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娇妻》 作者:会吃且怂   文案   冀国上下皆道摄政王秦越在战场上厮杀过百回,手腕强硬,狠辣无比,是个冷情之人。   直至迎回一位北齐公主,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从前那些铁律严规在她身上,似乎都不作数了。   犹记得,一路上对他巧言相哄,乖巧以待的小公主,如今却站在皇帝身边,垂眸颔首,娇怯唤他一声。   “小皇叔。”   那一刻,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理智溃散。   周拂宁是北齐公主,深宫中无宠长大,一副琼姿玉貌远胜于人。   她作为牺牲品前往冀国和亲,为平安抵达,无奈将主意打到威名在外的摄政王身上。   和亲路上,万般顺从,无限示好,秦越倒也适用。   后为避嫌,她果断抽身,欲与秦越划清界限,处处躲避,可是却怎么也躲不掉。   宫中夜宴,她被人拉入假山后,近乎于将她圈在怀中。   温热气息洒在她每一寸肌肤,只听得秦越以极沉哑诱引的嗓音道,“乖乖,唤句殿下来听听。”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周拂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亲后我成了摄政王妃   立意:顺其自然,苦尽甘来,珍惜所爱 第1章   ◎矫揉造作◎   永言殿,天子朝臣议事之地,最是威严肃穆。   时值初春,又刚下了一场细雨,今夜的永言殿,另添了几分刺骨。   凉风起,廊下灯笼摇曳,整齐铺列的青砖沾上湿意,春意萧瑟。   殿中北齐帝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凝沉,眉间尽是阴鸷,望着底下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女儿们。   突然,一声闷响震斥大殿,沉默多时的北齐帝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朕不管你们是伤了还是死了,朕让谁嫁,谁便嫁。”   原是北齐心大,出兵招惹了冀国边境,被冀国将军,亦是楚王秦越领着兵连破他几城。无奈之下,只有向冀国以和亲的方式求和,并且倚靠着连国背后搞偷袭才迫使对方不得不应下,还派了楚王前来商议和亲事宜。   说是商议,可这位楚王兼摄政王却并不好惹,是丝毫怠慢不得,他要求明日就将和亲人选定下。   此刻楚王就在驿馆中等待,而他的女儿们却一个个瑟缩不已,都怕极了远嫁他国,北齐帝焉能不气?   三公主称自己身染疾病不宜嫁,五公主道自己貌若无盐不堪嫁,八公主干脆摔断了腿说自己不能嫁,都怕以公主之尊远嫁和亲,日后难再回国不说,就是在冀国的日子也够呛。   这几位待嫁的公主中,五公主最得他喜爱,他不舍得,三公主和八公主的外祖家都不弱,轻易不能得罪。要知道,他能登上这皇位,靠的就是朝中几位重臣的支持。   五公主仗着宠爱,嘟囔了一句,“父皇随意从旁支宗室里挑一位有才有貌的,封了公主送去和亲不就是了,何至于如此紧张?”   放在平常,她说的不无道理,可今日却不是平常,北齐帝斥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冀国那位战神就在驿馆里住着,你要朕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是嫌我北齐被破的城池还不够多吗?”   北齐日渐势弱,又一时脑热捅了冀国这个马蜂窝,除了讨好并无他法,可不能出岔子。   被斥一顿,五公主再不服气也只有闭嘴。   天子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接话,本来大气不敢出,现在更是连呼吸都屏住。只有一旁角落的周拂宁悄悄抬眼将一切纳入眼中,她坐得端正且拘束,这是相隔十余年,她首次踏入永言殿,也是她为数不多得见北齐帝一面。   殿中有北齐帝,有皇后,还有人人自危的几位公主。   和亲,真的有那么不好吗?再不好,会比她如下境地更差吗?   定了定心,周拂宁终于高举纤纤玉手,眼里波光流转,一番楚楚可怜尽现,语气低微,小心翼翼道,“儿臣……愿嫁。”   殿内一瞬的沉默,北齐帝在回想这个穿着打扮都朴素不已却仍旧难掩出挑样貌的姑娘是他第几个女儿,公主们也都看着周拂宁,有人不解,有人不屑,有人乐见其成。   终于,北齐帝想了起来,探究的眼神望去,“是小九?”   周拂宁正是北齐的九公主。   北齐帝将所有人挥退,独独留下周拂宁。只有皇后临走时,犹豫地望了北齐帝一眼,但终是离殿而去。   “你几位姐姐都不愿意,为何你却愿意?”   “身为北齐公主,儿臣当尽这份责。”   北齐帝的怒气虽已褪去大半,可周身透出的郁翳和语态的难以捉摸仍让周拂宁心忌。   她垂着脑袋,声音虽低,却能听得出她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实。   北齐帝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视线落于周拂宁浓黑的发上,久久不曾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打量什么。   殿内一片静谧,只要他不说话,周拂宁也不敢主动问。她抿着双唇,双手交叠搭在身前,微不可察地绞着食指,并将那双藏于素裙下只露出鞋尖磨损得不像样的鞋再仔细端详一遍。   她心道,明日也许就有新鞋穿了。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朕便成全你。”良久,北齐帝身体向后倚,手里也松开那枚玉扳指,道,“退下吧。”   尾音稍稍拉长,周拂宁竟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属于帝王别样的无奈,她下意识想抬眸去看北齐帝当下神色,幸好及时止住,将头垂得更深了些。   “谢父皇,儿臣告退。”   出了永言殿,又绕出两个宫殿的距离,走进御花园里,周拂宁才将脚步放缓,轻轻仰起头来。   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看不见几颗,就如她的未来,被一片黑雾倾盖着。   “择禹。”周拂宁唤道。   身后跟着的内侍应声道,“在。”   择禹虽是内侍,可在周拂宁身边,他更像是护卫,遂周拂宁从不让他自称奴才。   周拂宁欲言又止,化作幽幽长叹,“算了。”   但是下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起来,“你说,要是去了冀国过得还不如北齐可怎生是好?”   “可听说冀国兵强力盛,京都盛州更是繁华不已,他们应该不至于亏待我一介女流,我吃的也不多。”   “而且,冀国珩帝年不及二十,少年天子,总不会比陈将军差。”   “方才父皇将我留下,虽只说了几句话,可我竟觉得他或许对我远嫁也有不舍,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我定是疯了,他才不会不舍,他连我是谁都要想半天呢。”   周拂宁自说自话,她一旦内心慌乱,就试图以倾诉的方式来安抚自己,只是对象仅限于守了她十二年的择禹。   “只有你知道我为的是什么。”忽地,她长吁一口气。   “为了搏一条生路。”择禹答道。   词句短,却明朗,正中周拂宁的心。   天知道,方才永言殿,她积蓄了多少的勇气,才举起那只手。   心内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她提步要走,却听前边儿有人在说话,隐约听到是关于她之言,遂她拉着择禹就往假山后面隐去。   “你说这九公主是不是傻?人人都避而远之的婚事,她却硬着脑袋撞上去。”   石径小路上,一个宫女手提着宫灯,与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的宫女嗤声回应道,“谁知道呢?但她本来就不得宠,若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刻,被送去的迟早也是她,倒不如主动站出来,既能让陛下对她另眼相看,又能挣得一个好名声呢。”   她忽然压低声音,“白日我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值,听到一些话,这桩婚事说好听些是和亲,可实际上就是送去给冀国消气的,能不能活着到冀国都不一定。”   “就算侥幸活到冀国,你以为冀国人会给她好脸色瞧?早晚都是一死。”   尽管她说的小声,可暗处的周拂宁还是听到了。   她心内一颤,下意识转头去看半垂着头的择禹。   “这样大的消息咱们竟一丝一毫都不曾听说。”   “我还以为我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主。”   面对喋喋不休的周拂宁,一直平静的择禹终是叹了口气,道,“殿下什么都明白,且权衡过。”   周拂宁住了口,唇边逐渐染上浓郁苦意,本就白皙如玉的脸庞更添几分煞白,若不是如此,她的皇姐们何以躲避至此呢?   二人静默着,似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她虽是公主,但母妃早逝,她就此无宠,能在深宫平安长大,在外人看来,已是她的福气造化。   可四岁前,她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啊,现如今,他却连她是谁都要想半天。这也叫她明白,这世上原没有人对你的好是无缘由的。   若不是因得知皇后有意要将她嫁于那个又老又丑怪癖良多还妻妾成群的陈将军,她才不会铤而走险,以和亲来暂缓危机。   纵然冀国也是一个深渊虎穴,可她根本没得选择,能走一步是一步,如择禹所说,她为的是给自己搏一线生机,哪怕只一线。   翌日一早,北齐帝就派了人来说,今日午膳时分宴请楚王,让她好生装扮,到时一并出席。   随后又是皇后遣人来给她送了几套宫装首饰,并让身边的瑶琴姑姑留下,替她梳妆打扮,免得她不知礼失了分寸。   她果真有新鞋穿。   周拂宁生得一张好容颜,玉肌雪肤,明亮耀眼,与她通身软糯娇柔的气质相悖,上了脂粉更显娇艳。   替她挽着发髻的瑶琴姑姑心内惋惜,娇花一般的年纪本该为人庇佑,她却一直在风雨中,等待着残败的那一天。   “一会儿到了未央宫,公主可得紧守着规矩,莫要得罪了楚王。”瑶琴终是多了句嘴。   她看向镜中的周拂宁,对上她幼鹿般澄澈的润眸,见她点点头,态度十分软和,“谢瑶琴姑姑提点。”   周拂宁是半点儿公主的款儿和气势都没拿出来,因瑶琴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还需得讨好着不能得罪。   对于冀国那位有着赫赫威名的楚王,周拂宁早有听闻,陈将军是沙场老将,少打败仗,这次却败在了年仅二十三的秦越手中,并且被对方连破几城,可见名不虚传。   越是传得厉害,周拂宁心内就越是忐忑,她一会儿就要见到那位杀人如麻不好亲近的楚王了。   今夜择禹没办法陪着她,她的底气都少了大半,从晓霞殿一路到设宴的未央宫,她都在给自己打气,不就是见一面吗?总不至于叫她死在北齐的大殿之上。   将她送至大殿门口,瑶琴就止了步,立刻就有太监尖声通传,“九公主到~”   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周拂宁被吓得身一颤,随后宽袖下的手捏成拳又松开,抬起交叠于身前,昂首挺胸踏入大殿。   为显对楚王的重视,今日参宴的含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列坐两席,上首自是北齐帝和皇后,在北齐帝的右面还设有一席,周拂宁猜想,这是为她而设。   她怕失了规矩,秉持着目不斜视,行端身挺,为了能放松心神,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那一碟白玉糕上。短短距离,却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的腿早就因僵硬而酸软,好不容易强撑着行至北齐帝下首。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周拂宁跪下伏身行了大礼,然后直立起上半身。   北齐帝一个眼神,他身边侍立的张总管出前一步,手持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九公主周拂宁,知书识礼,柔嘉维则,着封晋和公主,特赐和亲冀国。”   宣毕,周拂宁又行礼谢恩,“儿臣领旨。”   她双手往前举过头顶,接过圣旨,北齐帝让她起身,这才算礼毕。   底下大臣们纷纷赞周拂宁不愧身为公主,如此知大义,北齐帝更是笑得开怀,他指着左列首席的人道,“小九,快快见过楚王,从北齐到冀国,一路跋山涉水,少不得要劳累楚王相护呢。”   周拂宁转过身,正面对着楚王秦越,才看一眼,就这一眼,就与他的视线碰个正着,周拂宁下意识先低了头。   可她心内已经被那道锐利如钩的视线划出了痕迹,福下身,身在抖,声亦在抖,因紧张忐忑,脸上更是发烫。   “见过王爷。”   秦越一眼扫过,恰好将那双如盛清泉的眸子纳入眼中。当然,她面颊上两团淡霞也不曾被忽视,竟是自带风情。   自然而然,她一系列反应,放在秦越的眼里,已成害羞。   对于这样的女子,他心中只四个字。   矫揉造作。 第2章   ◎若注定要死,不如死得舒心些◎   秦越坐得笔直,战场风沙消磨,也没能将他俊朗的容颜损耗分毫。   浓眉深眸,鼻梁高挺,孑然独立间张扬着的尽是尊贵体面,似乎连周身散出的冷意都棱角分明,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他长得极好看,至少,周拂宁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但是他面容之上不同于常人的坚毅,还有那一身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让她惧由心生。   她心下可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自她行礼来,秦越就不曾回应一句,也没让她起身,她弯着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背后都起了汗。   秦越只瞥了周拂宁那一眼,随后跟没事人一样端起面前桌案上的酒杯轻啜起来。   “这酒不俗,入口醇而不烈。”他先对酒称赞,又赞她,“公主容姿倾城,可见贵国诚意十足。”   而后才在周拂宁彻底撑不住时道,“公主多礼了。”   周拂宁的额上已布了层细细密密的汗,她谢了礼,北齐帝这才出来打圆场,“小九,坐到朕身旁来。”   传言不假,她就如一个用来给冀国消气的玩物,这还是在北齐,她所受都成了应当。况且,今夜不过是刚开始,日后究竟还有什么在等着她还未可知。   她往座席而去,还需得经过秦越面前,她连余光都不敢笼在他身,只盼他将她当个透明人就此放过。   可事不如她愿,在她踏上玉阶之时,背后沁寒之声传来。   “只是瞧着公主身姿单薄,不知能不能熬过这数千里的颠簸。”   殿内一瞬静默,周拂宁愣神间脚下一滑,险些跌崴了脚。   他,真没打算让她活着到冀国吗?   静默也只是一瞬,满殿中都是人精,无人不知秦越这话是何意思,但也没有人会为了她去惹秦越不快。在他们心中,她的死若真能消了冀国与北齐之间的芥蒂,那才是有价值。   “有王爷照料,朕自是放心不已,可若真……”北齐帝停顿片刻,道,“那也是她的命。”   他们只道秦越说的是玩笑话,立刻用其他的话题打岔过去。   周拂宁坐于座席之上,连放眼望向底下人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觥筹交错,而她只觉胸闷气短,还要扬着笑容,她的脑海中不断循环着北齐帝那句话。   这是她的命。   昨晚永言殿,果真是她的错觉。   宴毕,瑶琴要送她回晓霞殿,被她婉拒了。   出了未央宫,尤七瞧见周拂宁脚下匆忙,恨不能飞着离开此地,他问秦越,“王爷当真想取那和亲公主性命?”   秦越余光一瞥那道尽显慌乱的背影,道,“免得一路漫长无趣。”   尤七偏头,只能瞧见秦越挺立深邃的侧颜,眉目神情晦暗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场午宴下来,提着心吊着胆,比她挑三担水还要累,拖着疲惫的身躯,周拂宁走回晓霞殿,看见在殿外伫立等着她的择禹时,周拂宁终于绷不住,瘦削的肩膀率先垮下来。   择禹见到周拂宁,也是立马上前来,他并不曾先言一句,而是将手伸出,在她腿软瘫坐地上之前扶住她。   周拂宁哭丧着一张脸,道,“择禹,看来我此刻该想的是如何在和亲途中保住性命。”   之前,即便周拂宁想过和亲后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总归是设想。在见过秦越之后,他对她的态度,才叫她切切实实感受到此行之难。   “无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她的父皇不会,她的母国不会,冀国更不会。   方才还只是苦笑,现在却是靠着择禹的肩膀哭了起来。   周拂宁在他面前哭过无数回,像如今这样绝望撕心,算上这一次仅两回。   上一次,还是她四岁时,生母叶妃娘娘葬身火海后,如今,她也不过才十七。   择禹默默由着她哭,因为他熟知她的性子。   如他所料,哭了一会儿周拂宁就停了,择禹将备好的绢帕递给她。周拂宁擦去残泪,又揉了揉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经历眼泪的洗礼更显黑狭细长,上头还有晶莹残留,可脸上的颓败已然褪去。   “人总要活下去。”她眨着微微泛红的明月灿眸,道,“择禹,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可以向父皇说明。”   “殿下明知道,择禹不会离开你。”   至少现在不会。   周拂宁上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现下又咧嘴笑了出来。   她胆小,她性软,可她并不脆弱,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她也没有丢掉她的纯真。   周拂宁虽然是用来牺牲的,可为她准备的陪嫁是一点儿都不少,准确来说,是送给冀国的。   转念一想,若是她不死,这些东西岂不就是属于她的?周拂宁想活下去的信念又多了几分。   为了这份厚重的嫁妆,宫内上上下下忙活了好几日。   周拂宁的身边一直都只有择禹一个人伺候,为了面子,皇后让她挑了几个宫女贴身伺候,被她拒绝了。但后来还是由皇后做主,给她安排了人贴身伺候,另调了瑶欢姑姑到她身边掌事。   在北齐的最后几日,从前爱欺负她捉弄她的人,一个也不曾出现,仿佛这就是对她最后的怜悯。   一切准备就绪,帝后亲自将车队送出了皇城,并目送远去。   马车微微晃荡,周拂宁的心也跟着荡。   这是她第一次出宫,第一次出皇城,若是不出意外,她再也回不来。   瞧着周拂宁身侧紧攥着的双手,秀眉也微微蹙起,瑶欢询问道,“公主可是舍不得?”   周拂宁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问道,“择禹呢?”   不待瑶欢回答,马车外头传来择禹的声音,“我在。”   周拂宁稍稍安心,在她心中,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择禹。   而瑶欢这样跟随她一起去冀国和亲的,大抵同样是被北齐放弃的人。   因此,她看瑶欢,带些愧疚。   “委屈姑姑了,我找过母后,让她免你随行,可她说这是历来和亲的礼制,不可废。”   瑶欢也才二十多的年纪,人如兰花般温婉,说话也柔和,她每说一句,都宛若一股清风吹进她心怀,令人舒适。   周拂宁言行总是小心翼翼,甚至会不自觉带上讨好的意味,这也是她在被人不停地欺负后总结出的经验,只要她会看眼色,会示弱,会说软话,她所挨的打骂就会少一些。   瑶欢看周拂宁的眼神除方才的温柔,又添一笔爱怜,她道,“公主心善,奴婢并不觉委屈。”   周拂宁并没有将她的话当真,她早晨还听见那几个宫女凑在一起叫屈呢,瑶欢不过是在给她留面子罢了。   坐上马车才半个时辰,周拂宁就头晕了起来,但是她不想惊动任何人,若是传到了秦越的耳中,谁知道他会不会嫌她是个麻烦精当场将她解决。   她闭上眼想装睡,可刚躺下胸口就是一闷,泛起恶心,难受得她立马又坐了起来。   对面坐着的瑶欢吓了一跳,见她面色不好,忙问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也是,公主从未出过远门,这马车虽平稳,可终究少不得颠簸几下,奴婢去与楚王说说,放慢些速度。”   她刚要起身,就被周拂宁给拉住,她忍着难受摇头,“不必,我没事。”   瑶欢面色犹豫,外头的择禹听见动静,掀了帘子进来,他看看周拂宁的脸色,对瑶欢道,“姑姑可否找个痰盂来?”   待瑶欢去后,择禹道,“殿下若是撑不住不必强忍。”   周拂宁刚想反驳,又听他说,“若是注定要死,不如死得舒心些。”   周拂宁:……???   “你倒是看得挺开。”   择禹给她倒了杯茶,幽幽道,“殿下可以活着到冀国。”   “怎么说?”周拂宁以为是他有了什么发现,追问道。   “直觉。”   周拂宁耸着的眉立刻耷拉了下来,用茶杯挡住她瘪下去的小嘴。   痰盂找来得很是及时,周拂宁抱过去一口就吐了出来,吐了几次,几乎将她今日的吃食都吐空,而后她也不敢再进食,虽然胸口仍闷闷的,但到底比先前舒服许多。   瑶欢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周拂宁的性子,对她心中所想更是无从捉摸,但她看得出来,公主对内侍择禹十分亲近与信赖。   她知道,周拂宁在北齐皇宫有多不受宠,身边除了择禹,就没有一个正经服侍的。   也好在择禹是内侍,不然也容不得他们过从亲密。   入夜,和亲车队才行至平城外。   秦越驾着马来到周拂宁的马车旁,月下容颜清冷,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寒沁,“车队庞大,只可驻扎城外,本王……”   他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来细声细气的女声,“无碍,我没意见。”   听得出来,她回答得有些赶,秦越眼眸一黯,道,“尤七,送公主入平城驿馆休息。”   里头的人深吸了口气,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在秦越打马要走之际,瑶欢掀了帘子出来。   她下马车朝秦越先行一礼,后道,“王爷,公主说不必如此麻烦,随您在城外歇一夜也是使得的。”   周拂宁悄悄靠近窗边泄了道小缝偷看,可秦越就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般,一双眼盯了来,她手一松,心虚得往里挪了挪身子。   秦越收回视线,话不由心道,“委屈公主了。”   说罢,他一拉缰绳,驾马离去。   马车内的周拂宁捂着心口舒了口气,瑶欢上来却不解问道,“公主何故如此?您是北齐的公主,又是女眷,理当入住驿馆才方便些。”   “不过一夜,若是这都受不了,冀国人岂不是就有理由说我娇气挑我刺了?我倒是没什么,牵扯到北齐总是不好。”周拂宁敷衍道。   她原也没料到秦越是想让她去驿馆,她还以为就是在此歇下,怕秦越嫌她麻烦才回答得如此之快。   后来一想,将她送入城中驿馆,要是她死在驿馆中,岂不是刚好帮秦越逃脱了嫌疑?或许这也是秦越心中所想。   若是怎么都逃不了一死,何必死那么远,又死得那么麻烦。   再说,她身边只要还有择禹在,活下去的希望就总会有一分。   ◎最新评论:   【开更了嘛!】   【感觉这个择禹有问题】   【撒花撒花撒花】   【感觉择禹不简单】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加油】   -完- 第3章   ◎那也许是我走错路了◎   “王爷,方大人来信,说在扬城等您。”   “知道了。”   秦越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却照不亮他那一双幽深的眼,他手上把着一根树枝,来回转动。   他们从北齐平城到冀国扬城少说也得月余的时间,依他来看,方易阳就是想趁此机会偷懒。   尤七是楚王府的家生子,秦越的亲信护卫,从小就跟在秦越的身边,主仆情谊深厚,加之尤七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他一屁股坐在秦越身旁,谈起了那位和亲公主。   “属下还以为公主都如新阳长公主那般娇生惯养,以咱们的速度,行了这几个时辰的路,晋和公主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一声也不曾吭,还肯住在这荒郊野外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开始听说北齐公主各个不愿意和亲,属下还好一通生气呢,北齐是败将,陛下同意和亲已是极宽厚了,王爷您还赏面子来赴宴,哪里容得他们挑挑拣拣的?”   “后来还是这位晋和公主自请和亲的呢,倒是让属下有几分钦佩了。”   尤七一连串说了许多话,秦越神色都不曾变,唯独这句,让他眼中倒映的火苗闪了闪。   他启唇道,“这件事你不曾与本王说过。”   “您不也没问过吗?”尤七心虚,讪讪笑道,“再说,王爷您不也从不重视这和亲一事吗?”   秦越不再开口,他本就不愿意以和亲来平息战事,虽然背后有连国偷袭,但也不是完全受制于人,只是不知朝臣们与珩帝怎么说的,珩帝直接应下了和亲,并让他前去北齐皇宫赴宴。   发动战事确实劳民伤财,此刻也不是拿下北齐的最好时机,他便也忍了下来,只是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对周拂宁的态度自然不好。   单凭那几眼,就已经能断定周拂宁是个胆小的,她还是个不经吓的,三言两语就让她连他面也不敢见。他甚至在想,若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周拂宁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   她又是哪儿来的勇气自请和亲?   思索着,秦越稍一抬头,往周拂宁马车所在方向望去。   好不容易能停下歇歇,周拂宁一早就掀开窗帘子透气,忽然传来一阵香味,她嗅了嗅,闻出是肉香。   瑶欢还在劝她,“坐了一日,公主不如下车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总不至于那般难受。”   她是难受,可更害怕下车会遇上秦越。   她又望了望窗外,问道,“择禹,他此刻在何处?”   瑶欢都还在想她问的是谁,就听车外的择禹答道,“方才瞧着是在队伍前方,殿下若是下车,理应不会碰上。”   她不得不感慨,这主仆二人是如此默契。   “我想吃烤鸽子。”周拂宁道,她方才闻见的香味就是烤鸽子的味道,错不了。   从前在北齐皇宫,宫里的人最会的就是拜高踩低,她一无宠爱,二无靠山,有时御膳房连吃的都不给她送,择禹就会为她猎来飞禽做野味,他烤鸽子的手艺是一绝,周拂宁最爱吃。   择禹无半分犹豫,“殿下稍等。”   “等等,”在择禹离开去猎鸽子前,周拂宁唤道,“我与你一起。”   蜷缩久了,她的膝盖确实不舒服,而且她实在不喜欢闷在四四方方马车里的感觉,就算在无人重视的北齐皇宫中,她也能自由来去。   现下夜深,周拂宁往外看去,士兵们大部分都席地歇息着,秦越说不准也早已歇下。   显然,择禹也明白她的意思,应了一声。   周拂宁搭着择禹的手下马车,坐了一天,脚忽然沾地还有些不适应,她弯下腰揉揉膝盖,并回头对瑶欢道,“姑姑累了先歇下,我有择禹相陪,不必担忧。”   瑶欢想劝阻,嘴微张,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点了点头,嘱咐道,“公主莫要走远了。”   他们所停之地,左侧方就是一片树林,为了安全,择禹让她就在外头等,周拂宁心内不愿意,可那树林里确实阴森森的,便应了。   临走前,怕她冷着,择禹还给她生了堆火。   这一行队伍中,所有护卫士兵,都是楚王的人,因为和亲的是她,所以北齐连护送之人都省下了,是真的完完全全将她交了出去。   最惨的和亲公主非她是也。   周拂宁踢踏着地上的碎石,周边沉寂一片,让她又陷入凄凉思绪之中。   将她思绪召回的,是一道男声。   双眼聚焦一看,这人她记得,是秦越身边的尤七。   一恍神,她紧张地站起身,但并没有丢了仪态,她解释道,“我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可是楚王有何吩咐?”   看出她的不自在,尤七也不挑明,他手上拿着一只串烤好的乳鸽,递给周拂宁,带着笑意道,“一日只吃干粮实在无味,王爷命我送些吃食来。”   殊不知,他的友好反让周拂宁提起了心,烤乳鸽的香味窜入她的鼻尖诱惑着她,可她不敢伸手去接。   见她迟迟不接,尤七又往前递了一分,谁知周拂宁跟着后退一步。   秦越会如此好心,叫人给她送吃的?她不太相信。   尤七皱起眉头,下一刻又舒展开来,周拂宁出生就是公主,是金枝玉叶,穿是绫罗绸缎,用是金盏玉器,吃自然也是佳肴美馔,怎么会瞧得起这野火烤出来的东西?   “看来公主吃不惯。”   说着他就要收回手,周拂宁看他误会,刚要阻止解释,就听树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刀剑相接之声。   “择禹。”   周拂宁一慌,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就往树林里跑。   尤七也毫不迟疑要追上去,不料,暗处有人射出利箭,还好他闪躲及时,箭羽没入地面一寸长。   霎时,林中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排整有序,个个手持利刃,这样的动静在常年行军打仗的人眼里已不算小,当即睡着的士兵们都清醒过来,持剑围来。   对方人少,也有自知之明,又或者说,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这群人,稍一交手,就往林子里撤去。   秦越拦住要带人追的尤七,问道,“怎么回事?”   “林中有异常,似乎是晋和公主身边的侍从在里头,公主也追了进去。”   秦越眉一竖,这才下令,“追。”   这厢周拂宁跑进林子,叫着择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她。   树林茂密,遮挡了月光,周拂宁慢下脚步,喘着粗气,警惕地望着周围,她甚至闻见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心更加紧了几分。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她有强烈预感,这些人许就是冲着她来的,至于是谁在操控,她不得而知,但首先怀疑的只能是楚王秦越。   想要杀她,又不想背负杀人的罪名,哪怕没有人会因此怪他骂他,他就是不想沾染。   会是这样吗?   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说不上软硬,但绝不是地面。周拂宁试着蹲下查看,这一看可是将她三魂都吓没了两魂,她踩着的竟是一具尸首的手臂。   在她惊叫出声前,有人将她的嘴捂住,并在她耳边低语安抚道,“殿下,是我。”   是择禹,可这时的周拂宁气都险些喘不过来,任由着择禹将她往旁边带。   好不容易回过魂来,择禹身上的血腥气清晰可闻,周拂宁着急问道,“择禹,你受伤了?”   “都是他们的血。”   周拂宁还要再说,择禹却示意她安静。   这林子里还有敌人,周拂宁几乎将呼吸屏住,手紧紧攥住择禹衣袖的一角。   林子里又有了动静,但却不是他们所在之处,而在另一方。   “应当是楚王他们与贼人交起手来。”择禹道。   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方才忽然有人暗袭,若不是他足够警惕,反应够迅敏,此刻怕是已经丧了命。   他知以一敌多撑不了多久,遂在借着夜色和巧劲杀了几人后,他假装逃离,实则还躲在原处,这才暂时甩掉那些人。   周拂宁贸然跑进来,若是恰遇上贼人,岂不是性命不保?   如此想着,择禹不免沉下脸来,声音也低暗道,“殿下不该进来。”   “我担心你。”在周拂宁心中,择禹是与她相依为命之人。   “我能自保,可公主不能。”   “你是嫌我拖累你?”   “不是。”择禹一默,“我是担心你,殿下的命比我重。”   周拂宁本也不是怪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带殿下回去。”   跟着走两步,周拂宁顿住脚步,择禹回头看她,唤道,“殿下?”   “他们真的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择禹不反驳。   “那我死在今夜或是就此失踪,再正常不过。”   “殿下。”择禹语气加重。   周拂宁却是一笑,“对,就当我被贼人掳走杀害,而你为了护我亦遭不幸,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择禹。”她兴奋地扯了扯择禹。   见她开心,择禹也想附和她,但被周拂宁扯着的手臂撑不住,他闷哼一声。   周拂宁停下动作,紧张道,“你怎么了?”   刚刚的喜悦散去,忧色攀爬上她眉梢,“你真的受伤了。”   “无碍,小伤罢了。”择禹后退一步,将准备查看他伤势的周拂宁隔开,“殿下若是真想离开,也得抓紧时间,那边的动静小了,也许贼人已被全部解决。”   “我扶着你。”周拂宁又要上前。   择禹往后躲开,“我真的没事,只是公主必须先离开。”   在周拂宁不解的眼神之下,择禹道,“我需要先留下,布置我们被掳走的场景,楚王为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过去的。”   “我想和你一起。”   择禹没有明说,可他的眼神叫周拂宁有自知之明,她留下来只能是拖后腿。   “好吧。”周拂宁目光一敛,“那你一定要快些来找我。”   说罢,她一步三回头,终是狠下心往择禹所指明安全的方向离开。   这一路,她的心跳就没有慢过,怕遇见贼人,也怕遇见冀国人。   可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寂静的树林中,周拂宁感受到前方有踩在枝桠上的脚步声,她甫一抬头,脚下接着就是一个踉跄,好在旁边有树能支撑,她才不至于摔在面前人的靴子上。   秦越负手而立,纵然黑夜掩盖了他大半面容,但一身气质华然却挡不住,一双眼如鹰般摄住周拂宁。   “原来公主在这。”   被抓个正着周拂宁勉强一笑,小声又结巴道,“我,我……我正准备回去。”   “可这个方向与驻扎地背道而驰。”   周拂宁撑在树上的手抠紧了树皮,秦越说话没带丝毫感情,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也许……”她嘴皮轻颤着,因咽口水顿了下,“我走错路了。”   怕秦越怀疑,她紧接着抚上胸口道,“还好,还好王爷及时将我找到,不然我可就危险了。”   在周拂宁谨慎抬眸探视下,秦越也在朝她靠近,当时她脑子转得飞快,秦越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悬上一分。   周拂宁连被他戳穿意图后的解释都已想好,就算抱着他的腿哭诉求饶也在所不惜。   可秦越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稀得给她,在她心跳达到顶峰时径直越过她,留下一句,“跟着。”   周拂宁望着那条她可以逃离这一切的路,又回头看秦越与黑幕一色的背影,她脚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觉欲哭无泪。   若是择禹到处找她不见,会如何?   无论她心中对自由如何向往,她都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她只能认命地跟着秦越回去。   从树林里钻出来,周拂宁的心绪还未回归,就听见有人唤她,并跑上前来对她动手动脚的。   瑶欢一听说有刺客,就担心起周拂宁的安危,这下见到人,看她除了神思有些恍惚,头上簪钗轻微歪斜,发丝散落几捋在额边,并无其他伤在身,才舒一口气。   感受到她双手冰凉,瑶欢立马从车上取下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奴婢扶您上车休息。”瑶欢与秦越行了礼道了谢道。   才走至马车旁,就见尤七领着人回来复命,周拂宁身形一顿,打算听一听。   “王爷,刺客见情势不对,都服毒自杀了。”   周拂宁心一震,身也是一颤。   一来,说明今夜之事不可能是秦越故意设计,二来,这要她命的人绝不简单,心也不是一般的狠。   “公主可还是冷?”   瑶欢一问,秦越往这边瞥一眼。   尤七还在继续说着,“但,还有一个人负伤逃了。”   他递了一样东西给秦越,秦越拿在手里翻看着,又瞥了一眼马车方向。   尤七领会,朝周拂宁主仆走过去。   “公主,我们王爷有请。”   周拂宁乖巧转身又走了回去,她一眼就认出秦越手中的东西。   见她双眼具是惊愕,秦越心中便有数几分,“公主识得这东西。”   周拂宁小脸满是涩意,唇瓣泛白,未答。   “是你身边那位内侍的。”   秦越语气清淡,又十分肯定,周拂宁眼眸一抬,似乎很惊讶他说对了。   “择禹呢?”周拂宁唇开合几次,才问出声。   尤七说负伤逃跑的那个人,就是择禹。   “他伏在暗处意欲突袭,被我刺中一剑后逃走了。”尤七道。   “这不可能。”周拂宁声量大了起来,择禹只是伪造现场,怎么会去袭击他们?   她突然的失控,让众人都是一惊,现在的她和先前只会低头垂眸比,简直是换了个人。   秦越面上有不悦,瑶欢连忙上前来,护着周拂宁的同时赔礼道,“公主被吓坏了,一时失态,还望楚王海涵。”   她一句话,犹如给周拂宁泼了一盆冷水,就此冷静下来。   尤七还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想来方才他就是故意将公主引入树林中,就算他不是与刺客一伙儿的,也决计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何他到现在也不曾回来?刺客的尸体我也都命人带了出来,公主若是不信,可亲自检查。”   他指了指周拂宁身后,周拂宁回头才注意到,她身后摆着的十分整齐的,正是刺客的尸体,脸上身上皆是血污不堪。   树林中她踩到的那只手臂浮现在眼前,白日反胃的感觉又上了来,她捂嘴作呕,却因为并未进食而什么也没吐出来。   瑶欢虽也不太舒服,但还是先替她抚背顺气。   “这就受不住了?”   秦越的眼神中,除了冷意,还是冷意,战场上的尸首可比这残忍难看得多。   “若是你知道这派人来杀你的,是你父皇,你又该作何?”他问话中带了丝不显的嘲意。   在场的人,心内多多少少都有震惊,可唯独周拂宁,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的所有情绪都汇集在她那一双紧攥着的拳头上。   眼眶是红的,鼻子是酸的,喉头是痒的,心是冷的。   秦越,尤七,瑶欢的目光都定在周拂宁的身上。   一个莫测,一个怜悯,一个疼惜,却都在等着周拂宁的反应。   周拂宁微抬了头,眸中已蓄了泪,却迟迟不肯掉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即便很难看。   她第一次不带惧意双眼直视着秦越,启唇道,“谢王爷告知真相。”   其实这时,她被泪水糊了眼,根本看不清面前人是什么神情,她也不在乎。   而后,她福身一礼,一步一步走回马车,瑶欢想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却不肯,道,“委屈姑姑今夜与春玉她们挤一挤。”   她想一个人呆着,瑶欢无法,只有放任她。   尤七这才回过味来,问道,“王爷如何肯定刺客就是北齐皇帝派来的?”   “猜的。”   “……”尤七皱眉,他知道秦越的猜测从来没有出过错,可……   “晋和公主问都不曾问一句,就信了?”   “因为她心里明白。”秦越目光敛回,双眸一深,“她在宫中处境如何?”   “这……属下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探听了消息?”秦越微侧身,斜视着尤七。   “……”尤七一噎,他是在北齐帝设宴前后探听过些许消息,可也只限于人选一事,并不涉及周拂宁身世诸事。   秦越还斜着他,尤七顿觉压迫之感,连声道,“属下立马去查。”   他走出几步又退回到秦越身边来,秦越乜着他。   “方才您对人家小公主是不是太凶了?”   ◎最新评论:   【尤七:主子,您老人家未来一定是追妻火葬场系列】   【撒花】   -完- 第4章   ◎是我没接住◎   独自回到马车上的周拂宁呆坐了很久,任她心中再怎么堵怎么伤,可爱哭的她始终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还在等,等择禹回来找她,跟她说明一切,说那只是一个误会。   等过丑时,熬过寅时,如今卯时已过,天也微亮,她一夜未睡,却没等到人,陪伴她的只有风过呜咽声。   原来她自诩相依为命,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择禹,会离开她,且不给她任何解释。   原来,她的父皇真的可以一点父女之情都不顾,痛下杀手。虽然也许,他是为了亲自解决她的性命,保全北齐的名声。   和亲队伍才走到平城,甚至北齐都没出,一件件事情就向她砸过来,而且,她必须承受住。   用一整晚思索换来的结果,以后的路只有她一个人走,她还要一步步走稳。   秦越果然是个直接的人,短短几句话,就在她心上划了好几刀。当然,他本就不必要顾虑她的感受。   她倒还要感谢他,昨夜所说的谢,不是强撑,不是赌气,是真心。   “公主,奴婢熬了热粥。”   瑶欢掀开帘子进了来,将粥摆在小几上她才注意到周拂宁神色不对,眸中血丝斜布,眼下乌青,唇色泛白,虚弱之感溢出。   身上也还是那件披风,她莫不是这样坐了一晚上?   将手搭上周拂宁的手,凉得沁人,她忙将热粥端了过来,“公主快喝粥暖暖身子,路上若是得了伤寒可不好。”   伤寒?周拂宁回过神来,接过粥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还不忘问,“怎么会有粥?”   嗓音粗哑。   见她肯吃,瑶欢放心了些许,答道,“奴婢早起见有火堆尚未完全熄,想起公主昨日没吃什么东西,便借着干草又升起火来熬的,有些简陋,公主忍忍,入了城,奴婢再给您寻些合胃口的。”   瑶欢隐约知道,周拂宁似乎并不想麻烦人,尤其是楚王,甚至还有躲避之势,所以她只能做到这些。   “你有心了。”   寒了一夜的心,终于才在此刻被一碗粥温暖,瑶欢人不错,平日里有她伺候必定省事许多,至于信任……她暂时给不起。   一个时辰时间,队伍入了平城。   尤七过来传话,说今日可在驿馆停留些时分,若是周拂宁需要沐浴梳妆,可自行安排。   周拂宁当场就婉拒了,若是为了她专门停这一趟,大可不必浪费时间。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秦越恰巧从后头巡察路过,道她不需要,这些将士们需要,她立即住了嘴。   也是,她哪里来的面子,能让楚王将就她?   托了冀国将士的福,周拂宁也能好好规整规整,洗去一身的酸晦气,全身筋骨也疏散不少,重新坐上马车,她心情也不如先前那般阴霾。   人这一生,缺了谁不都得过吗?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她为自己的想法自嘲一笑,或许,她才是那个想得开的人。   瑶欢笑对她道,“公主猜猜,方才奴婢去拿了什么东西?”   她有意逗她开心,周拂宁也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人,应和道,“该是吃的。”   “这是……糖人?”   见瑶欢从身后将东西拿出来,周拂宁问道。   “公主见过?”瑶欢微微惊讶,周拂宁从未出过皇宫,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姑姑糊涂,我就算长在深宫,可书上却有写,再不济,也还会听别人提起,没见过,听过也足够了。”   听她一番解释,瑶欢也自称糊涂。   周拂宁一口咬在兔子糖人的耳朵上,真甜。   霎时心内就如有阳光斜照进,亮堂堂又暖洋洋,不免与人多说上几句。   “姑姑一直陪在我身边,怎么有空隙去买这个?”   “公主沐浴时,尤七过来说他要出去一趟,问奴婢有没有什么要带,奴婢顺势就说了……”   说罢意识到不妥,周拂宁忌讳麻烦人,尤其还是秦越身边亲近之人。   “是他主动问的,奴婢只是……”她慌忙解释。   “姑姑宽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瑶欢的紧张叫周拂宁好笑,由此也可见,她是个极善于观察的人,周拂宁下意识对她又警惕上几分,重又沉默下来。   只是尤七为何会主动找瑶欢?难道是经历昨晚而可怜她吗?   不是觉得被可怜不好,有了他们的可怜,她这一路反而能轻松些。   看来,她果然看得开。   “不过……”瑶欢有些话想说,可是又怕更惹得周拂宁不悦。   “姑姑有什么就说。”她此刻心不静,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   “奴婢瞧着尤护卫既然能主动相问,必然有楚王的许可,也许……”瑶欢一沉心也就说了,“虽然奴婢不清楚您为何如此惧怕楚王,可也许他并没有公主想的那么凶恶。”   是吗?周拂宁并不敢把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她宁愿做最坏的打算。   “像楚王这样的大人物大抵是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计较的。”瑶欢也分不清自己这样说是单纯想要安慰周拂宁,还是想给她支招,“相比起一直龟缩于马车之上,或许公主可以试着帮帮自己。”   却不想她一语点醒处于混沌与清晰分岔口的周拂宁,可以倚靠的人弃她而去,那她为何不能倚靠自己?   秦越说的话她相信,相信是父皇要她性命,这次不成,会不会还有下次,她不确定更不敢掉以轻心,可若是秦越愿意护着她呢?像这次一样,将刺客尽都解决。   但是,她凭什么让秦越相护?   她只有这一张脸尚能拿出手,手已经缓缓抚上滑嫩的脸庞,她喃喃问道,“你觉得我这张脸如何?”   瑶欢一愣,“公主容颜绝世,奴婢未见过比公主好看的。”   “那楚王会喜欢吗?”她又问。   瑶欢又是一愣,随后像是领会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含义般,失声道,“公主该不会是想……您是要嫁给冀国皇帝的,这万万不可啊。”   听她忽然激动起来,周拂宁都愣住片刻,这才意识到瑶欢误会了她的意思,解释道,“姑姑想岔了,我不过是想借着这张脸去讨好他,能让我们一路平安直至抵达冀国盛州罢了。”   瑶欢舒一口气,她还以为周拂宁不惜为此做出什么有伤自身的事情来,到时候就算活着到了冀国,两人事发,秦越是楚王又是摄政王,自不会有人拿他如何,倒是周拂宁不止名声败坏,还难逃一死,可生生将她吓坏一场。   “男子一贯喜欢乖顺听话的,公主不妨从这儿入手。”   周拂宁点点头,她也有此意。   接下来这一路,她陷入该如何讨好秦越的思索中。   队伍停下来她就休息,秦越吩咐住驿馆,她听命,总之怎么顺着怎么来,经过几日的颠簸,她倒是习惯了,不再那么难受。   还不等她找到合适机会主动示好,倒是尤七,时不时就跑到她马车边来送东西,糖葫芦,栗子糕,桂花糕,蜜饯等等皆有。   她从一开始的警惕与防备,转为习惯,只要不找她麻烦,一切好说。   只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为何送来的都是甜食?   