着赵晖烨要往后撤,可赵晖烨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沈如年,“如年,来,跟我走,此处很是危险。”   就连赵渊也有些担心,他有把握不会让她出事,但同样的也害怕沈如年会受到冲击,不免有些后悔,昨日不管说什么都不能答应让她同行的。   但若是要把沈如年交给赵晖烨,他更不会同意,没有何处比他身边更安全。   他看着沈如年,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她帮他说话,让他触动。但她的记忆没有恢复,赵晖烨在他的眼里还是叔父,她是会选择叔父,还是自己,他没有把握。   甚至连握着她的手都有些许的发紧,他是个无比自私的人,就算世间万物阻他,他也只想将沈如年留在自己的身边。   同生共死。   此刻赵晖烨还在深情的看着沈如年,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我走了,那赵渊呢?”   赵晖烨青筋直跳,“陛下有暗卫护着,我先送你去车上,一会就来接他。”   “不,要走就一起走,我和他一起。”沈如年毅然的打断了赵晖烨的话,紧紧的回握着赵渊的手。   她哪都不去。   赵晖烨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难道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叔父你快走吧,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们,你再留下会牵累叔父的,我,我不能走,我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赵晖烨的眼睛睁得通红,听着沈如年一个字一个字的扎在她的心上。   以往他最喜欢听沈如年说话,此刻却不敢再听下去,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他是痴心妄想,他所有的喜欢都是枉费。   他听见沈如年继续道:“我喜欢他,我要与他同进退。”   说完沈如年侧头看着赵渊,眼里心里满是爱意。   她或许没有恢复记忆,但她对赵渊所有的喜欢,在这瞬间已经回来了。   赵晖烨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很想问恢复记忆的沈如年,如果当初她先遇见的是他,而不是赵渊,她会不会爱他。   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不想知道了,这个答应早就在他的心里了,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沈如年爱赵渊。   他看着眼前的沈如年终于认清了现实,自此之后,再无赵渊再无沈如年,更没有赵晖烨。   不过是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些暴动的人已经冲破了守卫的防线,成百上千的人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好在赵渊的近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还有常福和灵鹊等人挡在前面,一时之间那些难民还冲不过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们想要脱险这么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你是在等祁无名吗?两处城门皆有难民,祁无名就算带着援兵也无法进城,赵渊,你只有这十几个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   “皇叔这是不打算演了吗?朕还以为皇叔打算演到利刃割破朕的喉咙,你才露出真面目来。”   赵晖烨收起了伪善的笑,冷眼旁观,“这二者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皇叔继续演,朕还能多看一会跳梁小丑的表演。”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那我便等着看,我们的好陛下还有什么本事没有使出来。”   两方就此僵持住了,赵渊心中明白,赵晖烨敢如此大放厥词那就是真的堵住了城门,祁无名若是真的进不来,今日将会是一场恶战。   眼看着难民拥挤上前越来越多,侍卫们已经开始动刀了,前面倒下一排,后面的人就改变了策略,从怀中拿出了准备好的武器来。   即便他们再能打,个人的本事再强,可蚁多咬死象,那些近卫们慢慢的露出了不敌之态。   甚至还有人手臂腿上受了伤的,这都说明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赵渊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赵渊阴沉着脸,冷厉的看了一眼身边人,眼内寒光毕露,擒贼先擒王。   正当胶着之际,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赵晖烨的脖颈上,原本还站着瑟瑟发抖的常福,此刻正手握匕首声音尖利。   “所有人都丢下兵刃,退后,否则休怪咱家手抖,要了赵晖烨这狗贼的性命。”   常福其实身怀武艺而这个暗招只有赵渊自己知晓,就连沈如年都不知道,便是为了等到如此危机时刻使用这张底牌。   