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长公主不嫁了 作者:蜜雨恬言   文案:   从豆蔻年华熬成双十老姑娘,沈阅还是没能能焐热周旸的心。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嫁人并非唯一。   既然成不了他的妻,那就当他的姑。   沈阅“放过”自己后,周旸通体舒畅。   只是,她喊他“贤侄”时,他心堵难噎。   有人想当他“小姑父”时,他只想拔剑。   率真自我大长公主X傲娇一时打脸一世的镇国公世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沈阅、周旸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傲娇世子打脸日常   立意:自立自强的女子最美最飒 第1章   大康宣禾三年,冬末春初,春寒料峭。   落日余晖尚在,红墙绿瓦内的各个宫殿已华灯初上,燃起火盆。   近日北疆极不安稳,屡屡受到大夷的挑衅。皇上今日早朝后把几位大臣留在颐和殿,商讨应对策略。   直至傍晚时分,大臣们才脚步沉重地离开。   时局动荡,人心戚戚。即便十日后要过年,宫内上下无半点喜庆点缀。   大长公主今日胃口欠佳,晚膳用了几口便说饱了。剩下的佳肴她舍不得浪费,便赏给悦心阁的宫人,让贴身丫鬟碧桃分发下去。   待送完吃食,碧桃想着寝殿内的炭薪要添,不觉加快了脚步。   “公主殿下,奴婢进来添炭薪。”碧桃轻敲门板,没听见回应,估摸自家主子看书入迷了,便直接推开大门。   与寻常女子的闺房不同,大长公主的闺房摆满了古今书籍、文房四宝。   此刻,她正坐在书案前,左手执书,右手执笔,正就着案上的纸写着。   房内点了火盆,恰暖和,沈阅沐浴后只着一身霁色交领襦裙,一头墨色长发梳着简约的流苏髻,几缕发丝随着微微前倾的身体垂在胸前。即便不缀珠钗、不施粉黛,亦不掩她眉目如画之颜。只一张侧脸,就瑰姿艳逸得摄人心魂。   适才碧桃喊她没听到,此刻一阵凛凛冷风随着被推开的大门卷入,打在脸上,入骨刺疼,她不由抬起头,却见碧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本宫脸上可有赃物?”沈阅开口,声如莺啼。   “莫是。”碧桃缓过神来,连忙把大门关上,待行至沈阅身侧,才道:“公主殿下您太美,奴婢一时看慌神了。”   沈阅闻此轻笑,“你细说一二,本宫是如何美得让你这般如痴如醉?”   “啊?”碧桃一时词穷,掏空脑袋地把美词美句往外倒,“殿下你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冰肌玉骨……还有……还有……我见犹怜……”   “好了。”沈阅打断,“让你多读书是增长见识,你倒好,全用在“拍马屁”上了。”   “奴婢哪有?”碧桃一脸委屈,“殿下你国色天香,全京城谁人不知,不,是全大康谁人不知,也不对,应是世人皆知。如若不是这般,大夷王子哪会对你念念不忘?”   提及此事,碧桃又满脸愁容,诺诺问道:“殿下,皇上应该不会让你和亲吧?”   沈阅神色淡然,不显丝毫慌张,道:“如若和亲能解决北疆的动荡,本宫倒是乐观其成,只怕扬扬止沸,白嫁了。”   “乐观其成?殿下怎可有此等想法?那大夷王子,粗鲁莽撞,您如花似月,嫁给她不就等同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碧桃岔岔不平,“您千万莫因周世子……”   碧桃自知说错话,吓得立刻捂住了嘴,倒是沈阅不甚在意,似是没听到她后半句一般,爽朗一笑,道:“形容得倒是贴切。”   话音刚落,大门突然“咚咚咚”被用力敲响。   悦心阁里的宫人皆是老人了,显少会这般鲁莽,沈阅唇边笑意一顿,与碧桃道:“快看看是何人。”   “是。”碧桃快步朝外走去,刚拉开门便看到沈阅的乳娘陈嬷嬷神色凝重地站在外面。   “碧桃,殿下是否睡下了?”陈嬷嬷声音焦灼的问。   “嬷嬷有话进来说吧。”里头传来沈阅的声音,碧桃立刻侧了侧身子,待陈嬷嬷入内便把大门关上。   “嬷嬷,发生何事了?”沈阅直觉不好,果然下一刻便听到陈嬷嬷道:“大夷举兵入侵,北疆恐怕守不住,皇上刚召周国公与周世子进宫,约莫是要派他们父子出征。”   沈阅听着,秀眉轻蹙,随即对碧桃道:“带上上月在大佛寺求的平安符,去颐和门。”   说着,她已经迈步朝外走。   碧桃反应过来,一边拉开一旁的抽屉找平安符一边朝沈阅喊:“殿下,您莫急,外头风大,换上厚衣再去。”   沈阅恍若未闻,待碧桃取出平安符,她人已经跨出寝殿的大门。   碧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倒是陈嬷嬷,淡定地把立架上的大氅塞到她怀里,“殿下碰到周世子的事,何时轻缓过?你速速追赶,给她披上。”   直至走出悦心阁的大门,碧桃才追上沈阅,抬手就把大氅往她身上披,她却不甚在意,只惦记着要平安符。   碧桃帮她把领子系好,而后从宽袖里面掏出平安符,沈阅接过之后就紧紧握在掌心。   夜里气温骤减,寒风直吹,沈阅穿得单薄,披上大氅亦不足以抵抗寒冷。   悦心阁与颐和门离得远,她一路小跑,身体倒是热腾腾的。   等到了颐和殿,她气尚未顺,便一边捂住胸口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张侍卫,“周……世……子……是……否……入……殿了?”   张侍卫连忙行礼禀告,“公主殿下,周世子尚未到。”   沈阅长吁了一口气,碧桃这才捂着肚子、喘着粗气,姗姗来迟。   “殿下……你……跑……太快……了,奴婢……追不上……”她一边扶着墙一边断断续续道。   沈阅的气顺得差不多了,一抬眸便发现张侍卫在暗中偷看碧桃。她心下了然,转身吩咐碧桃:“给本宫倒杯热茶,你不熟悉颐和门的值守室,让张侍卫带你过去。”   “是,殿下。”碧桃小声应下,本来涨红的脸蛋更红了。   “那……随……我来。”张侍卫磕磕碰碰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两人一前一后朝值守室走去,沈阅看着他们一个走着走着变成顺手顺脚,一个头垂得看不到前路,不由弯了弯唇。   只羡鸳鸯不羡仙,两情相悦果真让人心生羡慕。   “踏踏踏、踏踏踏……”身后传来马蹄声,沈阅回身一看,只见前方黑夜中,两男子正策马奔腾而来。   即便看不清来者,但从为首那个男子矫健身姿的轮廓,她已知晓,是他了。   片刻,“吁”的一声,两匹骏马停在了颐和门前。   侍卫急忙上前搀扶,可周乾与周旸已脚踩马镫,潇洒翻身下马。   父子俩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沈阅,稍稍愕然后,上前行礼,“微臣参见阅公主。”   “周国公、周世子不必多礼。”沈阅看着周旸,开门见山道:“周世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抱歉,殿下,陛下已等候微臣多时。”周旸婉言拒绝。   沈阅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但不想就此放弃,正想劝说,周乾开口了,“殿下找你必有急事,我先进去,陛下得知殿下找你,不会怪罪的。”   话毕,周乾不等周旸回话,已大步朝内走去。   门口还有几个侍卫守着,他们朝前走了几步,周旸就迫不及待道:“殿下有事情请讲。”   周旸昂藏七尺,沈阅仰起头,眸光轻柔地看他。   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棱角分明,英气十足,只是神色冷淡。旁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她从小与他一块长大,她知晓,此刻他极为不耐。   她把一直揣在手里的平安符递了上去,道:“大夷入侵,皇上必定派你与周国公出征。战况紧急,估摸今夜便得出发。此平安符是在大佛寺求的,你随身携带,保佑平安。”   “不必了。”周旸没接,“微臣上战场从来只相信武力与谋略,平安符还是殿下自个儿留着吧。”   因为早有预料,沈阅不至于太过失望,道:“世子不必多虑,平安符并非香囊,无男女定情之意。再说,你是为了大康征战,本宫只是作为本朝大长公主,予出征将领聊表慰问。”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法拒绝,周旸只好伸手接了过去,道:“谢公主殿下,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且等。”他欲转身,沈阅立刻把他叫住,忙道:“大夷人生性勇猛,善骑射。并非本宫长他人志气,而是想提醒你,与之对战时要尽量避免硬碰硬,可用谋略取胜。”   怕他又说要走,她接着道:“倘若,本宫是说倘若,你不幸被俘,千万莫要以死明志。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你只管好好待着,本宫会去救你的。”   “殿下去救微臣?”周旸不觉失笑,“您是去大佛寺求菩萨去救微臣,抑或是扛着剑去?”   “皆不是。”沈阅也笑了,并非她最常挂在脸上的端庄笑容,而是笑靥如花。   周旸蓦地觉得有些刺眼,下一刻便听到她说:“本宫凤冠霞帔去救你。”   他稍一怔愣,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殿下莫要再说此等打击士气之话。”   说着,他转身,阔步朝颐和门走去。   沈阅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适才热腾的身体此刻已冷却下来,半湿的中衣贴在身上,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仙女们,阔别三余月,小蜜带着第一篇古文,心有戚戚地跟大家见面啦!   本想多存些稿子再连载,可到头来发现,没有你们的小皮鞭,字数根本无法推进……哈哈哈……   庆祝开文,前五章每章送红包50个,不限时,直至送完!   谢谢你们的到来,如果喜欢,记得点收藏哦! 第2章   沈阅原以为自己今夜会难以入眠,不料躺下不久便睡着,只不过梦里都是周旸率领大军出发时,英姿飒爽的背影。   一想到大夷近年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绩,她便心神不宁。   她按了按眉心,半晌从床上撑坐起来,朝外头喊道:“碧桃,进来伺候本宫更衣。”   “殿下,才睡了一个多时辰,您怎就起来了?”碧桃行至床边,瞧了瞧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道:“太后应知您送军出征至五更天,不如让陈嬷嬷去告假,改成亥时请安?”   “无妨。”沈阅摆了摆手,刚站起来便觉得头晕,不过尚且能忍,道:“快给本宫取衣。”   碧桃清楚自家主子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只好去衣橱取衣。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旁人穿得万紫千红,她家主子一衣橱却皆为素色衣裙。清晨寒凉,她挑了一件较厚的荷茎绿交领齐腰襦裙。   待更衣洗漱后,碧桃给沈阅上了淡妆,插上一支玉钗,便再无点缀。   即便镜子里姿色天然的脸颊美得楚楚动人,但碧桃时常怀念当初灼灼其华的大长公主。   碧桃给沈阅披上大氅,陈嬷嬷递了个手炉过来,她却摇了摇头,“不拿了。”   这个时辰去到康寿宫,太后一般在念经,倘若她拿着手炉候在斋堂门外,她即便嘴上不说,可心里定是不悦,说对神灵不敬。   沈阅带着碧桃与陈嬷嬷出门,等去到康寿宫时,里头隐隐传出敲打木鱼的沉音。   此刻太后已经起来,正在斋堂念经,沈阅只好站在外头吹着冷风等候,直至两刻钟后,木鱼声戛然而止。   郭嬷嬷把太后搀扶起来,才跨出斋堂大门,沈阅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阅儿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瞧见来人,脸上稍显惊愕,道:“哀家听闻你彻夜送军,估摸你傍晚才过来。”说着,她朝沈阅抬手。   “阅儿习惯了卯时起来。”沈阅走过去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一摸便眉头微皱,叹气道:“你应该让人进去叫哀家,抑或去殿内歇息,这冷风都快把你的手吹成冰窖了。”   “待会喝杯热茶就暖和了。”沈阅道:“娘娘为国忧思,晨起念经祈福,阅儿自愧不如,岂可打扰?”   “你这孩子真懂事,遥想当年,先帝尚在,你亦是个伶俐烂漫的孩童,如今已知晓忧国忧民,想必先帝泉下有知,会颇为安慰。”太后面露怜爱,如同一个寻常百姓家慈祥的嫂嫂。   “相比娘娘与皇上,阅儿自愧不如。”沈阅顿住了脚步,虔诚看向太后,道:“娘娘,如今北疆战事频起,阅儿一介弱女子,未能为国征战,实感遗憾,遂请求娘娘准允阅儿上大佛寺吃斋念佛,祈求菩萨保佑苍生。”   话落,一阵北风袭来,冷人心脾,沈阅与郭嬷嬷速速搀着太后入殿。   沈阅随着太后落座,婢女奉上热茶。   “你有如此善心,哀家哪有不准之理?”待太后再度开口,适才热络的语气已然被寒风吹冷,即便热茶下肚,都暖和不起来。   “谢娘娘。”沈阅倘若未曾察觉太后脸色已变,站起身来朝她恭敬行礼,“阅儿今日收拾行囊,明日便上山。”   “明日上山?可再过几日便是年节……罢了罢了。”太后摆了摆手,看着沈阅,道:“阅儿,再过三月便是你双十生辰。哀家知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可女子最终皆要嫁人生子,有夫家才有依靠。”   “你虽是哀家的小姑子,可比皇上还要年幼五岁,说把你当闺女看亦不为过。是以,亦与你掏心掏肺说两句,男子皆有劣性,你越是他的求而不得,他便越看重你,反之亦然。周旸的确是难得的良人,可强扭的瓜不甜,你何不将心思放在对你情根深种的人身上呢?”   沈阅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禁一收,随后顺从应下,“阅儿谨遵娘娘教诲,此番上山定将好好反思。”   太后点了点头,轻缓的嗓音夹杂着不容置喙的暗示,“还望你这回上山,受到菩萨感化,变得豁然开朗。好了,你昨晚受累了,回去歇息吧。”   “是,阅儿先行告退。”   沈阅朝康寿宫的大门走去,待走出大门时,旭日初升,暖阳洒在她身上,她却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隔日,雄鸡报晓,沈阅带着碧桃、陈嬷嬷,坐上马车去往大佛寺。   大佛寺位于京城北郊的南森山的半山腰,距离皇宫颇远,等马车停在大佛寺侧门时,已是中午时分。   为了避免轰动,沈阅来大佛寺皆是走侧门。她带上帷帽,在碧桃的搀扶下下车。   由于昨日已命人前来打点,她们入寺院后,直接去了厢房。   小僧已经把斋饭备好,沈阅周居劳顿,甚觉困乏,洗脸后才有精神用膳。   她才吃几口,碧桃便进来禀报,“李夫人与周二小姐昨日上山祈福,适才听闻殿下你来了,特前来参见。”   “快请。”沈阅放下碗筷,才起身,李氏便牵着周沁入内,双双朝她行礼,“参见阅公主。”   “李夫人不必多礼。”沈阅连忙道:“本宫正在用膳,倘若你们还没用,可一起。”   李氏刚做完早课,正想用膳就听说沈阅来了,她没打算打扰她用膳,可不等她开口,周沁倒是急不可耐道:“公主殿下,臣女与臣女娘尚未用膳。”   “那便一道。”沈阅笑着请他们入座,李氏无奈,只道:“臣妇叨扰殿下了。”   “李夫人言重了,本宫小时候没少吃你做的糕点。”沈阅伸手拉着周沁坐下。   “都是些小吃食,殿下竟然记得。”   “家常味最让人惦记。”   “下回臣妇做了糕点,便让人送去给殿下尝尝。”   “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各自寒暄了几句便落座,周沁今年才十岁,孩子心性又特别喜欢沈阅,好不容易见着她,一顿饭下来,各种黏着她。   沈阅亦喜欢周沁,并非因为她是周旸的妹妹,而是觉得她与小时候的自己很像,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也在透过看她,怀念无忧无虑的自己。   “殿下,你这串玉珠真好看。”才用完午膳,周沁便坐不住,伸手就去摸沈阅脖子上戴着的玉珠。   李氏对这个被夫君宠坏的小女儿没辙,笑着瞪了她一眼,道:“此串玉珠碧翠通透,你这小人儿真是眼尖。”   “那还用说。”周沁得意洋洋地歪了歪脑袋,头顶的双髻一高一低,可爱至极。   “难得成了沁儿的心头好,本宫便把它赏给你吧。”沈阅说着,把玉珠摘下,直接戴在周沁的脖子上。   “殿下,沁儿顽劣,一句童言,您千万别当真。”李氏站起来就要去摘玉珠,可周沁实在喜欢,双手把它抱住,还躲到了沈阅身后,“殿下,救我啊!”   众人被周沁闹得哭笑不得,半晌,沈阅与李氏道:“李夫人,一串玉珠罢了,无须客气。如若觉得本宫吃亏,那本宫也从沁儿身上讨个玩物。”   “好咧,以一换一。”周沁立刻从沈阅身后出来,随后在她面前转了个圈,问:“殿下,您想要什么?步摇?手帕?团扇?”   “皆不是。”沈阅的目光落在周沁腰际上系着的深松绿香囊,眸光微闪,“咱们一绿换一绿,沁儿把这香囊送给本宫可好?”   此香囊是从阿兄那处讨来的,周沁虽略有不舍,可更喜玉珠,伸手把锦囊一摘,递给沈阅,“殿下,给您。”   沈阅抬起纤纤玉手,抚过上面“平安”二字,而后紧紧握在手里,朝周沁弯了弯唇,“谢谢沁儿了。”   “沁儿这回儿当真芝麻换西瓜了,让殿下破费了。”沈阅一向大方,李氏便不再与她客气,只是怕再待下去,周沁又弄出幺蛾子,片刻便以午睡为由,回自己厢房了。   “殿下,这周世子实在过分,你赠予他的这香囊,他竟然转送他人。”碧桃越想越替沈阅委屈。她从小饱读诗书,不善女红,为了绣制香囊,把十指都戳肿了。   沈阅垂眸看着手中的香囊,轻轻抚过针线的纹路,半晌才抬起头,声线平淡道:“太后娘娘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本宫逼着他收下锦囊,本是强他所难。”   碧桃虽不是特别聪慧,可好歹是宫中的老人,平时又得陈嬷嬷与沈阅指点一二,昨日太后那几句听似慈爱长辈的肺腑之言,实则暗藏警告与要挟。   “殿下,您该不会自暴自弃,真想嫁给大夷王子吧。”碧桃急了,“您三思呀,他如今心悦您没错,可奴婢听闻大夷人生性粗暴,若是将来喜新厌旧,又远在塞外……”   “好了。”眼看着碧桃要语无伦次,沈阅及时打断她,“我不想嫁给大夷王子,可如今并非由我了。”   碧桃:“难不成殿下只能坐以待毙吗?”   “也不是。”一直沉默的陈嬷嬷开口道:“除非周国公与周世子打败大夷。”   “嬷嬷说得没错。”沈阅点了点头,“至少得暂时取胜,本宫才有自救的时间。”   “殿下已想出脱身之策了?”陈嬷嬷问。   沈阅轻呼一口气,道:“一铤而走险之计,本宫亦无十足把握,当下只能见步行步。”   “难道就没有不铤而走险之计吗?”碧桃有些泄气道。   “有。”沈阅自嘲笑道:“让周旸娶本宫,可他不愿意,本宫总不能剑悬颈上,逼他就范。”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今天继续送起来哦!   小仙女记得留言跟收藏啦!   感谢在2021-11-19 20:47:14~2021-11-20 20: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暂时远离皇宫,沈阅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待日落西山,她才醒来。   睡多了,晚膳后便无半点睡意,她把碧桃与陈嬷嬷喊来,正式宣布,“从明日起,早课过后就请了空大师教授武艺。”   “武艺?”碧桃瞪大双眼,“殿下,您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习武?”   “就因弱不禁风,所以才要习武。”沈阅理所当然道:“还有,不仅本宫要练,你们也要练。”   陈嬷嬷一把年纪习武,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她习惯“既来之则安之”,知晓沈阅如此安排定有她的道理,只顺从应下,权当锻炼身体。   碧桃却接受无能,垂死挣扎地问:“殿下,奴婢斗胆问一句,习武为何?能否……不练呀?”   “没点功夫,将来如何逃婚?”沈阅瞥了她一眼,道:“你这般消极怠学,是不是要请你家张侍卫亲自教你,你才能打起精神?”   “殿下,您说什么呢?他……他……他哪是奴婢家的?”碧桃羞得满脸通红,垂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得了吧,本宫没眼瞎,就你俩在我眼皮底下眉来眼去,能瞧不出猫腻吗?”沈阅没好气道:“你可以不练,将来逃不掉,你就跟着本宫去大夷,别想嫁人了。”   “练,练,奴婢练还不成吗?”碧桃忙不迭道。   沈阅轻嗤一声,道:“你这见色忘义之徒,过去说什么‘誓死追随’都是哄骗本宫的,现在一有男人,就把本宫抛诸脑后。”   “奴婢莫有。”碧桃被沈阅逗急了,“殿下,奴婢嘴笨,说不赢您那张讼师的嘴。”   沈阅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本宫将来就与陈嬷嬷扶持到老。”   “殿下,哪能呀?老奴都到不惑之年了,您还年轻,亦别如此悲观,只要周国公与周世子击退大夷,将来您可选的京中世家贵胄尚有许多。”陈嬷嬷道。   沈阅不置可否,可她知晓,如今想娶她的人不少,但已经无人敢娶、无人能娶。   隔日,沈阅带着碧桃、陈嬷嬷,准时出现在大佛寺的大雄宝殿,与一众僧人开始一日的早课。   自从先帝去世,沈阅便经常来大佛寺为他诵经,对接下来一个半时辰的早课已然习惯。   李氏今日也来参加早课,结束时过来请她一块品茶用早膳,但她拒绝了,因为要赶着习武。   听闻她要习武,李氏亦为惊讶,但并未多说什么,便先行告退了。   沈阅她们三人用过早膳,便到了厢房前的空地,跟了空大师习武。   了空大师面对这么三个弱质女流有些头疼,可大长公主要学,他哪敢说不?不过,沈阅比他预料中要能吃苦,练了一早上札马等基本功,她并无半句怨言。   “今早辛苦了空大师了。”等结束,沈阅道。   “殿下言重了。”了空大师问:“午后申时开始?”   沈阅:“申时太迟了,大师未时可行?”   “……可。”   午后,了空大师带着她们上山练气。   等回到大佛寺已快到酉时,了空大师带着她们走另外一个侧门入寺,却在那边的凉亭,看见李氏与首辅夫人程氏,正相谈甚欢。   两个高门主母不在京城见面,而是相约郊外寺院,明眼人一看便知,定是为了家里晚辈的亲事。毕竟作为京城最有权势的官家,如若结为姻亲,必受关注,所以在确切成事前,不宜声张。   李氏与梁氏见到沈阅时脸上皆为一愣,可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贵家主母,很快便起身行礼,“臣妇参见阅公主。”   “两位夫人不必多礼。”沈阅脸带微笑,落落从容。   反观李氏与梁氏略显局促,掏空心思找话说,沈阅不急不缓地应着,待夜风拂起,她才说要回厢房更衣,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位夫人。   回到厢房,沈阅沐浴更衣,喝茶用膳。   碧桃看她神色淡然,不知是对刚才的事真不在乎抑或在强颜欢笑,直至戌时才道:“殿下,今日受累了,你早些就寝吧。”   “海棠阁的账簿,今日应是送来了,取出来给本宫看看。”沈阅在书案前坐下。   “殿下,您不累吗?”碧桃有些心疼,“您莫要熬坏身体了。”   “不至于。”沈阅说:“待会应有访客,莫要她白跑一趟。”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李氏提着她亲手做的桂花糕与红枣糕上门了。   “昨日殿下说想尝臣妇做的糕点,臣妇今日便做了一些,想着午后给您送一些过来,不料听闻您刚上山,便想着追上去让您带上,饿了可充饥,可还是迟了一步。不过却碰到了梁夫人,便与她拉拉家常。”   李氏这话,明显是在解释,抑或是在掩饰。沈阅听后不置一词,只把目光放在眼前一红一黄的糕点上。   “李夫人真是巧手,这桂花糕与红枣糕色香味俱全。本宫才用过晚膳,却要被它们勾得垂涎三尺。”沈阅这话并非客套,她是真想吃了,让碧桃拿来碗筷,尝了一块桂花糕又尝一块红枣糕。   李氏不知沈阅此等反应是何意思,只是等她再一次让碧桃夹红枣糕时,她不由地问:“殿下,是否臣妇今日做的桂花糕味道欠佳了?”   “没有。”沈阅说:“不硬不软,甜度刚好,李夫人放心,手艺不减。”   “果真如此?”李氏更为不解,“臣妇记得殿下小时候与旸儿都喜欢桂花糕,每次都抢着吃……”   她后知后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略显局促,正想如何圆回去,沈阅倒是开口道:“本宫小时候的确喜欢桂花糕,不过如今更喜欢红枣糕。其实这口味跟人一样,不会一成不变,过去喜欢,今日可能就不喜欢了。”   “殿下言之有理。”沈阅这话当中隐喻的意思,李氏听出来,不过亦不挑明,只道:“臣妇明日要回府,既然殿下喜欢红枣糕,改日做了再差人给您送来。”   “那本宫就先多谢李夫人了。”沈阅丝毫不客气就应下了。   待李夫人离开,沈阅喊碧桃与陈嬷嬷一并吃糕点,碧桃看着这些糕点,岔岔不平道:“这李夫人是在给一棍棒,再赏一颗枣吗?”   “真是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沈阅直接往碧桃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周旸都二十又四了,李夫人当娘的,着急给他相一媳妇无可厚非,你别因此迁怒于她。再说了,周旸不是任人拿捏的主,李夫人能与程夫人见面,指不定是经得他同意。”   “殿下的意思是,周世子喜欢程小姐?”碧桃一脸震惊。   沈阅:“有何奇怪?程小姐生得清秀又端庄。”   碧桃:“周世子喜欢清秀端庄的女子?殿下如何得知?”   “猜的。”沈阅有理有据道:“本宫如此姝色无双,他不喜,反推,应喜欢清秀的女子。”   “……”   日复一日的早课与习武,日子枯燥却充实,一转眼便是莺歌鸟鸣的阳春三月。   历经三月,沈阅三人功夫见长,即便对付不了高手,但了空大师教了她们不少防身术,碰到一般的危险,应可自卫。   沈阅的生辰是三月初九,月初时,太后已经派人令她回宫。   当下北疆战事如何,尚未明朗,回宫后是什么光景,沈阅心里忐忑,可事到如今,她已毫无倚仗,只能见步行步。   初七这日回宫后,沈阅先是给太后请安。太后见她时慈眉善目,并未提起和亲之事,只说初九在康寿宫给她设生日宴。   无功不受禄,她知晓这生日宴等同鸿门宴,可不得不赴。   初九这日,她如常早起去给太后请安,随后留在康寿宫敲鱼念经,待她从佛堂回到殿内,皇上、皇后已经到了。   “阅儿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沈阅上前福了福身子。   “小姑姑,不必多礼。”皇上穿着绛色常服坐在主位上,稍稍抬手。   “谢皇上。”沈阅抬头,看着与自己皇兄有七八分神似的皇侄,他必定为了国事伤神,几月不见,憔悴了不少。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上的近身太监李公公入内禀报,“陛下,周世子回来了。”   众人闻此皆是一愣,皇上率先反应过来,道:“快传。”   沈阅缓过神来转身朝后看去,便见周旸阔步迈过门槛。   约莫因连日赶路,他此刻风尘仆仆,但一身英气盔甲,依旧威风凛凛。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亦看到她了,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立刻收回。   “微臣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周旸上前行礼。   沈阅转过头来,对上太后的眸光,她示意她落座。她行至一旁,而后坐下。   “周爱卿免礼。”皇上问:“爱卿何以突然回京?如今北疆战事如何?”   “回禀皇上,经过一余月奋战,我军把大夷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不过大夷人生性狡猾,家父恐防有诈,坚持镇守北疆,让微臣先行回京复命。”   众人一听,皆是喜上眉梢。   沈阅悬了几个月的心总算落下,为了暂时逃过和亲,更为了周旸平安归来。   “太好了。”皇上龙颜大悦。太后亦喜笑颜开对皇上道:“皇上,周世子此番立了大功,定要重赏。”   太后说此话时,扫了沈阅一眼,但她视线都落在周旸身上,并未察觉。   “母后说得极是。”皇上恩威并重地对周旸道:“自大康开国以来,周家一路追随,忠心耿耿,朕甚觉安慰。金银财宝、良田大宅皆微不足道,只有亲上加亲才能表达朕的心意。周爱卿年少有为,实乃我大康驸马的最佳人选。”   话音刚落,沈阅顿时明白皇上跟太后的意思。如今大康最大的公主才六岁,长公主全已出嫁,适婚的只有她一人。   她知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但这是她嫁给周旸的绝佳机会。   沈阅心地涌起一丝激动,可目及周旸沉下去的脸色,她心里尚未燃起的小火苗就被扑灭了。   这一刻,她蓦地释然了。   “皇上,微臣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只想报效祖国,未有成家的想法。”周旸婉言拒绝。   话落,皇上脸色微变,沈阅连忙站起身来,道:“皇上,比起驸马,阅儿认为,有更好亲上加亲之法。”   周旸闻声,扭头去看沈阅,只见她脸上笑盈盈的。他突然想起了出征那天,她亦是这般笑靥如花地对他说,只要他平安归来,她便让他一切如愿。他当时急着面圣没理她,转身就走了。   皇上被拂了面子,偏周旸真的违抗圣旨,他亦不能随便治他的罪。此刻沈阅这么一说,他便就坡下驴,问:“小姑姑有何好想法?”   沈阅:“皇上,阅儿以为,皇上与周世子义结桃园更好。皇上比周世子年长几个月,为兄,周世子为弟,将来兄友弟恭,弟弟辅佐哥哥,护大康安稳。”   好一个“兄友弟恭”,简直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他龙颜再悦,道:“小姑姑果然冰雪聪明,这主意好。周爱卿,你可否愿意?”   “微臣受宠若惊,谢皇上恩典。”周旸再不识时务,亦不敢二次抗旨。   “恭喜皇上喜得贤弟。”沈阅说着,忽然扭头对周旸回眸一笑,“亦恭喜本宫自己,喜得周世子如此贤侄。”   周旸:“……”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记得收藏留言啦!   今天继续送红包哦! 第4章   听到“贤侄”二字时,周旸脸色微僵,沈阅此刻脸上笑颜逐开,他觉得有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他别开头不看她,对皇上道:“陛下,微臣离家几月,家母必定忧思,想先行告退。”   皇上点头道:“好,你先回去稍作休整,朕明日再召你进宫,商讨今后防御大夷之策。”   待周旸离开,太后从他婉拒指婚时就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沈阅,你胆儿越来越肥了,竟敢提议皇上与周旸结拜。”   “阅儿知错,请太后娘娘与皇上赎罪。”太后发怒,沈阅心里早有准备,扑通一声跪倒倒地上。   “知错?你哪有半点知错的样子……”   “母后请息怒,小姑姑适才虽然略显鲁莽,但如今结拜亦对能周家起到警醒作用。”皇上便皇上其实对结拜并无异议,太后此刻发威更多的是迁怒。   “皇上不必劝哀家了。”太后抬手制止,怒不可歇地盯着沈阅,问:“你不是一直心悦周旸,非卿不嫁吗?今日哀家与皇上为你做主指婚,即便他不愿意,谅他亦不敢抗旨,你怎将此大好机会断送了?”   为她?沈阅心里冷笑,面上淡淡道:“阅儿如今不喜欢周世子了。”   “不喜欢?”太后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倘若不喜欢,你给他送平安符,彻夜送他出征是为何?”   “阅儿仅是为了儿时的情谊。”   沈阅对答如流,落在太后眼里便是对她权威的一再挑衅,她直接朝外喊道:“来人,把阅公主送进佛堂,面壁思过。没有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许看她更不许放她出来,违令者斩。”   皇上欲求情,可太后正在气头上,他暂时作罢。   周旸离开皇宫后便直奔国公府。   看到他回来,又听闻打了胜战,李氏眉欢眼笑,细细打量了几月未见的儿子,看他瘦了不觉心疼,“你在外头吃苦了,你爹还好吧?”   “爹很好,他让娘勿挂心。”周旸说:“等过些日子,我便回北疆镇守,换我爹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道铜铃般的童音,“阿兄、阿兄,你回来啦……”   周旸扭头,便看到周沁提着裙摆朝他冲来。他伸手把她接住,道:“都不是孩童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他嘴上嫌弃,但面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时,坚硬的神色还是稍稍软了下来。   “阿兄,沁儿想你了,你想不想沁儿?还要爹爹,他想不想沁儿?”周沁围着周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氏心疼儿子连日赶路,便道:“沁儿,别缠着你阿兄了,让他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吧。”周沁并非刁蛮小姐,她拉起周旸的手,道:“沁儿送阿兄进去睡觉。”   李氏无奈,摆了摆手,道:“去吧。”   周沁很高兴,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脖子上挂的玉珠随着她身体而晃动。   他蓦地觉得这玉珠有些眼熟,便问:“沁儿,这玉珠是娘给你买的吗?”   周沁闻声,脚步一顿,伸手拿起玉珠,洋洋得意道:“莫是,是阅公主送给我的。”   果然,此玉珠是他当年送给她的那一串。   他十六岁那年首次出征,立功后先帝给他赏了许多金银财宝。他领赏后走出颐和殿大门,便看到十二岁的沈阅候在门外。恰好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向他讨要生辰礼,他便把此串玉珠赠送给她。   如今她把玉珠送给沁儿,是何意思?他又想起今早她那句“贤侄”,脸不自觉冷了几分。   周沁看他脸色骤变,心里莫名,突然想到自己拿他送的香囊与阅公主交换,她缩了缩脖子。   秉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周家家训,周沁立刻抱着周旸的手臂撒娇道:“阿兄,沁儿实在太喜欢这串玉珠,才拿香囊跟阅公主换的。”   周旸听着一愣,低头看了看周沁的腰际处,哪里还有香囊了?   “香囊……是阅公主向你要的?”   他说话时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吓的周沁放开了他的手臂,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诺诺道:“阿兄,沁儿知道错了。娘觉得我白拿阅公主的玉珠不好,阅公主便让我拿香囊与她换。”   当初为了逼他收下香囊,她煞费苦心,如今又挖空心思拿回去。沈阅,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阅被关进佛堂之后,便一直跪在菩萨面前敲经念佛,中间婢女给她进去送食两次,皆是淡而无味的稀粥。   碧桃与陈嬷嬷在悦心阁焦急如焚,可她们只是人轻言微的奴婢,想救她却使不上劲。   “嬷嬷,你说殿下是不是傻?好不容易盼到皇上把她指婚给周世子,她却要拒绝,如今还把太后惹怒了。”碧桃说着便哭了起来。   陈嬷嬷拍了拍碧桃的后背,轻叹道:“你伺候殿下这么多年,她是何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当年她及笄,先帝便有把她指婚给周世子的意思,可她执拗,说一定要等到周世子心甘情愿娶她的那一日。”   “好吧,”碧桃亦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她吸了吸鼻子,问:“皇上今日为何突然会指婚?他与太后不是一直想让殿下和亲的吗?”   “殿下只是一只遏制周家的棋子。”陈嬷嬷把声音压得很低,“周家一路追随□□打天下,本就功高望重,先前倭寇作乱,是周家军平定的,如今大夷亦是被他们所败,已有功高盖主之势。如若周世子成为驸马,便与公主一并,受到各种约束。”   “嬷嬷你懂得真多。”碧桃一脸膜拜,“你是除却殿下之外,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了。”   “我是老妇不是女子。”陈嬷嬷无奈道:“倘若殿下此吃能平安归来,你早些求她让你出宫嫁人吧。她如今腹背受敌,我已半截身子入黄土,陪着她亦无所畏惧了。”   “不要,我亦要一直追随殿下。”碧桃噘着嘴道。   陈嬷嬷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碧桃与陈嬷嬷为了沈阅焦头烂额,她倒好,在佛堂里面安安静静地念经。   之前在大佛寺的功夫没白练,如若按照以前的身体,怕是半日下来就晕倒了。   虽然她撑得住,但亦要考虑装晕,否则不知在此处待到何时。   是以,当婢女第二日推门进去送稀粥时,便看到沈阅脸上毫无血色地倒在菩萨面前。   怎么说也是跪了几乎一天一夜,她真的累了,听到太后说请太医并把她送回悦心阁时,她暂时舒了一口气,并趁机睡上一觉。   待她从“昏迷”中醒来,已是深夜。   碧桃看见她睁开眼睛,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道:“殿下,你终于醒了。你放心,没事了,皇上已经跟太后娘娘求情,待你养好身子,罚抄经书便可,莫需再在佛堂里面壁思过了。”   沈阅微微一笑,道:“那就好,给本宫准备些吃的吧,本宫饿了。”   “好好好,膳食一直在厨房温着,就等着殿下您醒来。”碧桃一边擦眼泪一边起来,正想出去便看到陈嬷嬷进来,连忙道:“嬷嬷,你照看好殿下,我去端膳食进来。”   “好。”陈嬷嬷看到沈阅醒来,亦是满脸堆笑,“殿下,你觉得身子如何?”   “还成,约莫饿久了,没什么力气。”沈阅想坐起来,陈嬷嬷连忙去扶她。   待她靠坐在床头上,陈嬷嬷立刻给她披了一件厚短袄,又把被子拉到她胸口处,问:“殿下,身子可够暖和了?”   “够了。”沈阅轻轻点头,笑道:“嬷嬷,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老奴无儿无女,一手带大殿下,斗胆把您当女儿了。”陈嬷嬷眸子微红,拉着沈阅的手,小声问:“殿下,可否告诉老奴,太后娘娘为何把你当成肉中刺了?你别糊弄老奴,老奴知晓,和亲并非主因。”   沈阅听着一怔,微微一笑,“人有时候知晓太多并非好事,特别是于嬷嬷这般聪明的人。”   她不愿说,陈嬷嬷没辙,恰好这时碧桃端着膳食进来,便襟了声。   沈阅真的饿了,执起筷子就开始吃,陈嬷嬷负责布菜,碧桃则在一旁说个不停。她看着一老一少两人,想着倘若余生与她们生活在一起,亦是不错。不过,陈嬷嬷可以,碧桃还是得嫁出去。   用膳过后不久,陈嬷嬷拉着碧桃出去,熄了灯,让沈阅好好休息。   睡了大半日,沈阅此刻并无睡意,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走,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乌鸦的叫声。   悦心阁何时来了乌鸦?沈阅心中不解,不过她没打算理会,可这乌鸦却一直“呜呜呜”叫个不停。而且,这一长一短一长二短一长三短的规律,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沈阅从床上爬起来,踱步至窗边,把木窗往外一推,果然看到周旸站在窗外。   大约是镀了一层霁色月光,他此刻看起来比平日要温和一些。沈阅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身前的人,仍是她孩童时的挚友。   “周世子,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站起本宫闺房外,有何贵干?”沈阅冷冷地问。   “我鬼鬼祟祟?”周旸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沈阅理所当然道:“有正门不走,非得翻墙,不是鬼鬼祟祟?”   “那是因为怕走正门不合适。”   “走正门不合适,翻墙就合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仙女问,这本书是不是追妻火葬场。是的,世子将来会被虐得很惨很惨,很久很久……   本章继续送红包哦,前面几章的红包还有,没领的记得倒回去留言啦……还有,大家记得收藏啦!   感谢在2021-11-21 14:35:52~2021-11-22 16:3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30瓶;阿迟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周旸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殿下身体如何了?”   沈阅轻愣,随后轻轻摇头,道:“本宫无碍,多谢周世子关心。”   “果真无碍?殿下别强撑。”周旸说着,朝前跨了一步。   顿时,两人隔着一堵墙,只剩咫尺之远。   沈阅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有多久没如此靠近,大约是从她向他表明心意之后吧。   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道:“本宫是装的,实在无恙。世子无他事便请先回,如若让人瞧见,会折损你的清誉。”   话落,她伸手就把窗户关上,并插上梢插。   她动作一气呵成,待周旸反应之时,他已经被挡在窗外。   他耳边回旋起她那句“如若让人瞧见,会折损你的清誉”,他哑然失笑,这女人还真记仇,把他以前与她说过的话,还给他了。   不仅仅是还一句话,还有还玉珠,以及取回香囊,这一切似是都在与他划清界限,他的心蓦地略过一阵慌。   沈阅回到帐床上,想起小时候,周旸是皇上年幼时的伴读,年纪相仿的她亦整天跟着他们。有时她顽皮被母后罚抄书,他就翻墙给她送小点心。   一长一短一长两短一长三短的乌鸦叫声便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她在苦恼地抄书时,听到乌鸦声是最开心的。除了有吃的,他还经常模仿她的字迹帮她抄书。   他的字写得很好,小小年纪便遒劲有力,但模仿她当时狗爬一样的字迹,却也惟妙惟肖。   孩提的时光真是美好得让人难以忘怀,倘若永远留在小时候该有多好。那时的她,有父皇、有母后,也有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周旸。   次日,周旸晨起习武,巳时才汗流浃背地进了内间沐浴。   贴身侍从仇剑候在寝间外头,两刻钟后,大门被拉开,一个身着雪青圆领袍的男子阔步朝外走。   仇剑心里不禁咋舌,难怪京城世家贵女都想嫁给周世子。他家主子的确能文能武,披盔戴甲时威风凛凛,卸下盔甲又清新俊逸,倘若他是女子,他也会芳心暗许。   “仇剑,备马。”周旸吩咐道。   仇剑闻声连忙上前禀报,“世子,夫人适才差人喊你去正厅一趟。”   周旸:“你知晓所为何事?”   仇剑摇头,“不知,不过小的猜测,应与您的终身大事有关。”   周旸一听,眉头轻蹙。   果不其然,当他到了正厅,李氏便开门见山道:“你今年二十又四,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你已经开始舞刀弄枪,娘趁着你近日在京城,物色了几家小姐,你得空去见一见吧。”   不等周旸回绝,李氏继续自说自话,“首辅家的程小姐,知书达理,温柔端庄,我瞧着不错。你是想去程府与程小姐见一面,抑或是在彩欢楼订一个厢房?”   “我不去。”周旸冷冷道。   李氏已经习惯他对亲事的态度,也不着急,问:“为何不去?程小姐家世与你相当,为人处世亦进退有度,娶妻娶贤,你有何不满意?”   “她生得有欠姝色。”周旸对这程小姐没印象,不过他没从赵越这“采花贼”嘴里听过她的名号,便知并非长得玉貌花容。   “你好姝色?”李氏稍显惊讶。   “我不能好姝色?”周旸反问道:“娘您当年是江南第一美人,惊鸿一瞥就让我爹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成婚二十余年家宅后院只您一人。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好姝色不是理所当然吗?”   李氏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周旸正想趁机撤退,却听到她道:“阅公主生得国色天香,乃京城第一美人,你不也视若无睹了吗?”   “……”   经过一番周旋,好不容易从李氏的“虎口”中逃脱出来,周旸翻身上马,策马朝彩欢楼去,平侯府世子赵越今日约了他见面。   他去到彩欢楼时,正值午膳时分,楼内客似云来。赵越已经到了,人在厢房,安排一小厮在楼下候着,引他上楼。   周旸才行至二楼,便见两个身着素色长袍的书生,一人高瘦、一人矮胖,正面红耳赤地争辩着。   突然,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从里面出来,高瘦书生一把人拉住,道:“杜兄,请你来评评理。”   “黄兄,何事?”杜书生问。   黄书生说:“上月,我与陈兄一起上大佛寺,得幸一堵阅公主芳容,她对在下回眸一笑,他站在我身侧,竟敢大言不惭,胡编公主对他有意。”   “我哪有胡编?公主既然信奉佛祖,必定喜欢我此等弥勒佛的身形。”陈书生反驳道。   “你莫要自说自话了。”黄书生对杜书生说:“杜兄,你来说,公主会看上我还是看上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杜书生缓缓开口,“阅公主生得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瑰姿艳逸……”   “你什么意思?”黄书生打断杜书生,“该不会……你亦倾慕阅公主了?”   “是也。”杜书生大方承认,双手朝上作揖,胸有成竹道:“待我高中状元之日,便是向皇上求娶阅公主之时。”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几位书生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一男子强行从他们中间穿过。   周旸长年习武的身躯,硬得犹如石头一般,加之心里有一团莫名的火在燃烧,双肩左右一甩,直接把三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给甩地上去了。   周旸走到“天字号”厢房,小厮朝里喊了一声“少爷,周世子来了”,随即便把大门推开。   临窗的围子塌上,赵越倾身靠在中间的几案上盯着对面的翩翩姑娘,含情脉脉、水波流转,姑娘羞涩地垂着头。   听到开门声,他一扭头,便看到周旸皱着眉头,心里的不悦可谓溢于言表。   赵越轻“嘁”一声,直起身朝翩翩姑娘甩了甩手,“上回在珍宝阁给你订的手镯约莫已经做好,你去试试,不合适就让人调调。”   “谢谢赵世子。”翩翩姑娘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了。   经过周旸时,即便知晓他长得俊朗,她亦不敢多看一眼,怕夜里会梦见包大人。   “找我何事?”周旸在厢房中间圆桌旁落座。   赵越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这围子塌被庸脂俗粉碰过,周旸必定不愿过来,他只能起身,等在他身旁坐下时才道:“无事。”   “你无事喊我来做甚?”   “无事便喝喝酒,跟姑娘聊聊天,你别整日不是忙公务就宅在府里。”赵越给他倒了杯酒,突然凑到周旸脸前,问:“咱俩打小便是好兄弟,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有龙阳之好?”   “滚。”周旸手肘往外一挣,差点把赵越甩下椅子。   “你这是恼羞成怒!”赵越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得龇牙咧嘴,半晌才缓过来,道:“听说你拒绝皇上指婚,我实在想不通,你与阅公主也算青梅竹马,她长得倾国倾城,又是皇上的小姑姑,你到底对她哪点不中意?”   周旸斜了赵越一眼,淡淡道:“我对阅公主只有兄妹情谊,哪个哥哥会娶自己的妹妹?”   “妹妹?”赵越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大概是我认识当中的第一个‘柳下惠’吧。   “哎呦……周世子……要……杀人灭口了。”   **   沈阅今日如常早起,太后虽然暂时饶恕她,可气性还在,便不去请安,惹她生气。   用过早膳,她在寝间看书,待巳时,才带着碧桃,坐着步撵去颐和殿。   皇上为她向太后求情,多少会伤了母子情分,她需向他叩谢。当然,她亦趁机,给自己求一个将来。   以前她不敢鲁莽,经过此事,能看出皇上对她的情分尚在。   她到达颐和殿时,皇上仍在上早朝,门外的公公请她到偏殿去等,直至午时,早朝结束,皇上召她进去。   “阅儿参见陛下。”沈阅福了福身子。   “小姑姑身体抱恙,不必多礼。”皇上说着,朝宫人道:“赐座。”   “谢陛下。”沈阅落座,先是对皇上一番感谢,而后才道:“其实阅儿今日还有一事找皇上。”说着,她瞧了李公公一眼。   皇上明了,对李公公道:“你们先去外头候着,没朕命令不得入内。”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姑侄二人,沈阅才走到皇上跟前,道:“陛下,女子议政乃犯了牝鸡司晨之大忌,可阅儿见陛下为了北疆安稳废寝忘食,今日便冒着大不敬,向您提出一二。”   如若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后宫嫔妃,皇上必定龙颜大怒,可她是先帝都夸有治国之才的沈阅,他犹豫了。   而且,他的确为大夷之事烦心。如今除了让周乾父子镇守,别无他法,可周家又让他猜忌。他思忖半晌,道:“小姑姑尽管细说。”   “是。”沈阅松了松被握得发汗的掌心,道:“皇上可否记得,春秋管仲一粮制四国之策?”   “一粮制四国?”皇上回想半刻,恍然大悟道:“小姑姑的意思是效仿管仲的做法?”   沈阅:“没错,大夷世代游牧为生,擅骑射。我朝能与其对抗的只有周家军,且本次打败大夷,是智取非武胜。大夷于我朝而言,仍是一心腹大患,对战或和亲皆是扬扬止沸,只有让他们归附才是根本之道。”   她说得头头是道,皇上不禁道:“看来你已有周全之策。”   “是的。”沈阅恭敬行礼,“阅儿毛遂自荐,愿当一回‘管仲’,替陛下分忧。我一女子,不求为官,只求陛下答应阅儿一事。”   等他们商讨结束已是未时,沈阅福身告退,才转身,却被皇上叫住,“小姑姑,你向朕所求之事,可是真心?我看周旸对你也未必无情,昨日乃是他求朕向太后替你求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继续送红包哦!   大家记得留言和收藏哦!   感谢在2021-11-22 16:39:25~2021-11-23 15: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916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沈阅没料到周旸会替自己求情,一瞬愕然过后,她朝皇上微微一笑,道:“陛下,周世子帮我,只不过是看在昔日孩提时的情分罢了。”   她曾经自作多情,但以后都不会了。   不过,她非常感激这小时候的情谊,无论是周旸抑或皇上,在她身陷囹圄之际,都选择拉她一把,实属不易。   回到悦心阁,她把碧桃与陈嬷嬷喊来,吩咐道:“明日要出宫,你们收拾一下。”   “出宫?”碧桃瞪了双眼,“太后刚罚您面壁思过,现在求她让您出宫,会应允吗?”   “无妨。”沈阅道:“皇上已经准奏,说是罚我上大佛寺好好反省。”   “那殿下是去大佛寺吗?”陈嬷嬷问。   沈阅:“非也,明天先去一趟海棠阁,随后回城东的宅子小住一段日子,待办完事再回宫,约莫一个月。东西你们亦别收拾太多,以免惹人注意。”   碧桃与陈嬷嬷知晓,主子这回出宫必定有要事要办,却没有多问,只应下便去忙活了。   翌日清晨,沈阅用过早膳便离开皇宫,坐着马车朝京城的闹市走去。   阳春三月,大地回春,莺歌袅袅,正是一年的大好光景。   御街乃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两侧御廊商铺林立,酒旗飘飘,街道中间车水马龙,熙攘往来。   辰时刚过,夜市的烟火气尚未远去,早市的喧嚣已不绝于耳。   沈阅轻轻挑起竹帘,看着窗外的这番景象,若有所思。   在她开始记事时,她的父皇就告诉她,他要把大康治理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国家。后来,他的大皇兄继承皇位,再到三年前皇上继位,大康确实越来越好,只是深藏暗涌。   马车行至街道中心,突然拐了个弯,进了一条横巷,随后在一处商铺的后门停了下来。   陈嬷嬷昨日差人来通报,掌柜早早就候在外头。   陈嬷嬷先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才喊碧桃给沈阅戴上帷帽,搀着她下马车。   待入内,沈阅才摘下帷帽,环顾了一下屋内的陈设。   布料按照丝帛锦绢分成四块陈列,每一块又按照颜色的不同以深浅进行码放,看上去明了整洁。   掌柜看她半天不说话,便问:“殿下,可否有奴才做得不够的地方,请您指出。”   沈阅微微一笑,道:“挺好的,上二楼吧。”   “好,请随小的来。”   掌柜引着众人上了二楼。   二楼相对于一楼,更为宽敞明亮,陈设的布料亦更为贵重,皆是绫罗绸缎,成色或织工少有瑕疵,都不会摆在此处。   在临街的窗户,设了茶桌高椅,贵客可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御街的热闹喧嚣。   沈阅走过去落座,掌柜正想泡茶,却听到沈阅道:“梁公,你把上回从北疆进的那几匹缥色绢布,取出来让本宫瞧瞧。”   “是,奴才这就去取。”   梁公应下,片刻便抱着几匹绢布上来。   沈阅让碧桃把所有窗户打开,光线愈加明亮,能把绢布瞧得一清二楚。   绢布质地紧密、光滑平挺、色泽柔和,虽然抵不上绫罗绸缎,但胜在轻便飘逸,凉爽舒服,等天气热起来,穿着最合适。   “梁公,你让人用这绢布给本宫做一套交领齐腰襦裙,然后送去城东的宅子。”沈阅说完又道:“派几个人去北疆,把这缥色的绢布全收回来,有多少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梁公不解,道:“殿下,咱们海棠阁主要做京城贵家夫人小姐的买卖,她们都喜欢绫罗绸缎,咱们丝帛锦绢又比同行卖得贵,一下子进这么多货,不好卖呀。”   “你放心,尽管收便是。”沈阅的计划不便与外人道,不过为了打消梁公的顾虑,她只透露一点,“海棠阁将在各地开分号,你无需忧愁销不出去。”   “奴才明白了。”梁公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把此事办妥。”   “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但此事莫要声张,免得被同行知晓,失了先机。”沈阅交代完便打算离开,看着对面彩欢楼,她想起这家的酒煎羊做得不错,便让碧桃先去订个厢房。   才巳时,离午市尚有一个时辰,酒煎羊的食材还未准备好,店小二提议换点别的,沈阅倒是不在意,让厨房莫急,她慢慢等便是。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才把酒煎羊端上来。   彩欢楼的水准没变,沈阅吃了不少,甚至还小酌两杯。   眼看着午时将至,楼下的熙攘声越大,未免生事端,沈阅便带着碧桃与陈嬷嬷离开。   沈阅戴上帷帽,才踏出厢房,便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周旸。   明明只是一身普通的长袍,他却能穿出玉树临风的气质。倘若海棠阁有这样的店小二,天天让他穿各种衣袍展示给客官,还愁没生意吗?   即使隔着轻薄的罩纱,但沈阅还是从周旸目光中得知,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周旸并非一人,与他同行的还有李氏与周沁。   沈阅虽然戴着帷帽,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真面目,可碧桃与陈嬷嬷在,冰雪聪明的周沁一下子便知道是她了。   “阅公……”周沁喜出望外,但喊了两个字就看到沈阅朝自己摇头。   她顿时明白了,阅公主是偷偷出来,不能声张,但她还是蹦蹦跳跳跑到沈阅面前,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无声地喊了一声“参见阅公主”。   沈阅垂眸朝她笑了笑,“沁儿来彩欢楼用午膳吗?”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隔壁厢房的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李夫人、周世子,你们来了。”梁氏热络地朝周旸他们走去。   周旸一听,眉头紧皱,抬眼去看沈阅,只见她侧头朝梁氏的厢房看去,里头正坐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小姐。   大约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正羞答答地垂着头。   原来不是用午膳,是相亲。   沈阅知晓自己的出现打扰了旁人的雅兴,看看李氏,此刻正窘迫得有些手足无措。   “沁儿,本宫有急事先走,改日再见。”   周沁不好继续打扰沈阅,与她挥了挥手,“再见。”   沈阅转身,从另一侧楼下下去了。   李氏看到沈阅离开,虽心生愧疚,但也舒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今日让周旸与程小姐见一面才是正事。   “旸儿……”李氏才开口,周旸便打断她,“娘,我突然想起有紧要公务需要去处理,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从适才上来的楼梯下去。   从彩欢楼回城东的宅子不算远,大约两刻钟的时间。   刚才是何事,碧桃与陈嬷嬷心里明镜似的,未免沈阅忧伤,她们闭口不谈。   至于沈阅,酒煎羊吃得有些多,又喝了几杯,酒饱饭足便犯困,加上马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陈嬷嬷看她还能睡,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安慰,约莫她真的放下周旸了。   城东的宅子三进三出,后头又有一个大花园,是沈阅的嫁妆之一。   □□驾崩时,沈阅不过六岁。虽然是公主不是皇子,但作为幺女,深得□□宠爱。在他弥留之际,早早为她备下丰厚的嫁妆。   海棠阁那处的商铺亦是她的嫁妆,及笄之前一直租赁与人收取租金,及笄之后便收了回来,做起了布料的买卖。   梁公便是当年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后来出宫,沈阅便请了他打理海棠阁。   宅子一直有人打理,昨日又特意吩咐过,今日进来,便是一尘不染。   睡了一路,等回到宅子时,沈阅已经清醒了。   陈嬷嬷给她倒了茶,顺带问她:“殿下,海棠阁果真要开分号?您身边似是没哪个善于做买卖,开分号这事得三思。”   沈阅抿了口茶,道:“真的要开,不假手于人,本宫亲自去。”   “亲自去?”陈嬷嬷惊恐万分,“您该不会是想逃出宫吧?”   “逃?我倒是想逃,可能逃得出吗?”沈阅自嘲笑了笑,道:“你无须忧心,这事皇上准奏了,太后那边亦是他去周旋。好了,本宫还是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退下。”   陈嬷嬷伺候沈阅就寝后离开了寝间,沈阅很快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听到乌鸦的叫声。   她以为自己做梦,直至睁开眼睛,才知自己并非做梦。   周旸近日是乌鸦附身了吗?   还有,他不是忙于与程小姐相亲吗?跑来她这作甚?   沈阅不想理他,可他却有她不出来便一直叫下去的打算。   她只好起身,朝窗户走去。   “看来周世子闲得慌,竟干跟踪此等偷偷摸摸之事?”沈阅推开窗户,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我莫有偷偷摸摸。”周旸反驳道。   沈阅:“那为何不走正门,诚心求见?”   “……”周旸知晓说不赢她,道:“我只是想与你说,我今日并非与程小姐见面。这皆是我娘的安排,我事前并不知晓。”   沈阅听着他说了半天,莫名回道:“周世子跟踪翻墙就是与本宫说这些?可这与本宫何干?”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留言了,请大家顺便点个收藏啦!   收藏、收藏、收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感谢在2021-11-23 15:29:56~2021-11-24 18: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殿下,您是起来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陈嬷嬷的声音,沈阅与周旸脸上皆是一怔。   沈阅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道:“以后没事莫再来打扰本宫,不,有事亦莫要来。”   说着,“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   陈嬷嬷进屋后,环顾了一圈却只见到沈阅一人,便问:“殿下,老奴适才似是听到你与人说话,难道是年纪大听错了?”   “不,有只乌鸦老在叫,扰了本宫的清梦,我打开窗户骂它了。”沈阅道。   陈嬷嬷听着,忙道:“老奴也听见了,担心它吵到殿下,正到处去找,却没找着,您知道那乌鸦在哪儿吗?”   沈阅朝窗户瞟了一眼,道:“约莫已经飞走了。”   “这样。”陈嬷嬷点了点头,道:“老奴让人在宅内仔细寻找,如若发现它的老窝,直接捣了,它便不会再来。”   “好,就这么办。”沈阅说完又加上一句,“实在不行,直接把它毒哑就好。”   “……”还杵在窗外的周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悻悻翻过墙头,回国公府。   沈阅这处城东的宅子离国公府不远,周旸骑着马,一刻钟便到了。   他才翻身下马,管家已凑上前来,道:“世子,夫人在正厅等您呢。”   “知道了。”今日之事,他早已料到李氏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他才跨进门槛,便看到她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   其实,李氏显少会这样。   