今日天已黑,可离前方建州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路程,于是今夜他们又只能宿于野外。   队伍停在河边,尤七照常生火,去猎几只野禽回来,在河边处理好,又顺势叉了几条鱼,一起架在火上烤。   其余嘴馋的,也挽起袖子去捞鱼,不一会儿,河边被火光照亮了大半。   食物烤好,尤七手持一条鱼,在递给秦越之前忽然想到什么,迟疑问道,“这鱼,需不需要给晋和公主送去?”   秦越睨他一眼,尤七背后有如风起,立刻会意,欲往周拂宁那边去。   “等等。”秦越将才走出几步的他叫住,“让她自己来。”   尤七疑惑,秦越明明对周拂宁视为无物,态度更是不提,可自平城刺杀之后,秦越平日里吃什么东西,都必定会叫他送一份到周拂宁那里去,可又不准透露是他授意。   但他这样的转变似乎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难不成,王爷也觉得他确实太凶?   只是主子心思难测,他轻易不能问,照做就是。   “公主。”   是尤七,周拂宁以为他又是来送东西,就让瑶欢替她答。   “尤护卫何事?”   “公主若是饿,那边有烤好的吃食。”   马车内,周拂宁对瑶欢摇了摇头,于是瑶欢道,“多些尤护卫好意,公主方才吃了点心,还不饿。”   “可……”尤七犯了难,他总不能直接说是秦越有请,“公主久坐马车难免憋闷,何不如下车走走?”   瑶欢又要替周拂宁拒绝,却被周拂宁拦下,若是没其他事儿,尤七何必花时间劝她?   她道,“尤护卫先去,我这就来。”   听她答应,尤七就先回去复命。   “公主若是实在不愿意……”   瑶欢犹豫着想劝她,周拂宁摇头道,“这是我的机会。”   “不是尤七想让我下去。”   周拂宁拿过一面小铜镜,整理仪容时顺嘴解释一句。   “是楚王。”瑶欢恍然道,“奴婢陪您一起去。”   “不必。”   多带一个人反而累赘,影响发挥。   说着,周拂宁就已经下了马车,环视一望,一眼就望到秦越出众的身影,他面前的火堆上,果然串着各色吃的,尤七还在翻烤,她已经闻到味儿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让她下来真的只是吃东西?亦或是另有其他?   北齐已走一半,他还没有对她下手,甚至任由他身边的护卫对她施以善意,是不是说明他没有了要她命的意思?   难不成,看她被母国抛弃,被身边人背弃,已经够可怜便决定放过她?   怀着侥幸,周拂宁往那边去。   “楚王。”周拂宁见礼。   尤七见她来,起身就要去给她搬个石头来当凳子坐,但被秦越一个眼神止住。   当他以为秦越故意要为难周拂宁的时候,秦越却递了一条鱼过去。   不仅他,周拂宁也愣住,这是给她的?秦越亲自递给她的。   秦越并没有看她,甚至不耽误他另一只手正往剩余的东西上洒类似于粉末的东西。   周拂宁伸手正接着,谁知恰起一阵风,她只觉鼻子一呛,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她瞧去,正是那条烤鱼掉了,再抬首,秦越正深深看她。呆愣片刻,周拂宁立刻将地上的鱼捡起来,并道,“是我没接稳。”   她当然不会说是秦越放手早,她的计划可不能还没开始就结束。   “公主之面,甚是难见。”秦越如无其事道。   出言不善,周拂宁做足了心里准备,“我自知身子弱,所以平日多于马车之中,免得给王爷添麻烦。”   “公主不妨坐下说话。”   坐下?坐在地上吗?   尤七眉头微皱,王爷的心思是真的猜不透,但他只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周拂宁往周边一看,旁边就有不少石块,只不过块头不小,瞧她身姿纤弱,这并不是她能搬得起的石头。   所以,他亲手递出的鱼掉了,就想借此为难她?那这方法是不是过于小气?   此话只允许在心里嘀咕,她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放回火上,走向石块所在,挑了一块好看些的,径直搬了起来,轻轻松松就搬回火堆旁,然后坐下,脸不红气不喘,动作堪称一气呵成。   秦越神色不曾撼动分毫,而尤七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周拂宁心道,她可是挑过三担水的人,这点不算什么。   力气大,或许算是她的优点?   她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麻烦,主要是展现乖巧,将方才沾染了尘灰沙砾的鱼拿起,拍两下就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秦越的眉才一挑,不过也只一瞬,无人捕捉到。   “公主不怕本王下毒?”   秦越冷不丁的一问,周拂宁就像是被刺卡了喉咙一般,表情十分微妙,她艰难得将鱼肉咽下去。   她心中所想,他都知道。   “王爷为人磊落,才不会做这样的阴悄之事。”周拂宁夸赞间,神态也尽都生动起来,不似从前只有小心谨慎之意。   由于她口不对心,秦越内里一嗤,“本王还以为公主躲在马车内伤心。”   他真是故意挑周拂宁的伤心事提,周拂宁将鱼一直捧在嘴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就啃上一口以做掩饰。   “没什么好伤心的。”她答道。   见她神色一瞬的黯淡,又故作平静,秦越轻扯嘴角。   “平城事发后,本王在想,这会不会是你们北齐做的一场好戏。”   “什……什么?”周拂宁不解。   做戏?   秦越这才抬了眼,灼灼看向周拂宁,“斩断你与北齐的关系,日后你在冀国若出何事,都与北齐扯不上关系。”   周拂宁脑子并不笨,他这是怀疑北齐送她和亲图谋不轨。   心跳停一瞬,秦越的视线似一团火将她炙烤,石块也显得十分硌人,让她难安。   她还未出言对答,秦越已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出鞘的声音让她身一寒,银白的冷光闪着她的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抬手挡在身前。   “别抹脖子……”这句也是下意识。   据说,脖子一抹,啥都没有,唯独死相惨烈。   尤七并未感受到秦越的杀意,遂他坐在一旁未动,听这一句,他不厚道笑出一声,随即赶忙捂住嘴。   周拂宁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她怀着乱跳的心,缓慢放下手来去看。   秦越手持着剑,一刀割下一只鸡腿。   “放心,本王一般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他此刻是在笑,言语之中却并无笑意。   这话算是叫周拂宁始终悬吊着的心稍放下来,可他还道,“但只是不杀。”   他语气一转,由淡漠化为凛冽。莫说她,就是尤七都抿了唇,因他知道秦越说话不假,他也见过那些女细作女间谍被捉后,秦越用什么手段从她们口中挖出消息。   只是不杀,蕴含着的是无穷狠戾,周拂宁自然懂,她已经顾不上方才被秦越戏弄的窘迫。   果然,他展于人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他的真实,无人能轻易摸透。   秦越是在警告她,虽然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他此刻并没有杀她之心,可谁知会不会在某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就得罪了他?   看着火上的鱼,就像是她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哪里还能吃得下?   好在,说完这话,秦越就起身离开。   可周拂宁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堵住一般,今夜他所怀疑之事若是不当即解释清楚,只怕这猜忌会越种越深,最后要了她的命。   遂她积蓄起一大缸的勇气,站起身来往秦越身后追了几步,“等等。”   秦越脚步停下,未转身也不说话,只等她说。   “楚王殿下,我只想说这一场和亲是我给自己求来的生机,并不似你所想的那样复杂,刺客一事我概知情,若不是楚王殿下,我恐怕早已一命归西。”她说话的声音足够让在场的尤七也听到。   她说完,迎来的是几许寂静,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喉头。   “还有吗?”平淡下,仍是难以捉摸的语气。   周拂宁捏捏拳,努力让心平缓下来,又像是孤注一掷的利落,将她所有的诚意都抖落出来,道,“无论你信与不信,可我说的都是事实。”   秦越不再回应,径直离开。   尤七自然也不便再留,他路过还直愣愣站立的周拂宁的时候,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以为他是想宽慰她,周拂宁先道,“我知道,王爷的话我不会太放在心上。”   尤七却道,“不,王爷的话公主务必当真。”   周拂宁欲哭无泪,他们主仆都这样直接的吗?   尤七跟上秦越,一副欲说不说的神态。   “怎么,我很凶?”   “比上次凶多了。”尤七如实道。   上次只是凶,这次是凶狠交缠。   “我不过是提前让她适应以后的日子。”   他可以不为难她,可不代表其余人不会,冀国皇宫可不会比北齐好到哪里去,还是提前进入状态较好。   虽然态度不好,可秦越对周拂宁,已经比对大多数人好了。   是什么让秦越如此?尤七暂时想不通。   “那王爷相信她说的话吗?”   秦越不答,他深吐一口气,脑中周拂宁被吓得煞白的小脸挥之不去,罢了。   “将那袋杨梅糖送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2 13:54:17~2022-01-23 11: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名叫不知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来了来了】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期待(*°°)=3】   【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5章   ◎你……走路看路◎   周拂宁望着尤七送来的杨梅糖,这妥妥的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枣。   当晚,周拂宁就做了噩梦,梦里的她因为那条掉落在地的鱼,秦越挥刀就向她斩来。   醒来就已是清晨,瑶欢眼里含着担忧,用手绢拭去她额上的密汗,口中道,“可是梦中魇着了?”   入目周拂宁就瞧见那袋杨梅糖,心中烦惧交杂,她猛地将糖塞入瑶欢的怀中,命其拿走。   眼不见为净。   可待她再缓过来,浮躁且畏惧的心思又沉淀下去,虽然不知秦越是否信了她,可只要没有彻底翻脸,她还是要将人讨好着。   “公主,云都到了,天色已晚,应会在此歇一晚再启程。”瑶欢放了帘子道。   “嗯。”周拂宁无精打采应一声,忽地想到什么,“下一程可是临阳?”   “是,从江都到临阳,估摸着需要五六日。”不知她为何问起,瑶欢答道。   但她突然记起,“公主外祖家正是临阳叶家。”   临阳叶家,是皇商,宫中瓷器陶瓶皆由叶家供应。   周拂宁对叶家并没有感情,她甚至一个叶家人也不曾见过,自出生来,她从未听母妃提起过叶家,而在母妃去世后,叶家也从未管过她。   她只是觉得母妃与叶家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叫人奇怪,如今有机会出宫,又行经临阳,也许她能趁此机会多了解关于母妃的事情。   毕竟,离了北齐她恐难回来,她若再不抓住机会做些什么,就是真的没有了。   而她若想登门叶家,首先要解决的是秦越,只有他同意了,她才能在临阳逗留些时日。   她不能再拖了,讨好秦越的计划必须立即落实。   思虑间,马车已抵拢云都驿馆。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躲避秦越,当即就下车。   驿丞早就得知他们到达的消息,恭敬候在馆门口,见秦越下马,即刻上前行礼问好,完全忘记她才是北齐公主。   秦越懒得与人应付,将马交了人就上台阶往驿馆内去。   见状,周拂宁忙跟上去,只是因想追上秦越而走得太急,上台阶时踩到裙边被绊了一下。   周拂宁满脑子都是不妙,她还没示好,这就要出丑了?而且瞧她跌倒的方向,很显然会撞在秦越的背上。   她眼睛一闭,不敢去看结果。   而秦越在周拂宁叫出一声后,就转过身来,谁知他回首就见周拂宁身子前倾,脸皱成一团,宛似前方是刀山火海,而她要壮烈赴死般。   他有这么可怕吗?   他也不知这一瞬脑子为何冻住,而身子已然往前,接住了周拂宁。   此刻,周边一切都仿佛静止,他感受到的不止女子柔软的身子,一道风,还有随风而来的馨香入鼻,心蓦然一跳,眼中流光一闪而逝,是极陌生的感觉。   再说他怀中的周拂宁,在手肘触及似软非软且宽厚温暖之物时就已察觉不妥,眼一睁,是熟悉的墨色衣袍,忐忑得她连连后退。   她忘了后头也是台阶,幸好瑶欢反应快,上前将她扶住,这才免了她又摔一次。   “我我……我……”周拂宁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深吸一口气后才诚恳道歉,“是我唐突,楚王殿下莫怪。”   周拂宁退出怀中那一刻,秦越就已敛回一切令他陌生的情绪,只剩淡然冷意。   “你……”   “走路看路。”   周拂宁已做好被他为难的准备,不想他只说这么一句就走了,话音如从前般冻人,却不刺人。   进入驿馆,由驿隶带她到歇宿的房间,在人告退前她问清楚了秦越住处。   她顾不上其他,直接叫人带她去厨房。   到底是因着她公主的身份,一切都还算顺遂,只是瑶欢不解。   “公主想要什么,奴婢唤人去买,您的身份犯不着到厨房去。”   她更怀疑的是,周拂宁还会做饭?   “买来的可不比我亲手做的显诚意。”周拂宁有自己的打算。   不说北齐公主,就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也少见会亲自下厨,偶尔也许会陶冶下情操,可她不一样,她是为了生存而被迫学习厨艺,钻研着如何才能将最简单的食材发挥最极致的味道与作用。   甜食她也会做一些,只是不十分擅长。   尤七给她送来的东西经常都是糕点蜜饯类的,她想着,会不会是因为秦越爱吃,所以尤七才经常买着备下。   虽然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还是位久站沙场的大将军喜欢吃甜食,着实让人难以理解了些。   “方才一路进来,我瞧见杏花开得正盛,你让春玉几个,去采些杏花来。”   周拂宁吩咐道,现出去买食材时间耽搁太久,怕赶不上晚膳,错过献殷勤的最好时机,就只好就地取材,做份杏花糕也是极好的。   略等一会儿,瑶欢就将杏花拿了来。   衣袖一卷,周拂宁便开始操作,捣鼓了半个时辰,新鲜的杏花糕终于出炉。   周拂宁拿起一块递给瑶欢,“姑姑尝尝味道。”   瑶欢接过咬下一小口,这杏花糕的味道竟比她预想的要好吃太多,可细细品味之际,她仍有疑惑。   “楚王真的会喜欢吃糕点吗?”   这个问题周拂宁不确定,她也只是推测,“一会儿我先找尤护卫问问便是。”   几次接触下来,尤七在她心内的印象是个好人。   带着瑶欢,周拂宁往秦越屋子的方向去,见尤七就守在屋外廊檐下。   她假装只是到处走走,并不刻意去看他,直到尤七也注意到她,主动上前来。   “晋和公主。”尤七行一礼。   周拂宁颔首回礼,也唤一声,“尤护卫。”   堂堂公主,叫他名字就是,可尤七听习惯了,便也不纠正她的称呼,反正她也不会听。   “公主来此有何事?”尤七问道。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四处走走活动筋骨。”   尤七将信将疑,先前劝她下马车走走的时候她可是想也不想就拒绝的,怎么眼下倒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况且他还记得,前日才发生那般不愉快的事情,依周拂宁的性子,就该牢牢躲着才是。   “尤护卫可用过晚膳了?”   对于如此主动的周拂宁,尤七有些不自在,笑容也有些僵,“尚未。”   周拂宁才从厨房出来,自是知道膳食还未做好。   “一路劳累,尤护卫怎么也不去歇一歇?”   她说的话越多,尤七越觉得不对劲,可关键她问得又十分真诚,尤其是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盛满柔意望着他,让他难以往坏处去想。   “我怕王爷有事找不到人。”尤七干巴巴回道。   “尤护卫还真是尽忠职守的好下属。”周拂宁一夸,尤七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她还在说着,轻言细语的,“这一路上尤护卫对我多有照顾,我还不曾当面道谢呢。”   这都是秦越的吩咐,只是他不能说,尤七忙推辞道,“都是应该的,公主客气……客气了。”   心内却直呼,今日的晋和公主怎么变了性情,莫不是王爷将人给吓出毛病了?   “我瞧你给我送来的多半是糕点蜜饯类的东西,莫不是你喜欢吃甜食?”周拂宁心内紧张,总算进入正题。   面对这个问题,尤七毫无防备,连连摇头,“不是我喜欢,是……”   言语虽已及时止住,可稍聪慧些的人都猜得出来,爱吃的是屋内那位主子。   “原来如此。”周拂宁并不装蠢。   “嘘……”见事态如此,既然不可挽回,但至少要做些补救,若是关于秦越爱好的事是从他口中说出并广泛流传的话,那么一顿罚是逃不掉的,尤七压低声量道,“悄悄知道就好。”   “噢~”   “我知道了。”   周拂宁一副懂了的神色,眉眼一绷,明明是郑重的模样,其中却又叫人品出俏皮活泛之意,这是他们有接触以来,她从未表露过的一面。   好巧不巧,他们话中的主角也并没有错过这一幕。   秦越视线穿过尤七的后脑勺,落在周拂宁的身上,怎的面对尤七她便能如此放松多话?   尤七下意识转头去看,见秦越出来,他忙闭了嘴,也不知道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听见没有。   他都还站在原地,身后的周拂宁却越过了他,主动上前行礼,“楚王殿下。”   不止如此,她从瑶欢手中接过食盒,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杏花糕,本想借此感谢王爷与尤护卫一路照拂,可方才得知尤护卫不喜甜食,就是不知……”   周拂宁微垂的脑袋仰起几分,眼稍也上抬,看向秦越,小心试探着问道,“不知王爷可用甜食?”   她心底自是忐忑的,怕秦越冷脸让尤七将她赶走,怕秦越怀疑她在糕点里下毒。   尤七吞咽口水,心里委屈,他没说喜甜食亦没说不喜,而且,她绝对没告诉他有杏花糕。   秦越眼稍一挑,眼皮更是没由来一跳,周拂宁忽然如此这般反常,按常理来思索就是别有所图。但看表情生动不少的周拂宁,一双明眸扑闪,小唇轻抿,脸上写满希冀又担忧被拒。   他不妨再陪她玩一玩。   “既是公主亲手所做,自是不可辜负。”   周拂宁小松一口气,胸口的一起一伏虽轻微,却也皆被面前人看在眼里。   秦越已返回屋内,周拂宁拎着食盒跟进去,瑶欢与尤七皆在外头守着。   秦越坐在桌旁,一手搁在桌上,跟上的周拂宁将食盒摆放好后打开,将里头那一盘杏花糕端出,放在秦越手边。   食盒打开的那一刻,一股疏淡幽香就已飘出,沁入秦越鼻尖。   杏花香味本就不过分浓郁,融入糕点后,更淡上几分,一向不喜香的他也觉心脾舒缓,眉梢舒展,身上疲乏都减去些许。   “王爷尝尝。”   秦越信手拈来一块,动作不失优雅,指节分明修长如竹的手再配上这形似花瓣的杏花糕,抛去杂念,凭这公子如玉,周拂宁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杏花糕入口那一刻,周拂宁分外提心,等待着他细细咀嚼后给出评价。   轻咬一口,舌尖便似开出一朵花来,细腻香软,口感绵密,又有淡香暗暗引导,竟似恍惚漫步于杏花林中,这是秦越当下感受。   他口味与性格不符,就爱吃些甜食,甜味在口腔泛滥,能让他身心短暂松活。纵使他吃过的糕点不少,比这精致的比比皆是,可他还是有被惊艳到。   或许不单是味道,还有周拂宁的厨艺精湛,她可是一国公主。   尤七已将她的身世告知,知她在北齐皇宫过得并不好,甚至连个体面些的宫婢都比不上。如她所说,她自请和亲是为一线生机,而北齐帝还想着要断了她这一线生机。   他那晚所说的怀疑是随口编造,却不想让她急得说出了实话。   原来她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颗坚韧不服天命的心,身边最信任的人都离开了她,她还是不肯放弃。   如此苦的人,却能做出这般甜的糕点的来,仿佛是将她所有的倔强与不屈都藏进了小小杏花糕之中。   尽管这一瞬他心中思虑甚多,可面上不动声色,唯独凌厉的双眼略略柔和,但这略略柔和在万千凌厉中根本不显,并无丝毫破绽可抓。   见他不吭声,周拂宁看眼色弱弱询问,“如何?这糕点可否入王爷口?”   秦越将手上缺了一角的杏花糕放回碟中,“勉强。”   只要不是难吃,周拂宁就心满意足,她可不期望自来就高高在上尝过无数珍馐的王爷能对她的糕点大肆夸奖。   看她唇边笑意明显,秦越浅思,这样就满足了?   “不想北齐公主不止容色过人,连厨艺也不输人。”   周拂宁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夸她还是讽她。   “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要这容貌有何用?要米要不到,要钱换不来的。”或许是今日秦越对她还算和善,周拂宁的胆子竟大了起来,连这样的话随口都说得出来,俨然不拿秦越当外人。   在她说完后,也自觉不妥,忙跟一句,“是我多话了,王爷勿要怪罪,只当我不曾说过便罢。”   秦越没再说话,周拂宁以为这一关过去了,请辞道,“我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谁料秦越一句话拦下了她。   “你就打算用这一碟杏花糕来敷衍本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3 11:26:33~2022-01-24 10:4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大名叫不知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期待(*°°)=3】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6章   ◎是我不配吃肉?◎   “啊?”   什么,他是什么意思?她哪里敷衍他了?   怔愣间,秦越已起身,走到她身旁来,将方才意思复述一遍的同时又说明一番,“既然要讨好我,总不至于就这一碟杏花糕。”   被人毫无情面地拆穿,周拂宁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怎么会忘记秦越是个异常警惕之人,连在刺杀事件中充当受害者的她都能被怀疑图谋不轨,何况她的刻意接近呢?   骤然,身体间的温热在流失,她不敢去看秦越是何表现,立于他身侧,连呼吸都在尽量减弱。   她该怎么说?   说她没有讨好,他不会信。   承认讨好之意,那他只会更加防备她,她所求之事还会有希望吗?   怕他等太久而不耐,周拂宁只有硬着头皮。   “我……”   “何不如……”   二人同一时间开口,皆有错愕。   周拂宁自动噤声,让秦越能继续把话说完。   秦越视线一垂,尽数落在低矮的门槛之上,道,“不如公主做东,请本王上江都最好的酒楼。”   最好的酒楼吃一顿,要花多少银两?这个问题倏然从周拂宁脑子里钻出,实在是因为她是个穷鬼。   即便北齐为她出嫁备了丰厚陪嫁,可一日未抵达盛州,她性命和身份一日不定,那些都不真正属于她。   浑身上下,她就只有每月省下的月例银子,还是被克扣后剩余的。   她双手不经意按着腰间的荷包,道,“这北齐的口味我怕你吃不惯,不如等到了冀国,王爷想吃什么,我再陪同。”   “不必,北齐美食不可辜负。”秦越并不妥协。   秦越稍一侧身,正面对着周拂宁,他先打量着她腰间荷包,随后视线又拂过她腰间一枚瞧着就特别的鱼形玉佩。   周拂宁自然感受到他的意图,他分明是知道她没钱,又想逗着她玩。   这枚玉佩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却也是她最喜爱之物,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十余年之久,若要她用此换钱,她怎么舍得?   恰秦越问道,“还是公主舍不得?并不肯给本王这个面子?”   舍不得银子,他就差直说了,可后半句话叫她没有再拒绝的余地,秦越并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周拂宁笑得勉强,手摩挲着表面光滑的玉佩,这玉佩是择禹亲手所雕,当作生辰礼送她的,因为择禹知道她喜钓鱼养鱼,也爱吃鱼。   但不管她如何逼问,他都不曾告诉她这玉是从何处来,可那段时间,择禹生了场重病,她知道与玉的来由脱不了干系。   择禹就是个闷葫芦,他不想说的事,就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她怕言及不该说的话反伤了他,便默默将他的好都记在心里。   可是……一切都变了。   “不值得的东西,要懂得及时丢弃。”   周拂宁抬头直视作为回应,双眸中带有朦胧与茫然之感,秦越好似将她心事看穿。   他说的话直接又不失道理。   择禹选择欺瞒着离开她,她也该放下的。   这玉佩,若是真能换来一桌上好酒菜,替她讨好了秦越,她与择禹之间是否也算两清?   心中已下定决心,周拂宁道,“王爷稍等,待我回屋换身衣裳。”   周拂宁带着瑶欢离开,秦越坐回桌旁,拿起方才咬过的杏花糕又吃起来。   尤七进屋来,未用晚膳的他被糕点香味勾起了馋虫,他探着头问道,“爷,属下能尝两块儿吗?”   平时秦越吃什么,都会让他同吃,遂尤七才敢这么问。   可这次不同,秦越悠悠品尝着,拒绝了他的请求,并道,“你不喜甜食,不必勉强。”   尤七:……   “一会儿随我出去,不会叫你饿肚子。”说着,他又解决了一块杏花糕。   夜幕已临,天际宛如一块玄色帷幕,由繁星点缀,弯刀似的月亮撒下清冷光辉,投落到走在街道的人影之上。   周拂宁故意与秦越错开半步距离,以便察言观色。   秦越不喜说话,怼人都能用最简明的话语戳人狠狠一刀,与他走在一起,有着难以消除的压迫感,着实难受。   晚间,街上行人不多。   “我向人打听了,长运楼是江都最好的酒楼。”周拂宁打破僵默的氛围。   “嗯。”   ……   “长运楼有一道水晶软糖,做得很是精致可口。”   “哦。”   ……   “还有各色糕点,也都不错。”   “……”无人回应。   算了,这天聊不起来,周拂宁泄气叹道。   “也许花雕醉鸡也不错。”秦越蓦地来一句。   心里莫名一堵,在她心中,他是不配吃肉吗?   ???周拂宁一愣,这不在她打听范围内啊。   “也也……也许吧。”她附和道。   见周拂宁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秦越加快步子往前走,很快就将她甩出一小段距离。   不明白他何故突然冷脸,周拂宁还在原地稍留,直至将事情想通,才小跑追上去。   真是糟糕,只记得他喜欢吃甜食,却忘了他也是人,是要正经用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拂宁急得摆手道。   秦越却再不理她,任由周拂宁领路往长运楼去。   自然,周拂宁也是不识路的,虽一路问着人,这一路也是越走越长,怕是半个多时辰都耽搁在了路上。   她的小腿早已走得酸软,站在三岔路口,周拂宁一瞬间发懵,方才那位大婶说的是往哪边走来着?   右转?好像是吧。   悄悄去看秦越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哎呀,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再逮个人问问就是。   她一指,“这边走。”   正当她迈出腿要继续带路时,肩膀被人按住,她立时动弹不得。   周拂宁回首去看,是秦越,她先是不解地拧了眉头,随即快速松开,状作无辜。   “怎么了?”   尤七在后头指着左边的路道,“方才我听着,说是往这边走。”   周拂宁去看瑶欢,LU她也点点头,“奴婢听着也是。”   每次都是周拂宁独自去问路,她也不知这方向对不对,楚王在前都没说什么,她自然只有沉默着,可这次她听得真真的,那位大婶说的正是往左走。   奇怪,带着他们绕了这么久的弯路,秦越竟无不耐烦,难道真是周拂宁的讨好战术起作用了?瑶欢默默思量着。   “那……那我们赶紧走吧。”   周拂宁快步走在前头,出了个大糗,她脸通红,都顾不得秦越脸黑不黑。   秦越信步跟上,这小公主脸变得挺快,不过倒是比从前更有趣,也更……可爱些。   发现周拂宁在领路上的迷糊,瑶欢再不敢让她单独问路,终于,他们进入了长运楼所在的集英街,也是江都夜间极繁盛的一条街道。   街道两旁有着许多商贩摆摊,卖些小玩意儿和吃食,一见周拂宁这样长相未脱稚气的姑娘,身旁还跟着位气度不凡,长相更是出挑得不像话的公子,就朝他们使劲儿吆喝。   周拂宁喜欢这样的热闹,心神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但还是碍于秦越在,她只是眼珠子乱转,并不敢上前去挑挑拣拣。   当然,她也没钱买,还得留着付今夜的饭钱呢。   只要找对街巷,长运楼也很快就到了,招牌都比旁边的铺子闪亮些,里头灯火通明,夜虽已晚,人客却并不少。   他们几人看起来衣着不凡,进楼就有人上前招待,将他们带入了楼上雅间。   “将你们楼内的招牌各上一份。”   秦越豪气道,心疼的是周拂宁,他的一句话,得让多少银子从她口袋流逝。   “公主面色不大好,可是不高兴?”   他就是故意的,周拂宁在心内咬牙切齿,她暂忍一段时间,等她做完想做的,平安抵达盛州,她再也不要与他来往,如此想着,倒也好受些。   “怎么会呢,能陪楚王殿下一同用饭,是我的荣幸。”   “呵~”秦越似笑非笑。   “呵呵~”周拂宁也笑。   尤七:气氛不大妙。   瑶欢:额,好尴尬。   瑶欢得知是秦越主动要求出来用膳时,是惊讶,是难以置信的,毕竟在她心中,秦越冷漠狠戾的形象是不可动摇的,岂会因为周拂宁的一次示好,就放下戒心?   她更担忧的是,秦越将计就计,反把周拂宁装进套中,可细细一想,这根本没必要,周拂宁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反算计的?总不至于是为了找乐子,因为周拂宁穷,所以捉弄她,叫她出钱?   出门前,她把自己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周拂宁却推拒了,说她有主意。   她觉得是周拂宁要面子,一国公主身上的银钱还不如她一个宫女多,确实挺伤面子的,遂她还是将银子都带上,到时先周拂宁一步去将饭钱结了就是。   目前看来,秦越还当真有逗弄的意思在其中。   从北齐出发至今,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她都与周拂宁待在一处,对她的了解也深入了些。   周拂宁虽然瞧着一副软糯的模样,一张脸也是娇柔不已,总让人想将她护在身后。可她除了胆小些,这是生活境况使然,并不是生来如此,她不软弱,也并不十分无趣,相处得熟悉些,就能看见她机灵可爱的一面。   只了解这粗浅一面,就已经很难不让人喜欢她,尤其是……男人。   瑶欢的眼轻轻瞥向秦越,又快速收回。   自从下定决心要以巴结秦越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周拂宁将她的胆小藏匿了一半,与秦越多次接触后,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自是不能将秦越当作普通男人看待,那么她很好奇,他现如今,对周拂宁是何想法?   与她同样有此疑问的还有尤七。   以他跟在秦越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秦越心思不定,有什么也不会叫人看出来,尤其是感情。   他能表现出来的,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却并不一定是他真实心中所想。   所以,就很难猜,他为何会接受周拂宁的糕点?又为何会与她一同出门用膳?而且,周拂宁说的话,几乎每一句都会有回应。   回想起北齐皇宫秦越说过的一句话,免得一路漫长无趣。一路行来,他也没觉哪里有趣,只感叹周拂宁可怜,是他道行太浅,不够有文化,所以感受不出?   今夜气氛虽尴尬,却不是剑拔弩张,有种说不出的情调弥漫在小小雅间之中。   罢罢罢,主子爱咋地咋地。   ◎最新评论:   【那个,我想问一下更新时间(^_^)ノ】   【尤七:主子爱咋咋地吧,反正最后把人惹急了哄的人是他】   【好哦,几乎每句都有回应】   -完- 第7章   ◎楚王殿下也是个好人◎   渐渐习惯秦越带来的压迫,周拂宁虽仍是忌惮,但到底没有先前畏缩,她现在一心巴结讨好他,好为此得一次机会。   她甚至隐约发觉,她的示弱和伏小做低,在宫里那几位皇子公主面前好使,在秦越面前并不好使。   或许可以说,她越是将头埋得像鹌鹑,他反而来劲,越想将她的头掰扯出来。   所以,她也开始改变战略,稍稍放大胆子,在秦越能接受又不突兀的范围内。   可也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住的,如有时不经意间说出的某句话做出的姿态,沾有她最真实的本性。   长运楼上菜不算快,干等了估摸两刻钟的时间,才端来第一道菜,陆陆续续,又上几道,直至菜上齐,桌上也已摆成了个圈。   周拂宁数了数,有七道菜。   四个人,七道菜,吃得完?暗瞥一眼身侧,果然是尊贵人。   腹诽归腹诽,可这菜品也着实精致,香味四溢,肚子不争气地瘪了瘪。   银子注定要花,那她就尽量多吃些。   在提筷子动手前,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先请。”   见秦越动筷,周拂宁紧随而上,一筷子夹在她觊觎已久的水晶虾仁,每一只虾都被剥去外衣,蜷缩在盘蝶之上,排列有序,表面闪着油润光泽,晶莹剔透,赛若明珠。   秦越还未下筷,她就已经稳当夹起一粒虾仁。   “咳……”   秦越瞄她一眼,放下刚拾起的竹筷,假咳一声。   周拂宁却并未注意,直到她快将虾仁放入碗中,又听他咳一声,这次声调更重些。   “王爷,你嗓子怎么了?”   尤七率先问道,遭来秦越一记冷眼,他立刻封口,行,他就不该说话。   这丝毫不耽误周拂宁将虾仁放自个儿碗里,后才也问一句,“近来天气冷热交替的,容易得风寒,可要去寻大夫瞧一瞧?”   秦越尽数不答,他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并不像染病的模样,却瞧他似乎对她碗中的虾仁感兴趣。   周拂宁脑海中闪过些什么,眼睛一亮,仿若抓住了重点。   方才周拂宁一副我懂了的神色,叫秦越也以为她真的懂了,谁知下一瞬,周拂宁站起身来,端起那盘离秦越稍远的水晶虾仁,与他面前的菜对调了位置。   “王爷请用。”   秦越:……   接下来,周拂宁根本就不能够全心全意用饭,因为她要时刻注意秦越,只要他的目光在任何一道菜品上多停留一刻,就会被她端到秦越面前。   秦越望着原本被酒楼伙计摆成一圈的菜,现在呈三角摆在他面前,他逐渐发现其中规律。   同在一张桌上坐着的尤七与瑶欢:我们就不该在桌上。   尤七说他出去透口气,瑶欢说她去隔壁买东西,雅间内唯剩两人。   见秦越总共也没动几下筷子,周拂宁贴心问道,“可是不合口味?”   “是败胃口。”   秦越直盯周拂宁,不由反思,是不是近来他脾性太好,才让她放肆起来?   当初告知周拂宁是北齐帝要她命时,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让他一念之间动了怜悯之心,才会让尤七常送些吃食去,这其中无关美色,无关情感。   谁能想到,谁又会相信,威震四方的冀国摄政王,会与北齐皇宫中的可怜小公主感同身受呢?   他本就没将她这一条命放在眼里,带回冀国,也不过是后宫中多养一个小姑娘罢了。   多几次接触,在他心中,周拂宁已然是个虽然饱受欺凌但有原则的小姑娘,可以认输却不服输。而这样的小姑娘又生得明眸皓齿,眼中含情,桃腮带笑,叫人轻易招架不住。   秦越不常与女子打交道,与周拂宁的一切都不在意料之中,他心外筑起的一道高而厚的墙已经被震下一层外壳来却不自知。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周拂宁心内被戳中,并不好受,可脸上还是要笑,唯独一双眼不会骗人,眼眶内水意重了几分。   经此一思索,原想冷冷说些狠话拉开距离的秦越再掂量掂量,念及她有些用处,又被她目带怯意的可怜样儿瞧得没法,这颗心到底是为何如此不扛事了?   软话他是说不出,另转话题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你便直说,所求为何?”   还真是从来不绕弯子,周拂宁来不及将泪意逼回去,顺带吸了吸鼻子,又可怜了几分,让秦越直皱眉。   “你若不说,我就撤了这桌菜,再上一桌。”   说什么,都不如这句管用,江都最好的酒楼,点的又都是招牌菜,按照这样的上法,她的一块玉佩怕是不够。   周拂宁立即答道,“我说我说。”   她想着,若此时扮可怜,说得造孽一些,再配上眼泪,秦越会不会心软?不都讲男人最见不得的就是美人落泪?   思虑间,她已经拿起范儿来,扯出袖间的罗绢轻捏在指尖,语调放软便开始一一叙说。   “我年幼不足四岁时,母妃便离我而去,因养在深宫红墙后,逐渐与临阳外祖叶家也断了往来,我得知下一程车队会行经临阳,就想着去叶家稍作拜访,以尽余生孝心,待我离了北齐,恐再回不来。”   一番衷肠诉说得辗转情深,叫人听之落泪,但不包括秦越。   “只是……”她话音一顿,转为犹豫为难,“只是我也怕耽误楚王殿下与和亲队伍的行进,这才做出这番试探之景,不想却惹得王爷恼怒,是我的不是,若王爷要罚,我也甘愿。”   “但若王爷肯舍意成全,我定回报。”可谓情真意切。   可惜,泪到用时方恨少,周拂宁没哭出来,但也假意用罗绢擦了擦眼角。   秦越冷眼瞧着,她花样可真多。   临阳叶家,叶妃娘娘?秦越心内有了思量。   秦越唇一勾,“公主是有情之人,本王定当成全。”   周拂宁还擦着眼角的手微停,如此顺利?   其中关窍来不及细思,周拂宁忙站起身道谢,“楚王殿下也是个好人。”   这句话带有几分天真与纯善,至少证明,周拂宁的欣喜不似作假。   也?为什么用也?极会抠字眼的楚王紧了眉。   这顿晚膳到此为止,周拂宁先行下楼去结账,见柜前一抹熟悉身影。   “瑶欢姑姑。”周拂宁唤道。   正结账的瑶欢回头看她,微讶道,“您怎么下来了?”   周拂宁快步走上前去,将柜上的荷包塞回瑶欢手中,“我说过不需要姑姑费心。”   然后又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掌柜,“你瞧瞧,这可否抵那一顿饭钱?”   玉是出自皇宫,自然无可挑剔,掌柜的也有眼力,连声点头道,“可以可以。”   他甚至还找补她一些碎银,并道,“我可不占姑娘的便宜。”   将碎银握在手中,周拂宁忽然觉得有些幸福。   “走。”   秦越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将沉浸在双重喜悦中的周拂宁唤回。   回到驿馆,二人分道。   暗黑的石径路上,秦越一伸手,尤七便将得来的玉佩交到他手中。   借着清冷月光,可以瞧个清楚,这正是周拂宁那枚鱼形玉佩。   “爷可是要将这玉佩还给晋和公主?”   不然让他赎回来做什么?可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周拂宁结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留着自有用处。”秦越眼眸暗光定在手中玉佩之上。   滑润有光泽,定是常年佩戴,看来她与择禹之间,关系何止密切?在平城刺杀前,她应当是将择禹当作亲人般看待。   这句话,终于让尤七看到了最熟悉的摄政王,精于谋算。   “让人继续探查择禹下落。”   “是。”   自择禹逃走后就失去踪迹,秦越也一直让人暗中搜寻,只是尚未有任何消息。   “过几日到临阳,许是就该有消息了。”   话似感叹,更似确信,尤七一时置身于云雾中,真的假的?   回到屋内,周拂宁先是沐浴更衣,然后拉着瑶欢问,“姑姑对临阳叶家知道多少?”   瑶欢略想想后道,“也只是知道那是叶妃娘娘的娘家。”   这样的回答在周拂宁的预想之中。   在宫中,除了择禹,并无人会对她提起有关叶家的事情,仿佛与母妃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她身边的禁忌,也是后宫禁忌。   年幼时的记忆,最深刻的也就是母妃葬身火海一事。   她也记得,那一天下午,她午睡间迷迷糊糊听见父皇与母后发生了争吵,最后父皇愤怒离去,母妃伤心沉闷。当晚,母妃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宫殿,将她自己锁在殿内。因此宫殿深夜走水,火势来得凶猛,根本来不及将人解救。   她想冲进去找母妃,却被宫人死死抱住,眼里焰光充斥,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可想而知,那对她稚嫩脆弱的心灵冲击有多大,也是自那时起,连父皇都像变了个人,不再抱她哄她,听她哭得烦了,便见也不愿见她了。   就此,她成了被人遗忘的公主,人尽可欺。   好在当时还有择禹陪着她,他一身武艺不知从何而来,帮她挡去不少人。后来长大,她也明白择禹为此受的伤不少,只因他是内侍,为她惹了受宠的皇子公主,会被送到刑司受罚。   “是什么,会让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呢?”周拂宁喃喃问道。   瑶欢不明所以,“公主说的是谁?”   周拂宁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可她还是放不下,又换一种方式问,“若是你很喜欢一个人,并且与他成亲孕育了儿女,那么什么样的矛盾会让你们翻脸呢?”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也让人为难,毕竟瑶欢一直在宫内,何来喜欢的人?   唉,周拂宁叹一口气。   瑶欢不忍见她气馁模样,猜测道,“或许是因为欺骗?”   周拂宁也若有所思起来,带着这个思虑进入睡梦。   翌日一早,待周拂宁梳洗完毕,车队已经整装好,只待出发。   周拂宁走出门来,见秦越骑在马上,英姿摄人。   “楚王殿下安好。”   周拂宁主动问礼,双颊粉嫩,姿态优雅,一步一曳间将晨光卷入,给她身上再添一层天光,明艳动人。   秦越注意到她腰间换上了一个木雕坠饰,小巧灵动,这是她自己雕刻?   微有片刻失神,尤七唤他,原是周拂宁已上马车,可以出发了。   他这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过头朝大路前方道,“出发。”   ——————————   临阳城   入城后,他们照旧往驿馆去,先将车马安顿。   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在驿馆门口,有个人,正等着周拂宁。   周拂宁刚下马车,就瞧见来人,她惊讶万分,唤道,“林大哥。”   秦越像尊石雕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故人相见。   周拂宁当然不敢将他忽视,来不及询问本该驻扎在蔗州的林源为何会在此,就先向秦越介绍。   “楚王殿下,这位是平威将军之子林源。”   林源十分有礼,“楚王,幸会。”   秦越却连颔首都省了,“林小将军有礼。”   按理说,礼节做完,秦越就该冷漠离开才对,可他为何还站在此处?   “一路颠簸劳累,楚王殿下早些歇息。”周拂宁自诩十分体贴。   秦越单眉一挑,这是在赶他?   小可怜公主还能认识这样的少将军人物?   林源的眼神透露的可不只是朋友之谊,他喜欢周拂宁?   秦越早已将林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身板硬挺,长相端正,与常人比,倒是个人物。   “公主不是说,要去叶家拜访?”   这样重要的事情,周拂宁自然不会忘,她原想着先与林源说两句,晚一些再去与秦越说拜访叶家一事,不料他主动提及了。   林源抢在她前头接话,“叶家?可是你外祖叶家?”   周拂宁点头,“正是。”   “若是不嫌弃,我陪你去。”   周拂宁下意识就要拒绝,她与林源是有些交情,可也没到可以随意麻烦他的深度。   林源却像是知道她会拒绝似的,先堵住她的口,面色懊悔沉痛交杂,“不要拒绝,这是我欠你的。”   周拂宁:???欠我什么?   秦越:???欠她什么?   尤七:什么情况,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啊。   瑶欢:我怎么没听说过,公主和林小将军有一段过往?   当着冀国人的面与指定和亲公主说这些,想不误会都难,周拂宁眼皮一跳一跳,立刻去瞧秦越的脸色。   果然有点黑,他误会了?   “林大哥你别这样,我们不过是宴席之际才会说两句话,怎谈得上亏欠?”   其实是小时候林源入宫与她相识,后来出了变故,他们根本见不到面,只有宫中宴请群臣,林源进宫时会特意寻她说两句话罢了,每次也都有择禹在场。   她已算是在委婉提醒,林源不是蠢笨之人,应该懂得,这个时候不能害了她名声。   林源也确实没有接着说下去,可那一脸的愧疚,是个人瞧了都觉得不正常。   “看来晋和公主与林小将军,交情匪浅。”着意强调交情匪浅四字,已有冷嘲警示之意。   说罢,秦越再不管其他,跨着悠闲雅意的步子,在驿丞的点头哈腰下,入了驿馆,尤七紧跟其后,但还是在入门前往周拂宁这边望了一眼。   兴许是在提醒她。   周拂宁心漏跳一拍,忙对林源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林大哥了,在离开北齐前,还能见上一面,已然全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她习惯说话婉转有度,不愿伤了任何人的面子。   林源想反驳,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未吐。   “我先进去了。”   见状,周拂宁告辞道,她快步上了台阶,入驿馆,追秦越。   这件事情需要立马解释。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8章   ◎我没有,你乱说◎   和亲公主与臣子情义深重,当真传回冀国去,也许能活命的她算是彻底躺坑里了,所有的努力与坚持皆白费。   这也让周拂宁有些恼。   林源对她是好,她并不会像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只晓得拿她当出气筒,而是会关心她,但她也始终坚持与他保持距离,免得拖累了他。   从始至终,林源不曾做出越礼之事,她也只当二人是普通朋友。   能在临阳遇上林源,她第一眼自是诧异,随后还是诧异,林源为何在此?而且,他瞧着与从前不大一样,尤其是看她的眼神,因此险些害了她。   暂将这些难理清的思绪抛出去,周拂宁已经追上漫步的秦越。   仍是落后他一步距离,周拂宁调整微促的呼吸,端正仪态,亦步亦趋跟着走。   找了个时机,她便软软开口,“方才的事情,有误会。”   “我与林源,除了朋友,并无其他多余的关系。”   “公主与我说这些做什么?”秦越脸不似方才凝沉,唯独语气比冬日的风还冷。   装作不懂她言下之意,为的不就是让她主动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如今她的性命暂且寄托在秦越的身上,周拂宁也不嫌,继续解释。   “我与他虽年幼相识,可自母妃去世后,我们也没见过几次,后来他跟随林将军被调往蔗州,就再未见过。”   “至于他为何出现在临阳,我也不知,甚至比王爷更惊讶。”   “他应该就是有事路过此地。”   周拂宁编织着借口,努力将她本身摘出去,与林源避开关系,总之不能叫秦越将此事传回冀国去。否则,她没有死在和亲路上,反而被扣上不知检点与外男拉扯的罪名,死在冀国皇宫中。   秦越一直没接话,只管往前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相不相信。   很快,他们歇宿之地就已到达,这次,他们的房间就在彼此隔壁。   驿丞早已感受到不妙,连忙说要去盯着厨房准备吃食,先行离开了。   秦越还是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径直推门要进屋去。   “楚王殿下。”周拂宁忽然很郑重地唤道,声量大了些。   秦越脚步顿下,回转过头来,看着她,扔下四个字。   人多口杂。   随后又提步入了屋。   看来他也不是不懂她心内担忧,他让她进屋说话。   周拂宁跟了进去,留瑶欢与尤七在屋外。   看屋内装饰就知道这间屋子是驿丞叫人特意收拾过为秦越准备的,摆件精致,布置雅然,进门就能见到几盆开得正盛的花,幽香馥郁。   可秦越不仅不满意,还有些嫌弃,沉声道,“把这花端出去。”   “啊?”   是在跟她说话吗?周拂宁左右瞧瞧,这屋里也没其他人。   罢,也就两盆花,她搬了就是。   她上前去,端起一盆花,就见尤七快步进来。   当见着周拂宁手中的花盆时,尤七一愣,左手端起另一盆花,然后一个眼神示意,向她伸出右手。   周拂宁也立即回过味来,秦越吩咐的是尤七,而她此时……是有稍许窘迫在身上。   秦越自然也注意到这边僵凝的氛围,于是在两道视线下,周拂宁将花放到尤七手上,尴尬一笑,“那……劳烦尤护卫将花送到我房里去。”   尤七也懵,他傻愣愣端着两盆花出门,并将其交给瑶欢。   瑶欢:……   秦越已经走到茶几旁坐下,开始摆弄茶叶,周拂宁走过去站在一旁,垂头颔首,像个等待被询问批评的孩子。   “说。”   “我……”   “坐下说。”   周拂宁没敢动,他上次这样说,还是她自己搬来的石块。   “你挡着光了。”   周拂宁:……   她挪过去,正襟危坐于一旁。   屋内寂静一片,只有秦越泡茶发出的烧水声和偶尔瓷桌碰撞的闷响声。   一会儿,秦越抬眸。   “不说?”   泡茶是件闲雅事,也因此,秦越说话都带一股闲适慵懒,褪去些冰冷。   “我方才说了。”   “说完了?”   “……没有。”   他一直不回应,她继续说有何意义?周拂宁腹诽道,但到底不敢说出来。   “我与林源就是很平常的关系,说不准……还不如我与王爷你的交情呢。”   秦越正倒水的手一晃,壶嘴碰在杯沿,泠泠一响,尚有余音。   周拂宁突然扭捏,她说的是实话,可不知怎么烧了脸,热意在脸颊泛起,只盼秦越不会注意。   “你与他有无关系与我何干。”   片刻后,秦越如此道。   周拂宁一噎,难道不是他做出一副我看穿了,我误会了的模样?   “我只是怕你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误会了?”秦越眉尾上挑,有些许不满。   周拂宁不大确定,“我怕,是我怕,所以解释。”   “怕什么?”   “怕你……”方才的局促还未缓解,周拂宁又被他问得皱起了眉,但是立马释缓过来,改口道,“怕我……”   这一问实叫她哑口无言,怎么说都不对劲,仿佛突然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悄眼一看,周拂宁的嘴就像是打结了一般,努动着嘴,大半晌也说不出句话来,秦越唇浅扬,干脆替她说。   “你怕我将你与林小将军之事告知珩帝。”   珩帝,即冀国皇帝。   周拂宁不愿直说的原因就是并不想和林源再牵扯上关系,说说也不行,这本来就不是事实。   “你果然误会了。”周拂宁泄气又无奈,嘴唇微微下瘪,但沉默更不是办法,“我与他之间无事。”   “那他为何出现临阳?为何等你于驿馆门前?他怎知你今日抵达?”   一句比一句深沉凌厉,像审问囚犯似的。   周拂宁无奈更甚,她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信,撑起最后一点挣扎,她音带累乏,却也坚定无比,“我也不知道!”   由于语气又忽地加重,显得格外振振有词。   秦越眼风一扫:她还有理了?   在对方不善的扫视下,周拂宁的气势下一刻就崩塌,认命般叙叙解释起来,“我谨记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北齐公主,还是现在的和亲公主,先不说我没必要去招惹林源,就是从前见过几面有过交情,也在我决意离开北齐时尽数斩断了。”   “至于他为何在临阳,又刻意等待,”心头一阵烦躁,干脆道,“或许是他一厢情愿。”   秦越嗤笑一声,她抬头去看,并未捕捉到异样,还是那张俊而凉薄的脸。   可那声笑,她一定没有听错,除非这屋里有鬼。   “你方才在笑?”周拂宁眼神中充满探究。   “没有。”秦越淡然否定,“你幻听。”   周拂宁:……   “别转移话题。”   他恶人先告状!   不对,是恶人先甩锅!   “没有。”周拂宁反驳,“你乱说。”   语气稍弱,听起来更像是撒娇,秦越眼瞳忽明忽暗。   一个无所顾忌的闲淡惬意,一个敢想不敢做的咬牙切齿。   逼急后,周拂宁像只打不过依旧不停挠爪子的小狸奴,秦越觉十分有趣,不自觉又扬了扬唇。   似乎二人独处,她更放得开些。   作者有话说:   宝们,因为上双周榜,要压字数为了后期榜单,所以这两周只能隔日更了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花】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诶,换书名了诶】   【唉】   【呜呜呜呜呜呜】   【是不是换书名了】   -完- 第9章   ◎凭公主心意◎   秦越没有刻意隐藏,他那一抹笑意已入周拂宁的眼。   今日的他一身银灰衣袍,这好像是他少数的浅亮色衣裳,更衬得他君子如玉如竹,手臂一起一落间,除贯有的出尘气质,又显露几分文雅。再带上唇间的一抹笑,虽浅,却足以将他面上冷意融尽。   他若是不说话,堪称完美。   她看得失了神,忽感指尖一热,硬生生将思绪扯回。   定睛一看,指边多了一杯热茶,秦越亲自泡的。   “能喝上楚王殿下的茶,实属荣幸。”周拂宁谢道。   “方才见你咽口水,是渴了?”   周拂宁脸又是一红,她咽口水了吗?好丢脸。   “是是,我……我渴。”   周拂宁端起热茶就往嘴里灌,一口就烫了舌,为避免再次没脸,她忍着烫囫囵吞了下去。   又听秦越道,“不烫?”   “还……还好。”喝都喝了。   “那再来一杯。”   不等她拒绝,秦越已经又给她满上。   周拂宁:……让我缓一缓。   她握上茶杯,并未端起,想着该如何解围。   “方才我说的话,王爷可信了?”   好在秦越没有继续为难于她。   “公主都如此说了,我又还有何理由误会?”   “本王可不是闲人。”   周拂宁蹙着的眉头终于松懈下来,染上笑意与感激,眉眼弯弯,叫人移不开目光,可开口就是矜持的奉承。   “是,楚王殿下日理万机,令人敬仰。”   秦越眼中也有了暖意,将晾好的茶一饮而尽。   周拂宁:如此畅快,这喝的是酒?   “今日已晚,明日再去叶家,后日启程。”秦越将打算说出。   能停留一日,周拂宁也欣喜,这楚王,当真不如传闻中冷漠无情。   “多谢王爷,今晚我给你做一道菜如何?”   “依公主心意。”   想吃就说,连答应都这么委婉。   “那能不能……”周拂宁踌躇片刻,略带小心道,“让尤七去捉一只鸡回来?”   秦越:……鸡很贵吗?   “随你。”   周拂宁将心放回原处,笑着告退,她此刻心情是真不错,这不是挺好说话的?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   “楚王殿下。”   她唤道,秦越随之抬头,不知她又想要什么。   “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好像也没有那么无情。”   留下这么句话,周拂宁提腿跑出门去,并未给秦越回应的机会。   方才周拂宁恰站在窗边,任余晖倾泻在侧脸,肩头,肌肤晶莹如玉,一双美目含笑,顾盼生辉,娇柔婉转之态尽显,她就如被每寸光辉眷顾的小仙子,正走进他心。   坐在原位的秦越给自己添了盏茶,轻抿着,眉眼似更柔和了些,若有所思。   周拂宁离开,尤七就进了屋来。   他见秦越在沉思,便也没急着上前搅扰。   “我变化很大吗?”   蓦地,秦越问。   尤七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稍加思索。   秦越面露不耐,“很难回答?”   “倒也不是。”尤七啧一声,“这变化是相对的。”   他还故意卖关子,秦越将茶杯重重放下,十分不耐,烦躁已蔓延到尤七身上。   尤七丝毫不慌,“您看看,对于属下来说,您并没有什么变化。”   秦越:……说得还挺有道理,他忍。   “总得让属下知道您这问题的参照对象,才好分析不是?”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   明知故问。   “……”尤七想说瑶欢她们也是人,但主子眼神越加幽暗,连忙住口。   “若是晋和公主,属下就有得说了。”尤七清清嗓子,似乎要大说一场。   秦越也下意识坐直身子,为避免太刻意,他假作整理衣襟。   “王爷不妨想想,若是在盛州,有女子堵在房门口给您送吃食,会如何?”   “她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屋前。”秦越想也不想就否定。   尤七一摆手,表示不要拘这些小节,“那就府门口。”   “连人带物,让你丢远点。”   尤七:……为什么是我?就不能是王府守卫?   “可晋和公主送来的杏花糕,您第二日就吃完了。”   秦越一沉默。   “而且,您还不给我吃,从前就算是宫中赏下的珍馐美馔,您都会让我尝尝的。”尤七些许委屈。   秦越二沉默。   “王爷可曾与女子单独相处过?”   “从未。”回答得干脆利落。   “可您与晋和公主,两次了。”尤七还比了个二的手势。   秦越三沉默。   “我就不再细说关于一路上您往晋和公主那里送吃食的事情了。”尽管如此说,尤七的嘴并未就此停下,“有多少人想请王爷吃一顿饭,就是名门世家当家人都不得机会,可您却主动要求与晋和公主共赴酒楼用膳。”   “我瞧着,当时拘谨的不是她,而是王爷。”   这些话似乎在尤七心里憋得太久,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倾泄口,便哗啦啦往外流,完全没注意秦越越耸越高的眉头。   “也不知,当初北齐宫宴之上,是谁明言威胁人家性命来着。”   “您可是我冀国权势在上,威名在外的楚王殿下啊!”   随着尤七最后一句慷慨陈词落下,秦越二指间拿捏摩挲的茶杯应声而碎。   “你话太多了。”每个字咬得十分清晰,都沾满戾气。   尤七一愣,已感知到危险前兆,将还未说完的话咽回去,秦越一个眼神抛过来,迸发出道道锋利刀光。   “可是……”他紧张一咽口水,“这不是您问的吗?”   “我问了几句?”   尤七一默。   “你回答了几句?”   尤七二默。   “去捉只鸡回来。”   尤七三默。   自己造的孽,迟早会还回来。   ???等等,捉什么鸡?   尤七离开,屋内又剩秦越一人,他将方才尤七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话在心中又过一遍,半晌后,他按住那颗欲跑偏的心。   他对她,可怜占得多一些。   下一次,他一定不给周拂宁接近他的机会。   刚得出自以为是的结论并下定决心,尤七又敲响了他的门。   “什么事?”语中满是不耐。   “晋和公主要和属下一起去集市买鸡,您要一起吗?”   “这也要问我?”   隔着一道门,尤七都仿佛能感受到秦越的阴沉不善。   所以这是去,还是不去?   又等一会儿,屋内仍不见动静,尤七便要离去,还未转过身,屋门打开。   “走。”   “……”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换了几次书名~感谢在2022-01-27 15:45:27~2022-01-29 14:4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柑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有好文兮,见之不忘,猛灌营养液,为之轻狂】   【秦非典型性口嫌体正直越】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口嫌体正直的楚王殿下】   -完- 第10章   ◎怕是会孤寡一生啊◎   当等在外头的周拂宁见到走在尤七前头的秦越时,有些慌乱。   临走时说出那句话时还不觉有什么,回到自己屋内,看见被瑶欢摆放妥当的两盆花后才意识到不妥。   他该不会觉得这话是对他的冒犯?让他觉得是他对她太好了,从而一改态度,恢复从前的冷漠疏离。   所以她时刻注意着秦越屋内的动静,在尤七出来后,便故作出门偶遇,打听里头情况。   她甚至还说出要和尤七一起去集市买东西这样的话来,尤七说他需要向秦越请示,她当时就疑惑,这样的小事还要去请示秦越吗?   万万没想到,这一请示,将人都搬了出来。   周拂宁心虚得发慌,始终觉得秦越板着一张脸是来找她麻烦的。   秦越走近,她自主让出道来,笑呵呵询问道,“楚王殿下也要出门?”   “嗯。”   周拂宁心一凛,果然恢复了从前的疏离状态,她怪自己不该多嘴说那一句,岂不是从前那些忍耐讨好都不作数了?   她面部表情变化丰富多彩,好看,却不好捉摸,秦越在瞟一眼后迅速收回视线。   他要一冷到底。   一起出门,是为了将刚描画的决定立即落实。   嗯,是这样。   于是他不再理会周拂宁,直往前去。   尤七路过身边时,周拂宁扯了他一下。 Ding ding   知道她要问什么,尤七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尊贵的楚王殿下怎么突然这样。   这次出门,周拂宁没让瑶欢跟着,而是让她和春玉留下准备其他食材。   因春玉是北齐皇后为她挑选的随嫁宫女中,除瑶欢外,最听话,真拿她当公主对待的,遂她平日里也多用春玉些。   有了上一次步行出门的经验,尤七叫人预备了马车,并叫驿丞寻了个当地的马夫来。   尤七与车夫一起坐在外面,马车中,只有秦越与周拂宁二人对坐。   秦越瞥开眼往窗子方向看,而周拂宁低首片刻,还是忍不住抬了起来。   窗帘都没掀开,他在看什么?   于是她殷情地挪坐到侧边去,将窗户支起。   秦越睨着她,对于贸然闯入他视线内并自作主张打开窗扇的小公主,不大理解。   他不说话,冷意自觉蔓延。   周拂宁忍着打颤的身体,解释道,“这样,也许看得更热闹。”   天近傍晚,街道依旧热闹,空气中有水汽蒸腾,雾蒙蒙,这便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   “你想看,那就下去看。”秦越道。   啊?   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街道中央,看着马车慢悠悠往前去。   当真喜怒无常,还真将她一个弱女子丢在大街上,周拂宁嘀咕道。   她一个人又不是找不到回驿馆的路。   尽管心中如此想,可当她沿着路走,看见糕点铺子时,还是进去买了些蜜饯。   她就这命,还是好好将人讨好着才是正道。   从糕点铺子出来,她没有摸去集市找秦越的打算,没有她,他们大概也不会去,这顿吃食该是不用做了。   当然,她也没有立刻打道回府的打算。   此时的她,身边没有人跟着盯着,也没有任何人能给她压迫紧张感,这一刻,她是无比轻松且自由的。   她想要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时光。   沿着热闹的街道走,再有人朝她吆喝,她有兴趣的也会在摊前多停留一会儿。   而远去的马车上,外头的尤七怎么也想不通,主子怎么就把公主丢下了马车,他的那些话难道是白说的?   绞尽脑汁,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不问清楚这心底就似有柳絮轻挠般。终是按耐不住,尤七一挺身入了车内,坐在侧边方才周拂宁的位置上。   秦越阖眼,“做什么?”   他近来好似十分容易躁郁。   “我们还去集市吗?”   “随你。”   本该听起来彰显宠溺的两个字,却被他说得如寒潭水。   “好,去。”   说着随你,其实秦越心中早有决断,尤七眼神中带着零星戏谑,还好秦越闭着眼看不见。   正当他庆幸着放肆大胆时,秦越睁开了眼,四目相对,尤七浑身一僵,手已经抠紧了腿下椅边。   闪了个机灵,尤七一眨眼,眼中调侃之意消散无影,换上浅浅担忧。   “爷,将晋和公主丢在路边真的好吗?”   秦越未答。   “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孤寡一生啊!”   秦越:……从前怎不觉他如此聒噪?   于是乎,尤七也被赶下了马车。   “诶……别呀,属下是开玩笑的。”   朝继续前行的马车喊了两句,尤七叹一口气。   以王爷的身份,何愁会没人嫁给他?只是怕他这辈子难得一位他想要的。   但周拂宁较为特殊,她的身份是和亲公主,是要纳入珩帝后宫的人,不过……若是王爷真想要,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题,毕竟如今大半实权都尚掌握在他手中。   思及此,尤七忙晃了晃脑袋,这并不是他应该揣测的。   眼下还是先去买东西要紧。   殊不知,在前方某处拐角,秦越也下了马车。   待他循着路返回时,并不如他所想。   周拂宁并没有因为害怕等在原地,而是踪影不见。   平时的乖怂去哪里了?   被念叨着已经逛到另一条街的周拂宁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头,并未对她雀跃的心情造成多大影响。   若说有哪里不好,就是没带瑶欢出来,连个替她拎东西的人都没有。   她亦发觉,从前她不舍得花钱,是因为在宫中,没机会也见不到这么多有趣好玩好看的东西,且都不贵,前些时日她需得顾忌秦越,更不敢在街上停留。   低头一看,一只手上拎着几包点心,一只手提着盏鲤鱼提灯,还拽着一个竹蜻蜓,她的手早已满满当当。   一老伯扛着冰糖葫芦,吆喝声由远及近,周拂宁将人唤住。   路上吃过两次,她喜欢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想起来口中就已分泌出汁液来。   “老伯,多少钱一支?”   打量她一眼,老伯道,“三文钱。”   “我要一支。”   周拂宁心道真便宜,却没注意老伯狡诈的眼神。   老伯取下一支递给她,周拂宁才发觉她已经没有手去接,想着先将钱付了,很是艰难地扯开荷包,手却一滑,荷包掉落。   她又急着想用手捞回来,手脚慌乱得终是来不及,反倒将自己踉跄一跤。   半弯着腰稳住身形,眼见杏色荷包落入一只大手中。   周拂宁站直身子,正要道谢,看清来人她惊道,“楚……公子。”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虎年大吉~   感谢在2022-01-29 14:48:38~2022-01-31 08: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新年快乐】   【卡文是不道德的行为,太过分了,哼~(`│丞)生气~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卡文是不道德的行为,太过分了,哼~(`│丞)生气~】   【新年快乐!!】   【口是心非这四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又是口是心非的一天】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1章   ◎是你好骗◎   无情撇下她离去的秦越乍然出现在眼前,周拂宁惊愣后一个字也说不出。   “多少钱?”秦越问。   面无表情已足够威慑人,更何况还是个普通老伯伯。   周拂宁作势要答,被老伯抢先一步,“一文钱。”   秦越从荷包中取出一文钱来付了,老伯将糖葫芦塞进周拂宁手中,腿脚突地伶俐起来,不一会儿就走远去。   而周拂宁傻愣愣盯着老伯背影,还在纠结。   “他方才跟我说的分明是三文钱……”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秦越这里,就成了一文钱?   她眸中盛满疑惑,又凝结一层水雾,眼睫扇动着,像是扇在了面前人的心上,小脸粉扑扑,许是不服气,腮帮子也有些鼓,傻乎乎的,可爱自然流露,能将人心融化。   秦越心内,砰的一声,如有烟火炸开,脑袋似有醉意,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那样陌生的情绪。   而这陌生情绪,轻易动摇了他自认为正确的对于周拂宁的情愫。   周拂宁一心惦记那多出来的两文钱,并未注意到秦越情绪的起伏变化。   她猜测,难道是因为秦越看起来太凶了,所以老伯卖得便宜些?   不知不觉,她竟将这话说出口来,被秦越听个正着,恰好将其心中汹涌抚平。   “是他看你好骗。”他恢复了疏离。   周拂宁:……我不听,我不信。   她哪里好骗?   一眼看穿她心内嚎叫,秦越又道,“谁会将荷包明晃晃拿在手上逛街?是怕无人知晓你有钱?”   “我那只是……为了方便。”   秦越视线在周拂宁周身上下一扫,满满当当拿着东西。   “你这是来进货的?”   周拂宁:……   她闷着头将手上的糕点蜜饯放在秦越脚边,然后再将糖葫芦递给他。   “这些都是给殿下的。”   “……哦。”   秦越的嘴角颤动,险些控制不住往上扬,她这是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他?   “殿下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周拂宁问道。   “我随便走走。”   那可真是太随便,才会走到这儿来。   “尤护卫呢?”她又问。   “不知道。”   “他不是和殿下一起的吗?”   秦越眼微眯,“你这么关心尤七做甚?”   “我……我没有。”   他语气突变,周拂宁生怕又惹到他,结巴起来。   礼貌性问一句就是关心了?但她还是小声解释一句。   “尤护卫人好。”   “给你送点吃的就是人好,这不是好骗是什么?”   秦越沉了脸,瞧着比傍晚的天色还暗,他却不自知,说话都不经意间带点较劲的意思。   “是不是好人,我分得清楚。”周拂宁瓮声道。   “你只是觉得尤七可为你利用。”   再好脾气,周拂宁也不禁气由心生,气堵着话都说不出。   “利用他接近我。”秦越又道。   周拂宁明白,他说的是送杏花糕一事,可所有的事情并不止她一个人在主动,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秦越本身就是另一个巴掌。   她压制心头不适,知道并不该在此时与秦越争辩,无论赢或输,她都是劣势的一方。   可眼下叫她服软说好话,她又确实做不到,于是干脆沉默。   面对不着急辩解的周拂宁,秦越稍不适应,低头去看她。   “无话可说?”   “既然楚王认定是我心思不正,辩解有何用?”   周拂宁也抬头,猝不及防,撞入秦越道不明情绪的眼眸中,她的倒影清晰可见。   她说话如平常般并不具攻击性,却令秦越皱了眉。   “之前你可不是这般。”   他怀疑刺杀之事与她同样脱不了干系时,她生怕被误会而追着他解释。   “可楚王也不见得信,有过一次,知道结果会如何,我又何必再白费这力气?”   明知道结果如何,又何必继续白费力气,最后受伤的唯有自己罢了。   是啊,这样简单的道理,谁人不懂?   秦越眼中多染上一丝阴郁与执意,二者似乎打了一架,不知是谁赢。   不过应当是那一抹执意胜,秦越语气有些紧,追问一句,“可若是你再解释一句,哪怕只一句,我也许就信了呢?”   像是怕周拂宁下一瞬就不见,他还伸出一只手,握上她小臂。   周拂宁微怔,这个时候的他与常见到的摆着架子的王爷不同,反像个不懈追求只为得到一个结果的孩子。   天色渐黑,周边的店铺酒楼尽都挂上灯笼,照亮了这条街。   秦越眉间蕴有期盼与渴求,一贯冷硬的面容在昏黄灯光照耀下,显上几分柔和。   不知他为何突然像换了个人,周拂宁竟有几分不舍说重话,她怕就此将秦越的所有希冀击散。   可她也并不觉得欺骗是更好的办法,尽管是善意的欺骗。   将小臂上秦越的手用力挣脱,她道,“王爷也说了,只是也许。”   不愧是年少便历经杀伐的人,秦越的失态到此为止,他察觉后,立刻就背过身去。   瞧着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直挺背影,在熙攘的大街上,唯他此刻存半分寂寥。   “你……没事吧。”周拂宁开口询问道。   她本已伸出手,想搭上他的肩,给予一份宽慰,可碍于二人关系,她还是收回了手。   秦越这样的人,看似没什么能够打倒,可内心包含的无从诉说的心思一定不少,周拂宁此刻深有感触。   对他而言,所有情绪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可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做到。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   秦越转过身来,面上已什么都不剩。   “你有没有替你父皇对你的冷落找过借口?”   不晓他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拂宁一阵恍惚。   “有,怎么会没有。”   提及此,周拂宁落寞片刻又恢复平静,“但是都过去了。”   “当你的期盼都变成别人眼中的痴妄,就会放下。”   秦越若有所思,“这世上没有人理解你,又作何?”   “不会没有人理解你,只是也许那个能理解你的人还没出现。”   秦越凝思更重,在周拂宁看来显得阴沉不已,这叫她不得不反思是不是她说的话哪里又惹着他了?   唇一抿,她神色畏畏去看秦越,“我常说这些胡话,殿下听过就罢了。”   而秦越依旧微拧眉头,沉着一张脸,似没有听见她说话。   当周拂宁打算再解释一遍时,他终于思绪回拢。   “我不觉得这是胡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31 08:31:13~2022-01-31 22: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   【秦。口是心非。心动而不自知。越】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动心而不自知】   -完- 第12章   ◎这个比较适合你◎   有一刻,秦越也觉得他疯魔了,竟会缠着周拂宁问出这些他一直藏在内心深处,不曾对他人诉说过的问题。   并且,他还信了。   思虑越深,越觉出她话中在理之处,那个能够理解他的人还未出现。   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周拂宁?   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秦越的视线已然深深落在周拂宁身上。   他与她之间的感同身受,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周拂宁能在得知是北齐帝,她的父皇不念父女之情派人痛下杀手时,惊讶胜于难过,足以说明如她所说,她确实早已放下。   而他呢?从前对自己说的放下,是真的放下吗?   理智将脑中所有他最不愿意考虑的糟心事儿都清理出去,顿时觉得空明不少。   在周拂宁对他突然来的温和而怔愣间,秦越已经走到一家铺子面前,是周拂宁方才买鲤鱼提灯的那个地方。   周拂宁一反应过来就跟了上去,恰好秦越已将一盏兔子灯买下,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比较适合你。”   “……”   希望这不是暗喻。   有秦越在,周拂宁也没了逛街的心情,与他一路沉默着回到驿馆。   尤七刚好手拎着一只鸡,从街道另一边,同他们相对步行而来。   看见对面并肩而行,一高一矮,一俊一美的二人,尤七心口一堵,双手自然而然叉在腰间,却忘了他手中还拎着活禽。   这模样实在滑稽,周拂宁掩面轻声笑了笑。   尤七立刻将手放了下来,等到他们走近了,他这才望向若无其事的秦越,阴阳怪气道,“王爷马车不坐,怎么陪着公主步行而归?”   是谁一点也不听他劝告,却在将他赶下马车后,上赶着往人家身边贴?   秦越淡然不已,“马车轱辘脱轴,街上偶遇。”   周拂宁悄悄侧眼,哦,是这样吗?   尤七:我信我是狗!   “晋和公主,这是你要的东西。”   尤七将鸡举到周拂宁面前,鸡的两个翅膀虽被禁锢着,可它还是扑腾了几下。   周拂宁下意识躲避,她的额头恰撞到了秦越的肩膀。   秦越立即往旁边移动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尤七又有了话要说,可方才因说实话被赶下马车还历历在目,他还是识趣地住了嘴。   “一路上,我瞧尤护卫是个烤东西的好手,想必也十分擅长处理这样的活物,不知可否劳烦尤护卫一会儿帮我先将这东西处理了?”周拂宁询问道。   从前这样的事情都是择禹做,她可不会,她只负责接下来的步骤。   尤七对她好感度本就不低,又悄悄猜测秦越对她心思不一般,当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   周拂宁笑弯了眼,“多谢尤护卫,我就知道你人好。”   尤七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   月亮攀爬上来,洒下清辉,地上树影斑驳,还有三道人影。   秦越眼尖,在他们一来一往说话间注意到,周拂宁的影子与尤七交叠了一半,眉已然一耸,又听周拂宁夸尤七人好,俊眉皱得更深。   他往侧边迈出一步,隔断尤七与周拂宁的视线交流,手搭上尤七的肩,顺手就将尤七身子掰转过去,而尤七自然而然往旁边挪去一步,二人背对着周拂宁。   “无需麻烦,我现在不想吃了。”   见与周拂宁身影重叠的换成了他,秦越心境瞬间开阔不少,瞧谁都顺眼许多。   听他说不想吃了,周拂宁笑意更深,她今夜可以早些休息。   最莫名其妙的无非就是尤七,秦越只说这一句话就入了驿馆。   他无奈只有看向周拂宁,再次将鸡拎了起来,“那这家伙怎么办?”   周拂宁往后退一步,生怕它一爪子抓在身上。   “要不……”周拂宁有些讪讪,“先养着?”   尤七:“……”   最终决定,鸡大哥先由尤七找人养着。   翌日,周拂宁早早就起身,为多给自己争取些时间,早些去叶府探听情况。   她让春玉等秦越起来后告诉他她出门的消息,然后带着瑶欢往叶府去。   叶家在临阳名声不小,随便问问人就找到了叶府位置。   不愧是皇商,叶府就连朱红大门都彰显着华贵。   瑶欢上前敲门,等待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见是陌生面孔,门房只开了道缝,“你是何人,要找谁?”   “我家主子乃是贵府表小姐,途径此处,心念外祖,特停留前来拜访。”   “这是信物,你交于叶家长辈一瞧,身份立刻分明。”   因周拂宁的身份不便随意宣之于口,遂她将代表她北齐九公主身份的腰牌给了瑶欢,叶家人一见肯定知晓她是谁。   门房将信将疑接过腰牌,让她们稍等片刻,他去问问。   约莫等了一刻钟,门房去而复返,却并没有大开大门要迎她们进去的意思。   他把腰牌递回,道,“大老爷说今日不见客。”   不见?瑶欢蹙眉去看周拂宁,见她也是一脸不解。   “为何不见?”瑶欢问道。   “这……我做奴才的,只替主子传话。”门房为难道。   瑶欢还要再问,周拂宁将她拦下,“多谢,打扰了。”   门关上,周拂宁脸上挂的笑立刻敛却。   叶家人不可能认不出她的身份,他们只是不愿意见她。   可为什么呢?   再将自母妃入宫,叶家人就从未与母妃有过来往,母妃逝去后,他们对她更是直接当没有这个人的事情联想起来,难道母妃与叶家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   “公主,接下来做什么?回驿馆?”   周拂宁摇摇头,她不想这么容易就放弃,叶家对她越是排斥,她越想要将事情弄个清楚。   可她还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叶家人呢?直接报名姓肯定不管用。   叶府斜对面,有一家茶铺。   既然进不去叶府,那么他们总会有人出门,她就在此盯着等,只要逮到一个人也好。   “老板,上一壶茶。”瑶欢招呼道。   待老板将茶送上来,周拂宁机灵一转,对瑶欢道,“这叶府瞧着可真是气派。”   瑶欢不明所以,倒是茶铺老板先接话道,“叶家在我们临阳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更别提还有皇商的身份,连官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呢。”   “二位定不是本地人吧。”因为时辰还早,这茶铺就她们两位客人,老板不忙,也许还是个话唠子,在旁边站着就开始与她们唠嗑。   周拂宁点头,“途径此处。”   原来她是想从茶铺老板这里打探些关于叶家的消息,瑶欢在茶铺老板接话时就反应了过来。   “老板倒是对叶家十分熟悉的模样,您在这儿开多少年了?”瑶欢问道。   “已有二十年。”   周拂宁眼睛一亮,接着道,“听说宫中从前有位叶妃娘娘,就出自叶家。”   意料之外的,茶铺老板紧了紧眉头,似乎在极力回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   按理说,一家能出一位皇家妃嫔,尤其是叶家这样的商户,应当是一件轰动事情,怎么瞧着他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周拂宁也不禁疑惑。   好一会儿,老板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那位娘娘好像是从小养在京中的,临阳距京都较远,也只有住在叶府周围的几家才隐有听说,老头子我也是听喝茶来的客人说起才听了一嘴,所以方才姑娘问起,这才隐约想起。”   周拂宁凝了神思,叶府并没有将母妃入宫的消息宣扬出去,甚至是想要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为何?   养在京中,她也未曾听说叶家在京都有何亲戚。   “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茶铺老板问。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周拂宁饮一口茶,莞尔笑道,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突然,瑶欢拍了拍她,她立刻去看叶府大门,大门大开,出来了位中年男子,身边跟着小厮,马车也已备好等待,应当是叶家某位老爷。   恰在此时,周拂宁却有些犹豫起来,她这样贸贸然跑过去,会不会让叶家人对她更为不满,到时候不仅不会告诉她母妃一事,还会不留情面直接将她赶走。   她远嫁和亲一事早已传遍了,没有人会忌惮她的公主身份。   见她稳坐不动,只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叶府大门,瑶欢不由替她着急,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再不去等于浪费一次机会,而她又能有几次机会?好不容易求得秦越在此停留一日,她本该把握好这一天的每一次机会。   如此一想,她心中就已下定决心,不管成不成,她总要去试一试。   终于,在叶家老爷上马车前,她快步走了过去,瑶欢紧随其后。   “等等。”   她唤住了人,候在马车边正要上车的叶三老爷回头看她,看到她一张脸时有惊讶,也有疑惑。   “你是何人?”   周拂宁没再拿出腰牌来自证身份,而是直接道,“方才我遣人请求拜见,却被驳回,无奈只能在外等候。”   叶三老爷立刻明了她的身份,但同时也目露警惕,“既说了不见,那便是不宜见,我还有事,贵人且请回吧。”   能称她一声贵人,足以说明对她的身份,他们清楚得很。   说罢,叶三老爷就要上车,周拂宁哪里容得他就这样走了。   “我只是想在离开北齐前拜见叶家长辈,以尽孝道。”   “不需要。”叶三老爷并没有丝毫停留,人已经坐上马车。   “我……”   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周拂宁干脆直接拦在了马车前。   “为何?”她大声质问,“难道我不是叶家的外孙女?”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柑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3瓶;   ◎最新评论:   【千言万语道不尽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营养液浇灌你,你可感受到我无尽的情意!】   【……】   【影子的醋也吃……】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3章   ◎离他越远越好◎   因周拂宁喊得大声,引来不少行人侧目,就连斜对方的茶铺老板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望了过来。   为了叶家的面子,叶三老爷恼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人赶了。”   马夫还有小厮家丁等见周拂宁与瑶欢都是弱女子,本就犹豫着该如何动手,主子下令,他们若是再不动手,恐要挨罚的。   遂他们只有向周拂宁围过来,瑶欢也立刻护住周拂宁。   “姑娘还是识趣些离开,否则我们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伤到可怪不得我们。”马夫劝解道。   叶家人没打算认她,周拂宁的心一冷再冷。   “我娘到底是不是你们叶家的女儿?”她再次发声质问,牙齿微微打颤,为了母妃,她必须勇敢。   马车内的叶三老爷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没有回应一个字。   马夫等人就知晓主子的意思,上来就要对周拂宁主仆拉扯。   在转角巷的拐角处,秦越与尤七已经抵达站定一会儿,将叶府门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见有人要对周拂宁上手了,尤七没按耐住,先去看秦越的眼色,问道,“王爷,可要去帮一帮?”   秦越波澜不惊,十分淡然,“用不着你我出手。”   “吩咐你办的事办好没有?”   “寻找玉佩的消息早已张贴在了布告栏。”尤七禀道。   还未入临阳,秦越就吩咐他去寻临阳的府衙大人,放出寻找玉佩的消息,并且配上玉佩的画像,就是周拂宁用来抵饭钱的那块鱼形玉佩。   周拂宁从未出宫,不清楚外头的弯弯绕绕,自不会注意城中的布告栏,也不会知道秦越的谋划。   也是从那时开始,尤七才清楚王爷让他将那块玉佩赎回来却又不还给周拂宁的用途,是为了引择禹现身。   只是,王爷何以知晓择禹会同他们一起出现在临阳?   当初,择禹被判定为北齐帝做事,事发不成才慌乱逃走,若真是如此,他跟着周拂宁是为了再次下手?北齐帝当真如此容不下这个女儿?尤七细想便不由更怜惜起周拂宁来。   再放眼看去,马夫的手就要攀扯到周拂宁手臂时,暗处飞出一块小石子打在马夫的手腕处,马夫痛叫一声,便捂着自己的手,其余几人见此突发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   趁此机会,瑶欢护着周拂宁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心虚吗?”周拂宁声音渐冷,是气得浑身颤,而不是怕。   暗中是谁在帮她?   不知何故出现在临阳的林源,还是该在驿馆的秦越?   经此意外,叶三老爷终于坐不住,从马车下来,一张脸沉如乌云,看周拂宁的眼神极其不善,似要将她撕碎。   “这是在临阳,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要乱说话。”他放出狠话,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说话间,一阵厉风过,叶三老爷忽觉左脸一疼,抬手去摸,是血。   “三老爷。”小厮惊叫。   可周围没有任何利器留下,唯一片树叶,正飘然落下,让在场人心惊不已。   转角处,秦越面不改色吩咐道,“人已出现,去追。”   尤七一声应下,朝方才石子投射的方向追去。   叶三老爷气势猛降,显然也被方才的意外吓住,有人在暗处盯着,若是他有意对周拂宁不利,那么下一刻被割破的,也许就是他的喉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叶家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既已选择和亲,就该安静离开,叶家不会依靠你们母女得到好处,也不需要你来尽孝,如此关系两清,若是你再纠缠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叶三老爷哽着一口气说完,又重上了马车,吩咐马夫赶车。   周拂宁现也处于状况外,究竟是谁在护她?   叶三老爷说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关系两清?她思绪慢了半分,便也没拦住人,让他走了。   看来,叶家与母妃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沟,而她,更是连叶家的门都进不了。   带着瑶欢,她垂头丧气地回到驿馆。   秦越正闲适坐在屋前的石桌旁,今日天气着实不错,润红骄阳挂在高空,金黄日华照在秦越身上,将他仔细描摹,顺便渡上一层光辉。   或许,他能够帮她?周拂宁如此想。   她走上前去,嘴张又合,欲言又止,她到底该不该开口?   可是,她有何倚仗去开这个口?她心内清楚得很,秦越能答应在临阳多停留一日,已是对她极宽和的了。   秦越也没有说错,她对他有利用的成分,所求只为活着抵达冀国盛州,总不好时刻麻烦人的。   “耽误这半日已是愧疚,如今叶家我也去过,用完午膳,便可启程。”   秦越一愣,她垂头思索犹豫这半晌,只为说出这话?   “嗯。”   瞧她神色恹恹,故作平缓,秦越忍住想挑刺的心回了屋子。   “呀……”瑶欢叫了一声,“奴婢的荷包不在了。”   “很是要紧吗?”   瑶欢面色写满焦急,若是寻常荷包,也不至于此。   “那是从前一位重要的故人送的,奴婢一直带在身边。”   “我陪你沿路找找,将春玉几个也叫上。”   “不必。”瑶欢推辞道,“方才公主与楚王说了下午启程,她们还是抓紧时间收拾行装得好,否则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行,我随你去。”   瑶欢不好再拒绝,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好。   从叶府回来,她们并未在途中逗留,那么荷包最有可能就是在和叶府家丁小厮起冲突时掉落。   果不其然,二人直奔叶府,在门口找到了瑶欢的荷包,只是……   “你这荷包的针脚瞧着眼熟。”周拂宁道。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你瞧瞧,你这荷包与我这香囊,像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瑶欢眼珠一动,神色一闪,语气有些不自然,“倒还真是。”   荷包与香囊都有旧色,应是用了好久的老物件儿了,只是用的人爱惜,保存极好,瑶欢的荷包还要更旧一些,从布料上就可瞧出。   之后也没人再继续纠结这相似的针脚,她们还要赶回驿馆去。   街上忽起一阵风,将他人手中薄纸吹飞,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落于周拂宁的脚边。   瑶欢替她将薄纸捡起,无意瞥上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是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周拂宁也探过头去看,“这……”   纸上是一块玉佩的悬赏,而玉佩画像,正是她当在长运酒楼的鱼形玉佩。   头脑瞬间发懵,如有雷击。   有人随着那阵风跟了过来,言语急切,“这是我揭下的榜,快……”   在看清周拂宁面貌时,男子怔愣片刻,改了语气,“姑娘若是感兴趣,再去布告栏前揭就是了。”   “这是什么时候张贴的?”周拂宁缓缓问道。   见她生得貌美,又一副娇柔之意,男子乐于与她解释,“昨日傍晚。”   恰好是和亲车队抵达临阳驿馆后不久。   “可知晓是谁人张贴的?”她又问。   男子摇摇头,“这是由官府出面张贴的,并不知寻玉佩的究竟是何人。”   让官府出面,是为了掩去身份。可寻玉佩,究竟是为了什么?知晓她玉佩之事的,就那么几个人,有能力说动官府的,除去秦越和不知所踪不明身份的择禹,再找不出第三个。   “姑娘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男子殷情道。   周拂宁摇头,并将手中纸张递还,“多谢。”   男子腼腆摆手摇头,“不用不用,我再去揭一张就是。”   说罢,男子脚步虚晃着原路返回,瞧着还真是要回去再扯一张下来。   周拂宁仍在怔忪间,瑶欢担忧唤道,“公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一路上,她都陷入思索,到底谁最有嫌疑去做这件事情。   秦越的名声与能力不必质疑,他一眼看穿玉佩是择禹相赠,并劝她舍弃,他知晓玉佩已离开她身,更知晓玉佩去往何处。若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择禹,早在平城就弃她而去,他怎会知道玉佩不在?难不成从平城开始,他其实并未离开,而是一直跟着车队,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莫不是太可怖了。   且玉佩是在建州当的,临阳寻玉佩,岂不是无中生有?   周拂宁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过来,她将悬赏玉佩的布告纸叠好收起来。   此刻她最怀疑的,还是秦越。   将他们之间一系列的接触串联起来,秦越明明是一个盛传狠辣无情的角色,怎么会轻易因为她的一次示好,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一盘杏花糕,一顿酒菜,会不会太便宜了?   可若是这样想,原本秦越就对她有所图,为了利用她,得到玉佩,才会格外顺她的意,一切就都不奇怪了。只是若真的如此,她反而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从许久前他就开始谋划,并且一切尽在掌控,在临阳停留也不过为了收网。   亏她还什么都没察觉,乐嘻嘻,傻乎乎的。   这般细思极恐,背后凉意渐起,周拂宁打了个冷颤。   秦越做这么多,是为了引择禹现身,并且,他一定可以确定,择禹就在临阳城,楚王殿下怎么会做多余无用之事呢。   许久不曾浮现的惧意,此刻浓如苦药粘附在周拂宁的心头,怎么甩都甩不掉,血液也仿佛停止流动,身上温度骤降。   她怎么可能是秦越的对手,她做再多,也不过是他掌中之物。   而她要逃开这样的境况,盛州一到,就离他越远越好。   ◎最新评论:   【天,又换名字了】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又换名字了→_→】   【都不够看的!】   【只能说,秦越在追妻的路上越走越远 。