别说是张燚,就连赵晖烨也没想到,一个整日点头哈腰的宦官居然身怀武艺。   “快将王爷放了!”   赵晖烨被擒,所有人都跟失了主心骨一般,其他的近卫便捂着伤口,齐齐后退朝赵渊的方向靠,只等随时护住他们撤离。   张燚额头都在冒汗,他们赌不起,若是真的赵晖烨出事,他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赵晖烨却握紧了手心,声嘶力竭不允许他们后退,“别拦,只管让他刺,本王一命换你赵渊一命,不亏。”   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不敢动了,方才还兵刃相接的嗜血场景,顿时成了僵局。   直到马蹄声响起,众人的目光望向城门处,当头的是一匹枣红色的烈驹,冲破人群而来,他的身后是齐整的步伐声。   赵渊握着沈如年的手掌微微收紧,嘴角露出了笃定的笑。   终于,来了。   “尔等逆贼速速就擒,否则皆以谋逆论处。”   为首的是余恒逸,他的马上还坐着个布衣女子,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祁无名,以及上万的铁骑。   祁无名带着赵渊的手谕,奔赴各地招来人马,就是为了此刻。   猛将在前杀出了一条血路,余恒逸与祁无名等人到了台前翻身下马,跪地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余恒逸叩见陛下,臣等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赵渊紧紧的握着沈如年的手掌,再抬眼时,眸色深邃渗人,“平身。”   此刻,所有人都恍如梦醒,好像这一刻才彻底的认识到,眼前人真是北赵皇帝,赵渊。   不过转瞬之间,局势就变了,原本占着优势的赵晖烨成了弱势。   赵渊居高临下,“皇叔以为,现在谁才是笼中困兽阶下之囚。”   赵晖烨想要挣扎,脖间的匕首就更近一分,让他动弹不得。   他的双眼猩红脸色巨变,再看不出半分往日儒雅谦和的模样。   等到大军进城,所有难民手中的兵刃落地,赵晖烨暴起的青筋才平和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输了。   祁无名带人上前,想要将赵晖烨与他的党羽一同拿下,就在此刻,千钧一发之际,张燚歇斯底里的朝他喊,“王爷,我们还没有输!”   话音落下,一支藏在楼宇之上的利箭飞了出来,它的目标不是赵渊而是他身边的沈如年。   余恒逸迅速的反应过来,他虽然不知道这箭是冲着谁去的,但是谁都不能出事。   他迅速的想要上前,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赵渊揽过沈如年的腰,将她紧紧的护在了自己的怀中,以身躯为盾,挡住了一切。   沈如年看着箭影在自己的眼前不停地放大,她忘了动弹,直到那个滚烫坚实的怀抱将她抱紧。   利箭破风而来,最终没入了赵渊的背脊。   她的耳边只剩下众人的呼喊声,以及瘫倒在自己怀中的人。   这一瞬间,过往的画面仿佛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记起来了,眼前人正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人。   赵渊。   她听见自己痛苦的呢喃:“陛下。” 第74章 正文完   就在余恒逸将要被刺中时, 一条珠串正中那人的手掌虎口处, 痛的他瞬间就将匕首给丢在了地上。   余恒逸回头去看,三两已经跳下了马车, 方才捆着她的绳索早就不翼而飞了。   他还在发愣,怎么事情会变化这么快,三两已经愤怒的将他一把给推开。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有人要杀你,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滚一边去。”   正说着杨建安已经带着侍卫将那老头给拿下了, 上前想要关心余恒逸是否受伤, 而余恒逸却恍若梦醒, 皱着眉看着三两。   三两还以为他要谢她, 心里都想好了如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顺便还能骂他出口气, 省得他老是用说教的口吻对着她。   可没想到, 余恒逸皱眉对她说的对一句话是:“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   三两:……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才救了你,有必要考虑这种细节吗!”   “当然重要, 我负责押送你进城。”   三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怎么比我爹爹还唠叨,烦死了,我要是想走, 你再捆上十条绳子我也能逃,我跟你进城还不行嘛。喂,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你吗?”   余恒逸听到她口中的爹又忍不住的皱眉,她不是说自己的孤儿, 所以才会沦落到行骗,怎么好好的又有爹了?   只是不等他问出口,杨建安就咳嗽着打断了两人的话,“回爷的话,属下派人查了这老者,他身上带着匕首手掌有老茧,瞧着是个练家子不像是普通的难民。”   “可问出他为何动手吗?”   