她性格一向温顺,嫁入国公府后,周乾对她一心一意,多少女人向往他身上凑,都被他打发掉了。她只需把国公府上下打理好,没有处理妾室的烦恼,更不用发愁如何巩固自己正室的地位,所以性子与未出阁前相差不远。   可为了周旸的亲事,她真的操碎了心。   “你今日就这般跑掉,与直接打梁夫人的脸有何区别?让我日后何来颜面面对梁夫人?”   李氏气得捶足顿胸,偏偏周旸无半点愧疚之意,只凉凉道:“娘,今日所谓的见面,是您骗我过去的。倘若我知晓是与程小姐相亲,我断然不会去。”   “……”李氏被他反驳得顿口无言,半晌,她才痛心疾首道:“旸儿,你与娘说老实话?你是否、是否……”   李氏“是否”了半日都没能把话说完整,周旸听着倒是急了,“娘,你有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就是、就是……”李氏最后破罐子破摔道:“你是否有龙阳之好?”   “……”周旸闻声,直接怔愣了。   这话从赵越这个不正经嘴里出来,他揍一顿便是了,可如今从他娘嘴里出来,他恼怒之余,实在有些想不透,他娘是如何得知“龙阳之好”这玩意儿的。   李氏看他半天没回话,以为他默认,悬着的心直接坠入了谷底。   坊间传他有断袖之癖,她本来不信,可眼看着年岁相仿的世家贵胄都儿女绕膝,她便有些怀疑。只不过,她想着自己夫君如此阳刚,断不可能会生出一个好男色的儿子,可如今,她不得不信。   李氏捂着自己的胸口,直接给周旸下死命令,“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你这辈子只能娶女子为妻,为周家开枝散叶,否则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你。”   “娘,你都说些甚了?”周旸一脸无奈,走到她跟前,一边给她顺背一边道:“儿子可以对天发誓,我并无龙阳之好,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真的?你没骗娘?”李氏顿时觉得好受了些,听着他发如此毒誓又忍不住心疼,“你说没有便是,发什么毒誓。”   “真的。”周旸道:“我并非不娶妻生子,而是尚未遇到心仪的姑娘。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与我爹一样,不喜三妻四妾,只想携一人之手,白头偕老。”   一番话下来,既给李氏吃了定心丸,又绕着弯夸周乾对她情深义重,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得算,李氏严肃道:“如若你不喜欢程小姐,等见面后回绝便是了,直接跑掉实在有欠妥当。所以,你适才到底为何事匆匆离开?”   周旸脑海里闪过沈阅的脸,片刻才道:“公事。”   “莫骗娘了。”李氏哼哼两句,但心情好亦不与他计较,“你不想便就不说吧,反正娶妻之事,你给我上点心。娘这辈子只给你爹生了一儿一女,你早些成亲,多生些孩子,府里才热闹。”   周旸:“……”   好不容易从李氏那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旸又被周沁给缠上了。   “阿兄,我好乏味,你陪我玩吧。”周沁抱着他不肯放。   “我还有公事要忙,你与旁人玩去。”周旸打发她。   周沁一听,顿时扁嘴了,“哼……你就是不想跟我玩,要是阅公主在就好,她肯定陪我。”   周旸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周沁,问:“你……真的很想跟阅公主玩吗?”   “想。”周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既然这样……我便勉为其难带你去找她吧。”周旸说。   “太好了,多谢阿兄,何时去?今日太迟了,明日如何?”周沁小嘴说个不停。   周旸义正言辞道:“我明日有事,改日。”   “改日是何日?”   “五日之内。”   **   住进宅子后,沈阅的睡眠显然比在宫里要好上许多,不再天未亮便醒来,一般睡到辰时之后再起。   这日,她睡到辰时过两刻才起。   碧桃进寝殿伺候她更衣,才走到衣橱前,陈嬷嬷推门进来,对沈阅道:“殿下,前几日您让做的那件缥色绢布交领宽袖齐腰襦裙,梁公送来了,您要试穿吗?”   “好。”沈阅很期待这件襦裙,让碧桃直接给她换上。   陈嬷嬷把襦裙放下,便去厨房端早膳过来。   “殿下,虽然这绢布不及绫罗绸缎名贵,但近日天气渐热,穿绢布做的衣裳舒服凉爽。”碧桃一边给沈阅穿一边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照奴婢说,这衣裳也挑人,如若容貌不美身段不好,再贵的绫罗绸缎披身亦无用。反之,像殿下你面如芙蓉,腰细如柳,穿绢布亦似天仙。”   “就你这抹了蜜的嘴巴,跟在我身边伺候实在糟蹋,应放在海棠阁招揽生意,保管客似云来。”沈阅笑道。   “殿下,咱海棠阁开业短短几年,已经稳坐京城布行第一宝座,您还是把奴婢留在身边,给其它行家留条活路吧。”碧桃俏皮道。   话毕,大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陈嬷嬷的声音,“殿下,周世子与周二小姐求见。”   “周旸与周沁?”沈阅一听,眉心微皱。   不是与他说了有事没事都莫来找她吗?怎么才消停几日又来了?他一向心气高,那日被她这般下面子,他理应不再理她的。   沈阅甚是不解,但还是朝门外道:“你先请他们去正厅等候。”   “殿下,周世子找你为何事?”碧桃满脸欢喜,“要不奴婢给你换那件丁香绫齐胸襦裙,你觉得如何?”   “无须。”沈阅摆了摆手,“穿这件就行了,你不说,本宫生得美,穿什么都美吗?”   “……是。”   陈嬷嬷把周旸与周沁请到正厅,奉上茗茶与水果。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响起一道通传声:“阅公主驾到。”   周旸抬眸,只见沈阅不施粉黛,只着一身缥色绢布宽袖齐腰襦裙。即便素淡清雅,却无法掩盖她沉鱼落雁之容。   她迈步缓缓而来,轻薄的宽袖裙摆随风飘动,光照笼在她四周,熠熠发光。   他见过华丽的她,端庄的她,俏皮的她,今日这般不食人间烟气,让他胸腔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情愫。   蓦地,他别开了眼。   直至周沁迎上前去行礼,他才慢了半步跟上去,“微臣参见阅公主。”   沈阅看着周旸,目光坦荡道:“这里不是皇宫,你们不必多礼,都坐吧。”   等她在主位上落座,周旸与周沁才坐下。   “周世子今日登门,所为何事?”沈阅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   周旸轻咳一声,道:“沁儿顽劣,在家吵着要找殿下玩,微臣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前来打扰殿下。”   沈阅粲然一笑,朝周沁招了招手,“沁儿想来,本宫随时欢迎。”   周沁立刻起身,小跑几步扑倒了沈阅怀里,娇滴滴地撒娇:“公主殿下,沁儿可想你了。”   沈阅抬手摸了摸周沁的小脸,笑道:“那本宫今日陪你好好玩。”说完,她抬头看向周旸,“周世子将沁儿留在本宫这儿,待晚膳后来接,可先回去了。”   “……”周旸脸色一僵,周沁看自家阿兄这幅模样,体贴道:“殿下,你就让我阿兄也留下吧,我娘整天想着给他找媳妇,他回去肯定又得被阿娘拉着去相姑娘。”   “周沁,你在胡说甚?”周旸瞪着一双眼,看起来凶巴巴的,周沁撇嘴,委屈道:“我在替你求情,你还骂我。罢了,你还是先回家,待傍晚再来接我。”   周旸:“……”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世子:面对这三个女人,简直比带领一支军队还难…   我想申榜了,小仙女来收藏一个可好?   感谢在2021-11-24 18:07:25~2021-11-25 20:4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916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周旸被“赶”出来后,一时无地可去,骑着马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想起今日被周沁烦得不行,迫不得已带她来找沈阅,其实称不上多为难,因为他自己也想来看看沈阅。   可为什么想看沈阅?他对此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回听闻她晕倒,他翻墙去看她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她身体早已无恙,他为何还要来看她?   还有,自从她及笄那年向他表明爱慕之意后,他为了不给这个“妹妹”希望,他对她刻意疏离。有时候,他亦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为了她好,他只能把她往外推。   时至今日,她终于不再缠着自己,可每每对上她清冷的眸子时,他的心似是被挖空了一处。   周旸苦思冥想都想不明白,此时骏马已行至国公府大门前,他猛拉缰绳,“吁”的一声,马停住了。   才下马,管家便上前禀报,“世子,夫人让你去找她。”   沈阅如今不缠他了,但他被他娘缠上了。   “知晓了。”周旸应下,抬脚进门。   早知要应付他娘,倒不如赖在沈阅那宅子里。   与周旸一副赴刑场的模样不同,李氏春风满面,瞧见他进门,笑盈盈道:“回来了。”   可没瞧见周沁这小尾巴,便问:“沁儿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出门了吗?”   周旸:“阅公主这几日住在城东的宅子,沁儿在她那儿,等晚膳后,我去接她回来。”   “你怎么把她带去阅公主那儿了?”李氏的笑意敛了敛,道:“你与阅公主,男未婚女未嫁,她之前倾慕于你的事并非秘密,你要懂得避嫌。”   这话非常在理,可周旸听着不舒服,他不想回应李氏,便问:“娘,今日可否有喜事?我看你很高兴。”   “哎呦,这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正事。”李氏边说边把一张红色的贴子递给他,“这是皇后娘娘今日差张嬷嬷送来的,下月皇上设家宴的请帖。”   “这请帖不是年年都有吗?”周旸不解。   每年四月中旬左右,皇上便会在颐兴殿设家宴,宴请朝中大臣及新科状元,可携带家眷。像国公府每年必定在被邀请之列,实在没特别高兴之理。   “请帖是年年都有,可今年皇后特意交代,让你也去赴宴。”   “我不去。”周旸忙不迭就拒绝。   他娘存了什么心思,他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这家宴明面上是慰劳大臣、欢迎新科状元,其实就是大臣家眷中适婚男女的相亲大会。   “怎能不去?”李氏不同意,“此乃阅公主的一份好意,你可别糟蹋了。”   “娘,你这话是何意思?”周旸的脸一僵。   “张嬷嬷说,阅公主出宫前一夜,特意去找了皇后娘娘,请她准允你去参加家宴。”李氏说:“前几年,因为阅公主心仪你,皇后一直暗示不允你参加家宴。如今阅公主能做到这份上,约莫已经彻底放下你。所以,你放心去便是了。”   周旸听着,“放心”没有,“堵心”却有。他扔下一句“反正我不去”,任凭李氏怎么喊,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瞧见仇剑在练剑,拔出佩剑便与他打起来。   这头周旸心堵练剑,杀气腾腾,那头沈阅与周沁在花园里扑蝶赏花,乐得不亦说乎。   “好了,沁儿,先歇歇喝口水,待会儿再玩。”   “来了。”周沁跑到桌边落座,碧桃给她递上一杯温茶,沈阅瞧她满头大汗,便抬手给她擦拭。看着她,又不免想起了这个年纪的自己,亦是这般快活,便道:“沁儿,趁着还小,记得好好玩耍,再过个两三年,约莫李夫人得让你学女红了。”   “与其学女红,倒不如读书。”周沁嘟着嘴,问沈阅:“殿下,是不是女子长大了就一定要嫁人?能不嫁吗?”   “当然可以。”沈阅笑道:“本宫便是打算不嫁了。”   “真的吗?”周沁瞪大了双眼,“那沁儿也不嫁了。”   “傻瓜。”沈阅失笑,“倘若将来你遇到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男子,与其结为夫妻,生儿育女,亦是人生乐事。”   “这样吗?”周沁似懂非懂,“殿下您怎么不与两情相悦的男子成亲呢?”   “因为本宫没遇到那样的男子。”沈阅摸了摸她的脑袋瓜,道:“反正沁儿要记住,无论你将来嫁人与否,记得要自立。即便你将来的夫君为大官抑或家缠万贯,都要留给自己一条全身而退的路。”   这话直接把周沁说糊涂了,沈阅亦不勉强,只道:“你日后会明白的。”   “沁儿会记住的。”   跑了半日,周沁午膳后犯困,沈阅便与她一起午睡。   她们一直睡到申时才起来,在花园里玩了一个时辰便到晚膳时间。   刚用完晚膳,周旸便来了。   沈阅让碧桃装了些周沁喜欢的点心,让她带回去。   “沁儿,今日累了,回去早些歇息,改日再来。”沈阅笑着对周沁说。   “好。”周沁依依不舍地走向自家阿兄,周旸却在此时说话了,“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阅转头去看他,正想说“有事请讲”,碧桃已经非常机灵道:“周二小姐,奴婢午后又做了几样点心,咱们去厨房瞧瞧,若是你亦喜欢,便给你再装一些回去,可好?”   “当然好。”周沁一听到有吃的,便什么都忘了,拉着碧桃就往厨房那边走。   片刻间,偌大一个正厅,只剩下沈阅与周旸二人。   此刻天尚未完全暗下来,但屋内各处点着灯,亮如白昼。   两人隔着三尺之远,周旸眸光紧锁,沈阅坦荡迎上,问:“周世子有事便说吧。”   “微臣想请问殿下,是否特意求皇后娘娘,让微臣参加下月宫里举办的家宴?”周旸问。   沈阅听着,微微一愣。   她出宫前一晚,才想起下月家宴之事,便匆匆去找皇后细说一番。皇后当时叹着气答应,没想到她会特意让人与周旸道起此事。   “是的。”沈阅轻轻点头,道:“往日是本宫做得太过了,耽误了世子的姻缘,亦不清楚你与程小姐如何。倘若你与程小姐情投意合,家宴便当去用一顿佳肴,如若尚未找到良人,家宴上可与贵家小姐试着接触。”   周旸听着她语气平静,事无巨细地予自己安排相亲之事,胸腔似是被点了一把火,他咬牙切齿地问:“看来殿下真的很关心微臣的终身大事。”   沈阅不知他为何阴阳怪气,可亦懒得与他计较,掏心掏肺道:“你无须担心,这当中真无阴谋诡计。以前本宫不懂事,如今是真心希望世子能找到良人,早日成家立业。”   她愈是真诚,周旸胸腔内的那把火便燃得更旺,快要把他给炸开了。偏偏沈阅完全不知,甚至道:“你我二人,日后无事便尽量少见面,免得传出不好的流言。沁儿想找本宫,你派人送她过来便可……”   “殿下。”周旸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你如今是要与微臣划清界限,孩提时的情谊都不顾了吗?”   沈阅知晓他生气了,为了他们曾经的朋友情谊,她心怀安慰之余又觉得可惜,她扯了扯嘴角,道:“周旸,本宫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玩伴除了皇上便是你。皇上是大皇孙,肩上有重任,与本宫玩的时候不多。反倒是你,本宫真的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倘若时光倒流,本宫肯定不会与你表明心意,这样便不会失去这段友谊。”   她看着他,眸光清澈,一字一句却像锤子一般锤在他的心上。   他突然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想抓住。   “殿下,碧桃给我装了好多点心哦!”   外头传来周沁轻快的声音,沈阅不想与他多说,道:“回去吧。”   **   李氏最近很头疼,自从那日与周旸提了家宴一事之后,他便整日冷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最可怜的是他那几个部下,天天被他拉着习武,从早打到完,比打仗时更辛苦,个个有苦不敢说。   这日,她实在看不过眼,让人给赵越捎了句话,让他把周旸拉出去,别整天待在府里。   赵越差人上门喊了周旸几次去彩欢楼,可他皆不应约,他没办法,只能亲自上门,把他拽出国公府。   “你近日发生何事了?把李夫人都愁得主动让我这个纨绔子弟与你喝酒去。”两人坐在彩欢楼的包厢里,赵越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   “无事。”周旸冷冷,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越这情场浪子,瞧他这幅模样,若有所思,正想开口,楼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最爱看热闹的他,立刻朝窗外伸了伸脖子,只见一俊美男子,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还以为是哪家迎亲了,原来是新科状元,杜状元游街。”赵越说着,扭头问周旸,“你不来瞧瞧吗?”   周旸一脸不屑,正想摇头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说这新科状元姓什么?”   “姓杜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帮大家回忆一下,杜状元就是那个说等高中便想皇上求娶阅公主的杜兄。   感谢在2021-11-25 20:42:26~2021-11-26 20: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周旸走到窗前,居高临下朝下看。   恰好游行队伍行至彩欢楼门前,他一眼便看清了新科状元的模样。果然是当日那个大言不惭,说他日高中便向皇上求娶沈阅的狼登徒子。   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赵越瞧着周旸的眼神,似是要穿过两层高楼,把骏马上的状元郎射穿一般。他一脸狐疑地问:“你……跟这个杜林有仇?”   周旸闻声扫了赵越一眼,冷飕飕的,只言不语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楼下的锣鼓声渐行渐远,可还是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心头,如同挥之不去的蚊子,令人烦躁至极。   倘若适才赵越心里只是猜测,如今这个猜测便又肯定了几分,他执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玉液,道:“古人果真诚不欺我呀,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这杜林金榜题名,看来洞房花烛夜亦不远矣。”   话音刚落,周旸扭过头来,那目光跟毒箭一般,万箭齐发地射向他。   换做是平日,赵越肯定发怵,可如今周旸的反应,不就是心里秘密被戳出后的恼羞成怒吗?   千年老铁树开花,赵越此刻比见到百花楼头牌还要兴奋,他抑住心里的激动,故作深沉道:“近日是否有一个姑娘在你脑海里挥之不去?用膳时想她,走路时思她,即便是习武练剑时亦魂牵梦绕,就寝时亦为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周旸听着,眸光微闪,正想否认,赵越已经朝他抬手,“你可以在我面前否认,可你骗的了我却骗不了自己。”说着,他勾起春风得意之笑,道:“我真的非常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咱们周世子春心萌动,并且还与杜状元有关。”   “你别再一派胡言。”周旸沉着脸制止他。   可从小被他碾压着长大的赵越哪肯放过这大好机会,道:“其实我挺懂你的,第一次倾慕一个姑娘,牵肠挂肚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不过你很幸运,有我这么一个好兄弟。舞刀弄枪、领军杀敌,我比不上你,可这男女之事,我绝对是行家。赶紧与我说说,这是哪家姑娘?难不成是杜状元的相好?”   周旸听不下去,直接夹起一块羊肉塞进他嘴里,“我没时间与你胡扯,先走了。”   他站起身里,霁色长袍扬了起来,衬得他更加玉树临风。   赵越三两下把羊肉吞进肚子里,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逃得了我亦逃不出那姑娘,我敢打赌,不出三日,你肯定把她拉入你的梦乡,与她翻云覆雨。”   “咻”地一声,一把匕首划过,稳稳地插在赵越身前的碗中,瓷碗顿时粉身碎骨。   这回把他吓得小心肝抖了抖,总算闭嘴了。   周旸离开欢彩楼后,脑子里全都是赵越那一番胡言乱语。可这人何时成了赵半仙,竟然把他的近况全猜中了。   的确,自从那日沈阅说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之后,他怒火中烧,接连几日情绪不佳,时常想起她。可他想她,只是因为有气于她、心有不甘罢了。   他向来把沈阅当成妹妹,什么男女之情,皆是赵越在瞎说八道。   骑上骏马,前方游街的队伍还在浩浩荡荡,慢如乌龟,他看着无名火渐起。   他调转马头,朝反方向策马而去。   回到国公府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厢侧面贴着一个“杨”字。   他翻身下马,仇剑上前禀报,“世子,何夫人来了。夫人让你去正厅打声招呼,莫失了礼数。”   周旸眉头轻蹙,这位工部侍郎的何夫人并非他人,正是李氏的表妹,他的表姨。李氏与她从江洲远嫁至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平日相互照应,来往甚多。   有人陪他娘,他乐观其成,奈何何夫人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欲把她的闺女许配给他。他不同意,亦义正严辞拒绝过,可何夫人“屡败屡战”,非让他当她女婿不可,闹得他只能躲着她。   想起来,他约莫有一年没见过他表姨,今日明明知晓她来了,再不去露个脸,实在说不过去。   “表姨,您来了。”周旸进了正厅,朝与李氏有三分相似的贵妇人作了作揖。   “今日得空,便来与你娘叨叨家常。”何夫人微微一笑,“怕是有一年的光景没见旸儿了,你今年是二十又四了吧。”   何夫人一提及年龄,周旸已经猜到她的潜台词。   李氏瞧着自家儿子警铃大作的模样,怕他转头就走于人前失礼,便道:“三妹妹,你看旸儿二十又四毫不显老,杜状元只比他大一岁,听闻生得面如冠玉,与灵儿肯定般配。”   这杜林今日是与他杠上了吗?走哪皆能听到他。周旸才心生不耐,蓦地反应过来李氏这话的意思,忙问:“表姨是想把表妹许配给杜状元吗?”   “我与她爹是有此想法。”何夫人点头,“既然你对灵儿实在无意,咱们亦不好再勉强,毕竟她也十八岁了。仗着她爹,她还能挑一挑好夫婿,再拖下去成了老姑娘,便是让人来挑了。”   周旸听着,突然想起了沈阅,她今年二十了。倘若杜林求皇上指婚,她会因为年纪大,而答应嫁给他吗?   思及此,他心中烦闷,抬头便对何夫人道:“听闻杜状元生得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中举之前便被不少世家夫人相中。如今高中,肯定许多人趋之若鹜,表姨得抓紧时间,先下手为强。”   “此乃属实?”何夫人一脸好奇,“旸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适才与平侯府赵世子在彩欢楼用膳,他最喜打听此等八卦之事,在我面前唠叨半日。表姨也知我过耳不忘,恰好您正有收杜状元为婿的打算,我便与你细说一二。”   何夫人听完才露出焦急之色,“既是如此,我得赶紧回去与老爷商议,尽快把这亲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是的。”周旸道:“外甥先预祝表姨喜得良婿。”   “借你吉言。”何夫人边起来边告辞,“姐姐,我先行回去,你莫送了。”   说着,何夫人急匆匆往外走。   待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周旸回过头来,便发现李氏正狐疑地盯着他,“你今日对你表姨似乎热络得有些不正常。”   “有吗?”周旸道:“杜状元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我当然不想表姨错过此等良婿,时间可不等人。”   李氏虽然不太相信自己儿子的话,可又挑不出哪里有异,便道:“既然你知道时间不等人,便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还有几日便是宫里的家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不去。”周旸扔下两个字,便告退回自己的院子。   过了两日,周旸午后习武结束,便看到周沁来了。   “阿兄,你陪我玩吧。”周沁抓着她的手臂撒娇,“阅公主回宫了。”   “回宫了?”周旸问:“为何突然回宫?”   周沁:“她说过几日皇上在宫里举行家宴,她回去赴宴。”   “那你去找娘。”周旸又想打发她。   “娘不得空。”周沁说着,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表姨来了,我瞧见她在抹眼泪。”   “为何?”   “我不晓得,不过偷偷听到表姨说什么杜状元不愿意。”周沁歪着脑袋瓜,“杜状元是谁呀?他不同意甚?”   周旸一听,脸瞬间黑了。   呵……工部侍郎府上的嫡长女都瞧不上,这杜林真是盯着沈阅不放了?   周沁不知她阿兄为何突然拉长了脸,她继续撒娇,“阿兄,你明日带我去御街买个香囊吧。”   提及香囊,周旸又想起被沈阅要回去的那个,他冷着声音道:“谁让你把香囊送人了?”   周沁自知理亏,小声嘟嘟囔囔道:“你给我的那个香囊的香味不是我想要的,阅公主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我抱她的时候能闻到,我想买那种香味的香囊。”   周旸闻言,想没想便道:“此乃她与生俱来的香味,靠近便能闻到,你瞧见她系香囊了?”   “对哦,公主并无系香囊。”周沁回忆完,不由觉得好奇,“阿兄,你如何得知公主身上有香味,你又没抱过她?”   “……”谁说他没有,不过那时孩提时的事,如今不便提起。   周旸无视周沁的问题,让人给她端了些点心,糊弄过去了。   傍晚用膳时,李氏与他说了杜林拒绝杨灵之事,絮絮叨叨了半日,最后仍旧不死心,与他提了家宴之事,“既然皇后娘娘特意让你去赴宴,你去露个脸便罢了,否则于娘娘的脸面于何地?娘……”   李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尚未开始,便听到周旸道:“我去便是了。”   “……”李氏又惊又喜,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   周旸趁她怔愣之际,回了自己的院子,免了一顿唠叨。   夜里,周旸躺在帐床上,觉得闷热不已,难以入睡。他把仇剑喊了进去,“天气甚热,府里可有冰块?”   “如今才四月天,冰块一般五月才送上府。”仇剑瞅了自家主子一眼,道:“世子您正处血气方刚之年,热是难免的。小的明日给您找些冰块回来,不过,此乃非长久之计,娶上世子夫人才是正道。”   “……”周旸斜了他一眼,“你怕是我娘派来的吧。”   “……”   周旸把仇剑赶出寝间,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身上有一丝凉意。   “周旸,怎么办?本宫下不去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片参天大树遮住了毒辣的太阳,半大的小姑娘正抱着粗大的枝干,一双又圆又大的眸子,正湿漉漉地看着他。   这宫里公主不少,唯独没有与长公主一般顽皮的。他无奈朝她伸手,“殿下您跳下来,我接住你。”   “真的?那你一定要接住哦!”   说着,她放开枝干,纵身一跳。   她缓缓落下,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片刻,她落在他的怀里。   一缕桂馥兰香钻进他的鼻腔,他抬头,怀里的沈阅凤冠霞披,正羞答答地垂着头,娇艳红唇如盛开的牡丹,让人忍不住靠近。   刚凉下去的SHENTI骤然发热,似是有人在他体内、燃起了、火、把,烧得他口干舌燥,理智将失。   “夫君……”她红唇轻启,把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摧毁,他低头,贪婪地含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沈阅:本宫这章的戏份有点少?   周旸:不……你的戏份最重要。   断更两天有点久,今日赶一章出来。不过还没考完试,明天不更,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了。   要爬榜,大家来个收藏可好?   今天来送个红包!   感谢在2021-11-26 20:59:57~2021-11-28 17: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916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晌午,李氏买完胭脂回到国公府,便瞧见仇剑与几个小厮在卸东西,地面一片湿漉漉。   “这是买冰块了?”李氏下了马车便问。   “是的,夫人。”仇剑手中动作不停,也顾不上与李氏多解释,与小厮匆匆把冰块往地窖里搬。   白天日头热,再拖下去都要化成水了。其实他今日一早便出门采买,奈何这四月天卖冰的少,他寻了许久才寻到卖冰人。   “这天气买冰块作甚?”李氏不解,再过半月,朝廷便会给国公府送冰。   管家闻声回答道:“夫人,世子昨夜燥热难眠,三更半夜沐浴后方能入睡。如今买了冰,今夜便可放在他的寝间纳凉。”   “昨夜有这般热吗?”李氏担忧,“世子身子是否抱恙,别是发热而不自知,他在哪?我去瞧瞧。”   “夫人,适才小的瞧世子精神气挺好的。”管家道:“他半个时辰前出门了,皇上召他进宫。”   李氏听此不再言语,让人准备午膳。   周旸去到颐和殿时,李公公正守在门外,看见他来便迎了上去,“周世子,您来了,请进吧。”   “谢李公公。”周旸颔首,才往里抬步,殿内就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的脚步一顿,脑海里浮现出昨日梦里,他故意挑弄她时,她忍不住发出的笑声,跟此刻的毫无二致。   “李公公,阅公主也在?”周旸问。   “回周世子,是的。您莫担心,陛下并无他意,只是故人归来,请您过来叙旧罢了。”李公公看他神色有些古怪,以为他不喜与沈阅见面,便暗示道。   “……我并非此意思。”周旸解释完,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他不是不想见沈阅,反倒很想,可他如今思绪很乱,特别是在梦里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蓦地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   沈阅被沈隽逗得正欢,听到门口有动静,扭头望过去。   周旸进殿后,一眼便看到她。四目相对,她的粲然笑意戛然而止,悠悠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他的心被木棍重重一甩,又堵又疼。   “周旸,你总算来了。”   前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只见一个身着青莲袍衫、仪表堂堂的男子坐在皇上的左侧,周旸连忙上前行礼,“微臣参加陛下、宁王爷、阅公主。”   “周爱卿过来坐。”皇上笑道,“今日难得小皇叔回京,咱们暂时忘了君臣的之礼。”   “谢皇上。”周旸依言在皇上对面落座,他的左边便是沈阅。   他才坐下,沈阅的身子稍稍往左侧挪了挪。即便动作轻微,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心里的闷钝又强了几分。   “周旸,听陛下说,此回大败大夷,皆是你与周国公的功劳。”沈隽抬手拍了拍周旸的肩膀。   周旸:“陛下过誉了,此乃大康士兵的功劳。”   “好了,今日不谈朝堂之事。”皇上说着,便吩咐李公公上午膳。   “不谈不谈,微臣错了,自罚一杯。”沈隽执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陛下,既然不谈公务,那谈谈私务。咱阅儿今年都双十了,您还未给她寻得一良婿,让微臣这当阿兄的如何能放心?”   沈隽自先帝登基后便封了王,去了南方封地,鲜少进宫。沈阅先前对周旸“非卿不嫁”之事,他尚不清楚,如今提及沈阅婚配之事,殿内显得有些诡异。   “小皇叔,小姑姑的眼光过高,朕亦觉为难。”皇上含糊其辞道。   “阅儿,这可使不得……”宁王才出声,便被沈阅打断了,“皇兄,您不惑之年近在眼前,不也尚未册封皇妃吗?”   “……”宁王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男子与女子不同,既然你瞧不上京城的才俊,那与小皇兄去南方,保准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小皇兄此话当真?那阅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沈阅假意迎合。   “南方暑热难受,殿下肯定受不了。”周旸突然道。   沈阅扭头,眨巴着双眸,道:“不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吗?南方然夏日酷热,但冬季不冷,应该适宜居住的。”   “阅儿说得极是。”宁王连忙附和,“咱南方好得很。”   周旸不便再说,只是放在桌下的双拳紧了紧。   沈阅六岁以前,四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今日共坐一堂,一边饮酒一边回忆童年往事,不觉便已夜幕低垂。   “小皇叔,今日便寝在偏殿吧。”皇上道。   “谢陛下,但是难得进京,微臣还是想去百花楼坐一坐。”沈隽一脸风流道,“望陛下恩准。”   话已至此,皇上便不好再留。   几人出了颐和殿,沈隽对沈阅道:“阅儿,皇兄送你回心悦阁,顺便散散酒气。”说着,他对周旸道:“你回府路上小心些。”   周旸:“……”   出了颐和门,拐入高墙长廊,周遭一片寂静,沈阅才小声道:“小皇兄,我上月在城东的宅子小住了一些日子,收拾得还利索,你这几日便住那吧。”   “统共便是一张帐床罢了,寝哪皆一样。”沈隽道:“我不去你那宅子了,免得落人生疑,惹杀身之祸。”   沈阅听懂他的意思,心里蓦地一紧,忙问:“你这回进京,是否安全?”   “你莫忧心,如今我只是一个享乐王爷,没有兵权,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沈隽宽慰道,“反倒是你,年岁不少,早日寻个良人成婚,好坏有个依仗,我远在南方亦能放心。”   “小皇兄不说给我在南方寻个良婿吗?”沈阅故意反问道。   沈隽摇头失笑,“倘若能带你走,我还等到今日吗?我看与其舍近求远,倒不如就挑身边人,周旸挺好的,适才喝酒,他不停地偷看你,九成对你有意。”   沈阅瞪大了眸子,道:“皇兄你肯定是喝醉了。”   “我乃千杯不醉。”   “喝醉的人皆说自己没醉。”   沈隽把沈阅送回心悦阁后,便离开了皇宫。   时候不早,沈阅沐浴后便就寝,可一想到沈隽突然回京,就觉得心绪不宁。   沈隽封王十四年以来,除却新帝登基等大事,几乎不会被召回京,如今只是每年一度的家宴,却匆匆把他召回来,事前她亦听不到半点风声,实属诡异。   太、祖在世时,最宠爱的皇子除了先帝便是沈隽。他从小睿智聪慧,本是好事,可有时锋芒太露,便招人忌讳。   他封王之时不过十三四岁,可为了自保,只能独走远方。十余年来,在南方更是韬光养晦,活成一事无成的风流王爷。   沈阅知晓,沈隽豆蔻之年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两情相悦,她爹是重臣,倘若两人成婚,落在太后眼里便是结党营私。他担心害了小姑娘一家,在她及笄后也不敢提亲。可女子的年华耗不得,她终于在双十之年另择良人了。   沈阅睡不着,便想起身出去走走。碧桃近日替她办事东奔西跑,她不愿叫醒她,就自己穿衣,轻声踱步到院子里。   今夜虽非月圆之夜,但月色明亮,霜白的月光洒满庭院,别有一番惬意。   沈阅沿着小路前行,一缕微风拂起,把她轻捏手中的丝帕卷起。“沙沙沙”的声音渐止,她的手帕亦挂到了树上。   这手帕是与缥色宽袖齐腰襦裙相配的,后日家宴上便要派上用场,倘若等明日早晨再取,一晚上这般长,再刮几阵风,怕是寻不着了。   沈阅看着这手帕不高,她小时候顽皮也没少爬树,便把裙摆绑了绑,然后抱着树干往上爬。   虽然多年不爬树,但爬树的功夫尚在,沈阅轻轻松松爬了上去,顺利摘到了手帕。   她把手帕塞入衣袖,正想沿着树干慢慢往下,只是脚下突然一滑,她整个人失去重心,不可抑制地往后倒。   沈阅没想到自己如履薄冰地活到二十岁,没因权斗而死,倒是因为爬树致命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整个人便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周旸被沈隽打发之后没离开皇宫,等沈隽走后便翻墙进了心悦阁,静静地侯在沈阅寝殿窗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可就是不愿离开。   待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准备离开,却见沈阅走出寝殿,他便悄悄跟了上去。   幸好跟了,否则这一摔,谁来接?   只是此情此景,怎么就跟昨夜的梦这么相似呢?   他看着她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身子一热。   沈阅劫后余生,半晌回过神来,慌忙从周旸怀里出来,并退到他三尺之外,道:“周世子,为何深夜出现在本宫这里?”   她本想质问,可如今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语气不好太差,只是有些冷。   周旸略过她的话,一想到如果适才自己不在,她摔到地上便可堪设想。他心有余悸,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带着教训的味道,“殿下这么大个人了,不知爬树很危险?”   “与你何干?”沈阅听着,脸色沉了下去,转身就往寝间走。   周旸抬手就拉住她的手腕。   长年舞刀弄枪的粗粝手掌,触上凝脂般的玉肌,光滑细腻得让他舍不得释手。   “周世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沈阅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夜本来因为沈隽回宫之事睡不着,如今又被周旸一气,沈阅更是辗转难眠。不知到了多少更,她才入梦。   “殿下、殿下,你醒醒。”沈阅身子被用力摇晃,她睁开眼,便看到碧桃神色焦灼地站在床边。   “发生何事了?”沈阅的心蓦地一提。   “殿下……”碧桃再度开口时,声音带着哭腔,“宁王爷他……他暴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世子:小蜜,我何时才能梦想成真?   小蜜:大概很久很久吧…   求收藏!   感谢在2021-11-28 17:55:57~2021-11-30 19:3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周旸昨夜在沈阅那处讨不到好脸色,夜里睡觉又把她拉进梦里,狠狠欺负了一番。   最终,气泄了,人也醒了,只不过满身黏腻,又得去洗澡。   他以前曾嘲讽赵越终日沉浸在温柔乡里,如今自己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一切皆是泡影,一醒便破。他也弄明白为何要这般对沈阅,皆因自己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如此后知后觉,他悔恨莫及,可一旦确定了,他便会牢牢抓住不放。   一而再地半夜起来沐浴,仇剑没娶媳妇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于是冒着被揍的危险,大胆进谏,“世子,您是否想姑娘了?小的并非夫人说客,只是您都二十四了,确实该娶媳妇了。”   他说完便垂下头,不敢与周旸对视。   半晌,他听到一句轻缓却清晰的“嗯”。他蓦地抬头,只见周旸神色淡然,并无愠色,他琢磨着自家主子开窍了,连忙道:“不知世子您看上的是哪家姑娘?是否……”   “练剑。”仇剑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周旸打断。   “……是。”   从天色灰蒙到旭日初升,仇剑总算从周旸的魔掌中逃出来,累得瘫到在地。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外面传来,周旸抬头一看,只见管家进来,对他恭敬道:“世子,平侯府赵世子在门外求见,似是有急事。”   周旸闻声,眉头轻蹙,赵越平日最舍不得温柔乡,日晒三竿起来是常事,今日一早登门,怕是有事发生,他连忙道:“快请。”   赵越亦显得异常谨慎,进屋后直接把门关上,待走近周旸时,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宁王昨夜在百花楼暴毙。”   周旸猛地抬头,“此事属实?”   “当然,我亲眼所见。”赵越道。   原来,赵越昨夜与百花楼第一才女彻夜对诗,三更时分听到外头有大动静,走出去一看才知道一厢房内的男子七孔流血殁了。由于他是个生面孔,大家一时无法确定他的身份,百花楼老板直接报了官。   他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呆了,此人正是宁王沈隽。赵越家世抵不上周旸,也不是读书的料,可蹴鞠玩得好,孩提时没少进宫与小皇子、小王爷比赛,所以对宁王不算陌生。前两年他南下游玩,路过宁王府时,还去拜访过宁王,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他。   王爷死在烟花之地可是有损皇室颜面之事,赵越便连同府尹,暂行把此事压下来,先向宫里禀报。   这些年人各一方,周旸与沈隽算不上多有交情,可昨日才一起喝酒谈天的人,今日却突然死了,他的心情又些复杂。特别他是沈阅的小皇兄,她与他感情深,得知此事后肯定会很伤心。   “你在想甚?”赵越抬手在周旸脸前晃了晃,“我匆匆赶来与你通风报信,可不是让你思春的,宁王此次回京,事前毫无动静,如今突然暴毙更是疑点重重。近几年国公府风头正盛,你还是小心为妙。”   “疑点重重?”周旸敛了敛神色,问。   “嗯。”赵越点头,“表面上看起来,他是服用过量七情散致死,可我打听过,他当晚只是要了一间厢房,并没有点任何姑娘。既然不为寻花问柳,为何要服用七情散?”   周旸眉头深锁,问:“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故意杀害。”   “我的确这么认为,而且我推断,应该与他此次突然回京有关。”赵越问:“你可知他回京了?是谁召他回来的?”   “我昨日与他在颐和殿陪皇上用膳喝酒。”周旸点到即止,“当朝能召他回京,不就二人。”   赵越心下了然,道:“想来母鸡要打鸣了,今日是宁王,难保明日不是那孤立无援的阅公主。”   周旸脸色一沉,问:“什么意思?”   赵越轻叹一声,道:“你这些年南征北战,又故意避着她,哪里知晓她活在四面埋伏之中。先帝在世时尚好,他驾崩后,太后不是暗地里各种刁难就是想把她送去和亲。她为了等你一直强撑,换作是别的女子,怕是早就另觅良人,免得被送去大夷受苦。”   周旸以前只想着灭了沈阅的对自己的心思而对她刻意疏离,真没想到她这些年过得这么苦。孩提时,她大事小事都爱找他善后,过去几年,她独自扛下所有,难怪性子越发沉稳,一想到这里,他似是被人掐住脖子,呼吸不畅。   “太后为何一直针对她,你知晓吗?”周旸问。倘若不是上回太后把沈阅关起来面壁思过,他还一直认为,她还是视沈阅如己出的慈爱嫂嫂。   “不知。”赵越摇头,“唉……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她,算了,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她那性子是不能接受与旁人共侍一夫的。”   周旸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扫过去,“我周旸此生只会娶妻一人,绝不纳妾。”   “啧啧啧……你这话别让京中女子听见,否则为了你不愿嫁人的更多。”   周旸懒得与他胡扯,“如今宫内情况如何?我想进宫一趟。”   “肯定乱作一团。”赵越道:“你没事别进宫,免得惹祸上身。”   **   沈阅听到沈隽暴毙的消息,整个人都吓呆了,眼泪还没来得及流下来,太后那边已经来人请她去康寿宫。   陈嬷嬷抓着她如冰窖一般的双手,苦苦哀求道:“殿下,老奴知晓你心里苦,可千万不能哭呀。如今事态如何尚未明朗,倘若被列为与宁王爷是一党羽,怕是会惹上杀身之祸。”   沈阅的眼泪在眼眶中盘旋,眸子里饱含绝望,“嬷嬷,小皇兄都死了,只剩我一人在世上有甚用?”   “殿下,你莫要这么想呀。”碧桃直接被她吓哭了,连忙道:“王爷死因为何,目前尚未有定夺,若是被人陷害,你得为他伸冤。他除了你,便无旁人了。”   “对,我得为小皇兄报仇。”沈阅用力吸了吸鼻子,道:“替我更衣。”   沈阅去到康寿宫时,几位住在宫外公主府的公主已经在了,比住在宫内的她还早,明显是提前通知她们。她不动声色,先去给太后行礼,然后落座。   待皇上一到,殿门便被关上,太后一脸沉痛道:“宁王昨夜在百花楼暴毙,想必你们都知晓了。堂堂一个王爷,寻花问柳,服用□□殁在外头,实在让皇室蒙羞。”   这一字一句,似是铁针在戳着沈阅的心。一个用情极深至今未娶的人,却死在“温柔乡”,无须深思也知是污蔑。她抓着丝帕的手紧紧拽着,生怕一放松,她便拍案而起。   “倘若事情只是这般便罢了,可真相却是人神共愤。”太后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沈阅抬头,恰好对上她阴沉的眸光,她就这么看着她说:“宁王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已经抓到了,而且如实交代,他是倭寇派来的刺客,因为宁王先前试图连同倭寇造反,但条件谈不拢而招了杀身之祸。”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沈阅麻木地听着太后讨伐沈隽,她听不下去,迫切想离开这里,可太后却不想放过她,“阅儿,对于宁王的后事从简,不追封亦不追究,以保留咱大康的颜面,你觉得如何?”   她垂了垂眼帘,道:“太后所言极是,阅儿愿意听从安排。”   “你与宁王兄妹情深,但在关键时刻能大义灭亲,甚好甚好。”太后笑了,那笑容落在沈阅眼里,比恶魔更恐怖。   沈阅回到悦心阁后,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无光。   陈嬷嬷与碧桃之前还劝她别哭,此刻想她哭,她却不流一滴眼泪,不也吃任何东西。   她们无奈,直至入夜,陈嬷嬷让她给宁王烧点纸钱,她的眼神才有了些许亮光。   把火盆与纸钱准备好,陈嬷嬷与碧桃便退下,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烧。   沈阅一边朝火盆里扔纸钱,一边小声道:“小皇兄,虽然以前你远在南方,咱们几年见不上一面,家书也不敢多写,但我知晓你在,心便安了。如今你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你让我日后该如何是好?”   火盆越烧越旺,那窜起的烟火,灼过她的双眸,憋在体内已久的泪水,终于像汹涌的潮水溢出。   “小皇兄……”沈阅一边抽泣一边抬手去擦眼泪,却不经意吸入火烟,呛得她直咳嗽。   突然,他感觉背后一暖,随即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着。   她扭头一看,只见周旸蹲在她身侧,温声道:“想哭便尽情哭吧。”   火光把他的眸子映得比夜空的星星还亮。   自从向他表明心迹后,他看她的眼神似是冬日刺骨的寒风,此刻却温暖得像久违的暖阳。一想到他只是一时可怜自己,她已经把这辈子的挚友推远,她的眼泪便掉得更厉害了。   周旸看着她眼泪婆娑,那一滴滴眼泪如同滚烫的沸水溅入他的心间,疼得他快要窒息了。   他抬手用衣袖拭去她的眼泪,随后又去擦她的鼻涕。   沈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怔愣,直至他的衣袖轻轻拂过她的鼻子,她才难为情地扭过头,“脏。”   “哪脏了?公主的鼻涕都是香的。”周旸把她的脸掰过来。   “……”此乃她孩提时,闯祸后被母后责骂,躲在角落里哭鼻子,他跑来找她时,她用他衣袖擦眼泪鼻涕时,大言不惭说的话。   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粗粝却温热,烫得她的脸颊都红了,她轻轻扭头,他却不允,双眸灼灼地看着她,喊了一声:“殿下。”   “嗯?”   “我娶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阅公主:本宫是公主,鼻涕是什么鬼?   周世子:殿下,你的鼻涕在我这里都是香的。   感谢在2021-11-30 19:31:01~2021-12-01 19: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沈阅以为自己听错,半晌没反应,周旸倒是有些焦急了,又问了一遍:“殿下,做我的世子夫人如何?”   “不必了。”沈阅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冷冷地别过了脸,“本宫无须任何人怜惜,你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想站起身来,周旸伸手就拉住了她,连忙解释,“我并非怜惜你才娶你,我是心悦你才想娶你。”   “心悦我?”沈阅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周旸,从本宫及笄到双十,追了你整整五年,你无动于衷,今日是想戏耍本宫吗?”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沉着脸,转身便朝寝殿走。   沈阅被周旸气得不轻,回到寝殿门口,陈嬷嬷与碧桃正规规矩矩站在门口,那古怪的眼神分明在说,适才周旸与她说的话,她们都听见了。   “碧桃,伺候本宫沐浴。”沈阅气汹汹地进了寝殿,碧桃赶忙跟了进去。   碧桃知晓沈阅此刻心情不佳,伺候沐浴时亦不敢多嘴,待沐浴结束,她给她绞头发,才道:“殿下,您这般美,将来谁娶到您,谁就有福气。”   沈阅此刻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听着碧桃这话里有话,悠悠道:“能有何福气?驸马听上去不错,可因为本宫受到诸多牵制,想要在仕途上走远,几乎不可能。一般人娶了皇帝女是鸡犬升天,可仕途顺畅的人还是别赶这趟浑水了。”   “殿下,您怎可这般妄自菲薄呢?”碧桃听着都心疼,“周世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娶你,便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本宫就知道你要来当说客。”沈阅睇了碧桃一眼,她立刻垂下眼帘,小声道:“殿下您为了嫁给世子,都二十还没出嫁。如今终于打动世子,你怎地就不答应了呢?”   沈阅不答反道:“过去,本宫倾慕周旸是真,但想被他护在羽翼之下也是真。可近日发生了这许多事,本宫知道,靠人不如靠己。如今,本宫只想靠自己,能活下来最好,活不下去亦无怨无悔。”   今日得知小皇兄去世,她一度觉得生无可恋。此刻冷静下来,她突然开阔了,想死太容易了,想活着才难。难得来人世走一遭,那就尽力活得长久些,倘若小皇兄临去前要叮嘱她,必定也是这么说。   “可是,殿下,倘若你进了国公府,有周世子护着你,你会轻松许多。”碧桃说。   “本宫知晓,但不能因此让周旸赔上他的婚姻、赔上他的仕途。”沈阅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他一直是个仗义的人,今日说要娶本宫,只不过想帮本宫逃离如今的困境罢了。既然他一片好心,本宫更不能陷他于不义。”   “奴婢看未必。”碧桃不死心,继续道:“近日,奴婢瞧着世子看殿下的眼神,都跟以往不同了。”   能有何不同?不过是多了一层同情罢了。沈阅懒得与碧桃争辩,只道:“本宫累了,就寝吧。”   “殿下,你一日未进食,用点夜宵再睡吧。”   沈阅胃口不佳,可想活下来,首先不能让自己倒下,她轻轻点了点头,“弄些清淡的羹汤便行了。”   这一夜,沈阅即便睡着了,可一夜都是梦。   她醒来时精神不佳,碧桃劝她再睡一会儿,这时陈嬷嬷突然进来,随手便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沈阅瞧她神色紧张,连忙问:“发生何事了?”   陈嬷嬷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封信,压低声音道:“梁公差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信?”沈阅一脸狐疑,接过信就把它拆开。当她看到纸上的字迹,眼眶顿时红了。   阅儿,你看到此信时,阿兄已经去叩见父皇了。阿兄知晓,将你一人留在世上,实属残忍,可为了大康的江山,你得好好活着。我身为王爷,受到忌惮乃情理之中,可你一个大长公主,因为一些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便将你视为肉中刺,何其冤枉?可事已至此,你不能坐以待毙,下一个被对付的必定是你。你从小冰雪聪明,为兄相信你有办法全身而退。   你莫要伤心,如有可能,还是尽力辅佐皇上一把,他算得上是一个仁君,只不过羽翼未丰又被外戚挟持。大康的江山不仅仅是皇上的江山,更是咱们父皇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为兄不希望它改姓,这担子只能落到你肩上了。   不过,倘若你亦无法突破困局,便寻一良人嫁了吧。人生在世,荣华富贵皆是虚无缥缈,为兄只盼有一珍重你的男子,与你白头偕老。   珍重,把信烧了吧。   大滴大滴的眼泪把纸墨晕开了,沈阅连忙抬手去擦,却被陈嬷嬷截住了,“殿下,莫擦了,让老奴赶紧烧了吧。”   沈阅依依不舍地盯着纸上的字,她不想交给陈嬷嬷,可这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命,还有悦心阁上下十多条人命,她渐渐松开了手。   早膳过后,她还是出了悦心阁,去康寿宫给太后请安。她不能辜负小皇兄的嘱托,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不过她特意在皇后与嫔妃请安的时候过去,免了单枪匹马应对太后。   宁王暴毙之事被压了下来,一众贵妃不知是真的没听到风声,还是假装不知,反正殿内一片祥和,欢欢喜喜地说起两日后的家宴。   皇后尚有些兴致缺缺,太后心情大好。也是,铲除了隐患,能不高兴吗?   沈阅垂眸听着,旁人问她一句便答一句,不主动说话。   “阅儿,后日的家宴,你用心留意,倘若看上哪个世家公子,便与哀家直说,哀家替你做主。”太后一脸慈祥,“哀家年岁不小了,想在叩见先帝之前,看着你出嫁,否则先帝要怪罪哀家了。”   “是,阅儿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沈阅恭敬应下。   “好了,哀家要去念经了,你们先回去吧。”   太后扬了扬手,一行人退下。   出了康寿宫,沈阅重重呼了一口气。想起如今计划有变,她还是打起精神,去颐和殿找皇上。   待她从颐和殿出来,已是未时。约莫是皇上答应了她的请求,她轻松了一些,肚子有些饿了,回来悦心阁,竟然吃了不少,让陈嬷嬷与碧桃松了口气。   “殿下,周世子在门外求见。”宫人进来禀报。   周旸昨夜那番言语之后,沈阅觉得与他少见面为妙,可这人习惯了夜里翻墙,大白天来找她,约莫真有急事。   “请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陈嬷嬷与碧桃紧绷的脸色都缓了下来。沈阅以免她们误会,“你们莫想太多,本宫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陈嬷嬷、碧桃:“……”   等周旸进来,陈嬷嬷与碧桃便自觉退了出去,还贴心关上了门。沈阅无奈,却也懒得计较,直接问周旸,“周世子,您找本宫有何事?”   周旸走到她跟前,突然弯下了腰。他的脸就在她咫尺之近,她本能地往后仰了仰,问:“世子有话直说。”   看着她对自己逼如蛇蝎的模样,周旸心堵,可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压低声音道:“宁王正被秘密运回南方,殿下倘若想见他最后一面,微臣可带你出去。”   “真的?”沈阅瞪大了眸子,身体直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又朝周旸靠近了,“那你赶紧赶紧带本宫去。”   周旸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不少,道:“你赶紧换一身小厮的衣衫,跟我一块坐马车出宫。”   “好。”   事不宜迟,沈阅让碧桃找来男子衣衫,换上后又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然后跟着周旸匆匆出门。   周旸今日坐马车进宫实属少有,不过他经常出入皇宫,守门的侍卫简单察看一番,便放人了。   “小皇兄是何时被运走的?”等出了宫,沈阅迫不及待地问。   周旸:“约莫是午时左右,赵越临时接到密诏负责此事,他出发前差人通知我,我得知后便入宫与你说。”   “这不是已经出发两个多时辰了吗?能赶得上吗?”沈阅略显焦急。   “运送走得慢,约莫问题不大。”周旸看着她一身男子装扮,可明眸皓齿,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以前是眼瞎还是心瞎了,竟舍得将她推开。   察觉到他注视的眼神,沈阅别开了眼。   周旸心里苦笑,顿了一下,道:“只怕咱们追上之前,城门已经关了。”   沈阅闻声,蓦地抬头,“城门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关了,如此一算,的却赶不及了,该如何是好?”   “马车太慢,若是骑马肯定可以。”周旸道。   沈阅没做多想,道:“那便骑马。”   仇剑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周旸让他下马,然后扶着沈阅上马。   适才还没发现又何不妥,此刻独自坐在马背上,沈阅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骑马。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马身突然晃动了一下,下一刻,周旸已潇洒上马,拉住缰绳之时,亦把她圈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犯规了… 第13章   骏马疾驰奔跑,漱漱风声,哒哒马蹄声皆绝于耳,沈阅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还是周旸的。   男女授受不亲,她此刻应该喊“停”,可一想到此乃见小皇兄的最后机会,她还是忍住了。   周旸俯身拉着缰绳,软玉在怀,沁香入鼻,余光瞥见她微红的脸颊,他不自觉唇角微勾。蓦地,他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   即便紧赶慢赶,在他们追上运送队伍之前,城门已经关了。   沈阅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朱门,她还是没能见上小皇兄最后一面。   “倘若殿下想出去,微臣有别的办法。”周旸道。   沈阅闻声,摇了摇头,“其实见到又如何,他都不会与本宫说话了。”   周旸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圈着她的双手不禁收紧。这轻轻的靠近,反倒让沈阅想起他们此刻的模样是多么的不合适。她扭动了一下身子,道:“本宫要下马了。”   “……”周旸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又不能继续耍赖皮,只能自个儿悻悻下马,“你别下来,我牵着马走便是。”   “如今先回宫吗?”周旸仰起头问。   “先回城东的宅子吧。”沈阅说:“你一日进宫两次,容易惹人生疑,待明日一早再回去。”   “好。”   仇剑向来支持沈阅,好不容易他家世子今日脑袋灵光,来了个双双骑马,他当然识趣,待他们离去后,便驾着马车回国公府,绝对不打扰他们。   一位少爷牵着一匹坐着小厮的马,实在诡异得让人侧目,周旸带着沈阅,走小路回城东的宅子。   等回到宅子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宅子平日就一老妇跟两个小厮打理,沈阅今夜突然来访,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宅子每日都有打扫,今晚住下是可以的,只是没准备什么食材,晚膳只能简单应付。   沈阅不计较这些,老妇做什么便吃什么,但不敢以此招待周旸,“周世子,今日辛苦你了,饭菜寒碜,便不留你用膳。”   周旸自顾自地坐下,道:“行军时吃不上饭是常有之事,这饭菜足矣。”说着,他已经端起碗,执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话已至此,沈阅不好继续赶人,亦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沈阅吃了小半碗饭便吃不下去了,周旸见此,眉头轻皱,道:“多吃些,要保重身体。”   “够了。”沈阅道:“你多吃些。”   周旸不再劝说,继续用膳。一番风卷残云,桌上的饭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沈阅见状,连忙道:“本宫让人再给你做些?”   “我再把这些吃完便够了。”   沈阅正疑惑何来饭菜让他再吃,却见他伸手拿过她面前的碗,直接吃了起来。   “……你……”沈阅惊讶不已,“这碗本宫吃过的。”   周旸不甚在意,“能吃就别浪费。”   “……”   待他一扫而光,又喝了两杯茶,沈阅便下逐客令,“你先行回去,明日还需劳烦你驾马车来接本宫回宫。”   “好。”周旸起来,沈阅也跟着起来。   