唉   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秦越: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太伤心了π_π】   -完- 第14章   ◎疏远◎   晌午一过,队伍启程照常前行,除了周拂宁回到了从北齐都城刚出发般瑟缩的性子,一切都如原样。   从临阳驿馆出发,秦越并没有见到周拂宁,瑶欢说她先上马车了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哪里变了,一时又说不上来。   尤七去追人,却并未追上,可见择禹警惕性极强,秦越的心悬吊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没有功夫去细想周拂宁的变化。   更何况,为何她冷淡下来,他却要着急?简直荒唐。   出了临阳,行过两郡三城,北齐与冀国交界地已到,只要过了齐明山,就算进入冀国境地。   周拂宁不再主动贴上前去讨好秦越,却也没有刻意躲避,遇上时也会行礼招呼,越是尊礼,就越是疏远。   好在这一路,没再出现要她命的人,但她没法不去想择禹。   秦越那边没有动静,当天晌午准时启程,说明他并没有找到择禹行踪,亦或是择禹成功逃脱。   他到底是不是为北齐帝做事?潜伏在她身边就为了这一刻要她的命?还是他有自己的目的,只是趁着那次机会出逃?   可为何还要暗中跟着和亲车队,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周拂宁才觉得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人,其实她从未透彻了解过。   她心中,对择禹的后怕不弱于秦越。   终于要离开北齐,在这里的一切是否能就此斩断,还未可知。   队伍抵达齐明山,整支队伍明显严阵以待,听说这里山匪众多,无恶不作,凶悍非常。   可山路都走了一半,也未碰上山匪作恶,即便如此,也无人敢掉以轻心。   忽然,队伍前方传来马蹄声,马蹄声中又夹杂着女子呼救声。   所有人立刻警戒,都谨慎盯着前方道路。   一盏茶的功夫,一袭红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中,她奋力朝他们跑来。   只是在临近时,她脚下一绊,摔了个结实,嘴里还在嚷嚷着,“救我,救救我……”   而后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追随而来,见到前方不少人才勒马停下来,用不善和轻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女子爬起来,就往秦越马前站,这才看清,她穿着的是嫁衣。   面上泪水混着尘泥,惊慌与恐惧,还有凌乱得不像样的发髻,狼狈不已。   “求公子救命……”她现在除了求救,什么话也说不出。   秦越视线一扫,还未说话,对面马上扛着大刀的人先发话。   “劝你们别多管闲事,将这女人给爷送过来,说不定爷心情好,今日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尤七听笑了,“哟,口气还真不小,就是不知道本事是不是也一样。”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要路过此地,就该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扛大刀旁边的刀疤汉狠声道。   秦越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是队伍的首领,见他沉默不语,女子忙道,“小女子今日出嫁,却被这些恶匪强抢,好不容易挣扎逃了出来,求公子好心,救救我,小女子感激不尽。”   所有人都等着秦越做决定,这救是不救?   秦越不看那女子,而是对贼匪道,“人就在你们面前,想带走,随意。”   显然,他无情的态度叫几方人都是一愣,包括嚷嚷着他们不许多管闲事的贼匪。   紧接着,就是女子哭喊着大叫,“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不回去,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她直接跪在了秦越的马边,手也想往秦越的腿上扒拉,马跟秦越久了,也有几分主子的脾气,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后头马车上的周拂宁听见外头的动静,起初只是静听,直到女子说出自己的遭遇,而秦越十分不近人情的回答后,她才半探出个脑袋来看。哪能想,就这半个小脑袋,却被前方跪着的女子瞧见。   她也许以为周拂宁是个重要的人,于是就像是看见了希望般,起身胡乱冲向马车,从她身上再瞧不见先前的柔弱可怜,嘴里还喊道,“姑娘救救我。”   周拂宁明显吓一跳,可女子朝她跑来的同时,侧面以及后方突然跑出来许多人,各个手持武器,身穿布衣,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而此时,周拂宁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女子想劫持她,她拉着瑶欢就要跳下马车跑。   才掀了帘子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不知秦越是何时反应过来的,他在原地没动,甚至头也没回,而他的剑已然贯穿了红衣女子的左胸。   血溅在周拂宁的脸上,温温热热,女子的身体倒在她面前。   那一刻,她忘记了尖叫是什么,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放慢了,眼前尽是重影,耳边像是糊了一层纸,唯她自己的呼吸声最清晰,沉重且急促。   只听尤七在混乱中吩咐瑶欢,“带公主进马车,别出来。”   瑶欢用手替她遮挡眼前血腥的一切,然后将她拉回马车里,再然后,她最后的意识也丧失了。   周拂宁走在一条远望不到边际的路上,两边什么也没有白茫茫一片,她越走越觉得胸口闷。   在她口干舌燥时,忽然周围境象一变,黑色笼罩,她置身于平城外那一晚的树林中,她口中喊着择禹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静默。   “殿下。”   终于,她听见择禹在唤她,择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高兴地向他跑过去,将他抱着,可迎向她的却是一柄匕首,由择禹亲自刺入她的胸口。   她未来得及伤心质问,场景又是一变,她来到了齐明山,遍地都是尸体,其中那个红色身影最为显目。   背后传来脚步声,她忙转头去看,是秦越手持利剑,身上脸上都带着斑驳血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犹如地下恶鬼。   剑尖划过石砾的声音让她的心不断往上提,她软着腿向后退,却被尸体残肢绊倒在地,眼看着秦越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住,压迫感骤然来袭,他提起剑,直冲她心口刺来。   “啊……”   周拂宁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没有被剑刺穿,而她面前也并没有秦越,只有满目着急的瑶欢。   熟悉的马车颠簸感,她还在马车上,这让周拂宁稍稍安心。   “公主可算醒了,喝杯茶压压惊。”瑶欢将茶递了来。   一口猛灌下,周拂宁快冒烟的嗓子才算是压了下去。   她忆起齐明山发生的事情,瑶欢说盗匪们都已被秦越和士兵们解决,半点没有耽误时间,她昏迷一日,他们已经进入冀国境地。   “方才尤护卫来过,说再有半个时辰就抵达冀国肃州,到时会在肃州驿馆住下,明日再启程。”   “想来楚王也并不是全然不顾公主身子的。”   瑶欢这样说,周拂宁嘴上应了声,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若是真的顾及她,怎么会在她受惊吓昏迷后,还彻夜赶路?   这不过是瑶欢想要劝慰她的说辞罢了,这时候,周拂宁才算是将秦越所言领悟个彻底。   他不杀的人的两个条件。   一谓一般。   二谓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先前那红衣女子,两个都不占,与盗匪为伍有武力且对他方不利的二般情况。   让人死在她面前,是秦越发现她的转变对她的警告,还是无意?这正是周拂宁觉得可怖的地方,秦越这个人,她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眼前她的目标,是活着到盛州。   若说起初的周拂宁只是走各处都避着秦越这尊佛,现在,她是完全将自己隐形。尤七如从前般,依然会送东西来,并不漏任何破绽。周拂宁让瑶欢收下,只是她却不敢吃了。   半月时间,队伍抵达扬城,因秦越在此地还有事要办,遂要多停留几天。   在驿馆前下了马车,她看见门口有一位身量与秦越差不离,只是容貌上差一些的公子,他穿着不俗,气质亦不一般,重点在,他与秦越似乎十分相熟。   秦越身上是杀伐果决之气,而那位公子则是沉稳儒雅。   但她心里隐隐感觉,能与秦越交好的人,应当不会简单。   尤其是,她悄悄瞥的一眼,他就发现了。   方易阳先与秦越行了礼,寒暄两句,就看向周拂宁,也端正行一礼。   “监察御史方易阳见过晋和公主。”   监察御史是做什么的,周拂宁不清楚,但既然是官员,万没想到,他对她的态度,超出意料的友好和尊重。   周拂宁回以一礼,颔首道,“方大人多礼了。”   方易阳是她入冀国以来,第一个有过言语相接之人,许是他的谦和,让她生出一种也没有那么糟糕的错觉。   但下一刻,秦越对她的视若无睹又让她回归现实。   自从她有意识疏远他后,他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面对她一贯的清冷淡然,从不多说一句话,仿佛这段时日的相熟都成了泡影,是她编造的一场梦。   秦越连余光都没有留一角给她,在她与方易阳说话间,负手入宅,伴随步伐翻飞的衣袂同主子一般飒逸如流云,半点儿尘事不沾惹。   害怕与疏远皆是她单方面的,秦越从来都不在乎她会不会知晓被算计的真相。   这才是事实,她怎么会幻想与权势在手的摄政王攀上关系,并让他动一丝恻隐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更新哦~感谢在2022-02-06 11:29:38~2022-02-08 10: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52303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8瓶;57523035 4瓶;大名叫不知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我是真的想按着秦越的狗头告诉他,再这样子下去,你就追不到娇妻了呀】   -完- 第15章   ◎胆小吗?倒也不尽然◎   夜半时分,秦越刚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回到住处,进到院中,就看见石桌旁坐着的人。   方易阳拎起酒壶,冲他道,“喝一杯?”   秦越走过去坐下,方易阳笑着给他满上一杯,“楚王事忙,两天都见不到一面。”   “知道就好。”秦越睨他一眼。   “你这样处置了林家人,回京后可有得闹。”   “贪污受贿,本王按律处置。”   “可你至少考虑考虑沈太后的薄面。”   扬城刺史是沈太后母亲的娘家人,人无智慧,凭着关系谋了刺史的差事,还是在富庶的扬城。   方易阳受命到扬城监察,查出这林刺史尽干些贪污的事儿,他不好得罪沈太后,这才等着秦越亲自来处理,相当于给了沈太后保人的时间,她派人送了封信来。   不用猜也知道这信上的内容定然是要秦越从轻发落,可秦越到来第二日,直接就按例将林刺史斩了。   “凭她?”酒杯在秦越手中转动,他望着酒面,声音难得带着些慵懒与随意,“还不够。”   为秦越的铁面正直,方易阳在心内叹一口气。   “说起来,你倒不是最难见的。”方易阳想起什么,轻笑道。   秦越乜着他,他接着道,“北齐来的那位晋和公主,似乎自来了就不曾见她出过门。”   秦越不答话,方易阳又道,“难不成是你将人家小公主吓到了?”   刚喝下一口酒的秦越哽了一下,神色转变只在一瞬,却逃不出方易阳的眼。   他霎时来了兴趣,身子向前倾去,问道,“不会吧,还真是?”   “她胆子小。”秦越干咳两声,又补一句,“与我无关。”   望着秦越那张冷脸,方易阳摇摇头道,“她只身远来,胆子小些也正常,说不准她此刻梦中正被你追杀呢。”   莫名想起近来周拂宁对他的疏远,秦越躁意渐起,砰的一声,他将酒杯放在石桌上,“你若是这么闲,就不必跟本王返京了,一路走来本王发现肃州亦有不正之风,你倒是正好再去查一查。”   肃州在冀国边境,远,且风沙大,方易阳立刻起身告辞,“下官想起这案子还有些细节没处理,先行告辞。”   独留秦越还坐于院中,又饮一口酒,脑中浮现出周拂宁小巧精致的脸,尤其那双莹润如月的眼。   胆小吗?倒也不尽然。   在扬州停留三日,秦越终于下令启程,他们踏上了往盛州的路途。   一入盛州,秦越就直往宫中复命,让尤七护送她到官驿歇下。   马车外头络绎不绝的叫卖吆喝声,百姓们的议论声,都让她感受到盛州的繁盛,她终于是平安抵达,暂时从秦越手中保住一条命。   车队停,官驿已到。   瑶欢扶着周拂宁下马车,官驿门口冷冷清清,并没有因为来了一位北齐公主而特别招待。   冷的不只是门口,还有周拂宁浑身上下。   三月从北齐出发,如今已是五月末,她身上还披着披风,仍是觉得冷,并觉脑袋昏沉,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公主身体有碍,可需要尤七替您找大夫来?”   “谢尤护卫关心,每到换季我总爱咳嗽,就不劳烦了。”   听她如此说,尤七便不再多言。   这时才有官驿的人出来相迎,尤七上前与张驿丞耳语几句,只见张驿丞往周拂宁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点头。   他们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尤七与她颔首为礼,然后离去。   张驿丞这才将周拂宁带进去,并让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只是这态度瞧着就不怎么好。   临走,张驿丞还捏着语态,让她们不要随意走动,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小小的驿丞都敢对她如此说话,想来是有人特意交代的,会是方才的尤七吗?可依照这一路的情形来看,他有这个必要亦或是秦越有这个必要吗?   还未能静下心来思虑处境,周拂宁便发起高热。   因她并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若不是瑶欢知晓周拂宁有蹬被子的习惯,又念着她身子的异常,夜半入内给她掖被子,怕是不能及时发现,可即便发现得早,病情来得急,周拂宁早已烧糊涂,怎么叫也不应。   瑶欢忙唤春玉去瞧瞧这官驿中是否有人能帮得上忙,而她则留下照顾周拂宁,拧冷水帕子给她消热。   不一会儿,春玉却丧着气回来,道,“他们说已夜深,寻不到大夫。”   注意到春玉一手扶在小臂上,瑶欢问道,“怎么了?可是去时有人为难你?”   春玉不敢隐瞒,听她一问也着实委屈,“奴婢寻了今夜当值的将事情交代清楚,可是他们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将我们甚至公主放在眼里,我气不过与他们吵了两句,他们竟就推搡起我来,后直说让等到明日早晨才能寻来大夫,说罢再不理会我。”   越说越气,春玉恨不得啐上两口,“奴婢瞧他们就是故意的。”   瑶欢面色也凝沉下来,已然明白这冀国对他们的敌意。   可这深更半夜,想找大夫却是为难,她们根本说不出半点错来。   瑶欢急得一手握成拳砸在自己另一只手掌中,在屋外来回踱步,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   屋内时不时传出周拂宁病中含糊的嘤咛声,这无疑使瑶欢着急更甚。   她走进屋去,将周拂宁额上的帕子取下放回冷水中重新拧了才又敷上,此时的周拂宁皱巴着一张脸,些缕发丝被汗珠浸湿贴在额与面颊边,嘴唇干涸发白。   “水……”   周拂宁嘴唇翕动,声音虚弱如蚊蝇般。   瑶欢连忙跑到桌边倒了水来,周拂宁已半睁开眼,一杯水下肚,她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请不来大夫就算了,你去给我熬一碗姜汤就是。”话说多了,嗓子还有些疼。   “可是……”   瑶欢犹豫着,她这样的情况,岂是一碗姜汤就可以解决的?   “去。”周拂宁眉头耸着,语调虽弱,却难得蕴含着不可抗拒。   瑶欢一愣,不好再说什么,亲自去寻姜熬汤。   驿馆中人不肯请大夫,倒是慷慨给了姜,又许她使用厨房。   一碗热姜汤下肚,周拂宁又叫多寻几床被子来,硬生生给自己捂出一身的汗,这烧才算是退了大半下去。   她浑身是汗,宛如从热汤里出来,还黏黏腻腻,形容狼狈。   幸好瑶欢早已吩咐人打水烧水,她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身子终于松快不少,重新躺上榻,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虽不至于神智不清,可仍觉昏昏沉沉。   清咳两声,倒把榻边的瑶欢叫醒。   瑶欢一醒,便伸手去探周拂宁的额头。   “呀,公主还烧着,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   瑶欢竟一晚上守着她,周拂宁反应有些慢,没拉住她。   可不等她出屋去,就听得门外有动静。   “宫中有旨,请晋和公主接旨。”   怎么会如此凑巧?这一大早就来传宫中旨意?瑶欢拧眉站在门边。   “扶我起来。”周拂宁又咳两声道。   瑶欢权衡利弊后,还是回转来,拿过一套新衣服侍周拂宁穿上,然后扶着周拂宁出去接旨。   是宣召她即刻入宫觐见的太后懿旨,传旨的人如今就在驿馆外等着,是半点多余的时间都不打算施舍她。   “愣着做什么?替我梳妆。”   “公主,您的身子不宜现下入宫,奴婢这就去将情况禀明。”   “无碍,我撑得住。”   “可……”   “别再耽搁时间了,瑶欢姑姑,你是聪明人,应当看得出我生病与宫中下旨传召不是凑巧。”   周拂宁一时咳得严重了些,她从昨夜发热开始,就已经预感不妙,所以才坚持先捂汗消热以备今日。   见瑶欢仍然不甘心,周拂宁又道,“你去说也无用,只会招来难堪。”   “泱泱大国,就真的这么容不下公主一人吗?”瑶欢已经开始替她梳妆,镜中的她面露悲戚,带着疑惑与不甘。   周拂宁捻起耳坠给自己戴上,从前月容已然黯淡,眸中点点星光更是不见踪影,留下的只有病中灰败浊意。   北齐已然认降,结姻亲送厚礼,甚至割一城池相送,可冀国还是不打算放过她,要以折辱为难她的方式来彰显其不可侵犯之势,受辱的更是她身后的北齐。   只是他们不知,北齐为自保,并不在意这丢失的颜面。   苦的只有她一人。   ◎最新评论:   【小公主,加油呀】   -完- 第16章   ◎这人聒噪◎   殊不知此刻,一个随行而来宣旨的小太监停步在屋外,恰好将里头人所言听之入耳。   成福公公见周拂宁迟迟不出,遂派他来催促一番,却不想听见这一番话。   等屋内安静些时候,他这才高声道,“公主可收拾妥当?”   门被人从里打开,小太监挺直着身子,正与面前人视线撞上。   面前这张精巧雕刻的胭脂玉容牢牢锁住他目光。   周拂宁头挽朝云近香髻,一支海棠珠花嵌在其中,大方又简约,黛眉轻描,脂粉淡抹,樱唇口脂粉红。只是秀眸惺忪,略微显出几分病容,仿佛用心上妆是为了遮掩病容。   一旁扶着的瑶欢见小小内侍就敢无礼紧盯着周拂宁,眉头一皱。   小太监很是机敏,反应也算快,在瑶欢不满出言前,率先收回目光垂首。   “公主请。”   声音清透朗朗,与成福公公宣旨时的尖细不同,周拂宁瞥了他一眼,长相倒也清秀,似乎还有些熟悉之处。   今日召见她的不是珩帝,而是沈太后。   强打起精神,周拂宁越过小太监往前去,与成福公公稍一颔首,表明可以出发了。   谁知成福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瑶欢,幽深道,“太后娘娘只召见晋和公主一人。”   这般情况,瑶欢又怎么放心周拂宁独自进宫?   “晋和公主请,莫要耽误时辰,反惹得太后娘娘不快。”   看透瑶欢意欲出言反驳,成福率先堵住她口,说话间一个眼神先是警示着瑶欢,随即落在周拂宁身上,脸上笑容都显得阴恻恻的。   成福言语间的不客气,已经将此行的坎坷泄出几分。   瑶欢不是冲动的人,她明白此时再说话只会对周拂宁更加不利,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反应,周拂宁已经被强行迎走在前方。   她也怕瑶欢等人说话做事不谨慎,临走还道,“你们守着屋子,我去去便回。”   入宫行过长街,成福公公就被人叫走,只留了一名宫人领着她前往慈宁宫。   却没有人注意,随行在末端的那位小太监,早已不见。   这一路上,并无人说话。   从踏入皇宫的第一步起,周拂宁的整颗心就已提着,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被利刃贯穿。   这样的感觉不亚于与秦越同行,甚至比那还要可怖。   同是皇宫,她在北齐虽常被人欺负责骂,可至少不会有人想着害她性命。而如今身处冀国不同,她不识一人,连花草树木都只觉陌生,她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够保全性命。   太阳已照破云层,麟麟光辉洒下,刺着周拂宁双目,顿时头晕目眩,脚下打晃。   她伸手去挡日光,又不经意在手臂上狠掐一下,才缓过来些,只是脚下仍然虚浮。   而就是她闭眼遮光这短短一瞬,引路的宫女就道有要事处理,让她先等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并且不等她言语就匆匆离开。   周拂宁心一沉,这便开始了?   她确实站在原处不敢动,宫内禁忌多得是,她若真不小心冲撞了人,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她只有警惕着,看看这宫中贵人究竟想做什么,想如何折辱她。   可时辰逝去,并不见有人出现,甚至连个宫女太监也无,只有这太阳越悬越高,直至正空。   当头暴晒,让她头脑越发昏沉,脸颊泛红,额上冒汗,着实不好受。   周拂宁往周围看去,这不知是什么地方,足够宽阔,连通着几条鹅卵石小径,她站在雕花卵石嵌花甬道上,两边有盆栽花草,可是却没有可以避阳之所,更没有歇脚之处。   所以,让她拖着病躯忍受烈阳暴晒,就是入宫第一步?   身体上的难受让她没办法继续保持清醒的思维去思考,她只能尽量往道路旁摆放着的绿植靠近,让自己摇晃轻飘的身子找个可靠的支点。   哪知花香入鼻,加重了晕眩胸闷之感,她脑袋一沉,身子已往旁边倾斜。   本以为就要狼狈跌在地上,可不知从何处来了个人,及时搀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   周拂宁眼都花了,甚至有些耳鸣,但她还是听得出扶她的人是名男子。遂她在站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被搀着的手臂收回,并垂首道一声多谢。   她未看清男子面容,却得见他一袭墨色锦袍,腰束黑底金线勾祥云纹宽腰带,腰间垂坠着一块质地极佳的白玉,脚下一双嵌金线飞凤靴。   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不然何故他敢上前来帮她?   “你是何人?”男子问道。   他是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周拂宁极难地福身行礼,回道,“北齐晋和公主。”   不知面前人身份,她连话也不敢多说。   但是她猜想,若真是这宫中尊贵体面的人,在听闻她身份时,就该有所顾虑,当然并不是顾虑她,而是顾虑要为难她的那些人,如还未曾谋面的太后娘娘。   不过,他好像无所顾忌。   “原是公主殿下,不知在此处站着作何?”   这是什么意思?明知故问?还是真傻?周拂宁心底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奉召入宫,等人领我去太后娘娘宫中。”   不管他是何意思,她只管实话答就是,这总不至于还挑出错来。   但好像这人头脑不太清晰,又问她,“烈日当空,公主怎么也不找个阴凉处待着?”   他话有些多,周拂宁被阵阵犯疼的脑仁和他的聒噪搅得躁郁起来。   “我对宫中不熟,怕乱走冲撞了人。”   “既是公主,又何必如此小心?”   “是我远道而来,自该谨慎。”   “若是有人让你失了谨慎呢?”   话真的太多,周拂宁的忍耐度在病理中明显缩减,脑子糊涂起来,嘴上也差点没把住门。   在太阳灼光下多待一刻,她的眼皮就越沉重,怎么今日天气就这般好,连上天都不愿意体恤怜惜她。   自嘲一笑,罢了,撑也是白撑,倒不如直接昏过去的好。   如是想后,周拂宁当真直接昏了过去。   这是她当时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围方式,重病昏倒,错不能怪在她身上,甚至在禀明了太后的情况下,还会直接给她派个太医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陷入昏睡的周拂宁浑身都松弛下来,但她还不知道,好心搀她一把的是何人,而她现下又是躺在何人的榻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8 10:26:21~2022-02-11 10: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来啦,我来了,我带着营养液走来了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太短小了!!!!!】   【皇帝,对不对】   【小太监是择禹,还是这个人是择禹】   -完- 第17章   ◎各怀心事◎   当珩帝抱着一不明女子回到寝殿明元殿时,愣呆了殿内殿外伺候的人。   敏德最先反应过来,跟着就进入了内殿,得知情况后忙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当然,在珩帝出现搀扶周拂宁一把时,躲在一边观察的慈宁宫的人就已经悄悄赶回去报信,周拂宁昏倒这样的消息在诺大的皇宫中自然是瞒不住的,更别说是珩帝亲自抱着她回了明元殿。   得了消息,沈太后惊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慵懒卧在软榻上,并不见着急。   琴芳将回禀消息的小宫女打发出去,替沈太后轻摇着团扇。   “太后不去明元殿瞧瞧?”   沈太后面目安然,适然道,“本宫去做甚?”   “您就不担心陛下被那北齐公主所惑?您也听成福回禀了,晋和公主,容姿过人。”   琴芳刻意加重了容姿过人四字,沈太后仍是满不在乎。   “珩儿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她对她的皇帝儿子满怀信心。   “那为何陛下会出现在郁芳园?”   本该在修政殿批阅奏章的秦珩,却换了常服意外出现在郁芳园,而且那么巧撞上被晾在园子里的周拂宁。   “而且……”琴芳一顿,有些犹豫地看着沈太后,在请示该不该说。   沈太后支起一只手在额边,“你在本宫身边伺候这么久,有什么话不能说?”   琴芳这才道,“当初陛下是站在楚王那一边,并不愿意接受和亲的,是娘娘怕楚王借此军功越加得意,更何况当时背后又有连国突袭,恐楚王不忠与之勾结,这才暗里联络了朝中大臣并亲自苦口婆心地劝说陛下,这才使得陛下答应。”   “陛下与楚王向来亲厚,就怕陛下心中因此事与您怄着气,您要给这北齐来的公主一个下马威,并且以她来折辱敲打北齐的颜面,偏偏陛下就在这时出现在晋和公主身边,还众目睽睽将人抱回寝殿。”   “奴婢说句犯上的话,就怕陛下是为了与您置气,故意与您对着来呢,您要晋和公主在冀国如身处水深火热,而陛下却偏要宠着她,说不定……”   剩下的话琴芳没有接着说,但听者心如明镜,说不定珩帝还会给周拂宁一个不低的位分养在宫中。   沈太后甚至想过,依秦越的性子,既然看不惯和亲,那么无声无息了解周拂宁性命也就是了,反正北齐也不敢多说一句。   而她恰好可以此事为由,在秦越回国质问珩帝为何答应和亲时,将他治罪,就算不能伤其根本,至少也能灭其气焰,叫朝中众臣和天下百姓瞧清楚,这冀国江山究竟由谁做主。   可哪想到,秦越不仅安稳将人送到,且复命时并未表现出丝毫对此事的不满。   沈太后因此沉了眉,“让人去明元殿问问。”说罢,又嘱咐道,“莫要叫陛下察觉。”   明元殿中   太医院张院正着急忙慌赶来,以为是龙体有何不妥,结果却见珩帝坐于外间,正闲适用茶。   珩帝以十三之龄登基,在兼任摄政王的楚王秦越五年的辅佐下,安抚乱局,整治朝纲,如今已有十八,可独立理政事。   又或是秦越将他护得太好,他虽有威严,却还远不够,且受制太多,有时脾气不是那么好,可以说是有些逆反。   能让他又敬又怕的,唯秦越是也。   张院正一抹头上急出的汗,行礼起身后佝着腰问道,“陛下哪里不适?微臣这就给您请脉。”   秦珩一摆手,看向左侧屏风后。   敏德知情道,“张院正这边请。”   张院正一张脸尽是疑惑,跟着敏德越过屏风,才见一陌生的美貌女子躺于龙榻之上,面色几近惨白。能躺在这明元殿的人,就不是他能问的,他只负责看病开方。   拿出绢帕搭在女子手腕上,张院正这才开始把脉,从始至终,他褶皱的眉头就不曾舒展。   诊治完毕,他退出屏风。   “晋和公主病况如何?”   张院正就此知晓女子身份,和亲之事并不小,有谁还不知道晋和公主是谁?   “公主伤寒不曾及时医治,又受了暑热,已伤及内里,需要开方先将高热退下,再静心药补身子,否则容易留下病根儿。”   听后秦珩挥手让他下去开方抓药,又吩咐众人无事不得入内搅扰。   屋内清净下来,秦珩缓步行至榻前。   少女睡梦中仍拧眉抿唇,似极不安稳。   他忽地想起今晨,他玩心起扮做内侍随成福一起出宫宣旨,却在屋外听见周拂宁与身边人的对话。   对话中无一不透露着她对冀国皇宫的忌惮和自身的小心压抑。   她好像才十七岁,若是在皇宫中娇养长大的,又何以会如此?大抵若是如此,她也不会被送来和亲。   北齐进犯冀国,挑战国威,他作为冀国天子,与小皇叔秦越的想法一致,即便后有虎狼,也不愿意以和亲平息。   他知道沈太后一直不信任秦越,觉得他独揽权势是为了日后篡夺皇位,遂一直防范着他。但他却没料到沈太后会趁秦越不在京中另起心思,联合了包括陈相在内的几位大臣,朝堂之上劝说道如今局势刚稳,不宜再起战事,让他为保家国安宁接受和亲。   下朝沈太后接着在他耳边不停唠叨,将秦越历来的野心罪状数落个遍,又哭诉他不懂做母亲的苦心,总之烦人得很,他不得已也就答应了下来,可心内总归是与秦越一般,堵着股气。   只是秦越是对周拂宁,而他是对沈太后。   秦越这些年对冀国的付出他看在眼里,他有没有异心也能清晰感受,可无论他怎么解释,沈太后就是听不进去,坚持己见。   也因为他一直夹在沈太后与秦越之间,导致情绪有些时候不大稳定。   确实,他将周拂宁带回明元殿,是为了与沈太后怄气,既然她想一举两得,既答应和亲解决了后患,又想压制北齐,那他偏要将人护着。   反正看样子,周拂宁在北齐并不受重视,起码对两国邦交影响不大。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就被周拂宁所吸引,无论是绝丽容色,还是她身上不容忽视的小倔强。   屏风外敏德禀道,“陛下,楚王已到,正候在修政殿。”   秦珩收敛思绪,再瞧床榻上的人一眼,才往修政殿去。   ◎最新评论:   【有好文兮,见之不忘,猛灌营养液,为之轻狂】   【秦越:我就一会儿没把你看住,怎么就能让我侄子抱你呢?】   【秦越:我媳妇呢,谁让你抱我媳妇的】   -完- 第18章   ◎这样也算凶?◎   高几上紫金香炉正袅袅吐着轻烟,倏然一只宽大温厚的手掌捻起炉盖,手持香铲在逯中捣鼓两下,烟便散了。   “小皇叔,你又灭朕的香。”   秦珩踏入殿中,言语间亲切之感尽显。   在秦珩落座后,秦越转身拱手为礼。   “外热内凉,这香熏得人脑仁疼。”   天气热起来,各宫已经用上了冰,不过秦珩知道他只是不喜欢熏香,以前每次还会用不同的理由让人灭香,后来许是觉得麻烦,他都是自己动手。   “昨日不是才嘱咐你多歇几日,怎么入宫做甚?”   秦越端起茶杯,茶盖轻拨,慢条斯理又吹一吹,待茶温正好小啜一口。   “没什么,只是听说陛下将晋和公主抱回了明元殿。”   “消息传得这样快?”秦珩微讶。   这时间可对不上,消息传出宫去是快,可秦越进宫的速度却并不像是先听说而后入宫。   秦越不答他此话,而是问道,“陛下打算给她什么位分?”   秦珩心知他的那些小心思必然瞒不过这人,遂也不加掩饰,“朕没想过。”   “或者小皇叔有何高见?”他语气一转,卷上些笑意。   将茶杯放下,秦越凉如水的眼神看他一眼,“若是为与太后耍气,大可不必。”   提起沈太后,秦珩就烦躁,他任身子放松,倚靠在引枕上,双腿盘曲,显出一副不大正经在意姿态,又随手拿出一串玉石佛珠来把玩着。   “先前是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可今日见了她……”秦珩偏头看向秦越,眼神里星光渐起,“朕倒添了几分真心。”   二人间几案遮挡住的视线下,秦越摩挲着的手指一停顿。   “因为容貌?”   “朕是这般肤浅之人?”秦珩眼神略微幽怨,对他的话表示不满。   “那臣可想不出她还有什么能让陛下动心。”   “再这样下去,小皇叔你可要一辈子孤寡了。”秦珩打趣着他。   因秦越风姿英飒又位高权重,在坊间名声亦是叫好一片,起初想嫁给他的闺秀可不少。只是这几年来,他对这些主动示好的姑娘们没一个有好脸色,甚至常常说出一些伤人的话而不自知,便叫人望而生怯。   倒是也有几家隐约透露出想与他接亲的意思,但他依旧毫不委婉地拒绝,固执得就连他生母太皇太后庄氏都劝说无法。   “这样也算凶?”   秦越难得眉一皱,眼底沉蕴着不耐与探究,周身常年的冷意却是在此刻消融许多。   凶?   “朕可没说你凶。”   秦珩连忙撇清关系,虽然他的确觉得秦越凶的时刻并不少。   不过是谁敢说堂堂摄政王凶?还被正主听了去,秦珩一下来了精神,眸中戏谑不掩,“谁觉得你凶?”   正主眨眼间将一切神色敛去,恢复清冷模样,转而又化为柄柄冰棱睨向一脸八卦样的皇帝,“谁敢觉得我凶?”   秦珩转移目光,悻悻摸了摸鼻子,是无人敢。   “你护送她一路,知道的肯定比朕要多,不如皇叔与朕讲讲她?”他现在对周拂宁更感兴趣。   “不知道。”   得到无情回应,秦珩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得罪了他。   “罢了,往后日子长得很,还怕没时间去了解吗?”   话音刚落,敏德便从殿外匆匆入内,“陛下,新阳长公主去了明元殿。”   座上两人同时蹙眉,只为这位长公主最会惹事。   新阳长公主秦珌,与珩帝不仅一母同胞,更是龙凤胎,都是沈太后所生,自幼娇生惯养,受尽万般宠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秦珩去往修政殿后不久,秦珌就领着人闯了明元殿。   当时周拂宁刚服了药苏醒过来,她都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眼前状况,就被人大力拖拽着跌在榻边。   她抬首去看,为首的女子一身绛紫云绡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纤巧不已,一张脸色若春花。只是女子眼神凌厉桀骜,也带轻蔑,俯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件被弃之如履的赏物,生生破坏了这张脸该有的雅意。   女子身后站着几名侍女,与她进宫所见宫婢穿着无差,地上还跪了几人,个个垂眸低首,似怕极了她。   有大着胆子的,一面求饶一面劝说,“殿下,人是陛下吩咐我等好好照顾的,若是出了差池,奴才几个性命不保啊。”   周拂宁记起,曾也有人一直称她殿下。   择禹走后,人人都唤她公主。   那眼前这位是冀国公主?内侍口中的陛下又是怎么回事?她人醒了,可脑子尚不清醒,加之又被拖来拽去,一时还没缓过来。   女子冷哼一声,道,“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本宫自会担着,你们只需从本宫面前滚开。”   话尾染上几分娇狠,却也透露出她不够狠,周拂宁紧紧抓住这一点。   殿内无一人敢动,既不敢上前去阻拦秦珌,又不敢离殿,唯恐到时皇帝怒罚。   不过他们跪在地上不动,已是做出了选择,这后宫之中,珩帝尚未立后选妃,一切事宜都由沈太后掌管,故而嫡出的新阳长公主是除去上头长辈,皇帝还有楚王外最尊贵的。   而珩帝与长公主姐弟情谊深厚,和周拂宁这位前程未卜的和亲公主相比,高下立见。   见再无人聒噪,秦珌满意地挑挑眼,这才开始打量仍跌坐在地上的周拂宁。   她向前两步,行至周拂宁身前,而后蹲下身去,葱白手指将周拂宁低垂的头抬起。   “你……”欲放狠话教训人的秦珌愣了神,话音更是一转,“长得还挺好看。”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双眸自带娇柔风情,叫人赏心悦目。由于一切来得太急,又被迫抬首,泪花在她眼中闪动,凄凄楚楚,又叫人怜爱万分,直叫秦珌明白为何珩帝会对她不同。   因为她心底也升腾起一抹保护欲。   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殿外已有脚步声赶来,屋内霎时响起一片行礼问安之声。   “皇姐。”秦珩拧眉唤道。   只见殿内杂乱情形,周拂宁娇小的身躯虽被秦珌遮去一半,甚至看不清面上是何表情,可却能感受到她此刻必定备受煎熬。   秦珌将手收回站起身来,转过身时脸上已扬起了乖巧笑容,只因方才她听见了秦越的名号,于是她也赶紧行礼。   “皇上,小皇叔。”   “你来明元殿做甚?”秦珩上前问道。   “我……”秦珌还没从周拂宁容貌对她的冲击中走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没有秦珌遮挡住视线,周拂宁看见秦珩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驿馆中催促她的那个小太监,还有烈日下与她答话不明身份的男子,是冀国的皇帝,是她和亲来要嫁的人。   怪不得觉得莫名熟悉,他眉眼间与秦越有些相像。   她视线自觉越过秦珩,秦越居然也来了,一张脸仍是不变的冷淡,他板着一张脸,负手而立。   秦越也扫视了她一眼,“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晋和公主扶起来。”   此刻,她竟觉得他说出的话是有温度的。   作者有话说:   出去玩了两天,存稿被我晃完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描写公主内心的部分很细腻,我很喜欢看】   【有个小小的bug ,前头说的“皇兄”后面又说的“姐弟”】   【唔,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有一句话:快点更新,再不更新我就生气了!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加油】   【快点更新】   -完- 第19章   ◎小皇叔◎   摄政王发话,比长公主可有用的多,立刻就有人上前来将她扶回榻上坐下,并递上热茶。   “我听说晋和公主生病了,过来瞧瞧。”秦珌说话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娇纵,还悄悄去观察秦越的神色变化,顺嘴问道,“小皇叔怎么也过来了?”   秦珩侧看一眼,替他答道,“他说是来瞧热闹的。”   秦越不反驳,也不做解释,而秦珌似信非信,他可不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   周拂宁坐在榻上,谨记着远离秦越,入皇宫,会见到他的时候应该不多,这次只是巧合。   她怎变得如此狼狈?秦越不由又多瞄周拂宁一眼,她坐在榻边,明黄亮色衬得她肤色更白,鬓发散乱,一缕发垂至耳边,柔弱之感更甚。   入盛州后他先行离开,这期间他与她几日未见面,更不知她这病由何时起。   秦珌虽有那么些怕秦越,可周拂宁的身份在冀国皇宫本就不受待见,她倒也不担心秦越会因此罚她。   再欣赏一眼周拂宁的如玉侧颜,自知这麻烦今日是没法找了,且待来日她将病养好,总不好叫人传出她堂堂长公主仗势欺弱,便先行礼告退了。   地上跪的乌泱泱一堆人该出去的也尽都出去了,殿内一下清静不少。   周拂宁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将散落的发髻梳上,她悄悄抬眸,秦越还未离开,新阳长公主都走了,他怎么还不走?   当真是来看热闹……不,是笑话才是。   她仍坐着一动不敢动,双手抓紧榻边,接收着那边两道视线,不知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   就在她忐忑悬心之时,秦珩先唤了她。   “阿宁,到这边来。”   周拂宁:在叫谁?我吗???   秦越:叫的什么?   她抬头去看,秦珩正好给她一个眼神示意。   是的,没错,就是你。   周拂宁起身走至秦珩身边时,都没有完全缓过来,他们也不过今日见了两三次面,怎么就唤得如此亲昵了?虽然说她早晚都要入宫,成为他的妃嫔,可还是觉得太突兀。   没想到还有更突兀的,她先向秦珩行礼,又朝秦越唤一声楚王殿下。   秦珩却道,“小皇叔一路护送你至盛州,就算不相熟,也定然认识,日后都是一家人,叫楚王殿下未免过于见外,你跟着朕唤一声小皇叔就是。”   这会不会太不见外了,为何沈太后想着怎么折磨她,皇帝却对她如此自来熟与和善?周拂宁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不小心又走进帝王为她设下的圈套中。   叫秦越小皇叔,她不敢去看秦越脸色,更是迟迟开不了这个口。   她磨磨蹭蹭,秦珩又温声道,“别害怕,小皇叔人是极好的,你日后可是他的侄媳,他当得起你这一声唤。”   周拂宁心跳如雷,他自是担得起,担不起的人是她。   什么侄媳?只有正宫皇后才真正称得上这个名,秦珩这是想先将她捧到高处,再狠狠摔下?   时间经不起流逝,她不敢让秦珩再次催促,不论如何,他才是皇宫上下最尊贵的人,不过就是叫一声罢了。   顺着他的意,她垂眸颔首,轻柔唤一声,“小皇叔。”   扭捏的姿态,颇有几分娇怯意味。   秦越表面上平静受着她这一声,可心内早已掀起汹涌波涛。   她曾经唤他王爷,楚王,殿下,他从不觉得有何不妥。唯独今日,一句小皇叔,让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紧,青筋立现。   颅内一会儿如云山雾绕,一会儿又清明不已,唯周拂宁的脸,他一直看得清。   向来不允许心内有不可把控的可疑情绪停留的他,这次却任由周拂宁影响着他。周拂宁对他的疏远那么刻意又明显,是她从叶府回来后就出现了端倪。   可她在叶府门前发生的事情皆在他眼下,期间并没有特殊之处,他也将当天所有从头到尾理过一遍,仍不知她究竟为何突然如此。   而同时,他也怀疑自己为何要如此在意周拂宁的情绪,她是主动或是疏远,与他何干?他本就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还巴不得她离得远一些才对。   但这次他并没有说服自己,将这般情绪压制,反而焦心更甚,如心中有千万芦苇拂过,痒,却挠不到。   有时尤七说的话还多有道理,虽然他总是不愿意听。   此刻看着周拂宁娇小一只站在秦珩身边,娇怯唤他小皇叔,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旁观者清。   原先对他好言讨好的人,将他当作了陌生人一般。   犹记得,起初的周拂宁行事畏缩,眉眼总流露着淡淡可怜,他对这样的人只有嫌恶,直到平城外刺杀,他察觉出周拂宁想借机逃走的意图才知她名不副实,也许周拂宁现在都以为他信了她迷路的鬼话。   当他直白戳穿那是北齐帝的命令,就是为了看看周拂宁的真面目究竟为何,不料这又是个意外,她很平静,反而更为离开她的内侍伤心。   可那也是第一次,从周拂宁身上看到不屈与倔强,她心内对北齐帝的情感复杂,叫他头一次与人感同身受,他心底也有埋藏已久不为人诉说的情感,所以他心软,默许尤七对她多加照拂。   周拂宁总是能给他带来不一般的惊喜,与她接触多起来,才会发掘她并不无趣,偶尔的灵动惹人心动而不自知。后来,她忽然对他主动讨好起来,说好听的话,做好吃的食物,二人接触就更多了,那样的时刻自然也越来越多。   仔细算来,他就是在这一路中,在他不曾注意察觉间,渐渐陷了进去,一颗心早已偏在她身。   一切陌生情绪被他承认,在因她唤一声小皇叔,他理智有一瞬溃散之际,心动,他认下了。   一旦确定,那么这一声小皇叔是怎么也不能忍的,尽管她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是秦珩将来后宫中的一位,可他秦越从不在乎这些虚的,即便她真的入了后宫,他有的是办法将她带出。   素色锦缎衣裙之下,肩若削成,因由他揽,腰若约束,该由他握。   ◎最新评论:   【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唔,秦越越要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嘛】   【秦越:臭小子你叫谁呢,那是你皇婶】   -完- 第20章   ◎这条路并不好走◎   “小皇叔?”   见他迟迟没回应,秦珩唤一声。   秦越目光稍敛,尽数锁在离他不过一人间距的周拂宁身上,眼神讳莫。   “还未入后宫,如何算是侄媳?更何况……”秦越言语一顿,带着沉意,“陛下这是要立北齐公主为后?”   语带压迫,殿内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皇后之位,虽然周拂宁从未妄想,但秦越不会这么想。   而秦珩说话前,也并没有往这更深一层去想。他登基后,一直未纳有妃,后位更是空悬,刻意拉近周拂宁与秦越的关系,也不过是为了向众人,尤其是沈太后表明,他对周拂宁的不一般。   “皇叔说笑了,这事儿还需得找个时间仔细商定。”秦珩打岔道。   周拂宁也连忙借机提高秦珩对自己的好感度,乖顺道,“能嫁给陛下已是荣幸,无论陛下给什么名位,晋和都感激不已。”   这招伏小作低却让秦家俩叔侄纷纷侧目,一个怜惜探究,一个阴沉不爽。   自第一次见面听见周拂宁那般言语,秦珩便知道她无论在北齐还是冀国,皆是处境艰难,举步维艰,现下又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一国公主,却争不得那皇后贵妃之位,难道不可悲可怜吗?   秦越单单只是为周拂宁这样卖好与秦珩说话而不悦,她只求他一个人就够了。   关键时刻,他眼睁睁看着,秦珩伸出手搭在周拂宁的肩上,安慰她。   秦越眉心一抽,双手从背后抽回,换为环抱姿势,已是十分不耐。   与他相处许久,周拂宁瞧得出他如今十分烦躁,许是为她言语间刻意谄媚秦珩,他会认为她利用尤七接近他,自然也会觉得她是为了利用秦珩在冀国后宫立足,遂她更不敢去直视秦越。   她稍一瑟缩,身子朝秦珩更倾近些,软声道,“今日病貌实羞见于人,现下也与楚王见礼,请陛下容许我下去歇着。”   别看秦越年纪不老,但就因他的严厉,秦珩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学习处理政务与治国之策之上,他承袭了这位小皇叔的一大特点,便是在女色方面极能把持。   沈太后早就张罗着要给他选妃立后,却一直被推到现在,也只是暂时有了后位的属意之选。   可一旦有了缺口,又有周拂宁和亲而来在前,朝中许多大臣重新起了心思,都盘算着如何将女儿塞进后宫来占一个名分。   