余恒逸是真的想不出理由,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话,怎么会突然有了杀心呢。   “这还用问?明显是看出你们想进城,不想让你们进城,你不会真以为他们是难民吧。”   “不是难民是什么?”三两说要跟他进城,余恒逸就选择了相信她。   “就你们这一身打扮,如果真是难民,他们早就该扑上来问你们讨吃的喝的,可这一路,有人来乞讨过吗?”   三两一句话就点醒了他们,这排着队进城少说也有数千人,若全都是怀揣匕首之人,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杨建安赶紧去查,回来之后朝着余恒逸点头,看来真如三两所说一般,那老头并不是个例,而是所有的难民都很可疑。   有人想要借难民来生事,而在城中值得他们如此谋划的,也就只有赵渊了。   赵渊若是遇险,沈如年也很危险,可如今问题就在于他们根本无法入城。   正在余恒逸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时,三两打了个哈欠,“姑奶奶有办法帮你们,但咱们说好了,若是进了城,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就自由了。”   余恒逸想说什么就被杨建安给拦住了,以他的秉直的性格来说,是绝不会容忍犯人逃走的,可事出突然由不得他反对。   三两看他们都没说话,就几步上了离她最近的马儿,双腿一夹马儿听话的向前,跑出几步外她突得回眸一笑,“等着姑奶奶的好消息。”   余恒逸下意识的跟着她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回过神来便翻身上马追了出去,“这太危险了,不该她一个姑娘家去做。”   等杨建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他赶忙要去追,就有人来报,祁无名带着人马来了。   三两猜测这些人不是难民,但也不会是官兵,若是官兵会更有组织行动时也会更有节奏,显然这些只是雇佣的打手,或许很多还是她的同行。   这些人的特点就是贪财怕死,容易攻克。   而且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个领头的,只要将领头的人擒拿,一切就会简单了。   在余恒逸赶到之前,三两已经轻松的将人给收入麾下,正在向他询问是何人指使。   只是那人长得有些凶狠,脸上还有道伤疤,说话的时候更是痞里痞气的,和三两站在一起,看上去三两就是受欺负的那个。   余恒逸就错以为三两正在被欺负,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小的时候也是山里田间任意趟着长大的,还算有些气力,见此赶忙上前将三两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没事吧?咱们走,若是要让你个姑娘家受了委屈才能进城,那我宁可不进。”   三两被他抓住手腕,有瞬间的恍惚,她有多久没有被人如此护着了,她从小要强最不服输,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要个文弱书生护着。   一时忘了反应,竟然真的被他给拽着走了好几步,她才想起来要挣扎。   “蠢蛋,这世上能让我受委屈的人还没出生呢,咱们可以进城了。”   而后才有了,余恒逸带着众人冲进城内,御前救驾的场面。   原本赵晖烨被擒,一切落幕,但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支暗箭朝着沈如年直直的射去。   余恒逸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台前去救沈如年,可有人比他更快,赵渊以身护住了沈如年。   “护驾!”   赵渊遇刺,顿时场面又变得慌乱了起来,祁无名要收拾失控的场面,常福要去追被张燚护着从人群中逃走的赵晖烨。   余恒逸则是要去追放暗箭的凶手,谁知道那箭上会不会有毒,可他跑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沈如年,半年未见的妹妹此刻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正在左右为难就被三两给看出来了,她不耐烦的道:“别婆婆妈妈的,你在这照顾那小哭包,敢动姑奶奶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去抓他。”   说完便踩在旁边贼人的肩上,飞快的朝着人群中跑去,余恒逸害怕他们会对三两不利,赶紧让杨建安去追她。   自己去将沈如年和赵渊送去安全的地方救治。   “如年,是我,我是哥哥,你把手松开,太医已经来了,陛下不会有事的。”   沈如年不知何时已是满脸的泪,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余恒逸,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的记忆回来了,她还记得自己怎么出的宫,也记得余妈妈和恒哥出事了,可恒哥怎么又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难道都是她的梦境吗?   可这也不对啊,方才赵渊在她面前中箭这给她的刺激太强烈了,尤其是赵渊昏迷之前,还在她耳边沙哑的道:“年年不怕。”   他的缱绻和深情,以及暗箭入背的画面直接的刺激到了她,让她瞬间恢复了记忆,也将方才的画面都刻在了脑海里。   