过门皆是客,她还是送一送才不失礼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厅的大门,周旸顿下脚步,转身对她说:“不必再送,殿下早些歇息。”   “好。”沈阅亦不客气,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   “还有事?”沈阅问。   周旸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邃,道:“微臣昨日说的,一直作数,殿下哪天同意了,记得与微臣说。”   沈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轻轻摇头,平静道:“周旸,本宫性子如何,相信你亦了解。既然本宫决定放下,便真的是放下了。无论你提出娶我之意是源于何因,本宫也知晓你是一片好意,本宫心领了。”   周旸是真的了解她,她不答应亦是预料之中。他冷了她五年,如今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他只是想向她表明立场罢了。   累了一天,沈阅沐浴后便就寝,很快睡着了。   虽然睡着,但她睡眠很浅,稍微有点动静,她便醒了。   此刻不知是几更天,她隐约听到有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她蓦地坐起来,撩开帘帐,借着窗外的月光,便看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正朝她走来。   那柄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得瘆人,她瑟瑟发抖,想喊人,喉咙却像是被封住,发不出丁点声音。   黑衣人一步步朝她逼近,她满脸恐慌地一步步往后退。她说不出话,只能朝黑衣人拼命摇头,想让他别伤害自己。可黑衣人无视她,待走到床沿前,直接抬箭朝她刺过去。   “啊……”沈阅尖叫出声。   “殿下,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一道焦灼的声音传入耳中,沈阅睁开眼睛,只见头顶上悬着一个人。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但他的气息,他的声音,她都熟悉无比。   “没事,本宫做噩梦罢了。”沈阅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问:“你为何还在这里?”   “宅子守卫过少,微臣不放心,没有回国公府。”周旸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殿下放心睡吧,微臣守着,无须害怕。”   “你还是回去吧,我让老妇人来守着便是了。”沈阅说。其实适才老妇人说要值夜,她体恤她年纪大,就让她回屋睡觉去了。   “您还是快点睡吧,即使我出了这个门,也是守在门外,不会回去。”周旸不容置喙,“倘若殿下睡不着,便与臣说说你做了什么噩梦,说出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对于这个梦,沈阅仍旧心有余悸,因为太真实了。此刻伸手不见五指,她让自己暂时放下抗拒,道:“我梦见有个黑衣人来刺杀我。”   “那只是梦,即使真有人对您不利,微臣也会保护你。”周旸说着,伸手抓住了沈阅放在身侧的手。   一场噩梦让她全身发冷,手亦是被寒风吹过一般。他的掌心温热,热源穿过皮肤渗入她体内。她有些贪婪这样的温暖,可她还是去挣开他的手。   她从小养尊处优,即便在大佛寺习武三个月,可在武将周旸面前,再多的挣扎皆是徒劳。挣扎几许过后,她放弃了。   她的手跟他想象中一样,细腻柔软,似是无骨一般,让他舍不得放开,所以,他暂时抛掉“礼义廉耻”,“霸王硬上弓”了。   “能否告诉微臣,太后为何针对殿下?”半晌,周旸轻声问道。   沈阅不答反问:“你知道,当初皇上想把本宫指婚于你,是想扼制你吗?”   “微臣知道。”周旸说:“不过当时不同意,是微臣尚未知晓自己对殿下的心意才婉拒。如今,后悔莫及啊!”   “……”沈阅忽视他故意打岔,问:“难道你不害怕当了驸马,仕途被影响吗?此乃不仅仅关系到你自己,更关系到整个国公府。”   “有甚害怕。”周旸道:“太后与皇上忧心周家功高盖主,可咱们祖训有道,当年祖父受前朝奸臣所害,周家上下差些被满门抄斩,是太、祖救了祖父,救了周家,周家世代皆会忠于大康,绝无二心。国公府不在乎名利,只希望在大康受到外敌侵扰时,能保家卫国。”   他的声音不高,可字字真切,沈阅听着,忍不住叹气,“皇上在把忠臣良将往外推,乃大康之忧呀。”   周旸知晓她在逃避自己的问题,他也不强迫,又问:“太后如此对宁王与殿下,陛下为何不阻止?”   “泥菩萨过江。”沈阅再次感叹:“皇上为人忠厚,奈何天资有限,缺乏治国之才。倘若身边有忠臣良将辅佐,亦能把大康治理好,奈何当朝太后外戚当道,他处处受到压制,长此以往,怕是要成为傀儡。”   “既然如此,殿下更应该嫁给微臣,以后双双辅佐陛下。”周旸如今真是见缝插针地与她提成婚之事,沈阅都有些免疫了,懒得与他多说,道:“本宫想睡了。”   “……”周旸再度吃瘪,可心疼她受累,便不再言语。   反正此刻能握着她的手,他亦心满意足。   片刻,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周旸不想扰她就寝,依依不舍放开了她的手。   他站起身来,才撩开帐帘,如霜的月色就洒在了她的芙蓉脸上,肤如凝脂,红唇娇艳。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梦里的场景,让他顿时口干舌燥,喉结滚动。   “殿下……”他轻呼出声。   床上的娇美人没有给予他回应。   在梦里做再多遍,皆不如在现实中来一次。   他知晓此乃非君子所为,可他此刻不想当君子了。   他看着她的红唇,渐渐俯下身,最后把自己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霸王硬上弓不是牵牵小手而已。   周世子:那是怎样?   小蜜 :你梦里那样。   周世子:有本事你写呀。   小蜜:你想得美。   周末啦,本章送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1-12-02 20:08:55~2021-12-03 18:0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沈阅的唇比周旸臆想中还要柔软香甜,他本打算浅尝辄止,可一旦碰上便不舍得离开。   他看她仍旧熟睡,就大着胆子动了动唇,开始轻轻地在她的唇上流连。   “嗯……”   在他沉迷不可自拔之际,一阵轻微的嘤咛声让他瞬间清醒。他脸色涨红,立刻离开她的唇。   沈阅似是被亲得有些不舒服,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又继续睡了过去。   周旸长吁了一口气,不敢再亲了。他撩开帐帘,轻轻退了出去。寝间他也不敢再待,担心自己把持不住,遂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大门一开一合,发出极细微的“吱呀”声,待第二次“吱呀”声结束,躺在帐床内的沈阅睁开了眸子。   她抬手抚过自己的嘴唇,细细感受他留在上面的温热,半晌,她自嘲地勾了勾唇。   这辈子没能嫁给他,能有一亲吻,亦无遗憾了。   日后回想这辈子,忆起他,不至于半点回忆都没有。   次日,公鸡才打鸣,沈阅便起来了。   今日碧桃不在,她自己洗漱更衣,又要盘一个男子的发髻,得耗些时间。看着镜中面如冠玉的自己,她突发奇想,日后在外行走,做男子打扮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比女儿身打扮要方便许多。   她走出寝间时,便看到周旸背身站在合欢树前,若有所思。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心虚得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沈阅倒还好,昨夜第一次与男子亲吻,虽然悸动难已,可过了一夜,她心情已经平复。即便有些羞于面对周旸,但多年练就不喜形于色的本领,让她看起来毫无异常。   “殿下昨夜睡得可好?”周旸迎上去问。   “尚可。”沈阅点了点头,昨夜短暂的谈心似是从未发生过一般,她又恢复了日常的疏离,道:“劳烦世子送本宫回宫了。”   “殿下客气了。”周旸的心又被细针用力一扎,他最受不了的便是沈阅对自己客气,哪怕是冷言冷语,好歹有情绪。   他们并行走出宅子,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外头,仇剑看他们出来,立刻狗腿地凑了上来,“殿下,世子,请上马车。”   沈阅点了点头,周旸率先上了马车,然后半蹲在车厢门处,朝沈阅递手。   让她自个儿爬上马车的确有些困难,反正亦不是第一回 ,她没多计较,她手轻轻搭了上去,他用力一拉,她便轻松上车。   他的手故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要是放在以前,她会认为他是无意的,可经过昨晚,她已经知晓他可不再是榆木脑袋。   “可以放了。”沈阅瞪了他一眼。   周旸悻悻放手,仇剑鲜少看到自家世子吃瘪,心里浮现出一股欣喜若狂与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   作为贴身侍从,他亦为主子操碎了心,连忙指了指放在车厢一侧的食盒,道:“殿下,此乃咱们夫人做的糕点,是世子昨夜特意遣人回去通知小的,让小的喊夫人一早起来做的。”   沈阅听着微愣,“此时辰时未到,这不就让李夫人三更天便起来做糕点了?”   仇剑:“是的。”   “……”沈阅扭头又瞪了周旸一眼,“你实在不像话。”   “您心情不好时喜欢吃糕点,微臣不过是想让你开心一些。”周旸这解释起来,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如今不做也做了,训他亦没用,沈阅不再说什么,在食盒的旁边坐了下来,“快走吧。”   仇剑放下门帘,转过身,捂着嘴笑了,然后一甩鞭,马匹往前走。   周旸作为“主子”,在主位上坐着,却总忍不住朝侧边的沈阅看去。   沈阅当然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她想视而不见都难,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食盒上。她掀开盖子,里面便整齐地排着红枣糕与桂花糕。   来不及用早膳,吃两块糕点亦是不错。沈阅从里面拿了一块红枣糕,然后把食盒递给周旸,“吃吧。”   周旸取了一块桂花糕,道:“下面还有一层,这桂花糕多的是,殿下莫须特意留给微臣而吃红枣糕。”   沈阅抬头,讶异地看向他,“你想太多了,我如今不喜欢吃桂花糕喜欢吃红枣糕。”   周旸听着不由心疼,“殿下不必骗微臣,微臣知晓您从小就喜欢吃桂花糕。”   “我骗你作甚?这口味跟人一样,都是会变的。”沈阅意有所指。   “……”周旸再笨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为误错意感到羞耻之余又被扎了心。   李氏是做糕点的好手,两人一早又尚未进食,皆吃了几块才把食盒盖好,搁在沈阅身侧。   突然,马车晃动得有些厉害,食盒被抛了一下,然后往主位那边滑,沈阅伸手就去捞。就在这时,马车晃动的更厉害了,她捞不着之余,整个人都被晃得往前冲。   眼看着自己要往地上栽,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紧接着,她整个人倒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下一刻,马车就停了下来。   沈阅惊魂未定,门帘便已经被掀开。   仇剑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怔怔看了片刻,此垂着头道:“殿下、世子,适才有个大坑,避不了,让您们受惊了。”   话落,他立刻把门帘放下。   “本……本宫没事了。”沈阅先反应过来,刚一动身子,才发现周旸的手就横在她的胸前,她再淡定从容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周旸亦感觉到了柔软,身体猛地一僵,再留恋她的馨香也不敢抱了。   两人各归各位,眼观鼻鼻观心,没再交流。   除却这个小插曲,他们进宫一切顺利。   沈阅趁着这时辰皇后与贵妃尚在康寿宫,便匆匆带着碧桃与陈嬷嬷去请安,周旸则回国公府。   自从昨夜入睡后被婢女叫醒,说周旸明日一早要糕点,李氏心里头就悬着个疑问,让她有些激动。   她命人一瞧见周旸回来,就让他来找自己。所以,一夜未眠的周旸,回到国公府的第一时间是去找他娘。   “旸儿,你与娘老实交代,那糕点你是送给何人吃的?”李氏问。   周旸看了李氏一眼,道:“给阅公主。”   “……”虽然隐约有些猜到,可如今得到确切的答案,她还是又惊又喜,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故意问道:“你为何要给阅公主送糕点呀?既然你已经拒绝指婚,还是莫要做这些让人误会之事。”   “我为何送糕点,娘难道心里不清楚吗?”周旸不答反问。   李氏被他气了一下,可他总算开窍,她亦懒得计较,道:“可你当初不同意指婚,如今又向人家示好,阅公主怕是没那么好哄。”   岂止是没那么好哄,简直比上阵杀敌还难。周旸叹了口气,道:“娘,若是你想早日喝上媳妇茶,你与沁儿就替我在殿下面前多说说好话。”   “……”李氏冷哼一声,道:“如今才想起你娘你妹了?当初我得知阅公主倾慕你时,我可没少劝你。”   即便知道儿子当了驸马会受到诸多牵制,但李氏与周乾还是挺喜欢沈阅当他们的儿媳。以往先帝暗示,他们也没少唠叨周旸,可他当时死活不同意。   “娘,我如今后悔莫及,你莫要再挖苦了,倘若想早日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便多给我想想法子。”周旸道:“我今日把话撂这儿了,这辈子除了阅公主,我谁也不娶。”   “臭小子。”李氏被他气笑,“早知当日何必当初呢?明日是宫廷家宴,你记着好好表现。要是你直接向皇上求娶,说不定此事便成了。”   “不。”周旸摇头,“我得等到她心甘情愿嫁我。”   “……”   宫廷家宴定在明日傍晚,但皇宫上下二更天便开始忙碌起来。   沈阅早上请安后回悦心阁,看着如同过年般热闹的皇宫,内心更加替沈隽感到凄凉。   回到悦心阁,她给沈隽敲经念佛至申时,才让碧桃伺候沐浴更衣,准备参加宴席。   她穿着那身缥色宽袖齐腰绢布襦裙,梳着简约的流苏髻,不戴珠钗、不施粉黛,捏着同色的帕子,坐上步撵,朝颐兴殿去。   今日世家小姐得知周旸会赴宴,铆足了劲穿衣打扮,希望在他那里惊鸿一瞥。   沈阅到的时候,大部分世家小姐已经到了。   当她仙气袅袅地走进殿内,刹那间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夺去。   明明穿得朴素无比,可一颦一笑,皆是摄人心魂,犹如仙女下凡,让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更是自惭形秽。   沈阅在自己的位子上缓缓落座,待坐定抬眸,便与姗姗来迟的周旸四目相对。   周旸婉拒指婚之事在世家圈内并非秘密,大家明面上不敢对沈阅不敬,可暗地里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就在众人以为沈阅巴巴盯着周旸不放的时候,她先别开了眼,反倒是周旸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让那些希望对他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小姐们,急红了脸。   片刻,皇上、皇后与太后驾到,众人起身行礼,待再次落座后,皇上开始说话。   与往年一样,先是对过去一年朝中大事做一番总结,而后特别嘉奖部分大臣,最后便是提及本年状元杜林。   “杜卿家,你年少中举,才华横溢,望您日后为大康的黎民社稷,多做努力。”   杜林上前叩谢,“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生得一股书生气,面容清秀,加上有新科状元头衔加持,一站起来便让不少世家小姐红了脸。毕竟与周旸相比,杜林更容易拿下。   正当大家以为他叩谢完毕要落座时,他突然又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原本不甚在意的周旸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杜林。   皇上:“杜爱卿有话直说。”   杜林朝皇上作了作揖,然后看向沈阅,道:“微臣不才,但自从在大佛寺一见阅公主,便倾心于她,恳请陛下将她许配给微臣。”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你到底摸啥了?   周世子:是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别打岔,这杜林求娶是怎么回事?   感谢在2021-12-03 18:08:33~2021-12-04 15: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916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周旸没料到杜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皇上求娶沈阅。之前他小看他了,此刻他盯着他看,一双眸子如老鹰般锐利,似是要把他戳出洞似的。   呵……你想娶,皇上就会答应吗?沈阅会答应吗?思及此,周旸扭头去看沈阅。   沈阅今日参加家宴,纯粹是想让她身上这件缥色绢布宽袖齐腰襦裙亮相于人前。她没打算掺和世家少爷小姐之间的相亲,绝没料到这个新科状元会向皇上求娶自己。   她闻言惊愕抬头,视线恰好与对面的周旸遥遥相对。   这人饱含幽怨的眼神是甚意思?   皇上也没想到杜林会求娶沈阅,平心而论,周旸对她无意,杜林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他与她之间有了约定。   即便他不管约定,答应杜林的请求,按照沈阅的性子,必定不肯同意。   太后对此也不赞同,正所谓物尽其用,沈阅国色天香,嫁给一个状元,实属糟蹋,她朝皇上那边递了个眼神。   “杜爱卿。”皇上道:“虽说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情投意合更能让婚后生活美满,所以此事,朕尊重阅公主的意思。”   这绣球抛来抛去,还是抛回了给沈阅。   话落,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沈阅身上。   沈阅没有半点窘迫,优雅从容地站起身来,轻质的绢布宽袖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缥缥缈缈,仙气动人。   先前在大佛寺对沈阅一见倾心,如今再见已是无法自拔,杜林不自觉地朝她走了两步。   周旸见状,动作已先于意识,抬手拔出佩剑,挡在了杜林身前,“休得对殿下无理。”   长剑锋利,泛着寒人的白光,杜林动作一顿,他被震慑住了,连忙作揖道:“殿下,抱歉,微臣失礼了。”   沈阅也被周旸这突如其来的拔剑惊到了,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那毫不掩饰的眼神,都在明晃晃地告诉她,若是她敢答应,他就敢把这剑从杜林身上抹过去。   他一向冷静自持,她真的鲜少看到这般冲动的他。她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杜林,声音平静道:“杜状元,本宫得你垂爱,实乃受宠若惊,可本宫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话落,周旸唇角微翘而不自知,而满脸期待的杜林则脸色一僵。   “殿下,您……”杜林才开口,就被周旸狠狠打断,“既然殿下不愿意,你赶紧坐回去,今日皇上举办家宴,咱们承蒙恩典,你就别妨碍旁人高兴了。”   “你……”杜林被气得脸都青了,偏偏身前又横着一把利剑而不敢随意乱动,只好梗着脖子对沈阅说:“殿下,微臣知晓配不上您,可您放心,我日后定将更加努力。”   “……”沈阅觉得这个新科状元是否有些弄不清状况,他一旦成了驸马,在朝廷会受到各种限制,直接影响到他的仕途。   “杜状元,你才高八斗,才华出众,将来定时我大康的良臣。”沈阅道:“本宫拒绝与你婚配,并非觉得您配不上本宫,而是本宫已看破红尘,不日便会上大佛寺修行,余生不问红尘之事,只与佛灯常伴。”   周旸尚在沾沾自喜,听到这话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阅。   不仅仅周旸不相信,殿内所有人皆不相信,太后更是直接出言指责,“阅儿,你在说甚胡话?”   “太后娘娘,阅儿心意已决,皇上已经同意,望娘娘亦成全。往后阅儿不能在您身边伺候左右,但会日日为娘娘、皇上念经祈福,为大康祈福。”沈阅不紧不慢地看着太后说。   太后被她气的脸色骤变,奈何皇上并未出声反对,也验证了她那句“皇上已经同意”,她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公然拂了皇上的意。   沈阅亦拿捏到太后这点,说完这话后,便直接奏请离开颐兴殿。   周旸此刻多想拉住沈阅问清楚,可众目睽睽,他怕影响她的清誉,只能生生忍住。   跟在沈阅身边多年,陈嬷嬷与碧桃对她很了解,她们早已猜到自家主子在密谋什么大事,却断然没想到是出家。   心里的疑问就像蚂蚁挠心一般,可她们愣是等回到悦心阁,让人重重把守,三主仆躲在寝殿内,她们才敢问:“殿下,您真的要出家吗?”   “出家挺好的,能够远离尘世烦扰,也可逃离皇宫。”沈阅道。   “奴婢知晓殿下在宫中度日艰难,可现在周世子对您诚心求娶,杜状元对您情根深种,随便嫁一个也比出家要强呀。”碧桃都快要哭了。   沈阅轻轻一笑,道:“求人不如自立,本宫如今无半点嫁人的想法。你们俩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倘若你们想跟本宫上南森山便跟着去,倘若不想,本宫亦不勉强。你们想出宫或者嫁人,只要告诉本宫,定会给你们安排妥当。”   碧桃与陈嬷嬷知道沈阅去意已决,多劝无用,只说她们愿意跟她去大佛寺。   出家这事如何公诸于世,沈阅本来有些发愁,今日借着杜林求娶说出来,也算是错有错着,了却一件难事。这下,她可以准备上南森山了。   太后动怒在她预料之内,今夜极有可能召她进康寿宫。可她等到三更天,并无半点动静,她便让碧桃熄灯,就寝去。   她躺下,刚闭眼,就听到外头乌鸦声响起。   ……逃得了太后,却逃不过“乌鸦”。   沈阅慢悠悠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脸色如铁的男子,她神色依旧淡淡地,问:“周世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如若是为了本宫出家一事,你便无须多说,本宫决定了的事从不轻易改变。”   “过去是微臣不是,殿下想如何惩罚微臣,微臣不会有半句怨言,可请殿下,莫要折磨自己。”周旸声音嘶哑,对于沈阅,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周世子,你未免自视过高了。”沈阅道:“本宫出家,只是遵循内心所想,其他任何人皆影响不了本宫。如无他事,还请早回吧。”   “殿下,您是在喊奴婢吗?”   门外传来碧桃的声音,沈阅连忙道:“是的,本宫渴了。”   周旸:“……”   次日,沈阅去给太后请安是并没有被责罚,约莫是皇上已经说服太后。   “阅儿,您执意出家,哀家感到痛心。倘若这样能让你舒服些,那哀家也不再阻碍,日后哪天你想通了,想回宫,哀家必定为你安排妥当。”太后深情哀伤,把一个如慈母般的嫂嫂演的入木三分。   沈阅心里嗤笑,可面上感激,“多谢太后娘娘,阅儿必定诚信向佛,为大康祈福。”   “好。”太后点头,然后对众人道:“午后是皇上与国公府周世子结拜仪式,皇后你们作为嫂嫂,好好准备一下贺礼,别丢皇上的脸了。”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皇后与众贵妃立刻应下,沈阅则有些怔愣。这事是她提议的,当时是权宜之计,她都差点忘了这茬,估计昨夜在她离开颐兴殿后,皇上提了这事。   “阅儿,你也一同参加。”太后吩咐道。   “是,阅儿领命。”沈阅连忙道。   其实她并不想去,可太后已经发话,她不能抗旨。等回到悦心阁,便匆匆翻出一个成色不错的玉佩,打算当做贺礼送给周旸。   说是结拜,其实就是借着“兄友弟恭”,给予周旸以及国公府告诫,让他们恪守本分,别有不该有的想法。   其实周旸本来就没有想法,随便上面怎么折腾,他如今只对沈阅有想法。偏偏她对他毫无想法就算了,还故意气他。   当下,几个贵妃起哄让他喊沈阅小姑姑,他不想喊,她还凑热闹道:“怕是本宫的贺礼太轻,周世子不愿意改口了。”   他接过她的贺礼,咬牙切齿道:“多谢阅公主殿下。”   就是不喊她“小姑姑”。   沈阅:“……”   他们正式成为姑侄关系,沈阅以为周旸这回彻底死心了,没料到夜里又翻墙来。   她推开窗,还没来得及撵人,他便一跃而起,跳进了寝殿。   “大胆……”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拉着她转身,直接把她抵在了博古架上。   博古架上摆着不少瓷器,这番激烈的动作弄得瓷器在晃动。   沈阅听着那轻微的“晃晃”声,心都悬了起来。   此刻随便一个瓷器掉下去,引起的动静足以让碧桃破门而入,到时看到周旸在她闺房,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你想干什么?”沈阅气急败坏地说:“你赶紧放开本宫,否则本宫要喊了。”   周旸闻声,反倒不着急了,坏笑道:“你倒是喊呀,让旁人来瞧瞧,哪对姑侄会像咱们这样?”   “姑侄”二字被他加了重音,沈阅知晓他为午后的事生气。她想挣扎,可力量悬殊,她只能瞪他,“目无尊长。”   “岂止‘目无尊长’,我还要以下犯上。”   话落,他垂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仙女们,如果喜欢这本书,请高抬贵手,点个收藏吧,这对小蜜来说,非常重要,谢谢啦!   感谢在2021-12-04 15:39:54~2021-12-06 14: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倘若说周旸上回偷亲沈阅是和风如煦,那么此刻便是狂风骤雨。   他不得章法地亲着甚至是轻咬她的唇,只想把他满腔的情绪通过这个吻告诉她。   之前他还心存侥幸,觉得她轰轰烈烈爱了自己这么多年,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可从她昨夜宣布要出家,又到今日成了他的“姑姑”,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正在一步步地远离自己。   他心慌、烦躁、不得志,各种思绪糅杂在一起,似是要把他炸裂一般。   一想到余生要与她成了陌路人,他在国公府一刻都待不住,又来翻她的墙。   这一次,他不想当君子了,本来翻墙都不是君子所为。他彻底放纵了,直接跳进了她的闺房。他本想与她好好谈一谈,可她一来便是撵人,他胸腔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失去了理智,顺从内心所想,直接攫住了她的唇,像梦里那般,狠狠地欺负她。   沈阅一时懵了,等反应过来便开始挣扎,可她的任何动作于他都跟小猫挠痒似的,根本撼动不了他。她气急败坏,最后不得已,咬破了他的唇。   刺痛感跟血腥气让着魔的周旸瞬间清醒了,他放开了她,她抬手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地一声,不算太重,他的脸没多疼,只是火辣辣的,为自己不齿的行为。   “周旸,没想到你是个登徒浪子。”沈阅咬牙切齿,一双眸子气得红通通的。   周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如果能让你灭了出家的念头,当个登徒浪子又何妨?阅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混蛋,但我会对你负责,你嫁给我吧。”   他不喊她殿下了,跟孩提时只有他们两人时一样喊她“阅儿”,只祈求她能想起他们当初的情谊。   沈阅却是被他的自大狂妄给气着了,“本宫说了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她说得斩钉截铁,周旸的心又往下沉,直接坠入了谷底,他垂眸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你如今真的不喜欢我了?”   沈阅嗤笑一声,道:“陵迁谷变,石烂松枯,斗转星移,世事皆不会一成不变,我说了不喜欢就不喜欢,请你日后别再来烦扰我。”   周旸听着她一句一顿,眸子中的光亮暗了下来,原本禁锢着她双臂的双手渐渐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   他转身朝窗户走去,在纵身往外跃起之前,他低声道了一句:“望殿下保重。”   话落,他跳出窗外,再往上翻过高墙。   沈阅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许久,她的身子才顺着架子滑落,泄气地瘫坐在地上。   “殿下,你何必呢?”碧桃早已听到里面的动静,可她一直候在外头,直至周旸离开才推门进来。她蹲下身,伸手抱住了沈阅,心疼道:“您明明还喜欢世子,嫁给他,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你为何要把他推开呢?”   沈阅目光呆滞,片刻才说:“前方黑暗,本宫不能把他拉进来。”   两日后,沈阅拜别太后与皇上,上大佛寺修行了。   即便尽量低调,可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上山这日还是引来大批百姓跟随,试图一睹她的盛世容颜。   她素来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可久居宫中,虽然在大佛寺小住过几次,可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的貌美从来都是传说。   今日第一回 隆重亮相于人前,直接把围观的老百姓看呆了。   她洗尽铅华,卸下钗环,褪去华服,只梳着简约的流苏髻,着一身缥色绢布宽袖齐腰襦裙。即便素淡清雅,却无法掩盖她沉鱼落雁之容,一双剪水秋眸,摄人心魂。   当她顺着大雄宝殿前的阶梯缓缓而下,轻薄的宽袖裙摆随风飘动,光照笼在她四周,熠熠发光,犹如仙女下凡。   大家也似乎明白,为何新晋状元为何对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娶了。   沈阅没理外面的纷纷扰扰,入寺之后便让主持划出一块清净地,不收任何人打扰,潜心敲经念佛。   她心如止水,可这日之后,大长公主同款缥色绢布齐腰襦裙开始风靡京城。上至高门贵女,下至平民之女,最奢华的绫罗在她们眼里都是浮云,皆抵不上这款仙女襦裙。   沈阅之前让梁公收的缥色绢布便派上用场,海棠阁成了京城唯一一家有卖这款布料的布行。梁公吩咐店小二每日限量供应,以至于每日尚未开市,海棠阁的门口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对面如意楼厢房的宾客,每日都能见到如此盛况。   一日,一个外地商人晨起看到对面人声鼎沸,不免好奇地问店小二:“此海棠阁是经营何等生意?竟如此受人追捧。”   店小二与他娓娓道来,把前因后果细说一番,商人听完便问:“海棠阁的老板真是眼光独到,此番必定赚得盆满钵满。如意楼与海棠阁仅一街之隔,想必你家老板跟对面老板颇有交情,不知能否引荐一二?”商人问。   “海棠阁开业短短几年稳坐京城布行第一,他家老板的确有经商头脑,不过他非常神秘,如今无人知晓他是谁。另外,海棠阁如今是想赚绢布的钱也赚不到。”店小二说:“听闻印染缥色绢布得用一种北夷才有的青果,再有经验的老师傅用马蓝色都调不出同样的颜色。”   “北夷?”商人突然抬头看了店小二一眼。   “没错。”店小二唇角高翘,洋洋得意溢于言表,道:“就是那个刚被咱大康打得落花流水的北夷。”   商人听了若有所思,店小二还有事情要忙,便退了出去。   半晌,商人再度抬眸望向对面,恰好此刻海棠阁的大门被打开,然后看到一众女子命地往里钻,连矜持都不顾了。   天字号厢房内的赵越见此,不禁摇头扶额,“啧啧啧……这女子争抢起来,那劲上战场的士兵都比不上。倘若想知晓一个女子是否端庄稳重,让她来海棠阁走一趟便一目了然。”   他说了半天,对面的男子却一言不发,只顾闷声喝酒。   赵越看着周旸为情所困、借酒浇愁的模样,觉得他可怜,但更多的是觉得他活该。当日沈阅对他一往情深、穷追不舍的时候,他干嘛去了?不是冷言冷语就是糟蹋人家的心意,这样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让他喝死算了。   “你在这里对着我喝酒有何用?阅公主又瞧不见你为她心碎难受。”赵越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于心不忍提醒他,“她上大佛寺都一余月了,天天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再不去,怕是真的彻底遁入空门。等连长发都剃了,到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说让我别去打扰她。”周旸说完,一仰头,又是一杯尽。   赵越听着,嗤笑一声,道:“她让你别打扰你就不打扰,她还让你别喜欢她呢,你能不喜欢她吗?”   “不能。”周旸面露痛苦,倘若可以忘记的话,他宁愿忘记,可一想到把她给忘了,他又舍不得。   “既然不能便去追。”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了解女子,但你兄弟我非常了解。她们最会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喜欢你不想你,其实心里盼着你天天缠着她、哄着她。”   “你以为她跟你那些庸脂俗粉的红颜知己一样吗?”周旸满脸鄙夷。   “喂……你想捧着你的公主殿下,我没意见,可能不能别诋毁我的红颜知己。”赵越一脸不乐意,“即便她是仙女,那也是女子。再说了,你与其在这里意志消沉,倒不如积极争取。我听说那杜林至今尚未放弃阅公主,一休沐便上南森山,要不是大佛寺的小僧挡着,怕是早就对她诉说心肠了。”   “……”周旸闻声,刚拿起的酒杯一顿,看着赵越质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落,他把酒杯一甩,直接跨步出了厢房。   京中贵女因她挤破了头的沈阅,此刻正在京城北郊的大佛寺吃斋念佛……不对,是举杯邀明月。   她侧躺在窗边的围子榻上,单腿屈起,搭在上面的纤手执着一只玉盏,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琼液。   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凝脂一般,用上等白玉打磨的玉盏,此刻亦黯然失色。   她并无半点“对影成三人”的落寞,反因偷来的酒香而喜悦不已。   “殿下,你莫要再喝了,待会被悟能主持发现就惨了。”碧桃一边在门口把风一边心有戚戚地劝着。   “不行,本宫上山一余月,顿顿素食,素可忍酒不可忍,再不让我喝酒,我要疯了。”话落,沈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你也别喝这么多呀,还凑到窗户前,那酒味随风一飘就飘到主持禅房那儿了。”碧桃着急地走来走去。   “莫慌,主持早就寝了。”沈阅不甚在意道:“你不懂,喝酒就得对着明月,这样才有意境。”   碧桃当然不懂何为意境,她只想知晓,为何主持走路能无声,都快走到她跟前了,她才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6 14:40:03~2021-12-07 15: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大佛寺主持的禅房内,油灯在窗外微风的吹拂下左摆右晃,房内忽明忽暗。   悟能主持缓缓睁开双目,看着对面的沈阅,轻叹一声,道:“慧静,你六根未净,还是回宫吧。”   “方丈,徒儿知道错了,请方丈再给徒儿一次机会。”沈阅垂着头,一副小孩子做错事勇于承认错误的模样,半点适才喝酒对影成三人的意气风发都没有了。   “慧静,既然留恋红尘,何苦勉强自己呢?”悟能主持道:“寺院乃清净之地,你公然违反戒律,再让你留下,老衲日后难以服众,你就别折煞老衲了。”   “方丈,很抱歉。”沈阅稍稍抬头,双眸微,欲言又止地看着悟能主持。   悟能主持见状,便问:“你是否有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沈阅看了一眼候在一侧的小沙弥,悟能主持了然,“清竹,你先出去。”   待清竹小僧离开禅房,沈阅又示意碧桃出去,等大门被关上,她才压低声音,对悟能主持道:“方丈,徒儿留在大佛寺,只是想苟且活下去,并无冒犯之意。倘若今日你一定要把徒儿赶出去,怕是要重新掉入万劫不复之中。”   出家人都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悟能主持一听,连忙问:“到底发生何事?你直接与老衲说,能救你肯定会救。”   沈阅点点头,道:“方丈还记得大佛寺的前任主持悟空主持吗?”   “当然记得,他乃老衲的师兄。”悟空主持说。   沈阅:“我八岁那年,随彼时的皇后娘娘当今的太后娘娘上大佛寺祈福,当时一起上山的还有皇上。为了出行方便,娘娘便把我打扮成小男孩的模样。见到悟空主持时,太后也没有与他多解释,他便以为我和皇上都是皇子。当时我求了一支签,太后拿去给悟空主持解签。签文具体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悟空主持说我有皇帝相,日后肯定会是个明君。”   沈阅自小冰雪聪明,太/祖曾经夸赞她是自己众多子女当中,最有治国之才的。当时她才五六岁,太/祖又因老来得女特别宠爱她,太后听了也只是恭维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签文却说她有帝皇相,太后不得不提防了。亦是从这时起,沈阅这个如慈母般的兄嫂,开始疏离她,针对她。即便皇上前几年顺利登基,她还是被认为有篡位的野心。   自此,她与宁王都成了太后眼里的肉中刺。近些年外戚开始在朝中掌权,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出身,越发地有底气,只要谁对皇上对她有威胁,她便想将其诛之。   “方丈,你或许不知,我的小皇兄宁王已在两月前莫名暴毙,如果我不远离皇宫,下一个便是我。所以,我恳请方丈救我。”   话落,沈阅直接跪拜悟能主持。   “慧静,你赶紧起来。”悟能主持虽然久居山中,但对于凡尘之事,他还是略懂一二,“我佛慈悲,只要力所能及,老衲肯定会救你。”   “多谢方丈。”沈阅起来,双手合十道:“我待在大佛寺确实不妥,也不想让方丈为难,我如今只想离开这里,日后宫里有人来寻,你便说我犯了戒律,被你赶出去了。至于我离开大佛寺后有没有回宫,亦不能追究你了。”   出家人不撒谎,可如果能救人,方丈便没有不答应之理。他思忖半晌,点头道:“你放心离开吧,日后倘若朝廷问责,老衲亦不会供出一二。只是你一介弱女子,能去哪里呢?”   在大佛寺待了一个多月,今晚又演了一场偷喝酒的戏,总算让悟能主持肯帮自己,沈阅松了口气,会心一笑道:“方丈莫为我忧心,只要你能帮我拖延逃离的时间,余下的一切,我早有安排。”   说走就走,沈阅回到厢房便让碧桃与陈嬷嬷收拾行李,次日天还没亮,便坐着马车下山了。   一路上马不停蹄,用膳都是在马车上吃干粮,一刻不敢耽误地朝前跑。   当天夜里,她们终于离开京城,在直县的一家客栈落脚。   沈阅要了两间厢房,一间她与碧桃、陈嬷嬷一起住,另外一间厢房则是给赶马的两个小厮住。   舟车劳顿了整整一日,碧桃与陈嬷嬷虽累,但不敢轻易睡过去。除了要守着沈阅,还有心里有非常多的疑问需要她来解答。   沈阅知晓她们心中忧虑,不等她们出声,已经主动把缘由告知她们,“几个月前,本宫向皇上给自己求了一个将来。只要本宫能让大夷归附,便让我永远离开皇宫。”   “殿下,你就在大佛寺习了三个月武,就能让大夷归附吗?”碧桃明显不信。   “当然不行。”沈阅笑道:“我乃智取,不是蛮攻。还记得我在家宴跟去大佛寺修行时都穿了那身缥色绢布宽袖齐腰襦裙吗?”   “记得。”   “这种缥色绢布如今风靡京城,无论是世家小姐还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想买缥色绢布。各布行都在想方设法进货,那么全国各地的织布坊也会大量染制缥色绢布,可染色的果子只有大夷才能种出来。大夷人听闻大康需要大量果子,有利可图,便会放弃耕种粮食,转而种果子。没人种粮食,短期内还看不出什么,一年半载后,大夷会出现全国性缺粮,皆是只要大康不卖粮食给大夷,大夷的百姓受不了,便只能归附大康了。”   “哇,殿下您太厉害了吧,这个妙计都能想出来。”碧桃赞叹道。   “不是本宫厉害,而是受了古人的启发,所以平时让你多读书。”沈阅说:“接下来,我会一路南下,在各地开海棠阁的分号,然后把这个缥色绢布带往全国。”   “殿下,奴婢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么多种布料,你为何选了绢布?”碧桃问。   “问到点子上了,还不算太笨。”沈阅笑了笑,道:“绢布价格不算高,一般的老百姓都能买得起。这样一来,想买且买得起的人会很多,,这样才能刺激大夷人多种果子。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女子喜好‘为悦己者容’,会宁愿少吃一些也要把银两省下来买绢布。”   “殿下,奴婢甘拜下风了。”碧桃夸张作揖,把沈阅逗乐了。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敛了敛笑意,道:“明日起来后,先赶去悠县的宅子稍作整顿,为了避免行迹暴露,到时会把这两个赶马的小厮换掉。”   “殿下,这两小厮是梁公安排的,比较信得过。等到了悠县,人生地不熟的,老奴怕遇到坏人。”陈嬷嬷道。   “无妨,已经有信得过之人在悠县等着咱们。”沈阅说:“等到了悠县,要采买一些男子的衣裳,日后咱们出门便要女扮男装,如此一来会安全省事许多。还有,你们两个以后在外人面前,要称呼我为公子,本宫也要改口自称‘我’,清楚了吗?”   “清楚了。”碧桃与陈嬷嬷应下后,便就寝去了。   **   周旸听到赵越说杜林对沈阅贼心不死,还坚持上大佛寺求见,顿时坐不住了。   次日一早,他便去了大佛寺。   李氏平日去大佛寺祈福,他得空亦会作陪一二,所以寺里的小僧一般都认得他。他本想着小僧会为他引见沈阅,可今日的小僧面如铜像,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进去。   在小僧此处行不通,他直接找悟能主持,但悟能主持今日亦是铁面如山,就是不让他进去。他硬闯,便喊出十八罗汉阻止他。   周旸自小习武,功夫不在话下,可今日面对的罗汉并非庸俗之辈,更何况十八个一起上。他讨不到好,只好以退为进,暂时撤退,等夜里伺机翻墙。   翻墙于他来说,是轻车熟路之事。   他成功翻过去之后,便又在窗户边开始学乌鸦叫。   可他叫了半天,沈阅毫无动静,反倒是把巡夜的小僧给引来了。他躲了半天,等小僧离开之后,决定不等了,直接撬开窗户,跳了进去。   借着月光,他看向帐床,却发现帐床的帐帘并无放下。他心觉不好,走到床沿边一看,只见帐床内除了一床被褥与一个枕头,哪里有沈阅的身影了?   周旸的第一反应是去找方丈,可倘若这是沈阅背着方丈偷偷逃走,这样岂不是害了她?   大佛寺是大康建国之初,太/祖命人修建的。□□皇后信佛,在世时亦会偶尔上大佛寺敲经念佛,□□便又命人修建了厢房。   沈阅的这个厢房是她母后留给她的,除了她,旁人不得入内居住。是以,她如若在寺内,肯定是住这个厢房。   周旸一时拿不准主意,一直在墙外守到天亮,在各个厢房之间来回巡视,却根本看不到沈阅的身影。   此刻,他可以断定,她不在大佛寺。此刻回想悟能主持与小僧昨日的表现,他可以断定,他们知晓她已经离开,甚至是他们帮助她逃离。   他直接翻墙进去,走到悟能主持的禅房,推开他的房门,看到他坐在蒲垫上念佛,直接跨过门槛,问:“阅公主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悟能主持:看我告不告诉你? 第18章   悟能主持缓缓睁开眼睛,对于周旸的鲁莽并无表现出责怪或不喜之意。他指了指身前的蒲垫,道:“周世子,请坐。”   不回应他的问题,已经表明他是知晓沈阅离开大佛寺,甚至就是他帮她离开的。   周旸大步跨到悟能主持前,然后在蒲垫上坐下,此刻不似适才那般冲撞,道:“方丈能否告诉我殿下去哪儿了?”   悟能主持不答反道:“阅公主已不是大长公主,她遁入空门,如今法号慧静。既然她不理红尘世事,施主便不必再找她了。”   周旸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告诉自己,闻言冷嗤一声道:“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来。”   悟能主持:“你对慧静何苦如此执着?据老衲所知,慧静皈依我佛前,与你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既然她今日能放下执念,落地成佛,于你于她,乃皆大欢喜之事。”   悟能主持说得轻巧,可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有多后悔,似是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扎他的心。事到如今,他也没想隐瞒,直接道:“我如今后悔了,只能把她找回来,求她原谅。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请求方丈给予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世间姻缘,皆有定数,你与慧静,怕是有缘无分。”悟能主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慧静南下逃命已属不易,你也放下他吧。”   话落,他朝外头喊道:“十八罗汉,送客。”   周旸:“……”   悟能主持这哪里是送客,分明是撵客。他不依,再想纠缠主持,就直接被十八罗汉架着送了出去。   等周旸被撵出去之后,一直候在悟能主持身旁的小沙弥忍不住道:“师父,您不是答应了慧静不泄露她的行踪的吗?”   悟能主持迷之一笑,“我有泄露吗?”   “当然有,您都说她南下了。”小沙弥小声嘟喃。   悟能主持摇头失笑,“你都听出来了,周世子却没领悟到。他与慧静能否再续前缘,就看他自己的修行了。”   倘若今日来打探沈阅行踪的是皇宫里的人,悟能主持肯定守口如瓶,可如今是周旸,这个沈阅过去几年每次上山皆是为其祈福的男子,他便想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   倘若缘分尚在,周旸应该能追上沈阅。   周旸试了几次没闯进寺院大门,他生气恼火,但多年的行军经验告诉他,他不能硬碰硬,而是要伺机而行。   他骑上骏马,策马下山。   山路不算好走,骏马跑跑停停,大多数时间是缓缓走着。   如今已是盛夏,烈日当空,热得人难受,沈阅出行在外,也不知她能否受得了这样的天气。倘若是去蛮夷之地,那将会更热,估计她不回去。   周旸想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悟空主持最后与自己说的那句话“慧静南下逃命已属不易”,不就是在说她朝江南之地去吗?   他顿时欣喜若狂,要不是山路险峻,他真想快马加鞭朝江南出发。   周旸心情激动,等到了山脚下,他才冷静下来,决定出发前先回国公府一趟,跟他娘交代一声才好出门。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去追沈阅,不过她不会骑马,坐马车再快也不比骑马快,只要方向对了,也不急于一时。   周旸回到国公府时已是晌午,他才下马,管家就上前禀报,“世子,适才李公公遣人过来,说皇上召你进宫,有急事商议。”   “好,我这就进宫。”周旸应下,马鞭一甩,骏马就窜了出去。   皇上找他正是时候,因为他离开京城要向皇上禀报。宫里如今应该尚未知晓沈阅逃走,所以他不能如实告知,但可以借口去边疆替换他爹。   周旸去到颐和殿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见他来了,便放下奏折,示意李公公把门关上并把守。   “微臣叩见陛下。”周旸直觉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与自己说,难不成是沈阅逃跑的事情被知晓了?他的心不禁一提,问:“不知陛下急召微臣,所为何事?”   皇上看着周旸,问:“你还记得,第一次与朕见面是何时吗?”   周旸不知皇上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微臣第一次与陛下见面,是微臣六岁那年,作为陛下的陪读进宫。”   “你六岁,至今已快二十年了。”皇上感慨道:“身居高位,你算是朕唯一的友人了。”   “谢皇上抬举。”周旸道:“,微臣受宠若惊,必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他想趁机把回边疆的事情与皇上提及,可不等他开口,皇上已经抢先道:“朕知晓你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还真有一事需要你替朕分忧。”   周旸:“……不知陛下为何时烦扰呢?”   “你是个聪明人,如今朝中是何状况,你必定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忧心忡忡道:“前朝因为腐败动了国之根基,朕日夜忧愁大康会在朕的手上走上此条不归路。”   周旸:“既然陛下知晓症结所在,大可彻查腐败,肃清贪官污吏。”   “朕当然清楚,也曾经派人暗中探查,可回来的结果好得‘不尽人意’。倘若朕再派人下去,估摸亦是徒劳。是以,朕想派你南下到各县摸清状况再回来禀报。你是武将,文官一般认不得你,即便认得,亦猜不出你是去查贪官污吏。”   南下?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周旸强行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连忙作揖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必将竭尽全力,请陛下放心。”   “好。”皇上站起身来,走到周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道:“你祖父助太/祖打下大康江山,今日你为守住大康出力。朕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日后你有所求,朕必定答应你。”   “多谢陛下。”周旸连忙行礼,道:“微臣立刻归家拜别家母,收拾行李,今夜便出发南下。”   “今夜便出发?”皇上讶异,“其实也不必这般着急,在家休整两三日再出发也不迟。”   “不急不行。”周旸道:“多少黎民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容不得我耽误半刻。”   “那你路上小心,有任何需要可与朕提。”皇上说。   “多谢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   次日醒来,沈阅换上缥色绢布襦裙,在直县闹市中行走,偶尔在小摊上买个小东西,或者在脚店里稍作停留吃点东西,所到之处,皆成了别人驻足的焦点。   在胭脂水粉店时,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走过来问她,“姑娘,你这身衣裳真好看,能否告诉咱们,这绢布是在哪家布行买的吗?”   沈阅微微一笑,道:“我这身绢布乃是家父去京城带回来的,听说是在一家名叫海棠阁的布行买的。我家父不懂女子穿衣这些,不过他说如今京城的姑娘最喜欢用这种缥色绢布做衣裳,听说公主都爱穿。”   这些姑娘从未出过远门,京城于她们来说,是天子之地,更是繁华之地。京城风行的衣裳让她们向往,特别听到公主都穿这样的绢布,便更加想要了。   “太可惜了,京城这么远,咱们不可能为了一匹绢布跑去呢?”姑娘们苦恼道。   “你们不必这般灰心。”沈阅道:“我爹听说,海棠阁近日会在悠县开分号。悠县离咱们这儿不远,坐马车一日来回肯定行。”   “真的吗?”姑娘们听了大喜,“咱们到时候便结伴去。”   话落,沈阅满意地笑了,不再多说什么,让碧桃把几盒胭脂水粉结账,然后离开了胭脂水粉店。   回到马车上,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往悠县去。   “殿下,今早你穿着襦裙走街窜巷,的确把这绢布宣扬出去了,可日后总这样不是办法,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碧桃担忧道。   “无妨,也就是这回罢了。”沈阅说:“今日尚未做好准备,他日我男扮女装,老是易服不妥当,届时就请人穿。”   “这般才稳妥。”碧桃总算放心,开始整理沈阅适才采买的胭脂水粉。   自从出宫以后,沈阅都不抹胭脂,日后作男子打扮,这胭脂派上用场的机会更少,碧桃便问:“殿下,你买这么多胭脂作甚?放久便不好使了。”   沈阅这才想起来,道:“这胭脂水粉是给你的。”   “给我?为何?”碧桃不解道。   沈阅勾了勾唇,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碧桃不知自家主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要卖关子,她也无可奈何。   悠县距离直县不算太远,晌午才过,他们便到了。沈阅先让小厮寻一脚店用午膳,膳后便给了一些银子,把小厮连带马车打发走了。   “殿下,你不说在悠县有宅子吗?怎么又要了一间厢房?还有,如今没了小厮没了马车,咱们怎么赶路呀?”陈嬷嬷问。   “嬷嬷莫急,你先在此处等候。宅子离这儿不远,我与碧桃先回去一趟,让新的御车人驾马车过来,把行李运回去。”   沈阅说完,便带着碧桃回宅子。   当年先帝微服出巡,她在这宅子小住过,虽然过去很多年,但循着记忆,她还是找到了。   “殿下,这宅子有人打理的吗?”碧桃问。   “你去敲一敲门不就知道了吗?”沈阅笑了笑。   碧桃总觉得她这个笑容有点饱含深意,但没做多想,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大门被拉开,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世子:不急不行,我媳妇都跑了!   今晚留言送小红包,来者不拒! 第19章   碧桃看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都怔住了,呆呆站着,半晌眼都不会眨。沈阅不觉失笑,“认不得张侍卫了?”   碧桃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张昭的眸子时,小脸忍不住一红,张侍卫亦羞涩地别开了脸。   “殿下,他……他怎么来了?”碧桃小步移到沈阅身边,低声问道。   “张侍卫日后会随咱们上路,保护咱们。”沈阅勾着唇说。   碧桃听着,瞪大了双眸,问:“真……真的吗?”   “真的。”沈阅觉得站在门口说话不方便,于是道:“你先跟张侍卫去客栈,把行李运回来继续说。”   话落,沈阅抬步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只剩碧桃与张昭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距离上次来这里小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时先帝还在,太后心里再敌视她也不敢怎样,那大概是她最后的欢喜岁月了。   宅子这些年都打空,只安排了两个老妇打理。如今离宫要自力更生,沈阅打算租赁出去获取一些银子。   “殿下。”身后传来碧桃的声音,沈阅转身,便看她朝自己走来,一张脸红彤彤的。   “不是让你跟张侍卫一起去客栈吗?”沈阅打趣道:“我可是特意给你们俩独处的机会。”   碧桃的脸“蹭”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垂着头,支支吾吾道:“奴婢不放心殿下一人……与他……也……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沈阅拖着长音道:“我以为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阔别多日有千言万语与对方诉说。若是这样,倒不如让他回宫去。”   “不要。”碧桃连忙抬头,对上沈阅戏谑的眸子时才知晓被耍了,她羞怒又无奈,只得投降,“殿下,您就告诉奴婢,他为什么会来了?”   沈阅看她是真急了,不再逗她。   当初她离宫,皇上想给她安排几个侍卫,沈阅觉得太扎眼,不过还是要了张昭。此趟离宫,倘若顺利的话,她不会再回宫,甚至京城都不会回去,碧桃与张昭两情相悦,要是因为跟随自己错过,实在可惜,所以就直接让张昭一路保护他们。   “我打算将你许配给张侍卫,待过段日子稳定下来,再择一个吉日让你们完婚。”沈阅说:“日后大事完成,你便无须伺候我,跟张侍卫好好过日子吧。”   “殿下,您对奴婢太好了。”碧桃感动得眼眶通红,直接跪在了地上,“可奴婢舍得不您,只要您不嫌弃,我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你跪着作甚?赶紧起来。”沈阅把她扶起来,道:“到时候再看吧,倘若张侍卫不打算回宫当差,你们两口子一起给我管家也成。”   “那咱们就给您管家。”碧桃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如若他不肯,奴婢便不嫁他了。”   “啧啧啧,你看看你,还没成婚就已经成了母老虎。不过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张侍卫自个儿愿意就成。”   “……奴婢哪里是母老虎了?”   一个时辰后,张昭架着马车,带着陈嬷嬷跟行李回来,还顺便在路上买了几套男子的衣裳。   沈阅与碧桃、陈嬷嬷在寝室内换上男子的衣裳,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们都得束/胸。   碧桃与陈嬷嬷还好,绕上几圈就行了,唯独沈阅此处风光甚好,碧桃给她绕圈的时候,都替她憋得慌,“殿下,您能透得过气吗?”   “没事,再紧一点。”沈阅不甚在意,倒是出口提醒她们,“从今日开始,在外头就称呼我‘少爷’或者‘公子’,在家里也别喊‘殿下’,要喊‘小姐’,我从今以后不再是大康朝的大长公主,记住了吗?”   “记住了。”碧桃与陈嬷嬷双双应下,陈嬷嬷又问:“小姐,您不说要在悠县开分号,总得待上一些日子,为何不住这儿,今夜便要去客栈住呢?”   “京城如今是何状况,我不清楚,要是太后派人追我,这宅子肯定逃不过搜寻,所以不能久留。更何况,我想尽快把它租赁出去,所以不打算住了。”沈阅说。   “老奴命明白了,等会找客栈,也别找先前的那家了。”   “没错,咱们就住悠县最大的客栈如意楼。”   晌午,她们才收拾好出门。   张昭已经候在门外,第一次瞧见作男子打扮的碧桃,直接看愣了。   碧桃被他傻傻盯着自个儿看的模样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走到他身边,小声提醒他别再看。   沈阅看着他们小两口,欣慰又羡慕,便道:“碧桃,你与张昭一块驾马车吧。”   “少爷,不好吧。”碧桃难为情,沈阅则道:“咱们这一路有什么要注意的,张昭尚不清楚,你趁这空档,好好与他说清楚。”   “……是,少爷。”   如意楼离宅子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沈阅要了两间上好的厢房,又让店小二上了午膳,等用过膳后便午睡去了。   这几日她睡得不太安稳,如今有张昭在,她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   直至申时,她才醒来。此时用晚膳太早,她打算先去闹市走走,逛逛悠县的布行,了解行情,顺便找分号的铺位。   悠县沿清河而建,距离京城也不远,当地的商业虽然抵不上京城,但颇算繁荣。   临近傍晚,沉寂了一下午的闹市又热闹起来。商铺纷纷开门做生意,路边的小摊也已支了起来,来往百姓如织,一片繁荣。   “快点给我滚出去,否则我让人打死你。”   突然,一道凶狠的声音从身侧的店铺传出来。沈阅抬头看去,只见一家脚店面前,一个年轻的妇人背着一个婴孩,被几个大汉推了出去。   “掌柜的,我在这里洗了半个月的碗,请您把工钱发给我吧。”妇人苦苦哀求道。   “你还敢要工钱?”大腹便便的掌柜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妇人骂道:“你把碗都摔了,我还没让你赔钱已经非常仁慈了,你还想要工钱?别臭不要脸的,赶紧走,否则我要报官抓你了。正好我大女婿,是县衙的捕快。”   妇人一听,吓得瑟瑟发抖,一边碎碎念“别报官”,一边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当她经过沈阅他们的时候却直直地往地上栽,张昭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   “少爷,该怎么办?”张昭问。   沈阅看到前方不远有药铺,便道:“先把她带去给大夫瞧瞧。”   妇人其实并无大碍,只不过饿得太久,晕了。同样饿得哇哇大哭的还有她的儿子,沈阅让陈嬷嬷给婴孩喂了一些稀粥,待妇人醒来,便给她一大碗饭菜。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饱饭,更何况是这么一碗丰盛的饭菜,妇人连连道谢,顾不上多问便狼吞哭咽起来。   沈阅看她把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扒干净,料想她还没饱,便让碧桃又给她装了一碗。   待两大碗饭菜下肚,妇人总算饱了,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向沈阅磕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娘子无以为报,只能向您磕头了。”   “举手之劳,快快请起。”