如今温香软玉就在身旁,她的每一瞬呼吸都能听入耳,不曾与女子亲近的秦珩如何扛得住?再瞧周拂宁,脸色虽仍然泛白,但可能是先前喝了热茶的缘故,唇瓣湿润轻抿着,眼含水雾带着莫名的勾人情愫将他觑着。   顿时,秦珩脸颊攀上红晕,心化为水,有些飘飘然,便顺着周拂宁的话往下说,“你病着自该歇息,小皇叔在宫中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便先忙去吧。”   秦越黑脸:……凭什么只有我走?   “臣还有些事要向陛下回禀。”秦越平静道。   秦珩正欲拆他抬,周拂宁反倒松一口气,接话道,“陛下不必为了我耽误政事,这里有许多人伺候着。”   “……”秦珩未说出口的话吞咽回去。   听她如此说,秦越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出了明元殿,秦珩才憋不住问道,“什么事非要急着这时候说?”   昨日秦越入宫就已将该禀的禀了,他这人,向来不会遗忘。   秦越仰头一看,“今日天气甚好。”   “是挺好。”秦珩不明所以。   “那便去校场试试陛下的身手……有没有进步。”   “……”   秦珩的脸垮下,小皇叔,你想揍我可以直说。   他们走后,周拂宁从宫人口中得知她身处皇帝寝宫,睡得是龙榻时,病情险些加重。   她是希望得到秦珩的庇护,不求恩宠万千,荣华加身,但至少能让她在宫中过得安稳平静些。可眼下,秦珩是将她立起来当活靶子啊。   后宫是什么情况她尚且不清楚,但决计不会简单,一个召她入宫的沈太后就够她应付的,还要加上方才那位专冲着找麻烦来的长公主。   且不容她叹口气,沈太后就派了身边的琴芳姑姑来,周拂宁只能强打起精神。   不如想象中是来为难她的,这位琴芳姑姑脸上一直挂着笑,一见她就上前来行礼。   “奴婢琴芳见过晋和公主。”   周拂宁可不敢轻受,忙搀着她的手将人扶起,“姑姑多礼。”   肉眼可见,琴芳脸上笑意盛了些,却也挡不住她处处打量的眼神。   “太后娘娘见公主一直不来,以为是什么事儿耽搁,谁知派了人去寻才得知公主因病晕倒,恰被陛下撞见带回了明元殿,特遣奴婢来看望,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琴芳半点不提宫女将她独自扔在园中的事儿,还要彰显沈太后的仁心,周拂宁心内哂笑,又不敢怠慢,毕竟不知道沈太后到底安的什么心。   “太医看过,药也已服下,身子轻快了不少,还劳太后娘娘忧心,是我的不是。”她也悄悄打量,并试探道,“不如我跟着姑姑一同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告罪。”   心中忐忑是必然,可见琴芳态度如此温和,想必因秦珩对她的不一般,沈太后也是有所顾忌,是以一改先前计划,派个人来看看情况。   琴芳一笑,“奴婢来时太后娘娘有吩咐,让不得扰了公主安歇,日后有的是机会会面。”   果然如此,周拂宁心一松,这至少给了她喘口气的时间。   “只是公主还未行册封礼,住在这明元殿实在不合规制,太后娘娘命人将长芜殿收拾了出来,也让人将公主的侍婢接进宫来,您可放心暂在宫内养病。”   安排得如此妥帖,周拂宁自无话可说,一一应了又道谢。   琴芳亲自将她带到长芜殿安顿好才告退离去,没一会儿瑶欢春玉等人也入了宫。   悬了一天的心,在见到周拂宁完整无缺的那一刻,瑶欢才算是气息稍平,稳着心神将人都安排好,这才将门关上。   “公主可有受委屈?”瑶欢话语中仍带着紧张,在宫中忽然来人说要将她们接入宫中时,她就怀疑是周拂宁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儿。   见瑶欢满心满眼里都是她的安危,藏了一天情绪的周拂宁眼眶一瞬泛红,不想被看见徒惹一人伤悲焦急,周拂宁垂首轻摇,言语却颇为无奈。   “这条路并不好走。”   她周身被伤悲低沉浸染,就如深夜高悬的清月,高洁但孤冷,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何况瑶欢敏锐,立时便听出不对。   “究竟出了何事?他们到底如何为难公主了?”她不免更加心焦起来。   周拂宁叹一口气,她能说出方才那句话,就已是对瑶欢有了一定的信任。   要知道,她从前有什么只会对择禹说,自择禹走后,她时常将心扉关上,并不愿透露出最真实的想法。可瑶欢不一样,她总能从细小枝节中猜出她的期盼与顾忌,并用她不会厌烦的方式,为她出主意甚至是开解。   瑶欢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她对她从没有跟新主子之间的磨合感,仿佛她做什么她都会紧紧跟在身后将她守候,究竟是为什么?   她会不会也另怀心思,就如从前的择禹一般?   从她有记忆以来,择禹就跟在她的身边,择禹说自她出生,他就一直在。   择禹对她,不是一个好字可以概括完的,两人间相互依靠的关系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可就是这样关系亲近的人,也会寒她的心,何提瑶欢?   心中热意随着细细思索掂量而冷却,“不过是使些心计给我个下马威罢了。”   说着话,她眼神在瑶欢周身扫荡,目光灼灼,并不掩饰,像是要将她彻底看个清楚明白,瑶欢也宛如被扫定在原地,愣愣道,“公主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周拂宁也不绕弯子,直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瑶欢稍一垂眸,似有一抹情绪闪入她眸中,声线平稳中染着她一贯柔意,“公主是瑶欢的主子,瑶欢自该对主子好。”   “我本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说起自己,周拂宁向来不会客气,并不是自嘲,而是清楚知道她的身份地位究竟在哪一层。   可瑶欢却十分听不得她如此说,情绪稍稍高涨,“公主怎能如此说自己?”   “公主出身皇家,即便不受宠,那也是金枝玉叶,是我们的正经主子,奴婢从来没有因为公主不受宠而怠慢,也请公主日后莫要再如此菲薄自身。”   她说得坚毅有力,眼神定定,倒叫周拂宁怔愣片刻,言语中的真切实意,不是随意便能伪装出来的。也实在不必,现如今的她,无宠无靠,除了还能出口气,没有任何一处值得人利用。   心下倏然一软,盯着瑶欢的眼神也柔软半分,她问,“你对我的好不似奴仆对主子,反而更像长辈的看护,我们之间可有何渊源?”   不等瑶欢作答,她先自顾改口,“不对……”   瑶欢在临阳丢失找回的荷包在周拂宁脑海中浮现,她从袖中取出那枚香囊。   “是你与我母妃有何渊源?”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感谢在2022-02-14 16:44:31~2022-02-15 10:3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我来了我来了】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21章   ◎我记得,便是值得◎   瑶欢低垂的头终于缓缓抬了起来,眸中霭意浓稠欲滴,像是对身前的周拂宁,又像是对她记忆中那位与周拂宁眉眼相似的人。   周拂宁与叶妃娘娘不只是样貌上的相像,聪慧亦是,瑶欢心内感叹,既然被周拂宁看穿,她也不继续隐藏,只要她一直守在周拂宁身边,就总是会被知道的。   “叶妃娘娘于我有恩,且是活命大恩。”   “所以是为着我母妃之恩而照顾我?皇后让你随我和亲你不曾反抗拒绝也是为此?”说着话,周拂宁秀眉已悄然蹙起,她语气不大确信,又像是不敢相信,“又或者,这是你向皇后求来的?”   瑶欢抿唇一笑,“公主心思玲珑。”   这是默认她第二种猜测,能作为掌事姑姑随她和亲冀国,是瑶欢亲自到北齐皇后面前求来的。   周拂宁的心在颤动,喉头发痒,眼眶泛热。   “这……”话出口,才发觉声音也被哽咽之意浸染得有些低哑起来,她清清嗓子接着道,“这样做值得吗?为了还一命之恩,还是也许早就无人记得的恩情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瑶欢若是留在北齐皇宫,以她巧妙心思与为人,定会比现如今未卜的前路好,可她却放弃了。   母妃早逝,她也从未听母妃提过这件事,或许这对瑶欢来说重如山的恩情只是母妃眼中的随手之为,她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所以只要瑶欢不主动说出,她无从知晓。   如果不是她问,瑶欢也确实没有主动说出的意思,不过不是为了埋没这份恩情,反是让她心内无徒添的负担。   她放眼看着瑶欢,面上眸中,皆是对她的爱怜,面对她的追问,她唇抿得更紧,久久,她声音极轻却蕴满力量。   “我记得,就是值得。”   几乎是下意识,周拂宁右侧握着香囊的手紧了紧,被瑶欢的坚定所感染,她惊愣中一时无话。   为什么?她总想找出让瑶欢不要如此执着的理由?是觉得背叛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在她张口也不知说什么时,瑶欢紧接着道,“叶妃娘娘护了我许久,她没办法护住的公主,自然该由我来护。”   “公主可以不信我,可瑶欢不会离弃公主。”话音落,无需多么慷慨激昂的语气,已然掷地有声。   思虑的事情渐多,暂被汤药压制的病意与困乏一股脑儿又涌上,她眼前晕眩一瞬,身子摇摇欲坠。见状瑶欢也顾不上还要再说些什么,连忙上前将周拂宁扶到床榻。   “日后还有很多时间与公主细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身子养好,才好去面对这深如冰潭的后宫和人。”瑶欢劝说道。   周拂宁点点头,瑶欢将她安顿好便借言要去给她煮碗清粥出了屋,留她一人躺在榻上。   细嗅便能闻见屋内陈年朽木散发出的味道,果然是今日加急打扫出来的,周拂宁心内如此想着,眼睛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周拂宁只记得接连做了好几个不好的梦,并不记得梦的内容,中途瑶欢将她叫醒喝了药又继续沉睡,醒来时,她只觉身酸体乏。   坐起身来,她伸手揉捏后脖颈,想驱散些许酸累,但效果不怎么明显。   “是谁趁我睡觉时打了我。”她嘟嘟囔囔。   听到动静进来的春玉轻笑出声,她将手中的盆放在榻边的架子上。   “哪里有贼人敢打公主,公主这一觉睡得虽长却不安稳,故而才觉越睡越乏累。”   自言自语被人听了去,还被打趣,周拂宁脸微红,脖子缩了缩。   她问,“现在什么时辰?”   “才卯时初。”春玉答道,“昨儿公主歇得早。”   “瑶欢呢?”   “瑶欢姑姑说公主睡得早必然也起得早,吩咐奴婢在外间候着,昨夜公主只喝了药并未用膳,姑姑怕公主起身饿肚子,现在正在厨下忙着呢。”   周拂宁睫羽垂下,“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是,何必劳累她。”   跟她来冀国的宫婢,除了瑶欢和春玉她留着贴身伺候,其余的皆被她打发干杂活去了。   春玉似有意替瑶欢说话,“瑶欢姑姑是怕她们笨手笨脚做不好,公主尚在病中,吃食自要精细些。”   周拂宁一怔,然后点点头,掀了被子下榻。   春玉替她拧了帕子净脸,又递过水来漱口,不一会儿瑶欢就端着托盘进来,顿时一股药味儿充斥整间屋子。   正在穿衣的周拂宁屏了口气后干脆直接捂住,小脸紧皱。   “公主的烧虽然退了,可还是要喝药,若是嫌苦,可以先将粥喝了。”瑶欢道。   眉头缓缓舒展,周拂宁的手也放下来,待衣裳穿好,她径直端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咧咧嘴,脸又重新皱在一起。   瑶欢早有准备,拿出一颗杨梅糖递给她。   杨梅糖,让周拂宁不由自主想到秦越,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她没有接,“不必。”   但她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句,“这糖是……上次那袋?”   嗯?瑶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接着她便明白,点点头,上次周拂宁扔给她没吃完的。   这杨梅糖,是真好吃,酸酸甜甜,是一番滋味。   周拂宁没再说话,端过清粥小口喝着。   喝完粥,她吩咐道,“替我梳妆,端庄恭谨些,一会儿去慈宁宫给沈太后请安。”   春玉一惊,“您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瑶欢却没劝阻她,因为她知道周拂宁的决定是对的。   “奴婢替公主梳妆。”   “瑶欢姑姑……”春玉讷讷唤一声,原以为以瑶欢对周拂宁的衷心怜爱,定会劝她,谁知……   瑶欢朝她摇头,“若今日公主不去慈宁宫,日后才更难过。”   听此言,周拂宁浅扬嘴角,只是笑意淡淡。   正如瑶欢所说,沈太后既已先示好,派了心腹探望她,还特意收拾出长芜殿来让她居住,她若真不亲自去谢恩请安,恐怕外头不知道会将她传成什么样子,且说不定秦珩对她的印象也会变差,到时候的处境还真就不好说了。   瑶欢心思细腻,自能想到这一层。   对于要去慈宁宫见沈太后,周拂宁还是有些怵,不曾谋面,已感受到莫大敌意,她是个怎样的人?是何模样?她该如何应对?   在小宫女的带领下,一路往慈宁宫去,她手心已经捏出汗。   因为后宫空置,除了未出嫁住在宫内的公主,无人往慈宁宫来请安,周拂宁到时,恰见到一位。   与昨日见到的秦珌对比,这位穿着打扮都较朴素,但也比从前的周拂宁好些,脸比不上秦珌精致,却也是小家碧玉一枚,因此她猜测这是位不大受宠的公主。   她上前欲见礼的同时,对方也走过来,较之她先开口。   “新月见过晋和公主。”   新月当是她的封号,周拂宁忙福身道,“不敢,该是晋和见过新月公主。”   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对方搭话,尴尬静默片刻,新月公主秦婧道,“太后尚在梳洗,公主且在此稍等。”   周拂宁朝她点点头,便循礼站等,她不去看秦婧,秦婧的眼神可没少往她身上落。   先皇子嗣不丰,活下来的统共就一子三女,秦珩秦珌一对龙凤胎姐弟,再有便是秦婧,只是小小贵人之女。   与嫡出的秦珌不同,秦婧自幼谨小慎微,容不得她行差踏错,遂她一直乖顺讨好沈太后,期盼日后得个好婚事,   听说北齐会送来一位和亲公主时,她还曾窃喜过,她终于不用做最惨的那个,她甚至可以将周拂宁当作讨好沈太后的踏板。可万万没想到,昨日出了那档子事儿,周拂宁入了秦珩的眼,得了他的庇护,就连沈太后也对她一改态度。   秦婧暂时拿不定主意,更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想借请安的机会探探沈太后的口风,却没想会在慈宁宫与周拂宁相见。   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她自然不能轻易将周拂宁得罪,和善有礼是最好的应对,让双方都说不出来不是。   她先是将周拂宁从上到下悄悄打量一番,关于她为何能得秦珩另眼相看心内已有数,长相出挑顶尖引人,软糯柔媚气质勾人。   沉默时分,她没忍住几次往周拂宁脸上去看,只因实在好看,足叫百花羞煞。   在她又一次想要偷看时,琴芳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已梳洗好,两位公主请进。”   周拂宁深吸口气后,随着琴芳入了内殿。   沈太后信佛,遂殿内一股子檀香味。   “新月……”   “晋和……”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秦婧与周拂宁异口同声给沈太后行礼请安。   沈太后正坐于上首,双眼满是柔和拢在二人身上,“免礼,赐茶。”   周拂宁悄眼看去,沈太后眉目慈和,完完全全就是位和蔼妇人的模样,若不是周拂宁经历过,恐怕也会被她这副样子骗过去。   在沈太后虽还未满四十,可也是在深宫生活了十余年的人,经历的腥风血雨不比战场,却也不差,怎么都不会简单。   “说了让你不必日日来请安,你却不听。”沈太后对秦婧嗔道。   “给太后请安是婧儿分内之事,且日日见着太后身体康健,婧儿也安心些。”   这话说得熨帖人心,沈太后开怀笑了几声,“若是珌儿有你一半贴心倒也好。”   秦婧连称不敢,她哪儿敢和秦珌比。   沈太后终于将话头转向周拂宁,“本宫不是交代琴芳让你好好养病,何苦来跑这一趟?若是病情因此加重,可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周拂宁起身又行一礼,“太后娘娘言重,昨日因病耽搁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幸得太后和陛下关怀,我身子好多了,这才来感怀太后娘娘恩德,并为昨日请罪。”   她紧张伏小的作态,让沈太后心内堵的气稍稍舒出一口,还算懂点事儿。   昨日让人打听了明元殿的情况后,她就改变了主意,若是秦珩要故意拿周拂宁与她对着干,她不如顺着他的意思来,让他无计可施。日子长着呢,她想要周拂宁不好过,多得是机会,秦珩还真能守着一个刚见面连感情都没有的女人一辈子?   不过是新鲜劲来了,一时脑热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5 10:36:18~2022-02-16 10:2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唉,今天又是短小君`】   【好短】   -完- 第22章   ◎是你添油加醋◎   “你有心是好事,请罪便罢了。”沈太后摆摆手,“长芜殿住得可习惯?”   “很好。”周拂宁答道。   沈太后一笑,“长芜殿可是个好地方,是从前平亭大长公主的住所。”   平亭大长公主又是谁?周拂宁心中一紧,直觉告诉她不妙,可沈太后也没有要为她说明的意思。   秦婧接了话,“听闻大长公主不日便要进京。”   沈太后笑点头,“平亭随驸马赴任洛城,几年未曾回京,到时候你可得劝劝你皇姑姑多留些时日。”   秦婧嘴上应下,心下腹诽不已。   想她是什么身份,唤一句皇姑姑人家肯应已是给足面子,平亭大长公主与先皇一母同胞,本就重视嫡庶,嫁的又是镇国公府,对她能有好脸色就不错了,她有什么资格去劝?   见她笑得勉强,周拂宁察觉出什么,可仍是云里雾里弄不清楚,她只能提起戒心,以防谋算。   从进殿以来,沈太后就一直挂着笑,周拂宁给她安上了称号,十足的笑面虎。   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在后头等着她,她已经有些坐立难安,想找个借口离开慈宁宫。   可她还没说出口,沈太后就道,“好不容易这后宫中来一个鲜活人,晋和公主可愿多来慈宁宫陪陪本宫?”   周拂宁哪里有说不愿的余地,只有应和。   “本宫欲抄写佛经为家国祈福,公主若是愿意,可帮着本宫抄一些。”   “能为太后娘娘尽心,晋和自然愿意。”   于是人不仅没走成,还被留下来干活儿,莫说只是写字,写多了也是极耗体力的。   秦婧早就被打发走,太后称头风犯了,让琴芳给她揉捏太阳穴,坐在上首阖眸养神,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周拂宁站在案前写字偶尔发出些声音。   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想离开却无法离开,沈太后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借着这样的小事来折磨人,就是秦珩看了,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沈太后反而可以说这样是为了与她多亲近。   手持毛笔抄写着佛经,心思却在流转思索该如何摆脱,正想着睡觉呢,就有人递来枕头。   有宫婢从外进来通禀,“太后,楚王到了,正候在殿外。”   沈太后终于睁开眼来,脸上慈和消散,她是召了秦越来,可是却没让他这么早来。   “让他进来。”   不知沈太后是忘了周拂宁在,还是完全没将她考虑在内,丝毫不顾忌。   周拂宁虽觉得这枕头有点硬,可好歹是个枕头,正欲借言告退,秦越进殿的速度更快些。   已福了半身的周拂宁:……   她只有当看不见他,继续福身道,“太后娘娘与楚王殿下有事相商,晋和先告退。”   谁知是秦越抬手阻她,“你写你的。”   我们谈我们的。   “……”   周拂宁:真不拿我当外人。   沈太后清咳一声,含笑讽道,“摄政王的架子如今是越摆越高,都摆到本宫面前来了。”   秦越面色不改,背挺身直,“臣不敢。”   沈太后轻哼一声,“还有什么是你秦越不敢的。”   “徇私枉法。”   “……”   沈太后一噎。   气氛莫名僵持,周拂宁还站在案前,不知所措,她呼吸放缓,咽口水的动作能小便小。   沈太后怎么能容忍她在秦越面前占下风,回想今日召他来的目的,盯了一旁装鹌鹑的周拂宁一眼,目含警示,仍是转回头去沉着声音问道,“本宫让你对扬城刺史贪污受贿一事从轻处罚,你为何偏偏将他斩首?”   “臣只是按律行事。”秦越答得面无表情,“遵太后往日教导。”   沈太后心里一堵一急,她教导的是让他不要想着谋权,早日放权皇帝,让秦珩亲政。   与秦越当真是说不通,他就是故意的,分明可以留林刺史一命,可知晓林刺史是她娘家远亲后,直要了人性命。   她与秦越不合,在宫里宫外都不是秘密。   林刺史已死是事实,她从中吃了亏,自然如何都要捞点儿回来。今日将秦越召来,一为细数他的罪过,可惜他一张嘴实在太硬,讨不到便宜,二来嘛,便是为自己谋些利益。   “罢了,这件事过去便不提。”沈太后摆摆手,“今日找你来,还有件事儿。”   秦越瞥一眼殿侧,周拂宁垂眸颔首站着,双手被案桌挡着,可他猜得出,她必定心怀忐忑搅动手指自娱自乐,活将自己当个透明人。   上首的沈太后还在说着,“前些日子本宫去慈安宫请安,太皇太后还说起你的婚事,你二十三也老大不小了,王府后院却连个能管家理事的女人都没有,这可不像话,太皇太后可是着急得不行,因此本宫便揽下这桩事,替你相看一场。”   太皇太后是秦越的生母。   秦越眼眸微微一垂,暗光流动。   “荣平侯府二姑娘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太皇太后也曾见过几面,对她极是满意,只要你这边同意了,本宫即刻下旨赐婚。”沈太后对自己安排满意极了,她心想秦越已经在林刺史一事上狠狠驳了她的面子,这次怎么着也得给她留余地,更何况她将太皇太后都抬了出来。   近年来秦越虽与太皇太后这个生母逐渐生疏,可她知道,只要是太皇太后的要求,他总会考虑多些。   荣平侯夫人是她堂妹,只不过现在的荣平侯府不比从前,没出个人才,日渐没落,按理说荣平侯府姑娘的身份做摄政王妃并不匹配,可她有她的安排,有她的力保,应不难达成。   可惜,沈太后太放心,太自信,秦越连眉头都不需皱一下,“我不同意。”   “你……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沈太后板了脸。   “那又如何?”秦越周身沉冷下来,十分不耐。   “为人子女,婚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   “那你们试试。”   “……”言语虽温和,就像是平日里说话般,可话中狠意一毫不缺,这便是在军营中战场上磨砺出的上位者的威压。   沈太后向来自持身份,总想着打压秦越,却基本上没成功过,她的一切也不过是装出来护面子的,眼下对上秦越,她心惊又气愤。   “放肆。”气得她半晌也只吐出这蕴满怒气的二字。   “若是太后,亦或是太皇太后非要将人往我府里塞,”秦越一勾唇,这一次,眼神不加掩饰瞥向周拂宁,“到时候可就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事了。”   这话是说给沈太后听的,也是说给周拂宁听。   警示沈太后不要想着给他府里添眼线,让周拂宁明白他后院干净,守身如玉。   可周拂宁却并不这么想,秦越发狠她不是第一次见,可却一次比一次害怕,这次呢?特意让她留在慈宁宫,就是为了让她听见这话后,看清自己的身份,莫要肖想不该想的,不然他为何要特意看她一眼?   毕竟,昨日秦珩待她超乎寻常,难免会让人心内飘然。   周拂宁将头垂得更低,还好,说完这话秦越带风离开。   紧接着,沈太后站起身怒气一扫,桌几上的茶盏尽数拂落在地,闷声响让周拂宁身子几颤。   她是不是忘了有个外人此刻还站着呢?   显然,沈太后太气确实忘了,可琴芳却没忘,她唤一声,给个眼色,“娘娘。”   沈太后没好气地瞟她一眼,接收到暗示,才意识到她的恼羞成怒都摆在了周拂宁的面前,不过她变脸速度一贯是极快的。   只见她先是将脸上怒到险些狰狞的神态敛却,转为讪讪笑意,随后一拂衣袖坐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不懂事。”   “让晋和公主看笑话了。”   周拂宁勉强挂上笑意,脸颊僵僵的,唇瓣启开都需莫大的力气,“长辈教导晚辈是应当,如何是看笑话呢?且楚王殿下的脾气,是有些不大好,倒是太后娘娘性宽和,才容他如此。”   她想着反正秦越已经离开,她说些好话让沈太后听了高兴才是正理。   沈太后也确实如她所料,听后眉眼舒缓许多。   然而这话却被回转而来的秦越听个正着,我脾气不好?   沈太后最先注意到他,脸上笑意更深,方才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只要周拂宁惹恼秦越,她就有戏看,有麻烦找。   “晋和公主心直口快,楚王莫与小姑娘一般计较。”   还没发觉的周拂宁:?   她猛一回头,对上秦越阴沉沉的脸与深邃中暗藏危险的眼,霎时眸中水雾蒸腾,喉咙发紧,欲哭无泪。   要怎么解释,他才不会单手捏断她的脖子?   “晋和失言,给楚王殿下赔罪。”周拂宁慌忙赔礼。   秦越一双眼胶着在周拂宁福身颔首后露出的那截隐约可见白皙似玉的细颈上,方才离开慈宁宫后,尤七的话提醒了他,沈太后是个笑面虎,最喜绵里藏针膈应人,她本就不喜周拂宁有意为难,怎么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慈宁宫?   他骂一句尤七瞎操心,最后还是回转来,欲找个借口将周拂宁带离,却很是不巧听见周拂宁的这番话。   他在担心她被人为难,而她拿他当垫脚石讨好取悦沈太后?   好,真是好极了。   在秦珩面前也与他装不熟,她当真忘了和亲途中是如何对他讨好卖乖的了吗?   沈太后高座上含笑看戏,周拂宁案桌前瑟瑟不安,秦越炙热目光寸寸逼近。   秦越袖中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后他终是道,“本王丢了件东西,晋和公主见过,随本王一起找找?”   就这样?心都吊在嗓子眼的周拂宁不大敢信。   沈太后也将身子稍稍坐直,他这是找的借口,故意要为难周拂宁吧?他也学会这招了?   周拂宁看向沈太后,请示着。   沈太后也乏了,一挥手,“随他去吧。”   秦越为难周拂宁最好,那相当于替她拆秦珩的台,倒时都不用她再费口舌,秦珩与秦越的关系就已离间。   如此这般,周拂宁昏着脑袋跟秦越出了慈宁宫。   忽然,周拂宁眼前一暗,伴随着额头鼻尖微痛,她撞到了一堵软墙之上。   不知秦越何时停下脚步,她情绪紧张也顾不着,眼下更心虚起来,连道歉也忘了,退开一步问道,“殿下丢失了何物?”   周拂宁肌肤白嫩脆弱,她的额上现出小团红印来,叫秦越不自主想轻抚于上。   将心中欲念压下,眼眸深深,“从前你与我可不这般生分。”   “我与殿下本就身份有别,当初是我逾矩,如今入宫,更当谨守礼仪。”   秦越神色探究,眉峰一挑,“你是为了帝王宠爱?”   被他说得脸一红,周拂宁争辩道,“我没有。”   眉峰渐缓,换秦越唇角轻翘,看她脸颊泛上红晕,润唇莹莹,畏惧隐去,乖又娇。   “这才对。”秦越道。   这乖乖模样,才是她周拂宁。   周拂宁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   “……”   “王爷的东西还找吗?”周拂宁问。   他丢失的是何物?她可不记得见过他什么东西,就算是能见到,也必是些不重要的,他岂会专回慈宁宫一趟将她拉来?重要的东西防她还来不及呢。   一声王爷听起来,虽不如小皇叔让他恼怒,却没有殿下二字舒坦。   “自然要找。”秦越语意轻淡,“只不过我有个疑惑。”   “殿下有什么疑惑?若是我知道定知无不言。”周拂宁巴巴道,得罪了人,还是殷情些好,反正现在也无人瞧见。   从慈宁宫出来也没瞧见瑶欢,不知道人跑到哪儿去了。   “我……脾气不好?”   话中一顿,叫秦越添上一分平和,倒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   周拂宁说话也只敢试探着来,他连沈太后乃至太皇太后的面子都可以驳,更不会顾忌她。   “还还……还好,殿下如此身份的人,这般脾气算不上不好。”   恭维的话也不是不过脑子不要颜面直接说出口,周拂宁还需要结合事实,所以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也就是说,我若没有这层身份,便是脾气不好,不恭不孝,小肚鸡肠之人。”   秦越步步逼近,靠得越近,越叫她喘不过气,周拂宁只得顺势后退。   “不是,我没说。”她边摇头摆手边解释。   什么不恭不孝,小肚鸡肠,她可从来没说过。   “但你是这个意思。”   此时周拂宁觉得,面前的秦越不依不饶,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子。   他又向前一步,周拂宁又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片小竹林,她此刻身后正抵着一颗翠竹。   “是你添油加醋。”周拂宁撇过脸,就是不肯与秦越对视。   他为什么靠这么近?男女之防可懂?   因为心跳得快,她说话听着略微娇声娇气,听得秦越心痒身酥。   早间凉风过,与片片竹叶缠绵,沙沙作响。   秦越忽然抬手,抚上周拂宁的细嫩额边,替她捋好碎发。   “小公主,你怎么说话呢?” 第23章   ◎那是情意?(三章合一)◎   忽如其来的似水温柔叫周拂宁脑袋一晕, 秦越嗓音沉悦,风是凉的,可卷着他的嗓音入耳却像火烧, 一句小公主在她脑海循环。   “是我口不择言,望王爷海涵。”她言语带颤, 尾音轻飘不实,不是害怕, 是另一种心跳到话都说不稳的奇异之感。   秦越的手已经收回,视线却没有,定定看她,不肯挪开一分半刻,即便见到的只有她的侧脸, 卷翘的睫羽扑闪,像对灵动的蝴蝶翅, 唇微抿, 颇为局促。   他唇角笑意越加明显,“唤殿下。”   周拂宁终于抬首, 一双眸水盈盈闪动着,因他这蓦然一句话染上懵懂。   “啊?”   她不懂他的意思。   她的诧异, 使秦越倏然敛神,目光恢复清凉。   他方才在做什么?他的嘴角怎么咧得如此自然?且与周拂宁之间的距离过近,周拂宁脸都憋红了,他立即退开两步。   他方才像是魔怔了般, 只想听她娇声唤他殿下。   周拂宁急促呼吸, 脸上热意消退大半, 不明白秦越忽然变脸是为何, 她轻声问道, “你丢的东西……”   话未说完,有脚步声传来,是尤七从小径而来,禀道,“王爷,东西已经找到。”   “嗯。”秦越应道,他看周拂宁一眼。   周拂宁反应过来,福福身,“恭送楚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秦越离开时,似乎又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应该先庆幸,不仅从慈宁宫逃脱出,也没有被秦越找麻烦。   这厢尤七跟着秦越离开,望着前方脚程稍快的人,尤七双眼眯起思索着。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远,他快步跑两下追上去,落后一步。   “爷……”尤七唤道。   秦越脚步未停,只是稍缓下来。   刚刚回过神来时还不觉得,离开后他的脸才越加滚烫,连耳根也不放过,只有走快些,有风拂过,才能令他舒适许多。   且他一直在回味那不自觉唤出的亲昵称呼,这还不算,其实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只是怕吓到她。   她似乎很怕他,可有时又让他不这么觉得,保险起见,还是稳妥些好,他才不会去做强迫人的那一个。   直到尤七唤他,秦越已恢复平静。   “何事?”   “爷……这是想通了?”尤七眼中精光闪现,还有些许雀跃,像是发现了秘密般。   正赶上秦越心情还不错,言语也轻松,“本王有什么需要想通?”   “就……”尤七险止住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谈道,“您的终生大事啊。”   秦越没应,尤七却说得停不下来,“方才若不是属下及时出现,爷打算对人家小公主做什么?”   “您总算开窍了,属下再也不用担心您孤身一辈子了。”   “趁着人还未被纳入后宫,成为您的侄媳,您老人家可得为此费点心思。”   秦越脚步猛停,尤七一个不注意差点儿撞上去,脚尖尖都踮起来才刹住。   耳边传来沉冷声音,“你似乎很懂?”   尤七拍拍胸脯,以为是他说的话秦越都听了进去,很是得意,“那是当然。”   “若是王爷早些听属下的劝,娇妻早已入怀。”   “那你何以至今也未娶妻?”   “……”   尤七仿佛误吞了块石子堵住了喉咙,脸涨红,又气又羞。   “我……我……属下那是……”语无伦次,逻辑不清。   秦越这才提步往前,人他要,心思自是不能省。   他从未尝试过喜欢一个人,周拂宁是第一个,而且是他不自觉便沉陷在她身,或许她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喜欢她,他第一次信了命定之说,否则为何从前讨好接近他的人那么多,偏偏对周拂宁处处心软?   正如她曾说,总有个人会理解你,只是出现的早晚,他再次坚信,周拂宁会是可以理解她的那个人。   既然人已卷入他的生命,他断不会将她放走,眼下最重要的是,从秦珩手中将人夺下。   瞧着,秦珩对周拂宁兴趣也颇大呢。   秦越主仆走后,周拂宁没有着急回长芜殿,方才秦越为她抚头发的动作过于亲密,还那样唤她,腿到现在都还有些软,遂她先寻了处近的亭子坐下。   待她歇息之时,瑶欢找到了她。   “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可叫奴婢好找。”   亭子临水,纵是太阳直晒,也能感受到清爽之意,水面波光粼粼,泛着金晕,里头还有成群的鱼儿。   见她双眼放光,瑶欢问道,“公主可是想喂鱼?”   “我想钓鱼。”   “……”   这话瑶欢不知该如何接,这池中的鱼一看便不是凡品,该是从各处运来的精品养于宫中,若是叫周拂宁钓走,恐怕……   周拂宁当然不会傻到钓这里的鱼,她只是兴起。   在北齐皇宫,她住得虽然不好,可晓霞殿旁就有一个无人来的小池塘,里头有鱼,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而是常用来吃的。   她成日无事做时,就爱端根板凳坐在池塘边钓鱼,可能打发时间了,鱼竿和鱼饵都是择禹亲手给她制的,钓来的鱼有时放回去,有时用来吃,以至于池塘中的鱼越来越少。   她根本无需刻意去想择禹,她的回忆里本就充斥着他,事事都不离他。   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Ding ding   他在何处又与她何干?周拂宁苦涩一笑。   “刚是有人叫奴婢去拿太后娘娘的赏赐,这才走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以为公主还在里头,又等了等才得知公主已经跟楚王离开。”瑶欢将先前的事情解释一遍。   “赏赐?”   沈太后何时说过要给她赏赐?   “正是。”说着,瑶欢手上已出现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是紫檀木的,表面亦是雕刻精致,叫人瞧了就知里头的东西也不会差。   瑶欢正欲打开,周拂宁就止住了她,“不必看了,好好收着就是。”   她瞧瑶欢似乎还有话要说,“怎么?可是还有其他事?”   瑶欢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奴婢先前分明瞧着楚王来了又走,可为何后来慈宁宫的人又与奴婢说公主你是跟着楚王走的?”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他说丢了件东西我曾见过,叫我帮着一起找。”这时的周拂宁还没有疑惑。   “楚王一声令下,大致形容一番丢失的物件,就有多少宫婢内侍帮着寻找,如何还要专门跑一趟慈宁宫请公主帮忙?”   “据说,楚王与太后不合,且离开时是板着脸的,他当不愿意多见太后一面才是。”   瑶欢的一顿猜测,也惹出周拂宁的一番不解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不是沈太后召见,一般情况下,秦越是绝对不会踏入慈宁宫的才对。   “他莫不是有意救公主出困境?”瑶欢嘴微张,恍然问道。   周拂宁正想到这儿,被她说中的同时心漏跳一拍,嗓子顿感干涸,还有些发紧。   在秦越心中,她就是个用心不纯之人,他怎么可能帮她?可若不是如此,他刚刚的反常又如何解释?   猜想越来越不切实际,周拂宁赶紧晃晃脑袋,他就算帮她,也是因为她还有价值,毕竟,他还未找到择禹。   既已思索到此处,她不免更头疼,秦越与择禹之间又有什么渊源,他找择禹做什么?   “原来你在这里。”   正苦恼思索,爽朗男声入耳,是秦珩。   周拂宁惊讶之际,忙起身行礼,“晋和见过陛下。”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秦珩步入亭子,在方才周拂宁所坐之地旁边坐下,并拍拍身边位置对她道,“坐下说话。”   周拂宁与秦珩昨日才相识,坐那么近实在不自在,于是她往旁边一点坐下,与秦珩隔出一个人的间距。   “这里风景甚好。”   这么明显的躲避,秦珩看不出来才有鬼了,不过这也令他对周拂宁的好感增了些。   昨日他的举动已让合宫上下皆知他喜爱这位和亲来的北齐公主,令沈太后都改了态度,若是常人,对天子的宠爱难道不该欣喜非常,得意洋洋?   可周拂宁不是这样,她看得很透彻,对这忽然砸在头上的荣宠警惕大于喜悦。   眼下也是个亲近他的好机会,他甚至主动让她坐于身旁,但她不愿意,她甚至还要与他保持距离。   “这里的风景算不上好,待到盛夏,朕带你去余平行宫,那里不止风景好,更是冬暖夏凉,是个好去处。”   早已入夏,盛夏不远了。   周拂宁都不知道该不该应,可是若不回话又显得无礼,怕惹恼秦珩。   “那行宫里可有汤泉?”周拂宁问。   “自是有的。”秦珩回她,“只不过,汤泉冬日里泡才有意思。”   “怎么?你对汤泉有兴趣?”秦珩挑眉看她。   周拂宁垂眸,她只是随便问问,为避免无言尴尬。   “只是总听身边人提起,却未见过。”   “北齐待你不好?”   否则北齐不是小国,周拂宁堂堂公主,怎会连汤泉都未见过?   周拂宁抿唇,虽然事实如此,可她不能这样应,否则他若是追究北齐送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敷衍打发他可怎么办?   她摇头,“没有,挺好的。”   秦珩不信,也不拆穿。   “朕方才听你们提起楚王?”   周拂宁牙关一紧,指尖微绷,猜不准秦珩究竟何时来的,听到了哪些话?   周拂宁垂下的眼眸悄悄抬起,去看秦珩的脸色,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若是前面瑶欢说的话真叫他听了去,昨日她才装得与秦越不是很熟的样子,今日又整这出?   顿时,她觉得这美人靠成了钉板,让她坐立难安。   不过她还是强忍下心内局促,答道,“嗯,我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遇上了楚王殿下。”   她的眼神仍是落在秦珩身上,柔善若水,瞳仁黑亮更显一双眼明亮澄澈,不仅毫无攻击力,而且引人起爱怜之心,自不会叫面前人起疑。   倒是秦珩先撇开目光,搭在大腿上的手蜷起握成拳,一手抵上唇边,故作清咳两声,以缓他看得失神的尴尬。   可他不知,周拂宁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她满心绷在他是否听清前面对话上。   “陛下可也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周拂宁眨眨眼问。   秦珩点头,并没有继续深究瑶欢说起楚王一事,“也是听人禀你去了慈宁宫,怕你受委屈,朕下朝就赶过来了。”   周拂宁微愣,他这话怎说得如此真心实意?看来他也确实知道沈太后为难她的事情,可是为何他要忤逆沈太后而保她?   想是因为她此行注定活不了,遂北齐根本无人与她说冀国的情况,她初来乍到,想打听都无处打听,心中已经积累了一摞的疑问。   “太后娘娘人很慈爱宽和。”没摸清楚这对母子关系前,她说话要注意分寸,夸人总不会出错。   秦珩笑了声,他既知晓她人去了慈宁宫,也就知道沈太后让她做什么。   “朕与母后说了,你册封前都无需去请安,佛经也不必抄了。”   在册封为妃前,周拂宁是北齐公主,确实不需要日日给太后请安。秦珩将她觉得为难的事情都解决妥当,周拂宁竟有些许小小的感动。   就算是假意,他做的也比北齐帝好,北齐帝是连装都懒得装,甚至想要她的命。   “太后娘娘不会不高兴吗?”   “刚刚你还说太后慈爱宽和,她又怎么会为这样的小事不高兴?”   “……”   周拂宁还想着套一套话呢,好吧,是她白问了。   秦珩就是故意逗她,他已然十八岁,可在长辈乃至朝中大臣眼中,他行事仍带稚嫩,比不得秦越,十八岁领摄政王一职,短短时间内就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打压奸佞稳住朝堂,获得老臣认可。   他对这位小皇叔只有崇敬,他也相信父皇的安排不会有错,秦越不会是霸权夺位之人,所以他向来放心,心态平衡宽松。   终于来了位不与京中女子千篇一律的姑娘,柔中带俏,软糯娇婉,心地纯善,他逗着也觉有趣。   “我……我只是……”周拂宁声小如蝇,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装可怜是她最会的。   面对男子,尤其是秦珩这般血气方刚的,周拂宁一律认为应当假作柔弱如风中柳,谁能忍心欺负为难一个秀丽弱小的女子呢?除了秦越。   被秦越算计一次,在她心里,他比谁都会装。   果然,秦珩见她为难不安,笑笑道,“太后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安心在宫中住着。”   周拂宁舒一口气,秦珩与秦越是叔侄,性格却全然不同,一个成熟稳重,仿佛诸事尽在掌控,一个心宽爽朗,清风朗月。   与秦珩相处,似乎没有那么压抑提心,她是不是过于恶化秦珩为人了?或许他并没有存着立她为靶的心,昨日驿馆,他扮成小太监只是对她好奇,而烈日之下,也只是他恰巧将她解救?   无论秦珩究竟是哪种人,她都要谨慎,如下境况也容不得她踏错一步。   “在想什么?”见她出神,秦珩问道。   周拂宁立刻回神,“在想陛下为何对我如此好。”   秦珩笑意侵袭唇边脸颊直至占满他的一双桃花眼,“为你生得好看。”   周拂宁瞳孔微微放缩,这么直白?   退至亭外候着的瑶欢也愣了愣,冀国皇帝如此和善?   敏德:陛下,矜持点!   接收三道不同视线的秦珩:早晚都是我的人,何须忌讳?   周拂宁咳了一声,她本意借口病犯了离开,谁知秦珩立即问道,“险些忘了你的病还未痊愈,水边风凉,不宜久坐,朕送你回长芜殿。”   被预判的周拂宁:……   无奈,只能让秦珩送她回去。   既然提起长芜殿,周拂宁又起了套话的心思。   “听太后娘娘提起,这长芜殿原是平亭大长公主的住处。”   “嗯,她是朕的亲姑姑,是个极不一般的人,下嫁镇国公府后长芜殿就一直空置,不过再有几日她就该入京了,到时候你能见到。”   原是嫡出的大长公主,周拂宁心中细细想道,不一般?是如何不一般?沈太后特将长芜殿赐于她住,是有心还是无意?   周拂宁应了声就没再说话,走至半路,勤政殿的内侍来禀,“楚王正在勤政殿候着。”   秦珩拧眉,他怎么又来了?   “让他再喝盏茶,朕一会儿就来。”他仍想着先将周拂宁送回去。   可内侍并没有走,而是面色为难,“可是楚王说他要立刻见到陛下,不然就校场见。”   “……”   秦珩立觉腰腿酸痛不已,昨日在校场,秦越下手比之前都狠些,半点不放水,临走还批评是他不用心。   今日他又在哪里吃了炮仗?他猛地想,今日沈太后与他又是不欢而散。   周拂宁虽不明白他们叔侄间的暗语,但她会瞧脸色,秦珩的脸有些黑,为秦越不给他留面子?   她顺势道,“陛下先去忙,耽误了事可就不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如此说,秦珩也实在不想两日间被揍两次,留下敏德送她回长芜殿,自己往勤政殿去。   秦珩带着气回到勤政殿,秦越正悠闲泡着茶,半点儿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模样,他已经这样两次了,两次!   “陛下可算是来了,再晚些茶可就不香了。”秦越沏好一杯茶往秦珩面前递。   秦珩冷哼了一声,没接,“小皇叔所说有急事求见,就为叫朕来喝这一杯茶?”   “臣可没说有急事。”秦越幽幽道,将茶杯放在他手边。   “你……”秦珩一堵,他确实没说,可那与说了有何异?   殿内静默半晌,秦珩心内那口气算散了一半,终是喝了那杯茶。   “母后可是因扬城刺史一事找你麻烦了?”   秦珩猜也能猜到,那林刺史虽说与他外祖沈家沾亲带故,可也就是门远亲,贪污受贿,斩也就斩了。可偏偏事发后,沈太后经不住沈老夫人的哭诉求情,又好面子,下了道密信送去扬州,谁知方易阳是秦越的人,一切都等秦越来定夺,且他一回来就将人斩了。   一向不容秦越踩在自己头上的沈太后岂能咽下这口气?   秦越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那算是找麻烦?”   不痛不痒说两句罢了。   秦珩就知道是他多忧了,沈太后在秦越这里,从没讨过便宜,但她仍是孜孜不倦找人麻烦。   “荣平侯府二姑娘你真不打算见见?她在盛州颇有淑女名声,是个不错的人选。”   “小皇叔你都已经是二十有三的人了,再不娶妻,难免会被怀疑那方面有问题的。”   这不仅仅是沈太后交代给他的任务,也是他为着秦越好。   话毕,秦越皱了眉,“哪方面?”   “就那方面。”秦珩含糊其辞,这话怎好放在明面上来讲,意会即可。   有一瞬反应过来的秦越:……   “我年纪大?”   今日听人提及他年纪已经有三次,沈太后,尤七,以及秦珩。   “你去瞧瞧各府如你这般年纪的,是不是都已定亲娶妻了?说不准膝下孩子都两三个了,就是朕,也要纳妃了,你呢?连个通房都没有,未婚妻更是踪影不见。”   “不知怎的,分明昨日才见到北齐公主,可今日一听说她带病往慈宁宫去请安朕这心里就一上一下的,连早朝上得也不安心,一下朝朕就往慈宁宫赶去,生怕母后为难于她,这算不算是喜欢?难不成,朕对她是一见钟情?”   “小皇叔你帮朕分析分析。”   说起纳妃秦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拂宁,秦越又是他亲近信任的人,所以他刚攒的一腔没处说的说里话此刻有了倾泻之处,已然忘却他们原本是在探讨什么。   听他提纳妃,秦越脸沉又黑,周拂宁今年芳龄几何?她瞧着娇娇小小,脸上稚气尚存,他一直当她是个小姑娘。   “一见钟情之论乃无稽之谈。”秦越正经道,“只有见色起意。”   秦珩思索片刻,“她却是长得极美,且美得不俗,如长在朕心上般。”   秦越:……他胃有些难受。   “臣以为,陛下该听太后的,先立后再谈纳妃。”他忍着想抡秦珩一锤子的冲动,斩断话题。   秦珩:怎么忽然扯到我身上?   提起立后,秦珩脸上最后一抹笑意不在,立谁为后根本就不是他说了算,而是由朝局来定。   见秦珩陷入思绪,秦越趁此机会告退离开勤政殿。   待秦珩回神,殿内已空。   等等?小皇叔何时会劝他听太后的话?他不是也因立后一事与太后意见相左吗?   接下来几日,周拂宁的日子过得和缓,并未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外间伺候的人也都尽心,这待遇比在北齐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她不需要思考今日该吃什么,也不需要考虑明日三顿饭的着落。   