难怪之前赵渊总是凶她,说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以身犯险,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她懂了。   比起喜欢的人为她而受伤,她宁可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她傻傻的站着没有动,余恒逸还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沈如年大梦初醒:“恒哥……恒哥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余恒逸才明白她是为什么没说话,“这事我一会再与你细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救陛下。”   沈如年满手都是鲜血,闻言乖乖的点头说好,可抱着赵渊的手却没有松开。   余恒逸皱着眉,这不松手怎么才能医治?   “如年,乖,把手松开。”   这回她开始摇头了,她不想松开,好像松开了赵渊就会消失似的,她也不说话就是咬着唇不停地摇头。   就算她记得出宫之前的事情,她也记得赵渊只是把她当药引,只是想靠着她解毒,从未想过要娶她,她也不愿意松开。   她不想他出事,要他好好的活着。   沈如年固执起来,就算是余氏都说不服她,余恒逸没有别的办法,就退了一步,让她抱着赵渊的手臂,一同到了最近的府邸医治。   御医查看伤口,势必要将赵渊的外袍给剪开脱下,就算如此,沈如年也没有要避开的打算。   余恒逸怕会吓着她,就想劝她到屋外等。   “御医一会还要拔箭,到时见了血你肯定会怕的,还是让丫头陪你在外面等,有了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沈如年还是固执的摇头,她细白的手指紧紧的扣着赵渊的手指,从方才起就没有松开过。   “我不怕,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余恒逸劝不动她,只能也在旁边陪着,御医的手都开始发颤了。   他真是倒霉,上次替贵妃拔尖刺,今天又要给陛下拔箭,他收回之前的话,不管是替哪位主子拔,都是脑袋悬在刀上的活。   “启禀贵妃娘娘、侯爷,陛下的伤极深,但好在箭身无毒,老臣这便替陛下拔箭,拔箭的过程可能会长,二位都是万金之躯还是在外面等为好。”   御医说完后顿了顿,目光看向沈如年,他这话就是特意说给沈如年听的。   “我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他。”   就像他义无反顾的护在她身前,就像她受伤他守在身边一样,她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御医求助的去看余恒逸,余恒逸只能点头,他们都知道拔箭凶多吉少,但必须要拔。   等御医出去准备拔箭要用的东西,沈如年还是握着赵渊的手,也不管赵渊能不能听见,靠着他的耳边絮叨的开始低喃。   “陛下,你别害怕,只要箭□□了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宝宝也会陪着你。”   “陛下,你想不想听歌谣,我一会唱给你听好不好?”   “陛下,你说过会保护我会陪着我,我都记在心里了,你不能说谎。”   余恒逸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心疼,但劝不动,只能让下人去准备些吃的。   很快御医去而复返,而后剪开了赵渊的外袍,可怖的伤口瞬间就露了出来。   这比上次沈如年的伤口深多了,箭头是铁制的锋利无比,死死的嵌在骨肉之中,饶是余恒逸也不敢多看。   沈如年握着赵渊的手更用力,她像是看不见眼前鲜血直流的伤口,神情坚定的让御医动手,她相信赵渊,他一定不会有事。   整个过程比预计的还要长,从天亮一直到了黄昏,箭头才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渗人的叮咛声。   因为伤口深且离心脏近,御医即便及时的止血,那血也还是止不住的流,沈如年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但她没时间在意这些,目光紧紧的跟在御医身上,“大夫,赵渊怎么样了?”   御医咋的听到这个大名险些没站稳,贵妃就是贵妃,这天下敢直呼陛下名讳的,想必也只有贵妃一人了。   “娘娘放心,箭已经取出,只要等陛下醒来,便可脱离危险。”   御医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取箭的过程不是最难的,难就难在如何熬过接下来的几日。   这样的外伤都会发热,很多人便是熬不住这一关,再没醒来过,他如何敢把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只能挑着好听的说。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来。”   沈如年很倔,不敢谁来劝都不听,最后余恒逸哄她说宝宝也要睡觉休息,她才忍着孕吐喝了半碗粥。   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常福在赵渊的床前为她支了小床,她就躺在小床上和以前在宫里的每晚一样,握着他的手掌看着他的脸慢慢入睡。   