沈阅说着,碧桃便去搀扶妇人。   妇人起来,瞧着自己的孩儿在陈嬷嬷怀里熟睡,定了定心神,看向沈阅问:“公子,我如今孤身一人,带着孩儿走投无路,您为人仗义慷慨,能否收了我,只要让我跟我孩儿吃饱饭,我做牛做马皆愿意。”   沈阅瞧着妇人的确可怜,日后碧桃出嫁,让她伺候自己也不错,可答应之前,还是得了解妇人的情况,“你是何处人?你的丈夫呢?”   提及“丈夫”二字,妇人便红了眼。原来,她的丈夫原本是悠县的秀才,先前在衙门当差,后来得罪知县被遣。从那之后,他处处受到知县的针对,开了几个月私塾便开不下去,去了郊外的村庄。丈夫看不惯官场黑暗,打算与她男耕女织过日子,谁料赋税太重,他过劳而终,留下她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相依为命。   “公子,我干活很利索的,绝不偷懒,求你收留咱们母子吧。”妇人说。   “行。”沈阅答应,“不过我日后会一路南下做买卖,舟车劳顿,你能否忍受?”   “我可以的,只要您收下我,我什么苦都能吃。”妇人连忙应道。   沈阅点点头,然后吩咐陈嬷嬷,“你带她去买两套衣裳,然后回客栈,我还有事要办,夜里再回去。”   陈嬷嬷应下,带着妇人离开,沈阅则带着碧桃与张昭去逛布行。   等用完晚膳,碧桃想着沈阅要回去,不料她要去醉花楼。   光听醉花楼这名字,便知晓是什么地方了。碧桃顿时警惕起来,扫了张昭一眼,才问沈阅:“少爷,这种烟花之地,咱们去作甚?”   “当然是去见识一下。”沈阅笑得一脸期待,“我以前就一直很好奇让男子流连忘返之地是怎样的,如今有机会,一定要去瞧瞧。”   “……”   在沈阅的坚持下,碧桃与张昭作为左右护卫,跟她来到了醉花楼。   醉花楼的花姑娘与老鸨站在门口,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见沈阅风姿卓然,便拂着手中的丝帕,笑靥如花,“公子,喝酒吗?”   “给我开个厢房。”沈阅灵敏躲过想扑过来的花姑娘,抬脚往里走。   醉花楼内喧闹非凡,才入夜,一楼已经宾客满座,有姑娘陪着客人饮酒,有姑娘在台上跳舞,熙熙攘攘,一片醉生梦死。   厢房在二楼,沈阅随着老鸨往上走。   “公子,我瞧着您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醉花楼吗?”老鸨殷勤地问。   沈阅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突然身侧厢房的大门被拉开,她余光不经意一瞥,就愣住了。   不久前还嚷嚷着非她不娶,如今却上青楼了。呵……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世子:小蜜,什么青楼?你想害死我吗?   感谢在2021-12-09 19:44:23~2021-12-10 17: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周旸被一群庸脂俗粉的胭脂味弄得呼吸不畅,只能示意仇剑把大门打开透透气。不料门才打开,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见到的女子。   即便她作男子打扮,但明眸皓齿的模样,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马不停蹄地一路往南,除了巡察,就是要寻到她。如今,她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狂喜过后,却头一回有了不想这么快重逢她的想法。   两人四目相对,周旸只愿此刻原地消失。   沈阅眸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如同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收回了视线,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周旸看她要走,想没想就站起来往外追。   “让你们醉花楼的花魁来陪本公子喝酒。”沈阅对身侧的老鸨豪爽道。   第一次来就点花魁,果然是个阔绰的公子,老鸨心里激动了一瞬便歇了。   “公子,非常抱歉,咱们醉花楼的花魁秦霜姑娘今夜已经被客官点了。”老鸨为难地说:“咱们的素月姑娘亦出落得沉鱼落雁,不如让素月姑娘来伺候公子,可好?”   “可我只想要秦霜姑娘。”沈阅跟老鸨较劲上了,“不知是哪位公子点了秦霜姑娘,能否让他割爱,银两不是问题。”   老鸨听到最后一句,一双眸子顿时发亮了,恰好周旸这时走了过来,她连忙拉着他,对沈阅道:“公子,今夜就是这位周公子点了秦霜姑娘。”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周旸此刻只想把老鸨的嘴堵住,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慌忙去看沈阅,只见她顿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道:“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既然周公子已与秦霜姑娘有约,便让素月姑娘来我厢房吧。”   周旸一听,急得直接拉住沈阅的手,“殿……不,阅儿,你误会了,我没想点那什么秦霜姑娘。”   “什么?,你不想点秦霜。”老鸨脸色一变,怕到手的银子要飞了,连忙对沈阅道:“公子,既然周公子无意,我马上让秦霜姑娘去你厢房。”   “不行。”周旸脱口而出,要调查知县,秦霜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他今夜要从她嘴里套话甚至把她变成他这边方阵的棋子,可说出来他又后悔了,这样一来,沈阅对他的误会更深了。   “周公子这般舍不得,我怎能横刀夺爱?”沈阅爽朗一笑。   恰好这时一位身穿藕荷齐胸襦裙的女子翩翩走来,她面容清丽,带着淡淡的微笑,襦裙布料轻薄,被包裹的玉肩若隐若现。她腰如细柳胸脯却非常丰满,真乃天生尤物。   “秦霜见过周公子。”秦霜过来前已经打听过,今夜点他的客官魁梧英俊,在看到周旸的那一刻,她便知晓是他。   虽然她是青楼女子,可也挑人,今夜能碰上如此风流倜傥的男子,比起那些浑身油腻的客官实在好太多。说着,她秋水含波地看着周旸,可他看都不看她。   他正在看另一外公子,且还仅仅抓着他的手,她突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既然秦霜姑娘来了,在下便不再打扰了。”沈阅说完,用力甩开周旸的手,疾步往前走。   周旸想追,却生生忍住了。   他看着沈阅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如今人已经找到,待办完正事再与她解释。何况她此时作了男子打扮,再纠缠也不合适。   在青楼碰到周旸,碧桃替沈阅憋屈,果然天下男子没有不风流了,即便是她先前最看好的周世子。她气呼呼的,最无辜的是张昭,被她迁怒,频频收到她尖锐眸光的扫射。   碧桃担心沈阅受不了打击,谁知道她进厢房后就倚坐在临窗的围子榻上,一手执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彩旗花灯、市井烟火,半晌才开口道:“你们看看这攸县一片繁华,却仍有人为最基本的温饱发愁,就像今日的妇人,是不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公子,您这个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碧桃扯了扯嘴巴,“时候不早了,这烟花之地是何样,你也瞧过了,不如早点回去歇息。”   “素月姑娘还没瞧见呢,再等会。”沈阅一点都不着急,片刻,素月姑娘便姗姗来迟。   素月姑娘身段容貌抵不上秦霜,衣着打扮亦淡然许多,可她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倘若今日不是出现在青楼,沈阅是没料到她是烟花女子。   沈阅这些年韬光养晦,避锋芒,今日碰见素月,有点他乡遇知己的感觉,与她一边喝酒一边对诗,直至在碧桃第三回 提醒下,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厢房。   经过周旸的厢房时,她目不斜视,宛若今日并无碰到他一般。   碧桃倒是看了,里面漆黑一片,怕是周旸与秦霜已共赴云颠去了。一想到这里,她又瞪了张昭一眼。张昭莫名,只能用眼神求饶。   回到如意楼时,陈嬷嬷正守在门口,看见她就连忙上前小声禀报,“小姐,周世子在你的厢房,老奴赶都赶不跑。”   沈阅听着眉头微蹙,但很快舒缓开来,道:“我知道了。”   她推开房门时,周旸正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听到动静一扭头,看到她时脸上一喜,连忙走到她跟前,“阅儿,你听我解释,今日你所见皆非事实。”   沈阅淡淡一笑,道:“今日所见,无论事实与否,都与我无关,周世子更不必与我解释。倘若没有其它事,请回吧。”   她这个反应,他其实有所预料。他不觉得恼怒,反倒觉得心慌。正如他娘所说,倘若一个女子真的喜欢一个男子,是绝对不能忍受他三妻四妾、寻花问柳的。如今他喝花酒当场被抓,她却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她不再喜欢他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捏住一般透不过气。他也不管她听不听,直接把房门关上,小声与她道:“近年各地官吏腐败成风,皇上派我暗访,悠县的吴知县生活奢靡、妻妾成群,以他的俸禄根本维持不了一个上百口人的家。我明面上很难查出端倪,但秦霜姑娘与他私交甚密,是以,我今夜与她见面,便是为了从她口中获取消息,绝对不是为了寻花问柳。阅儿,你相信我吧。”   最后一句,带着不可忽视的哀求意味,可沈阅听完,只是满意地笑了笑,“这实在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周旸有些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沈阅:“当然是因为皇上能派你暗访腐败一事,这证明他有整顿官场歪斜之风的决心,此乃大康之福气呀。”   她说得激昂,却半天不提他去青楼一事,他只能再次向她自诉清白,“阅儿,我真的没有胡作非为,醉香楼那些姑娘,我手指头都没碰一根。”   “哦。”沈阅应了一声,道:“你彻查吴知县,想必公务繁忙,为了大康的社稷,辛苦你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不是……早些回去忙公务。”   “……”   沈阅油盐不进,周旸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做都使不上劲。   路漫漫其修远兮,反正人已经找着,他不会再放手,来日方长,他就与她慢慢耗吧。   周旸离开厢房后,沈阅便沐浴更衣就寝,一觉睡到天亮。   昨日逛了悠县的布行,布料的花色抵不上京城,而且上等的布料不多。悠县没有京城富裕,但她看这边好的私宅不少,能买得起上等布料的人其实很多,把海棠阁的第一家分号开在此地,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要打响头炮,分号的铺面肯定得选在最热闹的林街,但林街如今一铺难求,更何况是好位置的铺面,她打算今日再去仔细视察,看看有没有机会从别人那里易手一家铺面。   说干就干,她吩咐碧桃端早膳进来。   碧桃应下,不一会儿就折回,身后还跟着昨日救的妇人。   经过一番梳洗,妇人如今干净利落,沈阅打量了一下,发现她其实颇有一番姿色。   “公子,请用早膳。”妇人把饭菜一一摆上桌子。   如今对妇人的底尚未完全摸清,他们男扮女装的事情没有与妇人透露,沈阅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叫苏梨。”妇人说:“不知道公子的口味如何,只从陈管家那边听取一二后,借了店家厨房,做了这几道菜肴,请公子尝尝。”   “好。”沈阅执起筷子,把几道菜肴尝了个遍,发现很对她的胃口,便道:“味道很好,这些都是悠县的本地菜肴吗?”   “是的,倘若公子喜欢,午膳时,我再做几道其它的悠县菜。”苏梨笑着说。   “成。”沈阅道:“你平日也不必过于拘谨,你孩儿尚小,暂时只需负责膳食便可,有什么困难就跟陈管家说。”   “是,多谢公子。”苏梨感激道。   用过早膳,沈阅出门,才踏出厢房,隔壁厢房的门也被拉开,她抬头,就看到周旸跨步往外。   沈阅稍稍一愣,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旸勾了勾唇,道:“如意楼的厢房舒适,我便住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旸:好女怕缠郎,我就不信拿不下你。   沈阅:哦!   明天带周周搭帐篷,不更哦!   感谢在2021-12-10 17:09:16~2021-12-11 18: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33391677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整个如意楼这么多厢房,周旸一定要住在这里,沈阅奈他不何,只要别理会他就行了。时间紧迫,她还是找铺面要紧。   从林街的街头走到结尾,闲置的铺面只有两三家,沈阅对它们的位置并不满意,她看中了一家靠近街道中间的脚店。   这家脚店位置算不上极佳,但布行无须像酒家的铺面那么好,适中即可,否则租金太贵,入不敷出就难以维持。最重要的是脚店的生意清冷,掌柜此刻正在被一个沙色长袍男人在催交租金。   “张管家,我店里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麻烦再通融半个月吧。”店家的掌柜苦苦哀求道。   “李掌柜,你们已经拖欠两月租金,再拖下去,我也没办法向我家老爷交代。”张管家冷着脸,道:“都是替人办事的,你也别为难我,再过三日,你们交不出租金,我就来收铺。”   说着,张管家甩了甩衣袖,气岔岔地走了。   沈阅连忙跟上,待走到街尾,她才示意张昭上前把张管家截住。   “张管家。”沈阅走上前去,礼貌地喊了一声。   张管家看着眼前年轻男子,不解道:“请问你是?”   “在下姓沈,是从京城来的布行老板,欲在悠县开一家分号。适才看见你在百香楼催租金,不知你是否有兴趣把百香楼的铺位租给我,免了收不到租金的苦恼。”沈阅说。   张管家看她气度不凡,衣着讲究,应该是一个颇有财力的老板,他作了作揖,道:“那铺面位置极佳,只不过百香楼不善经营才沦落至此。沈公子真是有眼光,不过那铺面不小,我拿不了主意,你真想租的话,得我为你引荐我家老爷。”   沈阅:“那就劳烦张管家了。”说完,她朝碧桃甩了个眼神,碧桃连忙从衣袖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了张管家手里。   张管家摸着凉凉的银子,立马露出了笑意,道:“既然沈公子如此有诚意,我回去便与我家老爷禀告,一有消息便去通知你。”   “多谢张管家了,在下就住在如意楼,请张管家有任何消息便去知会我。”沈阅与张管家又客套了几句,才与他道别。   “公子,回客栈吗?”碧桃问。   “不。”沈阅摇了摇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找个热闹些的店用午膳,顺便打听打听百香楼房东的情况。”   沈阅又倒回去,寻了一家百香楼附近的酒家落座,要了一间厢房,点了一桌子菜。   店小二看他如此阔绰,招呼得特别周到,沈阅趁机道:“这附近的几间店,就数你们家的生意最红火,想必这菜肴与酒肯定不错。”   虽然店不是自个儿的,但作为雇工,店小二与有荣焉,道:“这位公子,莫是我吹牛皮,这林街的酒家,就数咱家最实惠了,即便咱们比不上别家装潢气派,地也显得有点挤,但客官能花少钱喝到好酒吃到好菜,所以才客似云来。”   “也是,谁家不是过日子,实惠当然最要紧。”沈阅状似随意地道:“我瞧着前头那家百香楼很气派,可没什么人光顾。”   “百香楼?”店小二不屑道:“气派有何用?酒菜贵就算了,还不好吃,当谁都是傻子吗?黄员外把铺面租给他,真是倒大霉了。”   沈阅一听,连忙道:“我此番来悠县做生意,从友人那处听过黄员外,听说他身家万贯,是个大富翁。”   “当然,黄员外是咱们悠县的首富,也是大慈善家,逢年过节没少给穷人派饭。”店小二说:“听闻百香楼已经拖欠两月租金了,换做是其它房东,早就把他们扫地出门了,也就他能宽容这么长时间,不过再拖下去肯定是要被收回来的,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沈阅没料到这黄员外声望这般好,她就喜欢与这种不锱铢必较的人打交道。   店小二看她若有所思,便噙着笑道:“公子,我瞧你玉树临风,不像是做生意的,您是不是闻说黄员外家小姐近日要抛绣球招亲,想来当乘龙快婿呀?”   “抛绣球招亲?”沈阅不解道:“你不说黄员外身家丰厚吗?他家小姐要寻如意郎君,不得是易如反掌之事吗?难道是黄小姐容貌过于……”   沈阅没说完,但店小二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非也非也,黄小姐生得闭月羞花,乃咱们悠县第一美人,倘若不是被吴知县家的吴大公子退婚,影响了声誉,才不会沦落至双十仍待字闺中。”   吴知县不就是周旸在查的官员吗?沈阅更加好奇了,就差拉着店小二坐下与自己详说。   店小二当然不敢逾越,又因黄小姐被吴大公子退婚之事在整个悠县无人不知,既然客官想知晓,他便与他娓娓道来。   原来,在黄小姐16岁这年的上元节,她与吴大公子一见钟情。家世相当、两情相悦,两人很快便订了亲,只是她还在孝期内,等半年后才完婚。   能嫁与自己心仪的情郎,黄小姐日日翘首以盼,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吴大公子的退婚,因他在一次外出游玩时结识了兴县首富家的金小姐,移情别恋了。   都是富家之女,让谁做妾都不合适,吴大公子便琢磨着享齐人之福,让黄小姐与金小姐平起平坐。   当初与吴大公子许下山盟海誓时,他曾允诺她此生只娶她一人,后院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可如今还没过门就已这般,日后成婚怕是后院人满为患。黄小姐不同意,吴大公子便直接退了婚。   退婚后,这吴大公子还不放过黄小姐,到处造谣说她不是,闹得稍微好些的人家都对她避如蛇蝎。当然,冲黄小姐这家世与美貌,还是不乏想娶她为妻的才俊,可倘若想在悠县立足,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吴大公子,毕竟他爹是知县大人。   就这样,黄小姐熬成了老姑娘,黄员外与黄夫人年事已高,劝闺女早日寻个好归宿。黄小姐知晓父母的苦心,便应了下来。她不想再相亲,直接把姻缘交给上天,决定举办抛绣球招亲。消息已经发出去,远远近近的适龄男子皆蠢蠢欲动。   沈阅听完,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既然黄小姐长得国色天香,过几日还会进行招亲大会,倘若能让她届时穿上缥色绢布做的衣裳,不就是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吗?   一想到这里,她想见黄员外的心就更迫切了。   傍晚,张管家终于出现在如意楼,他问了掌柜沈阅的厢房寻来了,只可惜带来的消息不太好。   “沈公子,我家老爷这几日忙着小姐抛绣球招亲的事宜,腾不出时间与你见面。”总归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张管家略显为难道:“实在抱歉,不过你放心,待招亲之事一过,我立马再次与老爷禀报。”   闺女的终身大事,黄员外紧张也是情有可原,沈阅亦不好勉强张管家,只与他道:“那就劳烦张管家惦记,一有机会就替我引荐。只要能见到黄员外,无论事成与否,沈某必定不会亏待张管家的。”   “那是,我一定记着。”张管家笑容满面地应下。   张昭送张管家送出去,碧桃喊来苏梨上晚膳。这头饭菜才端上桌,厢房的门就被敲响,碧桃拉开门,就看到周旸站在门口。   他自顾自地跨进屋内,看着沈阅道:“倘若你想与黄员外见面,我可以引见。”   能尽快见到黄员外当然是好事,可周旸这幅模样明显不安好心,沈阅看了他一眼,问:“不知周公子有何要求呢?”   周旸看了一桌子的饭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能有什么要求?我不过是想帮你分解忧愁罢了。毕竟你开心我就开心,你忧愁我也跟着忧愁。”   这么油腔滑调的情话,简直颠覆了碧桃对周旸的认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沈阅不想他继续在自己的人面前丢脸,只好指了指对面的高椅,道:“那请周公子尝下悠县的风土美食,当做是我的答谢了。”   “多谢沈公子了。”周旸向前跨了两步,撩了下衣摆,怡然自得地在沈阅的旁边落座了。   “……”沈阅没好气道:“家常便饭,周公子随意。”   “好。”周旸执起筷子,真的非常随意地吃起来。   苏梨的手艺是不错,可没想到如此对周旸的胃口,他从第一口开始就没停过嘴,沈阅看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你午膳没吃吗?”   “吃了。”周旸看着她说:“只是自从你上了大佛寺,又偷偷跑掉,我的心就一直悬着,寝食难安,此刻能与你同台共食,心情愉悦,当然胃口大增。”   “……”沈阅如今对他这种比饭菜更油腻的话语,已经不想回应了,她言归正传,问:“你真的认识黄员外?”   “不认识。”   “你敢骗我?”沈阅气得瞪圆了眼。   周旸看着她这幅模样,乐了,笑道:“阅儿,你怎么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美?”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你真的是周旸吗?这些话都上哪儿学来的?   周旸:还成吗?我看醉花楼那些男子都是这般把女子哄得眉开眼笑的。   小蜜:青楼女子能与我家公主相提并论吗?   周旸:我这还不是被你这个后妈虐的没办法了吗? 第22章   周旸只是逗沈阅,他还真的认识黄员外,次日早上便带她去黄家拜访。   他嫌碧桃碍手碍脚,只允许张昭跟着,与仇剑一起驾马车,而他便能与沈阅独自坐在马车内。   难得独处的好机会,周旸当然不失时机地问她逃离的事情,可她一概不答,被他问烦了,便反问他,“你与黄员外是如何认识的?”   “真是不公平,我问你,你不回答我,你问我,我得回答你吗?”周旸小心眼道。   沈阅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如今想让她朝自己撒个娇,真是难于上青天,周旸轻叹一声,道:“我告诉你总成了吧。上回我从北疆回京复命,恰好碰到黄员外被山贼抢掠,他的护卫打不过山贼,我出手相救,便与他结缘了。”   “原来你是黄员外的救命恩人。”沈阅闻声,眸子顿时亮了亮,道:“听闻他是个大善人,对穷人能慷慨解囊,对你这个恩人必定涌泉相报。我想租下他林街百香楼那间铺面,届时你替我美言几句,让他尽快把铺面租给我吧。”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这般为你,是否有些好处呢?”周旸挑着眉道。   “助人不求回报是美德,相信周公子不会与我斤斤计较的。”沈阅悠悠道。   周旸:“倘若我一定要锱铢必较呢?”   “那你想得到什么好处?”沈阅防备地看着他。   周旸勾了勾唇,道:“听闻悠县郊外有个百花池,这个时候正是游玩的好季节,倘若你能陪我去游玩一趟,铺面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妥。”   沈阅思忖了一会儿,说:“只要你多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答应与你游百花池。”   周旸脸上一喜,连忙问:“什么条件?”   沈阅:“我的布行将主卖一款缥色的绢布,为了让更多人知晓这款布料,我想让黄小姐在抛绣球之日,穿上这款绢布做的衣裳。倘若你能帮我让黄小姐同意此事,那我便给你想要的好处。”   不就是让黄小姐穿一身漂亮的衣裳罢了,周旸觉得此事没什么难度,便直接应下。   等到了黄家,仇剑上前让守门的小厮禀告。沈阅撩开帘帐,瞧了瞧眼前的黄家。不愧是悠县的首富,门面非常气派。   不一会儿,小厮出来了,后头还跟着张管家。   周旸与沈阅先后下车,张管家看到沈阅时一愣,“沈公子,你怎么来了?”   沈阅笑了笑,道:“适逢周公子与黄员外是旧识,我便跟着来打扰了。”   张管家这才想起周旸,连忙朝他作揖道:“周公子,有失远迎,我家老爷听闻您来访,正在正厅等着您呢,快快有请。”   “多谢了。”   两人跟着张管家进了黄宅。   宅子很大,比沈阅的宅子要大上许多,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进了正厅。   此时黄员外已经坐在正厅,瞧见周旸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周弟,好久不见,我就盼着你能来找我,今日必须好好招待你。”黄员外热情地拱着手。   “黄兄,你客气了。”   周旸与黄员外寒暄了一番,等落座了才与他介绍沈阅,“黄员外,此乃我的挚友沈……公子。”   “黄员外,沈某久闻您善心的大名了。”沈阅起身作揖。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黄员外不甚在意道:“沈公子,快请坐。”   几人品了几杯茶后,沈阅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朝周旸那边伸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肘,轻轻晃了晃,示意他赶紧提正事。   夏日穿的衣裳轻薄,周旸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她指腹的柔软,此刻他多想覆上去抓住不放,可还是生生忍住,对黄员外道:“黄兄,其实我今日带沈公子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所为何事?”黄员外连忙对沈阅说:“沈公子是周弟的好友,便是我黄某的好友,你放心,只要黄某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多谢黄员外。”沈阅感激道,而后将自己想租赁百香楼铺位一事,与黄员外细说了一番,“其实我昨日托张管家与您提过此事,不过听闻你近日为了黄小姐招亲一事分身乏术,我本不因此事而登门打扰,可您那铺面位置好,我担心迟一步就租不上了。”   “原来是你。”黄员外道:“此乃小事一桩,等过几日,我派人让百花楼的老板把铺面腾空出来便租给你。至于租金,肯定实惠,你宽心。”   “实在太感谢黄员外了。”沈阅趁热打铁道:“我还有一事,希望能得到黄小姐的帮助。”   待她把绢布一事说完,黄员外面露难为之色,“这,我这女儿素来对穿衣颇为讲究,倘若是绫罗绸缎,她应该会应允,这个绢布嘛,你亦知晓,她是去招亲,当然要穿得更体面一些更好。”   沈阅知道自己说话分量不足,便朝周旸甩了个眼色,可他却瞧都不瞧她一样,她急得又去轻晃他的手肘,可他岿然不动,似是没感觉似的,她只好顺着他的手肘往下,等摸到他的手背时轻轻一捏。   这下,他终于有感觉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朝他眨眼,正想把手收回来之际,却被他的大手一转,牢牢地包住了。   她的手又滑又软,他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周身都舒畅了,他转过头对黄员外道:“黄兄,这缥色绢布如今风靡京城,一布难求,多少贵家小姐求而不得。女儿家的事,咱们男人亦不懂,不如让黄小姐出来瞧一瞧,说不定她喜欢呢。”   话说到这份上,黄员外不好再推辞,于是让人去请黄小姐。   沈阅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被周旸握着,她用力挣了挣,可的手掌跟间石头房子一般,牢牢把她锁住,她动弹不得。担心被黄员外看出端倪,她只能忍着,直至黄小姐出来,她起身去张昭那拿绢布,他才放开她。   黄小姐正如店小二所说,生的面如芙蓉,清新婉丽,实在是担得起悠县第一美人之称。   虽然是未出阁的姑娘,可已经到了双十的年纪,这些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比一般的小姑娘要稳重,面对她跟周旸两个陌生男子,亦不会胆怯。   待打完招呼,沈阅便拿出缥色的绢布,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进行游说了半天,最后才拿出一套成衣,道:“黄小姐,您不妨先试一试,保准你喜欢。”   黄小姐脸上一直挂着恬淡的笑容,对于沈阅的话似乎没有太大的触动,不过她也没拒绝,只是问黄员外,“爹,你觉得好看吗?”   黄员外其实觉得不够喜庆,招亲最好穿牡丹红或者石榴红那样颜色的衣裳最好。不过,周旸的面还是得给,于是道:“既然沈公子这般有诚意,你便先收下,试过再看,如何?”   黄小姐听完她爹的意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头看下周旸,声音温柔地问:“周大哥,你认为呢?”   “……”这问题可为难周旸了,可为了赢得与沈阅同游百花池的机会,他当然使劲地夸,“这衣裳穿在黄小姐身上,必定十分美。”   话落,黄小姐脸上恬淡的的笑意明显加深,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先收下了。”   今日登门拜访的目的已达,他们便没必要继续留在黄家,可架不住黄员外好客,愣是被他留下来用午膳。   一同用膳的还有黄夫人与黄小姐,黄员外经商多年,能说会道,一顿饭下来都非常愉悦。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出门相送。   待他们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他们才转身回屋。   “你适才干嘛抓我的手?”沈阅一直忍到此刻才与周旸算账。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周旸理直气壮地回道:“当着外人的面,你又是摸又是捏,倘若被人发现多难为情呀,更何况你作男子打扮,被黄员外看到会作何想法?我没办法,只好把你抓住。”   “……”这理由编得冠冕堂皇,巧如簧舌的沈阅都吃瘪了。看在他今日帮自己的份上,她冷哼一声,不与他计较,当然也不理他。   直至回到如意楼,沈阅也是半个眼神都不甩他,回了自己的厢房。   周旸没敢继续惹她,不过等到晚膳时间,他便不请自来,到沈阅的厢房蹭吃蹭喝。   “你没饭吃?”沈阅没好气地问。   “有,不过没你家的这个好吃。”周旸说着,已经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笋放到她碗里,“你喜欢吃笋,多吃些。”   “……”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碧桃前去开门,他们一抬头就看到张管家笑容满面地进来。   “张管家,可是有好消息了?”沈阅边起身边问道。   “天大的好消息呀。”张管家行至周旸面前,道:“恭喜周公子、贺喜周公子!”   “……为何恭喜我?”周旸一脸不明所以。   张管家大笑道:“我家小姐想约你两日后一起逛花灯节。”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恭喜周公子,贺喜周公子。   周旸:才摸上小手,又被打回原形了… 第23章   沈阅一听就不淡定了,急得站起身来。   周旸原本担心她又要误会,可看到她这般反应,心里竟然泛起了喜悦。   “张管家,不说黄小姐两日后要抛绣球招亲吗?”沈阅走到张管家面前,问:“那衣裳她还穿吗?”   “穿。”张管家笑道:“小姐说周公子喜欢,她那日便穿着那绢布襦裙与他逛花灯会。”   “那还成。”沈阅听着松了一口气。据说两日后的花灯会是悠县本地一个盛大的节日,跟京城的上元节差不多,皆是未婚男女子上街邂逅姻缘的日子。   她转过身,正想重新落座,一低头就对上周旸的眸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眸中蕴含的怨气很重,他咬牙切齿地问她,“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黄小姐与我逛花灯节吗?”   “当然在意。”沈阅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去,否则黄小姐没机会穿绢布襦裙出门了。”   “……”周旸气得晚膳都不用了,直接回了对面的厢房。   张管家还没得到他的首肯,便慌忙跟了上去,却吃了个闭门羹,任凭怎么敲门,他就是不让进。   见不到周旸,张管家没辙,只好又回到沈阅的厢房,求她帮忙,“沈公子,虽然租赁铺面的事我没帮上您的忙,但我已经尽力了,请看着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我劝劝周公子吧。”   沈阅当然会劝,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生意,可周旸如今这般抗拒,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对张管家说:“我会尽力,但不敢保证。”   “那沈公子你多上点心,否则我没法向老爷交代。”张管家说着,轻叹一声,道:“我跟我内人至今无儿无女,小姐是我内人带大的,虽然没有资格,但咱们真的把她当闺女看。她当年在吴大公子那里受了情伤,如今好不容易对周公子动心,能缔结良缘也是了了老爷夫人的一桩心愿。”   “……我待会好好与他说说。”   等张管家走后,沈阅便敲响了对面的门。她原以为得说上半天周旸才肯开门,谁知道门下一刻就被拉开了。   沈阅满腹说辞来不及出口,周旸已经说:“想让我赴约也行,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这回又想要什么?”沈阅眉头微蹙。   周旸:“你给我绣个香囊吧。”   “不成。”不等沈阅开口,碧桃已经抢下一步脱口而出,“当初为了绣香囊,小姐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都扎肿了。”   周旸一听,内疚之心油然而生。想当初自己不珍惜,随手就把香囊送给了周沁,真是太伤她的心了。他愧疚地看着她,道:“要不你把之前那个香囊再送我吧?”   “那个我已经扔了。”沈阅说:“我重新给你绣一个。”   “……好,不过不着急,你慢慢绣,绣得不好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绣的就成,千万别再扎到手。”周旸舍不得拒绝。   “你放心,如今我的针线活比以前好了许多,两三天便能给你,你记得跟黄小姐逛花灯会。”沈阅说完便回了自己厢房。   周旸瞧着她潇洒的背影,心又像被刀扎了一般。大概上天在惩罚他,他如今受的,皆是她以前受的。   “小姐,你真的要绣香囊吗?”碧桃担心地问。   “当然不是。”沈阅勾了勾唇,道:“我又不傻,那苦我没打算受第二次。林街什么样的香囊没有,买一个送给他就行了,他亦看不出来。”   “……”她真是白担心了。   对面厢房,仇剑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主子,“世子,你能与黄小姐去逛花灯呢?你到底还要不要求得阅公主的原谅的?”   “这是她让我去的。”   “女子皆是口是心非,嘴上说让你去,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想让你去。”   “你觉得她模样是不想让我去吗?”   “……的确不像。”   “反正这事我有办法,你莫需担心,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周旸问。   “有眉目了。”仇剑说:“秦霜姑娘说,吴知县前年刚认识她时,便打算给她赎身,纳她为妾,可后来不了了之了。原来,他是留着她专门接待贵客,今日吴知县特意派人去醉香楼给她递消息,让她五日后去吴宅弹唱。小的认为,这些贵客便是吴知县的同党甚至上头。”   周旸:“此乃一网打尽的好机会,秦霜姑娘答应做内应了?”   仇剑:“答应了,但也有条件。”   “有何条件?”   “替她捏造一个寡妇的身份。”仇剑说:“她说自己今年十九了,再拖下去便人老珠黄。她想从良嫁人,可贱籍的身份注定挑不到好人家。”   “行,除了这个,没有其它了?”   “没了,她说自己这几年攒了些银子,即便日后不嫁人也够她好好过完这辈子,她如今只求脱贱籍。”   “那这事你紧着点办。”   很快便到了花灯节这日,沈阅早上起来推开窗户,看着楼下的林街已经挂满了花灯,熙攘热闹,堪比过年。   “小姐,奴婢听说,这花灯节跟月老降临悠县的传说有关,只要这天夜里提着花灯出门,便会遇到自己的良人,你今夜要不要也提一个花灯出门?”碧桃问。   沈阅听着笑了,道:“我提个花灯去邂逅个美丽的姑娘吗?”   “……奴婢差点忘了你如今是男儿身份了。”   “没事,你想提便去买几个回来,反正咱们今夜也得出去,否则哪里知晓周旸是否跟黄小姐逛花灯了?”沈阅说。   “……”碧桃还真是佩服自家主子,仰慕多年的男子,说放下就放下,这是何等魄力呀。   沈阅白天都没出门,一直在厢房内留意对面的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周旸出门。可等呀等,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楼下林街人声沸鼎,周旸还没出去的迹象。   沈阅有些着急了,怕他反悔,可也不敢急着去催他,怕影响他的情绪,待会不好好跟黄小姐约会就适得其反。   待月亮爬上远处的山脉,对面终于响起动静,沈阅示意碧桃在门缝里偷看。   碧桃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沈阅瞧她脸色略显苍白,问:“怎么了?不是周旸出门吗?”   “是。”碧桃颤着声音道:“小姐,适才周世子朝门缝这里扫了一眼,他应该是瞧不见奴婢的,可他的眼神太凶神恶煞了,奴婢感觉他知道我在偷看。”   “……”周旸这般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但沈阅还是安慰碧桃道:“你想多了,咱们赶紧跟上去,别跟丢了。”   为免打草惊蛇,沈阅与碧桃在前头以十尺的距离跟着周旸,张昭则远远地跟在她们后头。   一刻钟后,周旸终于走到林街的街头,而黄小姐已一早等在那里。   沈阅一眼就看到她了,并非因为她对她有多熟悉,而是对自己的缥色绢布熟悉。   她果然没找错人,黄小姐的身段与气质穿这身绢布襦裙非常合适,远远看去,仙气飘飘,路过的人都不禁顿足。   “真美。”沈阅赞叹道。   “再美也没你美。”碧桃对自家主子的美貌有十足的信心,可又不得不承认,这黄小姐也不逊色,她不免担忧道:“公子,你就真的不担心世子看上黄小姐?”   “看上便是他们二人的缘分。”沈阅毫不在意道:“黄小姐的出身较周旸是低了些,可他或者周国公李夫人皆不是看中门第的人,只要他喜欢就好。”   “……可……”碧桃再想说什么,却被沈阅打断了,“赶紧转过身去,他们正往这边走,别被发现了。”   沈阅与碧桃亦步亦趋地朝前走,偶尔假装不经意往后瞧,看看周旸与黄小姐的情况。   即便整条街道挂了许多彩灯,可沈阅是瞧不清他们的模样的,只能认个大概,而且随着人街道越来越拥挤,她更难跟踪他们的身影。   片刻,她再度回头,已经看不到他们,她伸长脖子努力寻找,可还是找不到,她有些急了,扭头对碧桃说:“你快点看看他们在哪儿……”   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现身侧根本没有碧桃的身影。   “碧桃……”她四处张望,蓦地,她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她转头一看,只见周旸就站在她的身侧,嘴角还噙着笑意。   “你怎么在这儿?黄小姐呢?”   周旸直接忽略她的疑问,牵着她的手,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沈阅看他不回答自己,便用力去挣开他的手,可挣了半天亦是徒劳。   “你放手。”沈阅瞪他。   “好不容易牵上了,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周旸侧着头垂眸看她。   他眸色幽深,可偶尔被花灯的光亮略过,沈阅便发现比夜空的星星还亮。他的眸光灼得她别开了眼,“你赶紧放开,否则我要喊了。”   “那你喊便是。”周旸嬉笑道:“我一个男子能对你一个男子做什么?”   “……”   他要耍流氓,沈阅并非他的对手。大约是今夜的气氛特别好,放眼过去皆是年轻的男女,每当他往她身上凑的时候,她的心总忍不住快速跳动一下。   倘若如今是一年前,她与他大概会修成正果,可这世上没有倘若。   行了大约一刻,沈阅听到碧桃喊自己,她与周旸双双回头,她趁机甩掉了他的手。   一同出现的除了碧桃,还有黄小姐。   “周公子,你上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了?”黄小姐焦急地问。   “周兄让黄小姐担心了,在下不打扰二位的雅兴,先走一步。”沈阅说完,便带着碧桃回去客栈。   今夜目的已达,至于他们二人发展如何,她已经不感兴趣了。   今夜出了一身汗,特别是被周旸牵过的手,似是发烫一般。她让碧桃备水,沐浴过后,她正想就寝,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周旸,沈阅问:“有何贵干?”   周旸看着她,说:“我已经拒绝黄小姐了。”   “……你是怎么拒绝的?”沈阅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可还是脱口而出问了。   “我与黄小姐说我有龙阳之好,她便不好再勉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龙阳之好……周世子拼了!   感谢在2021-12-14 16:44:03~2021-12-15 20: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绕是一向从容镇定的沈阅,在听到周旸这话时还是一惊,“你也太狠心了?”   “我对黄小姐无意,拖着她才是心狠。”周旸理所当然地说。   “……”沈阅无法反驳,只好道:“你就不怕这事被传出去影响声誉?”   “有何可惧?”周旸挑着眉道:“悠县非京城,旁人不认识我。即便被别人误会了也无妨,反正你知晓我不是便可。”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沈阅瞪了回去,道:“我要就寝了,请回吧。”   “等等,我有一要事与你商量。”周旸边说边自顾自落座,全然不当自己是客人看,沈阅懒得与他争辩,只问:“有何事?”   周旸:“你前几日收的那妇人,菜肴做得不错,我想借她一用。”   “苏梨?”沈阅不解道:“借她何用?”   “替我去吴宅打听消息。”   原来,吴宅为了准备三日后的宴席,正在招临时厨工,特别是本地菜做得好的女厨工。吴宅下人的嘴巴都很严,仇剑没法从他们身上套出近几日吴宅里面的情况,所以想让苏梨进去探究一二。   “这事危险吗?倘若被发现了怎么办?”沈阅有些不太愿意。   “不能保证一定安全,但我会让仇剑假扮成她的相公,当她的帮工一起进吴宅。倘若遇到危险,仇剑可以保护她。”周旸说完又道:“我不会让她白干活的,事成后会给她丰厚的酬劳。”   “这……”沈阅还没出声,厢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苏梨站在门外,脸上虽然有些怯怯的,但还是大着胆子对沈阅道:“公子,奴婢想去,望您准允。”   沈阅看了她一眼,而后对周旸道:“你先回去,我与苏梨谈谈。”   “好。”   周旸离开后,沈阅把苏梨叫了进来,问:“此趟去吴宅,多少有些危险,你真的要去吗?”   “我要去。”苏梨眼神镇定,说:“我相公会过劳丧命,全因吴知县,我要替他报仇。”   原来,几个月前,苏梨相公一挚友来找她,说他即将要远行,此生可能不会再回悠县,便把一个重要的事情告知她。他说,当年她相公会被衙门遣散、开私塾受压,是因为无意发现了吴知县贪污的秘密。她相公对她守口如瓶,临死都不愿意告诉她,是不想她掺和进此事。如今有报仇雪恨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沈阅明白苏梨的心情,不再劝说,只道:“吴宅内是何光景,目前尚不清楚。我知晓你报仇心切,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切勿露出马脚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把命保住是关键。”   “公子,我知晓了。”苏梨道:“这几日便要麻烦陈管家替我照顾孩儿。”   “这事你不必挂心,反正进了吴宅凡事小心。”沈阅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相公以前在衙门当过差,吴知县的人会不会认得你?”   “不会的。”苏梨说:“我相公正直不阿,衙门的人不喜与他来往,没有人见过我。”   “那就成。”沈阅说:“我明日便与周旸道一声,到时再看他那边如何安排。”   隔日早上,沈阅便与周旸说了此事,叮嘱他一定要护好苏梨的安危,然后带着碧桃与张昭去找黄员外。   昨夜被周旸这般搅和,也不知是否惹怒了黄小姐与黄员外,倘若迁怒于她,不愿意把铺面租给她就麻烦了。   前几日得到黄员外首肯后,她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回京城给梁公捎信,让他把新店开张需要的布料准备好并运来悠县。如若黄员外出尔反尔,到时别说开业,就连放布料的地都没有。   幸好,黄员外是个公私分明之人,虽然对于周旸拒绝黄小姐一事感到遗憾,但之前允诺的事皆不会因此改变。   “沈兄弟,你放心,铺面前日已经收了回来。我让人这两日清理干净,明日应该能交给你。到时我让张管家给你带去钥匙与租契。”黄员外说。   “多谢黄员外。”沈阅起身朝他作揖,“您信守承诺、行事利落,实乃咱们这等晚辈的榜样。”   黄员外笑道:“你过誉了,我从商多年,不求赚个盆满钵满,只求无愧于心。头上三尺有神明,亏心事我是不敢做的,怕有报应。”说着,他的笑容突然一敛,“就是不知为何,我这闺女姻缘总是不顺。”   “……”黄小姐这事能不提最好,沈阅装傻充愣,可黄员外认为她都知晓,又与她说道:“其实当初周弟救我一命时,我就有将小女许配给他的打算,不过她一向喜文人不喜武将。我想着周弟一身阳刚之气,她理应不喜,便没了此打算,真没想到她却看上了。”   “姻缘之事天注定,或许是黄小姐的缘分未到罢了。”一直不回应有失礼数,沈阅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   “可能吧,只是她年纪不小,拖不起呀。”黄员外唉声叹气,“罢了,罢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对了,周弟,小女之前想过不嫁人就独立门户,经此事,她不愿招亲,倘若她今后真想自己过,我与她娘便随她了。只是她没有做买卖的经验,冒昧问一句,能不能让她跟着你开分号,学点本事。”   “……当然可以。”黄员外处处慷慨,沈阅实在不好推脱,便应了下来。   第二日,张管家一早便带着租契来找沈阅,同行的还有黄小姐。   周旸就住在对门,幸好一早跟仇剑、苏梨出门了。不过以防他突然回来,她还是赶紧把租契签好,拿到钥匙便带着黄小姐去了铺面。   百香楼之前的装潢很大气,可有些地方与布行格格不入,沈阅根据陈列需要进行整修。她从一楼行至二楼,没到一处,便指出要改动的地方,然后吩咐张昭与碧桃找人来做。   等绕完一圈,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黄小姐一直跟在她的身侧,不言不语,只认真地听着,也无表现出不耐。   “抱歉,黄小姐,让你乏了吧。”沈阅说。   “沈公子,没有的事。”虽然再度受了情伤,但黄小姐神色恬静,仔细观察才瞧出一些郁郁之色,她说:“听闻你与我同岁,但见多识广,我几位阿兄在你这般年纪时,个个耳提命面地跟在我爹身后,哪有你这般运筹帷幄。而我长宅家中,更是孤陋寡闻。”   “非也非也。”沈阅最看不得女子妄自菲薄,道:“黄员外说你有独立门户的想法,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世人对女子的眼光总是狭隘的,其实女子大可不必依附男子,活得肆意潇洒。”   黄小姐有独立的意识,但从小从爹娘口中学到的是“三从四德”云云之类的,第一次听到这么非一般的说法,她不由瞪大的双眼,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阅鼓励道:“你聪慧伶俐,坚强有主见,只要你愿意,肯努力,必定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嫁人,并非女子的唯一出路。”   黄小姐听了,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道:“既然如此,沈公子能否在布行开业时,让我去帮忙?”   “欢迎之至。”沈阅问:“不知黄小姐想做点什么活呢?”   “这个……”黄小姐顿了一下,道:“搬搬抬抬我力气不够,但我平日喜好做衣裳,对分辨布料、各种布料的优点、衣裳的样式都很熟悉。还有,你不说开业时想多卖些缥色绢布吗?我届时可以穿上那身襦裙,应该是最好的展示。”   “这实在太好了。”沈阅听着都有些激动了,就凭黄小姐这容貌身段,海棠阁这分号、缥色绢布还不能一炮而红吗?   他们两人一拍而合,越聊越投机,从铺面离开后便直接去酒楼用午膳。   直至快未时,他们才离开,各自回去。   沈阅目送黄小姐的马车离开后才回如意楼,可一转身就看见周旸双手抱胸靠在不远的小巷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这般看我作甚?”沈阅问。   周旸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伸出手,“我的香囊绣好了吗?”   “你不说不着急,让我慢慢绣,免得扎到手了吗?”沈阅反问。   “……”周旸一噎,“那……你悠着点,别弄伤就成了,我能等。”   沈阅嗤笑一声,道:“已经绣好了,在客栈。”   “那咱们马上回客栈。”周旸脸上露出了笑意,拉着沈阅就朝前走。   “你放开我,别拉拉扯扯的。”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爱怎么拉就怎么拉。”   张昭跟碧桃看着前面手拉手走着的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回到如意楼,周旸直接跟沈阅回了她的厢房,直至拿到香囊才安分下来。   他拿着香囊翻了又翻,看了又看,那仔细劲都让沈阅有些心虚了,生怕他瞧出端倪。   “阅儿,你的绣工真的越来越好了。”周旸心满意足地把香囊拽在手中。   “……还成吧,熟能生巧。”沈阅敷衍道,“香囊已经给了,你回去吧,我想歇息一会儿。”   周旸闻声不动,看着她问:“你今日都与那黄小姐在一块?”   “是,黄员外让她跟我学做买卖。”   “做买卖?”周旸嗤笑一声,道:“我看黄小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别待会你成为下一个我。”   “……什么意思?”   “就是被黄小姐看上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操碎了心的周世子…… 第25章   对于周旸的话,沈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如今比较惦记吴知县的这场宴席。毕竟,肃清贪官污吏关系到大康的生死存亡,她不想自己父皇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因为这些“蛀虫”毁于一旦。   苏梨与仇剑接连几日早出晚归,沈阅问她在吴宅的情况如何,她自个儿也不清楚,因为进去之后,她一直忙着烧菜给吴夫人品尝,查探的任务,基本都是仇剑去忙活。与其说是让她去打探消息,倒不如说她是当掩护。   不过无论是何种角色,只要能将吴知县绳之於法,替夫报仇,她照办便是了。   很快就到了宴席这一日,沈阅起来后心绪有些不安,主要是担心事情败露,苏梨与仇剑会有危险。她无心理会海棠阁分号的事情,恰好昨日梁公的干儿子梁正带着人把布料运了过来,梁正跟在梁公身边多年,对布行的打理已经轻车熟路,她便歇一歇,全权交给他去做。   等分号开业并顺利周转起来后,沈阅便要往下一个地去。悠县的分号她打算交给梁正打理,所以得把事情放下去,让他尽快接手。   她用过早膳后也没出门,就坐在厢房临窗的围子塌上看书,可有些心不在焉,总在留意对面的动静,可等到快晌午,周旸仍旧没有出门。   按捺不住,她放下书,起来走到对门,刚抬手去敲门,大门就被拉开了。   周旸看到她站在门口亦是一惊,但很快露出了笑意,道:“找我?”   沈阅收回手,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我今日不打算出门。”周旸说。   “不出门?”沈阅愕然,压低声音道:“今日吴宅不是举办宴席吗?你不去吗?”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周旸煞有其事地嚷嚷,“你声音大些。”   “你耳聋了吗?”沈阅没好气道,这事情能喧哗吗?万一隔墙有耳怎么办?   “我没有耳聋,但实在听不清你说什么,要不你进来说?”周旸嘴上在征询她的意见,动作却已经把人拉进了自己的厢房,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沈阅知晓他是故意的,但暂时懒得与他计较,她问:“不说今日是将吴知县及其党羽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吗?你怎还在这里?”   “我在悠县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商人,吴知县没邀请我,我怎么进吴宅?”周旸说:“而且我是微服出巡,送上门不就把自己泄露,我往后还怎么去其它地方查探?你放心好了,我先前已经让人往宫里递消息,皇上派的人昨夜已经到了悠县,等今晚他们拿出账簿时再来个突袭,这样便能捉贼捉赃。”   听他这般说完,沈阅稍稍放心了一些,想到他还要继续微服出巡,便试探性地问:“你下一个地是去哪里?”   “怎么?舍不得我了?”周旸挑着眉说。   “你想太多了。”沈阅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只是不想与他同路罢了。   周旸哼哼道:“你休想甩掉我,我这回跟定你了,你下一个地去哪,我就去哪儿。”   “……跟着我?你别忘了皇上让你查贪官污吏。”   “我没忘。”周旸说:“你开分号,总得选生活富庶之地。富庶之地最容易出贪官污吏,我去这些地查,不是刚好吗?”   “……”   沈阅说不过他,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室,正想往外走,却被他拉住了。   “还有何事?”沈阅用力去甩他的手。   周旸没纠缠,放开她道:“你何时兑现与我去百花池游玩的承诺?”   “如今尚未把贼人捉拿归案,你何来心情游玩?”沈阅反问道。   “如今我要做与我能做的皆已做了,剩下的留给皇上派来的人。”周旸说:“其实我也并非特别着急,就是怕你忘了。”   “没忘,等分号开业,我再与你去。”   得到沈阅这句话,周旸才把她放回对门去。   周旸一向办事稳妥,既然他有闲情逸致去想游玩一事,想必对吴知县这事十拿九稳。思及此,沈阅便不再忧心,午后睡醒,就出门去铺面瞧瞧。   梁平不愧是梁公亲自教导的,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沉稳周到。黄小姐正跟在他身侧,全神贯注地看他教店小二如何陈列布匹。   就这么看去,沈阅竟觉得二人很是般配。黄小姐生得清美秀丽,梁平虽然出身穷苦,但自从被梁公收为养子后,他便开始上私塾,如今已成风度翩翩的公子。倘若两人能结成良缘,亦是一段佳话。   “沈公子,你来了。”沈阅飘远的思绪被黄小姐的这声招呼唤了回来。   “是的。”沈阅走了进去,梁平见她来了,立刻放下手上的布匹,迎上来,与她禀报今日的事宜。   沈阅让梁平与自己一同上二楼,等听完他的禀报,沈阅对他越发地放心,于是对他说:“梁平,待这分号顺利开业,我便要去枫县,以后把这里交由你打理,你可否愿意?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日后除了每月给你发钱粮,岁末会根据分号的盈利给你红利。”   “不,公子,您误会了。”梁平连忙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已是知天命之年,我想留在他身边伺候他。”   沈阅看他一片孝心,也不好过于勉强他,只说:“悠县离京城不算太远,等你把手下的人带好了,日后每半月回京城探望梁公一次亦可。正所谓男儿志在四方,你一直在梁公手下做事,实在埋没了你的才华。你好好考虑一下,等过些日子再答复我也不迟。”   “我会好好想清楚的,先谢过公子的赏识了。”   作为老板,她一直待在布行反倒让人放开不手做事,与梁平谈完之后,她便起身离开。   可刚走出大门,就听到黄小姐喊她,她转身一看,只见她快步朝自己走来。   “沈公子,这个赠你。”黄小姐边说边从衣袖里面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沈阅,“近日承蒙你的帮助,心里感激。此平安符是我前些日子去寺庙里面求的,能保平安,望公子笑纳。”   既然是黄小姐的一片心意,沈阅不作他想,谢过之后便收了下来。   夜里亥时,苏梨平安回来,沈阅悬着的心放下,剩下的事轮不到她操心,便上床就寝了。   次日,她一醒来,碧桃就跟她禀报,“小姐,我听到楼下食客说,吴知县昨夜被京城来的巡抚大人带兵抓了,一同被抓的还有其它官员,但是什么官员,食客亦不清楚。张昭与巡抚大人打过几次照面,他怕被认出,所以没敢出去打听消息。”   虽然此乃预料之中的事,可沈阅听到的时候还是微微一愣,她抬眼看了一下大门,问:“可知因何事被抓?”   “听闻是贪赃枉法,细则如何无人清楚。”碧桃说:“要不我待会再去楼下打听打听?”   “莫要。”沈阅说:“如今京城有人在悠县,打听太多容易打草惊蛇,咱们近日亦少出门,待巡抚大人他们离开再说。”   “奴婢知晓了。”碧桃说:“我让苏梨把早膳端进来吧。”   “好。”   不一会儿,苏梨便端着早膳进来,对门的周旸趁着大门开着,也大摇大摆地进来蹭早膳。   待全部膳食端上桌,苏梨便要退出去,不料这时被周旸叫住了,并示意她先把门关上。   “周大人,您找民妇何事?”苏梨不笨,她已猜出周旸是京城的大官。   周旸没有纠正她的称呼,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张银票,掀开递给她,“吴知县这案,你立了大功,这是我先前承诺你的。”   苏梨看了眼银票,整个人都怔住,五百两,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   “太多了,民妇不能要,况且我亦是为了为夫报仇……”苏梨连忙推托,却被沈阅打断,“这银票于周大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这是你该得的,你不为自己想,亦要为孩儿将来想。”   “那民妇谢过周大人了。”苏梨接过银票,深深鞠了一躬。沈阅说得对,日后孩儿要读书,要给他置宅子,仅凭她当奴婢是无法成真的。   苏梨又对周旸感激了一番,然后才退出厢房,可刚想跨过门槛,便看到地上有一块红色之物,她捡起来一看才知晓是一个平安符,她转过身问:“周大人,这平安符是您的吗?”   沈阅闻声抬头,只见周旸神色紧张地解开腰际上的香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倒,最后只见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掉了下来。他拿起平安符,细致查看一番,而后如释重负地笑了,“幸好没丢。”   她知道这个平安符就是当日他出征时,自己赠予他的那个,看他这般紧张,心底不禁泛涩,她努力把这种心绪压下去,对苏梨道:“此平安符是我的。”   苏梨闻声,便把平安符递给她,然后出去。   “你那平安符是与我这个一同求的吗?”周旸看着她的平安符问。   “莫是。”沈阅说:“这是黄小姐赠我的。”   周旸脸色骤变,立刻道:“她果然看上你了。”   “……你别整天胡编成吗?”沈阅懒得看他了,“人家只不过想对我表达一下感谢。”   “哪有女子送平安符表示感谢的?她就是喜欢你。”   “香囊才是女子向男子表达倾慕之物,平安符并无这含义。”   “谁说没有?”周旸嘴唇微微翘起,“你敢说你当日送我平安符,不是因为对我有倾慕之心吗?”   “……”沈阅无法否认,索性低头用早膳,拒绝交谈。   可周旸并没有因此闭嘴,他说:“你别不放在心上,我已经拒绝过黄小姐一回,倘若再被你拒绝,怕是受不了这般打击。万一想不开,自寻短见如何?”   “没这般……严重吧。”沈阅说完都觉得底气不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旸说:“我以为,还是在她对你表达心意之前,让她这想法彻底杀灭了。”   “如何杀灭?”   “我有法子。”周旸故作神秘道:“只要你照我所说的去做,我保证黄小姐不会再对你有想法。”   沈阅:“你该不会要揭露我女儿家的身份吧?这可太冒险了,如今巡抚大人尚未离开。”   “非也,反正你听我就行了。”   既然他信誓旦旦,沈阅便暂且相信他。   过了两日,巡抚大人押着吴知县等官吏上京受审,悠县一下子又安全。   这日午睡起来,沈阅本打算去分号看看,可碧桃说周旸有事让她们几个帮忙,她没作多想,便让她们出去了。   碧桃他们刚离开,周旸便敲门了,沈阅放他进来,问:“又有何事?”   “闲着无事,请你喝茶。”周旸自顾自地在围子榻上落座,然后开始在几案上沏茶。   沈阅知晓赶不跑他,便走过去,品起茶来。   “尝尝。”周旸给她倒了一杯茶。   话音刚落,大门被敲响了,随后外面响起黄小姐的声音,“沈公子。”   沈阅刚伸出的手一顿,蓦地,她的手被抓住了。   她被用力一拉,不等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坐在了周旸身上,他的唇也随之印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绞尽脑汁占便宜的周世子…… 第26章   沈阅反应过来之后便去推周旸,周旸把她禁锢在怀里,唇仍旧贴着她的唇,道:“黄小姐尚在外面。”   “……”闹了半日,原来这人说的法子,就是这个馊主意。沈阅意识到自己又被占便宜了,可事已至此,倘若挣扎,在黄小姐这里便是“半途而废”。   