许是秦珩对她的好被人看在眼中,北齐随她陪嫁而来的宫婢对她也上了心。   已然背井离乡,若是再不与她站一线,以后可如何过?当然,周拂宁既不会重用她们,也不会为难。   她闲来无事就坐在屋外廊檐下,沐着阳光,听着闲话,这几日宫内倒是热闹,是为秦珩立后一事,因为周拂宁是要做妃嫔的人,所以这长芜殿的人对此异常关注,就连瑶欢也时不时往外头去探听。   对于立后,共分两派,一派支持沈太后,立武将世家卫国公府三姑娘为后,一派则是支持摄政王秦越,立书香名门老臣太子太傅许家大姑娘为后。   很是明显,沈太后要为皇帝拉拢卫家将,而秦越觉得许家门第算不得最高,却是最适合皇后之位的。   双方互不退让,僵持不下,皇帝夹在其中,也困于苦恼之中。   周拂宁病体痊愈,她自美人靠上起身,伸个懒腰,见瑶欢从外头回来,手中还端着一盆绿植。   她张着眼使劲看,似牡丹,却开得是碧绿色的花?   瑶欢见她在,含笑走到她面前来,她手中的花,玉笑珠香,形态风流,真是绿牡丹。   “这是哪来的?”   纵使周拂宁没见过,也知道绿牡丹培植不易,珍罕非常。   烈阳正盛,瑶欢一路抱过来,花瓣萎缩,蔫蔫的。   “奴婢在路上遇到尤七护卫,他一见奴婢就将这株绿牡丹塞进了奴婢的手中。”   “奴婢知晓这绿牡丹珍贵,更知晓公主不想与楚王再有牵扯,遂推拒不敢收,可谁知尤七护卫不管不顾直接将花放在地上,留一句不要也罢就走了。”   瑶欢有些不好意思,“这花瞧着实在好看,奴婢便自作主张带回来给公主瞧瞧。”   周拂宁惊讶,还能这样?   “他为什么非要把花给你,还是这样珍稀的品种?”周拂宁猜测,“难不成是他对你……”   这猜测偏离轨道太厉害,听得瑶欢直甩头,“公主想什么呢,这一看就是给你的。”   什么?   “你说尤七对我……?”周拂宁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   瑶欢脸色一变再变,心都要被周拂宁游于天外的话语吓出来了,其他事她理智清晰有条理,怎么这方面如此笨拙?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花不是尤七要送,是楚王,送的不是奴婢,是公主。”   总结来说,这株绿牡丹是秦越叫尤七送给周拂宁的。   周拂宁眉头锁住,唇瓣紧抿,“这不可能,他为何要送我这个?”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噢,对了……”瑶欢突然想起,“尤护卫还说了,这是为感谢公主帮楚王找东西所赠。”   “……”   周拂宁:你要早说,我也不至于胡思乱想这些。   可是,她好像并没有为找东西出什么力,反而被撩拨了几瞬。   思及此处,额边似乎还有那只手擦过的温度,周拂宁的脸顿时热了起来。   “收起来吧,放在角落的阴凉处。”   瑶欢领命,将绿牡丹好生安置,她心底的疑惑不比周拂宁少,与不解秦越为何寻借口将周拂宁带离慈宁宫一样,不解秦越这样冷情之人怎会遣身边亲卫特意送东西?且所送之物并不普通。   她心底隐有猜测,却不敢相信,若真如她所想,周拂宁岂非会落入危难境地?   而此刻正在慈安宫的黄鼠狼刚与太皇太后庄氏行礼。   太皇太后是继后,二十岁入宫,二十七才诞下秦越,年纪也不过比沈太后大上十岁左右,如今才五十的年纪。   “是不是哀家不召见,你就不会踏入这慈安宫?”太皇太后声音慈厚,略带皱纹的脸有些阴沉。   算上秦越去往北齐再归来的时间,她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不曾见到这个儿子,而且这一次要不是她派人去请,他根本没打算主动入宫请安。   “母后一心向佛,儿臣不便搅扰。”秦越冷然依旧,就是面对生母也一般。   太皇太后看着这张三分肖似她年轻时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情绪,可她失败了,他让人看不透,连她也看不透,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们母子间疏远以至此。   暂时的沉默后,终是她叹一口气,率先缓和脸色,“你莫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怄气?”   “上次?什么事?儿臣早已不记得。”他的情绪仍是没有任何波澜,“还劳烦母后提醒提醒。”   “……”太皇太后欲提,却发觉她自己也不记得具体事件,总归是为了沈太后母子那些事儿,她又叹一口气,似十分无奈,“不记得也好。”   见她如此,秦越面上冷冽之意顿现,唇角更是嘲讽一勾,并不接话。   气氛就此又沉寂下来,秦越坐在椅子上,连茶也没心思喝,太皇太后瞧出他的不耐。   “荣平侯府二姑娘的事是哀家托太后与你说的,你就算不愿,大可以好好说,岂能对太后无礼?”   “这就开始问责儿臣了?”   秦越愈加不耐,唇边讽意也随之疯长,他语气轻飘,似乎随时都会抽身离开。   太皇太后也有些看秦越脸色,为了不再与他闹得太僵,她温声细语,“哀家没有要问责谁。”   秦越又不接话,太皇太后做主惯了,耐心也有限,秦越又软硬不进,语气难免急躁起来,“难不成哀家操心自己儿子的婚事也做出错来了?”   “您自然是没错的。”不急不缓。   太皇太后自觉一团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你且说说,为何不愿成婚?”   “麻烦。”秦越吐出二字。   太皇太后的胸口又堵上一口气,心口更是一阵疼。   “一切事宜皆由哀家为你操持,有何麻烦?”   “儿臣没兴趣。”   “……”   什么叫没兴趣?对成婚没兴趣,还是对女人没兴趣?她的儿子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近女色,该不会是……   “你……你该不会……”太皇太后指着他,言语激动,终于将话完整地说了出来,“你该不会喜欢男子吧?”   秦越:……你们还真是不把我往好处想。   “您多虑了,儿臣正常得很,只是对你们妇人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没兴趣应对罢了。”   太皇太后舒缓的同时,心又提起,“你什么意思?”   为她的装不懂,秦越挂上冷笑,“沈太后这么急着将她的外甥女塞进楚王府,打的什么主意您会不清楚?”   安插进来当细作的。   太皇太后一时无言,眼神也微有闪躲,她怎会不知呢?只是……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沉默即默认,秦越心中凉意渐袭,冷却了个彻底。   “你既内心坦荡,又何必在意她此举,她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她倒是说得轻松。   “那日我在慈宁宫说的话永远作数,你们敢将人送来,我就敢动手。”   秦越的耐心也到了尽头,不愿再与她说一句话,起身就要走,太皇太后却急了,声调较高,“站着。”   意识到不妥,她又缓下语气,“罢罢罢,这件事暂且不提。”   秦越一下便听出她言下之意,“您还有什么事不如一次说完。”   一下被戳穿,太皇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她若是再磨蹭两句,说不准秦越甩手就走,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既然你在成婚一事上不肯顺着我们,那么关于立后一事,你可不能再逆着来,以免伤自家人的和气。”   “卫国公府的姑娘虽说比不得许家的温柔贤淑,那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会差到哪儿去,你又何必执着于立许家姑娘为后?”   “再说,这是给皇帝选皇后,自该由太后这个做亲娘的做主。”   瞧秦越脸色不好,太皇太后又道,“是,你是领了摄政王一职,担辅佐皇帝之责,过手这事也没问题。”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与太后关系本就紧张,这许多年若不是哀家一直在其中调和,哪能有如今这平和场面?你可别忘了,若不是为着救你,先皇不会落下病根,正值壮年就身虚崩逝,她也不会大好的年纪却守了寡,你数数先皇对你的好,人要懂得感恩,如今太后不过想要个自己挑选的儿媳你都拦着,说出去在不在理?”   从太皇太后开口,秦越就预料到她一定会提及先皇,这话他早已经听腻了,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反驳过,却总是被教训不知感恩。   他十八岁就抗下摄政王的重任与莫大的压力,担着被暗杀被唾骂甚至战死沙场的种种危险,一路扶着幼帝走到今天,乃至以后,也会一直支持辅佐秦珩,永远不会谋权夺位,可即便这样,还是总被嫌偿还得不够。   他没有少年时光,不是从十八岁起,而是一直。   小时候,他的母妃也更疼爱先皇后所出的一对子女,他所拥有的都是他们剩下的,包括母亲的爱,他一直不明白,亲生的难道不是他吗?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懂事要感恩。   可是,只有待他性命了却,这一场知恩之旅才算是结束吗?   秦越的心早已冷硬如磐石,他道,“您有一句话说错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是自家人,而我不是。”   说罢,他拖着身躯离开。   太皇太后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她知道,她再一次让他妥协了,也知道,他们母子间的情分又浅了些。   挺直的身子在踏出慈安宫那一刻坍塌下来,颓废之意顺势攀爬而上。   尤七按照秦越的吩咐,将盆栽送出去后就在慈安宫外候着,见他满身藏不住的颓败之意,心内一惊,这对母子又吵架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见,但却是目前为止最严重的一次,尤七跟在沉默的秦越身后走,不敢说话,怕说话更惹得他心烦。   保持低沉的氛围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尤七发现他就是在无意识乱走,不是出宫的路,也没有目的地。   不知走了多久,一刻钟,两刻钟,亦或是半个时辰,秦越终于停了脚步。   尤七也停下,竟是走到长芜殿外来了。   见他稍微停顿,尤七问道,“可要属下去传话?”   这个时候他见到周拂宁会不会好一些?   秦越沉默片刻摇摇头,他这个样子并不适合被她瞧见,或许他是有些怕,怕这样狼狈见到她。   可事不如愿,长芜殿有人出来,正是周拂宁带着瑶欢,秦越看过去,她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周拂宁笑得很开心,那样的笑容是他不曾有过的。   此时扬着笑的周拂宁在他眼中,发着光,活脱脱就是个小太阳,让他忍不住想要贴上去,让她把自己的心重新照热。   心内想,脚上却如有千斤重,是除了她的一切将他束缚。   这边周拂宁出门是因为瑶欢与她说,荷塘里的荷花都开了,一朵朵粉红悬于水面上,煞是好看,而她想着荷花香甜,可以入食。   瑶欢笑她贪吃,她不服二人便玩闹起来,瑶欢忽然停下来,望着她身后。   她也回头去看,竟是秦越主仆。   “楚王殿下。”周拂宁下意识唤道。   秦越看着她不转眼,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悦耳,他爱听,且听她一唤,似有融散阴郁的功效。   周拂宁心有讶异,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秦越仿佛变了个人,沉稳理智不再是他完美的外壳,就像是雕像被敲开了一条缝,所有阴暗情绪皆由此泄出,他整个人被阴翳笼罩,可拢着她的眼神却染有别意。   她心一跳,那是情意   作者有话说:   万字章奉上,请各位查收~   ◎最新评论:   【楚王为啥不早点跟皇上要人啊,等皇上感情深了,到时候抢人岂不是要叔侄反目了】   【嗯嗯嗯,针不戳啊针不戳】   【"岂能对长辈无礼?”"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我们阿越和太后应该是平辈吧。】   【秦·黄鼠狼·越】   -完- 第24章   ◎又陷一寸◎   他神色黯然, 面颊已被沧桑倾盖,明明艳阳高照,可他周身却是一团黑雾笼罩。   即便如此, 周拂宁仍从他灰败的眼中看见无尽深奥晦涩的浓烈情绪朝她袭来,甚至想将她卷入那藏有点点星光的深渊。   许是秦越无坚不摧的形象深入她心, 第一次见到情绪落差如此大的他,周拂宁心内竟隐有疼惜之感。   “你怎么了?”她言语柔软得近乎小心, 紧着眉问道。   秦越听出她关心的暖意,并不参杂任何小心思的利用,此刻的她,只为担忧他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情绪压抑太久,沉默后第一句话嗓子有些沙哑。   “我……瑶欢说荷花开了满池很是漂亮, 我想起从前用荷叶荷花做过许多吃食,就想去摘点儿……”   周拂宁声音放轻放缓, 生怕扰了秦越心绪。   秦越笑了, 笑意很浅,放在眼下却十分明显。   笑意将阴翳驱散几分, 丝丝缕缕的阳光趁机冲破由阴暗汇成的结界,重新洒落他身, 他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笑起来更是盖过了周拂宁心中秦珩的朗月清风。   周拂宁看得愣神,他怎么又忽然笑了,是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你笑什么?”面对如玉公子般的秦越, 她不禁心房松懈, 说话也不再那么规矩死板。   “是笑我不懂规矩吗?”   不懂他们冀国皇宫的规矩, 根本没有像她这样要亲自往池塘里摘花折叶的公主。   殊不知, 秦越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总之是为周拂宁笑的,不是敷衍,不是假意,是发自肺腑的笑。   似乎,是很久没这么笑了,跟她在一起待着,哪怕不说话,也是松泛的。   他的心在周拂宁身上,又往下陷一寸。   “不,你很乖。”   秦越自觉正常平淡的一句话,却叫周拂宁忆起他眸中缱绻情意,微红了脸。加之前有瑶欢与她分析,近日秦越行为多有古怪,对她似有异常,今日更甚,她先前不信,可现在却有几分动摇。   “那株牡丹你可喜欢?”   动摇之下,周拂宁难免多注意秦越的神色变化,他眉眼舒展,唇边染笑,仿佛方才颓意四散的不是他,从前冷然待人的也不是他,而如今冰雪消融之下的才是真正的他。   就连瑶欢与尤七都愣在原地,各自若有所思。   瑶欢对自己的猜测确信几分。   尤七感慨自家爷守身如玉当木头桩子二十三年,一旦开窍,可谓汹涌如猛兽,整个大变样,周拂宁竟有这么妙的用处,能让秦越回转心绪展笑颜,看来在秦越心中,她占据的份量比他预估得要重得多。   周拂宁能看透的暂且就这些,也知秦越为人深不可测,难保这不是秦越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毕竟也不知前头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使得他如此。   她顿时心底一虚,弱弱道,“喜欢。”   不等秦越再次说话,周拂宁道,“王爷可是办事路过长芜殿?能与王爷遇上说两句话也是荣幸。”   她才想清楚,若是叫人看见她与秦越站在一起说话,传到秦珩的耳朵里,他会作何想?   听她这话,又将二人之间拉开了距离,秦越狠皱了下眉,他听得出来,这是在提醒他二人关系有别,要保持距离。   双拳紧握,她难道就这么想当秦珩后宫中的一个吗?   头脑冲昏也仅只一刻,秦越想,不是她愿意,而是在她的眼中,她只有这一条路走,于是他因气紧攥的手松开来。   秦越带着尤七离开,他想,是该好好谋划一番了。   翌日,立后的旨意下了,周拂宁才得知,定了卫国公府三姑娘卫兰瑛为后。因此她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让秦越不满生气?可他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也不至于为这件事情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才对。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楚王对卫三姑娘有意,却没能守住人,这才失魂落魄?”   正沏着茶的瑶欢手一抖,洒了些水在外头,“奴婢怎么觉着公主比往日开朗些了。”   刚从北齐出发那会儿,她还是个说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的人,她还记得,除了择禹,她对谁都含着警惕。原本她还担心,择禹出了那样的事情,周拂宁伤心之下必会更加封闭,可她并没有,仅一晚就将状态调整过来,后来也不多见她伤心难过,反而为日后生活更积极起来。   现如今对着她,这样妄加猜测的话周拂宁都能脱口而出,显然对她是有一定信任的,她在欣慰的同时,又不禁将她的转变与秦越挂钩。   她早该看出来的,秦越待人冷漠如霜是常态,可在周拂宁往他跟前儿凑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有放任的意味。   瑶欢虽明白了大半,可这却是件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事,尤其是不知该如何对周拂宁说,怕说出来扰了周拂宁心绪,平白添堵,还不如让她就顺着面前这条路,安安心心等待册封,安稳养在后宫一辈子。   周拂宁听后一默,以前除了择禹,没人愿意同她玩耍,更别提打闹谈天了。倒是选择和亲后,她能接触的人更多,对她没有怀着北齐皇宫那些人的坏心眼,字字句句都嘲讽她。起初猛然发现秦越是拿她来引诱择禹时,她是细思极恐,被玩弄而不自知,可随着时间流逝,她再去细想,秦越到底没有要她性命,她付出的实质暂且就那一块玉佩。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入冀国皇宫就与秦越彻底划开界限来。但是,这才几日,她仍是常常都能见到秦越,皇帝寝宫会见到,给太后请安能碰见,就连出长芜殿都这般碰巧遇见。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个粘在身上的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他越是靠近,对她越和善,她就越是惶恐。   看来是她躲得还不够。   失神思索间,春玉从殿外进来,“公主,皇上来了。”   周拂宁起身迎出去,秦珩已经踏入殿内。   “陛下。”周拂宁行礼。   秦珩摆手免礼,径直走过去坐下,手随意搭在旁边的矮几上,上半身依靠着,似乎累极了。   周拂宁与瑶欢对视一眼,便跟过去,亲自给他沏一杯茶。   “陛下为国事操劳要注意歇息,可别伤了身子。”   秦珩心头烦躁得很,却也没有拂她的意,接过茶来喝,茶入口他才发觉,“是凉茶。”   心中躁郁被压制住,他再一闻,“里头有荷叶香?”   周拂宁笑,“昨日到郁清池赏荷,一时兴起折了些荷叶回来,又想起荷叶可入茶做凉茶,最是消暑清热的。”   “你主意倒是挺多,不过也好,拘在这宫里本就无聊,再不找些事做,怕是会闲出病来。”秦珩话里也掺杂着他的无奈。   周拂宁抿唇笑,默认他的话。   秦珩又饮一杯凉茶下肚,“立后之事,你可有听说?”   “略有耳闻。”   “你可有什么想法?”秦珩看着她。   周拂宁有些为难,沉吟片刻后才道,“不敢,立后是大事,自该由陛下决断。”   “朕?”秦珩自嘲一笑,“朕贵为天子,可谁知晓,朕连决定自己妻子的权利都没有。”   他这是对太后定下的皇后人选不满?   周拂宁不敢应声,她既不敢得罪秦珩,也不能得罪太后。   见她不应,秦珩也不为难她,自说自话似的,“朕不是厌烦卫兰瑛,而是厌恶他们的行事。”   给他立后,却又将他撇在一边。   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皇帝尤其多,这点周拂宁懂。   秦珩来莫不就是为了向她发牢骚?若真是,她反而受宠若惊,在她看来,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这样无所顾忌的倾诉。   但这也是个好兆头,只要她得了秦珩的心,即便太后再向她发难,也有人护着。   “你怎么都不说话?可是觉得朕说太多有些烦?”   “怎么会。”周拂宁反驳,“陛下能与我说这些,是对我的信任,只是有些话皇上说得,我却不好说,思来想去,还是做个倾听者最妥。”   秦珩啧了一声,她这话听着虽舒服,可是却让人觉得她太规矩了,少了些生气。   “在朕面前,你无需这般拘束,朕之所以来你这儿,就是觉着你虽出身北齐皇族,却不像宫中女子死板无趣,你若继续这样奉承朕,朕可就算是白来了。”   凭他一句话,周拂宁便听出他对鲜活事物的渴望,皇宫虽富丽,处处是规矩,皇位是至尊,却步步被束缚,箍得人喘不过气。   他既喜欢,她就投其所好,一如为保性命向秦越讨好卖乖。   “我初入宫,什么规矩都不懂,陛下当也知道我的处境,所以才更谨慎些,因此惹了陛下不悦,我……我向陛下请罪。”   她尽可能将自己说得可怜些,顺势要跪下,被秦珩制止。   从前有人为得圣宠,一步登天,在秦珩面前卖弄风姿的有,扮娇小可爱的有,做善解人意的也有,可他从未多看过一眼。   秦珩也瞧出周拂宁有故意在里头,可他却只觉她小心谨慎是真,可爱娇俏是真,善解人意亦是真,总之,他不反感。   或许,这当真是喜欢?   ◎最新评论:   【秦越:你且等着吧,明儿我就接你入府】   -完- 第25章   ◎朕就是喜欢她◎   “朕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希望你能坦诚做自己。”   他周围带着面具的人太多,不希望再多周拂宁一个。   做自己,真的可以吗?周拂宁愣住, 眼带迷离之感,像是找不到前行道路的小姑娘。   因生存的环境艰难, 她早已习惯性示弱,除非实在被逼到没法子的时候, 就如她主动揽下和亲一事,人人都觉得她傻,傻到自己往火坑里跳,却极少有人知她就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选择。   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本身是什么样的,她渴求安稳, 即便她不奢求有人能爱她如生命,可不妨碍她渴望, 她缺失的父爱母爱, 总希望能有人帮她补上,让她也感受感受被疼爱的滋味, 这是她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因为她也害怕, 害怕得到又失去。   秦珩是她要嫁的人,却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渴望的安稳或许可以实现,又或许一个也实现不了。   周拂宁有些泄气, 被秦珩瞧出来了。   “很难吗?”   周拂宁张嘴欲答, 又止住, 她咬咬唇, 在秦珩认真的注视下, 终是道,“不是难,而是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   要她改变,也是需要时间的。   后来秦珩说给她时间去适应,也没再多待。   这话不出意外传到了秦越耳中,传话人正是热衷倾诉的当事人秦珩。   “她是这么与你说的?”秦越手反叩,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眸中深邃漆黑,无人知他在想什么。   “嗯。”秦珩点头,一副求教姿态,“小皇叔你说说她这是不是要对我敞开心扉的前兆?”   秦珩依赖秦越惯了,他想,虽然小皇叔没有过男女这方面的经历,可他见过的一定不少,阅历丰富,比较靠谱。   见秦越眉头一皱,他的心就提起来。   秦越又摇摇头,“臣觉得不像是。”   “怎么?”秦珩急切追问,“她在朕面前温柔乖巧不是装的,不就是为了讨朕欢心?”   “北齐宫宴上,乃至回冀国这一路上,她在臣面前亦是娇柔乖巧,难不成她是要讨臣欢心?”秦越反问。   秦珩一噎,听他如此说脸色不大好看。   “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乖乖巧巧,并不为迎合任何人。”   好像有道理,秦珩面色恢复正常,固执道,“朕就是感受到她对朕不一般。”   而秦越却无情戳穿,“因为你是皇帝。”   秦珩:……你说一句好话会死啊!   “陛下当真喜欢她?”秦越平心静气问道。   “面对她时,朕最容易心软,怕她受委屈,不愿为难她,她便是稍微挨得近一些,朕就会心跳加快,这难道不是喜欢?”   “也许是她初来冀国,陛下贪图新鲜感。”   秦珩:……小皇叔你为何处处驳我?   他被说得打击了信心,又想他才不是贪图新鲜的肤浅人,顿时来气。   “朕就是喜欢她!”他坚定道。   秦越表面无所动,可内心却是一沉。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而且,他好像适得其反。   通过秦越确定心意后的秦珩颇为激动难眠,这是他第一次心动,可得好好把握,即便周拂宁注定要成为他的后妃,他也不可轻怠。   在他心中,只有心意相通,互相心悦之人,才算夫妻,虽身为帝王,但他并不在乎三宫六院,心仅属一人即可。   立后旨意一下,沈太后心头的一桩大事算是彻底放下,秦越与她相争又如何?到底还是要听太皇太后的话乖乖让步。只不过她也知道,秦珩因此不大高兴,她想着办一场茶花会,邀卫兰瑛在内的名门贵女们入宫,再让秦珩前来,与卫兰瑛培养情感的同时,再挑挑有没有中意的人,亦可纳入后宫。   她合了心意,为安抚秦珩,总要也给他些甜头。   不过长芜殿并不在受邀之列,但消息一放出,她们难免会听到一些。   春玉第一个忿忿不平,“太后日日差人送东西来,表现得对公主多好似的,茶花会却不邀公主,这分明是故意的。”   “不邀请我才好,去那样的场合,周围一群全是姑娘家,各个心思灵巧,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被人盯着看,只为找出你的错处。”周拂宁咬下一口苹果道。   “可毕竟有皇上在。”   春玉的意思她很明白,要想在后宫立足,就要得圣宠,她能多见秦珩一次,就多一次机会。   “奴婢不知上次公主与皇上说了什么,只是瞧着他离开时眉眼阴沉,脸色比来时还要难看些,后来他就再没来过长芜殿,也不曾召公主去。”春玉担忧道。   周拂宁眼眸黯黯,有几瞬的恍惚,她没注意秦珩离开时的脸色,当时也确实担心她的不识抬举会惹得秦珩对她心起芥蒂,可……是他让她做自己,那时犹豫为难的她,恰就是真实的她。   她与秦珩全程的相处对话,瑶欢都在一旁听见了的,周拂宁说话拿捏了分寸,秦珩心思朗阔,应该不至于为这事置气。   “公主还未册封,连位分都尚未定,就巴巴往皇上面前凑,丢的是公主还有我们北齐的脸面。”   春玉并未想这么深,她只希望周拂宁为自己争取,将日子过得好些,被瑶欢这么一说,她羞红了脸,垂首跪下,“是奴婢眼界浅,请公主治罪。”   周拂宁看瑶欢一眼,瑶欢便将春玉扶了起来。   “不需要动不动就请罪,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知道你对我衷心才会说这些话。”周拂宁朝她宽慰一笑,“只是你可在我面前说这些,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否则不知要招来多少麻烦祸患的,我身边只有瑶欢和你能用的,自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但是我能力有限,并不能放言保你和瑶欢无虞,却可以说,只要我在,定会尽力护住你们。   “瑶欢沉稳心细,我多放心她,所以,日后你可得跟着瑶欢多学学。”   她可以不完全信任身边人,却不能丢失可用之人,瑶欢可以为着她母妃的恩情对她衷心,可春玉却需要引导笼络。   一番话听得春玉眼泪险些落出来,在得知她要作为陪嫁宫婢随公主远赴冀国和亲时,她表面上装作无事,背地里却还是哭肿了眼,但是她也从未与同行其他人诋毁抱怨过。事情已然定下,再伤心也无用,她除了伺候好主子别无心思,但从前也只是想着尽职。   可现在,周拂宁话中意思是将她当作心腹,是自己人,她们是要一同往前走的人,不禁心中动容,眼眶染红。   她跟着周拂宁已有一段时间,对她的性格大致也有了了解,看着娇软柔弱,实则十分有主意,心思细腻也不比瑶欢姑姑差,甚至更谨慎有条理。   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就是要努力向前,她不妨将自己一颗真心全部交出,而后静等花开。   春玉已暗下决心,她连连点头道,“春玉日后定多加注意言辞,不让公主烦扰。”   周拂宁莞尔一笑,将人心都照亮。   茶花会那一日,为避免麻烦,周拂宁打算整日都待在长芜殿内不出去。   可是日清晨,多日不曾来过的秦珩再次踏入长芜殿。   “替公主梳妆更衣,随朕去赴太后的茶花会。”   周拂宁:……什么会?   “茶……花……会?”   她神情错愕,有些呆,又不失可爱,秦珩失笑,不自觉伸出手去点点她光洁如莹的额头,“没错。”   周拂宁更愣了,干什么,为什么要点我额头?   片刻后她神思回归,窘迫得眨了眨眼,道,“可是……太后没有让我去。”   她不想去茶花会,更不想和秦珩同行而去,这得多扎眼啊,听说准皇后卫三姑娘也会在,这纯纯是往自身揽仇怨,她若真册封为妃,还得在皇后手底下过活呢。   秦珩或许是无心,他一介男子,生来就是太子,从小接触学习的都是文韬武略,对女子心尖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大通晓。   “朕知道,所以才来找你,欲带你一同前去,你整日待在这长芜殿是要闷坏的。”   “我贸然前去,太后会不高兴吧。”周拂宁婉拒着。   “你就不怕朕不高兴?”   “……”   周拂宁没法,只能在春玉和瑶欢替她梳妆时小声说一句素净些,然后跟着秦珩前往郁芳园。   话说,她长着一张比花儿都娇艳的脸,容是不点胭脂,不戴钗环,也如珠玉璀璨。   一路上,周拂宁都尽量与秦珩前后错开,保持一定距离,秦珩虽然不满,但也没挑明,只是不经意间脚步放缓。   他慢,周拂宁只能更慢,于是两个人就像是饭后散步般走着,完全不像要去赴宴的。   最终还是秦珩先按捺不住,他脚步停下,问道,“朕会吃人?”   周拂宁也停下,听他言下不满,忙摇头回道,“不会。”   好实诚的回答,见她一脸纯真,秦珩差点儿笑出来。   他稳住神情,“那你离朕这么远?”   她该怎么解释秦珩听了才会舒心?   秦珩身量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此刻弯着腰看她等她的回答,令她心内紧绷。   偏在这时,她余光内出现一道熟悉身影,是那块几天没见的牛皮糖。   ◎最新评论:   【好哇!好!!!】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哦吼,秦牛皮糖越闪亮登场】   【秦·牛皮糖·越?】   -完- 第26章   ◎这不大好吧?◎   是秦越走在另一条石子小径上, 在他们前方,正要踏上主道。   于是权衡之下,周拂宁在思索借口敷衍秦珩和叫住秦越以缓危急之间, 选择了后者。   她稍稍提高声调,“楚王殿下。”   秦越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周拂宁和秦珩, 他没有过去的意思,却是想看看周拂宁何时能看见他。   听她一声清脆入耳, 背着身的秦越唇角翘起,深谙眼眸也明亮了些。   不过在转身之际,这一切都如云雾散去,留下的唯有冷峻。   秦珩一听是秦越来了,暂时放过周拂宁, 朝秦越走去。   “小皇叔今日怎么进宫了?”   周拂宁舒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朝秦越福身作礼。   “太皇太后召见。”   秦珩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不大好, 却不知为何事不好,他哦了一声, “皇祖母年纪大了,肯定希望时常能见着你。”   秦越不答, 看他一眼,又往周拂宁身上烙下深深一眼,才道,“陛下这是……”   “小皇叔你不关心这些事可能还不知道, 母后给各家下了帖子, 办了个茶花会, 我们正往郁芳园去呢。”   “郁芳园?”秦越皱眉出声, 随后面色沉下,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说什么呢?”   谁打的主意?秦越不解。   这段时间,天气都极好,夜半落雨,日间清爽,也就是太阳仍有些刺眼。   周拂宁站的方向被太阳直射,她皮肤细嫩脆弱,晒得久了,面颊泛红,双眼不堪强光刺已经眯了起来,想伸手用衣袖去挡却碍于身前立着的尊贵二人只能忍住。   两叔侄谈话时,周拂宁静听着,忽地一低头,她瞧见秦珩的影子投射在她脚边,只要她往旁边挪动一步,便可藏于他身影之下。   正当她要这样着做时,秦越突然离开秦珩身前,往侧边一站,让出前路,“臣也要前往郁芳园,与陛下同行。”   周拂宁没在意他说什么,她眼中只有面前的一片阴影,秦越高大的身影,恰好替她挡住日光。   一行人继续前行往郁芳园去,秦越秦珩并排走,周拂宁落后一步,享受着现成的人伞。   他又在无形之中当了回好人!在周拂宁心中,将他低落的形象挽回一成。   前头的秦越蓦然来一句,“烈阳当空,陛下出门,没人伺候打伞?”   秦珩抬头看一眼还算柔和太阳,这也算不上烈阳吧?   “小皇叔放心,朕没那么不禁晒。”   秦越悠闲叹气:可惜了,孺子不可教。   待他们到达郁芳园,园中比周拂宁刚入宫瞧见时的又不一样,这次是精心打理装扮过的。   “皇上驾到。”   “摄政王到。”   “晋和公主到。”   立刻有内侍高声通传,周拂宁认为她这一声高喝完全是蹭前面二位的。   如北齐宫宴觐见,她尽力昂首挺胸,维持着一国公主的娇贵姿态,随着秦珩秦越在一众人的高度注视下,走到前方凉亭。   凉亭中,沈太后,还有另一位年岁较大的贵妇人坐于上首,想来就是秦越生母太皇太后了。   秦越和秦珩先一一给太皇太后和沈太后行礼,后各自入座。   面前无人挡着,周拂宁心一虚,她含着小心,“晋和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   太皇太后不比沈太后,第一次见她所露多半是慈爱,她双眼微浊,看着周拂宁眼带犀利,是不善的打量。   周拂宁能感受出太皇太后不大喜欢她,许是为秦珩大庭广众抱她回寝殿一事,误以为是她故意扮柔弱引诱秦珩?   “哀家怎不记得你还请了北齐公主来?”太皇太后没免她的礼,对沈太后说起话来。   这对母子行事还真是如出一辙,初次见面,秦越亦是将她晾在一边。   她余光不禁往侧边秦越的方向扫去,想看看他是何反应,有没有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这个时候她还能有闲心思想这个,心倒是越来越宽,又或许可以说她心性有所成长。   在太皇太后转眼那一刻,秦越就耸了眉抿着唇,心中不悦更甚。   沈太后笑着应答,“本是有意相邀,只是怕晋和公主体弱劳累,这才作罢,不过既然来了,就大家一同热闹一番。”   她倒善做和事佬,不过话里话还是在说她不请自来。   “是朕特意让她陪朕来的。”秦珩解释道。   太皇太后不说话,伸手端起茶盏啜饮,仍没有让周拂宁起身的意思。   秦珩不忍看她如此,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话,尤其是沈太后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边,宫婢正要给秦越斟茶,他抬手制止,直看向周拂宁,“劳请晋和公主为本王添一盏茶。”   听他骤然唤她,周拂宁一愣,他声音沉润,仿佛只是如平常说一句话。   凉亭中的人皆是一惊,为秦越温声与周拂宁说话而惊,为他是否有替周拂宁解围之意而惊。   她抬首去看太皇太后脸色,她也微有错愕,不过很快隐去,放下茶盏恩典般道,“起身吧。”   周拂宁谢恩后只能往秦越这边来,接过宫婢手中的茶壶,替他斟上一杯。   在她提壶时,秦越瞥见她玉笋般细腻纤柔的手,还有薄纱下,白莲藕般的手腕,鼻尖沁满她身上淡淡香气,他喉结一动。   她身上的是什么香,这般好闻?   待周拂宁斟茶完毕,沈太后及时道,“赐座。”   秦越目不斜视,秦珩松一口气,太皇太后怀揣心事,唯沈太后掌控局面。   她一招手,一名女子从凉亭外进来,她一张瓜子脸,杏眼桃腮,身着芙蓉色丝锦宽袖上衣,下身是杏色百褶裙,发饰简洁不繁复,上下皆袒露着大气与英气,该是出自将门世家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卫兰瑛。   她行礼毕就被沈太后扯到身前,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与皇上虽自小相识,可你随父远赴边疆多年,与皇上也是多年未见,快去给皇上见礼。”   卫兰瑛也不扭捏,端敬与秦珩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秦珩客气回道,“免礼。”   沈太后笑道,“你们也别都挤在这凉亭中,园中花开得正盛,不管你们是赏花或是喂鱼,皆随你们玩去。”   “珩儿,带兰瑛逛逛。”   秦珩拗不过,更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太后面子,但他不放心周拂宁一人在这里,遂道,“好啊,阿宁也一起吧。”   周拂宁:……这样真的好吗?   她下意识去看卫兰瑛的脸色,她不但没有不满之色,反而朝她礼貌一笑,对方大度至此,周拂宁自没有推拒的道理,反显得小气。   为不打扰皇帝与准皇后培养感情,大不了她当个哑巴便是。   秦越也打算起身,却被太皇太后叫住,“越儿。”   他无奈又坐回去,眸中涌入多少不耐。   凉亭内已然安静下来,太皇太后道,“哀家还以为当你看见这莺燕吵闹的场面必会转头离去呢。”   当她瞒着将人叫来郁芳园时,就已经做好了他丝毫面子不给甩手离去的准备,可没想到,他没发作,还随皇上一道来的。   “儿臣知道您的意思,来这一趟,是为了不让您下不来台,可若是您坚持……”他呵笑一声,并未接着说下去,可明眼人都听得懂。   太皇太后脸色不好,沈太后赶忙打圆场道,“楚王连日忙于朝政,也正好趁今日赏赏美景,舒展身心。”   秦越起身,“不必。”   说罢,欲利落离开。   方出凉亭,就遇上了太皇太后身边的程嬷嬷,她领着一位姑娘正来。   陈娉竹见秦越就笑,本是花容月貌,笑得更是柔婉,她行礼道,“王爷这是要走?”   秦越点头,虽未出声,却瞧得出他与面前女子熟悉,冷是冷,却没到极致。   “王爷不妨多留些时候,臣女有些想与王爷说。”说话间,她透过秦越,往凉亭里看了一眼,“臣女先去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王爷可在园中稍等片刻。”   她像是料定秦越会应允,声调温润,不缓不急。   秦越果然没有拒绝,朝一边而去。   凉亭中太皇太后见此,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在陈娉竹拜见时让程嬷嬷将她扶起,“如今是你的面子都比哀家在他面前的大。”   陈娉竹羞赧一笑,连声称不敢。   太皇太后又问了她两句寻常话,才道,“快去吧,越儿那边还等着呢。”   另一边的周拂宁先借口旁边的兰花好看,与秦珩二人拉开距离。百无聊赖之际,她回过头来恰好看见陈娉竹从凉亭出来,眼神追随她一直到秦越身边,她立即反应过来,定是上次沈太后为秦越说亲不成,这才借茶花会,又给他相看呢。   环视四周,各自成群站着不少姑娘,她心底还有猜测,秦珩后宫空置许久,终于定了后位人选,后妃自是不会少。这场茶花会,专是为了秦珩,其次才是秦越。   不然以秦越的性子,若是提前知道这郁芳园中闺秀聚集,怕是即便太皇太后亲自召见也不肯来。   周拂宁好奇心涌动,那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一向冷漠拒女子千里的楚王殿下甘愿等候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1 14:26:29~2022-02-22 20: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張國榮 8瓶;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你就等吧,你媳妇马上就跑了】   【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我的越宝知不知道,小媳妇要吃醋了】   -完- 第27章   ◎是只养野了的黄鹂鸟◎   郎才女貌, 周拂宁看得入神,竟没注意身边来了人。   秦珌在路上耽搁晚来了片刻,入园就看见周拂宁这张引人的脸, 只是她双眸出神,略有迷惘, 不知在看什么。   她走过去,凑近问道, “你在瞧什么?”   周拂宁没留神,以为是瑶欢在跟她说话呢,也是顺嘴就道,“不知那是哪家千金?”   说完才觉哪里不对,瑶欢根本没在她身边。   她偏头去看, 见是秦珌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面退一步, 却忘了身后有花几, 花几上还摆放着花盆。   当腰挨上花几时才察觉不妙,可她要稳住身子已经来不及, 心道完了,花几被撞倒, 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她不想以摔在地上狼狈的姿势成为众人瞩目嘲讽的焦点。   不料秦珌眼疾手快,已经一手揽上周拂宁的纤腰,将她往自身怀中一带, 避免了尴尬场面的发生。   周拂宁的侧脸已经贴到秦珌胸口, 闻见一阵香馨, 入女子怀中, 她脸红更甚, 忙退开稳住身子。   “多多……多谢长公主相救。”   出手那一刻秦珌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温香软玉与她撞个满怀,心跳骤快,还好周拂宁率先打破局面,她也恍然回神。   秦珌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比面前的周拂宁要高大概半个头的模样,遂同是女子,周拂宁更显娇小,让她心中隐隐生出英雄救美的得意。   “不谢。”   说完,二人皆沉默,颇有些窘迫弥漫。   秦珌为破僵局,顺着前头周拂宁的问话道,“那是丞相独女陈娉竹,与小皇叔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似乎,秦珌对她的态度和在明元殿时不大一样,没有咄咄逼人,没有来者不善。   周拂宁愣着没回话,秦珌也还未说完,她忽然来了兴趣,“你是不是也觉得小皇叔对娉竹姐姐不一般?”   “啊?晋和不敢非议楚王殿下。”秦珌突然给她好脸色,周拂宁不太适应,自然也要守着警惕。   “得了吧你,也不知方才是谁瞧得入神。”秦珌双手环抱白她一眼,嗤道。   周拂宁:……   与秦越说着话的陈娉竹发现对方有些不对劲,出声唤道,“王爷?”   秦越见周拂宁安然无恙,这才垂眼收回视线,“嗯?你方才说什么?”   陈娉竹稍叹一口气,也转头去看,却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王爷看什么呢?”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黄鹂鸟想在树枝落脚歇歇,却没站稳,险些摔着。”他回答着,完全没在意往上翘的嘴角。   陈娉竹发愣,这好笑?不过她也算捧场,“可能是从哪个宫殿里的笼子飞出来的。”   笼子?或许是吧。   “是只养野了的。”秦越道。   陈娉竹越发不解,他分明言语简单,可怎么听着反而高深难懂?   秦越面容已经恢复清冷一片,道,“不是有话与我说?”   “……”   已经解释过的陈娉竹只好再说一遍,“那不过是拦下你的借口,不然你以为程嬷嬷会亲自来接我?”   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那是平日沈太后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秦越不语,他与陈娉竹有几分交情,也说得上几句话,太皇太后是知道的。不过也是,她若是直接将荣平侯府的姑娘带上来与他见礼,他只会让人颜面无存。   他神情逐渐冷却,知道秦越心内烦躁,陈娉竹忙道,“我也实属无奈,太皇太后亲自发话,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王爷你就当是给我留几分面子,且在这郁芳园多留一刻钟。”   说罢,她含笑与他行一礼。   秦越微微颔首,示意答应,“我去那边瞧瞧,你自便。”   陈娉竹心松一口气,前头秦越答应暂留听她说两句话已是看在往日情分,方才她再说起要他多留一刻,心中也并无十分把握,秦越可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幸好,他答应了。   看秦越离去的背影,她朝方才秦越所说黄鹂鸟的方向看去,除了树干枝叶花卉人影,并无其他。   她的任务完成,接下来只能看荣平侯姚四姑娘自己的造化了,但愿她不会太出格,否则……   被她祁佑着的姚四姑娘姚灵姝目光正紧紧跟随着秦越,她跟着人来到池塘边,意图寻找最合适的时机,摆出最柔媚的姿态,一举俘获他的心。   她甚至加快脚步,故意走到秦越前方,故作柔雅喂着鱼,余光瞥见秦越朝她走来,明明还有段距离,她就已经紧张得咬着下唇,双颊绯红,染了寇丹的手更是紧攥鱼食盒子。   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待秦越走到她面前,她就假作脚滑摔倒,只要秦越有扶她的趋势,她便能顺势依偎进他怀中。   姚灵姝心想,她今日坐在镜前精心打扮了两个时辰,戴最贵重的钗环,上最好的胭脂,用最珍贵的香,秦越再冷漠,难道真能美人坐怀不乱?   此时秦越看似漫步闲逛,实则一双眼不断搜寻着周拂宁的身影。   周拂宁是找到了,不过看上去,她似乎又惹上麻烦了。   方才秦珌因要去给太皇太后和沈太后请安,遂没再与她瞎聊。秦珩与卫兰瑛聊得不算火热,却也和谐,倒不耽误他时而分心瞅她两眼。后来又来几位闺秀与他见礼,多是朝中重臣之女,他不好敷衍太过。再后来,沈太后在秦珌的陪同下过了来,拉着秦珩等人逛园子,这才连分出几眼的机会都没有。   周拂宁周围的空气都清甜了些,她无意走到池塘边,看到池中鱼有些心痒,心境也有些黯然。   她有许久没钓鱼了,或许,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她从北齐和亲来,一言一行都有数人盯着,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不易,不像从前在晓月殿,根本没人在乎她做什么,反而自由。   正落寞着,有三位不知名姓不晓家世的女子找到她。   侧边一个粉衣女子上来就出言不善,明讽道,“怎么说也是北齐公主,怎么瞧着一副小家子气?”   另一侧的蓝衣女子嗤笑一声,“是不是公主还不一定呢,谁知会不会是北齐随意拉的一个宫婢来糊弄?”   “怎么说话呢?晋和公主正得陛下青眼,若是她跑去告你们一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中间的女子眼角眉梢,处处显露着盛气凌人,扬起下巴看着周拂宁,话虽如此说着,却掩盖不了那一股子嘲意。   果然,另两位一听都捂嘴笑起来,“我们的父亲都是肱骨之臣,且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就是到时候陛下问责起来,也是有理的。”   周拂宁从第一句话就听出她们是故意来找茬的,这些挖苦嘲讽的话她曾经都是听惯了的,比这难听戳心窝的更有,她早已不是当初会因为别人说一句没娘的小孩而冲上去不依不饶的周拂宁了。   这方面她的忍耐度,超乎她们想象力。   所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波澜不惊,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在她们说完后统一盯着她看时,周拂宁甚至还笑一笑,“不知几位是?”   从周拂宁的角度看去,三个找茬的麻烦精当即愣在原地,被她极度和善的态度打个措手不及,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中间那个瞧着是这三人中领头的,也最先醒过神来,“北齐人都如你这般没脾气吗?”   