第二日赵渊并没有醒,赵晖烨张燚等人都被捉拿,赵晖烨暂时囚禁在王府他自己的屋内,其他所有的逆贼全都被拿下,就连那个放暗箭之人也被抓住了。   唯独三两不见了。   余恒逸派人去寻了一整日也不见她的踪影,想起在城门外与她说的话,只要她能帮忙入城,就向赵渊求情放了她。   她不仅帮助众人入了城,还抓到了贼人,没有任何人能困住她,她已经走了。   余恒逸的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但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他愿意放她走,将来赵渊问罪他会一力承担。   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赵渊一直不醒。   连着两三日他都没有转醒,听闻他遇刺,高吕荣跑倒了好几匹马连夜带人赶来了杭州城,却也同样的无计可施。   沈如年这几日来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东西吃不下去,睡的也是不好,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娘娘要保重身子,陛下是真龙天子定不会有事,可不能陛下醒来发现娘娘病倒了。”   “我不会病倒的,我会陪着他的。”   沈如年很乖,她怕赵渊醒来看不到她,她就算再想吐再不想吃东西,也会逼着自己每日都吃,算这日子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她的肚子也慢慢的隆起。   在赵渊昏迷的第五日,沈如年还是和以往一样,亲自为他擦脸擦身子。   刚拔完箭的前几日,赵渊反复的发热,每次烧起来浑身都发红发烫,这就让沈如年养成了每日试他额头温度的习惯。   “赵渊,你怎么还不醒,我想要你陪我吃饭,想要你教我读书,想要你给我讲故事,我好想你。”   她没事的时候就会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话,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要和他说,她总觉得他能听见的。   额头搭着额头,两人靠的近,沈如年能看见他精致的眉眼,忍不住的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脸颊。   每次赵渊都喜欢捏她的鼻子,揉她的脸颊,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可惜他是睡着的。   “我都爬到龙头上撒野了,你怎么还不醒来,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带着宝宝离家出走了,让你再也找不到。”   沈如年的手指从他的额头往下轻抚,最后落在他的唇瓣。   她记得与他亲吻的感觉,冰冰凉凉又很舒服,反正赵渊昏迷不醒,她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要放肆一下。   他总是亲她,那她也可以亲回去,她捧着小肚子,微微的俯下身,唇瓣一点点的靠近,心里在默默的念叨,她就只亲一下,一下就好。   唇瓣碰触的瞬间,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也在发颤,软软凉凉的好喜欢。   大早上的偷了个吻,刺激的很,沈如年正打算偷偷的坐回去,抚平自己狂跳的心。   可刚要站直身子,腰就背一双发烫的手掌给紧紧贴着,然后用力的向下一勾,两人的唇瓣又贴在了一起。   赵渊漆黑的眸子正幽深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放过她的唇。   哑着嗓子道:“小坏蛋,跟谁学坏了,还敢偷亲人了。”   沈如年双颊微红,难得没有害羞的顶了回去,“跟你学的。”   “我的便宜可没有这么好占。”   “那亲都亲了,你想怎样,大不了我给你亲回去。”   赵渊搂着她的腰,将人更紧的贴着自己,再次含住她的唇。   “不够,罚你永生永世的陪着我,哪里都不许去。”   屋内幔帐浮动,人影交叠,良久听见女子娇声道:“好。”   许你万里山河千秋万代,换你永生永世的相伴。 第75章 番外(一)   赵渊初尝情爱就被禁了半年的素, 好不容易能与心上人亲密, 如何肯放开。   这与上回他在马车上偷亲不同,那次沈如年是睡着的, 不会给他回应, 这次两人都是清醒着的,这让他更是愉悦,恋恋不舍的吻着她的唇瓣,想要更多的甘甜。   直到沈如年喘不过气来,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的在他胸前推,赵渊在心中失笑,这个小笨蛋又忘了要用鼻子呼吸, 赶忙给她渡了两口气。   手上却没有松开, 舌尖更是得寸进尺的撬开她的齿贝, 勾着她的舌尖吮/吸, 像是整个人都要飞升一般的苏爽,时不时的还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沈如年被吻的浑身无力手脚发软, 就连舌尖都是酥麻的,她很高兴赵渊能醒来,但她恢复记忆了,她还记着赵渊在宫里骗了她的事情。   她守护着赵渊,那是因为他不顾性命的救了她,当然也是因为她心中欢喜他,可他现在醒了,也不能就把骗了她的事当做没有发生。   