她死死地忍着,心里默默祈祷黄小姐赶紧离开。   周旸看她不反抗了,就得寸进尺地把舌头钻进她的口腔,缠得她更被动了。   半晌,外头终于想起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的那一刻,沈阅拼尽全力把周旸推开。   周旸后背撞到围子榻的榻背上,轻“咚”一声,但他半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沈阅的嘴唇被她亲得微微红肿,这让他有种想继续一亲芳泽的冲动,只不过对上她气得发红的双眸时,这番冲动被压下去了。   “周旸,你何时沦落至此,动不动就对未婚女子耍流氓了?”沈阅斥责道。   她生气在他预料之内,他亦不辩解,只道:“我只对你耍流氓,其他女子我不稀罕。”   沈阅被他这委屈巴巴中又夹杂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着了,冷笑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要对你感恩戴德呢?”   “不需要感恩戴德,能以身相许最好。”   “……”   沈阅觉得自己是傻子才陪他在这里插科打诨,他赖着不走,她走总成了吧。   她冷哼一声,从围子榻起来,直接朝门外走去,周旸在身后边起来边喊她,她回过身瞪他,“你不要跟着我。”   周旸:“……”   离开如意楼后,沈阅在林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心有些乱。   唇上还有一种轻微火辣的感觉,在真真切切提醒她适才那个亲吻。说起来真可笑,以前她追着周旸跑的时候,曾经有过偷亲他的疯狂想法,但礼义廉耻让她生生忍住了。   可在她彻底放弃他之后,他却巴巴凑上来。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吻了。第一次她假装不知,其余两次她都很生气。生气是真的,可被他亲上的那一刻,动心也是真的。   她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明明下定决心要忘记他,可就是难以忘记。不过即便如此,她从未再有过要成为周旸妻子的念头。   动心就动心罢了,她是凡夫俗子,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只要不动真格,她仍然是那个无人可伤的沈阅。   想通之后,沈阅便不再纠结,今日的周旸便是昨日的自己,只要她够冷情,他的心很快就会被浇冷。   五日后,海棠阁分号开张。   梁平请了当地人舞龙,黄员外亲自上门祝贺,黄小姐穿着缥色绢布襦裙助阵,开业当天就在悠县打响了名声。   沈阅站在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客官进进出出,满载而归,那种成功的满足感溢满心间。什么男女情爱,她不需要。   周旸这日也来了,先前他都不知晓沈阅这布行叫什么,当看到“海棠阁”三个字时,又想起她说这是京城布行的分号,他不由感到讶异。   “自从京城开了海棠阁,我娘皆是从那里采买,我原本还好奇它的老板是谁。”周旸笑着看向沈阅,“原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待你回京时,替我与李夫人说声谢谢。”沈阅说。   “你何不亲自与我娘说呢?”周旸突然话锋一转,“沁儿也想你了。”   “沁儿还小,小孩子心性,只是想寻个人陪她玩乐罢了。”沈阅说:“你这当大哥的,早日给她找个嫂子,她便很快忘了我。”   “我只会让你做她的嫂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周旸,你不小了,早日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就当我真的出家了。”沈阅说完,便抬步往海棠阁里面走。   周旸脸色一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等她用力甩开,她的手里便多了一个木匣。   她抬头看他,他朝她苦笑,道:“这是送你新分号开张的贺礼,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多谢了。”沈阅没有推辞,收下了木匣。   一整日,沈阅把整个布行都交由梁平去操心,自己待在海棠阁二楼的小阁楼里,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她的确想去枫县,可她想甩掉周旸,他一直这样跟着自己并非好事。   “不想见”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可周旸跟得这般紧,真的让她头疼。   就在这时,小阁楼的门被敲响,沈阅以为是碧桃,没料到进来的是黄小姐。她早上穿了一身齐腰襦裙,如今又换了一身齐胸襦裙,还当真为了布行竭尽全力。   自从那日之后,她没有提起去过如意楼找自己一事,沈阅不知她是没瞧见还是假装没瞧见,反正她没有过问那事,也没有再对她有诸如送平安符的爱慕行动。   既然她不提,沈阅当然也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黄小姐,今日多谢你了。”沈阅起身作揖,道:“不知该如何多谢你,或者黄小姐有什么事情,沈某能帮上忙的?”   “沈公子不必言谢。”黄小姐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也不全为了沈公子。”   沈阅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一时又想不到哪里有不妥,紧接着,她又听到她说:“沈公子,昔日得到你的鼓励,我振作起来。今日,我亦想告诉你,人生匆匆,不必太过介怀旁人的看法,最重要是自己活的快活、尽兴。”   “……”这下,沈阅彻底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与其说这番话是对你说的,倒不如说是对我自己说,反正我已经打算冲破世俗的眼光,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黄小姐说着,目光落在沈阅身前的木匣子上,道:“两个人心意相通最重要,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很柔美,倘若担心旁人指指点点,你大可作女子打扮。”   沈阅的眸子蓦地瞪大了,不等她说什么,黄小姐已经笑着退出了小阁楼。   “……”   这下不用问,黄小姐那日肯定看到她与周旸亲吻。不仅仅看到了,还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凄美的爱情话本子,只是话本子的两个主人翁都是男子罢了。   海棠阁的布料样式新颖、品种丰富,加上缥色绢布大热,布行每日从开门到打烊,梁平都忙得脚不沾地。   开张的第四日,沈阅赶在开门前来找梁平,问他留在悠县这事考虑得如何,因为她差不多时候要启程离开了。   “小姐,我愿意留在分号。”   沈阅本准备了一些劝说的说辞,没料到梁平一开口便是同意。她微微一愣,问:“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我能知道你为何突然同意了?”   梁平的脸突然微微涨红,一向稳重的他露出羞涩之意,但说话时的语气很坚定,“我与黄小姐两情相悦,我打算向黄员外求娶她。”   “……”沈阅想起那日黄小姐那句“我已经打算冲破世俗的眼光,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原来她指的是梁平。   周旸那番黄小姐倾慕她的推论肯定是个乌龙,黄小姐送她平安符单纯是想表达感谢,她再度倾心的人是梁平。但照梁平的出身,的确高攀了黄小姐。   不过,这门亲事比众人预料要顺利得多。因为黄小姐的极力争取,也因为黄员外看重梁平的人品与潜力,只要求他这辈子一心一意对黄小姐,不纳妻妾,便同意这么婚事了。   由于黄小姐之前便打算抛绣球招亲,嫁娶之物皆已准备妥当,所以在得到黄员外首肯后,梁公收到消息也连夜从京城赶来悠县。   梁公到达悠县第二日便是梁平迎亲之日。   沈阅的宅子暂时没有租赁出去,她便将宅子赠予梁平居住。梁平虽受宠若惊,可到底不想住在老丈人家,这不仅让自己更让他媳妇低人一头,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小姐,待我挣到银两置宅子,我届时便会搬出去,日后也会替你打理好这宅子。”梁平说。   “无妨,你看着办便行。”   梁平成亲是大喜事,众人皆十分欢喜。碧桃与陈嬷嬷、苏梨忙里忙外,花了一日时间便把屋子布置得十分喜庆。   沈阅帮不上忙,坐在院子里品茶,正当她雅兴不错时,不速之客上门了。   她近日都特意避开周旸,但他还是跟上门了。   “古人有云,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看梁平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心生羡慕呀!”周旸感慨道。   沈阅眼皮都懒得抬,道:“你不必羡慕旁人,只要你周世子想娶,多得是姑娘愿意。”   “偏偏我想娶的那个还不愿意嫁我。”周旸看着她,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穿凤冠霞帔吗?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   “想,但并非为你穿罢了。”   “……阅儿,你故意扎我的心了吧。”周旸问。   “我并非故意,是你自己往上凑而已。”沈阅似笑非笑道:“还有,你难道不知道送上门的都不香吗?就像当初的我那样。周旸,别浪费光阴了,我与你再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8 20:20:04~2021-12-19 14: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世子,你赶紧醒醒。”   周旸今日起晚了,昨日梁平与黄小姐成亲,沈阅兴致高,难得与他喝了几杯。他当然奉陪,不过他担心沈阅酒量不佳,待她喝了三杯之后,便不让她喝了,不过他倒是高兴得喝了个半醉。   二更天,他们一行人才返回客栈,他躺上床便睡着了,一直睡到此刻被仇剑摇醒。   “何时慌慌张张?”周旸扶着额头,他的头有些重,“给我倒杯醒酒茶。”   “世子,没空喝醒酒茶了。”仇剑焦灼道:“客栈的店小二正在打扫对面厢房,他们说客官子时刚过便退房了。”   “什么?”周旸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你怎如今才说?沈阅何时离开的?”   “世子恕罪,小的昨夜也喝了一下小酒,不知不觉睡着了。”仇剑羞愧道。   当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周旸衣裳来不及穿,直接穿着中衣,赤着脚下床,大步朝外面跨。   他一打开门,果然看到几个店小二正在对面忙活,他踏进去一看,里面除了厢房原有的摆设,半点沈阅居住时的痕迹都没有。   其中一个店小二看见他,立刻迎上去道:“周公子,您睡醒了?沈公子离开时托咱们掌柜交给你一样物件,您等等,我立刻去取。”   “什么物件?”周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   店小二:“我也不清楚,待会儿您自己拆开瞧一瞧。”   说着,店小二便下楼去。仇剑也跟着过来了,抓了其中一个小二询问昨夜的情况。即便他昨夜喝酒睡着了,但警惕性不该这么低,对门大件小件往外搬会察觉不到。   原来,昨日众人在忙着喝梁平喜酒时,张昭已经偷偷回来把行李搬上马车,待他们一同回到客栈不久后,沈阅便带着人静悄悄地离开,难怪神不知鬼不觉了。   没错,她是故意避开周旸,因为不想再与他无谓纠缠下去。   周旸听完,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厢房穿衣裳。沈阅想甩掉他,不可能。   他刚套上袍衫,店小二便敲门了,仇剑从他手中接过沈阅留给他的东西。   他看到木匣子时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接了过来,打开便看到一支做工考究的精致玉簪躺在里面,此乃他那日送她的祝贺礼。   “世子,这是殿下给您的信。”仇剑递了一封信过去。   周旸盯着信封上面“周旸台启”四个字,秀丽却有力的字体,熟悉甚至带着他字迹的影子,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了。   “世子。”仇剑催促了一声,周旸才把信接了过去,然后缓缓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   他把纸张打开,简短的一封信,却字字在戳他的心。   周旸:莫要再来找我了,我与你在你婉拒指婚之时已不再有可能。如今你非我不可,不过是不甘心作罢。簪子是男女定情之物,我收下不妥,如今把它还给你,等你日后遇到心爱的姑娘再赠予她。保重!再也不见!   看着“再也不见”四个字,周旸无力地垂下了手,“仇剑,你说我要怎么做,她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她?难道要我把心肝挖出来给她看吗?”   “你把心肝挖出来都证明不了呀。”仇剑小声嘟喃道。   仇剑果然人如其名,关键时刻非常能补剑。周旸一记眼神扫过来,仇剑立马狗腿了,道:“世子,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殿下走了?”   “当然不是。”周旸脱口而出,“你马上收拾,她才走了一夜,几个女子坐着马车,应该走不远。”   “是,属下马上去。”   即便沈阅他们走得不远,可等出了悠县城门,周旸面对三条分岔路,一时踌躇不前。   他跟掌柜与梁平打听过,他们皆说听沈阅说过要去枫县。而枫县地处富庶之地,当地百姓生活富足,的确是开布行分号的好选择。可她这是要甩掉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目的地告知他人。   此时已快到晌午,仇剑怕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县城,便催促道:“世子,你想好往哪里走了没?”   周旸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指着中间的路,道:“去枫县。”   “你不说枫县可能是殿下在欲盖弥彰吗?”仇剑问。   “是,可冰雪聪明如她,能想不到我所想吗?”周旸说:“她想迷惑我去其它地方罢了,她就是去枫县。”   话落,周旸一甩马鞭,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晌午,沈阅在城郊一家小茅屋悠闲地用着午膳,此乃苏梨的家。   小茅屋虽然简陋,但被苏梨收拾得很整洁,他们昨日在这里对付一宿还算凑合。   “公子……不,小姐,您今晚想吃鸡吗?倘若想吃,我去邻居家买一只回来。”苏梨虽然从沈阅他们几人男扮女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可对她的称呼还一时改不了口。   “鸡?你打算怎么做?”沈阅问。   苏梨:“咱们这边的竹笋甜脆,用来焖鸡不错。”   “那好,你去买一只大点的鸡,否则咱们几个不够吃。”   话音刚落,外头院子的竹门被推开,紧接着张昭进来,他朝沈阅禀报,“小姐,周世子已经出城,往枫县的方向去。”   沈阅听完轻轻一笑,“果然骗不了他,既然他已经出发,那咱们便在苏梨这里多住两日,到时候再慢慢出城。等咱们到枫县时,他应该已经走了。”   “可周世子再聪明,也没料到小姐你还留在悠县。”碧桃有些遗憾地说,“他肯定是太着急了,否则怎么忘了夜里城门已关,咱们根本没法出城呢。”   沈阅瞧她这幅“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道:“主子都弄不清楚,看来留在身边都没什么用,早日嫁出去便是了。”   “小姐,你……你说啥了?”碧桃的脸顿时红彤彤的。   “我能说什么,不就是兑现我当日的承诺吗?”沈阅笑道:“其实在苏梨这儿让你们成亲是最合适,只可惜只有一个寝室,你们俩洞房花烛夜都没地,只能到了枫县再说。”   听到“洞房花烛夜”,不仅仅碧桃羞得垂下了头,就连张昭都不知道眼神往哪里放了。   在苏梨这里过了两日田园生活,沈阅有些舍不得离开了,“陈嬷嬷,日后办完事,咱们也找这么个地,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陈嬷嬷听着,笑道:“只要小姐您喜欢,老奴怎么样都成。只不过小姐您还是读读书弹弹琴便好,劳作不适合你。”   “也是。”沈阅笑道:“咱们先睡,明日要早起出发,否则在太阳下山之前到不了客栈。”   次日,刚听到鸡鸣声,他们便起来洗漱穿衣。   碧桃给沈阅梳好发髻,瞧着她的女子打扮,不由问道:“小姐,咱们真的不用作男子打扮吗?奴婢觉得那样更安全一些。”   “不用,咱们如今算是逃难,不能老是一种打扮,否则很容易被别人认出。”沈阅说。她从梁公带来的话得知,宫里目前尚不知晓她偷偷离开了大佛寺,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太后不可能就此放过她,她想应该是皇上做了些什么,才没让太后发现自己逃走了。   越是风平浪静,她得越加小心。   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带了些干粮,他们便坐上马车出发。   虽然碧桃今日亦做回女子打扮,但还是难逃赶马车小厮的活,与张昭一并坐在车厢前头赶马车。   沈阅与陈嬷嬷、苏梨,还要苏梨的儿子一并坐在车厢内。   小娃娃如今才七个多月,本来很瘦小,自从沈阅收了苏梨之后,陈嬷嬷与苏梨悉心照顾他,已肉眼可见胖乎了许多。   “苏梨,你家牛娃大名叫什么呀?”沈阅问。   “还没起呢。”苏梨有些苦恼,“他出生不久他爹便去了,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我识字不多,便一直没给他取。小姐,倘若可以的话,能不能替牛娃向你求个名字?”   “名字?”沈阅思忖了一会儿,道:“叫泽游怎么样?泽寓意心胸像大海一般宽大,游寓意自由自在。”   “好好好。”苏梨拍手称赞,“他爹姓李,牛娃以后有大名了,就叫李泽游。小姐你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想出这么好的名字。”   沈阅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可不是一下子就想出这么好听的名字。那时她曾经幻想过的孩子名字,叫周泽游。既然用不上,便把它赠出去好了。   紧赶慢赶,除却让马歇下来吃草,他们午膳都是吃干粮不敢耽误,总算在入夜前去到一个叫花镇的小镇,然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只是小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厢房不多,沈阅想要三间连在一起的厢房,方便张昭保护她们几个女子,掌柜却说没有。   “掌柜,烦请你跟已有的客官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厢房调换一下?”沈阅说。   “这……”掌柜正一脸为难,突然瞥见一个男子从楼梯下来,他连忙道:“姑娘,那位客官的恰好是你想要的,要不你去跟他说说?”   沈阅抬眸一看,便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的名字都被送出去了,周世子哭晕在茅厕旁…… 第28章   沈阅很快敛了敛神色,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走上前问男子,“这位公子,冒昧打扰一下,咱们需要三个连在一块的厢房,能否请你割爱,把你的厢房让给咱们?”   男子稍显愕然,随后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立马让人把厢房收拾好。”   “多谢公子相助。”沈阅微微躬身道。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齿。”男子说:“在下杨煜,与姑娘萍水相逢也算缘分,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呢?”   “杨公子好,我姓俞。”   “俞姑娘好。”杨煜作了作揖。   两人寒暄了几句,沈阅便带着碧桃几个上楼。   待进了厢房关上门,碧桃便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您怎么突然……”   沈阅知晓她要问什么,用眼神示意她暂时别出声。等杨煜的下人把厢房清空,他们搬到了另一侧的厢房后,她才说:“从今日起,我暂时姓俞,日后旁人问起,便说咱们是从锦州来这边做买卖的。我懂一些江南的口音可以伪装,你们不懂也没关系,就说是我在当地收的人便可。”   “是。”大家应下,但碧桃与陈嬷嬷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待晚上厢房只剩下她们与沈阅时,碧桃才问:“小姐,那个杨公子是否有不妥?”   此刻苏梨不在,沈阅不必再顾忌,道:“这个杨煜,极有可能是大夷的细作。”   碧桃与陈嬷嬷大惊失色,“小姐,您从哪儿得知?”   “我曾经见过他。”沈阅说。   这事还得从几年前大夷皇子进宫觐见说起,当时出于对他的重视,皇上特意设了家宴,沈阅也被宣召参加家宴。而就是这一场家宴,让大夷皇子对她一见倾心。他向皇上求娶,但皇上知晓她女儿家的心思,便借由她要为先帝守孝婉拒。   大夷皇子觉得失望,但对皇上说自己可以等。皇上为难,但碍于大夷近些年实力渐强,只能暂时安抚住他。沈阅当年还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打算直接与大夷皇子说清楚,让他别再对自己抱有想法。   当然,这事她得偷偷摸摸地干,她趁着大夷皇子出宫游玩时跟了出去。因为神不知鬼不觉,以至于他跟杨煜见面时都没有察觉到她。   当时离得有些远,沈阅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后来杨煜离开时从她不远处经过,她便记下了他的模样。当然,至今已过去多年,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她能一眼便认出杨煜,是他手上拿的那把剑,剑柄上那张牙舞爪的图案,让她记忆深刻。   当时,她为保安全,没有露面,但事后有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得知后也只是提高警惕,毕竟凡事讲求证据,不能仅凭她片面之词便将大夷皇子抓了。   如今周国公与周旸大败大夷,但按照他们的性子绝不会就吃善罢甘休,既然从武力上暂时无法抗衡,那么安排细作进入大康便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了。   “小姐,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呀?”碧桃问。   “先留意一下他的动静,然后再做打算。”沈阅道。   次日,沈阅起来梳洗后,便带着碧桃他们到一楼用早膳。   这家客栈比不上如意楼那般大,小小一个厨房不能借用,沈阅也不在意,这几日便先用客栈的膳食。   她正想下楼,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杨煜。他们互相问早后,沈阅便道:“杨公子,昨日实在烦扰你了,为表谢意,我今日请你用早膳,如何?”   杨煜听闻,笑道:“那杨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沈阅挑了一张方桌落座,而后让掌柜把招牌菜皆端上来。   “此番让俞姑娘破费了。”杨煜问:“听姑娘的口音,像是江南人氏?”   “是的。”沈阅说:“我乃锦州人,世代经商,奈何到了我这一代,子嗣单薄,我爹只有我一个闺女。他年事已高,只能由我接过家中买卖。”   “俞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杨煜作了作揖,道:“杨某亦是做买卖的,不知俞姑娘做哪些买卖呢?”   “我经营布行的。”沈阅问:“请问杨公子呢?”   “我是倒腾茶叶的。”杨煜道:“提及布料,我先前在京城看到有一家叫海棠阁的布行,卖一种缥色的绢布,生意非常好,京中女子争相抢购。”   “绢布?”沈阅佯装惊讶,“京城多的是世家贵胄,不应是绫罗绸缎这般贵重布料受青睐吗?杨公子快与我说说,看我能不能趁机也获利一笔。”   “俞姑娘莫急。”杨煜说:“我听闻是大长公主穿了这款缥色绢布做成的衣裳,本是国色天香的她更是犹如仙女下凡,然后引得一众京城女子追逐模仿。不过你别小瞧这款绢布,据说要染成此种缥色,需要一种大夷才能种出来的果子,但此种果子少,所以缥色绢布的供应也小,你想进货怕是不容易。”   “原来如此。”沈阅颇为失落地点了点头,“看来我得与这绢布的买卖失之交臂了。”   “倘若俞姑娘想做这笔买卖,杨某还是有些门路的。”杨煜突然说。   缥色绢布的货基本都被梁公给收了,沈阅听到这话心里感到愕然,但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忙问:“请杨公子指教。”   杨煜:“缥色绢布我没有,不过染色用的果子,我有办法弄到,如果俞姑娘能找到布料印染做饭替你用此果子印染,那缥色绢布不就唾手可得吗?”   “太好了。”沈阅笑道:“我家除了做布行买卖,也有染坊,只要杨公子能帮忙,其余的事皆迎刃而解。”   “没问题,我等会就修书一封,让人把果子运送出来,只是这果子要运往哪里比较好?”杨煜问。   沈阅:“直接运到锦州,我家的印染厂也在那边。”   “好。”   由于谈成了这单交易,接下来这顿早膳便用得非常“愉悦”。   等用完早膳回到厢房,碧桃就说:“小姐,这果子是否有诈?梁公不说如今并非果子的收成季节,北疆的百姓想从大夷人手里收果子都没有。”   “我亦觉得此事不简单,可现下尚未弄懂杨煜葫芦里卖什么药,咱们还是先装傻充愣。”沈阅道。   隔日起来后,沈阅假装向杨煜告辞,打算换个客栈隐秘起来,再让张昭暗中跟踪他。   “杨公子,多谢你的帮助,本应再隆重宴请你以表谢意,奈何我如今有要事前往枫县,所以先跟你告辞了。”沈阅说。   杨煜一听,笑了,“看来杨某与俞公子缘分不浅呀,我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枫县,既然如此,要不咱们结伴上路?”   “这是极好。”沈阅无奈,只好与杨煜一同上路。   从花镇到枫县得走两天,他们当晚在新镇的客栈入住,起来后又赶路,终于在第三天入夜前到了枫县。   连续赶了几天路,众人都累了,简单沐浴后便就寝。   睡了没多久,泽游的哭声把沈阅吵醒了,她对碧桃说:“你去看看泽游怎么了,他平日夜里都很乖,等生病了不知道。”   “是。”碧桃从外面的围子塌上起来,然后开门去了隔壁厢房。   片刻,她回来禀报,“小姐,泽游发热,陈嬷嬷用了土方子给他退热,还是不成。”   “那赶紧请大夫。”沈阅说完又改口道:“还是别了,一来一回很浪费时间。你去问问掌柜附近哪里有大夫,你与张昭陪着苏梨带孩子过去。嬷嬷年纪大别折腾了,让她过来与我一同就寝。”   碧桃应下,不一会儿,陈嬷嬷便过来了。   “小姐,近日天气暑热,掌柜让厨房煮了一些消暑的茶汤,我适才喝了一碗,你要不要也喝一碗?”陈嬷嬷手里端着一碗汤茶。   沈阅想着喝点汤茶预防一下也不是坏事,加上她真的有些渴了,接过来便喝了下去。   喝完汤茶,陈嬷嬷吹灭煤油灯,两人便各自就寝。   这一觉,沈阅睡得极好,连碧桃他们几个回来都不知晓。   她起来后首先问泽游的情况如何。   “小姐放心,昨日大夫开了药方,泽游喝下去便退热了。”碧桃说:“不过大夫说,近日天气炎热,泽游又小,还是别舟车劳顿过于频繁,否则很容易生病。”   “的确。”沈阅点了点头,道:“这种天气,别说小孩,咱们大人都难耐。反正在枫县开分号得耗些日子,就让泽游好好养养。”   沈阅梳洗完,去隔壁看了泽游,然后带着碧桃与张昭出门。要在一个地方做买卖,先要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而了解一个地方最好的方法,便是去逛闹市的街道,还有去酒家里面听“消息”。   他们这次落脚的客栈有有些偏远,这并非沈阅舍不得花钱,而是要低调,毕竟她不敢确定,周旸是否离开了枫县。   等到了枫县最大的酒家对饮楼,她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楼的正厅,而是要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店小二领着他们进了厢房,碧桃正想关门,另一个店小二突然走过来对店小二道:“你待会去天字号的厢房收拾一下碗筷,那位周公子出手阔绰,别怠慢了。”   沈阅才走到临窗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欣赏楼下的风景,就愕然地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旸: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第29章   待两个店小二说完话,碧桃立刻把大门关上。   沈阅让店小二推荐了几道招牌菜,她一一点下后,店小二便退了出去。   “张昭,你找个隐秘的地方,看看天字号的客官是何人?”沈阅吩咐道。   “是。”张昭领命。   片刻,店小二端着菜肴上来,菜肴味道不错,可沈阅心不在焉,吃起来味同嚼蜡。终于,在她赏到第三道菜时,张昭回来了。   “如何?”沈阅焦灼地问。   张昭:“天字号对面的厢房是空的,便隐了进去伺机观察天字号的情况。刚刚店小二敲门进去收拾碗筷,出来开门的人是仇剑,所以这位周公子必定是周世子了。”   “……”虽然已有所预料,但沈阅难免微惊,“周旸到悠县起码六七日了,他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有案件要办?”   “小姐,周世子有没有案件办,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敢肯定,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必定是在等着你。”碧桃唇角微翘。   虽然周旸之前这么对她家主子,她也不乐意,可又觉得他是最适合沈阅的。如今看到他狗尾巴草似地穷追不舍,她当然乐观其成。   “他等着我就危险了,做起事来还畏手畏脚生怕被发现。”沈阅叹了口气,对张昭道:“去留意一下外面的情况,咱们赶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碧桃猜得没错,周旸在悠县对沈阅又等又寻,已经六日了。   眼看着这般等下去不是办法,仇剑忍不住道:“世子,咱们继续守株待兔也不是法子,说不定殿下真的没来枫县。”   “不可能,枫县百姓生活富足,是开分号的不二之选,她不可能错过。她的性子我清楚,只要是她认定要做的事,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她都会克服。”周旸笃定地说。   仇剑听完却不同意,小声道:“人并非一成不变的,殿下以前喜欢你,一双眼睛里只有你,可如今,她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了,还千方百计躲着你。”   自知大逆不道,仇剑说完正想溜掉,却突然被周旸叫住,“赶紧备笔墨。”   “备笔墨?”仇剑一下子懵了,“世子你要写什么?”   “我要作画。”周旸醍醐灌顶道:“你说得对,人并非一成不变。阅儿最会声东击西,她之前在悠县一直作男子打扮,倘若到了枫县,多数会恢复女子打扮。我天天拿着她男子打扮的画像打听,当然问不出个所以然。”   “……”   沈阅离开对饮楼后并没有立刻回客栈,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速战速决,快点把铺面定下来,届时再修书一封让梁公派人过来负责布置开业,她便可先行离开枫县。   不过,她也不敢大意,让张昭找了一个临时的短工给他们架马车,他们三个一并坐在马车里。马车在闹市中缓缓朝前走,沈阅撩起侧窗的竹帘,观察街上的铺面。   每个县闹市的铺面都很吃香,位置好的铺面都没有空置的。当日在悠县还能碰到一个买卖做不下去的,如今在枫县,好铺面真的是一铺难求。   最好的没有,只好退而求次。   沈阅挑了一处稍稍靠近街尾,但附近已经有两三家布行的空置铺面。即便不是人流如织,但做买卖也讲究“物以类聚”,百姓要买布就往这边来。   她让张昭下去打听铺面房东的消息,得知是朱员外的铺面后,他们便先行回客栈。   马车才转入客栈所在的那条道,却突然停了下来。   张昭及时拉住了碧桃,碧桃也同时拉住了沈阅,才幸免栽倒在地。   “发生何事了?”张昭长手一伸,把车厢的帘子掀开,就看到陈嬷嬷焦急地站在马车前。   “嬷嬷,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何事了?”张昭问。   陈嬷嬷朝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刻会意,掏出碎银递给短工,让他先行离开。   等短工走后,陈嬷嬷才道:“小姐,适才苏梨带泽游去小街上遛弯,无意发现仇剑拿着您女子打扮的画像,到处寻人,怕是周世子人就在枫县。”   “没料到他动作这般迅速。”沈阅听着脸色一沉,“咱们立刻回客栈收拾行囊,另外择地留宿。”   一行人匆匆回了客栈,客栈的掌柜跟店小二暂无异常,看来仇剑还没寻到此处来。可现下时候尚早,今日寻来是近在眼前之事。   刻不容缓,沈阅让张昭去跟掌柜结账,自己跟碧桃、陈嬷嬷上楼,可刚踏进厢房,杨煜便来了。   “杨公子,我这边有急事要先行离开,日后有机会再见。”沈阅此刻顾不上杨煜是否是大夷的细作了,她自己先逃要紧。   杨煜听后,直接开门见山道:“俞姑娘,我刚才从闹市回来,看到有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处询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沈阅没料到这时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碰上了,她连忙道:“杨公子,实不相瞒,我碰到仇家了,现下要赶紧逃,否则被发现就遭殃了。”   “俞姑娘,枫县下月有品茶会,杨某打算在此地待一些日子,一直住客栈不方便,今日刚租下了一处宅子,几个下人正在打扫。倘若你不嫌弃,可先到我那处避一避。”杨煜说。   杨煜如果真的是细作,他无疑是危险的,可住到他的宅子去,更容易获得信息。更何况现下真不好走,如果仇剑把画像拿去给城门的守卫看过,那她出城等于自投罗网。   她思忖了一下,决定接受杨煜的建议,先跟他去宅子避一避。   杨煜租下的这宅子很阔落,他还特意拨了一个小院子给沈阅,足够他们几人居住。   沈阅不好占人家这么大一个便宜,便说:“杨公子,要不这样吧?你这院子租下来花了多少银子?我这边付一部分,否则我不好住下来。”   杨煜听了也没客套,道:“也成,这宅子权当咱们合租好了,我出两份,你出一份,如何?”   “没问题,我待会就让人把银子送过去给你。”沈阅再三谢过杨煜后,就领着一众人回了小院子。   碧桃几个开始收拾行囊,沈阅让张昭换一身农夫打扮,外出打探消息。   傍晚,张昭回来,第一时间跟沈阅禀报情况,“周世子到枫县好几日了,先前是拿着小姐您男子打扮的画像寻您,今日才换了一张您女子打扮的画像。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这几日还是先别外出,客栈掌柜我已经打点好,让他别乱说话。”   沈阅听完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暂时先避避风头,租赁铺面的事,我不出面了,张昭你乔装打扮商人,脸上贴些胡子,替我与朱员外商量租赁事宜。”   “是。”张昭应下。   “你赶紧去换身衣裳,是时候用晚膳了。”   今天跑了一天,沈阅累了,晚膳过后便让碧桃伺候她沐浴更衣。   天气暑热,碧桃给她挑了一身轻薄的中衣,一边帮她穿上一边道:“小姐,奴婢明日再给你做两身薄中衣吧,今时不同往日,夜里就寝没有冰,穿得清凉会舒服些。”   “成。”沈阅说:“这几日得闲,你与陈嬷嬷、苏梨,赶紧准备一下你跟张昭成亲的衣裳。”   “小姐,这……”碧桃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害羞地垂下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时大大咧咧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像个姑娘家。”沈阅逗趣道:“陈嬷嬷说下月有几个日子不错,那就别再拖着,赶紧把你俩的喜事办了,我也不用老惦记着。等衣裳做好了,我带你去买几样首饰,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嫁。”   “多谢小姐。”碧桃感动得眼眶发红。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嫁妆我也会帮你准备,你放心好了。”沈阅说:“好了,我要就寝了,剩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去问问陈嬷嬷。”   话落,门外传来陈嬷嬷的声音,沈阅让她进来。   “小姐,杨公子让厨娘熬了一些祛暑的茶汤,就是前日客栈掌柜的那张方子。”陈嬷嬷端着一个茶壶进来,道:“我与苏梨已经喝过,您要喝一些吗?”   “你给我倒一杯吧,喝了这茶汤睡得香。”沈阅应下。   陈嬷嬷便去桌上拿了一只杯子,倒满一杯递过去给沈阅。   杯子很小,沈阅喝了三杯后才就寝。   碧桃把灯灭了,因为陈嬷嬷给她留了一碗茶汤在隔壁,她便先跟了过去,想着喝完再回来,顺便问问陈嬷嬷有关女子出嫁的事宜。   沈阅今日很累,不着片刻便进入了梦想。   朦朦胧胧中,她觉得浑身发热,口也渴得很,她朝帐帘外喊了两声碧桃,可无人答应。   她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撑着身子起来,却觉得有些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碧桃……”沈阅掀开帐帘,抬起头便看到大门被打开了。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影子矗立在门口,这分明是一个男子。她心里暗觉不好,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   可她刚起身,整个人就直接栽倒在地。   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很慌,试图伸手撑住床沿起来,可就是没有力气。   蓦地,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子的黑鞵。她抬头一看,只见杨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饱含猥琐的精光,“阅公主,你此刻是否心痒难耐,特别想与男人阴/阳/交/合。别急,我这就来成全你。” 第30章   密密麻麻的恐惧感笼罩着沈阅,她使劲往后挪,可身体越发地无力,整个人软瘫在地上。   杨煜看着她在垂死挣扎,狰狞笑道:“你莫费力了,媚散唯一的解药就是男人。莫急,本王来临幸你了。”   “你……到底……是谁?”沈阅紧紧地拽着拳头。   “是也,你尚未知晓我是谁。既然咱们要行夫妻之礼,那本王便先告知你,你的夫君是谁。”杨煜仰天大笑,“本王就是大夷的二皇子,那个非你不娶的大皇子的弟弟。”   沈阅震惊得瞪大了双眸,但仍在试图力求自救的她,抓住了一个重点,“既然你知晓你大哥非我不娶,你还胆敢对我作出此事?”   “我有何不敢?”沈阅的话直接把杨煜给激怒了,“我明明比他英勇睿智,只因他比我年长,皇位便一定要传给他。偏偏他还处处针对我,先是让父皇把我安排进大康当细作,后又怂恿父皇把我派去大番当质子。当质子随时会丧命,我才不会这般愚钝。”   说着,他阴森森地看向她,“既然他要置我于死地,什么好东西都抢了,那我便抢了他最想得到的美人儿,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一步步朝沈阅靠近,她拼命地摇头,“你……放过我,我保证……可以帮你夺得大夷的……皇位。”   “就凭你?”杨煜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蹲了下来,抬手摸着她如凝脂般的脸颊,道:“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别说把我皇兄迷得神魂颠倒,本王看着你也是欲罢不能。不是本王不放过你,这解药真的只有男人。”   他的手如同刀子一般羞辱着沈阅,她用力躲开,可下一刻又被他掰了回来,“别害怕,待会本王会很温柔的。你也放心,本王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等日后把皇位夺回来,你便是大夷的皇后。你在大康当大长公主的窝囊气,本王都会帮你讨回来。”   “碧桃、陈嬷嬷……”眼看着他要抱自己,沈阅知晓与他谈判失败,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落在碧桃他么身上。   “不用喊了。”杨煜说:“他们是听不见的。”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沈阅惊恐地问。   “美人,别误会。”杨煜的手在她脸上流连,“我只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别来打搅咱俩的春宵一刻。本王知晓你喜欢他们,日后也会让他们继续伺候你的。”   “来吧,地上咯得慌,本王抱你上/床。”   说着,杨煜伸手就要抱沈阅,可手还没碰到她的背,一道黑影闪过,他整个人就被踢了出去。   “阅儿,你没事吧?”周旸抬手就把沈阅抱了起来。   沈阅才反应过来,被踢到在地的杨煜已经爬了起来,他吐了一口血水,指着周旸骂道:“你不是看不上她吗?这时候跑来坏本王的好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来人……”   话音刚落,外头的打斗声越发地激烈,这时传来仇剑的喊声,“世子,你先带殿下离开。”   周旸从打斗声可以判断出来,现下是敌众我寡的态势,他如今又带着沈阅,实在不宜硬碰硬。   “阅儿,抱紧我,我带你离开。”周旸说着就要往窗户那边走,杨煜趁机缠了上来,“你休想走。”   杨煜平日出门喜欢带剑,但只是装装样子,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被周旸甩了两脚就倒地不起了。   周旸带着沈阅跳出窗户,仇剑这时已经被众多敌人逼进了寝室。   杨煜看到自己的手下来了,连忙道:“赶紧去追。”   周旸一路朝宅子的围墙跑去,身后的追赶的脚步声越发逼近,他正想翻过围墙,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转身跑进了不远处的柴房。   沈阅就这样被他抱着,此刻她的身体越发地燥热,脸颊潮红,周旸的气息不断窜入她的鼻子,钻进她的身体,如同蚂蚁一样咬着她。   她明明热得很,可就是想朝周旸的身上靠。她知晓是药效发作得越发厉害,想起杨煜那句“男子是唯一的解药”,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她感觉身上的热源远去,身下一片冰凉,这冰凉让她的身体舒服了一些。   “阅儿,你怎么样了?”   沈阅的脸颊被轻轻拍打着,她睁开眼睛,只见周旸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那双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饱含紧张。   她感觉自己稍稍舒缓了一些的身体又沸腾起来,她别开眼不看他,却瞧见了不远处的石壁上挂着一盏光源暗淡的青铜灯。   “这里是……哪里?”沈阅气若游丝地问。   “宅子厨房里面的一间密室,我适才翻墙进来找你时偶然发现的。”周旸说:“青铜灯是我刚点着的,这里应该无人,对你图谋不轨的歹徒应该不知晓这个密室,咱们暂时先避避。”   “好。”沈阅点了点头,周旸欲伸手抱她起来,可刚碰到她的身体,她慌忙道:“你……别碰我。”   周旸以为她受伤了,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脸色更为焦灼地问:“你哪儿疼了?”   “我没有……受伤,我求你……别碰我。”沈阅苦苦哀求道:“你赶紧出去,仇剑以一敌多,怕是……打不过他们。”   “无妨,我的援兵约莫已经到了。”周旸不担心仇剑,只忧心她,“你到底……”   他的话尚未说完,借着昏暗的亮光就发现她脸上的潮红不正常,他恍然大悟,“那天杀的给你下药了?”   “是……所以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吧。”此刻是沈阅这辈子最无力的时刻了。   “阅儿,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周旸说着便把她抱了起来。   在身体触碰的那一刻,沈阅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搂住他的脖子,拼命地往他身上蹭。她仅凭最后一点理智,道:“你……放开我吧,杨煜说无药可解,我真的……很难受……”   这种下三滥的药,周旸从赵越那里听说过,女子吃过之后除了与男子圆/房别无他法,倘若一直拖着,甚至会有性命危险。   沈阅此刻只着一身轻薄的中衣,即便密室内昏暗,但他还是隐隐透过布料,看到她雪白丰/满的身子。他没少在梦里欺负她,如今虚梦成为现实,虽然并非她所想,但确实实在肆无忌惮地勾/引着他。   “阅儿,让我来帮帮你好不好?”周旸的声音如同碾着砂砾一般,“过后咱们就成亲,亦不会折损你的清誉。”   沈阅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抱他,亲他。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般做了。   周旸没等来她的回应,倒是等来了她的吻。   在两唇触碰的那一刻,如同天雷地火一般燃烧了。   沈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形形色色的人穿过,有父皇、母后、皇兄、小皇兄、皇上、周旸、李氏、周沁,很多很多,她伸手想抓住他们,最后却一个都没抓住。   正当她无望的时候,周旸突然抱住了她。他的唇抵在她的耳边,缱绻地喊着“阅儿、阅儿……”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您醒了?”碧桃弯身站在床沿侧,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奴婢。”   “我没事。”沈阅刚开口,喉咙却干得差点发不出声。不过她除了身子觉得有些酸痛外,倒没觉着有什么抱恙。   碧桃立刻给她倒了杯茶,搀着她坐起来,然后给她为了三杯茶。   “够了。”沈阅这会儿说话嗓音清透了许多。   “小姐,请你责罚奴婢吧。”碧桃跪倒在地。   “你起来。”沈阅伸手去拉她,“这事不怪你。”   “都是奴婢大意了,才让那大夷二皇子有机可乘,还让你差点被他……”碧桃说不下去了,“小姐您也不用担心,周世子说了,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国公府。反正你们以后是夫妻,那些事你不要介怀,咱们几个嘴巴严,这事只会烂在咱们的肚子里。”   对于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沈阅没有失忆,但她此刻对这事兴致缺缺,只问:“杨煜如今怎样了?”   碧桃:“周世子已经处理妥当了。”   杨煜对沈阅做出这样的事,周旸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只是情况紧急,又担心被官府发现暴露了身份,特别是沈阅。他只交代仇剑处理,让杨煜跟他的人永远消失。   “杨煜突然失踪,大夷的人会不会寻来?”沈阅担心道。   碧桃:“周世子说无妨,本来他就是从大番逃跑出来,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查不到咱们头上。”   “这还成。”沈阅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个陌生的厢房,她又问:“咱们现在身处何地?”   “这里是林镇,枫县始终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碧桃说着,微微一笑,“周世子说等您身体好些,就带您回京城成亲。”   “……”沈阅微微一愣,这时大门被敲响,碧桃走过去开门,便看到周旸站在门外。   他看到沈阅醒了,喜出外望,立刻跨了进去。   碧桃捂嘴一笑,走出了厢房,并贴心的把大门关上。   “阅儿,你觉得身子如何?”周旸大步走到床边,一边关切地问一边就想去抓沈阅的手,却被她灵巧地躲过了。   “周世子,请自重。”   她脸色冷冷的,周旸以为她为密室的事情生气,忙不迭解释道:“我昨日的确是趁人之危了,但你当时很辛苦,我也是想……”   “昨日之事,我并不怪你。”沈阅打断道:“反倒是多谢你出手相救。”   周旸宁愿沈阅打骂自己一顿,也比如今这般客气要好,“阅儿,我知晓你还在生气,你莫急,过两日咱们就回京城,我三书六礼娶你过门。我也保证,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后宅不会再有其他女子。”   “不必了。”沈阅语气淡然道:“此事咱们就当从未发生过,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第31章   沈阅从前想嫁给周旸,只因为她喜欢这个人罢了。约莫是作为公主,她有宅子有银子,不愁吃住,所以从来不认为女子及笄后一定要找夫家,她一个人也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昨日周旸与她有夫妻之实前,的确承诺过会娶她,但她没把这个当回事,更不会以此要求他娶自己。   “阅儿,我说了会对你负责的。”周旸沉着脸,“昨日真的情非得已,你生气就尽管打我骂我。”   沈阅平静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我也说了,昨日之事并非你的错,你不必对我心存愧疚,更无须因此对我负责。”   “那你对我负责吧。”周旸被逼得没办法了,“我守身如玉24年,一朝因你没了清白,你不嫁我,我就娶不上媳妇了。”   “……”沈阅被他的歪理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男子提起裤子就可以当没事发生,你是否是处/子,又没人瞧得出来。”   “这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我没法当做没发生过。”周旸破罐子破摔,“还有,瞧不出来又如何?我人清不清白,没人比你更清楚。我是不会用我的不清白之身去祸害别家姑娘的。你也知晓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倘若你不嫁给我,那你就是害得周家绝子绝孙的罪人。”   一言不合就上升到害人绝后的高度,沈阅真的有些许被震慑住了,但很快镇定下来,道:“其实你不娶妻也没关系,找人给你生就成了。只要银子给得够,相信很多女子都愿意。”   “沈阅,你把我周旸当成什么人了?”周旸气极,“我周旸子女的母亲必须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也必须叫沈阅。”   他跟她再争辩下去,估计会被气死,甩下这句话之后,便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小姐,事到如今,你干嘛这么犟,说什么都不肯嫁给周世子?奴婢看他如今对你是死心塌地,一片情深。”碧桃一直站在外头,他们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别说周旸被沈阅气得七窍生烟,她都想以下犯上骂醒自家主子。   “碧桃,并非我犟,是我如今真的不想嫁人。”沈阅真心实意道。   碧桃不解,“咱们女子始终要嫁人的,不然哪来依靠?”   “我不靠男子,我只靠自己。”沈阅一脸满足,道:“如今我每日为了布行的生意忙碌,觉得非常充实,也非常安心。成了亲要伺候丈夫、孝顺公婆,怎么能比得上一个人活得舒坦?”   “……”碧桃明明觉得她这是歪理,可就是没办法反驳。   虽然化险为夷,但杨煜这事的确膈应人,沈阅暂时没心思筹备分号的事。加之那日在密室,她因为药效孜孜不倦,周旸大概是食髓知味也来得狠,导致她往后几日,身子都很乏。   过了几日,她总算缓过劲来,便打算先让碧桃与仇剑成亲,了却一桩心事再说。   这日用过早膳,她便对碧桃道:“待会咱们去闹市逛逛,给你添置嫁妆。”   “……小姐,您身子才好一些,这事也不急的。”碧桃如今不像之前那般害羞,但还是忍不住脸红。   沈阅笑了笑,道:“你不急,人张昭急。他今年二十有余了吧?”   碧桃:“他二十二。”   “对呀,他都二十二了,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自个儿喜欢的姑娘整天在他面前晃悠,但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赶紧嫁了吧。”沈阅说。   “他想对我做什么呀?”碧桃不懂。   沈阅:“当然是夫妻之事,你别看他一本正经的,天下乌鸦一般黑,男子都是好/色之徒。”   碧桃一听,本来微红的脸此刻比红烛都红,“小姐……您都说什么了……您怎么知晓这么多?”   “我怎么不知晓……”沈阅的话说到一半就没好意思说下去,但碧桃已经领悟到她的意思,小声嘟喃道:“看来周世子就是假正经。”   “……”沈阅的脸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反正趁我现在有空,你俩的事赶紧办了,等下回我忙起来,你想办都没时间。”   “好吧。”碧桃嘴上不情不愿,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她让张昭备好马车,然后才搀着沈阅出门。有了前车之鉴,沈阅如今比从前谨慎许多,出门都带上轻纱帷帽。   马车就停在客栈的大门,沈阅在碧桃的搀扶下上车,可她的脚踩踏上马车,她抓着车厢的手便被拉住,紧接着身子一轻,人就上了马车。   “你怎么在这?”沈阅眉头轻蹙地看着周旸。   周旸完全忽略她的不悦,拉着她坐下,道:“恰好我也要外出,便蹭你的马车一用。”   “你不会骑马吗?”   “马在吃草,没空。”   “……你要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算了,他爱跟就跟,她不管他便是了。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地走车,沈阅头上帷帽的轻纱随着车厢的轻晃在飘动。周旸看着,便说:“你把帷帽先放下来,老戴着不热吗?”   “不热。”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激烈晃动,沈阅的身子不可控地往前冲,帷帽已经被甩开,眼看着自己也要往地上摔,她突然被用力一拉。   等她稳定下来时,人已经坐在周旸的怀里,身子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牢牢圈着。   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密室的情景,她的脸不禁一热。   “你放开我。”她边说边去推他。   “不放。”周旸手臂的力度又添了两分,“你自个儿坐着我不放心,得抱着,不然摔了我心疼。”   “你我之间,这样搂着不合符礼仪。”沈阅力量上斗不过他,只能跟他说道理。   “这算什么,更不符合礼仪的事,咱们都已经做了。”周旸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吹着气,“你该不会忘了吧?”   沈阅被他闹得耳朵快滴出血来了,她本能地往一边躲,“我已经忘了,你也别记着。”   “既然你已经忘了,那我来给你回忆一下。”   说着,周旸扭过头,精准地吻了下去。   沈阅刚开始还反抗,到后面就直接随他了。虽然她不回应,但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密室那日的情形。   这几日,她刻意忘记这一段经历,如今被他一闹,好像全都前功尽弃了。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被他吻得清亮微涨。她今日明明没有上口脂,但此刻比上了口脂还要妩媚。周旸满意自己的“杰作”,却又忍不住心猿意马。   哎,先前还觉得日子过得如同苦行僧,如今破戒了,才发现看得到吃不着的日子,更难熬。   沈阅气呼呼地瞪着他,此刻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嘴唇不能见人,好在有帷帽,下车的时候才不至于被碧桃他们看出端倪。   进了首饰铺,沈阅与碧桃走在前头,周旸与仇剑跟在后面。   首饰铺里挤满了年轻的女子,周旸一进门,便引人注目,甚至有些姑娘在窃窃私语。   沈阅虽然被轻纱遮挡,但对于这些女子的心思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忍不住冷嗤,幸好没打算嫁给他,否则成了亲也是不省心的,一天天被别的女子觊觎。   “阅儿,你看上什么尽管要,我给你买。”周旸走到她身侧说。   沈阅看他不顺眼,冷哼一声,“我干嘛要你买?我买不起吗?哼……”   周旸:“……”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明明脸不鼓了,他又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碧桃不敢让沈阅花钱,尽往便宜的首饰上挑,她看不过眼,直接让掌柜把镇店之宝拿出来。   掌柜一听,连忙从里间把一条金镶玉项链拿出来,“两位姑娘,这条项链是咱们老板从京城的进回来的,非常难得。”   沈阅瞧了一眼,玉石的成色还成,金饰的手工勉强过得去。在这样的小镇,的确算是罕见了。她转身问碧桃,“你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太贵重了。”碧桃小声道:“小姐,买了我平日也舍不得戴,别费钱了。”   “舍不得戴就给你儿女留着。”沈阅直接对掌柜说:“包起来,再把一些好看的簪子、耳环、手镯拿出来。”   不费唇舌就把金镶玉卖出去,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立马叫店小二打包,自己又回了里间把好东西拿出来。   整个小镇,就数这家首饰铺最大了,沈阅直接在这里把碧桃成亲当日要戴的首饰全选定。   “掌柜,算一下多少银子?”沈阅说。   “一共八十两。”掌柜恭敬道。   “行。”沈阅对碧桃说:“给银子吧。”   话落,碧桃还没来得及去掏银子,一锭银子已经出现在掌柜眼前。   “你干什么?”沈阅问始作俑者周旸。   周旸理所当然道:“我夫人给丫鬟买嫁妆,我付账有问题吗?”   “谁……是你夫人了?”帷帽下,沈阅的脸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夫人,你又调皮了,我的夫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蜜:你如今挺恬不知耻的。   周旸:知耻又娶不上媳妇,我以后再也不信礼义廉耻那一套了。 第32章   银子够就办事快,碧桃与张昭的婚事花了几天就筹备好了。   成亲前一天晚上,沈阅把碧桃喊过来,给了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当嫁妆,她连忙推托,“小姐,奴婢成亲的东西都是你花费准备的,怎么还能要你的银票呢?”   “我给你,你拿着便是。”沈阅把银票塞进她的手里,道:“很多时候,银子就是女子的底气,特别是成亲后。我不是泼你冷水,张昭目前瞧着很不错,但人并非一成不变,往后怎样,谁也无法预测。这银子你自个儿收好,别让他知晓,倘若日后他对你不好,这便是你脱身的底气,明白了吗?”   “奴婢懂了,多谢小姐。”即便如今跟张昭蜜里调油的,但碧桃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阅的话不好听但中听。   碧桃刚把银票收好,陈嬷嬷就进来了,双手交叉揣在衣袖里。   “嬷嬷,你藏了什么东西呀,这般神神秘秘?”碧桃问。   陈嬷嬷走到他们跟前,从衣袖里面掏出一个陶瓷做的花生,还有一个画本子,搁在圆桌上,道:“这些本是娘亲在闺女出嫁前给她压箱底的,你无父无母,如今便由我来给你准备。”   “压箱底?啥是压箱底呀?”碧桃瞧着陶瓷花生圆润小巧,还做成了盒子形的,她伸手便把上面的盖子掀了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她整个脸比贴在墙上的囍字窗花还要红。   小花生里面正是一对男女/交/合的场景,碧桃吓得立刻把盖子盖了回去。   “害羞什么?明日便嫁做人妇,这事能始终得面对。”陈嬷嬷虽然没成过亲,但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淡定地把画本子塞到碧桃怀里,道:“睡前好好琢磨一下,这可是繁衍子孙的头等大事,女子嫁人了,最要紧的是先生下儿子,这样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画本子如同烫手山芋,偏偏碧桃还不能把它扔了,想起先前在宫里听到其它宫女所说的,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陈嬷嬷,“嬷嬷……我……听说……那事很痛,是吗?”   “那些都是道听途说,你别还没上战场就先怯了。”陈嬷嬷说:“我又没成过亲,进宫以来除了在浣衣局待过就是照顾小姐,这事还真没法告知你,要不你问问成过亲的?”   “……我能问谁呀?苏梨吗?她带着泽游都就寝了,总不能把她叫醒……”碧桃有些苦恼,突然想到什么,转而看向沈阅。   沈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嘛?”   “那个……小姐,你不是跟周世子什么了吗?你当时痛吗?”碧桃大着胆子,试探性地问。   “……”饶是沈阅再镇定,被问及这种男女/欢/愉之事,她的脸颊忍不住发烫,当日密室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   当时她因为药效,想要得不行,根本不记得害怕。至于痛吗?第一回 的确有些痛感,但到了后面,她好像只觉得享受。不不不……她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药效的原因,做不得参考。   “有那么点吧……你让张昭怜香惜玉点就成了。”碧桃一直盯着自己看,沈阅只好避重就轻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成了,你明日要当新娘子,早些就寝,不然明天就不美了。”   “好吧。”   次日,碧桃早起上妆,等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沈阅突然有种好姐妹出嫁的伤感。   碧桃入宫之后便去了悦心阁伺候她,这么些年来也是忠心耿耿,如今把她嫁出去,等于日后就没了一个贴心人照顾自己。沈阅难免可惜,不过看到她能与自己情投意合之人结成连理,她也算是安慰。   世事两难全,她只希望她成亲后能生活美满。   因为在外头,不能讲究这么多,迎亲的礼俗免了,等张昭把碧桃迎到隔壁厢房,随即进行拜堂仪式。   张昭的父母不在身边,一时没有高堂,本来让陈嬷嬷坐上主位,可她说自己是一奴婢,怎么也不愿意凑数,最终只能“委屈”沈阅当“高堂”。   今日是大喜日子,沈阅一改平日素淡的穿着,着了一身雪青齐胸襦裙。   这种时刻,周旸也没缺席,不过他不是来观礼的,而是看沈阅的。她如今即便披个麻袋在身上,他都觉得她美得让人心醉,更何况今日这身衣裳,简直让他两眼发光。   只要他们待在一块,无论有无旁人,他已经习惯肆无忌惮地看她,而她也练就面不改色的本领。   不过,这人今日看她的眼神实在过于灼热,她忍不住扭头,本想警告他不要这般放肆,不料就发现他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胸前。   她身材看上去纤细,可该长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着这身齐胸襦裙难免会稍显风光。她本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倒是便宜了这个登徒浪子。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接收到她的警告,自知理亏,讪讪收回视线。   这也不能怪他,以前没见过没感受过就算了,如今沉沦过,他当然情不自禁。   “小姐,吉时已到,你上座吧。”陈嬷嬷对沈阅说。   “好。”沈阅抬步上前,然后在主位上落座,可她才坐稳,隔了一张长脚几案的高椅便被人占据了。   “你干什么?”沈阅皱着眉头问。   周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今日是碧桃与张昭的大喜之日,当然讲究双双对对,这才能讨好意头。‘高堂’就你一个,行单只影,不吉利,那我来凑个数,拼成双的。”   他一段话下来,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沈阅不想在碧桃的大喜日子扫兴,只能忍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礼成,沈阅掏出准备好的两个红包,给碧桃与张昭一人递了一个,“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儿孙满地。”   “谢谢小姐。”碧桃与张昭接了过去,陈嬷嬷正想喊“送入洞房”,周旸突然道:“我也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儿孙满地。”说完,他也掏出两个红包,给他们递了过去。   沈阅看他这幅有准备的样子,就知道这“高堂”的主意,他早就打好了。   夜里,大家吃完喜酒就各回各的厢房,张昭总算可以去新房找媳妇春/宵一刻去了。   从今夜起,碧桃不再伺候沈阅,陈嬷嬷说值夜,沈阅心疼她这几日为碧桃的婚事忙前忙后,让她回去自己的厢房好好睡一觉。   自从发生杨煜的事情后,周旸的人都在暗地里保护他们,她对安全一事不担心。   沈阅沐浴过后便吹灯就寝。   累了一日,她躺上床就昏昏欲睡,可朦胧间,她听到一些声音,顿时就醒了。   即便如今守卫森严,可到底经过了杨煜那件事,她变得警觉起来。   她坐起身来,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是从右侧那方传来,再认真听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声音是碧桃发出来的。   碧桃应该很刻制了,奈何这客栈的墙壁太薄,难免会落入她的耳中。   确认没有危险,她重新躺回床上,可再也睡不着了。而且伴随着碧桃的声音,她又想起了与周旸水/乳/交/融的那一日,让她没有来有些烦躁。   既然睡不着,那她索性起来,去楼下的院子走走。   她穿上外衣,轻轻开门,然后慢慢踱步下去。   她刚走到院子,便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子背手而立的高大身影。虽然今夜的月光不是特别亮,但她已经知晓他是谁,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身离开,周旸已经扭过头来,看见她时先是一愣,而后轻笑道:“你也睡不着呀。”   沈阅不吭声,他又说:“过来坐一坐,人家没办完正事之前,你别想睡。”   “……”沈阅担心再不过去,等会又不知从他嘴里蹦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   院子里有张长石凳,两人并排坐了下去。当然,沈阅尽可能让自己与他保持最大的距离。   两人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着月亮,半晌,周旸先开口,“今日看到张昭娶媳妇,我真是非常羡慕。你要不给我个准话,何时才肯与我成亲?”   沈阅看都懒得看他,直接道:“都说了你并非真的非我不娶,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你不是我,你何来知晓我不是真心想娶你,只是不甘心了?”周旸反问道。   “男人都这般,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   “别的男人是不是这般,我不清楚,反正我周旸不是。”他伸手把她的头掰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道:“你追着我跑了五年,我知晓你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换我追你五年,如何?”   “五年?”沈阅轻笑,“别浪费时间了,你还是早日找个好姑娘成家吧。”   周旸直接忽略她的话,道:“阅儿,你整日说我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证明。不过,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见证。倘若五年后,你未嫁我未娶,咱们就成亲,可好?” 第33章   沈阅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五年后,你快三十岁了。”   “三十而立,三十刚好。”周旸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沈阅的心房被轻轻一敲,随即莞尔,“成呀。”   “真的?”她这么轻易松口,周旸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阅说完,便站起身来,朝屋里走。   周旸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他如今真的被她闹得患得患失,明明就盼着她答应,可她答应了,他又觉得忐忑。   其实,他的不安是对的,因为沈阅就是随口一应。五年说长不长,但绝对不短,特别对于正值青年的周旸来说,总不能长期委屈自己,到时候他去找花姑娘,她便可用这缘由推了这约定,反正总比他整日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要来得强。   再说,他能忍五年,周国公跟李夫人能忍吗?   回到厢房,隔壁已经安静下来。沈阅重新躺回帐床,很快便入睡了。   次日,她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喊了一声“碧桃”,等回过神来才想起她已经嫁做人妇,不过大门还是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苏梨。   “小姐,从今日起,便是奴婢来伺候您,倘若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请小姐多担待,奴婢一定会及时改正。”苏梨照着碧桃所教,给沈阅找了一件月白齐胸襦裙。   沈阅瞧了一眼,想起昨日某人的眼神,她对苏梨说:“另外找一条交领襦裙吧。”   “是。”苏梨连忙应下,心里却嘀咕,碧桃不说小姐夏日喜欢穿齐胸襦裙,这样会凉快一些?看来是她记得不牢,晌午用膳时,一定要再问清楚。   除了衣裳没挑到沈阅喜欢的,接下来洗漱梳妆,苏梨都没出差错,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姐,奴婢去给您端早膳。”   “好。”   话音刚落,厢房的门被敲响,苏梨走过去开门,只见仇剑站在外头,手里不知端着什么,问:“夫人起了吗?”   “夫人?”苏梨不明所以,坐在里头的沈阅眉头轻皱,朝外头道:“仇剑,你又在作何妖?进来吧。”   仇剑大踏步往里走,等看见沈阅就说:“夫人,小的可没作妖,只是一清早被世子叫起来,去东街的糕点铺给您买糕点。世子说您好些日子没吃糕点,肯定馋了。还有,世子本想亲自给您买的,可他有事,出门了。”   沈阅哪里关心什么糕点,她只是在意仇剑的称呼,她严肃道:“你家主子不规矩的毛病你别学,我一未出阁的姑娘,被你喊‘夫人’,情何以堪?”   “夫人,咱就在自己人面前喊喊,世子知晓就高兴,一高兴就给我赏钱。”仇剑说着就委屈起来,“您看看张昭比我小一岁都已经娶妻了,我还孤家寡人一个,这媳妇本再不紧着点,真的娶不上媳妇了。”   “你跟了你家主子这么多年,我不信你成亲,他能没点表示?”沈阅不信他胡扯。   但仇剑就有胡扯的本事,道:“一日没到那天,这事情谁说得准,说不定世子就是个抠门的。不过要是您真成了我的主子夫人,就凭您的大方劲,肯定能教好世子的。”   “就凭你舌灿莲花,不可能讨不到媳妇。”沈阅没好气地说:“糕点放下吧。”   早膳过后,沈阅没打算出门,开始琢磨着下一步的去向。如今碧桃成亲了,办妥了一件大事,她得继续朝前,经过多方考量,她决定前往柏县开分号。   晌午,快要用午膳时,碧桃才出现,“小姐,奴婢今日起晚了,您恕罪。”   沈阅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脸色红润,她摆摆手道:“无妨,你昨夜受累了,用过午膳再休息一下吧。”   想当日她跟周旸,几日才缓过来。   碧桃红着脸垂下头,小声道:“谢谢小姐。”   两日后,他们收拾好行囊,朝柏县出发。   周旸当然要跟着,沈阅考虑到安全问题也没阻止,只是她不免好奇,“你老跟着我,皇上交代你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去干的?”   “国家大事,我从来不耽误,你放心好了。事情并非都是我自己出面,敌在明我在暗,胜算更大。”周旸说。   话已至此,沈阅也不再“咸吃萝卜淡操心”,如今把自己的事情忙完才是正事。   三日后,他们总算在落日之前进了柏县的城门。   连续赶了几日路,大家都累了,而沈阅更甚。自从在大佛寺习武几个月,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强壮了许多,自从逃离以来,也的确没以前娇气,可这回赶路,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   “赶紧找客栈下榻吧。”沈阅撩起车厢的帘帐,对外头驾着马车张昭说。   “无须找客栈,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过来租了一处宅子,够咱们住。”周旸骑着马,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你租的宅子你自个儿住,咱们住客栈行了。”柏县并非小镇,住好的客栈,安全约莫是没有问题的。   “客栈再怎么好也抵不上宅子。”周旸意味深长地说:“别的不说,客栈吵闹,你夜里也睡不好。”   他“吵闹”二字特意加了重音,沈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碧桃与张昭新婚燕尔,即便赶路很累,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夜里的欢/愉,而她就寝时喜静,有些动静她就难以入眠,这也大概是她今日特别容易累的原因。   “行吧,租金咱们一人一半。”   “……”   周旸让人租的是三进三出的宅子,提前让人打扫干净,但没有请帮工。出门在外,还是用自己人比较放心。   是以,他们进去的时候没有膳食,好在周旸让仇剑吩咐附近的一家酒馆,把做好的膳食直接送到宅子去。   沈阅又饿又累,暂时顾不上与周旸划清界限,用过晚膳,她便回了自己的寝间,沐浴后就直接睡了。   隔天,她睡到日晒三竿总算起来。其实她还能继续睡,只不过被饿醒了。她喊了一声“苏梨”,大门随机被推开,不过进来的不是苏梨而是周旸。   “你进来干嘛?”沈阅坐起身来,防备地看着他。   最近天气仍旧炎热,她昨晚只着一身轻薄中衣就寝,一整夜连被子都没盖。   周旸透过衣料,隐约看到她凝脂的肌肤跟雪青的肚/兜,她在他身下承/欢的妩/媚模样又跃出脑海。   “苏梨去做午膳,泽游有些闹腾,陈嬷嬷带他去后院完,怕你起来找不着人,所以让我守着。”他开口时的声音忍不住沙哑。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她跟前,她轻而易举看清他似是含火的双眸。以前或许不懂,如今可是一眼把他看穿,她连忙拉起被子挡在自己胸前,瞪了他一眼,“非礼勿视,你赶紧出去。”   既然被戳穿,周旸也懒得掩饰,反正自己疯狂的模样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大言不惭道:“我是正常男子又倾慕你,会这般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我忍得这般辛苦,你理应体谅体谅。”   “你实在不必这般辛苦。”沈阅冷笑,“柏县富饶,想必烟花之地不少,你花点银子,想怎么舒坦都成。”   “我周旸并非随便的人。”周旸冷哼一声,“除了你,其他女人我一概不要。你就净说风凉话吧,倘若我憋坏了,日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说完,他甩一甩衣袖,气呼呼地往外走。   “我吃亏什么呀……”沈阅不明所以,但很快领悟到他这话的意思,小脸顿时爬上了一层红晕,“哼……恬不知耻的登徒浪子。”   周旸气归气,午膳的时候又准时来蹭吃。沈阅知晓赶不走,便随他了。   这时张昭从外头回来,给沈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小姐,我今早在柏县的闹市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家很不错的铺面正好闲置。”   “真的?等会用完午膳,我就去瞧瞧。”沈阅说完又问:“有没有打听房东的消息?”   “打听了,正好房东一管事的在铺面让人清扫,就是……”张昭说着,有些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沈阅问。   张昭:“我跟那管事的聊了几句,可他态度很傲慢,说一看我就不是能拍板的,让我主子去跟他谈。我说我家小姐午后可以去看铺面,他一听您是个女子就更不屑了,说他们老板不跟女子做生意。”   “这么瞧不起女子,他家主子是谁呀?”碧桃岔岔地问。   “那管事的说,是张老爷,柏县数他最富有。”张昭说。   “张老爷不就是咱们宅子的房东吗?”仇剑突然说。   周旸一听,就对沈阅说:“我待会陪你去看看铺面,真中意,我可以帮你租下来。”   “你怎么帮?”沈阅问。   “我自有办法。”   “……”   吃过午膳,沈阅便有些犯困,不过惦记着铺面,她还是跟周旸直接出门。铺面正如张昭所说,铺前人流如织,附近也有两家布行,非常合适。   “想租吗?”周旸问她。   “想。”沈阅点头。   “那就下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并肩走入铺面,一个正在打扫的妇人走过来问:“这位公子有何事?”   周旸轻扫了妇人一眼,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我想租下你们这个铺位给我夫人开个布行消遣消遣。”   沈阅:“……”   作者有话要说:   插播一则广告:   接档文《最强豪门cp太好嗑了》年后开,喜欢的小仙女们请预收一个啦!   文案:   盛郗跟厉行结婚,吃瓜群众一致认为,这只不过是汽车一哥与新能源大王的强强联合罢了。   果然不出半月,厉氏与盛氏宣布共同成立新能源汽车研发制造公司。盛郗与厉行作为双方代表一并出席发布会,两人全程唯一一次亲密互动就是签下协议书后的商务握手。   一年后,厉盛第一辆自主研发新能源汽车切锐思上市,盛郗与厉行被迫再度同框营业,直播新车试驾。   整场直播下来,厉盛专注开车,盛郗负责回答粉丝问题,两人全程毫无交流。   直播即将结束,   粉丝a:盛郗,你觉得这次的乘坐体验如何?   盛郗:车是好车,就是司机技术差强人意。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话落,屏幕闪过一片黑暗,粉丝正想右上角点叉,突然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差强人意?那就让你满意为止……呜……   随即,屏幕弹出“直播结束”四个字。   粉丝a:我不缺这么点流量,赶紧给我重开直播。   粉丝b:我发誓,只要再播五分钟,我把小电驴卖了也要下单切锐思。   粉丝c:……   苦守直播间无果的粉丝只能转战wb,#最强豪门cp#瞬间成了热搜第一,厉盛官方号被@爆。   当晚十二点,厉盛官方号终于有回应:小姐姐准确解读了切锐思品牌蕴含的深意,厉总特意交代免费赠送顶配切锐思一辆,请联系厉盛官方客服领取奖励。//@最爱吃糖:厉总说切锐思这名字是他亲自起的,我就想问问,是不是切锐思?cherish?爱惜?爱郗?   先婚后爱/业界精英 第34章   沈阅早就料到周旸会作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外人面前假扮她的夫君,她也习惯了。特别是这个管事的,看到他仪表堂堂,顿时谄媚得很。   这个管事姓胡,是张老爷的得力帮手,但也仅仅是帮手,真正拍板的是张老爷。不过张老爷家的田地铺面宅子的租客皆是经过他的甄选,得到他的首肯后,才有机会与张老爷当面洽谈。   周旸这个天生的贵公子瞬间征服了胡管事,加上又是宅子租客这层关系,在沈阅点头喜欢这铺面后,胡管事就带着他们去张宅,与张老爷商议租金一事。   他们到达张宅时,张老爷正在会客不便打扰,胡管事就先把他们请到偏厅,奉上好茶招待。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张老爷的贵客还没离去。   胡管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把他们带回来,其实有些唐突,不过下月是张老爷的生辰,他想在那之前多加表现,届时能得到更可观的赏赐。   “周公子、周夫人,烦请你们担待一些,咱们老爷正与官老爷谈事,难免会耽搁些许。”胡管事为了安抚他们,把官老爷这个秘客也供出来,以便让他们觉得等再久都是值得的。   话落,周旸与沈阅不自觉对视一眼。随即,周旸佯装惊讶地说:“能与官老爷有私交,想必张老爷是个非凡之人。”   “那是当然的。”胡管事与有荣焉,腰板挺得直直的,道:“莫是我胡某吹牛,咱们老爷与知县大人私交甚深,你们租下张家的铺面,以后办事都比旁人方便许多。”   “这样实在太好了。”周旸啧啧称叹,“那咱们慢慢等,等到天黑也要等。”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胡管事身侧,塞了一大锭银子进他手心。   胡管事摸着光滑的银子,上翘的唇角压都压不住,连忙道:“你们继续品茶,我让人再送些糕点过来。”   等胡管事一走,沈阅就问:“你觉得这个张老爷有问题?”   “目前尚不清楚。”周旸说:“不过这个姚知县一向以清廉闻名,如今却是跟富甲一方的张老爷私交甚深,这当中不得不让人多想。”   沈阅:“你打算怎么办?”   周旸:“从张老爷这里查,租铺面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里始终不安全,两人点到即止,等胡管事再度回来时,周旸趁机与他插科打诨,套取一些消息。   傍晚,终于有丫鬟来报,说客人已走,张老爷得空,请他们去正厅。   张老爷不算太老,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富有,但不会眼高于顶,听闻周旸与沈阅等了他两个时辰,立马表示抱歉,还一定留他们用晚膳。   周旸假意推脱一番,最后才说:“那周某便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张老爷了。”   “周兄弟莫说客气话,咱们做生意的,最喜欢广交好友,今日有缘结识,定要喝个痛快。”张老爷热情地说,他听闻他们是从京城来的商人,对他们更加刮目相看。周旸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还与他勾肩搭背,推杯换盏。   沈阅看着他喝这么多,放在桌底下的手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却被他大手一抓,牢牢地包住了。她用力挣扎,他却抓得更用力,甚至侧过头对她说:“乖,别闹了,我与张老爷投缘,今日多喝两杯,我保证接下来半月都不喝酒。”   张老爷后院妻妾成群,更不乏年轻貌美的小妾,对于小女人的小闹腾最熟悉了,他笑/淫/淫道:“周兄弟,女子就爱耍小脾气,晚上好好‘治治’她们,保管她们明日就服服帖帖的。”说着,他就朝胡管家道:“赶紧上点十全大补酒给周兄弟喝喝,他夫人管得紧,他得费点劲。”   即便沈阅遇事再镇定,被张老爷这般戏谑,她顿时面红耳赤。周旸看着她这幅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喉结滚动。   张老爷有意与周旸深交,等晚膳结束时已经是二更天,他说什么也要留他们留宿。   沈阅当然不愿意,如此一来,她跟周旸今夜便要共处一室。她用力摇晃他的肩膀,“你醒醒,咱们要回去了。”   周旸趴在桌子上,轻轻抬了下眼皮,叫了一声“阅儿”,又闭上了。沈阅气结,正想让胡管家去大门外把仇剑喊进来,张老爷已经命两个小厮,扶着周旸往厢房去。   沈阅没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小厮把周旸放到帐床上后就退了出去,并贴心关上了大门。   沈阅看着床上四叉八仰的男人,气得抬脚踢了他大腿一下。他毫无反应,看来真的醉死过去了。   算了,就他这幅任人鱼肉的模样,也不能对她什么。她也困了,脱掉鞋子后越过他,贴在帐床最里面,渐渐入梦。   朦朦胧胧中,沈阅觉得好像有石头压在自己的身上,嘴唇也不堵住了,她有些透不过去,遂睁大了双眼,便看到周旸正压着她亲。   她用力去推,可他岿然不动,她只能不停地扭动自己的头,等她终于得以喘气的空隙,她怒气冲冲地喊道:“周旸,你给我滚开。”   一直沉醉其中的周旸醒了半分,他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满脸愠怒的沈阅,他眸子变得迷茫,道:“怪了,阅儿在梦中都是很温顺的,怎么今日这般凶?”   “这不是梦,你马上起来。”沈阅抬手就往他脸上一甩,“啪”地一声,力度其实很轻,主要她此刻使不上劲,可足以让周旸彻底清醒。   他连忙从她身上起来,解释道:“阅儿,抱歉,我并非故意的,我以为这是梦,才对你……”   “你给我打住。”沈阅半点消气的迹象都没有,“你都在做些什么恬不知耻的梦了?”   “我是恬不知耻。”周旸连辩驳都懒得辩驳了,“但凡我在现实中能与你欢/愉,我至于整天做梦吗?”   “你还有理了?”沈阅腿一伸把他往外踢,“你给我规矩点,否则就给我睡地板。”   隔日,他们醒来时已经快巳时。周旸喝了酒难免这样,可沈阅睡到这个点实在失礼,毕竟在别人家作客。   不过张老爷完全不介意,还说他那个十全大补汤就是厉害,他非常理解。   回到宅子,沈阅第一时间要去沐浴。天气炎热,她一日不沐浴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昨日是没办法。   碧桃知晓她昨夜与周旸在外宿了一宿,忙不迭来伺候她沐浴,顺便打听情况。   “小姐,您昨夜……与周公子有没有?”碧桃一边给洗头发一边问。   “没有。”沈阅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知道碧桃对自己跟周旸之间还不死心,所以那个小插曲就不必告诉她了。   “这样吗?”   碧桃语气难掩失落,沈阅失笑,“你至于吗?我与他无名无分,你还真想让我与他再逾越了?”   “人周公子天天盼着给您名分,您不要罢了。不对,应该是您不给他名分。”碧桃掏心掏肺道:“小姐,您不觉得与一个男子有了夫妻之实后,会变得特别喜欢他,特别依恋他吗?我以前觉得,宫里的嫔妃们争宠只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倒是觉得,自己人都是他的了,当然希望他也是自己的。”   “看来成亲之后,你越来越喜欢张昭了。”沈阅打趣道。   碧桃被闹得脸颊发烫,她嘟喃道:“您就尽打岔吧,奴婢只真心觉得周世子是个好归宿。以前他不喜欢您就算了,如今他非您不可,你嫁给他,奴婢也放心。”   “得了吧你,才成亲一月不到,这么快就比年迈的老母亲还操心。”沈阅说:“你给捏捏肩吧,最近总觉得乏得很。”   “是。”   碧桃直了直身体,手才搭上沈阅的肩膀,不由一愣,“小姐,您的玉/峰看着又长大了一些。”   “是吗?”沈阅垂下头一看,道:“应该没有吧。”   “我看着就有。”碧桃说:“奴婢真羡慕您,男子都喜欢丰/满的,偏偏我的是丁香/乳。”   “咋了?”沈阅笑问:“你家张昭嫌弃你了?”   “他敢嫌弃我就敢不让他进房门。”碧桃哼哼,“可谁不喜欢自己在相公面前更好一些。”   “如今脑子里尽是这些七情六欲,看来是最近太闲了,我得给你安排点活。”沈阅说:“不过等铺面定下来,就有你忙的。”   “那张老爷答应了?”   “昨晚周旸陪他喝了一晚上,再不答应不就白喝了,契约就这两日签。”   “哎……周世子为了帮您舍命陪喝,可就是捂不热您这铁石心肠。”   “……行了,你再给他说话,我都要怀疑他给了你好处。”沈阅说:“给我穿衣吧。”   “好。”碧桃给她擦干身子,才给她套上肚兜,就道:“小姐,我就说大了,这肚兜都快盖不住了。”   刚才不觉得,如今一看真有那么点感觉,沈阅有些想不通,“难道是近日长胖了?”   “可只有这里胖呀。”碧桃狐疑地看着沈阅,“奴婢听闻房/事会让它们长大,难不成您瞒着大伙,偷偷跟周世子欢/愉了?” 第35章   “你脑子里如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了?”沈阅没好气地说:“看来成亲前动不动就羞答答的模样都是装的。”   “奴婢没有装。”碧桃辩驳道:“只不过如今经历多了,不似之前难为情而已。小姐,等你日后与周世子成亲了,你就懂。”   “谁说我要与他成亲了?”   “反正奴婢觉得,你俩这辈子,谁也别想逃得掉谁?”   “……好了,别那么多话,赶紧给我穿衣裳。”   “好。”碧桃应下,道:“奴婢待会就给您重新做几身肚兜。”   用过午膳,沈阅又犯困了。如今铺面尚未落实,她闲着没事,也就心安理得去午睡。   陈嬷嬷见她今日这般嗜睡,忍不住忧心,“小姐,您近日睡挺多的,是否身子感觉不舒服?”   “没有吧。”沈阅想了想,摇头道:“能吃能睡,就是容易犯困,不知是否是天气暑热的原因。”   “也有可能,外头抵不上宫里,随时能取冰降温。”陈嬷嬷说完,不忘叮嘱道:“您自个儿留意一些,倘若不舒服,记得与老奴说,老奴请大夫。”   “嬷嬷,我知晓了。”   沈阅这个午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她醒来时,陈嬷嬷正坐在床沿边,用扇子扇着冰块。冰块已经融了一大半,难怪她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黏腻。   “这冰块哪来的?”沈阅问:“张昭去买回来的吗?”   “不,是张老爷差人送给周世子的,他便立马让老奴搬到寝间,让你凉快凉快。”陈嬷嬷说:“铺面的契约也送来的,在世子那。”   沈阅一听,原本还有些模糊,这下彻底清醒了,忙不地起来,“我去看看。”   “小姐您慢点。”陈嬷嬷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道:“世子说了,您醒来就让老奴去喊他,您在这等着就行。”   “行,衣裳我自个儿穿就成了,你赶紧让周旸把契约拿过来。”   “好。”   等沈阅穿好衣裳,周旸已经拿着契约书过来了。   “契约我看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多,你再瞧瞧。”周旸一边把契约递给沈阅,一边说。   沈阅接过来打开,然后逐字逐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约莫是张老爷非常想与周旸交好,租金定得不算高,可以说很优惠了。   “你不说正从张老爷这边查吴知县吗?倘若吴知县真有问题,然后牵连到张老爷,这契约还作数吗?会不会不稳妥?”沈阅问。   “就算吴知县有问题也无妨。”周旸说:“这铺面无非两种结果,要么还是张老爷的,要么充公成了朝廷的。朝廷收了这铺位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也是要租赁出去获取租金,充实国库,到时就是换个房东罢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倘若铺面收归朝廷,而恰好接管的官员来自京城,你这个租客就有可能暴露了。不过,这是个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怎么解决?”   “以我的名义签契约,届时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成,我与你非亲非故,这样做不妥。”沈阅想没想就拒绝,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弃甩掉他的想法。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想租了,免得到时候泄露行踪,得不偿失。”   “……”不租也不成呀,枫县的分号没开成,倘若柏县再不开,缥色绢布的销路就无法铺开,诱导大夷人多种果子的计划就推行不下去了。   沈阅不想就这么屈服于周旸,反正柏县这么大,她就不信只有张老爷家的铺面。   隔日,她起了个早,用过早膳后,就带着碧桃与张昭出门找铺面。   碧桃把她搀扶上车后,自己也跟着进了车厢。   “今日怎么不与你家张昭一起驾马车了?”沈阅逗她。   碧桃如今面对调侃时面不红耳不赤的功夫渐长,她拿出小提篮,从里面拿出针线,道:“他的鞋子有些开口了,我得赶紧给他做一双。”   看着她小娘子一脸满足的模样,沈阅顿时没了心思,撩起侧窗的帘子,欣赏外头的烟火气。   此刻时间尚早,但柏县闹市的街道已经喧闹非凡,一路过去,除了商铺林立,街边的小摊小贩也在高声叫卖。   “盐渍酸梅,酸甜开胃,大人吃了消暑,小孩吃了多吃饭。”   一声小贩的吆喝声传入沈阅的耳中,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老妇人蹲在边上,身前是一大缸深松绿的梅子。   沈阅看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转头对碧桃说:“下去给我买点酸梅。”   “酸梅?”碧桃愣了一下,然后朝外头喊了一声“停车”,然后下车。   很快,碧桃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块被折叠起来的荷叶。   她在沈阅身侧坐下,一边打开荷叶一边说:“小姐,奴婢刚才试了一颗,觉得很酸,约莫你不喜欢,只买了一点,吃不下就拿回去给苏梨做菜。”   荷叶才打开,扑鼻的酸味让人下颚两侧酸软,沈阅伸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紧接着又咬了一口。   碧桃看得目瞪口呆,不由问:“小姐,您不觉得酸吗?”   “一点点,不算太酸,脆脆的很好吃。”沈阅说着,拿起一颗递给碧桃,“你不吃吗?”   “奴婢不吃了,实在太酸。”碧桃拒绝,有些弄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能吃酸。以前那些果子,稍稍有点酸味,她都不吃。   在闹市转了一个上午,沈阅都没瞧上哪个铺面。碧桃跟着也看花眼了,问:“小姐,真没合适的吗?”   沈阅摇了摇头,轻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姐,奴婢问你铺面呢,您怎么突然吟诗了?还说不喜欢周世子,您别以为奴婢听不懂这诗的意思。”碧桃捂着嘴偷笑。   “看把你能的。”沈阅嗤笑一声,“我的意思是看过张老爷家的铺面,就再也看不上其它铺面了。”   “……”   既然找不到替代的铺面,沈阅只好接受周旸的建议,让他帮自己签契约。毕竟好铺面不等人,今日一来一回经过那铺面,每回都有人在看。   “你只要帮我签契约,其余的事都不用你管。”沈阅说完,不情不愿加了句,“此回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周旸挑了挑眉,道:“不过你一定要谢我,我就勉强接受吧。最近天气晴朗,咱们明日去放风筝,如何?”不等沈阅拒绝,“想当初你答应与我同游百花池这事,还没有兑现呢。”   “这事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沈阅有些鄙视他。   周旸完全忽略她的眼神,说:“重要的人跟事,我都惦记在心里。”   “……”看来这事翻篇是不可能的,反正早晚都得去,沈阅便应了下来,“再推迟个两日,我先把铺面的事情吩咐下去。”   “成,反正你这回别想逃掉。”   沈阅修书一封,让梁平那边安排人送布料过来。她把张昭喊了过来,叮嘱道:“找人快马加鞭送给梁平,要价高点也没关系,最要紧是快。”   “是,小的立刻去办。”张昭接过信封,转身就朝大门走,可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还有事?”沈阅问。   张昭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道:“我娘子他有些不舒服,小姐您帮我看着点她。”   说完,他就快速离开,沈阅想问他碧桃哪里不舒服都来不及出口。   碧桃身体一向不错,甚少不舒服,沈阅有些不放心,便起身去了她寝室。   “你怎么了?”沈阅推门进去,只见碧桃躺在帐床上。   “小姐您怎么来了?”碧桃正想起来,沈阅连忙抬手阻止,“你躺着就行了,你家张昭不放心,让我盯着你。”   “我来月信而已,他就大惊小怪,还敢麻烦您。”碧桃嫌弃道。   “他大惊小怪?你那唇角翘得快压不下来了。”   “您就尽情取笑我吧,反正我现在小肚子不舒服,没力气说赢你。”   “你有力气也说不赢我。”沈阅看她小脸苍白,不由好奇,“你以前来月信可不会这般呀。”   “倘若推迟便会这样。”碧桃轻叹一声,语气失落,道:“这月月信晚了两日,还以为是有好消息呢,谁知道空欢喜一场。”   “你何须这般紧张?”沈阅笑道:“你上个月才成的亲。”   “多得是成亲第二月就怀上的人。”碧桃说:“张昭是他们家的九代单传,他上面五个姐。如今他爹娘不在咱们身边还好说,倘若在,肯定催得不行。”   “孩子是上天给的缘分,缘分来了自然到,你放宽心。”沈阅宽慰道。   “奴婢知晓了。”碧桃点了点头,道:“小姐,您这月的月信该早完了吧,不知苏梨有没有拿您的月事布晒晒日头,我怕她忘了,待会提提她。”   话落,沈阅突然怔住了。   “小姐,您怎么了?”碧桃狐疑地看着她,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您……该不会这月没来月信吧?”   沈阅回过神来看向碧桃,她一时没有回话,但碧桃已经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了默认,“天呀,您肯定是有喜了,孩子是世子的……”   “你小点声……”沈阅急得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第36章   沈阅瞪了碧桃一眼,“不过是推迟了几日,你何须这般大惊小怪?倘若让旁人误会可就麻烦了。”   碧桃“呜呜呜”了半晌,沈阅警告她莫要再乱嚷嚷后才放开她。   “小姐,奴婢哪是大惊小怪了?”碧桃担心再被“灭口”,声音明显压低了,小腹似是不疼了,凑到沈阅身旁,开始一一列举“证据”:“其一,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月信一向准时,前后不会相差超过两日,如今已经推迟十日了;其二,您已经双十,早就发育成熟,玉/峰却在这时突然变大,您又说没有与世子偷偷欢/愉,那肯定是怀有身子才这般;其三,您口味一向喜甜不喜酸,可现下奴婢都嫌酸的梅子,您眼都不眨就能吃上几颗,都说酸男辣女,您这胎指不定就是个儿子。”   “世子也是独子,您第一胎就怀上男孩,真让人羡慕。”   “……还没断定之事,你别扯那么远。”沈阅没好气道。   碧桃理所当然回答道:“不远了,照这样推算,明年开春不久,孩子得出生了。小姐,您别再犟了,女子未婚有孕始终有损名声,趁着尚未显怀,早日与世子完婚。”   沈阅却不以为然,“即便是真怀有身子,我亦不会因此就与他成亲。”   “这还不成亲?”碧桃不能理解,“那您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要落胎,这可是非常伤身子的,万一落下病根,日后很有可能怀不上孩子了。”   沈阅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对于这里极有可能存在一个新生命,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如果因为他/她的到来而嫁给周旸,她总有一种借子上位的羞耻感。可不要吗?她也狠不下心。或许最理想的是,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不要让周旸知晓他的存在。   她半晌不说话,碧桃依然猜中她心里所想,道:“您别打算瞒着世子偷偷生下孩子,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着想,日后顶着私生子的名号,他必定受尽白眼。您看看苏梨,即便是成亲后生下泽游,可如今孤儿寡母,同样被人瞧不起。”   “……我与苏梨不同,她穷苦,我家财万贯。”   “……”   对于沈阅有喜一事,皆是她与碧桃的猜测,毕竟如今月份尚小,请大夫号脉也号不出个所以然。对此,沈阅又心存希冀,期盼失约的月信姗姗来迟。   碧桃则已全然认为她已经怀有身子,对她的膳食看得很紧,绝不允许出现差错。   傍晚用过晚膳,苏梨端了一小锅绿豆饮上来,“天气暑热,喝些绿豆饮正合适。”   沈阅恰好想吃些甜的,便让苏梨给自己盛一碗,碧桃闻声,连忙阻止,“小姐您不能喝。”   坐在沈阅对面蹭饭的周旸一听,抬头问,“为何不能喝?”   “……”天知道碧桃多么想说当然是因为你要当爹了,可被沈阅叮嘱过要守口如瓶,她只能生生忍着,支支吾吾道:“因为……绿豆性寒,而小姐体寒,不能喝。”   “体寒?”周旸不解,问沈阅:“你不是很怕热,夜里睡觉还得用冰?”   沈阅约莫猜到碧桃的意思,左右而言他道:“我刚才吃很饱,不喝绿豆饮了。”   周旸与沈阅青梅竹马,对她的习性很了解,譬如她想回避某个问题时,会声东击西,故意绕过它。   他当下没继续追问下去,可等晚膳结束各回各寝间,周旸跟在她后头,在她进寝间前,赶到她身侧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阅心里蓦地一惊,难道他知道了?她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佯装迷茫地抬头看他,“我瞒你什么?”   周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眸子看,似是要穿过眼珠看清她的心,半晌,他才说:“明日便是咱们去游玩的日子,你别趁机耍花样,又失约了。”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沈阅的顿时舒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最好是这样,明日辰时,我来找你。”周旸勾了勾唇,转身朝自己的寝间走去。   虽然没被他发现端倪,却提醒了沈阅差点忽略的事情,就是周旸从来都是一个察觉力极强的人。倘若她真怀有身子又继续与他同行,不出多久便会被察觉。   落胎如同杀生,她约莫做不出这般残忍的事。加之她如今对成亲无半点热忱,等她完成对皇上的承诺,布行的买卖也遍布大康,衣食无忧就更无嫁人的必要。陈嬷嬷日后应该走在她前头,倘若有个孩儿陪在自己身侧,无论男女,皆是好事。   一想到这里,沈阅一夜便难以入眠,都在盘算如何能悄然无声地甩掉周旸又不被他找到。直至二更天,她眼皮实在抵不住,才沉沉睡着。   她近日嗜睡,昨夜又睡得晚,第二日周旸来喊她的时候,她才不情不愿起来。   对于她起晚,周旸颇有意见,“就知道你会耍花样,我不管,反正咱们迟出门,今晚便迟些回来。”   沈阅还在犯困,懒得与他计较,只说:“赶紧用完早膳就出门。”   两人来到正厅,苏梨把早膳做好,看见他们进来,连忙把膳食从食盒里端出来。   “小姐,周公子,早安!”苏梨朝他们问早,沈阅却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变了,一抬头就看见她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了,她连忙问:“苏梨,发生何事了?有人欺负你?”   苏梨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没有”,可话刚说出口,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沈阅连忙抓住她的手,道:“你先坐下,告诉我发生何事。”   “小姐,抱歉,奴婢并非想一早惹你不高兴。”苏梨怯怯地抬头,“自从住进这宅子,奴婢每日一早便到东街的集市采买肉。奴婢一般天没亮就背着泽游出门,把最好的肉都挑了,这附近有个厨娘也赶早,但通常没我早,三番几次被我把最好的挑走了,她对我心存怨气。也不知道她怎么知晓我相公不在了,适才她又去晚了,气不过便骂我家泽游是个野孩子。”   说到这里,苏梨又低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她这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可她怎么可以这般说泽游,他不是没爹,只是爹不在了而已。孩子这么小,那人实在太恶毒了。”   “这种人不必与她置气,心眼这么坏,老天迟早收拾她。”   苏梨被沈阅安慰了几句,又把压在心里的郁气发出来,片刻心情已经明朗起来。只是沈阅,因为听了她这番遭遇,心里闷闷的。   今日是与沈阅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周旸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连仇剑都不让跟。他想骑马,这样便能把沈阅搂在怀里,只要想想都令人神往。可惜沈阅想没想就拒绝了,先不提他们的关系不合适,就她如今的身子,是万万不能骑马的。   她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毕竟刚出门就闹不愉快,接下来一天如何能愉快。他只能让她坐上马车,他驾着马车出发了。   沈阅独自一人坐在车厢内,不由又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泽游来历分明,可只是因为他爹英年早逝便遭人非议。如若她独自把孩子生下来,日后便是实打实的“野孩子”了,就算她能给他/她筹划富足的生活,可嘴长在别人嘴里,真要说他/她不是,她想堵都堵不上。   她在车厢内胡思乱想半天,等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周旸撩起帐帘,笑着对她说:“下来吧。”   “好。”沈阅被他搀扶着下了马车,一抬头才发现此处是一片绿油油的小山丘。   “咱们来这儿作甚?”沈阅问。   周旸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纸鸢,“孩提时你最喜欢放纸鸢,今日咱们先来放纸鸢。”   她以前的确喜欢放纸鸢,喜欢在天空翱翔的感觉,只是后来长大了,太后暗示她的身份不该玩,再后来她向周旸表明心意,把唯一敢偷偷带她放纸鸢的人都吓跑了,她就彻底把心思收了起来。   “你拿纸鸢还是你跑?”周旸问。   “我拿吧。”沈阅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鸢,周旸牵着线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朝她喊道:“举起来,我准备跑了。”   沈阅一眼抬高双手,待周旸跑起来后,便把纸鸢放开。很快,纸鸢随着他的一拉一扯之间,慢慢飞上了天空。   “给。”周旸把绕线棍递给她。   许久没玩,她也不客气,接了过来,把纸鸢放得更高更远。   “站着老累,坐一下。”周旸扶着她坐下,然后直接在她身侧枕着双臂躺了下来。   一坐一躺,一如他们多年以前的模样。   “阅儿,今日高兴吗?”周旸突然问。   沈阅扭头看他,点了点头,“高兴呀,许久没这般快活了。”   即便逃离了京城,她一路上都没敢松懈下来。   “我以后都会让你这般高兴。”周旸朝她笑着,突然想到什么,道:“日后咱们有了孩子,也要带他们放纸鸢。”   “孩子?”沈阅的心突地一跳,“你喜欢孩子?”   “喜欢,但只喜欢你给我生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送红包啦!今天来送个小红包,顺便给接档文《最强豪门CP太好嗑了》卖个广告,喜欢的小仙女记得预收一个哦!   文案:   盛郗跟厉行结婚,吃瓜群众一致认为,这只不过是汽车一哥与新能源大王的强强联合罢了。   果然不出半月,厉氏与盛氏宣布共同成立新能源汽车研发制造公司。盛郗与厉行作为双方代表一并出席发布会,两人全程唯一一次亲密互动就是签下协议书后的商务握手。   一年后,厉盛第一辆自主研发新能源汽车切锐思上市,盛郗与厉行被迫再度同框营业,直播新车试驾。   整场直播下来,厉盛专注开车,盛郗负责回答粉丝问题,两人全程毫无交流。   直播即将结束,   粉丝a:盛郗,你觉得这次的乘坐体验如何?   盛郗:车是好车,就是司机技术差强人意。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话落,屏幕闪过一片黑暗,粉丝正想右上角点叉,突然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差强人意?那就让你满意为止……呜……   随即,屏幕弹出“直播结束”四个字。   粉丝a:我不缺这么点流量,赶紧给我重开直播。   粉丝b:我发誓,只要再播五分钟,我把小电驴卖了也要下单切锐思。   粉丝c:……   苦守直播间无果的粉丝只能转战wb,#最强豪门cp#瞬间成了热搜第一,厉盛官方号被@爆。   当晚十二点,厉盛官方号终于有回应:小姐姐准确解读了切锐思品牌蕴含的深意,厉总特意交代免费赠送顶配切锐思一辆,请联系厉盛官方客服领取奖励。//@最爱吃糖:厉总说切锐思这名字是他亲自起的,我就想问问,是不是切锐思?cherish?爱惜?爱郗?   先婚后爱/业界精英 第37章   放完纸鸢,周旸带着沈阅去用午膳,然后看戏,直至傍晚,又包了一艘花船,夜游柏江。   夜里的柏县比白天更热闹,河道两岸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在江边放花灯,好不热闹。   沈阅一边品着佳肴,一边穿过舷窗欣赏河岸的风景。   “这菜味道如何?”周旸无心欣赏外面的景色,他眼里只有对面的佳人。即便今日苏梨没有伺候在侧,沈阅依旧不用自己夹菜,因为只要她碗里一空,他必定第一时间补上。   “挺好的。”沈阅说。   周旸:“把她请到家里当厨娘如何?”   “为何?我有苏梨便够了,倘若你吃不惯她的厨艺,当然可以另请,但无须做我的那一份。”沈阅说。   “行军多年,野菜树根吃了不少,我对吃食要求不高。”周旸解释道:“我只是担心苏梨忙着做膳食,得此失彼,没伺候好你。”   “无妨。”沈阅不甚在意,“我没那么娇气。”   话音刚落,突然“嘭”地一声巨响,沈阅朝窗外看去,只见漆黑的天空被点点绚丽点缀着。她的唇不由弯了起来,“我要去看烟火。”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来,向船头走去,周旸立刻跟了上去。   放烟火的人很阔气,一束束亮光不停射向天空,照亮了黑夜,也点亮了湖面。   沈阅从小就喜欢看烟火,宫里每年上元节还有皇上生辰皆会放,她必定站在颐隆殿的最高处观看,似是那样可以离烟火更近。不过自从先帝去世,她每次参加宴席都步步惊心,哪儿还有心情欣赏烟火。   “如今离上元节还远着,不知是谁在放烟火?”沈阅问。   “喜欢吗?”回应她的是周旸从身后拥上来的拥抱。   “你让人放的?”沈阅挣扎着身子,“你离我远点。”   “看在我大费周章给你放了这么一场烟火的份上,让我抱一会儿,等烟火放完,我就放开你。”周旸不仅仅没有放开她,反而紧了紧力度。   沈阅挣不过他,又站在船头怕掉进河里,只能暂时随他,“你是霸王硬上弓,并非我所愿,你说话算话,等会赶紧放开我。”   “嗯,别说话,好好看烟火。”周旸恬不知耻,趁着凑在她耳边说话,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沈阅感觉到脸上淡淡的湿、儒,她假装没有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湖面被天上的烟火搅乱了。   片刻,烟火结束,周旸不情不愿放开沈阅,她担心他又耍花招,便说:“时候不早,我累了,早点回去吧。”   周旸觉得还很早,不过与她独处了整整一日,他也算满足,毕竟来日方长,不能用力过猛,把她给吓跑了。   他们从东岸上去,虽然烟火已经放完,但岸上的百姓仍旧意犹未尽,热烈地讨论着这场意外的盛况。   “你知道这烟火是谁放的吗?”沈阅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问,她不由竖起了耳朵,然后听到另外一个人说:“今日是唐少爷的爱妾生辰,他一掷千金哄红颜。”   “……”沈阅扭头去看周旸,只见他一脸不自在,而后强行给自己辩解,“我改日一定为你放一场更大的烟火。”   沈阅冷嗤一声,快步走到马车旁,连上车都不愿意让他扶了。   本来今日就算没有烟火,沈阅觉得玩得还挺开心的,毕竟很久没有如此无忧无虑,可某人最后来了个弥天大谎,让她一想起这天,心就堵得很。   周旸也恨死自己“画蛇添足”,第二天开始换着法子哄她,可沈阅直接用一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把他堵得死死的。   他在这边急得团团转,即便收买碧桃给自己美言几句都不得劲。沈阅每日忙着分号开业没空搭理他,大概是真被他气着了,连姗姗来迟的月信都被气来了。   明明一直盼着月信来,可真来了,她又有些失落,毕竟她已经接受自己怀有身子这一事实,如今却发现是乌龙。   只不过,这次的月信很奇怪,很少且一天便没了。   沈阅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不是有喜,她也能无所顾忌地请教陈嬷嬷,“我这月月信只来一天就没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   陈嬷嬷一听,突然脸色一紧,凑到她耳边问:“小姐,您的月信不是应该十多天前就该来了吗?怎么昨日才来?”   “我也不知晓,你说是不是最近太过奔波了?”沈阅说。   话落,陈嬷嬷的脸直接绷住了,“小姐,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其实我与碧桃前几日也怀疑过,可我昨日都来月信,肯定不是了。”沈阅信心满满地说。   “小姐,您傻了吧。”陈嬷嬷满眼着急,“依老奴猜测,您应该是有喜了,但目前有小产的迹象,得赶紧请大夫。”   “……那你赶紧去请。”   周旸今日有事,天没亮就带着仇剑外出了,沈阅请大夫也请得心安理得。   半个时辰不到,陈嬷嬷便带着大夫来了。她让沈阅躺在帐床上,落下帐帘,然后请大夫用丝线把脉。   片刻,大夫才说:“恭喜夫人,是喜脉,不过脉相不稳,得安胎。”   帐床内的沈阅听到“喜脉”二字,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多谢大夫。”沈阅隔着帐帘说:“嬷嬷,大夫的诊金记得给足。”   “多谢夫人。”大夫连忙起身朝帐床作揖,“老夫这就给您抓一些安胎药,您只要按时服下,近日多躺在床上休息,切忌房、事,待过了头三月,这胎便可坐稳。”   “好,谨遵大夫叮嘱。”   陈嬷嬷跟着大夫去抓药,让碧桃看着沈阅。   “小姐,您到底打算怎样的?”碧桃听闻她交代赏赐大夫,必定是欣喜这孩子的到来,于是问:“何时告知世子?”   “我没想告知他。”对于孩子的到来,沈阅是高兴的,特别是前两日患得患失,让她更加确定自己对这孩子是心怀期盼的。不过,这与告知周旸是两码事,而且她至今都没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碧桃近几日没少劝她,可她的心半点都不被动摇,她觉得自己费唇舌下去也是徒劳,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反正小姐您无论做什么决定,奴婢都会支持你。”   “这回总算没有胳膊肘往外拐了。”沈阅说:“大夫让我近日好好养着,我整日不出门容易惹周旸怀疑,你帮我多挡着他点,别让他看出端倪了。”   “……”碧桃突然后悔自己表忠心了。   接下来几日,沈阅足不出户,不过因为烟花的事与周旸置气,他以为她还在生气,不想见他,没多做怀疑。   可日日这般,他还是坐不住了。   这日,他在外头忙到晌午,心里惦记着沈阅,便把事情交给仇剑,自己去东街买了糕点,回宅子哄人。   可他还没走近沈阅的寝间,便瞧见碧桃端一个碗朝里面去。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药味,心跟着一提,连忙喊住碧桃,“阅儿生病了吗?”   “……没有……”碧桃今早明明看着周旸出门,而且他最近都忙到半夜才回来,突然来了个“回马枪”,把她吓得差点慌了神的,幸好急中生智,道:“世子,这是奴婢的安胎药,小姐好得很。”   周旸听着,顿时松了一口气,说:“恭喜你。”   “多……谢世子。”碧桃硬着头皮扯了个笑容。   “张昭比我小两岁都当爹了,我不晓得何时才能当爹呢!”他这话是朝寝间大门说的,还特意提高了嗓音。   沈阅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可也只是低嗤一声“骗子”。   碧桃则是忍不住嘴角抽抽,她非常想告诉他,“世子,是您快要当爹了。”   等周旸离开,碧桃才推门走进寝间。等沈阅喝完安胎药,她才问:“小姐,我今日能帮你瞒过世子,可等您显怀,还怎么瞒得下去呀?”   “如今是初秋,等显怀时是冬日,届时多穿一些衣裳应该看不出来。”沈阅说:“不过我也知晓,能尽快甩掉他才是上上之策。”   “这上上之策,您想出来了吗?”碧桃问。   “不就是正愁着这事吗?”沈阅轻叹一身,“以前想逃都不容易,如今身怀六甲,不能奔波就更难了。”   “小姐,要不您从了世子吧。”碧桃一脸苦恼,“先别说您怕显怀被发现,就适才我撒的谎,倘若我这月怀不上,到时候世子问我肚子上哪儿去,我该怎么回答他?”   “扑哧。”沈阅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您跟张昭加把劲,别给我露馅了。”   “……”   过了两日,沈阅觉得一直躺着太闷,想着近日都没有见红,便打算起身去院子走走,谁知道她才拉开门,便看到周旸站在门外。   “你……干嘛?”他前几日都是一副做低伏小的模样求她原谅,可此刻这脸,沉得快要滴水了。呵……就他这耐性,幸得她没有原谅他。   “你是不是有喜了?”周旸非常突然且非常笃定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2021年即将过去啦,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支持,特别是近几年一直陪伴左右的小仙女们!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   世子要当爹了,非常开心要给大家送新年红包,记得踊跃留言哦!   感谢在2021-12-30 20:26:58~2021-12-31 20: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沈阅看着他肯定的眼神,心头不禁一颤,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道:“你胡说什么?有喜的是碧桃不是我。”   “碧桃?”周旸冷笑一声,“沈阅,你真当我傻子好糊弄。有人这头要喝安胎药安胎,那头却夜夜欢愉?”   “……”沈阅被堵得哑口无言,周旸也不给机会她继续辩驳,道:“我夜里回来,经过张昭寝间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倘若你再不承认,我就请大夫过来,让他当着我的面号脉,到时谁有喜就一清二楚了。”   沈阅知晓他观察力强,也隐约担心哪日被发现,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么快。而且还不是因为她显怀而被察觉,只因为碧桃跟张昭……哎,算了,事到如今,认就认了吧。   “是又如何?反正这事与你无关,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沈阅说。   “你一个人的孩子?”周旸被气笑,“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怀上孩子的?”   “……”沈阅防备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周旸说:“我只是想给我孩儿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不让他/她日后被人瞧不起,说他是野孩子,就跟泽游那样。”   正所谓“大蛇要打七寸”,周旸知道她瞒了这么久,不想嫁给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她可以不在意他,但一定会在意孩子。   果然,沈阅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看他志在必得的模样又气不过,气哼哼地甩了甩衣袖,“我要给他/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不一定非得嫁给你,我另外给她/他一个爹也成。”   “你敢?”周旸只要想一下她带着他的孩子嫁人,让他的孩子喊别人爹,他快要疯了,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只是她的激将法,他不能中了她的圈套,他敛了敛神色,道:“不是亲生的始终不是亲生的,一个男子想娶你的时候,任何天花乱坠的誓言都可承诺,可等你成了他家妇,能信守诺言的有几个?”   “就算他刚开始能对咱们的孩儿好,等以后有了他的亲生骨肉,我就不信他不偏颇。”   他把她所有的出路一一堵死,最后才执起她的手,放缓声音哄道:“阅儿,我知晓你心里有气,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往后你怎么惩罚我都成,但请你不要委屈了咱们的孩子。”   沈阅看着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要好好想一想。”   “成,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周旸说:“毕竟你的肚子不能等,我不想你背负任何的流言蜚语。”   “我知道了。”沈阅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寝间。   她重新躺回床上,抬手覆在还是平坦的小腹上。她明明还未能感知他/她的存在,可她却对他/她有一种强烈的感情,想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他/她。   约莫过了一刻,寝间的大门被敲响,门外传来苏梨的声音,“小姐,您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沈阅朝门外喊了一声。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不一会儿,苏梨便抱着泽游走进了寝间。   泽游如今会认人了,他看到沈阅便朝她伸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沈阅坐了起来,抬手拉了拉泽游的手,温和笑道:“泽游吃饱饱了没有?”   泽游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想去她那儿,却被苏梨紧紧抱住,“小姐如今不能抱你呢,泽游乖,娘抱着你。”   “你知晓了?”沈阅问。   苏梨点了点头,道:“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您刚才与世子说话,我恰好听见了。”   “无妨,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沈阅说:“你是来给周旸当说客的?”   “当然不是。”苏梨马上表忠心,“奴婢是小姐的人,怎么会帮着外人呢?