她身子往前探,用清晰的口吻刻意道,“怪不得打败仗呢。”   尽管周拂宁不喜欢北齐,可那是她的母国,她以公主身份在异国他乡,代表的就是北齐。   “家中长辈从小教导我要以和待人,几位并未得罪我,自然该以礼相待。”   “并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兵将们各自为国罢了。”   她只有以柔克刚,回答既不容易给自己找麻烦,又不会丢失国家脸面,就算真的扯到皇帝太后面前,也捉不出她一丝错处。   盛气凌人的女子只觉得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不痛不痒,更加恼怒起来。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来敷衍我,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呢?”   周拂宁见对方仍不肯罢休,她双眼瞪大,一半惶恐一半不解,“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晋和告辞。”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见周拂宁就像个不会生气的布偶,那女子心里莫名一堵,往她后边一看,顿时心中起意。   因周拂宁所处之地在池边,边上也不如亭子有凭栏拦着,而她们三人在内侧,只要她失手推搡周拂宁一把,她必定落水。   于是她趁着周拂宁越过她们准备离开,跑几步追上去,伸手拉住她肩膀往后一带,“公主先别走啊。”   被用力一拽的周拂宁毫无防备,没想到姑娘家家力气不小,使得她连连后退几步,后又不知是谁喊着她的名字撞在她肩上,她再站不稳,身子往后仰去。   周边已经响起属于女子的尖叫声,听不出是谁,只知道她脚腕生疼,而她身后是池塘,双眼紧闭静待凉水灌入耳。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谁拉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扯了回去,尽管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天旋地转。   一瞬间,她就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最后被天使拥入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2 20:27:45~2022-02-23 17: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是不是秦大宝贝救了小公主   我总觉得小公主会和长公主成为好朋友(ω)】   -完- 第28章   ◎怕吓着乖乖◎   秦越断断想不到, 他在周拂宁心中当了一次天使。   全程的目击证人,即姚四姑娘姚灵姝双眼瞪大,嘴也未曾幸免, 身体僵愣,可思绪仍流转。   她还没没摔呢, 楚王怀中的人是谁?!   自然,方才那声尖叫也是出自于她, 她眼见秦越怀中的女子险些跌入池中。   她的尖叫以及认出秦越的三位姑娘皆惊恐出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目。   秦珌无心赏花,池边有异常,她立刻眼尖耳尖地瞧见听见,带着沈太后一行人就往这边来。   待身形稳定,秦越就将周拂宁从怀中移出放在身边, 手却状似不经意仍在周拂宁身旁虚扶着,以防她吓得腿软再次跌倒。   周拂宁也总算是睁开眼来, 她已经从他人的言语中得知救她的人是秦越。不过这次, 并不是那么难以置信,反而在有人拉住她手的那一刻, 理所应当觉得就该是秦越。   就在这一瞬,她心中悸动不止,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破出,只是眼前状况却不容她及时去抓住。   “发生了何事?”沈太后等人已经过来,她的目光先落在秦越身上,后又扫视着周拂宁以及池边一众姑娘们, 沉声问道。   秦珩见是周拂宁出事, 都来不及惊讶秦越也在, 立刻走到她身边, 询问道, “怎么了?”   周拂宁除了有些被吓到,并没有其他不适,遂摇了摇头。   秦珩对她的紧张,众人皆看在眼里,只有沈太后稍皱了眉,其余人的心思都藏在内里。   意欲推周拂宁下水的女子抢先道,“都说晋和公主容姿昳丽,臣女心念着终于能在今日得见一面,可公主似乎不愿与臣女多说,臣女只是……”   中间为首的女子便是户部尚书嫡女刘清。   她话未说完,秦越冷声道,“你推她。”   刘清嘴还张着,改口反驳道,“我没有……”   秦越视线所落之处,多少人屏气凝神,军中将士都扛不住他如此迫人的威压气势,何谈一群女眷?其中唯有沈太后仗着年龄优势稳住,还有并未被他目光所涉及的周拂宁心中讶异。   他公然为她说话。   惊讶的自不止她一人,往日可不曾见冷冽如霜的摄政王管过这等闲事,更别提他还站在百花丛中替北齐公主说话。   就连秦珩也很少见他这样,心道一定是因为他常常在秦越面前提起周拂宁,知道他喜欢周拂宁,所以才护着她,小皇叔果然是心疼他的!   然而,秦越指着后来撞周拂宁的那位粉衣女子,“她推你撞,一场戏好不精彩。”   瑟缩在后头的粉衣女子:……   刘清不肯承认,狡辩道,“臣女没有,臣女有何理由要推晋和公主落水?”   她还隐隐瞪了周拂宁一眼,眸中含警告威胁之意,只一眼就被秦越以身挡却。   粉衣女子连忙附和,“是啊,是晋和公主自己没有站稳,不如您让公主自己出来说。”   她们就是看中周拂宁胆子小不敢闹事的性子。   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向周拂宁,秦珩还鼓励道,“别怕,有朕在,你受了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朕替你讨公道。”   秦珩如此说,刘清几人心里皆是一紧,忐忑不下,紧紧盯着周拂宁。   顶着众人目光的周拂宁心内却猛叹一口气,她不想惹麻烦,她在冀国的日子还长,少不得还会与这些人打交道,息事宁人是最便宜的。   可……她如此会不会辜负了秦越替她说话出头的好意?   即便纠结,她也知不可两全。   她正要顺着刘清的话说,说她们不是故意的,但早在她眉头一紧一松纠结间,秦越就已看穿她的意图。   “何必要她说话,现成的不就有个证人。”   他瞥了一眼边缘的姚灵姝,姚灵姝一心在秦越面前露脸,心道机会来了,何况她本就与刘清这类攀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关系不好,遂根本不等秦越点她,就自己站了出来。   看见姚灵姝,刘清面上仅剩的几分血色也褪去,她方才恍惚是瞥见旁边有个人,可是她被周拂宁软硬不进的性子气昏了头,又恨她生得一张沉鱼落雁的脸,根本没在意这些。   而沈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姚灵姝先行礼后道,“臣女站在亭边喂鱼,不巧将事情经过看了个清楚,包括刘二姑娘李大姑娘林五姑娘是如何尖酸讽刺晋和公主,而晋和公主如何恭谨谦和,晋和公主礼貌告辞,刘二姑娘却不肯善罢甘休,故意大力拉扯公主回来,而林五姑娘领会刘二姑娘意图,也有意撞上公主,导致公主脚步不稳,连连后退,若不是楚王爷赶到及时,公主早已狼狈落水,若公主不识水性,后果不堪设想。”   她说得很细致,将周拂宁被秦越拉入怀中的嫉妒都抛却,专心形容周拂宁如何如何可怜无依,十分正经严肃,话尾还有义愤填膺之感,仿佛对此下作行为深恶痛绝。   周拂宁作为当事人,这段话却听得她脑袋发昏,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的,她根本不认识,捋也捋不清楚,干脆放弃,只要知道说的是这找茬三姐妹就好。   被重点点名的刘清与林五心沉甸甸的,而李大姑娘觉得她狡辩一下或许还能免过。   “臣女知错,不该跟着刘姐姐和林妹妹一起胡闹,臣女也劝过她们的,只是她们不听。”   “你……”林五被自己人反插一刀,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想将罪责都推到我们身上独善其身,那不能够。”刘清恶狠狠道。   “也许几位姑娘不是故意的,又或许是我有哪里说的不对……”   在她们互相争执时,周拂宁弱弱道,此话是为了表明,不是她告状,而是有人太乐于助人。   姚灵姝一番话将自己都说出感情来了,她还安慰周拂宁道,“晋和公主你别怕,方才那些话我都听见了的,就是摆到太后和陛下面前来,也是挑不出错的。”   这话没法儿接,周拂宁只有朝她讪讪一笑。   秦珩听着也心疼,责怪自己为何不一直看着周拂宁,才会让她受这等委屈闲气,他愧疚地搭上周拂宁的手,“是朕不该让你一个人。”   周拂宁手背就像是被火星子一烫,热感不是一瞬,是持续的,好在秦珩很快就收回了手,那灼热之感也随之消失。   一旁,秦越收回他剜如刀锋烈火的视线,这双纤柔巧手,他都还没碰过。   “够了。”   见刘清三人欲从口角之争上升到身体上的推拉,沈太后狠声斥道,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这是在宫中,不是外头大街上,岂容得你们这般放肆。”沈太后威严十足道。   事实情况如何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且刘清几人的恼羞成怒和内讧已经是不打自招,沈太后根本不需要再问,也不好再问。   刘清三人身子同时一缩,都开始认错。   “晋和公主从北齐来,就是客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们都不该做出危害人命的事情来,传出去只会说我们冀国的不是,有伤国面。”   周拂宁心中微叹,这不就是告诉她们,可以为难欺负她,但是别闹出人命吗?   “你们各自回家禁足一月,本宫会派教养嬷嬷分别到你们府上教习规矩,来人,请几位姑娘出宫。”   看热闹的人都瞧得出来,处罚得这么轻,分明就是维护着刘清她们,而周拂宁还什么也不能说,不然就是不知好歹,以她的处境,能得到这样的处置结果已经是看在秦珩对她上心的面上了。   周拂宁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可她身旁有两尊忍不了的佛,秦珩质疑道,“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沈太后给秦珩一个眼神,有些许无奈,刘林李三家都是支持秦珩尽早亲政的有力之臣,若是处罚得太过,难保他们不会因心生不满而甩手,毕竟周拂宁没有真的出事。   再说,朝中对周拂宁这一和亲公主的看法在变,起初是因为沈太后号召亲臣主张和亲,稳定国局,可正当平平稳稳接了周拂宁来,又有人开始担心周拂宁会不会是细作,打探消息传回北齐去。   真为了周拂宁重罚大臣千金,难保不会失人心。   沈太后还是给了秦珩一个台阶下,她问道,“那陛下觉得该如何?”   只要秦珩随意说句不轻不重的话,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秦珩领会沈太后的意思,可他还是不想委屈了周拂宁,若是这次忍了,日后处处要忍的就都是她。   在他犹豫的片刻,沉默半晌的秦越接了话,“臣以为,各自打上二十大板即可。”   ……   一时寂静无声,刘清几个差点直接昏厥。   秦越:都只打二十大板了,还嫌多?若不是怕吓着乖乖,少说也得四十。   他想不到,饶是只二十,周拂宁还是吓到了。   他竟要对姑娘家下如此重的手?能收到帖子来这茶花会的,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二十大板下去,怕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到时候没人敢怪秦越,所有的仇怨都会堆积她的身上,周拂宁打个寒颤,她像是忘了什么,小手牵上她触手可及的秦越的衣袖扯了一扯。   “这怕是不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3 17:50:53~2022-02-24 16: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秦越是自我攻略吧】   【我来辣!】   【我的大宝贝是不是即将要迎娶小公主了】   -完- 第29章   ◎她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沈太后想驳斥秦越,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怕秦越不留情面伤她太后尊严,踌躇不已。   秦珩虽也想劝, 可秦越一副这处罚够轻了,别与我讨价还价的模样, 他就开不了口。   秦珌只敢看着,她怕说了, 刘清她们被打得更惨。   现场最尊贵的几人都没开口,其余人就更别提,这个时候闯上去,怕摄政王捉了她们一起打。   可就在这样无人敢开口的情况下,作为苦主的周拂宁自己撞了上去。   有人松一口气, 有人更加紧张,秦珩已经做好将周拂宁护在身后的准备, 可……事实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甚至……   秦越外表冷意弥漫,可一颗心却被周拂宁这小动作给融化了个彻底, 她是在亲近他!   她说什么?这样不妥?   罢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就都免了。”   ……   所有人一脸惊愣, 这么容易?   刘清热泪盈眶,对周拂宁的敌意瞬间消失,还有想与她做朋友的冲动。   周拂宁扯完衣袖就赶紧收回了手,期盼大魔头没有注意到, 悄悄抬眸去看, 他目视前方。   应该没在意吧?   此事就此宣告了结, 沈太后称自己头疼让秦珩秦珌陪她回宫, 这茶花会也就算散了。   秦珩想让敏德送她回长芜殿被她拒绝了, 可别让太皇太后与沈太后对她更不满才是,而且,她也想自己走走,理理思绪。   从郁芳园回长芜殿,她一个人可以,应该可以。   半个时辰后,不,她不可以。   她分不清方向,甚至不知自己走到哪里来了,她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这里冷僻,想寻个人问路都寻不着。   “你在这乱逛什么呢?”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男声。   背对着的周拂宁身子一颤,心猛跳,她按着胸口道,“你吓死我了。”   抱怨中有娇嗔之意,周拂宁忙双手捂了嘴,转身道,“我失言了,王爷勿要怪罪。”   她言语不经意间已有亲近之意,秦越心内开怀,好兆头。   “并未。”秦越道。   “王爷还未出宫?”   “嗯。”   茶花会散,他就一直跟着周拂宁。   “那……”周拂宁指了指前路,“我先走了?”   “找得到路?”   “……”   她找不到,可那又怎样,难不成他会送她回去吗?   周拂宁点头,“自然。”   “……”   是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只要她说,他就会帮她。   秦越心内叹息,“你还是太乖了。”   他噙着笑意,眼里尽是温柔缱绻之意,嗓音清润,又道,“不过乖一点好。”   那双眼似要看进她心里,噌地一下,周拂宁面如火烧,红霞飞上,暧昧染了她的眼,迷离浅媚。   还未见过这样的周拂宁,秦越毫无抵抗深陷入内,嗓间干涸,浑身热意不断,渴望有清泉滋润,他盯上周拂宁一张莹润粉嫩的唇,喉结滚动。   渐渐,他身体不自主倾斜向周拂宁,两张脸越挨越近,其间热意更甚,相互冲击,熏红二人面庞。   一阵脚步,还有男女说话的声音唤醒理智出走的二人。   秦越好些,他目光并未从周拂宁唇上,意犹未尽,可恨是谁来打扰。   而周拂宁回转过神,见到的便是秦越放大的脸,她与他唇间距离只剩一指,一颗心跳得就差冲出嗓子眼,她反应剧烈,跳开好一段距离,并且背过身去,双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大脑晕乎乎,有些转不过来。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和秦越,他们险些……   秦越朝她靠近,“我送你回去。”   他往前几步,周拂宁就后退几步,她慌乱到,“不用,不劳烦。”   说罢,她拔腿就跑,再不走,她可能会晕在这里。   秦越回味的同时,又觉好笑不已。   她,跑反了。   最后,周拂宁是被瑶欢春玉出来找到带回去的。   回到长芜殿,周拂宁就将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让进。   春玉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回来的一路上就神思不属,若不是我拦着,她就直愣愣往假山上撞了。”   瑶欢也不知周拂宁发生了何事,是尤七来了一趟,说公主可能迷了路,她们这才急慌慌去找,找到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她摇摇头,“公主想独自待着,我们就莫要去打扰,在外头候着便是。”   屋内的周拂宁坐在榻边,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脑瓜子嗡嗡的就没停过。   眼睛闭上,帘前就是秦越勾她神魄热烈充斥的一双眼,玉面朱唇,喉结滚动间,更觉他放荡不拘,而她一颗心也随之荡漾不已。   以至于,眼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就快要贴上她的唇,她没有任何要闪躲的意思,还紧张期待。   想来都羞耻非常,被风吹凉的脸又烧起来,周拂宁身子往后重重一倒,拽过被褥来,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她被勾引了!   她是要做皇妃的人,怎么能被人勾引,都怪秦越!   听秦珌说,他分明与丞相家小姐有情,而她也亲眼所见,他们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何还靠她那么近,不止一次。   周拂宁将被褥掀开,一张脸通红直至耳根,她大口吸着气,心中忿忿不平,她再也不要跟他说话。   她在长芜殿恼羞成怒,秦越却在楚王府书房内细细品味。   尤七为他研墨,可他瞧着,这位爷的心思可一点都不在处理事务上。   只见他左手停在唇角,还摩挲两下,似乎那里有蜜糖一般,舍不得放开,双眼离神。关键是,他在笑,笑意不深,但是有些傻。   这哪里是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分明是犯痴的公子哥。   从出宫到现在,秦越这症状是越来越严重,尤七看不下去,他委婉提醒道,“爷,这折子您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了。”   “爷……”声量提高,没人理。   “爷……”声量略大,没人理。   “爷……”尤七大喊。   秦越啧的一声,眉头拧起,被打断思绪十分不爽,他不耐瞥向尤七,“嚷什么?”   尤七被眼风一扫抿了唇,后小心问道,“爷有心事?”   秦越不答。   “茶花会散,您其实见着晋和公主了吧?”   秦越离开郁芳园时并不让他跟着,但他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可后来秦越回转来,却对他说没见到周拂宁人,让他去长芜殿问问,人是否已经回去,若是没有,也要提醒赶快去找。   他当时将信将疑,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一定见到了周拂宁,并且二人间还发生了段不为人知的事,否则何以秦越如此愉悦?   秦越还是不答。   尤七大胆猜想,“您不会对晋和公主……”   睨一眼,便知尤七思想不正,秦越拿起折子重重敲他一脑袋,“蠢才。”   “……”   他干什么了?   “那就是没有。”尤七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又觉哪里不对,“没有您还这么高兴?”   秦越眼微眯,下颌一紧,乜着尤七。   尤七感知到危险,脚下已经动起来,嘴里还道,“不用您赶,属下自己滚。”   秦越将手中折子顺手一扔,恰好撞在被尤七关上的门,狼狈滑落。   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那张靠近了却没沾上的朱唇,他不觉得遗憾,反倒是周拂宁的顺从,让他心中明朗,她对他有情。   这就好办了。   ◎最新评论:   【我大宝贝说:这就好办了】   【小公主:你……你既和丞相家的小姐有情,又为何勾引我,你不要脸】   -完- 第30章   ◎公主不怕热?◎   这厢秦珩姐弟随沈太后往慈宁宫去, 被留下说话。   沈太后问道,“人今日皇上见着了,可觉得好?”   她问的是卫兰瑛。   秦珩与卫兰瑛只是随意聊了两句, 他的心思都在周拂宁身上,遂当沈太后问起来, 他点点头,“母后选的人, 自是极好的。”   沈太后岂会听不出这是场面话?秦珩对卫兰瑛没有男女之情,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没有几个帝王可以娶到心爱之人为发妻,好些的相敬如宾,不好的就当往中宫娶一尊佛。   先皇与她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你今日也见了许多闺阁千金, 可有相中的?若有,可告诉母后, 母后替你与大婚一并安排了。”沈太后满眼皆是对孩子的慈爱。   不等秦珩拒绝, 一旁的秦珌先忍不住,“母后, 这皇后还未迎入宫中,就急着给陛下选妃, 是不是不大妥帖,叫卫家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皇姐此话有理。”秦珩附和道。   “这有什么,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沈太后道, “本宫也不过是先给你提个醒, 你已经十八, 膝下无子嗣, 后宫更是无一人, 这样下去可不行。”   皇帝无子,总会遭人议论,只是时间问题,且还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没错,沈太后担心的就是秦越。   “母后不必再说,朕有分寸。”秦珩有些厌烦这样的话题,他道,“后位已定,母后理当宽心,何必一直操心?”   “再说,朕觉得后宫有一后一妃,足矣。”   “一妃?”沈太后疑惑。   秦珩一笑,忽然就做出了个重大决定,“朕决意立北齐晋和公主为贵妃。”   “不可。”   沈太后听后,一口否决。   秦珩垮了脸,“为何不可?”   “皇上你想将她留在宫中,母后随你,可你随便给一个什么位分不可以?非要是贵妃如此高位?你让众臣如何想?”   “起初和亲朕是不同意的,是母后非要坚持,如今朕见了她十分欢喜,母后却又因贵妃一位驳斥朕,真是好没道理。阿宁她是一国公主,当不得皇后朕可理解,何以连贵妃一位也不行?”   沈太后被他说急了,她怂恿答应和亲,可不是为了给他寻个知冷知热的。   “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   秦珩懒得多说,“朕意已决,勤政殿还有奏折要批,先行告退。”   “珩儿……”沈太后唤道,回应她的只有秦珩快步离去的背影。   “珌儿,你皇弟竟为了一个女子这样与母后说话。”沈太后言语疲累,朝秦珌诉苦,“母后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好,这么些年来,我是活得心惊胆战处处小心,他却如此不理解我。”   沈太后挤出几滴眼泪来,秦珌忙上前去安慰,沈太后抓着她的手,“珌儿,你呢,你能理解母后吗?”   秦珌犹豫道,“儿臣知晓这是母后的一片苦心,相信陛下也能理解,只是这件事情……”   沈太后看她,秦珌咬咬下唇还是说了,“母后是不是反应过激了?陛下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他既愿意,收入后宫就是了。”   “……”   无人帮她,沈太后将秦珌打发走,就靠在软榻阖眸小憩,琴芳在身后替她揉着太阳穴,舒缓阵痛。   “是不是连你也不理解为何本宫为何如此反对?”   安静的殿内,沈太后蓦然出声。   “奴婢知晓太后心意,太后一是担心北齐公主迷了皇上的心,二则担心朝中对此不满,更偏向支持楚王,奴婢想,皇上若是给北齐公主一个妃位都不会如此反对。”   沈太后点点头。   “皇后之位已定,算是暂且将卫国公府绑在了这条船上,本宫之前虽有意与楚王相争,可也知道许家亦是一大助力,卫许两家,一文一武,若是能都笼络住,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贵妃之位,是留给许家姑娘的?”   沈太后轻笑出声,却并不言语,这其中的制衡之道才是关键。   不论贵妃花落谁家,都不可能是她周拂宁。   “平亭可是明日抵京?”   “正是。”   “如此,本宫倒是省心不少。”   沈太后似想到了什么令人轻松的事,方才操的心也尽都放下。   她手一挥,“去告诉皇上,他若执意要封北齐公主为贵妃,便在立后大典之后再行商谈。”   一切且看来日。   镇国公一家回京述职,抵京当日,夫妇二人入宫请安。   周拂宁并未得知消息,她闲得发慌,又怕出门惹麻烦,只好叫瑶欢给她找了几块木头来,做木雕打发时间。   这是她为数不多还不费钱的兴趣爱好,当然,不费钱是因为她用的都是普通木料。   正专心在屋内雕刻,长芜殿就来了不速之客。   瑶欢进来回禀,说平亭大长公主已经到殿外了,周拂宁心中大惊,顿感不妙,来不及想应对之策,立刻起身去迎接。   平亭大长公主比先皇小六岁,今年恰满三十,保养得宜,瞧着就像二十多岁的人,一张脸并未瞧出丁点风霜。   倒是一双眼,更像太皇太后,带着锋利。   她第一眼瞧在颔首行礼的周拂宁身上时,凌厉显露。   “听太后说,这长芜殿如今给了你住,我特意到此处来瞧瞧。”   周拂宁垂眸,一脸恭谨,嘴角浅笑盈盈,“受召入宫那日,晋和因病昏倒,蒙太后娘娘照拂,这才拨了长芜殿于我暂住。”   不论平亭大长公主是否对她居住长芜殿不满,她只说是太后许她暂住,应该是挑不出错来的。   “你在郁芳园昏倒一事我亦有听说,还是昏在皇上的怀中。”   并无轻视嘲讽之意,可周拂宁听完,只觉有些气闷,就知道她此行来,绝无好事。   看来,先前在慈宁宫,沈太后把该说的都说了,甚至免不了添添油。   她勉强一笑,“当时我不知皇上也在,醒来时吓坏了。”   话毕,没有人接她的话,平亭大长公主却一直在打量她,准确来说,是审视。   如此目光下,周拂宁连口水都忘了如何吞咽。   终于,她开口了,“晋和公主不请我进去坐坐?”   周拂宁让出路来,“大长公主里面请。”   待平亭大长公主进去,周拂宁又忙吩咐瑶欢春玉上茶。   哪知她还未踏入殿,里头便传来平亭大长公主的声音,“殿内怎生如此闷热,果然是我许久未回京,都有些不适应盛州的天气了。”   周拂宁快步走了进去,“盛夏将至,天气是闷热了些。”   “方才在慈宁宫还不觉着呢。”   平亭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婢开口,“太后怕热,慈宁宫中用了许多冰块降热,公主这才不觉得热。”   “是吗?我倒没有注意。”她看向尚站着的周拂宁,“怪不得我觉得闷热不已,这长芜殿中竟没用上冰,晋和公主不怕热?”   “我……习惯了。”往日的夏日,她连扇子都是自己打,何来冰块?   察觉她言语中的底气不足,平亭大长公主眸中有丝异光一闪而逝。   “太后特许我留宿宫中,今夜我便在长芜殿歇宿一晚。”   长芜殿中有一正殿,两偏殿,当初因怕生什么事端,周拂宁早让瑶欢她们将东西都安置在东偏殿,如今竟真有用处。   她道,“正殿空着,日日有人打扫,大长公主尽可入住。”   平亭大长公主面上有片刻错愕,很快被掩去,这回答她倒是没料到。   “你倒是个恭谨心细的,瞧着对人也诚心。”   “大长公主谬赞,都是晋和应当的。”周拂宁谦卑道。   “天气太热我容易睡不好,那就劳烦晋和公主为我取些冰块来。”   周拂宁:……原是在这里等着呢。   春玉察言观色之下机敏道,“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取。”   平亭大长公主却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双眼含笑,眸藏暗锋看着周拂宁,一字不说,一句不讲,定定看着。   春玉不解,瑶欢也紧了眉。   周拂宁浅吐一口气,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她亲自去取。   罢了,能以平和消减的麻烦便尽量平和,平亭大长公主不过是想削弱她本就没什么的气焰,让她如愿便是。   将情绪消化片刻,她颔首笑道,“晋和这便去,还请大长公主稍等。”   她让瑶欢留在殿中伺候,自己带春玉一起去内侍省要冰。   “莲月,随公主一起去。”平亭大长公主吩咐道。   “……”   难不成要派人亲眼看着她搬冰?   不怕,她搬得动。   掌管内侍省的张总管见到她来,倒也笑脸迎了上来,“可是长芜殿缺了什么东西?怎么劳动晋和公主亲自来了?”   周拂宁道,“来要些冰,可有?”   “有是有。”张总管一顿,“只是这冰用得快,没有现成的,得需去冰窖一趟取来。”   “很麻烦?”周拂宁不懂这些。   “不麻烦,替主子办事怎么会麻烦。”张总管殷情道。   周拂宁一笑,“那就有劳张总管派人去一趟,平亭大长公主还在长芜殿等着用冰呢。”   搬出大长公主的名号,是为了震慑一下,让他们别想着耍懒拖延时间。   果然张总管一听,神情更加殷切,连连道,“奴才这便亲自去一趟。”   他才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对周拂宁道,“其实冰窖离长芜殿不远,不如晋和公主随奴才一同去,拿了冰公主便可回长芜殿,岂不便利?”   周拂宁还未答,莲月先道,“张总管说得是,这便走吧,大长公主还等着呢。”   “……”   走就走。   ◎最新评论:   【所以龙凤胎是姐弟还是兄妹啊,咋一会儿皇姐一会儿皇兄的呢】   【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讨厌~( ︵` )~,一堆人欺负我的小公主】   -完- 第31章   ◎后悔承认爱意太晚◎   勤政殿, 秦珩执白子,锁眉思索该如何破局,对面的秦越满面轻松。   秦珩自知下不过, 干脆将棋子扔回棋笥,恼道, “不下了,回回下, 回回输。”   “小皇叔近日怎么常往宫中来?”   “大长公主入宫了?”   “你来之前,朕才从慈宁宫见了皇姑姑回来。”秦珩眉一挑,“小皇叔可要去见见?”   “母后留了她在宫内歇一晚,现在应当还在慈宁宫。”   “可臣怎么听说,大长公主往长芜殿去了?”   “什么?”秦珩皱眉。   他在慈宁宫没待多久就回勤政殿来, 并不清楚后来沈太后与平亭大长公主说了什么,长芜殿有谁他们都清楚。   “也许皇姑姑只是想去瞧瞧北齐公主。”他这话有安抚自己的意思。   秦越却笑道, “陛下心思未免过于单纯, 但别忘了前事。”   他的这位皇姐,出嫁前对长芜殿的看重宫内无人不知, 甚至出嫁后还吩咐人日日打扫着,里头的摆件装饰一丝一毫也不准动。   如今沈太后却将长芜殿收拾出来给周拂宁住, 或许她没有动过,但难保周拂宁入住后不会动,若是被平亭大长公主瞧见,还不知她会不会为难人呢。   娇宠出来的嫡公主, 脾气都不大好。   秦越对弯七拐八的心思不感兴趣, 也是今日早朝散, 听尤七说太后召平亭大长公主入宫才细细琢磨片刻, 于是他便出现在了勤政殿。   那天郁芳园茶花会, 他多次为周拂宁说话已是出格,太皇太后听后都起了疑,怀疑他与周拂宁之间关系不当。他是不怕,可在周拂宁属于他之前,不能累及她的清誉。   所以,他要拉上秦珩一起。   经他点拨,秦珩察觉其中蹊跷,也着实担心周拂宁,上次他才因周拂宁的事情与沈太后不欢而散,万一她真的撺掇平亭大长公主可就不好了。   刘清那类小喽啰好打发,可大长公主不一样,身份贵重,还是他的长辈。   “朕去一趟。”秦珩起身。   秦越也跟着起身,“臣一道。”   秦珩往后望他一眼,到底是谁想去?   才走至半路,尤七就跑到秦越身边低语,听完秦越即是眉头紧锁。   “怎么了?”秦珩问。   “臣有桩小事要解决,陛下先去。”   秦珩没有怀疑,忙碌才是秦越该有的状态,再说,他去不去长芜殿都无碍。   秦越往另一条小道走,口中问着,“她去冰窖做什么?”   “您让属下盯着长芜殿,属下只听到大长公主让晋和公主去取冰,张总管说内侍省的冰用完了,要去冰窖取,公主也一道跟去了。”   “路上属下见有个内侍可疑,便抓住问了,谁知他支支吾吾的,一瞧便有问题。”   尤七一一回禀着。   “不是让你看着她?”秦越面色已沉。   “属下怕出事,先来告知王爷。”   “王爷怎么不让陛下一同前往?有陛下在,就是出什么事也好有人担着。”   “本王担不起?”   “……”   关键是皇上名正言顺啊,不过尤七不敢这么说,即便是说着话,二人急促赶往冰窖的脚步就没停过。   这厢周拂宁几人也还走在路上,张总管在前方带路,只叫了两个小太监随行,周拂宁疑惑,难道不应该多叫几个内侍宫女来帮忙吗?   “张总管什么也没带,一会儿拿出来的冰该如何安置?”   “公主放心,冰院之中自有运输之物。”   周拂宁便没再多嘴,后头却有个宫女追了上来。   “可是莲月姐姐,大长公主忽然头疼的厉害,问还有多久,急着让姐姐回去伺候。”   莲月一听也急了,“头疼是旧疾,吃多少药都无用,只有我揉按的手法能叫公主舒缓些,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你先回去伺候,这里有我也是足够的。”周拂宁也作忧急道。   莲月急匆匆赶回长芜殿去,周拂宁几人再走一会儿,冰窖也就到了,围着冰窖,还修建了一座小院。   为使冰块长时间保留,冰窖修建在地下。   “外头太阳晒着热,公主可到屋内等候,奴才下去取冰就好。”张总管提议道。   周拂宁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张总管还算厚道,若是莲月看着,说不准会让她亲自去冰窖里取冰。   “小霖子,你留在上面陪公主。”   说罢,张总管带着另一个小太监下了冰窖。   周拂宁也带着春玉往屋内去,可方踏入门,她后颈一疼,来不及叫喊,意识就已消散。   两刻钟后,张总管在去长芜殿的路上与秦越主仆迎面相撞。   尤七将人拦下,“张总管这是要往哪里去?”   张总管腆着个脸,指着由小太监推着的车笑道,“奴才取了冰正要给长芜殿送去。”   “还有人呢?”秦越出言问道,眼风扫在每一个人身上,两个小太监都低着头,只是一个更低一些的区别。   “王爷这问得是谁?”张总管并未将秦越与周拂宁想到一处去。   “自然是与你一道去取冰的人。”尤七接道。   “哦,王爷说的是晋和公主吧,她们先行回了长芜殿,怎么?王爷一路来没遇上?”张总管还在喃喃说着,“不对啊……”   张总管只觉腰间一松,而后身边犹如一阵热风席卷,面前的秦越已不见人影,越过他而去。   而尤七怀中多了个人,不知秦越什么时候将其中一个小太监扔了过来,并留下一句,“把他看好。”   是那个头垂得最低的小太监。   秦越直奔冰窖而去,改快步为跑。   张总管说话不似作假,可那个小太监却露出了马脚,他心中有鬼,所以心虚得头恨不得垂到地上埋进土里。   周拂宁情况只怕不妙,所以他心急。   心如火焚之感,他多年未经,此刻竟连呼吸都想省去,只为了能快些奔到她的面前。   原来一旦喜欢一个人,就会越来越在意,越来越放不下。   周拂宁是被冷醒的,意识恢复些许,后颈处痛意袭来,眼还未睁开手先伸向后颈,一捏更疼了。   眼睁开,身子撑起,冷意更甚。望着面前一块块垒得整整齐齐的冰砖,凝白剔透,这是冰窖?   她怎么会在冰窖中醒来?   忍着疼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她是被人打晕的,而当时她身后只有两个人,春玉和小霖子。   小霖子有问题。   春玉呢?她爬起身来去找,这窖中除了冰还是冰,根本没有其他人。   她动作迟缓,浑身的血液被冷意凝结,好冷,她要赶紧出去。   周拂宁去推门,却推不开,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她心一沉,是谁故意将她锁在这冰窖中,是想要她命吗?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张总管……”   “春玉……”   除了喊叫,她别无办法,总不能坐以待毙,可这除了消耗她仅剩的体力,并没有人应她。   力气一点点耗尽,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脚下僵硬无力,只能顺着铁门往下滑,最后半瘫在地,上身倚靠在铁门之上,侧脸紧贴着门面。   铁门上传来的凉意已经比不上她身体的冷,她不由想,难不成她熬了这么久,从跋扈凶恶的皇姐皇兄手底逃脱,从刺杀中活下,又绞尽脑汁厚着脸皮讨好秦越那个大魔头平安抵达盛州,最后却要不明不白死在这冰窖里?   人到绝境,她才恍惚忆起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母妃与父皇,与叶家之间,还有择禹的解释……   她的意识再次涣散,可她竟然还能想到时时冷脸又处处不经意间护她的秦越。   她的心中装了好多东西,还没有一一理清楚,这么死了总是不甘心的。   这一次若是能活,她一定不再逃避,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毕竟命运难测,谁知还有没有明日?   短短时间,她却像是什么都想通了一般。   在视线彻底模糊前,她看见门缓缓打开,她的身子因为失去支撑而朝前跌落,幸好有人接住了她,头没有磕在地上。   那人的手是热的,怀中是暖的,就连唤她名字的声音也带着温热之意。   周拂宁意识不清,只能勉强听见是有人在唤她,她想抬头去看来人是谁,可她实在撑不住了。   门打开后,里外温度不一的空气相撞,周拂宁渐渐昏沉过去。   秦越与张总管擦身而过时,就顺走了他别在腰间的钥匙,赶到冰院后,进屋只瞧见春玉一人尚在昏迷中,他又连忙找路下了冰窖。   从来冷静自持的他,却因心急得手抖,钥匙对不准口好几次。   终于将门打开,他这才看见熟悉的娇柔身影,是他心心牵挂之人。   她面上血色褪尽,卷翘睫羽上已结一层浅霜,双眼虽紧闭,眼皮却在抖动,嘴唇也因寒冷而颤动着,她蜷缩在地上小小一团,牵动秦越的心肠。   接住周拂宁冰冷浸骨的身子,她像是寻到了救命之源朝他怀里挤,他这才越发感受到她身子的颤动,秦越的心亦随之沉入谷底。   他后悔,后悔心承认爱意太晚,错过将她留在身边的最好时机。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将她留在这深宫里。   什么都可以不着急,唯独得到她,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6 17:45:28~2022-02-27 14:3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啊,看到了官方,今天是生日啊,祝生日快乐!(^O^)y】   【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我的秦大宝贝离娶到小娇妻又近了一步】   -完- 第32章   ◎软肋◎   秦珩先赶到长芜殿, 却只见平亭大长公主并不见周拂宁,这才得知周拂宁去内侍省取冰,要离开时又撞上急忙赶回来的莲月。   平亭大长公主见只有她一人回来, 蹙眉问道,“晋和公主呢?”   莲月瞧大长公主也并没有犯疾, 疑惑道,“公主不是头疾发作, 让人寻奴婢回来吗?”   三言两语,秦珩已经听出不对来,“晋和公主人呢?”   莲月看一眼平亭大长公主,她微点头后才回道,“晋和公主随张总管一起去冰窖取冰……”   话未说完, 秦珩已经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凝着他远去的焦急背影,平亭大长公主双眸出神, 秦珩这是当真动心了。   秦珩出长芜殿后就往冰窖方向赶, 他跑得快,敏德一干人追不上落下好一段距离。   远远的, 他就看见秦越朝他的方向快步在走,而他的怀中, 小心翼翼抱着个人,再近一些看,是周拂宁。   秦珩跑上去拦下他们,语气焦急, “这是怎么回事?”   秦越的一切神思都倾注在周拂宁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秦珩, 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秦珩更急了, 他想拉住秦越, 却不小心拽到了周拂宁的手臂,冷意传入他手掌,秦珩心中大惊,跑到秦越前方将人拦挡住,“到底出了何事?她的身体怎么如此冰凉?”   “让开。”秦越的声音狠戾阴鸷,听得秦珩一愣。   他强忍住后退的冲动,道,“小皇叔,把她交给朕。”   秦越没动,他又继续道,“她是和亲公主,将来是朕的妃子,你这样抱着她叫别人瞧见会被人非议的。”   “敏德他们就在后头,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把她给我。”   话音落,敏德等人喊皇上的声音就传了来。   秦越的手终于有了松动,秦珩说得对,他比他更有身份可以抱她,而他的坚持……只能伤了她。   他亲自将周拂宁移交到秦珩的怀中,“我去找太医。”   “找张院正。”秦珩不忘喊一句。   在敏德带人追上来时,秦越已经去往太医院,而秦珩忙不迭抱着浑身冷意的周拂宁回长芜殿。   “快,拿几床厚被子,再端几盆热水来。”   一进殿,秦珩就高声吩咐。   听见声音的平亭大长公主带着人从正殿出来,就见秦珩抱着人进了东偏殿。   瑶欢惊叫一声赶忙跑过去看。   莲月拦了个内侍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奴才也不大清楚,只看见陛下抱着昏倒的晋和公主回来。”   秦珩将人放在床上,接过宫女拿来的几床被褥将她裹住,希望能让她不那么冷。   瑶欢焦急上前,“公主……公主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秦珩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他沉默着,瑶欢更着急上火,却又不能逼问,只能在一旁帮着照顾周拂宁。   很快,秦越带着张院正赶来。   在门口,秦越被平亭大长公主叫住,他终于恢复片刻的冷静。   “皇姐。”他一张脸绷着,颔首唤道。   平亭大长公主走下台阶,到他面前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珩到此是因为他心忧周拂宁,可他呢?莫非他也……平亭大长公主眼底有暗芒闪烁。   “此事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与皇姐也说不清,晋和公主昏倒在冰窖,我方才替陛下到太医院宣太医。”   秦越站得很直,理智皆已回归,从容淡定回答着大长公主的话。   “阿越,你亲自去的?”   “陛下之命,臣岂敢违抗?”   平亭大长公主嘴角微弯,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以前不见你如此听话。”   秦越背着手,不再答话。   “晋和公主是因为替我取冰才出事,我正要进去看看情况,你可要一起?”   “反正也无事。”秦越点了头,随意道。   这引得平亭大长公主将他多看了两眼后,才进到东偏殿去。   他们进去时,张院正刚好替周拂宁把完脉,在向秦珩回禀。   “公主自上次高热后,内里空虚尚未补回,身子虽瞧着康健无碍,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好在公主受冻时间不长,否则必会落下病根,甚至危及日后孕育之事。”   秦珩听后提着的心并没有放下,“当真?当真无大碍?”   张院正点头,“陛下宽心,公主只是昏迷,由臣开几副药用下,便可痊愈。”   他这才算是彻底放心,手一挥,让张院正去开方抓药,又遣退殿内众人,只留瑶欢在内伺候。   出了长芜殿,秦珩便问道,“小皇叔,你是在哪里找到阿宁的?”   “冰窖内。” Ding ding   “你为何会出现在冰院,并且及时将她救出?”秦珩起疑。   秦越冷哼一声,“陛下该想想,若不是臣及时将人带出,她会如何?”   秦珩一默,指尖轻颤,若不是秦越将人救出,周拂宁最坏是丧命于冰窖中,而最好的结果,也会是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是何人所为?”   总不能是周拂宁主动将自己锁在冰窖里。   秦越往四周一扫,道,“回勤政殿说。”   回到勤政殿,秦珩将无关人等都赶了出去,秦越才让尤七将人带了上来。   尤七将奄奄一息的小霖子丢到他们面前。   “皇上,王爷,任属下怎么拷问,他就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竟还是个硬骨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珩看向秦越,希望他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尤七拱手回道,“这小太监承认是他打昏晋和公主和春玉,并骗张总管晋和公主已经带着人回长芜殿,找借口在冰窖多留些时候,后将晋和公主拖进冰窖,将门锁上,问原因,他就不肯说了。”   短短时间,尤七就将一切进行得有条有理,连嫌犯都逮住拷问了一番,而秦珩却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你将事情从头到尾与朕讲一遍。”   尤七看向秦越请示,秦越微点头,他这才道,“王爷听闻太皇太后身体不适,便想去慈安宫请安,在路上却遇见晋和公主身边的春玉姑娘,她说她被人打晕,醒来就不见晋和公主人,哭着求王爷救救晋和公主,王爷念及皇上对晋和公主的情意,就应了下来。”   “去往冰院的路上,恰遇上取冰送往长芜殿的张总管和推冰车的两名内侍,王爷问晋和公主行踪,张总管却道公主已经回去,其中一个内侍,也就是皇上面前这个小太监,心虚露出马脚,属下将他制服,王爷赶去冰院在冰窖里找到了晋和公主。”   “这便是全过程。”   秦珩听得心惊,是谁人这么大胆子在宫中行凶?   “春玉人呢?”   尤七一拍手,春玉从外头进来,跪在秦珩面前,哽咽道,“请皇上替公主做主。”   事实当然不像尤七说的那样,可只有这样说,才能解释秦越如此及时救下周拂宁一事,尤七早已与春玉串好了。   秦珩一脚踹在地上趴着的小霖子身上,“你到底说不说?”   小霖子身体在抖,却并不说话。   秦珩心里气急,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尤七侍奉在秦越身边,也是在战场出生入死过的,他的手段不会差,现在的小霖子浑身是伤,只还吊着口气,这样他还不肯供出受何人指使,那就是杀了他也没用。   他一拳砸在茶几上,泄愤似的不觉手疼,他此刻还没发觉,他对周拂宁已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纳入了保护范围,容不得别人伤她。   刚开始的喜欢是为着她不一样的性格,可后来呢,是为什么?他说不清,旁人更说不清,或许就是简单又复杂的吸引。   感情,总是这么没理由。   殿内安静几刹,秦珩才像是挣扎着说出口,语气猜疑不定,“会不会是皇姑姑不喜阿宁,想借此给她一个教训?”   忽然,他抓住一个漏洞,“不然,为何他不将春玉一同锁入冰窖?留人在外头,说明背后人并不是真心要阿宁性命的。”   秦越眸中凝思,他此话不假。   “有人打着平亭大长公主的幌子,要害小……晋和公主。”   尤七屏气一瞬,又恢复呼吸,还好,险些小公主唤了出口。   秦珩拧眉,“你怎么如此肯定?”   “大长公主出降快十余年,离京也有六七年,这宫中早已没有她的耳目,她今日才入京,是如何这么快就找到这样宁死不招的可用之人的?”   “若说是回京前就布置好了,针对北齐公主?