沈如年清醒过来, 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在赵渊的舌尖上咬了一口,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开来。   赵渊这才将她给松开,沈如年此刻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不对,不仅是脸,她浑身上下都泛着可口的红粉色,看的赵渊眼睛发红。   但看到她捂着肚子的动作,赵渊又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不禁有些懊恼。她这小嘴巴真是开过光,说想要怀上居然真的怀上了,两人这才刚心意相通,中间就横着个宝宝,就算他想做些什么也不行。   这会更是紧张想去摸她的肚子:“是不是我抱得太用力了?疼不疼?有没有勒着你。”   沈如年羞红着脸,咬着下唇拍开了他的手,“你怎么能乱碰我的肚子。”   赵渊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在昏睡的时候沈如年在床畔与他说话,说的都是过往的事情,他有一瞬间以为沈如年恢复了记忆,难道都只是他在做梦?   那么她还在失忆,他不过是在追求她的人,如此的行径确实是太过孟浪了。   “都怪我情不自禁,我不碰你,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勒着你。”   赵渊说着就要撑着手掌坐起身来看她,结果动作太大就牵扯到了伤口。   他的伤口是用白布包扎着,原本只是躺着没什么关系,这么剧烈的动作就让他的伤口裂开了,瞬间鲜血就将白布给染红了。   沈如年想的也很简单,她暂时不想告诉赵渊自己恢复记忆了,她要听到赵渊亲口告诉她,当初的那些真相。   但想归想,一看到赵渊的伤口裂开,沈如年瞬间又慌张了起来,原本打算好的东西全都丢到了脑后。   “你别乱动啊,你的伤口流血了,你知不知道你伤的有多重,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大夫说你是命大,若是箭头再偏一寸就要到心肺了,到时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沈如年急的神色大乱,都不知道该先摁住他的伤口,还是先跑出去找大夫的好。   赵渊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非但不难过,反而还扯着嘴角笑,他喜欢看沈如年担心他的样子,至少说明她的心里有他。   “让常福去喊人,你别走,我看着你才安心,我一点都不疼,你别担心,只管乖乖的坐下,肚子还疼不疼?”   沈如年真是要被他给吓坏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五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居然还笑还说不疼。她方才是故意说肚子疼,这会是真的被他气的肚子疼了。   “不疼那你就躺着吧,我才不管你了。”说着就真的不去看他,生气的捧着小肚子出去了。   留下赵渊靠在靠枕上勾着唇角浅笑,即便她嘴硬说着不管他,但她会生气就说明很在意,只要她在意,那他的伤受的就是值得的。   常福进来的时候,赵渊已经单手撑着床榻自己坐了起来。常福看到的时候险些给这位祖宗跪下了,“陛下,您要什么和奴才说,您的伤口可还不能乱动!”   御医更是吓得嘴唇发白,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赶紧查看伤口重新包扎上药。   之前赵渊都是昏迷的状态,就算疼也不会有剧烈反应,现在人醒了,御医的动作都开始抖了,生怕赵渊说疼。   好在整个过程赵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还能和常福谈论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眼看着马上就要包好了,御医刚要松口气,赵渊突得抬头看他,那阴厉的眼神险些将他给吓死,唯恐哪里做的不好,下一秒就会掉脑袋。   “朕这伤,几日能好。”   御医的牙齿都开始哆嗦了,“回陛下的话,您常年习武勤于操练,养上个十天半个月,伤口不会反复就能好转了。”   赵渊拧着眉满脸都写着不悦,“十天半个月?”   御医腾的跪了下去,“老臣说错了,十天半个月那是其他人,陛下是真龙天子不用这么久,五六日就能下床了。”   赵渊看到他这么害怕的样子更是不快,“朕又没责罚你,这么畏畏缩缩作何,起来。”   御医擦着额头的汗,佝偻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到赵渊冷着脸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古怪的将他招到了跟前。   轻声的道:“朕若是想让伤口晚些好,不知爱卿可有法子。”   御医:???   他是不是幻听了?是他不正常还是眼前的陛下不正常?哪有人不想早点好,还盼着自己晚些病好的?   御医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老臣可以将药的分量放的轻些,也能让身体更好的恢复。”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如果陛下非要三四天就下床,那就加大药量,底子好的没什么问题若是底子弱的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既然陛下不想好的那么快,那便少放一些。   “若朕想要让伤势看上去严重些,可有法子?”   御医:……   这是有人给陛下下了降头吗?他不相信这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御医刚想说也有法子,就见贵妃去而复返,而原本精神奕奕靠坐着的陛下,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躺了回去,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   等到贵妃到了跟前,他才挣扎着要起来,“御医在给我换药,没什么大碍的,你别担心。”   沈如年原本是不想进来的,但正好碰上了灵鹊端来饭菜,说是赵渊昏迷多日需要进补。   灵鹊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原本她就挺怕赵渊的,自从知道赵渊是当今圣上之后就更怕了。   简直连看都不敢看,每回瞧见她家姑娘,啊不对,是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撒娇,她就忍不住的想给她跪下,真乃神人也。   再加上常福暗示她多给两位主子相处的时间,灵鹊就求助的看着沈如年。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沈如年心软了,而且赵渊嘴硬说不疼,她也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也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大不了,她离他远远的,看到他把饭吃了,她就走,绝对不给他亲近的机会。   沈如年在外头都想的好好的,一进屋看见赵渊面无血色,背上的伤口狰狞的样子,顿时心就乱了,连眼眶都是红红的,抓着托盘的手在轻轻的抠。   屋里还有人在,她憋着眼泪站着没动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   赵渊的目光朝着身边的人轻飘飘的一瞥,御医等人就很有眼力见的齐刷刷告退,不敢再在屋里碍眼,没见陛下的眼睛都快黏到贵妃的身上了吗!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沈如年依旧是傻站着没有动,唯有不安分的手指透露着她的不安。   赵渊昏睡太久,嗓子都有些干涩,看着她沙哑的道:“年年,过来。”   沈如年就像是被蛊惑般,一步步的朝他走去,歪坐在床畔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伤口。   忍不住的伸手去摸,“流了这么多血,你还骗我说不疼。”   上次她被刺时伤口并不深,她当时都疼得死去活来,赵渊这一箭肉眼可见的深,尤其还是夏日,伤口很容易就会溃烂恶化,不管看几次,沈如年都替他感觉到疼。   赵渊虚弱的握着她的手,想要伸手去擦她的眼泪,甚至他都不想装了,与她伤心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可没想到,不等他心软的坦白,就被沈如年啪的一下给打掉了手,“你别以为我哭,你就可以动手动脚的,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哭的,我还在生气呢。”   最后一句我还在生气,带着些女孩子的娇嗔,简直能把赵渊的心给融化了。   他规规矩矩的把手收回,不能动手那便只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直看得沈如年羞的脚趾蜷缩。   “你也不许看我。”   “喜欢看你。”   沈如年原本坐着的,腾的一下脑袋就跟炸开了花一样,瞬间就站了起来,红着眼眶手足无措的看他。   “你好不害臊。”   “我光明正大的喜欢你,有何不害臊的,何况你是我的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就又要生气了,他们没有拜堂成亲,说的好听是贵妃,说得不好听不就是妾侍吗?   出宫后她才看到戏里演,皇帝都是坐拥江山四海的,他可以有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现在说着喜欢她,到时候喜欢别人,可能就将她丢弃一旁了。   “我没有与你成亲,才不算是你妻子。”   沈如年险些要说漏了嘴,好在及时的把话吞了回去,“你别欺负我不记得了,就想要骗我。”   赵渊看着她来不及捂嘴的动作,更加证实了他之前的那个猜想,这个小坏蛋真的在骗他。   也不知跟谁学坏的,居然还跟他装失忆。   不过倒也好,两人都在骗,半斤八两都有错。   之前他不确定,是不知道沈如年为何要装没有恢复,以沈如年单纯的性格来说不应该会想到这些,直到刚刚他才明白。   她不愿意承认恢复了记忆,是在意成亲的事,或许还有余氏母子的事情。   他也确实欠她一个承诺,他知道该如何让这小坏蛋乖乖承认了,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我好虚弱我吃不了饭也动不了,我要年年喂。   年年:你谁啊,我咋不认识你。(所有的聪明才智都花在了骗狗子身上,还一眼就被识破了,可怜我年宝)   一个装记忆没恢复,一个装病重,这就叫坏人自有坏人磨?哈哈哈,我们狗子上道了,还学会给年宝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