除非世子将来成了你的夫婿。我来找您,只不过想把奴婢所知晓的告知您罢了。”   “你说。”   “小姐,孤儿寡母带着一个孩子,当中有多艰难,想必您已经看在眼里,奴婢就不多说了。奴婢想说的是,在孩子还小时,咱们辛苦一些把他们带大就成了,可等他们长大了,要成家时,真正的麻烦才来。”   “此话怎讲?”   “就像我泽游是个男娃,将来找媳妇,对方听到他没爹,肯定觉得这家没有主心骨,从而看轻我们一些。当然,如果他将来有出息,中秀才、中举人、中状元,那就另当别论。”   “可要是您这胎是个女娃,日后别人听闻她生父不明,定觉得您是个不知检点的妇人,从而觉得她也是那样的人。这样一来,只要是好点的人家,都不愿意与她说亲了。”   “小姐,奴婢的话不中听,但句句是忠言,如有得罪,请您宽恕。”苏梨说。   沈阅知晓她是掏心掏肺,当然不会责怪她。而且,她说的句句实话,自己先前只考虑养大孩子,忽略了他/她日后成家面对的问题。   “你不必多虑,你的话,我也会好好掂量清楚。”沈阅说。   苏梨:“那您好好想,奴婢不打扰您了,有事就叫奴婢。”   周旸说给她时间考虑是真的,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来烦扰她,可他今日的话足以让她心烦意乱,就连近日的好睡眠都被破坏。她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直至累得眼皮打架,才沉沉睡去。   “娘、娘……”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在喊,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跟她小时候的模样很像,一双眸子水灵灵的。   “你……在喊我吗?”沈阅不确定地问。   “是呀,娘。”小姑娘咯咯咯地笑了,声音如铜铃般清脆。   这是她的孩儿,她意识到这点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找娘什么事呀?”   “没事呀,我就是想喊喊娘你。”小姑娘说着,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沈阅一把搂住了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开始哼着她母后小时候给她哼的童谣。   她正哼着,怀里的人突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沈阅连忙抬起她的头,“宝儿,怎么了?”   宝儿仰起头看她,沈阅却发现她长大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跟如今的自己一模一样,她伤心地说:“娘,李郎他娘说我生父不明,不准他娶我,可我很喜欢他呀……呜呜呜……”   沈阅听着,心揪着疼,是自己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她对不起她。   “小姐,你醒醒、快点醒醒。”   沈阅蓦地睁开眼睛,只见碧桃正站在床沿,慌张地看着她,“您怎么了?”   “我没事。”沈阅怔愣了一下,才发觉适才的一切都是梦。   虽然是梦,但梦里宝儿哭得那么可怜,她还是心有余悸,她轻叹了一声,对碧桃说:“你把周旸喊过来。”   “啊?”碧桃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连连点头,“奴婢马上去。”   周旸没想到沈阅这么快就来找自己,其实他对沈阅答应嫁给自己是挺有把握的,可她出人意料的时候也不少,他心里还是忐忑。   “你想好了?”周旸不想再受煎熬,进门后便开门见山问道。   沈阅抬头看着他,片刻才轻声道:“我答应与你成亲。”   幸福来得太突然,周旸有些难以置信,呆愣了一会儿才直接把她抱入怀里,声音难掩激动地说:“阅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沈阅听着他的许诺,脸色仍旧淡淡的,她推了推他,道:“你先放开我,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周旸估摸她要提要求了,一边松开她一边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好。”沈阅点头,说:“我与你成亲,只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儿一个身份,免得他/她日后受人非议,绝对没有借子上位,强行让你娶我。”   “我晓得。”周旸连忙应道:“不是你借子上位,是我借子上位。”   “……”沈阅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成婚后,我不会限制你。你想充实后院,你只要与我说一声,我绝对不会说二话。还有,倘若日后你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不想委屈她,我也可以与你立刻和离,把正妻的位置腾给她……”   “沈阅。”周旸听不下去了,黑着一张包公脸,“你一天不气我就不舒服是不是?我周旸说过这辈子只会娶你,绝不是随便说说。我知道再费唇舌也无法证明,反正咱们来日方长,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   “你要证明就证明吧。”沈阅也没觉得多感动,只说:“反正我说的也是一辈子有效。”   “……”周旸不想再争辩下去,他如今只关心一个问题,“咱们何时成亲?”   沈阅:“我都成,反正跟碧桃他们差不多,拜个堂就成了。”   这么随意,周旸本来不愿意,可好不容易才让她点头,他生怕有变,还是早日成亲才能放心,他说:“那就三日后吧。”   “这么快?”沈阅讶异道。   “差不多了,成亲要采买的让陈嬷嬷去准备,只要让裁缝三日内把咱们的喜服做好就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31 20:45:52~2022-01-01 19:4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晌午前,周旸就已经把柏县最负盛名的裁缝请到宅子,为自己跟沈阅量身定做喜服,还带了几款喜服过来,让他们挑选。   “公子、小姐,此乃咱们天衣无缝轩几款特别受青睐的喜服,由于你们要的时间紧,手工过于讲究的就没带来。”裁缝说。   沈阅抬头看了几眼,这喜服于平常百姓而言,的确不错了。可她在宫里见识过皇后、公主的喜服,一对比就显得平平无奇,不过她与周旸之间的成亲,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她也不计较,挑了最为淡雅的那一套。   周旸看她挑完,便也跟着选了一套与新娘喜服最为相配的一套新郎喜服。   裁缝本来想推荐更为喜庆的喜服,但客官喜欢,他当然挑着好听的话说与他们气质相宜,反正他们要得急,银子也给得足。   等裁缝走了,就轮到首饰铺的掌柜上门,摆满了一桌子首饰给沈阅选。   “阅儿,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别跟我客气。”   周旸巴不得把一整个首饰铺的首饰都给她买下来,可沈阅如今对这些首饰兴趣不大,只选了一个样式最简单的凤冠。掌柜费劲唇舌给她介绍镯子、耳坠、项链,她都无动于衷。   好歹让人家掌柜走一趟,周旸没好意思,照着自己的眼光给她挑了一些首饰,然后才把掌柜打发走。   “阅儿,柏县抵不上京城,等日后咱们回京,我再给你买好的。”周旸说。   “无妨。”沈阅摆摆手说:“就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成了。”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周旸心里堵得很,但他也不敢怎么样,毕竟这婚是他绞尽脑汁哄来的。他得有耐心,只要她成了他的妻,其余的慢慢来。   午膳过后,沈阅犯困,便午睡去了。   与她内心毫无波澜不同,陈嬷嬷、碧桃还有苏梨,对她的婚事可紧得很,也高兴得很。   毕竟,在他们眼里,女子能找到一个好归宿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周旸除了那几年对沈阅不理不睬让人不满,从各方面条件及最近几个月的表现,都是沈阅的最佳夫婿人选。   特别是陈嬷嬷,沈阅是她带大的,自己无儿无女,已经在心里把她当成闺女。即便只有三日时间,但成亲要准备的、能准备的,她都准备充分。   即使知晓沈阅不缺钱,她平日采买东西都精打细算,能为她节省一些是一些,今日采买成亲的东西,她眼都不眨,全挑了最好的买。   碧桃则打算这几日亲自伺候沈阅,让她当上最美的新娘子。   傍晚用过晚膳不久,碧桃伺候沈阅沐浴。沈阅刚走进里间,便看到浴桶里铺满了花瓣。   “碧桃,你这是作甚?”沈阅说:“这得折煞多少花。”   “小姐,反正这花瓣迟早都要落下。”碧桃笑眯眯地说:“您准备要当新娘子了,这几日都沐花瓣浴,保准你成亲当日是香香的。也不对……您本来就自带香气,这花瓣是让您更香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咱无须这般讲究。”沈阅虽然不认同,可不准备都准备了,她只能抬脚踏进浴桶。   碧桃连忙抬手过去搀扶,目及她雪白滑腻的身体时,她忍不住感叹,“世子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您这么个美人儿。”   “好福气?”沈阅轻笑一声,道:“皮囊是最经不住岁月的,等我年老色衰时,他的福气该是到头了。不过也不是,世上从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要他周旸愿意花点银子,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小姐,您胡说什么话?”碧桃说:“世子对您一心一意,早已承诺不会纳妾。别人家尚且不好说,可您看看,国公爷娶了厉夫人,二十余年身边就无其它女子。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来,世子眼里只有您,难道您真的不会心动吗?一点都不相信他吗?”   不会心动吗?沈阅不敢这么说,毕竟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她选择放下是一回事,会不会对他心动又是另一回事,只不过如今她即使真心动了,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情愫罢了。   “碧桃,我还真的不相信他。”沈阅说。   或许旁人觉得她不可理喻,可她追着了周旸这么多年,等她痛定思痛放弃了,他再凑上来与她说他后悔了,她实在很难再相信他。   “……奴婢多说无用,反正等你们成亲了,日子就会慢慢过起来。”碧桃说。   “或许吧。”   等沐浴完从里间出来,陈嬷嬷正在外头布置她的寝间。红色的囍字贴在窗户上,椅背帮上大红花球,整个寝间顿时喜庆起来。   “嬷嬷,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这事情不急,等白天再做也不迟。”沈阅坐在帐床边,碧桃给她绞头发。   “老奴不困。”陈嬷嬷笑眯眯地说:“小姐您成亲,这么开心的事,老奴忙个几日几夜都不累。再说了,大后天便要成亲,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先把这些轻松的做好。”   看着嬷嬷这么高兴,沈阅才有那么一点自己要成亲的感觉。她也不阻止了,只说:“反正你注意好身体,别累坏了。”   “当然。”陈嬷嬷脸上笑意不减,“老奴要好好保重身体,明年还要带小主子呢!等忙完您的婚事,老奴就要给孩子准备衣裳、肚兜、被子,太多了怕记不住,我不识字,得让苏梨帮我记下来。”   “……”沈阅有些无奈,“我都还没显怀,你需要这么快就准备吗?”   “不快了,小主子用的东西肯定要好,老奴得慢慢做。其实您小时候穿的一些小衣裳、小肚兜,老奴还留着,只不过都留在悦心阁了。”   陈嬷嬷正感叹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递给沈阅,“这压箱底的东西您暂时用不上,等日后生下小主子再用。您也不小了,趁年轻多生几个。”   “……”沈阅连忙推了回去,“我与周旸成亲是迫不得已,没想过要与他再生孩子,这东西用不上。”   “小姐,您就拿着吧。”碧桃直接把压箱底塞到她怀里,“您现在说不生,以后可说不准。还有,如今您还不是世子的妻子,当然不觉得什么,等您日后正式成为世子夫人,但凡有个女子在世子面前晃个眼,您就醋意大发,这可是您勾住夫君的心的秘密武器。”   “……”   因为要遵循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老规矩,周旸自从这日午后都没来找沈阅。当然,他来不了的主要原因,还是归咎于陈嬷嬷盯得紧,风俗习惯,她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嫁给周旸,沈阅说不上紧张,但情绪有些复杂,暂时能不见他,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见不上面,但周旸并没有就此放弃在她面前晃悠。   隔日一早,他就托碧桃送来一小碟红豆糕,还附带一封信。   沈阅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掀开一看,里面就写了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晌午,他又差人送来一碟菜肴,同样附带了一封信,写着: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她记得小时候,她跟他、皇上还有小皇兄一起读书时,他最喜欢读边塞诗,最不屑是这种男女情爱的诗。如今看来,这种被他讽刺了八百遍的情诗,他倒是用得娴熟。   呵……男人。   碧桃在一旁倒是看得捂嘴偷笑,“小姐,周世子哄人还真有一手,想必成亲后,一定将您逗得心花怒放。”   “……”   一眨眼便到了成亲这日,沈阅一早便被碧桃叫起来穿衣打扮。   她还困得很,坐上高椅后不久,便昏昏欲睡。陈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无奈,“别家女子成亲都紧张得睡不着觉,小姐倒好,都这时候了还能睡。”   “小姐怀有身子才这般,嬷嬷你赶紧过来托住她的头,否则我很难给她画眉。”碧桃说。   跟沈阅半点不紧张不同,周旸兴奋得一夜没睡,早上公鸡才打鸣便换上喜服,对着铜镜把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还不放心地问仇剑,“我今日俊俏吗?”   “世子您平日已经玉树临风,今日更是风流倜傥。”   仇剑的浮夸让周旸觉得敷衍,他问:“看来你今天不太高兴。”   “世子您娶妻,我当然高兴。”仇剑忙不迭地表忠心,“只是大家都成亲了,只剩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伤心。”   “……行了,今年之内,必定为你讨一个媳妇,这样总成了吧。”   “成成成,多谢世子。”   吉时一到,周旸便跨出寝间大门,然后大步走向几步之遥的沈阅寝间,迎亲去。   接下来便是走礼俗还有喜宴,他们人不多,可周旸今日把几个暗卫都叫上,也凑了两桌。   这些个暗卫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不仅能打,还能喝,一直拖着不让他进新房。   他几日没见沈阅,心里想得紧,偏偏被拦着,他心里真是一万个后悔把暗卫也请来。   直至夜彻底暗下来,陈嬷嬷仗着自己年长周旋了几句,周旸总算脱身,去新房找媳妇洞/房花烛夜。   他才推开门,就看到沈阅坐在帐床边,头顶上的喜帕已经被摘了下来。   喜帕本应由新郎用玉如意挑起,可沈阅一个人坐在里面无聊,便索性把喜帕取了下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以为他怪自己擅自摘下喜帕,正想解释一二,却听到他说:“夫人,你真美!”   沈阅看着他脸颊微红,也不知他是否喝醉了,闻言也只是回了一句“我知晓”。   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不是虚的,她对于自己的美貌,也一向自信。   话落,周旸把大门关上,然后缓缓朝她走来。   他走到帐床边,然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沈阅本来不紧张,可当下两人并排而作,前头桌子上的红色喜烛正熊熊燃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周旸侧头看着她。   他一向知晓她生得美,但今日却有一番不一样的美。大约是她梳了妇人的发髻,从美得清丽变成美得温婉。   她是为他梳上了妇人发髻,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抬手就把她搂入怀里,眼神缱绻地看着她,“夫人。”   他眸光灼热,这一声陌生的“夫人”又被他喊得熟练无比,沈阅的心“砰砰”变快,她不由别开眸子。   “夫人。”周旸又喊了她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与我说?”   “什么?”沈阅一愣,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没用晚膳,便道:“我饿了。”   “……”周旸哑然失笑,道:“如今咱们是夫妻,我喊你‘夫人’,你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夫君’吗?”   听到“夫君”二字,沈阅的脸发烫。她一向认为“夫君”是一个女子对丈夫最亲密的称呼,可如今让她喊周旸一声“夫君”,她难以开口。   看她半天不说话,周旸不也催促,只道:“我今夜有的是办法让你喊,既然你饿了就先用膳,等你吃饱了,就该我‘吃’了。”   “……” 第40章   等她慢悠悠地用过晚膳,周旸也沐浴完,只着一身中衣从里面走出来。   即便是坦诚相见过,只是当时密室幽暗,如今他毫不忌讳地站在她面前,她不由有些难为情,趁着擦嘴别开了头。   她的反应落在周旸的眼里,他忍不住勾了勾唇。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执起桌上的酒壶,给她还有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酒,道:“夫人,咱们来喝合卺酒。”   “我身子不适合饮酒”沈阅扭头看他,“也不适合折腾,得静躺静养。”   周旸哪里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也不着急,又拿了一只酒杯,倒了一杯茶进去,递到沈阅面前,“那你以茶代酒就成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阅不能再拒绝,她接过酒杯,他就顺势勾住她的手腕。   顿时,两人手肘交叉,她被他往前一拉,彼此的脸就近在眼前。   虽然他已经沐浴,但并不能洗掉身上的酒气,更何况他今日喝了很多,呼吸之间,皆是浓郁的酒香。   他灼热的呼吸打得她的睫毛微颤,她仰起头,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周旸看她喝了,自己也跟着喝光杯中的酒。沈阅正想把手收回,他却一用力,直接把她拽进怀里。   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急忙从他怀里起来,可他根本不给她机会,牢牢地把她按在怀里。   “你想干嘛?”沈阅的脸被他烫红了,即便强行让自己支棱起来,可轻抖的声音还是让他听出了她的惊慌。   “洞/房花烛夜,夫人你说为夫想干嘛呢?”周旸声音缱绻,略微拖着的尾音让他的小心肝发颤,她警告他,“你别忘了我有身子,如今胎儿尚未坐稳,你别乱来。”   “夫人,你放心,我当然有分寸。”说话间,周旸已经轻松把她打横抱起,阔步走到帐床边沿,然后把她放在铺着红色喜被的帐床上。   沈阅彻底慌了,“周旸,你马上给我走开,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儿。”   “夫人,不会的。”她根本阻止不了他的动作,反倒让他的速度更快,“为夫就亲亲你。”   “周旸,你忍忍不行吗?你我这样,跟太监跟宫女对食有何区别?”   沈阅的确是被逼急了,连“太监”都出来了,她刚说完就后悔,因为这是非常伤害一个男人的尊严的。不过这招的确管用,周旸眸子里的火瞬间被灭了。   “就寝吧。”周旸抹了抹脸,走上前把喜烛一吹,整个寝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沈阅麻溜地移到最里面,贴着帐床最里面。紧接着,她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旸躺上床后便没有动静,沈阅连被子被掀开的动作都没有感受到。此刻她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幽淡的月光,她看到他侧身背对着自己,就这样躺着,连被子都不盖。   她想,他肯定生气了。也对,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忍受自己被骂“太监”,一股内疚感从油然而生。   现下已经是初秋,晌午还有些暑热,但早晚清凉。特别是夜里,如果补盖被子睡觉,很容易会感染风寒。   她对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天,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你盖点被子吧,别等会受凉了。”   “无妨,你自个儿盖好就成。”周旸声音淡淡的,“反正我是死是活也无人在意。”   “……”   沈阅不好再说什么,闭嘴睡觉去。   倘若是平日,她早就入睡了,但今夜伤了某人的自尊心,让她愧疚得难以入睡。特别是看着他只着一身单薄中衣的背影,更显凄凉。   良久,耳边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她估摸他已经睡觉,便慢慢撩起被子,然后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等做完这一切,她舒了一口气,正想心安理得睡觉,突然被子翻动。等她反应过来时,周旸已经紧紧贴了上来,手脚并用地把他钳住。   “你……”她还来得及说话,嘴唇就已经被狠狠地吻住。   他吻得很用力,似乎在惩罚她刚才的失言,片刻,等她实在喘不过气,他的唇才离开她的唇。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旸则窝在她的耳边,得意地说:“夫人,你就是口是心非,其实你很关心我的。”   “周旸……你……不要脸。”沈阅意识到自己被骗,抬手就去捶他的胸口。   可他的胸口坚如磐石,她那点小猫似的劲,打在上面跟挠痒痒似的,他抓住她的手,坏笑道:“如今咱们是夫妻,你得叫我夫君,还有,这不算什么,我马上就让你知晓什么是不要脸。”   最后,沈阅实在受不了,被逼着喊了他许多声“夫君”,他才放过她,起身去了里间。   隔日,沈阅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周旸已经起来外出了。   碧桃进去伺候她洗漱,但她觉得全身黏糊糊的,要沐浴。   本来碧桃昨夜在隔壁听得心惊胆战的,如今看到她身上的红点,惊得快说不出话了。   “小姐,别怪奴婢说您,您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不该这般折腾,要是伤到胎儿就后悔莫及了。”碧桃说。   沈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而后看着碧桃道:“倘若我说,我俩昨晚什么都没干,你信吗?”昨夜周旸的确没干到最后一步,不就等同于没干吗?   “不信,如果我尚未成亲,还能被您糊弄糊弄,如今我已为人妇快两月,该懂的我都懂了。”碧桃说着,忍不住捂嘴,“不过这事还真不怪世子,就您昨晚那勾人的声音,他能忍得住才有鬼。”   “……”   用过午膳,沈阅在家闲着无聊,想着近日身子好了些,她便带着碧桃与张昭出门,看看海棠阁的分号筹备得如何,她打算再过几日就开张。   梁平收到她的信后便立刻动身前来柏县,亲自督促把分号开起来。沈阅近日一直深居外出,都是他在安排各项事宜。昨日他来喝喜酒,但她拜堂后便回了新房,两人都说不上话。   等沈阅到了铺面,她立刻让梁平与自己上二楼商议分号的事宜。   梁平本来就是梁公亲自带出来的,加上已经有开分号的经验,这次柏县分号的筹备也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走。沈阅听了他的禀告,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正式开业了,得你带着上手才行。”   “没问题,小姐您请放心。”梁平拍着胸口保证道。   “我当然信得过你。”沈阅说:“只不过你才成亲没多久就外出奔波,我担心你媳妇有怨言。”   “无妨。”梁平说:“娘子知晓咱们家与她娘家的差距,一直鼓励我上进,对我的差事,她都很支持。就是她如今身怀六甲,我不在她身侧,始终是亏欠她了。”   “原来你快要当爹爹了。”沈阅又惊又喜,道:“那你平日记得多提点下面的人,把他们带起来了,你就可以回去。还有京城的店,我回头给梁公写封信,如果他底下有人可以胜任掌柜,那他也可以告老归田,与你们会合,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多谢小姐。”梁平连忙起身作揖,自己不在梁公身边,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事。   “客气的话不必多说,你去忙吧,我再坐会儿。”   “是。”   等梁平一走,沈阅才发现碧桃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只不过奴婢觉得,您对世子有些苛刻。”碧桃小声嘟喃。   “苛刻?我何时苛刻他了?”沈阅不服气,她就是太善良了,昨晚才会着了他的道。   碧桃:“您都能够为梁公、梁平父子考虑这般周到,但世子与您肚子你的孩儿呢,在昨日之前,您都想把他们分开。”   “……周旸与梁公有可比性吗?”沈阅说:“梁公只有梁平一个义子,而周旸只要想要孩子,多得是姑娘愿意给他生。”   “可他只想您给他生呀。您试想一下,如果他一直被您蒙在鼓里,你为了不让知道孩儿的存在又躲起来,他将一辈子都在寻你,最后孤独终老。”   沈阅被碧桃这么一说,脑子里就浮现出周旸一脸白胡子,在寒江独钓的凄凉模样。   她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他才不会这般委屈自个儿呢。   在铺面一直待到申时,沈阅才打道回府。   刚下马车,就看到等候多时的陈嬷嬷疾步迎了上来,“小姐,家里来贵客了。”   沈阅显少看她这么激动,不由问道:“何来贵客?”   “你进去瞧瞧就知晓了。”陈嬷嬷伸手搀扶上她,便往里走便道:“您这回真的要好好感谢世子了。”   感谢周旸?沈阅这下更懵了,对这个贵客也更为好奇,脚下的步伐不仅加快。   当她快走到正厅,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里头负手背对她的男子,她眼眶不禁一红,她的脚步突然顿了下来,生怕自己一动,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她时,脸上露出微笑,“阅儿。”   “小……皇兄,真……真的是你吗?”沈阅的眼泪唰唰唰地往下掉。   一个温热的掌心覆了上去,周旸轻轻抹着她的眼泪,说:“我把你小皇兄找回来,可不是让你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够狗的,憋着大招呢!   接档文《最强豪门CP太好嗑了》2月中旬开,急需各位小仙女预收哦!小蜜在这里立个FLAG,没涨五个预收就加一更《大长公主》!!!   文案:   盛郗跟厉行结婚,吃瓜群众一致认为,这只不过是汽车一哥与新能源大王的强强联合罢了。   果然不出半月,厉氏与盛氏宣布共同成立新能源汽车研发制造公司。盛郗与厉行作为双方代表一并出席发布会,两人全程唯一一次亲密互动就是签下协议书后的商务握手。   一年后,厉盛第一辆自主研发新能源汽车切锐思上市,盛郗与厉行被迫再度同框营业,直播新车试驾。   整场直播下来,厉盛专注开车,盛郗负责回答粉丝问题,两人全程毫无交流。   直播即将结束,   粉丝a:盛郗,你觉得这次的乘坐体验如何?   盛郗:车是好车,就是司机技术差强人意。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话落,屏幕闪过一片黑暗,粉丝正想右上角点叉,突然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差强人意?那就让你满意为止……呜……   随即,屏幕弹出“直播结束”四个字。   粉丝a:我不缺这么点流量,赶紧给我重开直播。   粉丝b:我发誓,只要再播五分钟,我把小电驴卖了也要下单切锐思。   粉丝c:……   苦守直播间无果的粉丝只能转战wb,#最强豪门cp#瞬间成了热搜第一,厉盛官方号被@爆。   当晚十二点,厉盛官方号终于有回应:小姐姐准确解读了切锐思品牌蕴含的深意,厉总特意交代免费赠送顶配切锐思一辆,请联系厉盛官方客服领取奖励。//@最爱吃糖:厉总说切锐思这名字是他亲自起的,我就想问问,是不是切锐思?cherish?爱惜?爱郗? 第41章   皇上一直知晓太后忌讳沈阅跟沈隽的存在,也在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争权夺势是皇家永久不变的存在,他也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威胁。   可他是个性情中人,因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而且他们从未有过任何觊觎皇位的举止,他内心深处是相信他们的。   只不过如今朝中各方势力割据,他不得不依靠外戚巩固自己的权利。他时常痛恨自己这般窝囊,却又不得不屈于现实。   当太后与他说召沈隽进宫参加家宴时,皇上已经猜到,她要对沈隽下手了。   他不敢明面违抗她的意思,而且她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就是让他的皇位坐得更稳,他只能下旨让沈隽进宫。   沈隽这一趟不得不来,而且大多数不能活着回封地。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将计就计,让沈隽来个死遁,彻底免了后顾之忧。   这一行动非常隐秘也非常危险,他不敢随意吩咐身边的人,因为当中有人是太后的眼线也说不准。   最后,他选中了赵越。   一来,他是京城贵家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日流连烟花之地,从不向往仕途,旁人平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会从他身上看出端倪。特别是皇后,她一向只会防备朝中权臣的子弟。   二来,赵越在沈隽封地游玩时受过他的恩惠,他是个讲义气之人,这回沈隽有难,他二话不说就两肋插刀了。   沈隽在青楼暴毙并被赵越碰见,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后来,他负责押送沈隽回封地,也是皇上故意而为之。   等远离京城后,赵越把事先准备好的解药给沈隽服下,然后迅速将他转移。   他假意看上了某个青楼头牌,为了她流连忘返,让其他人先行押送,自己则留下来照顾沈隽,直至他清醒。   等沈隽身体恢复后,赵越又给他安排妥当,帮他安全出逃。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一直以为小皇兄真的不在了。”沈阅听完之后,朝周旸埋怨道。   “夫人,这可是冤枉我了。”周旸委屈地看着她,“我事前也不知晓,否则怎么可能让你这般伤心难过。你可知道,你伤心比我自个儿伤心还心疼。”   “……”这么没皮没脸的话,平日只有他们两人时说说就算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小皇兄面前,沈阅的脸彻底红了,恼羞成怒地瞪他,“你别胡说。”   碧桃跟陈嬷嬷在掩嘴偷笑,沈隽被这波恩爱秀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阅儿,这事不怪周旸,他的确不知晓。”   太后是何其多疑之人,为了让她彻底相信沈隽已经死了,赵越丁点风声都不敢跟周旸透露。甚至为了增强可信度,他还跑了几回向周旸通风报信。   沈阅听完之后,知晓自己错怪周旸,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转移话题道:“小皇兄,那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日后有何打算?”   “如今我是皇上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日后将与周旸一明一暗肃清大康的贪官污吏。”沈隽说。   其实,当初他可以一走了之,隐姓埋名照样活得逍遥自在。可皇上为了保他性命铤而走险,这个恩情他不能忘。   既然如今外戚当道,贪官横行,那他就回来助皇上一臂之力,坐稳江山。毕竟,这除了是皇上的江山,也是他父皇拼命打下来的江山。他跟沈阅一样,不能让它落入其他人手里。   “你的意思是以后都跟咱们一块走了?”沈阅当然开心,可还是有后顾之忧,“万一让人认出你来怎么办?”   “无妨。”沈隽说:“我去封地已经多年,京城能认出我的人都不多,更何况如今已远离京城,你放宽心好了。”   “王爷说的没错。”周旸立马附议,“夫人你如今身怀六甲,千万不能忧愁。”   “……什么?阅儿你怀有身子?”沈隽一脸震惊,随后脸沉得快要滴水,他快步走到周旸面前,抬手就抓住他的衣领,“你不是说昨日才与阅儿成亲吗?怎么她就已经有喜,是不是你霸王硬上弓欺负她,逼她嫁给你?”   说着,沈隽的拳头就要往周旸的脸上挥,沈阅眼捷手快及时抓住,“小皇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别冲动。”   “阅儿,你不用替他说话了。”沈隽气愤地说:“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浪子,否则以后他会继续欺负你。”   “小皇兄,真的是误会。”沈阅情急之下就蹦出一句,“是我对他霸王硬上弓。”   “……”   沈隽愣住了,抓着周旸衣领的手松开了,不等他问清楚沈阅是怎么回事,周旸已经凑上前来,说:“夫人,你没有,我是愿意的。”   “……”沈阅才褪去热度的脸,蹭地一下又烧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对周旸道:“你能不能闭嘴?”   沈隽虽然是她的家兄,可怎么说也是男子。对于密室之事,她实在觉得羞耻。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隽问。   “那是……那是因为……”沈阅实在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周旸说:“王爷,我夫人脸皮薄,这事我与你详细解释。倘若到时你仍然觉得我有错,再揍我也不迟。”   “行吧。”沈隽当然想从沈阅嘴里听到实话,可她始终是女儿家,便说:“你先去用膳休息。”   “好。”沈阅看了沈隽一眼,“小皇兄你先冷静,有话好好说。”   “成。”   沈隽应下之后,陈嬷嬷与碧桃便陪着沈阅回寝间。   “小姐,您待会好好跟世子说话。要不是他,您这回还不能跟王爷团聚呢。”陈嬷嬷说。   “与他有何干系?”沈阅还为他的没皮没脸生气,“这都是皇恩浩荡。”   “的确是皇上仁慈,可要不是世子从赵世子那里得知王爷还在,他暗地里派人找寻王爷下落,哪里还有后面这些事了?”   “小皇兄是周旸派人找的?”沈阅讶异道。   “是的,是王爷亲口说的,不是世子在老奴面前胡诌的。”陈嬷嬷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们已经成亲,世子又是把你捧在手心上宠,您也试着放下过去,两人心意相通过上舒坦日子才是正道。”   沈阅听完,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散了。   半个时辰后,周旸推开寝间的大门。   沈阅本来靠在围子塌上看书,闻声立刻站起身来,边走边问:“小皇兄没对你怎样吧?”   看着她紧张自己的模样,周旸勾起了唇角,连忙迎过去搂住她,“王爷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解释清楚他就不生气了。不过,难得瞧见你这般紧张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谁紧张你了?”沈阅说着就要把他推开,可周旸哪里肯放开她,“你可是有身子的人,别老是动手动脚的。”   “你放开我就不动。”沈阅哼哼道。   “这可不成。”周旸邀功道:“我好歹帮你把王爷找回来了,您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提及这事,沈阅实在没法拒绝,颇有诚意地说了一句,“多谢你!”   “就这?”   “那你想如何?”   “我想的很简单。”周旸的眸子蓦地深沉起来,“就跟昨晚那样。”   “不……”沈阅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旸已经把她的唇堵上。   又是“受尽屈辱”的一夜,沈阅无力反抗,只能生闷气。她除了生周旸这个始作俑者的气,还生自己的气,因为她竟然被他闹出异样的情愫。   她既担心他来真的伤害到孩儿,身体却又忍不住想他来真的。   沈阅觉得周旸很危险,她得远离他。   等终于结束的时候,她贴着床边,自己卷缩了一床被子,与周旸隔绝开来。   周旸在里间忙活了半日,回来时毫不客气地用力掀开她的被子,钻进被窝,手脚并用地把她圈在怀里。   “你能不能别缠上来,这样我还能睡吗?”沈阅只能嘴上抗议,因为武力上实在没有胜算。   “让我放开你是不可能的,轻点倒是可以。没办法,我的心不踏实。”周旸边说边稍稍松开了她,但人还是被他圈住的。   “你不踏实甚?”沈阅没好气地问。   “阅儿。”他在她耳边喊了一声,轻轻地,让她的心忍不住微微一动。   “干……嘛?”   “你跑了太多次了,如今终于把你娶回家,我总担心一觉醒来一切都是梦,像以前那般,你不在我怀里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沈阅能清晰察觉到他的害怕与委屈。   她的心房被微微一抓。   “睡吧。”她轻轻回了一句,没再说什么了。   “好。”周旸在她脸上落下一吻,道:“别再推开我了,你暂时还不能完全接受咱们是夫妻也没关系,就先同孩提时那般相处。”   “……”他们如今哪里像孩子之间的相处了?   沈阅看在他有功的份上,只默默腹诽,可周旸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接下来又补了一句,“你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粘着我。”   “……”   虽然沈隽接受了周旸是出于帮助沈阅而与她在成亲前有了肌肤之亲的说法,但到底是自己妹妹吃亏了,如今看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旸知晓沈阅看重沈隽这个小皇兄,为了让沈阅尽快接受自己,他决定走迂回路线,从沈隽这边下手。   只要沈隽站在他这边,再在沈阅面前多加美言,他离真正抱得美人归的好日子不远了。   隔天一早,他让仇剑一早去柏县最大的酒家——好运楼,把招牌的点心都买了一份回来。   等沈阅与沈隽起来用早膳,便看到圆桌上摆得满满的。   “今日的早膳做太多了。”沈阅对苏梨说。   即便当下沈隽也在,但沈阅没把他当客人。他们父皇尚在时,经常提醒他们要勤俭节约,切勿铺张浪费。   “小姐,这里大部分点心是世子差仇剑去买的。”苏梨忙不迭地解释,指着角落里的三碟膳食,说:“这是奴婢做的。”   “多点无妨,能让咱阿兄吃得尽兴就好。”周旸没好意思邀功,等苏梨帮他邀完功,他才开口,“咱们别站着了,赶紧用膳。”   几人落座,沈隽执起筷子,目标准确地伸向苏梨做的膳食。   周旸本以为他想尝尝而已,没料到他就一直对准那三碟下筷,压根儿不看好运楼的点心。   “阿兄,怎么不尝尝好运楼的点心?”周旸没忍住问。   沈隽头也不抬,说:“这种流于表面的膳食,中看不中用,一看就很贵,我吃了良心不安。”   “……”   堂堂大康王爷,什么名贵佳肴没吃过?周旸再笨也听得出沈隽在针对自己,可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他不解,等早膳过后,沈隽出门了,周旸才问沈阅:“我是不是得罪你阿兄了?”   沈阅冷笑一声,道:“你欺负他妹妹,他能给你好脸色吗?”   “可我是被迫无奈,他也知晓的。”周旸连忙道。   “被迫无奈?”沈阅嗤笑一声,“可真是委屈你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委屈的。”   “不是。”周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可沈阅压根儿不理他,带着碧桃跟张昭,去铺面了。   周旸悔得肠子都青了,昨夜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许进展,今日又被他自己打回头。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决定还是先出门,趁着白天好好在小舅子面前表现一下。   经过多日的查探,胡知县与张老爷官商勾结已证据确凿。胡知县这个表面清廉的好官,其实是个大贪官。查探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沈隽,但他初来乍到,周旸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陈嬷嬷找人算了,后天是海棠个分号开张的好日子,沈阅如今身子不便,她得找一个人穿上缥色绢布衣裳,作为展示,吸引柏县的姑娘采买。   她也不似上回那般,找梁平他媳妇那种贵家小姐。这次,她打算专门请两个姑娘,在开业当日直接站在门口,路过的姑娘瞧见了就会进里面挑选。   当然,未出阁的姑娘一般不愿意抛头露脸,不过沈阅出的价格高,且可蒙面,又不必说话,不用担心被熟人认出,所以还是有人愿意来做这份差事。   今日,梁平便安排了几个有意向的姑娘过来,让她瞧瞧。   因为是蒙面,所以姑娘的面容不必非常出色,但身子必须高挑,肤色要白。可沈阅看了几个,不是皮肤太黑就是身材不匀称。   “小姐,您累不累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看。”碧桃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   “无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梁平急匆匆地走进来,“小姐,不好了,世子受伤了。” 第42章   周旸的手臂被割得挺深的,仇剑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问:“世子,这伤口有点严重,要请大夫吗?”   周旸不答反问,“去通知夫人没有?”   “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仇剑无奈道:“世子,你先管好你自己,要不我让人现在立马去请大夫?”   “对,一定要请大夫。”沈隽忙不迭地附和。周旸是为他挡刀受伤的,他当然想他的伤口尽早得到处理。   “不用。”周旸想没想就拒绝,对仇剑说:“咱们出入沙场多年,这点小伤算什么?上点金枪药就行了。”   “好吧。”仇剑说着去自己寝间拿药,一开门就看到陈嬷嬷焦急地站在门口。   “世子怎么样了?”陈嬷嬷问。   “应该无大碍,我去拿金枪药给他上。”仇剑说。   陈嬷嬷:“那伤口清洗过没有?要是还没,我这就去帮他清洗。”   话落,里头就传来周旸拒绝的声音,“不用,我的身体不能让夫人以外的其他女人看。”   “……”   他不愿意,众人也懒得劝了。   很快,仇剑就拿着金枪药回来,替他把伤口清理过后,才打开药瓶,说:“世子,有些痛,你忍忍。”   “这点痛算什么?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周旸催促道。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沈阅的声音,周旸立刻制止仇剑,“不用你来,让夫人来。”   仇剑:“……”   “你怎么样了?”沈阅快步走到里面,周旸见状连忙起身,“夫人,你别着急,当心身子。”   “我无碍。”沈阅把他按坐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把你弄伤?”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沈隽愧疚地说。   今日他带人去捉拿胡知县,不料他来了个鱼死网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周旸赶到并替他挡了一刀。   “小阿兄,小事情而已,何足挂齿?”周旸安慰道,“这刀虽然扎得有点深,但只要好好养,很快就能好起来。”   沈阅听到“有点深”三个字,连忙问:“你现在觉得如何?怎么没请大夫?”   “我与小阿兄之间的关系不宜被外人知晓,所以没请大夫。”周旸说:“没关系的,这里有金枪药,夫人你帮我上一下就好。”   “行。”沈阅拿起药瓶,看着他的伤口还在冒血,她眉头轻皱,道:“你忍一忍。”说着,她就把药粉撒在伤口上。   “啊……”周旸痛苦地叫出声,沈阅看他这模样,连忙放下药瓶,关切地问:“很痛吗?”   “很痛。”周旸倒吸了一口冷气,没受伤的手抬起来抓住沈阅的手,说:“夫人你陪我说说话,转移一下就不会那么痛了。”   仇剑站在一旁,快要看不下去了。以前受了剑伤,一瓶金枪药倒下去,他眼都不眨,今天这伤算是很轻了,他却痛得似是被剑穿心一般。   啧啧啧……他家世子如今为了哄媳妇,已经沦落至此,仇剑眼不看为净,默默退了出去。   沈隽看着人家小两口正在眉目传情,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很碍事,于是对沈阅说:“阅儿,好好替阿兄照顾妹夫,他是为我受伤的。”   “……我知晓了。”沈阅说:“阿兄,你先去忙公事吧。”   “好。”胡知县这案子,的确有许多善后公务要去处理。   等寝间只剩下沈阅跟周旸时,她便说:“要不你躺床上休息?”   “好,可是你得看着我。”周旸说。   “……成。”   沈阅把他扶到床边,等他躺下之后就给他盖上被子。她正想起身,周旸就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帐床那边看看书。”沈阅说。   “书有甚好看的?”周旸不满道:“还是我比较好看。”   沈阅被他气笑,“周旸,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脸皮这么厚?”   “能哄媳妇开心,脸皮厚点又怎样?”周旸大言不惭道。   “好了,别耍嘴皮子,赶紧睡一会儿。”沈阅催促道。   折腾了半个早膳,周旸的确有些累了,他叮嘱沈阅一定不要走,然后才闭上眼睛睡觉去。   不一会儿,他就进行梦乡,可抓着沈阅的手还是牢牢的。她稍稍一动,他条件反射地又抓紧了一点,嘴里还没梦语,“阅儿,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他的手掌宽厚且温热,她的小手被包裹在里面,暖呼呼的。   她抬头看着他沉睡的脸庞。   她对他情窦初开时,并没有立刻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毕竟那时还小,尚未及笄。可感情是捂不住的,她曾经很多次就这样偷偷看着他的睡颜,甚至趁没人偷亲他的脸颊。   白驹过隙,七八年过去了,她努力追逐过他,又痛定思痛地放下他,如今却意外与他结成夫妻。说他们有缘吧,似乎差了点,无缘吧,但又纠缠在一起。特别是孩儿的到来,她与他这辈子不可能彻底划清界限了。   就这般顺应天命与他长相厮守吗?她不说不愿意,只是始终不甘心。她不想与他在一块,除了她选择离开后就不想回头,还有就是心里有气。   即便她比一般的女子要独立、有主见,可女子小心眼的通病,她还是没能避免。周旸当初让她苦追五年,她如今实在不想就这么便宜他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周旸瞬间睁开了眼睛。   沈阅还担心把他吵醒,这下反正醒来,她直接朝门外喊道:“何事?”   “小姐,时候不早,要用午膳了。您是想在寝间里头用还是去正厅?”碧桃说。   沈阅看了周旸一眼,用眼神问他在哪里用,他说:“在这里。”   “把午膳端进来吧。”沈阅说。   很快,碧桃就端着午膳进来,摆在圆桌上。   沈阅把周旸扶到圆桌边落座,碧桃连忙给二人布菜。   “吃吧。”沈阅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饭进嘴里,等她吃完却不见周旸有动静,她扭头问道:“怎么还不吃?”   “不会用左手使筷子。”周旸看着她,“你喂我吃吧。”   “……你的右手一点力都使不上吗?”沈阅不信。   “使不上。”周旸斩钉截铁地说。   沈阅很想说他受伤的是手臂不是手掌,刚才抓她的手时,那劲可是一点都不小。不过他好歹是救自己小皇兄受伤,她只能顺着他。   碧桃知晓人家小两口要卿卿我我哦,识趣地自动退了出去。   “你想吃哪个?”沈阅问。   周旸指了指酱牛肉,“我要吃这个。”   沈阅夹了一筷子牛肉塞进他的嘴里,他便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好半天,沈阅总算把他喂饱了,正想自己吃时,却瞥见他的嘴角沾了饭粒。   “你脸上有一粒饭。”沈阅指着自己的嘴边,说。   “哪里?”周旸在自己嘴边摸了半晌,竟然都成功地避开米粒,怎么也摸不着。沈阅看不惯,便拿起手帕去给他擦,“我帮你吧。”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脸时,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下一刻,他就吻住了她。   “小姐……”大门突然被推开。   沈阅吓得立刻推开了周旸,抬头朝外面看去,只见碧桃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   “你干嘛呀?”沈阅红着脸瞪他。   他勾着唇,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想帮我擦掉饭粒吗?现在干干净净的。”   “……”   午膳过后,沈阅便让碧桃通知梁平,让他把剩下几个没看的姑娘带到宅子这边,让她仔细挑一挑,这事实在耽搁不得了。   这头她把周旸哄入睡,静悄悄溜出寝间,那头梁平到了。   她去正厅,让梁平把人一个个带进去让她瞧。   “小姐,您与世子越来越蜜里调油了。”趁着人还没来的空档,碧桃小声地打趣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阅极力解释。   “都已经那样了,你还说不是那样。”碧桃才不信她,“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俩用个午膳都能亲起来,感情哪能不好?”   “成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沈阅懒得辩解,“别说了,人来了。”   沈阅一连看了两个都没看上,只能让梁平继续把人喊进去。   早上睡了一会儿,周旸午后没睡多久就醒了,可一睁开眼就发现,沈阅不见了。   “骗子,又说陪着我。”周旸喊了两声“阅儿”都没人回应,他只好爬起身来,自己去找。   他去后院找了一遍没找到,然后就去正厅找。   他步伐跨得很大,速度也快,雷厉风行得一点都不像刚受伤的人。   眼看着要走到正厅的大门,突然一阵秋风拂过,一条霁色丝帕就掉到了他脚下,还被他踩了一脚。   “公子,抱歉,打扰到你了。”周旸闻声抬头,只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她面露歉意,估摸这条丝帕是她的。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坐在正厅的沈阅眼里。   这是梁平请来的女子,她的手帕为何会这么“不小心”吹到周旸的脚下,沈阅心里清楚得很。   呵……果然成了亲都不省心,上哪儿都有莺莺燕燕扑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我冤枉呀……   本文还有大概两万字要完结啦……第一次写古文,虽然写得不好,但还是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送个小红包! 第43章   周旸看着梁平,问:“这是何人?”   梁平连忙回答道:“禀告姑爷,小的准备带她给小姐瞧瞧,看是否适合分号开业当日穿衣做展示。”   姑娘听到“姑爷”二字,脸色煞白,紧接着又听到周旸道:“一条丝帕都拿不紧,毛毛躁躁的,夫人如今怀有身子,要是让她冲撞了怎么办?无须带给夫人看了,我看她就不合适,请回吧。”   说完,他看都不看姑娘一眼,径直地朝正厅走去。   姑娘看着他的背影,脸一阵红一阵白,梁平冷着声音道:“不用看了,咱们姑爷不是你能觊觎的人,赶紧走吧。”本来他觉得沈阅会喜欢她,如今却亲自把自己的路给断了。   沈阅坐在里头,可是把周旸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人我都还没瞧呢,你怎么擅作主张就把人给打发了?”沈阅佯装生气地说,“我看着姑娘身段挺好的。”   “再怎么好也没你好。”周旸脱口而出道,“你不说陪我午睡吗?怎么就跑了?”   “我这不是有正事吗?”沈阅说:“我看你如今也没什么事,就无须守着了。”   “谁说我没什么事?”周旸一脸不同意,“我其实很痛,只是不想你担心才强忍着。”   “……既然你这么痛,就回去躺着,别跑出来瞎逛。”沈阅说。   周旸:“你陪我才回去。”   “我还有事。”沈阅没好气地说:“你先回去,我两刻钟肯定能忙完。”   “行吧。”周旸不情不愿地应下,又叮嘱了沈阅几句,才抬步回寝间。   等他一走,梁平把剩下几个姑娘带进去,沈阅挑了又挑,可算选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姑娘。人已经定好,剩下的就交给梁平去处理,她得回去伺候病人了。   “小姐,您适才吃醋了?”等走出正厅,碧桃戏谑地说。   “我吃醋?有甚醋好吃的?”   “小姐,您就别装了。刚才那姑娘明摆着想勾/引世子,我都看出来了,不信以您的慧眼瞧不出端倪。”碧桃说:“您当时没照镜子,一张脸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字。”   “我没有。”沈阅虽然心虚,但矢口否认。   “有没有您自个儿心里清楚。”碧桃笑眯眯地说:“看到您这么在意世子,奴婢真是开心呀。”   沈阅:“……”   回到寝间,周旸正躺在帐床上发呆,听见开门声立刻坐起来,朝沈阅笑道:“夫人,赶紧过来午睡。”   沈阅的确有些累了,走过去脱了外衣,然后爬上床,与他一起躺在床上,他迫不及待地黏了上来。   他现在是大爷,沈阅怕推他会弄到他的伤口,只能随他。   想起刚才的事情,虽然他表现还成,但她还是有些生气,于是故意道:“刚才那姑娘不就抓不住一条丝帕吗?你至于直接把人赶走吗?实在有些伤人。”   “夫人,你还是太不经世事了。”周旸说:“刚才那女子分明是想勾/引我,我可是有妇之夫,也没想过拈花惹草,当然不能给她希望。”   “……”沈阅没想到他都看出来,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说:“或许人家没有这意思,你自视过高了。”   “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我与她素不相识,也没必要与她客气。”周旸理所当然地说:“夫人,虽然这并非我所想,但我的确挺受女子欢迎的。不过你放心,我只喜欢你一个,绝对不会有二心,其他女人休想近我的身。”   “你这话说得好听,反正我也先听着。”沈阅一个转身背对着他,然后无声地勾起了唇。   世人都讲究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不应善妒,体贴丈夫。像她如今怀有身子不便伺候丈夫,平常人家的妻子可能主动提出给丈夫纳妾或者抬个丫鬟当通房,这样一来,她们通常能得到一个好名声。   可事实上,有哪个女子愿意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呢?她们只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说平常女子,就连公主都逃不过给驸马纳妾。即便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可她是不能接受的。不说她今日嫁的是周旸,即便是别的男子,如果他要纳妾,她可能会暂且忍着,但最终还是会选择和离。   过了两日,海棠阁柏县分号正式开业,生意红火,客似云来。   周旸觉得人太多,陪沈阅待了一会儿,就带她回家了。   “胡知县的案子,小阿兄现下处理得怎么样了?”沈阅回到家就问。   “估摸着这几日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周旸问:“怎么了?”   沈阅:“如今柏县的分号已经开了,我盘算着要启程去锦州。”   “这么快?你的身子受得了吗?”周旸有些担心地问,“咱们别强求,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   “我觉得挺好的,反正并无异样。”沈阅说:“再过几日请大夫给我号号脉,如果胎儿坐稳了,就可以走了。”   周旸知晓劝不动她,只能说:“要不咱们走水路,即便慢些,但不似陆路那般颠簸。”   “行。”沈阅再胆大也不可能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稳妥一些总归是好的。   过了几日,沈隽这边结了案子,派人把胡知县押返京城,随时可以启程去往锦州。   这天,沈阅让人把大夫请到家中。   她躺在床上,大夫隔着帐帘用丝线给她号脉,周旸则候在一旁。   半晌,大夫才开口道:“如今脉象平稳,胎儿已经坐稳,夫人无须担心了。”   周旸一听,露出了笑颜,而后立刻问大夫,“那平日有无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大夫想了想,说:“性寒的膳食不要吃,大补的东西也不要过量。还有,夫妻之事悠着点。”   “夫妻之事?”周旸的眸子突然一亮,“你的意思是,可以行夫妻之礼了?不是怀着身子都不行吗?”   “莫是。”大夫道:“虽然可以,但记住不要过于激烈,等六七个月了,就要禁止。”   “大夫的话,我一定记住。”周旸难掩兴奋,命仇剑道:“大夫医术精湛,记得赏。”   沈阅在里头听着,脸比窗户上还没撕掉的囍字还要红。等所有人退出寝间,她掀开帐帘就瞪周旸,“闺房之事,你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得这般清楚吗?你不觉得害臊我觉得。”   “夫人,我是担心不清不楚会伤了你跟孩儿。”周旸有理有据,也不觉得委屈,盯着沈阅的那双眸子都快要碰出火来。   要不是午膳时间快到,他不好白日/宣/淫,估计早抱着沈阅狠狠地亲下去。   不过,沈阅躲得了白天也躲不过黑夜。   虽然是浅尝辄止,但距离上次密室已经过去快三个月,对于刚开荤且只吃过一次的周旸来说,虽然不尽兴,但好歹吃上了。   沈阅虽觉得难为情,刚开始也不想让他得逞,可身体很诚实,一番翻/云/覆/雨下来,也是满足了。   初秋的夜里,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周旸用木盆打了水给她擦身子,她太累了,也就随她了。   沈阅很快就睡着了,就苦了周旸,顶着诱/惑给她擦干净,自己又去里面冲冷水。   他刚从里间出来,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从窗户闪过,他警惕心顿起,立刻走到床边,看到沈阅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看着她酣然入睡的模样,他不禁摇头失笑,自己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担惊受怕。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有软肋,他以前也这般认为,可如今却觉得,只要是她,软肋就软肋吧。   他给她拉了拉被子,正想吹灭蜡烛就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征战沙场多年,他瞬间就断定这是刀枪厮杀的声音。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仇剑在大喊,“有刺客。”   周旸立刻走回床边,把沈阅摇醒,“阅儿,有刺客,赶紧醒醒。”   沈阅本来还有些迷糊,等听到“刺客”两个字时,人顿时清醒了。   “这寝间的衣橱后面有一个密室,你先去里面躲一躲。”周旸一边拉着她起来一边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出来,只在里面等我去找你,明白了吗?”   沈阅不停地点头,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酱。换做以前,她可能不会这般惊慌失措,可经历过上次杨煜的事情,加之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儿,她的胆子好像变小了。   还有,她躲到里面去了,周旸却要去外面与刺客厮杀。她对他的武功有信心,可刀枪无眼,万一对方来了许多人,他再勇猛也不能以一敌多吧,再说他手臂上的伤还没好。   就在沈阅胡思乱想之间,周旸已经把衣橱推开,紧接着露出一扇石门,他扭动一下开关,石门打开,沈阅被她拉了进去。   “密室有些昏暗,但安全,所以不用害怕。”周旸一边点燃墙壁上灯一边说:“我要出去了。”   “等等。”沈阅突然拉住了他,眼眶也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会安全回来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6 15:35:37~2022-01-07 15: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看着她流泪,周旸既心疼又开心,心疼是他见不得她哭,开心是她心疼自己。都说患难见真情,他这个嘴硬的媳妇,总算在关键时刻对自己表现出不舍。   “当然会。”周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咱们才成亲,孩子还没出生,以后也要多生几个孩子,还要一起变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我答应你的,何时失信过了?”   最后一句话,终于把沈阅给哄住了。他当年拒绝自己是过分,可这么些年,他对她一直说话算话。   她吸了吸鼻子,道:“那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好。”周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道:“乖,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出密室,把石门关上,再把衣橱移回原位,让人瞧不出半点端倪。   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他执起利剑,朝外面冲去。   沈阅一个人待在密室里,虽然昏暗,四面皆是墙壁,但她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的心早就被周旸牵着飞出了寝间。   她不由想起他们这前半生的牵绊。   从孩提时的青梅竹马到后来的渐行渐远甚至决绝,再到后来因为孩子意外的到来结为夫妻。好像除了小时候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后来的日子一想起来,总是带着遗憾。   离开京城的这一路,她遇到了杨煜又遇到了今日的刺客,一切都是那般变化无常。其实人生亦是如此,短短几十载,她想过孤独终老,可如今她只想与他平安度过余生,不留任何遗憾。   只要他们能过这一关,往后她就与他好好过日子,过去的种种,她不想再追究,遵循内心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盯着墙上微弱的火焰,不停地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让周旸平安。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动静,紧接着,石门被推开,她一抬头,见看到周旸站在了门口。   她立刻站起身来,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扑进他的怀里。   “你没事吧?”她问。   “我没事。”周旸紧紧地抱住她,说:“咱们先换衣裳离开,这里不安全。”   “好。”沈阅知晓事情不简单,立刻从他怀里出来。   周旸给她换上之前的男子衣裳,已经做了男子打扮的碧桃过来给她梳好发髻。   等她乔装打扮好,张昭他们已经把行囊收拾妥当,女眷一同上了马车,其余人骑上骏马,往柏县的城门去。   二更时分,城门早就关了,离第二日城门大开还早得很,不过沈隽如今是钦差大臣,他拿出令牌,说自己家中有急事需要马上出城,守城门的士兵很快就放行了。   等远离城门,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咱们如今要去哪儿?”沈阅问。   “前几日张昭去谈了一艘船,想着过几日去锦州时坐。当下情况紧急,世子说先上船,离开柏县再说。”碧桃说。   时间紧迫,碧桃知晓的也不多,沈阅便没再问。   仇剑刚才出了城门就一路快马往前赶,等他们去到埠头时,他已经打点妥当,可以直接上船。   今夜的夜风很大,等船锚一松,大船便顺着风,快速飘了出去。   自从上船之后,周旸就一直陪在沈阅身边,牵着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管是否难为情,反正顺应此刻的心情,只想与他待在一块。   他们坐在舷窗边,周旸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似是在无声地安慰。   这一轻微的动作的确让沈阅很受用,她动荡不安的心渐渐被他抚平了。   等岸上的灯火越来越远,周旸才把大家喊到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走。   “你们觉得今晚的刺客是何人派来?”周旸问。   “从身手跟剑法,我瞧着是宫里来的。”张昭说完,大家沉默了。   苏梨抱着泽游,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问:“你们说的宫里,是……是指……皇宫吗?”   其实苏梨早就觉得沈阅不是一般的商人之女,加之周旸是世子,她隐约猜出了点什么,但不敢下定论,可经过今晚,她有些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沈阅不再隐瞒。事到如今,还是把事情跟苏梨交代一下,“我是大康的大长公主阅公主,小阿兄是宁王爷,周旸是镇国公府世子。”   苏梨听得瞪大的了双眼,要不是碧桃拉着她,她怕是要摔倒在地。   “我滴个娘呀,我怎么……怎么都碰上这么多大……大人物呢?”苏梨说话仍旧哆哆嗦嗦。   本来众人还挺紧张的,被苏梨一惊一乍这么一闹,反倒笑出了声。   “是的,咱们都是大人物,还是摊上大事、分分钟丢命的大人物,现下已经离开柏县,暂时你不想跟着咱们也得跟着,等靠岸了,你想做什么打算,我都不会拦你。”沈阅说。   苏梨做事谨慎,为人忠心,沈阅挺喜欢她的,可如今落难,她实在不想把她拉下水。   “小姐,奴婢没啥打算,就一路跟着你们。”苏梨这下说话一点都不磕碰了,“反正奴婢母子的命是您救的,往下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咱们都跟定您了。”   “成。”沈阅也不劝,道:“咱们先言归正传。”   “小姐,您说这人是谁派来的?太后还是……皇上呀?”碧桃试探性地问。   “应该是太后。”沈隽说:“如果皇上要杀我,当初我找他时,他直接把我解决了就成,何必等到今日,还要大费周章派刺客来暗杀我。”   “我同意小皇兄的话。”沈阅说:“这些刺客明显是冲着咱们所有人来的,皇上要是想杀我,当初也不会让我离开皇宫。你怎么看?”他说完看向周旸。   周旸思忖一下,道:“我也认为是太后干的,而且……我觉得皇上与咱们之间的约定,她已经知晓,皇上说不定有危险。”   众人一听,脸色皆是一沉。   “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沈阅问。   “顺势而流,回京城。”周旸道:“咱们这么大一艘船,去锦州是逆风而行,得请纤夫,动静很大,容易惹人注意。回京城恰好顺风,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倘若还有追兵,多数会往锦州方向追捕咱们。”   大家觉得周旸分析得很有道理,一致同意了他的决定。   经过这么一折腾,此时已是三更天,众人疲惫不堪,周旸让大家各自回厢房休息。   他牵着沈阅往里走,才走了几步又回头与碧桃说:“船上粮食不多,从明日起,除了夫人跟泽游的膳食讲究一些,其余人能填饱肚子就行,尽量避免靠岸采买。”   “是,世子。”碧桃连忙应下,沈阅却因为被优待而有些难为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无妨的,不必大费周章,如今咱们逃命,讲究不得。”   “咱们是讲究不得,除了你。”周旸不容置喙,沈阅也不好再说什么。   碧桃看着沈阅现下在周旸身旁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开心。   沈阅哪里看不出碧桃那小眼神,小脸忍不住一红,轻轻扯了扯周旸的手,示意他赶紧回厢房。   等回到厢房,周旸把门一关,就迫不及待把她拉入怀里。   “你……干嘛?”沈阅害羞地垂下头。   她真觉得自己没出息,之前面对他可是淡定得很,可经过今晚一事,她看清自己的心意,现在反倒难为情起来。   “不是你让我赶紧回来的吗?”周旸看着她小媳妇的模样,稀罕得不得了,忍不住逗她,“难道不是想让我亲你吗?”   “我哪有?”沈阅立刻反驳,甚至恼羞成怒地捶他的胸口。   周旸任由她作乱,此刻刁蛮任性的她,他感觉,自己那个偶尔刁蛮任性的阅公主又回来了。   他就喜欢这样的她,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他发誓,以后都要这般惯着她,以前那个坚强独立的沈阅,他不能让她回来。   “是是是,你没有。”周旸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缱绻道:“我有。”   话音刚落,他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跟他以往逮住就跟只狼一般缠着不同,他今夜很温柔,轻轻地在她的唇上游动,似是无声的安慰。   她感受到他的用意,一股暖流划过她的心房,她不自觉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她这个轻柔的动作,如同一个火把,把他瞬间点燃了。   原本轻风细雨的吻骤然变成了暴风雨,接下来的翻/云/覆/雨便是水到渠成。   事后,沈阅窝在周旸的怀里,虽然刚才的一切美妙得让人面红耳赤,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小声问道:“咱们这么折腾,会不会伤到孩儿呀?”   “别担心,咱们的孩儿坚强得很。”对于这点周旸不忧心,即便他们都激动,但他还是有所顾忌地悠着来,“好了,天要亮了,赶紧睡吧。”   “……”沈阅透过舷窗,看着天边泛起的肚白,有种他们并非在逃命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7 15:52:27~2022-01-08 20:0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沈阅醒来的时候,周旸已经去跟沈隽商量要事。   陈嬷嬷趁着这空档,忍不住提醒她,“小姐,您与世子夫妻情深是好事,可如今你身怀六甲,又是在船上,万一弄出个意外,咱们上哪儿找大夫呀?”   “……”沈阅被说得小脸发烫,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后辈,小声道:“我……会注意的。”   陈嬷嬷轻叹一声,道:“其实也难怪世子,这年纪才娶上媳妇,又正值血气方刚,馋夫妻之事也是情有可原。加上小姐您长得跟天仙似的,要把持得住才是怪事。”   “嬷嬷,你放心,我接下来这段日子,肯定不会让他乱来的。”沈阅保证道,可说到后面,她自己都变得没底气。   不说周旸馋,她自己其实也馋,只是没好意思显露出来。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她明明对房/事无感,自从跟他彻底解开心结后,她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黏在一块。   “老奴真的不放心。”陈嬷嬷思前想后,还是说道:“要不这段日子让老奴陪着你睡,世子看不着抱不着,应该能缓一下。”   “……还是先不用吧,反正我让周旸注意,他真忍不了咱们再说。”沈阅说。别说周旸不同意,她如今也离不得他。   “成吧,您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陈嬷嬷继续叮嘱,“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折腾都成。不过就你们这恩爱程度,估计老二也很快要来。”   沈阅:“……”   沈阅起得晚,早膳午膳堆在一起用。周旸担心她太饿,一上桌就拼命给她夹菜,碧桃几个根本插不上手。   沈隽在一旁看着,安慰之余又不免觉得有些辛酸。他生在皇家贵族有何用,还不如得到一份平常百姓相濡以沫的夫妻情。   “陈嬷嬷,你们几个不用伺候咱们了,赶紧用膳吧。”沈隽说,“反正就三两碟菜,咱们自个儿吃就成。”   “谢王爷。”陈嬷嬷谢过之后,就带着碧桃他们在旁边的圆桌上用膳。   如今被困在船上也没什么好忙活的,午膳过后,大家就各回各的厢房。   周旸更是迫不及待,一回到厢房就抱着沈阅,欲想亲下去的时候,就被沈阅给挡住了,“咱们抱抱就成,免得你等会又忍不住,我今早被嬷嬷说我没分寸了,你忍着点,否则她说要搬来与我一起睡。”   “……”周旸撇了撇嘴,“你的下人都被你惯得没点规矩了。”   沈阅轻笑,“没办法,嬷嬷等于我半个祖母了,她的话只要有理我都听。好了,咱们去舷窗那里,欣赏一下风景。”   “美人在怀,风景有何好看?”周旸不情愿,但还是把沈阅带到船舷边。   窗外两岸风光旖旎,沈阅靠在周旸的怀里,他的双手圈着她的腰,放在她的小腹上。   “不说有三余月了吗?肚子都没怎么大?”周旸一边轻轻抚摸,一边问。   “嬷嬷说有人孕相显怀,有些人则反之,我大概是后者。”沈阅说着就问:“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都成,只要是你生的就成。”周旸对此不甚在意,“男娃像我皮糙肉厚,女娃像你一样水灵就好。”   “你们男子不都喜欢男娃传宗接代吗?”沈阅说:“你是周家九代单传,我总得生个男娃出来。”   “你想这么多作甚?”周旸可不喜欢她为这事发愁,“反正咱们又不是只生一个,这个不是下一个总得是。”   “也是。”沈阅心想自己也不会这般倒霉,不会一直生不出来,“嬷嬷今天还笑话咱们,说生完这个,老二也很快要来了。”   “老二?”周旸顿时觉得不好了,好不容易熬到老大出来,能够毫无顾忌地与媳妇水/乳/交/融,再弄个老二出来,不等于坏了他的好事吗?   他瞬间觉得,无论老大是男娃还是女娃,只生一个就好。   由于天气一直稳定,顺风顺水走了十来天,估摸还有四五日就到京城。   京城如今是什么形势,他们皆不知晓,众人突然有种近乡情怯。   “小姐,奴婢以为,林县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倘若你们不嫌弃,可以先去奴婢在城郊的茅屋落脚,然后再做打算。”苏梨看着大家发愁,大着胆子说。   沈阅听了眸子一亮,道:“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先去苏梨家避避风头,当初咱们离开林县的时候,就在她那里待过几日。”   话音刚落,她感觉身侧的目光有些冷飕飕的,扭头一看,果然从周旸饱含意味的眼神中读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几个字。   当初不就是为了躲避他才去苏梨家待了几天吗?不打自招这等蠢事她竟然做得出来,肯定是怀有身子脑子变笨了。   “既然这样,咱们就先去苏梨家,等安顿好再偷偷进京查探情况。”沈隽也同意,“咱们把那些刺客都杀了,估计太后正气在头上,京城又到处是她的眼线。咱们人多势众,说不定一靠岸就被盯上。”   “成。”周旸拍板,“仇剑你去跟船家说一声,咱们改在林县上岸。”   “是。”   仇剑领命后,苏梨几人便把晚膳端出来。近日都是主子一桌,仆人一桌,沈阅被周旸牵着落座,他的手似有似无地摸索着她的,让她感觉到浓浓的危险,害她用膳时都可以放缓了速度,希望待会能越迟回厢房越好。   “怎么了?今日的菜不对胃口?”周旸看她吃得这般慢,有些担忧地问。   “……没有,约莫是午睡起来吃了两块糕点,现下还不是太饿。”沈阅胡编道。   话音刚落,隔壁的桌子突然传来一声“呕”的声音,大家纷纷抬头看去,只见碧桃正捂着嘴朝船头跑去。   张昭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仇剑看着不明所以,“碧桃怎么了?今夜的膳食挺好的,她干嘛吐了?”   沈阅与陈嬷嬷、苏梨对视了两眼,陈嬷嬷对仇剑说:“膳食没问题,是碧桃的问题。”   “她吃坏肚子了?”仇剑孜孜不倦地问。   陈嬷嬷被气笑,无奈道:“等你日后娶了媳妇便知晓是怎么回事。”   仇剑再笨,这下也听明白了,他眼神幽幽地看向周旸,“也不知何时才能娶上媳妇?”   “看我作甚?如今咱们在逃命,儿女私情先放一边,等日后安定下来,我让我娘亲自给你物色姑娘。”周旸轻嗤一声道。   “世子,原来你还记得咱们在逃命呢!”仇剑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大实话,周旸没啥感觉,倒是把沈阅臊红了脸,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少说多吃。”   晚膳过后,沈阅借口要去看碧桃,让周旸先行回厢房。他也不与她计较,反正漫漫长夜,他能逮不住这只小兔子吗?   去到碧桃厢房时,她正躺在床上,张昭去给她熬稀粥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沈阅走到床边,问。   “现在舒服多了。”碧桃看着沈阅,小脸微红,“小姐,奴婢好像……有身子了。”   沈阅一听,笑了,“看你吐得这么厉害,咱们都猜到了。怎么不早点说?膳食得安排好些。”   碧桃听着很感动,沈阅真的不把她当下人看,她说:“奴婢没有那么金贵,更何况现在一吃就吐,吃好的反倒是糟蹋了。”   “你不金贵,你孩儿金贵。”沈阅说:“反正从今日起,我让苏梨给我做膳食时,也给你做一份。”   “多谢小姐。”碧桃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怎么哭了?”沈阅问。   “奴婢没有哭。”碧桃摇头道:“奴婢是高兴,我娘说怀我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如今我不仅仅能吃饱,还能吃好。”   “好了,别哭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沈阅说完,便站起身来,回自己厢房去。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周旸正在往木桶里倒水,瞧见她进来,便说:“这水不冷不热刚好,你过来沐浴吧。”   船上不比宅子,虽然配有木桶,但始终不方便,他们已有两日没有沐浴,沈阅立刻应声道:“好,你沐浴了没?”   “尚未。”周旸一边脱衣服一边道。   “那你先吧。”沈阅说着就要开门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他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唇抵在她耳边道:“咱们一起,顺便算算你当日逃跑的账。”   “……”   夜里,沈阅躺在床上,只要想起适才的画面,全身就发烫。   实在是太臊人了,她竟然跟他在木桶里面行了夫妻之礼。她本来拒绝的,可他算准了她不敢弄出动静被陈嬷嬷发现,所以只能任由他作恶。   五日之后,船终于在林县的埠头靠岸。   下船后,他们不敢进城,除了张昭带着陈嬷嬷去闹市采买,其余人等马不停蹄回苏梨在近郊的家。   苏梨的小茅屋很小,之前还能凑合,如今实在挤不下,她便与邻居商量了一下,把邻居家的闲置的茅屋租了下来。   幸好他们靠岸时是清晨,能赶在入夜前把房子收拾好入住。   大伙都累了,夜里用过晚膳,便各自就寝去,待第二日起来再从长计议。   隔日,大家起来时,苏梨已经把早膳做好。   大家围在她的小茅屋里,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贸然进京太过危险,我认为可以先派人进京查探情况。”   沈隽刚说完,张昭与仇剑不约而同毛遂自荐,周旸见状,倒是挥了挥手,说:“你们俩都去太扎眼了,特别是张昭在宫里当差多年,很容易被认出。仇剑虽然在京中住过一段日子,但认出他的人不多,但安全起见,我觉得让他跟苏梨一并前往,他在暗苏梨在明。”   “这样的确比较妥当。”沈阅看着苏梨问:“苏梨,你想去吗?如果放心不下泽游也没关系,就让仇剑一个人去。”   “小姐,奴婢没有问题,泽游与嬷嬷亲,我离开时让嬷嬷代为照顾,应该行。”苏梨说。沈阅对她有恩,如今是她报恩的时候,她不可能推脱。   “既然这样,就辛苦你了。”沈阅说完看向仇剑,“你在路上好好照顾苏梨,她不懂功夫,切记要保护好她的安慰。”   “夫人,您放心,小的必然做到。”仇剑保证道。   次日,天才亮,趁着泽游还没醒来,仇剑便带着苏梨启程去京城。   林县虽然离京城不远,但还是有些距离,他们日夜兼程赶了两天路,终于在入夜前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家小客栈。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这两日都是假装成夫妻投宿。夜里他们住同一间厢房,苏梨睡床,仇剑睡地板。虽然不妥,但为了安全,只能这般将就。   第二日醒来用过早膳,他们便朝京城去。   仇剑暂时不便露面,便假扮成小厮,把苏梨送到国公府附近,然后她带着周旸写的信,敲响国公府的大门。   管家把信拿进去给李氏一看,她连忙让管家把人请进来。   “见过李夫人。”苏梨福了福身子行礼,李氏连忙道:“不必多礼,你带着旸儿的信来,是不是他发生什么事了?”   “莫是,世子现下好得很,只是暂时不便露面。”苏梨说。   “为何不便露面?”李夫人打量着苏梨,看她一身妇人打扮,可有几分姿色,她忍不住问道:“不知你跟旸儿是如何认识?有何……关系?”   苏梨从她探究的眼神中得知她误会了,忙不迭解释道:“李夫人,你莫误会。奴婢与世子没什么关系,奴婢是大长公主沈阅的婢女。”   “阅公主?”李夫人瞪大了双眼,“她不是在大佛寺带发修行吗?怎么就跟旸儿碰上了?”   “此事说来话长。”苏梨简明扼要道:“世子与我家小姐已经成亲两月有余。”   “成亲?”李夫人这下惊得说不出话,苏梨以为她对周旸与沈阅私定终身不满意,立刻道:“李夫人,请您别责怪他们,事出紧急,他们才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就成亲。”   李氏:“事出紧急?”   苏梨:“是的,再不成亲,我家小姐就显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夫人:欢天喜地当奶奶…… 第46章   原本成亲已经让李氏惊喜不已,如今还直接揣上了孙子,她再也坐不住了,说什么也得让苏梨带她去找周旸跟沈阅。   苏梨拗不过,只能带她去找仇剑。仇剑哪里能拒绝,便直接架着马车,把人送往柏县。   这路途不算近,为了不惹人注意,李氏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嬷嬷,她们与苏梨三人一并坐在车厢内。   苏梨有些拘谨地坐在一侧,李氏知晓她是沈阅的贴身婢女,对她不免有些好奇,便问道:“你与阅公主是如何认识的?”   “奴婢有一次在街上晕倒,恰好被小姐碰到,她菩萨心肠救了我,后来还收了我做奴婢,让我母子不再吃了这顿没下顿。”苏梨回答道。   “阅公主打小就心地善良。”李氏接着问:“你还有孩子?你夫君呢?”   “我有一个儿子,如今快一岁了。”苏梨把自己的情况简单与李氏说了一遍。   李氏听完对她不由心生怜惜,“你受苦了,不过为了孩子要坚强,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嬷嬷,闻声说道:“苏娘子生得俊俏,日后也可再找一个好归宿。”   “奴婢没有这种想法。”苏梨苦笑道:“我带着孩儿,没多少人愿意替我白养儿子,我亦不愿让孩儿受委屈。小姐对咱们母子好得很,只要她不嫌弃,奴婢伺候她一辈子都愿意。”   “可孩子没爹始终会受人欺负。”嬷嬷说:“阅公主泽心仁厚,倘若碰到好人家,她肯定愿意放你嫁人。”   “是呀,嬷嬷说得对,咱们女子还是得有个依靠才好。”   “……”苏梨被她们二人轮着劝说再嫁,她不好反驳什么,只能应着,到最后,李氏甚至热情地说要帮她物色对象。   由于出发时已经不早,仇剑驾着马车一路往城外跑,因为担心入夜前投不了宿,便直接去大佛寺借宿一宿。   李氏是大佛寺的常客,主持给他们安排了三间厢房。   前几日与仇剑一间厢房,苏梨没沐浴,今日难得有自己的厢房,她背着行囊进去后,第一时间沐浴。   沐浴太过舒适,她一时忘了时间,等肚子饿得饥肠辘辘时,她才起来穿衣。   她走出厢房,正寻思着让仇剑帮忙弄点斋饭,就看到嬷嬷端着膳食朝她走来。   “有劳嬷嬷了。”苏梨感谢道。   “无妨。”嬷嬷说:“你尝尝膳食是否温热,我适才给你送过一次,但敲了好几下门也没人应。”   “实在抱歉,我刚才在沐浴。”苏梨忙不迭解释道:“前几日与仇剑一个厢房,我没有沐浴……”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嬷嬷打断,“什么?你与仇剑同住一个厢房?”   “嬷嬷你误会了。”苏梨急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道:“为了避免惹人注意,咱们假扮夫妻,虽同住一间厢房,但从未逾越,嬷嬷你要相信我。”   “行行行,你别急。”嬷嬷打趣道:“看你这幅模样,原本没事也让人以为有事了。”   “……真的没有。”   “我知晓。”嬷嬷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仇剑挺好的,他不是一直想娶媳妇吗?你觉着他如何?”   “嬷嬷,你说什么?”苏梨吓得瞪大了双眼,“仇大哥英勇善战,又深得世子器重,肯定能找一家好姑娘。我一寡妇还带着个孩子,千万不能肖想不该肖想的。嬷嬷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好,别回头让他听见,误会我有非分之想就不好。”   “看来你对仇剑的印象挺好的。”嬷嬷继续逗她,苏梨百口莫辩,只能红着个脸说没有。嬷嬷看她不经逗,敛了敛神情,道:“与你说实话,仇剑他的身世与你孩儿有些相似,当年她娘就是带着他改嫁,继父对他娘俩很好,只是他们如今都不在了。所以,如果他真看上你,我估摸他不会介怀你的过去。”   苏梨真没想到仇剑有这样的身世,她稍稍一愣,嬷嬷就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挺好的?”   “没有、没有。”苏梨矢口否认,她觉得自己不能与嬷嬷再聊下去了,连忙借口自己要用膳,让嬷嬷早日回去休息。   等嬷嬷离去,苏梨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蛋,然后坐下用膳。半晌,大门被敲响,她拉开门一看,就看到仇剑站在外头。   “仇大哥,有事?”苏梨虽然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可经嬷嬷这么一逗,此刻面对仇剑忍不住脸颊发烫,好在灯光昏暗,他才没有瞧出端倪。   仇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接着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两颗鸡蛋,直接塞进她手里,小声道:“这几日奔波劳碌,寺庙只有素菜,这俩鸡蛋我从农户那里买的,等会偷偷吃掉,别让小僧发现。”   “不用了,你自个儿吃吧。”苏梨连忙推回去,仇剑却不接,道:“在船上这么多天,你都没吃过一顿好的,才上岸又马不停蹄跟着我走,就俩鸡蛋你别跟我客气,赶紧吃了。”   说着,不等苏梨回话,他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苏梨的心底似乎拂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李氏着急见儿媳,隔天天未亮就让大伙起来赶路,终于在当天夜里赶到苏梨郊外的茅屋。   此时他们正在用膳,听闻外头有动作,张昭连忙起身开门。   这门才开,不等他看清来人,他已经被李氏推开。   “娘,你怎么来了?”周旸惊讶地看着李氏。   李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来,你翻天我都不知晓了。”   “……”沈阅大约听出李氏的言外之意,无论她是否喜欢自己这个儿媳,最基本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她正想起身,李氏却已走到她身侧,直接推开周旸,把他的位子占了。   李氏拉着沈阅的手,适才拉长的脸顿时变得慈眉善目,她怜惜地与沈阅说:“阅公主,是臣妇教子无方,让您受委屈了。您不用怕,周旸怎么欺负你的,皆可与我直说,我替你教训他。”   “……”沈阅差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说:“李夫人,我如今不是大长公主了,您喊我阅儿就成。”   “好好好,我的好阅儿,你受苦了。”李氏说着,突然一转,道:“你也别喊我李夫人,喊我娘。”   “……”改口得如此突然,沈阅一时愣住了,李氏以为她不愿意,直接抬手抽了周旸的后脑勺一下,“都怪你,这么草率地让阅儿过门,让她受了委屈,都不愿意喊我娘了。”   “娘,你怎么可以甩我?”当着众人的面,还被娘当个毛头小孩那般教训,周旸觉得十分没面子,恼羞成怒道。   “甩你就甩你,你干了这么多‘好事’,我当娘的教子无方,还不能甩你了?”李氏理直气壮道。   周旸一听,可不乐意了,“我如今给您娶了儿媳,孩子再过几月就要出生,您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没有不满,我不说是好事嘛……”   眼看着他们两母子要吵起来,沈阅及时出声,“……娘,您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饿了,饿了就先用晚膳,有什么等吃饱了再说。”   “阅儿说得非常对。”李氏秒变慈祥婆婆,关切地对沈阅说:“阅儿你多吃点,你如今是两个人,千万别饿着了。好了,大家起筷吧。”   “娘,你占了我的位子。”周旸眼看着李氏要拿起筷子,连忙提醒道。   “我今晚就做这里,跟我的乖儿媳妇好好聊聊,你一边去。”李氏连一个眼神都不甩周旸,就拿起筷子,给沈阅夹了一碗菜。   周旸:“……”   李氏不仅仅用膳的时候黏着沈阅不放,晚膳后还把她拉回厢房说体己的话。   “子不教父之过,虽然你们如今已经成亲,可周旸在成亲前冒犯了你,实在是我与他爹的错。”李氏抓着沈阅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你放心,等回了京城,我一定寻一个理由,给你们补办一场宴席,让旁人都知晓,你是咱国公府风风光光娶回来的儿媳。”   “娘,我不在意那些。”沈阅微笑道:“不过周旸是国公府世子,倘若需要操办,我皆能配合,不过我真不委屈。而且,这事也不是周旸的错。”   她知晓这事如果不与李氏说清楚,周旸一直被误会,所以主动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氏听完之后,震惊之余对她只剩下心疼,“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跑那么远呢?其实这也怪周旸,谁让他当初猪油蒙心,把你这么好一个姑娘放走了。从今往后,你都不用害怕,周旸是你的靠山,整个国公府也是。”   沈阅听着,忍不住红了眼眶,曾几何时,她的父皇母后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的皇兄也给过她这样的承诺,可在他们相继离开之后,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一个人有多难,这些年有多心酸,没人比她更清楚。如今,终于又有人说给自己当靠山,她真的非常感动。   “怎么就哭了呢?”李氏一边抬手给她抹眼泪一边说。   突然,大门被推开,周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娘,你怎么欺负我媳妇了?”   不等李氏解释,沈阅已抢先一步说:“没有,你别误会娘。”   “算了,阅儿,这儿子我当白养了。”李氏哼哼道。   周旸不与她争辩,只说:“娘,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今晚就在这里陪着阅儿。”李氏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娘,阅儿是我媳妇,当然是我陪着,你来凑甚热闹?”周旸急忙道,“嬷嬷给你备好沐浴的水了,你快些,别待会凉了。”   “沐浴我自然会去,但今晚你休想跟我抢阅儿。”李氏一步不让。   周旸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娘,我与阅儿新婚燕尔,您让咱们才成婚就分开就寝,合适吗?”   “就是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我才不能让你跟阅儿睡,你莽莽撞撞的,要是伤到我的宝贝乖孙怎么办?”李氏不给周旸辩驳的机会,“龙生龙,凤生凤,你爹什么德行,你自然是什么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0 16:04:11~2022-01-11 20: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亲娘赖着不走,周旸能怎样,只能憋屈地去找仇剑。   李氏把儿子打发走后,她才去沐浴,然后回来与沈阅一同就寝。   此时沈阅也已沐浴完,只着了中衣坐在床上等李氏回来。   “娘,这里条件有限,你将就点。”沈阅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道:“您早点歇息。”   “好。”李氏脱下外衣后便坐上床,她靠在床头上,对沈阅说:“阅儿,你困不困?要不是困,咱们娘俩说说话。适才想与你好好说的,偏被周旸这个不识趣的给打断。”   “娘,我不困,陪你聊会儿。”沈阅笑道。   “好。”李氏边说边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入秋了,夜里凉,你怀着身子,别凉着,否则到时会很辛苦……”   她说着突然顿了下来,沈阅不解,抬头去看李氏,只见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胸前的位置。   沈阅的脸顿时涨红,手拉着被子往上提了提,小声嘀咕道:“娘,您别看了。”   “你玉/峰饱满,娘一时看愣了。”李氏哈哈道:“真是便宜了周旸这小子,难怪他黏着你不放。”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把沈阅闹得更难为情了,只能转移道:“娘,您想跟我说什么?”   “差点忘了正事了。”李氏说:“你如今是咱们国公府的新妇,日后家里中馈便要交给你打理。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就开始一点一点把家事交予你。你如今怀着身子,精力有限,我慢慢教,你也不必有压力。不过你这般聪慧,肯定能早日上手。”   “娘这般信任我,我很高兴,不过我尚年轻,怕资历不够。”沈阅说。   别人家的媳妇都是抢着做当家主母,沈阅倒好,想推回去,不过李氏不给她这个机会,说:“凭你是周旸唯一的妻子就够资历,而且这活你必须接了。你爹离家已经快一年了,他作为臣子,皇上派他镇守边疆,我与有荣焉。但我作为妻子,这么久没见他,实在想他想得紧,等你接管中馈后,我便去边疆找他。”   李氏一介弱女子要去边疆寻夫,沈阅觉得惊讶,但让她更吃惊的是,她竟然毫不忸怩地坦白自己想丈夫的心情。倘若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新婚的小娘子。   “我不能说想你爹了?”李氏看出沈阅的愕然,笑着说:“阅儿,其它的不敢保证,咱们周家的男人宠妻子可是遗传的。所以,即便周旸有些地方很混蛋,但嫁给他,你肯定能幸福。”   “娘,我知晓的。”沈阅感激道:“多谢你完全接纳我这个儿媳,把你养了多年的儿子交给我。”   “傻闺女。”李氏摸了摸她的发顶,说:“你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周旸是行了大运才娶到你。你母后离开多年,这些年你一个人,真是受苦了。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我的儿媳,也是我的闺女,明白了吗?”   “明白了。”沈阅声音微微颤抖,“多谢娘。”   “咱一家人不必言谢,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   沈阅靠在李氏的怀里,正如从前窝在母后的怀里一般,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至于周旸,没了媳妇在怀,躺在仇剑的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他想媳妇睡不着很正常,可仇剑奔波了几日也难以入眠,十分奇怪,周旸烦躁地坐起来,问:“你干嘛了?”   “世子,小的睡不着。”仇剑也坐了起来,丧气地说。   “我是问你为什么睡不着?我想媳妇睡不着很正常,你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烦心事?”   “你想媳妇,小的想……女人。”   “……这是看上女人了?”周旸抬手就甩他的后脑勺,“我让你进京办要事,你倒好,看女人去了。”   “世子,很痛。”仇剑一边摸着自己后脑勺一边委屈道:“是你安排个女人在我旁边,还怪我看了?”   “……”周旸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看上苏梨了?”   “是,小的看上她了,前几日与她一个厢房……”仇剑也不隐瞒,眼看二十四岁要来了,再遮遮掩掩何时能娶上媳妇?可他还没说完,就被周旸又甩了一个后脑勺,“我让你办正事,你竟敢趁机欺负人家苏梨一个寡妇?”   “我没有欺负她。”仇剑被甩得有脾气,立刻远离周旸,“小的只是喜欢她,并没有逾越,你以为小的是您吗?”   “呵……还敢讽刺我?”周旸长腿一身,直接把仇剑踹下地。   虽然被属下嘲讽,但周旸解气之后,还是关心仇剑的终身大事,他说:“本来你娶谁我都没意见,只是苏梨是阅儿的婢女,倘若被你背信弃义,我很难跟阅儿交代。我问你,你真不介意苏梨是寡妇?还能把泽游当自个儿子看?”   “小的不介意。”仇剑毫不犹豫道:“只要苏梨敢嫁,小的就敢娶。成为寡妇又不是她自个儿愿意的,我娘当初就是寡妇,要不是我继父娶了她,我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顺从自己的心意。”周旸说:“等这事一过,咱们回到京城,我就跟阅儿替此事。”   “多谢世子。”仇剑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但不忘提醒道:“这事您抓紧些。”   “这还用你说。”周旸哼哼道:“明天就得把我娘送回去打听消息,否则她老霸占我的媳妇,这日子我还怎么过?”   “……”   次日用早膳的时候,周旸就跟李氏说:“娘,今日宫里是何情况,你有听说吗?”   “没有。”李氏摇头,“我已经许久没有进宫。”   周旸:“那你借口去拜见皇后娘娘,然后从她那里打听情况,咱们被刺杀一事非常有蹊跷,我担心皇上有危险。”   “那我待会就赶回京城,一有消息就派人来通知你。”李氏说完,还不忘添上一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赶我走呢。”   “娘,我绝对没有。”   “得了吧你。”李氏哼哼道:“自个儿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早膳过后,仇剑就驾着马车把李氏送回京城。   回到京城的第二日,李氏就借口下月大佛寺祈福一事参见皇后。   李氏顺利见到皇后,两人闲谈了一会儿,李氏才逮准时机,说:“娘娘,臣妇看您今日起色欠佳,是否有心事烦扰?臣妇前一段日子亦是这般,不过近日收到旸儿寄回来的家书,说他一切安好,我整个人就舒畅了。对了,他还说,倘若皇上有事需要他办的,他可立刻赶回京城觐见。”   后面这一句,她明显压低了声音,皇后会意,立刻拉着她进了寝殿。   仇剑送李氏回京城后五天,他便赶回柏县。   他策着骏马快回到苏梨家时,她正带着泽游在外面玩耍。泽游远远就认出仇剑,使劲地朝他挥手。   仇剑看到他们母子俩,几日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他在他们面前勒马停下。   几日没见苏梨,他甚是想念,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感知道他的视线,害羞地垂下了头。   仇剑很想此刻拉住她,向她求娶,可如今事态严峻,他只能生生忍住,抬手抱起泽游,朝屋里走。   周旸这几日跟沈阅虽然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皇上,一听到外头有动静,他就直接走了出来。   等仇剑走近,便立刻问:“怎么样?”   仇剑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说:“进去再说。”   等把沈阅、沈隽叫上,仇剑把泽游交换给苏梨,把门关上后,他才开口道:“正如王爷跟世子猜测,太后与外戚的确有异动。还有六日便是下月皇后去大佛寺给大康祈福的日子,她约你们届时在大佛寺见面详谈。”   “成,咱们过两日便出发,现在大佛寺附近安顿。”沈阅说。   周旸看她一副即将行动的架势,连忙道:“此事交给我与小皇兄去办,你在这里等咱们的好消息。”   “我就与你们一起去大佛寺。”沈阅觉得事态严重,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行。”周旸不容置喙,沈阅气结,“我就要去。”   眼看着他们要吵起来,沈隽与仇剑识趣地离开。   “我知道,你如今是嫌弃我碍事。”沈阅先发制人,周旸被堵得差点说不出话。   他知晓硬碰硬在自家媳妇这里行不通,只能用软的,他伸手把她楼入怀里,轻声地哄着,“此事事关大康命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如果你跟着去,我一定会分心。”   “即便你不去大佛寺,只在附近的农家等候,我会忍不住担忧你会不会被人发现。我心里记挂着你,在遇到敌人的时候,我可能会因为心不在焉而被人有机可乘。万一被伤了,到头来心疼的还是你。”   “谁心疼你了?”沈阅气哼哼,“你就是嫌弃我这个累赘。”   “我不准你这么说。”周旸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认真道:“你是我的软肋,心甘情愿的软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 第48章   三日后,周旸与沈隽便要出发回京城,留张昭与仇剑留守柏县,保护沈阅等一众女眷。   出发前一夜,沈阅不停劝说周旸把仇剑带上,怕他遇到危险没人照应。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虽然柏县相对安全,但他不敢冒险,倘若有个万一,以张昭一人之力,很难护所有人周全。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出发这日,沈阅他们也离开苏梨家,去附近一家寺庙暂时躲避,这样周旸才放心进京。   到了祈福这一日,周旸与沈隽三更天便已经在主持的安排之下进去厢房。一直等到快晌午,厢房的大门被敲响。   周旸去开门,原本以为是皇后,没想到是坐了太监打扮的皇上。   他连忙行礼,却被皇上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声张。他把皇上请进屋,留一人在外头把守,然后把大门关上。   “陛下,您别来无恙吧。”周旸关切地问。   皇上摇了摇头,道:“今日外戚动作频频,有时在朝堂上也嚣张至极,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可即便知晓他们有异心,朕亦是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召周将军从边疆回来乃上策,可最近大夷又蠢蠢欲动,我担心他一离开,大夷就起兵。”   周旸:“陛下,臣以为不能坐以待毙,理应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皇上不解,“现下并无确凿证据证明他们意图谋反,朕难以奈何他们?”   周旸嘴角微掀,“那就无中生有。”   “……”皇上与沈隽皆是一愣,而后笑了,皇上忍不住夸赞道:“周爱卿不仅行军打仗在行,在权谋方面亦是了得。”   不等周旸谦虚一番,沈隽已抢着开口,“皇上,娶了个聪慧的内人,他能不了得吗?”   皇上听闻面露惊讶,“周爱卿成亲了?”   “回禀陛下,是的。”周旸大言不惭,甚至面带骄傲道:“我与阅儿成亲了,喜事办得急,等日后咱们孩儿满月,一定请陛下畅饮一番。”   “……”皇上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后笑出了声,“过去你把小姑姑伤得那么深,让你娶她朕实在不甘心。可姻缘天注定,你俩注定有缘,乃喜事一桩。等这事情顺利过去,朕一定得给小姑姑置办丰厚嫁妆,还得给她建公主府。”   “陛下,公主府不必建了。”周旸连忙道:“国公府虽然不比皇宫,但亦算宽敞舒适,应该委屈不了阅儿。兴建公主府要劳民伤财,陛下与阅儿心系百姓,还是勿非这些钱财。”   皇上听了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太/祖一向倡导节约,这些年朕在此方面做得不足,日后乃需改正,让大康江山在我手里能国昌民盛。”   “陛下,此乃天下之大福呀!”   沈阅他们这段日子都住在庙里,她担忧周旸,日日吃斋念佛。陈嬷嬷想偷偷带她去附近农家吃点炖鸡或者猪肉,她却不肯。   这日夜里,她做完晚课,陈嬷嬷扶着她起身,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不免忧心,“小姐,您日后还是减少功课时间,或者坐在高椅上,否则老奴看您这样,都替您着急。”   “无妨。”沈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孩儿白天很乖,只是夜里才会动一动。等他/她爹爹回来,摸到他/她会动了,肯定欣喜不已。”   “那是。”陈嬷嬷笑道:“世子先前一直在问胎儿何时会动,可见他着急了。”   “是呀,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沈阅轻叹一声,自从周旸回京派人报了一次平安后就再无音信。   “小姐,您放心,世子一向行事谨慎,还有王爷陪着,定会平安归来。”陈嬷嬷宽慰道:“只要等这事一过,日后你们回到京城,才有安生日子过。否则,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永远跟着您。”   “我知晓。”沈阅点了点头,道:“就寝吧。”   陈嬷嬷正想给沈阅脱掉外衣,就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他们多思考,大门突然被推开。   沈阅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正站在门外。   “夫人,我回来了。”周旸一边朝里面走一边道。   沈阅一时看愣了,等周旸把她拉入怀里,那种熟悉的怀抱与气息环绕着自己时,她才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他,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气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神,让她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一切还顺利吗?”沈阅问。   “顺利。”他随意应了一句,低头就要吻她,可还没碰到她的唇就被他推开了。   “夫人,一日未见如隔三秋,咱们半月未见,你难道不想我了?”周旸委屈道。   沈阅红着脸,小声道:“嬷嬷还在呢。”   周旸带着她往外一转,她一看,屋子里哪里还有嬷嬷的影子,甚至连大门都被贴心地关上了。   陈嬷嬷平日最担心他们在夫妻之事上没了分寸,今日却这般体贴,就是默认了他们接下来的事。   可当两人正鱼/水/之欢时,沈阅突然轻叫出声,吓得周旸立刻不敢动了。   她是动情还是其它,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连忙从她身上离开,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伤到你了?”   “莫有。”沈阅忙不迭道:“是孩儿动了。”   “动了?”周旸难掩喜悦之情,沈阅抓起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小腹适才动过的地方。   片刻,周旸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轻轻一顶。顿时,满腔的热流在翻滚,他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阅儿,这……是咱孩儿。”   “对,是咱孩儿,他/她在喊爹爹呢!”沈阅靠在他的怀里,温柔道。   一段温情的小插曲过后,又是一段刻意压制的翻/云/覆/雨。   等他们抱着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二更十分。明明都累了,但谁也睡不着。   沈阅这才想起问她京城的事,周旸简明扼要道:“咱们伪造了外戚党羽与大夷国叛国通敌的证据,如今已把有异心之人全部铲除。太后因这事打击得一病不起,已经去叩见先帝了。”   “太后死了?”沈阅愕然。   “嗯。”周旸点头,“皇上念及母子之情没有治她牵连之罪,不过如今这种状况,她即使不是病倒,也应该会自我了断。”   太后当初这么对自己,沈阅很难有怜悯之心,不过一个熟悉的人离去,难免会觉得唏嘘。   京城已经恢复太平,而且皇上如今要尽快收揽自己的左膀右臂,周旸当然是不二之选,但由于要处理太后的后事,便让他们暂缓回应,因为担心白事冲撞了沈阅肚子你的孩儿,让她先避一避。   趁着这空隙,他们就给仇剑跟苏梨办了喜事。   在寺庙这段日子,仇剑难得无须被周旸差遣,便铆住了劲在苏梨面前好好表现,最后用他的诚意感动她,终于点头嫁给她。   更难得的是,成亲前,仇剑带着苏梨个泽游一起上山给苏梨她相公上香,并跪着保证以后会对苏梨好,会待泽游视如己出。   他们成亲后没几日,便到了回京的日子。   回到京城,沈阅直接住进了国公府,陈嬷嬷与苏梨跟着。至于碧桃跟张昭,沈阅让他们住在自己在京城的宅子,张昭重新回宫当差,碧桃则去了海棠阁,在梁公手下好好学打理布行,等她上手后,梁公便能去与梁平团聚。   大康刚经历的动荡,许多事情急需处理,周旸作为新首辅,忙得连休沐的时间也没有。   忙于公务,他倒没有意见,就是每日早出晚归,跟沈阅相处的时间少,他想她想得紧。至于沈阅,待在国公府并不觉得无聊,平日除了跟李氏学打理府中上下,闲暇时便与周沁一块玩耍。   周沁得知沈阅成了她的嫂子,还准备给她生小侄子,乐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沈阅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等到春节一过,她就要准备临盘了。   小孩的小衣小被有陈嬷嬷打点,她每日除了吃睡,便是在国公府的花园走走,这样有利于生小孩。   这是头胎,之前也听说生孩子很痛,沈阅有时也会紧张担忧,但一想到疼痛过后会迎来自己与周旸的孩儿,她又满怀期待。   她总的来说还是淡定的,起码比周旸淡定得多。越是快到临盘的日子,他就越焦虑,一来心疼沈阅受苦,二来担心有危险。   所以,他早早跟皇上请旨让太医提前住进国公府,每日为沈阅号脉。另外,他还把全京城最出名的稳婆接到家中,随时准备迎接沈阅作动。   三月初的一个晚上,沈阅要生了。   周旸如临大敌,连忙把太医跟稳婆喊入寝间。   毕竟是头胎,即便作动了也得耗上一日半日才能生出来。周旸便一直陪在沈阅身侧,给她鼓励,甚至不顾外人在侧,直接吻她安抚她。   等到胎儿准备要出来,稳婆把他往外赶,说见血不吉利会影响他的仕途和财运,可他执拗得很,就守在沈阅身侧,说:“我夫人比仕途跟财运珍贵多了。”   当日午后,孩子终于呱呱坠地。稳婆抱着孩子向周旸道喜,“恭喜世子、贺喜世子,世子夫人生了一个男孩。”   周旸抬头看了眼皱巴巴的小婴儿,“嗯”了一声,扭头看向沈阅,深情道:“阅儿,辛苦你了!”   沈阅听完轻轻一笑,本来还想看看孩儿,但太累,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周旸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守着她。   “你醒了?”周旸笑道。   沈阅点了点头,“让我看看孩儿。”   说着,她要起来,周旸腾出一只手把她扶起,然后把孩儿放入她的怀里。   沈阅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心里又暖又涨,她轻轻摸了摸孩儿的小脸蛋,轻声道:“宝儿,多谢你让咱们当你的爹娘。”   小孩儿正在酣然入睡,全然不知他娘说了什么。   周旸伸手把她搂入怀里,他的媳妇,他的孩儿,他满足极了,低头亲了亲她,道:“阅儿,咱们这辈子被我耽搁了几年,下辈子我一定早早把你握在手里不放。”   她抬头看着他,温婉地笑了,轻声道:“好,下辈子你别再迷路了!”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小番外,这两日写完。 第49章   沈阅这次生产虽然受了很多苦,但好歹平安,产后两三天就已经恢复体力,加之请了奶娘,又有陈嬷嬷专门照顾,李氏这个祖母疼着,她只要专心坐月子,基本不用管孩子。   周旸心疼她,专门奏请皇上,请了宫里一位有经验的御厨住进国公府,专门负责她每日三餐的膳食。   她每日除了看看孩子,剩下的就只有吃了。才过半月,她的气色就已恢复过来,那白里透红的脸颊,甚至比有喜前还要好,凡见到她的人都赞叹不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阅听到旁人这么称赞自己,她当然开心,只不过当她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明显胖了些许。   怀着身子时没怎么长胖,如今生了却长肉了,她对着镜子唉声叹气,周旸洗完澡从里间出来,就看到她一副愁容的样子,忙不迭地走过去搂住她,“宝儿,谁惹你不痛快了?”   自从她唤孩儿“宝儿”,他私下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就唤她“宝儿”。她刚开始还有些难为情,后面他喊多了,她就习惯了。   “没谁。”沈阅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苦恼道:“我从明日开始不要再吃那些进补膳食,再这样下去,我的衣裳都穿不下了。”   “这可不成,这个月吃不好就等于月子没坐好,要是落下毛病,以后受苦的还是你自己。”周旸循循诱导,“反正就只有半月,再怎么着也胖不到哪儿去。而且,你长点肉更美。”   沈阅并没有被周旸的甜言蜜语给糊弄过去,她又身上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说:“你看看这肉,我的杨柳腰都不见了,你还能睁眼说瞎话说美?”   “宝儿,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么点肉不影响你在我心中的美。”周旸继续劝说:“我只想你身体安康,真不嫌弃你胖了那么一点。”   “你不嫌弃我嫌弃。”沈阅说:“反正从明日起,我要粗茶淡饭。”   “不行,你万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周旸见劝不动,灵机一动,道:“你乖乖听话,等月子过了,我绝对能帮你把身上这肉给甩下来。”   “真的?”沈阅半信半疑,但看周旸这么有信心,她暂且相信他,“反正你别出尔反尔,否则到时候你别想进寝间。”   “我何时骗过你?”周旸信誓旦旦,“只要你到时候别喊累,能坚持就成。”   “我当然能坚持。”   一眨眼,宝儿满月了。本来想大肆庆祝一番,顺便把沈阅与周旸的喜宴补一补,但是周乾远在边疆,少了他这个新上任的祖父在场,总是觉得不完整。加上沈阅跟李氏前些日子以国公府的名义办了一个慈善局,救助贫困百姓是一笔大开支,与其操办一番,倒不如把银子省下来帮助别人。   周旸原本还担心委屈沈阅,但她却说:“咱们如今是在给宝儿积德积福,我真不计较那些排场,你只要记住自己对我的诺言就好。”   “这还用说吗?”周旸从身后拥住她,说:“我周旸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妻子,与你白头偕老。这个得用一辈子的时间,我先把半月前承诺你的事办好。”   “何事?”   “当然是帮你甩掉多余的肉。”   “好。”沈阅欣喜地问:“如何甩?”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被他含住。   等她躺在床上,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时,她才知道他帮她甩肉的方法是什么。   周旸抱着她,一脸满足,“宝儿,为了保证成效,咱们明晚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4 16:39:26~2022-01-17 18:0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一只球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自从沈阅坐完月子后,周旸觉得生活从未有过这般幸福。   虽然每日公务缠身,但早上起来有夫人伺候穿衣,傍晚下值回家,逗逗孩儿,然后把他交给陈嬷嬷或者奶娘,就搂着夫人恩爱去了。   因为他的“勤奋”,沈阅在宝儿百日时,身段已经恢复到怀孩子前那般纤细。即便她对周旸这种毫无节制的生活有所怨言,但看在自己身段份上,她就纵容他吧。   再者,她不纵容能咋办?论武力,她斗不赢他,偶尔她铁定心不让他碰,却总被他那副隐忍的模样闹得心软,然后又随他。   见到儿子儿媳如胶似漆,李氏当然乐观其成,但她体贴沈阅,不想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迅速怀上孩子,这样实在太伤元气。   所以,她只能阔出老脸,教训周旸要悠着点来。   周旸面上恭恭敬敬地应着,可把寝间大门一关,他在里面如何,李氏根本管不着,总不能把人家小两口强行分开就寝。   眼看着是管不着,李氏也放弃了,毕竟她已经跟自己夫君分开快两年,如今孩子生活顺遂,她也要启程去边疆与周乾团聚。   考虑到边疆生活艰苦,她便不带周沁,让沈阅代为照顾。   沈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周沁爱读书,她平日没少指点她。只是只能是白天,夜里周旸一回来,谁都妄想霸占她的媳妇。   一眨眼,宝儿周岁,这天给他举行抓周仪式,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把小木剑。   看来日后要子承父业,周旸既高兴又骄傲,鲜少夜里还让他待在自己的寝间。恰好这两日是沈阅的月信,周旸就让他跟他们一块睡。   宝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爹娘一块睡,觉得非常新鲜,第二日夜里继续缠着他们,怎么样也不肯跟奶娘回自己的寝间。   周旸当然不允,沈阅看着孩儿哭得声嘶力竭,心疼得不行,不顾他反对,硬要把孩儿留宿。   住了两宿后,宝儿这个跟屁虫彻底甩不掉了。眼看着沈阅的月信快结束,周旸急了,“快把他送回奶娘那边,否则妨碍咱们办事。”   “那就歇歇,不办。”沈阅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当初李氏还担心她很快又有喜,谁知一年过去了,她的肚皮毫无动静。周旸乐观其成,可她却不太满意。如今儿子有了,她还是想要个贴心的闺女。   她请大夫号过脉,喝过汤药调身体,但不起效果。后来,大夫得知他们夫妻之事行得太密,便告诫她要休养生息才能如愿。   可周旸跟头牛似的孜孜不倦,任凭她怎么劝都无果,如今有宝儿“从中作梗”,她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周旸觉得这个儿子天生来跟自己作对的,前一刻明明睡得好好的,下一刻他跟沈阅正想共赴云端,他就出来捣乱,忽然就醒了,还要大哭。   就这样过了两月,周旸觉得自己过得比沈阅怀着身子时还要惨。他绞尽脑汁要把宝儿赶出去,各种法子使了,最后用一个在街上买了的新玩意,给陈嬷嬷哄走了。   总算拿回地盘的周旸准备今夜大干一场,却被沈阅拦住了。   “宝儿,我都憋多久了,你今晚不能再拒绝我了。”周旸又是不容置喙又是装可怜。   沈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把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道:“并非我不允,是咱们小宝不允,果然收敛一下,他/她就来了。”   周旸:“……”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与公主要跟大家说再见啦,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今天来个红包,大家踊跃留言哦!   接档文二月中旬开,现在来求一波收藏啦!改了文名跟文案,但还是那个故事,小仙女们记得去专栏预收一个哦!   《嫁给长腿叔叔》   文案一:   全项目组的人都知道,盛郗跟厉行之间是利益交换的商业联姻。对于他们沉默是金与唇枪舌剑无缝切换的日常相处模式,大家已司空见惯。   直至那天,两人再次在厉行办公室里吵得震天响,盛郗红着眼摔门而出,同事急忙跟上想安慰两句,却见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一边用遮瑕膏涂抹脖子上的红点,一边骂骂咧咧,“混蛋厉狗,我是骨头吗?”   文案二:   盛郗被接回盛家之前,与年老多病的外婆相依为命,幸得一个好心人资助,才得以完成学业。   她学着《长腿叔叔》里的朱蒂,每月给好心人写一封信以表感谢。   寄出的信石沉大海,直至多年以后,她才收到好心人回的第一封信。   她满心欢喜打开信纸,却看到上面只有“以后都不用给我写信”几个字。正当她心里空落落,厉行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以后有什么都当面跟我说。”   六岁年龄差/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