倒真没必要,她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这么闲。”   秦越的解释否定了秦珩的猜测,他有些丧气。   “陛下可想想,这后宫中是谁的势最大,是谁的手可以伸得这么长,又是谁可以说动大长公主,将她拉来当挡箭牌。”   尤七春玉都陷入沉思,可秦珩却有如被天雷打通,平亭大长公主入宫后,暂且只去了慈宁宫见过沈太后。   这么一想所有都能说得通了,在琴芳带话给他时,他就觉奇怪,沈太后可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原来她是有后招。   用周拂宁的性命来威胁他,若是他不在乎,尽可坚持立周拂宁为贵妃,可她能不能活到那一日就不知道了。   周拂宁成了沈太后拿捏他的软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7 14:32:27~2022-02-28 15:0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叔侄不会因为女主反目吧,感觉他俩关系还挺好的,出了嫌隙怪可惜的。所以之后会不会是皇上担心女主在宫里被太后针对,主动让楚王把女主接出宫了呢】   【生日快乐!(^O^)y   秦大宝贝加油】   【好烦啊 小公主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宫和男主在一起,男二可以下线吗】   -完- 第33章   ◎臣有一法子◎   “朕这就去慈宁宫问个清楚。”   秦珩冲动起来, 除了秦越谁也拦不住,尤七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心焦疑虑看着秦越, “爷为何不拦着皇上,若是这套说辞被太后看穿如何是好?”   小霖子早已承受不住昏过去, 春玉还跪在地上,连连点头附和尤七, 她也着实没有想到,楚王会这么帮着她们,不,是帮着周拂宁才对。   秦越不慌不急,“看穿却不敢说穿。”   沈太后才不会愿意承认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既然不承认,那她就算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与尤七春玉所说的对不上, 她岂会不加思索就指出来?   且就算是她与皇帝扯破面皮来说, 那他也是不怕的,本就是为了周拂宁的声誉, 若秦珩当真在意周拂宁,他也不会将事情闹大。   不拦着秦珩去慈宁宫找沈太后当面对质, 自还有他的用意。   秦珩带着气,在宫人都还未来得及通禀时就闯入殿中。   此时,殿中正有一宫婢跪在当中与沈太后禀话,见秦珩进来, 琴芳面露一丝慌乱, 沈太后却面不改色手一挥, 宫婢起身退了出去。   “愣着做什么, 给陛下上茶。”见琴芳发愣, 沈太后提醒道。   琴芳应下也出了去,殿中一时只剩下秦珩与沈太后两人。   香气袅袅,悠然典雅,还有逐渐蔓延的硝烟味。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觉得与你皇姑姑还有许多话未说?那可真是不巧,你皇姑姑去长芜殿了。”沈太后道。   “长芜殿发生了什么母后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秦珩哼了一声。   沈太后面露不满,“你就是这么与母后说话的?”   “方才那名宫女,就是来与母后通风报信的不是吗?”秦珩指着殿外道。   沈太后撑直了斜靠着的身子,语气少了分慈和,“所以皇上到慈宁宫来做什么?”   “质问本宫?”她眼神也随之一变,施展长辈威压。   “这件事是不是母后指使人做的?”秦珩不想兜圈子,他只想要个答案。   沈太后收回视线,“不是。”   “不可能。”秦珩否道。   沈太后皱起了眉,再好的性子都被逼得不耐,“你既已有了决断,又何必再来问本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宁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她从北齐来和亲,在冀国唯唯诺诺处处小心谨慎,对您对太皇太后都是恭敬有加,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秦珩面有难色与苦意,他喜爱周拂宁,也敬爱拉扯她长大的母后,可现如今的情况,是沈太后容不下周拂宁,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两样难两全?   沈太后本是置气之词,想让秦珩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产生愧疚,可他竟然直接将罪名安在了她的身上,她顿时脸阴沉沉,都要滴出水来了。   “到底是谁在皇上面前嚼舌头,他分明是想要离间你我母子间的情分。”沈太后同样气急,伤心道,“可母后最难过的,还是珩儿你不分是非来质问母后。”   她知道长芜殿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知道秦越随秦珩回了勤政殿,秦珩这般气势汹汹而来,定少不了秦越的挑唆。   秦珩偏过头去,不愿意瞧沈太后这一贯拿母子情来说事的做派。   “母后难道敢做不敢当吗?这宫中谁还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挑唆皇姑姑去为难阿宁,恐怕今日阿宁就算没去冰窖,您也会有其他后招等着她吧。”   他猜得不错,是沈太后在与平亭大长公主说话时添了些油和醋,她一直知道平亭大长公主的痛处在哪里,所以平亭大长公主才会直奔长芜殿,见见她口中故扮柔弱,勾引皇帝的心机女子,可沈太后自然不能承认。   她反问道,“所以你就因此怀疑你的母后?就因为你一句要立她为贵妃,你可知这后宫,乃至前朝有多少人看不过眼?她当贵妃与本宫有何碍?碍的是那些无论如何也要将家中姑娘送进宫的人家,一个只会靠偷袭和趁虚而入的落败北齐送来消遣的公主,留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如何做得贵妃?”   沈太后一番话将秦珩说得沉默,她与秦越的话都有道理,难道真的是怪他,怪他过分心急想给周拂宁一个不委屈她的身份,怪他那么早就将自己的心意诉说于人前,才害得周拂宁至此?   见他哑口无言,沈太后眼中才有了笑意,不过片刻后又隐去,换上苦口婆心,她劝慰道,“你作为冀国天子,是九五至尊,喜欢一个人没错,可你不该将她拿出来当了众人的靶子,身在这个高位的人,身边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危险,有时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能护住旁人?”   “母后认为,你应该将心用在政务功绩上,尽快将摄政王手中实权接过,压住朝中众臣,到时你想做什么要什么,谁人敢置喙?”   秦珩静默听着,不发一言,沈太后抓着这个好说话的时机,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你不要觉得母后多嘴,就算你不说,母后也知道该是有人刻意趁此机会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才会不管不顾跑来慈宁宫问话。”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就是想借此来离间我们母子,好为自己谋取利益?”   “说不准那位晋和公主也不是善茬儿,不过是表面装得乖顺听话,实则只作掩饰。”   她没有刻意点明说谁,可秦珩哪能联想不到?她说的是秦越。   信息太多,又在一时间灌入他的脑中,秦珩心内繁杂得很,此时沈太后又将事情牵扯到秦越身上,他更暴躁起来。   “这事朕心中自有定论,不打扰母后歇息,儿臣告退。”   待秦珩离开,琴芳才进殿来,“娘娘,这样真的可行吗?”   太后一笑,“他别无选择。”   周拂宁的命,就是最好的试探与威胁,试探秦珩对周拂宁的真心,威胁秦珩他的冲动坚持会带来的后果。   秦珩带着他装满心事的脑袋又回到勤政殿,不成想秦越还在殿内等着。   “小皇叔,你还没走?”   “臣瞧陛下情况不大好,遂不敢先行离去。”   秦珩哦一声,“小皇叔有心了。”   “陛下可是去找太后要说法去了?”   “嗯。”秦珩已经有些无精打采。   “如何?”   秦珩晃着脑袋,想着沈太后最后说的话,他便有些不知该如何与秦越说。   “只说不是她做的。”   “恐怕不止这样吧。”秦越道,“陛下不愿说,可是信不过臣?”   “怎么会。”秦珩当即摇头,从前有什么苦闷都是秦越替他开解点拨,虽然说出来方式有些冰冷粗暴,可到底是有用的。   见他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秦越干脆起身,“既然陛下不肯说,臣留下就有些多余了。”   秦珩一下想起若不是关心他状况,秦越何必在此守着,秦珩心中一软,忙将他拦下,“且慢。”   “朕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秦珩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楚,他叹一口气,直接道,“那就劳烦小皇叔再听朕发发牢骚。”   没想到,他最能诉说心事的人,竟是外人眼中铁血无情的摄政王。   秦越重新坐下,听秦珩将他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除了沈太后暗指秦越那一段。   “事情就是这样。”秦珩略有泄气,“朕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好好将她护住?难道真的只有先委屈她吗?”   “陛下真信了太后的话?”   “不全信,可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说的话都不乏道理在其中,不是她,也会有其他眼红嫉妒之人,茶花会不就是?”   “若是陛下要与这些人抵抗到底,最受伤的无非只有一人。”   那就是周拂宁。   “小皇叔,你也这么认为是吗?”秦珩看向秦越,以为他理解了自己。   “依臣看,这件事情仍是太后嫌疑最大,昨日陛下才说出的话,怎会这么快便传出去?除非有人故意散播,可当时就只有太后与阿珌听见,阿珌虽跋扈些,却没有这样深的心思。”   秦珩细细琢磨着他这话,后道,“母后听见朕说要封阿宁为贵妃时确实异常反对,可她当晚又派琴芳姑姑过来与朕说,这件事情可以容后再议,态度有些松动。”   “现在想来,她只是顾忌朕的同时,又想暂且将朕稳住,今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伤害阿宁来敲打朕,若是朕再坚持下去,阿宁则性命难保。”   “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陛下通透。”   秦越表面神态肃穆沉抑,可心内却暗自点头,孺子也不是不可教,是分不同方面的,这不是领悟挺快?   秦珩没有时间为秦越的夸奖感到愉悦,他沉下眼眸,“事态已经发展至此,朕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紧盯后宫,他们想害阿宁机会多得是,就算朕能日日将她带在身边,也难保有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能钻到空子。”   “朕现在的唯一选择,真的只能……暂时放下她,且待来日吗?”   秦越眼眸斜抬,看向陷入无限纠结的秦珩,冷冽道,“你以为放弃封她为贵妃,故意装得冷落她,他们就会放过她吗?”   秦珩疑惑看着他,“什么意思?”   秦越指节点在桌面,发出一声响,“他们只会让人无声无息死去。”   就算秦珩发现,人早已不在,一切又有何用?   秦珩恍然,更加不知所措,他心内愧疚更甚,因为是他将周拂宁推到这样的险境中来。   他懊悔时,却听秦越道,“臣倒是有一法子。”   ◎最新评论: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我,我的大宝是不是要有媳妇儿了,是不是   啊啊啊啊,我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 第34章   ◎夜探香闺◎   一听秦越说有法子, 秦珩眼里便亮起了光,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是有办法啊。   他连忙追问道,“什么法子, 小皇叔你快说。”   只要能解现下这场局面,什么法子都可一试。   在秦珩急切注视下, 秦越先理了理压得微皱的衣裳,才道, “陛下当真要听?”   “要要要,小皇叔你只管说。”   秦越的架子摆足了,也不继续卖关子。   “陛下将晋和公主送出宫去,再寻一处可靠人家相护,即可保人性命。”   “可哪一家愿意真心相护?”不论是谁, 与周拂宁都没有交情,甚至都不认识。   “臣不才, 毛遂自荐。”秦越压住心中悸动, 道,“只要陛下信臣。”   秦珩惊讶难当, 这这这……这真的是小皇叔?秦越对他虽好,也不至于这么好吧?   见他迟迟说不出话, 秦越问,“怎么,陛下不愿?”   “不是……”震惊之余,秦珩说话有些结巴起来, “也不是……”   “是小皇叔打算怎么做?总不能不明不白就将人送到你府上去。”   “自然是不能。”秦越答道, “陛下随意找个借口, 将晋和公主赐给臣不就明正言顺了?”   怕秦珩多想, 秦越又道, “陛下不必担忧,只是将她放在楚王府养着,毕竟,放眼盛州,谁敢在我楚王府伤人闹事?”   “……”   秦珩一时下定不了决心,秦越便给他时间。   出了勤政殿,尤七跟上,“王爷,春玉姑娘送回去了。”   “她醒了吗?”   “还未。”   秦越双拳紧攥,只有这样才能极力压制住他想要到长芜殿去看周拂宁的冲动。   还好,很快周拂宁就会随他入楚王府,秦珩一定会答应。   人一旦入王府,再出不出得去,就得另说了。   “派人盯着长芜殿,不可再出差池。”   秦越吩咐道,怀抱着如此想法,他才稍放些心意欲出宫。可不知想到什么,他脚步一转,又转向勤政殿,今夜他便歇在了宫内。   周拂宁一直到傍晚十分才虚弱醒来,一醒来她就着急得找春玉,看见春玉完好无损伺候在她榻前才放心。   “你没事就好。”   听她如此惦念自己,春玉又要哭,“公主……”   春玉早已将一切都与瑶欢说了,瑶欢也是万感庆幸,有秦越相救相助,不然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周拂宁对她能捡回一条命也庆幸不已,“救我的人是谁?”   “是楚王。”春玉答道,“楚王从冰窖中将公主救出,半路遇上焦急前来的皇上,由皇上将公主抱回。”   她也将其中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周拂宁抿了唇,原来救她的那束暖光是秦越,那双宽厚安全的手和怀抱,都属于他。   他又一次帮了她,周拂宁心内滋味无一不有。   周拂宁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沈太后与太皇太后都派了身边人来慰问,平亭大长公主不仅让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药,还亲自露面来探望她,说了些宽慰的话,她倒是比另两位假仁假义强些。   秦珩听到消息,也急忙放下手中事务赶过来看她,周拂宁刚醒来,应付了这许多人,精神不济,遂秦珩只看了看她,嘱咐她好生歇息后就离开了。   用了清粥,喝了药,将硬要留下守夜的瑶欢春玉劝走,周拂宁重新睡下。   殊不知,深夜之中,有人飞檐走壁,摸入了长芜东偏殿内。   周拂宁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半夜醒来后就没能再入睡,辗转反侧,任谁白日里经历了这样的危及性命之事,都会心有余悸。   她坐在榻上,抱着被褥,心道,为什么,她什么也不求,只求一个安稳,也不行吗?   忽然闻得窗户边有响动,她心一惊,该不会是她没如人愿死在冰窖内,贼人又派刺客来取她性命吧?   她悄声拿起枕头抱在怀里,身体尽量往后瑟缩,只待贼人掀了床帐,她就一枕头呼上去然后高声求救,这是她慌乱惊惧之下能想出最有逃脱几率的方法。   刺客隐藏得极好,呼吸声几乎听不见,就连脚步声也没有。若不是她没睡着,恰听见窗户的响声,她会直接死在睡梦中。   现在,只待床帐动。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刺客突然不敬业了,她竟恍惚听见他深吸了口气,人已到床榻边!   她尽量保持呼吸平缓微弱,造成自己还在睡梦中的假象,以迷惑刺客。   周拂宁心中默念着一、二……在三落下时,床帐被撩起一角,周拂宁已举起枕头朝对方砸去。   没想到,刺客掀开的第一时间没看见榻上有人,已经起了防备,但他还是不备挨了一枕头,他似乎明了周拂宁下一步是呼救,率先扑上去准确捂住了周拂宁正张开的嘴。   “别叫,是我。”   周拂宁挣扎着也只能发出唔唔两声,她身上一重,会呼吸的重物压得她险些没喘过来那口气。   男声虽低哑,可周拂宁也立刻听了出来。   “楚王殿下。”她低声惊讶唤道。   秦越一心想制止周拂宁喊叫,却没在意他是否将人整个压住,待现在他反应过来时,温香暖玉已入怀,软软的触感和独属于她的馨香皆足以让他失魂,若不是周拂宁唤出那一声,他还清醒不过来。   “你别叫。”   周拂宁点头应下后,秦越才赶忙松开她起身。   因是黑夜,周拂宁看不见对方泛红的脸颊和羞人的模样,而秦越也没有心思去看周拂宁的神色,好一会儿没人开口说话,都在各自平复心情。   最后,还是秦越先说话。   “你……身子可觉好些了?”   周拂宁点头,“好多了。”   “春玉说今日是王爷及时将我救出,晋和还未来得及当面向楚王道谢。”   方才因为事发突然,周拂宁以为的刺客其实是秦越,她心内简直松下一口气,竟忘了质问他为何深夜出现在此。   等她平复过来,说起当面道谢才猛然想起,不近女色的楚王殿下竟夜探香闺,还是她的闺房,传出去她还有命在?   可她此刻也不敢喊,一来秦越脾性不定,警惕性极高,又离她这么近,也许她还只是有喊叫的趋势就能被他单手扭断脖子。二来,就是招来了人,她的名声定然受损,可秦越身份地位尊崇,外人只会说是她勾引秦越。   怎么说,吃哑巴亏的都是她。   所以她只是扯过被褥紧紧裹住,警惕又心慌地问道,“王爷为何深夜至此?”   秦越嘴微张又合上,他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他思念她睡不着,只是想趁她熟睡之际来看看她才能安心,来了之后却发现她不仅没有睡并且将他抓个正着的事?   她会信吗?她不会,她巴不得躲着他,从入冀国起,就是如此。   真不知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我……路过,恰遇外头刮了阵风。”   “……”一阵风把您刮进了东偏殿。   周拂宁:……我看起来是傻子吗?   “你很怕我?”秦越问道。   周拂宁点着头道,“没……没有很怕。”   夜里视力极佳的秦越:……   点头说没有?没有很怕,那就是怕。   “我哪里可怕?”   “我都说了……没有……”周拂宁结结巴巴,说话都没有甚底气。   “你觉得我凶?”   “觉得我杀人如麻?”   “觉得我不近人情,心冷情冷?”   秦越一连串说出三点,周拂宁每一条敢认可。   怎么?这是来找她麻烦的?   但她也有仔细思索秦越说的这几点。   凶吗?刚开始是挺凶的,却是不怒自威,你不犯他,他也不会主动挑事。   杀人如麻?她并没有见过他大开杀戒的模样,唯独北齐边境那个土匪女子,可也是她有坏心在前,说起来,也算秦越救了她一命。   不近人情,心冷情冷?若当真心冷,他不会替她说话维护她,今日更不会救她。若是情冷,他怎么会因为太皇太后的劝说而妥协?又怎么会惹得秦珌秦珩姐弟对他又敬又爱?   周拂宁觉得她也开始不对劲了,为何她的心会为秦越开脱说好话。   明明一开始,这三条正是她对秦越的印象评价,不会怜香惜玉,会利用她,会戳她心窝子。   可后来,这些好像都没有出现过了。   “你怎么不说话?”   周拂宁沉默许久,秦越怕她这是默认,遂忍不住问道。   “我在思考啊。”周拂宁手撑着下颌道。   她的尾音微向上翘,听着也俏。   秦越紧张的心舒缓下来,就是她这无意间显露的真性情,叫他无法自拔。   “那你思考得如何?”他好笑地顺着她的话问道。   为他亲昵的态度,周拂宁一愣,也在此刻将从前对他的印象都抛却。   “我以前以为王爷是那样的人,可现在不是。”   秦越来了兴趣,“那我现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清。”周拂宁晃晃脑袋答道。   见此,秦越又是一笑。   “你怎么老笑?”   周拂宁将心内腹诽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秦越脑子一抽,也不怕这样的回答会吓到周拂宁,他答,“和你说说话,我很是开心,所以笑。”   周拂宁咬着下唇,她没料到秦越会回答她,还是如此暧昧令人心跳的回答。   他这是……又在勾引她?   周拂宁心内大胆臆测,他今夜来,难道是为了再次引诱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1 15:23:30~2022-03-02 15: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说吧,我觉得我大宝贝儿马上就要有媳妇儿了】   -完- 第35章   ◎谁爱管?◎   “王爷还未说, 今夜何故至此。”   周拂宁试图将对话拉回正题,不能叫秦越的坏心思得逞。   秦越没看穿她的小心思,他也另转了个话题, “今日之事,来龙去脉你可都了解清楚了?”   “嗯。”周拂宁应道, “春玉都与我说了。”   “你就不气恼?”   秦越只是想知道周拂宁的真实想法。   “为何要气恼?”   “太后费劲心机害你。”   “可不是说,只是猜测那是太后所为?”周拂宁静静道。   秦越定定看着她, 似不相信她能如此平静,“你何必要装?”   周拂宁一默,倔强道,“我没有。”   “你昏迷不醒时,皇上去了一趟慈宁宫, 接着便没有要下旨彻查的意思,难道结果还不够明显?”   她说话越是冷静, 秦越就越觉心堵, 仿佛恨铁不成钢。   “人要害你,你难道丝毫没有要反击的意思吗?要一直这样软弱, 一辈子在皇宫深处唯唯诺诺看人脸色?”   “我以为你能大着胆子从北齐走出为自己挣一条路,与寻常女子不同呢。”   越说, 秦越更加为她这样忍气吞声的性格心焦,她既能迈出一步,就该步步往外迈,而不是稍得了好处, 就将头缩回去。   而他也因性格使然, 说着言语中不自觉带些激将与反讽。   周拂宁不是听不得这些话, 只是秦越将她的过去和意图看得如此清楚, 却仍然要这样与她说话, 她心里也来了气,是她不想吗?分明是不能。   将气压下,她还是尽量平和道,声音很轻,“我本就是寻常女子,甚至还比不上寻常女子。”   不知为何,秦越听出了话内的赌气情绪,他皱了眉。   “你怎可能不如她们?你若寻常,我又为何会……”秦越顿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只一双眼目光耀耀,盯着周拂宁偏过头的侧脸。   若她真如自己说得那样不好,他怎么可能深陷于她?   周拂宁终于朝他看一眼,眼前本是漆黑一片,可她却感受到了一道灼灼视线缠于她身间,叫她心骤跳。   为何会什么?   她再次偏回头,让自己不去注意那道视线,秦越为何要与她说这些?难道他又有什么目的?   顾不得多想,她只想秦越快些离开,他多待一会儿,危险就靠近她一分,“这里是我的寝殿,还请王爷离去,不论王爷是否路过,今夜之事只当没有发生过。”   她说法已是客气,并没有表现出对他贸然闯入生气,反而吃下这哑巴亏,她觉得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秦越只听出她在赶他,他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不走。”   周拂宁:……   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周拂宁下唇恐都咬出红印来了,她唇齿颤动着,“王爷什么意思?”   她眼眶泛热,显然是要被气哭了,他既然这般无耻,她大不了就咬他一口。   周拂宁语气蓦然一转,“王爷自然是不必在意担忧的,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得知,承担的只会是我一个人。”   她越说语气越轻,其中苦涩之意在更深露重的寂夜中却格外浓烈。   秦越心尖忽然一疼,坚定道,“不会传出去。”   怕周拂宁多想,他又补一句,“也不会让你一人承担。”   周拂宁苦苦一笑,“难不成事发,王爷会为保我清誉而娶我吗?”   这是她第一次说了放肆的话,但不后悔,秦越就是拿捏了她不敢声张的性子,才如此压着她欺负,如今竟干出这样夜探香闺的不耻之事。   秦越被她问得一愣,会字就在牙关,只要他张口,就会吐出,可他偏偏迟迟未张口。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并不是回答她的最好时机。   周拂宁觉得他沉默总比直言拒绝好,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心道,秦越也有这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心里莫名畅快了些。   见秦越也没有因此生气,她决意今夜就将所有话摊开来说,今夜后她若还能活下去,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才是好的。   “王爷的几次相助,虽然也许只是王爷不经意间为之,我都感激不已,我也自知和亲途中处处惹了王爷不高兴,我在此深感抱歉,可我也已经躲得够远了,以后也会尽量不出现在王爷面前,还请王爷贵手一抬,将我放过。”   秦越的手已经攥起,在她眼里,他竟是这样的人?   既然她都已经这样说了,他干脆也将话说出来罢。   “我何时说过你惹了我不开心?”   周拂宁没应。   “我也正有不解,还请晋和公主解释一番,北齐临阳后,你就开始躲着我,是为何?”   周拂宁紧紧抿唇,不料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何以会在意这些?   她也不多说,只道,“我的那枚玉佩,可还在王爷手中?”   秦越眼眸沉下来,她只需一句话,他就已经了解一切,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在被利用,所以才会疏远他。   可他从未想过伤害她,不然以他的手段,有周拂宁在手,他是断断不可能只用一块死物去引人的。   “我可以补偿你,只要你说一句,我定会让太后为冰窖一事给你一个交代。”   周拂宁的手指在被褥下搅了起来,“我不需要。”   得罪太后于他是没什么,可她日后是要在太后手底下生活的,沈太后年岁不大,至少还要活二三十年,四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我会护着你。”   知晓她的担忧,秦越又道。   “我不需要。”   周拂宁再次果断拒绝,秦越微微有些恼了,语气加重,“你以后不一定要困在这深宫中,只要你不愿意。”   “谁会问我愿不愿意?我根本没得选择,从我自请和亲开始,我就没得选择。”   周拂宁的语气也终于不再平静,“王爷你生来众星捧月,权势高位皆有,怎么会理解我这样的人的处境?”   秦越总是激她,她骨子里的不驯也终于发作。   “我若是真不理解,你早就没命了。”   她发狠,秦越反倒缓和下来,淡声道。   他不理解,她就会死在平城外那场刺杀中,甚至于,她连北齐皇城都出不了。   周拂宁忍了许久的泪意,终在此刻坍塌滑落,冰冷的脸上忽然划过温热,她连忙用手抹去,鼻子也不敢吸,因她不想在落下风时又被对方瞧见这狼狈无用的模样。   可秦越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手一紧一松,终是忍住了伸出手替她拂泪的想法。   “你道我为何会多次救你?你以为你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就能活下去?”   “不,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情弱者。”   “你一直都在逃避。”   像告诉周拂宁是北齐帝派人刺杀她一样,秦越再一次拿起刀子无情戳入她的内心,她筑墙的高墙盔甲一击即碎。   可周拂宁不是没有自尊心,她的脑子已经被眼前状况搞得一团糟,说话把握的分寸是一分也不留。   “我做什么怎么做都不要你管,请你离开。”   秦越心疼,却也恼她不争气。   “谁爱管。”   说罢,他当真离去,东偏殿内恢复静谧一片,只剩下窗外传来的虫鸣声与风啸声。   周拂宁心想,看来又要下大雨了。   果真外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点击地之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以至于她的小声呜咽无人听见。   哭得累了,周拂宁也再次昏沉睡去。   第二日她醒来,先觉脑内一片空白,而后记忆逐渐席卷来。   那不是梦,秦越当真深夜来过,二人都脱离了平日里的身份,一起说了许多话,平静的,规矩的,无礼的,放肆的,无一不有。   可她印象最深的还是最后她与秦越那段对话。   天啊,她一定是昏头了,才会对他说出那番话,她不禁想揍自己一拳。   平日里不是极忍得了吗?为何他才说了那么几句话,就将她逼急,不管不顾起来?   昨夜秦越也一定是因为深夜脑子不清醒才没发作,可日后总免不了见面,他一定会记仇于心。   秦越能救她,亦能杀她,就是秦珩也不一定保得住她,她可如何是好?   顿时,周拂宁悔得抖了抖脚。   瑶欢听见她在里头的动静,便推门进来,春玉等人也随之端了热水来,要替她梳洗。   “呀……”瑶欢惊叫一声,瞧着她眼下一片乌青,问道,“公主的眼睛怎么了?”   周拂宁瞧春玉一眼,春玉立刻拿了镜子举到她面前。   镜中的她形容憔悴,一双眼肿了起来,定是因为昨夜哭过。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瑶欢也不好再问,伺候她梳洗完毕,再将汤药端进来,喂她服下。   “公主,平亭大长公主来了。”春玉来禀。   周拂宁越过屏风迎出去,还未拜倒,就被人扶住了身子。   “公主仍在病中,无需多礼。”   竟是平亭大长公主亲自将她扶起,今日的她与昨日初见全然不同,少了锋利,多了柔和。   “劳大长公主挂心,晋和无碍。”   二人入座,平亭大长公主仍是没有放开她的手,“昨日多少是我冲动了。”   她昨夜亦是辗转反侧至半夜,思来想去都不对,她是听沈太后说起周拂宁不知规矩,不仅没有一国公主的矜贵,反而一派烟花女子的做派,只会扮柔弱勾人,让她想起一些往事,一时冲动不忍,便有了要她亲自去取冰这一幕。   可她万万没有使人锁她在冰窖的凶恶想法,偏偏又这么巧,有人在这个时候来害周拂宁,这岂不是最大嫌疑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她回过味来,她这是被沈太后利用了,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沈太后就是瞧她刚从洛城回来,对盛州事不了解,才好利用。   从前她就没多喜欢这个皇嫂,只看她身份才有几分敬重,眼下是彻底将她惹恼了。   昨日秦越来看她,将事情解释清楚,又说了几桩自周拂宁抵达盛州发生的事,她明白为何周拂宁是一副柔弱性子,莫说是秦珩见了喜爱,她都有了几分心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2 15:15:07~2022-03-03 14:2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男主这啥啊,女主随便就能被宫里人捏死,这处境他不知道吗?还怒其不争,让人怎么争啊,他自己从没表露过心迹也没给过承诺,自己一直拖着,反倒跟女主生气的,我不太理解。。 】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秦大宝贝,冲冲冲冲啊,你马上就要有媳妇儿了】   -完- 第36章   ◎乖乖,唤句殿下来听听◎   平亭大长公主说起话来还是有放不下的架子, 可从她主动扶起周拂宁来看,是真的改了态度的。   周拂宁一眼就看穿,能少一个针对她的人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事, 可她也不会就此松懈。   “大长公主莫要如此说,这件事情与您无关, 我是知道的。”   平亭大长公主眼里对她有了满意,“太后娘娘欲举办一场宫宴为我接风洗尘, 实则就是场家宴,邀请的人皆是皇家人,我瞧你的身子还需几日才能调养好便推迟到后日,到时你可得来。”   周拂宁点头应下,她知道是沈太后害她, 所以她不愿意往沈太后跟前晃,可平亭大长公主的面子也不是她能拂的。   两日时间在她调养生息中一晃而过, 已到宫宴时分。   这几日秦珩没再来过, 外人闲言碎语没断过,大多是传周拂宁施展苦肉计没成功, 反而惹了秦珩厌弃。   原是由慈宁宫与明元殿伺候的宫婢口中露出的消息,说晋和公主出事那天, 皇帝听晋和公主说了几句话,便气冲冲跑到慈宁宫,结果铁青着脸出来,后来他也只是出于情面在晋和公主醒后去看了眼, 后也匆匆离开, 这之后就再没去过长芜殿。   第二日, 皇帝就往慈宁宫去与沈太后认了错, 母子关系缓和, 当沈太后与皇帝谈天时提起北齐公主,皇帝不止一脸不耐,还说莫要再提她这样的话来。   周拂宁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可她听后没有任何反应,不仅不感落寞,反而只觉松一口气。   她清楚感知自己的逃避,也记得在冰窖被冻得神志不清时她已决定不再逃避,可正当她捡回一条命,她却又不愿意了。   周拂宁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瑶欢早已将赴宴的衣裙备好,春玉替她绾发上妆,都是伺候惯了的,知悉她爱淡妆,便只是轻点胭脂。   可衣裳是沈太后赏赐,都是上好罕见的料子,想收敛些都不成,只能挑出一件稍微素色却又不那么平淡的衣裳,既不失身份也不失礼数。   平亭大长公主说过,这场宫宴实则就是场家宴,来的都是些皇亲国戚,那么秦越肯定也会在。   她忘不了她得罪秦越说的那些话,怕他报复她,遂她一直拖着时间,想等开宴前最后一刻再赶到,这样可以避免与秦越提前见面。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怕到时候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拂宁按时赶到举宴的太和宫,里头人已有不少,大多是她不曾见过的。   太皇太后推说年纪大身子不爽利没来,她目不斜视走到殿前,耳边已经能听到有人在议论她的身份,不算什么好话,大多是嘲讽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来。   她作充耳不闻,与上座的沈太后和秦珩行礼后,就在宫婢的引领下入了座。   秦珩瞥了她一眼,沈太后态度除了慈和别无其他,一切都仿佛没变,却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还好,她的座位在靠殿门口的位置,前方看不大清楚,更看不见秦越,到时出去透口气也方便。   后来,除去平亭大长公主入殿时与她说了两句话,便没再有人理会她。   他们聊得欢喜热闹,周拂宁活脱脱就是个多余的人,殿外凉风送入,还有淡淡花香气,她心境疏散,与瑶欢嘱咐一句她出去走走,便悄悄离开了太和殿。   反正也没人会注意到角落少了一个人。   周拂宁出殿便循着花香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假山环绕之地,假山挡去了月光,她及时止步,没继续往里头去。   可当她正要后退往回走,就觉身子被人往旁边一带,她的嘴被捂上,眼前仅剩的光线也被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你在躲我?嗯?”   周拂宁心一凛,是她心心念念不想碰上的人。   她的手捶打着秦越的胸膛,用力推着,却连半分也未曾挣脱,连叫喊声也发不出。   周拂宁能感受到,秦越一手撑在假山上,而她的后脑正因他的手而没有撞在坚硬的石块上,这样的动作,近乎于将她圈在怀中。   “别乱动,惹来人就不好了。”秦越轻声威胁道。   周拂宁瞬间就不动了,但身子仍僵硬着,他又一次靠她如此近,近到对方呼吸声清晰可闻。   秦越将捂住周拂宁嘴的那只手放下,转而就揽在了她的腰间,二人距离又拉近几毫。   周拂宁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语调飘忽,舌尖打颤,“你你……你想做什么?”   秦越却轻笑,喷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她颈间每一寸肌肤,寸寸战栗,只听秦越以极沉哑诱引的嗓音道,“乖乖,唤句殿下来听听。”   此刻的秦越,已经将他身上所有被贴上的标签,如手腕强硬,狠辣无情,清冷不近女色皆撕了下来,他就是他,是可以为心爱之人不顾规矩严律,不顾人情道义的痴情人。   与秦珩谈完话的第二日,秦珩就决定用他献上的法子。这两日他也想了许多,周拂宁的以后只能是他的,是他光明正大得到的,楚王妃的位置自然也只能是她的,但只有徐徐图之,否则怕秦珩起疑,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他几日不见她,就想了她几日,当天晚上两人不欢而散后他就后悔了。   她的事情,他就爱管。   周拂宁的心神具在这一瞬被宛如换了个人的秦越所俘,心身内外,皆难逃酥麻,呼吸急促不停,她腿已软,靠抵拢身后山石与秦越的宽厚手掌才勉强稳住。   原来清冷如玉与如狼似虎,仅在一念之差。   “楚王殿下。”   在如此这般诱引之下,周拂宁没守住喃喃唤出声。   秦越的欲念得到餍足,脸上笑意止不住,却也知道今日只能止步于此,不可太放肆。   “回宴上去吧。”   他放开周拂宁,转过身,周拂宁便蹲在了地上,仍然没有缓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   还好,秦越还算有良心,他先行回太和宫,给足了周拂宁反应的时间。   她拖着尚有些软的双腿往太和宫去,心神久久不曾归,可老天爷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意思。   周拂宁才踏入殿内,连坐都还没有坐下,就听见上首秦珩在说话。   “小皇叔在与北齐之战中立下的战功朕还未有奖赏,皇祖母总担忧你身边没个人伺候放心不下,今日,便由朕做这一桩媒,将北齐晋和公主赐于你。”   “臣谢圣上隆恩。”是秦越在谢恩。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周拂宁一概不知,因为她耳边嗡嗡响,眼前视线也已模糊,甚至有天旋地转之感,一直到回长芜殿,她脑子都是浑浑噩噩一片。   好半晌,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她就像是个物件,被秦珩赐给了秦越,且并未言及名分,这就是秦越忽然大变样的原因?是他报复折磨她的手段?   秦越觉得她人藏缩于宫中不好下手,所以使了手段向秦珩要了她。   她双手摸上细颈,惶恐侵袭而来,他现下是真的可以单手拧断她的脖子了。   瑶欢放心不下她,就留在殿内默默陪着。   周拂宁忽然道,“姑姑,我是不是完了?”   作为旁观者的瑶欢都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更别提周拂宁,谁能料到秦珩会突然下旨将周拂宁赐给秦越?   不过她搀着周拂宁回来的一路上也理清了许多,她不如周拂宁那般悲观消极。   “也许,出宫是公主的另一条路。”   周拂宁不解,瑶欢解释道,“如今宫里宫外都在传皇上已经厌弃了公主,而皇上也确实没再理会过我们,公主入宫才一月有余,比不过皇上太后十几年的母子情很正常,对于他们来说,公主是后来者,是外人,不然岂会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奴婢觉得这于公主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公主留在宫里,面临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而楚王府不一样,那是个除了楚王都很安全的地方,可以为公主挡去外来的伤害,只要公主一如现在的小心谨慎,不求楚王多多关照,只需相安无事即可。”   “奴婢也知道公主担心的是楚王别有所图,不如珩帝温柔心软,可公主也别忘了,每次公主陷于水火中,都是谁将你解救。”   “奴婢一直对此有疑虑,楚王瞧着对谁都无情,却独独除了公主外。”   几次亲密靠近,几次脸红心跳,场景一幕幕涌入周拂宁的脑海,瑶欢的说法将她从绝望边缘往回拉。   无论秦越做什么,都从不曾危及过她性命。   他会让尤七给她送吃的,会让人将她从冰凉的地砖上扶起,会找到冰窖中的她并将她带出,甚至会出格地深夜潜入长芜殿,问她病况如何,会因为利用了她而说要补偿她,还会……还有许多许多,她一时说不完。   这样的秦越,当真会因为那晚的话生气而想出这样的法子只为折磨她吗?   先前假山后,他也只是为了听一句她唤殿下。   而她呢?最能忍的她在面对人尽畏惧的摄政王时,若不是他故意放任,她怎么敢说出那些冒犯的话?   他当真对她……   周拂宁不敢想下去,因为她自觉那不是她能抓住的东西,她没那个本事。   可只要秦越对她没有敌意,她能在楚王府安稳过下去,倒也不是不行,看来搬去楚王府,她还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秦越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3 14:26:52~2022-03-04 15: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我的大宝一定不能委屈了小公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 第37章   ◎小公主,你该知我心思◎   秦珩口谕在前, 翌日一早就来人将周拂宁的东西收拾好送入楚王府去,而她也乘轿离开皇宫。   出宫冷清,本以为入王府也该是冷清的, 可周拂宁一下轿就看见了府门口尤七探头探脑的身影。   一看见她到,尤七连忙迎上来, 手上还撑着把伞,口中道, “公主可算来了,爷在望宁院等着呢。”   周拂宁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情况?尤七为何如此殷情?秦越为什么要等她?   她怀着疑惑与忐忑跟尤七走,终于在一刻钟后抵达他口中所谓的望宁院。   而秦越身影挺拔如松竹,正立于望宁院门口。   周拂宁还未行礼, 秦越先道,“我本该去长芜殿接你, 可这个时候, 我不能太得意忘形。”   他说这话叫周拂宁着实摸不着头脑,她可从未奢望过秦越会亲自接她, 有尤七等候已是给她体面了,毕竟她初到楚王府, 连名分都尚不确定。   周拂宁呆愣愣看着他,行礼问安被打断,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外头太阳大,王爷和公主不如进去再说话?”尤七上前道。   尤七瑶欢忙着收拾院子安顿人手, 很是自觉将一屋子清静留给两人。   周拂宁谨慎站在一旁, 一双眼也不闲着悄悄偷看秦越, 却被秦越发现, “你想看便看, 何必畏畏缩缩?这里不是皇宫。”   她立刻将视线收回,不敢再看。   “你怎么瞧着比在皇宫中还要拘谨些?”秦越蹙眉。   周拂宁一句话也答不上,这里是楚王府,是摄政王府,据说是比皇宫还要可怕的地方,她能不拘谨吗?   “你不喜欢这里?”秦越压着情绪问道。   周拂宁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   秦越心口微松,“你坐。”   周拂宁听话地挪到椅子边坐下,坐得比青竹还直些,僵直不已。   “可是我昨晚吓到你了?”秦越回想片刻,才问道。   昨晚确实是他没克制住,有些出格,以周拂宁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性子,被吓到也在意料中。   周拂宁死死摇头,她记起入王府第一步就是要试探秦越态度的任务,鼓足勇气,小声道,“是我怕王爷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就……那天晚上,我脑子糊涂,说话多有冒犯。”周拂宁说话支支吾吾起来,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秦越一愣,要怎么说,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自责对她太凶?   看周拂宁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秦越心里有些难受。   他柔声道,“我没有生气。”   他的回答出乎周拂宁的意料,“那皇上为何会将我送给王爷?”   秦越眉头拧起,不满意周拂宁这样的用词,他纠正道,“不是他送,是我要的。”   “他护不住你。”   他眉眼间尽是坚毅,是对她的志在必得,周拂宁心内猛跳,秦越从前和现在的差距是否过大?他居然会毫无遮掩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周拂宁一咽口水,“王爷将我要来,不是为了折磨我?”   折磨?秦越要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气笑了,“我明里暗里护你,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今日的秦越说话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压制,他亲口承认了之前的行为不是不经意,而是刻意,是为护她。   因心跳太快,周拂宁呼吸凝滞片刻,“你为何要护我?”   心内隐有猜测,却不敢认。   秦越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喉间一噎,“你当真感受不到?”   周拂宁垂眸抿唇,掩下眼中的兵荒马乱,她只是想得知秦越对她真正的态度是好是坏,却万万想不到会发展至此。   “我们不该这样。”慌张下,周拂宁胡乱道一句。   秦越的心却为之一击,他猛然起身靠近,攥上周拂宁细嫩的手腕,“什么叫不该?你已入楚王府,就是我秦越的人,有何不该?”   周拂宁挣脱不得,想后退也没地方退,她就这样被秦越圈在椅中,再次感受他灼热呼吸,面颊滚烫,面前的空气仿佛被抽完,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小公主,你该懂我的心思。”秦越语带诱哄道。   周拂宁好不容易才从窒息中剥离,“我现在到底算什么?”   秦越的意思她已经再清楚不过,他对她有意,才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更不惜从皇帝手中抢人,可她到底算什么呢?   她又放肆了,可她控制不住,也来不及后悔。   周拂宁眸中忽然的黯然落寞,叫秦越瞧了心尖剜疼,可现如今,并不是给她名分最好的时机。   他隐忍下,放开了手,安抚道,“来日你会明白。”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周拂宁看着秦越怔愣道,染进几分痴意。   她感受得出,秦越想给她解释,却又不得不压抑住,只是……他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为人顾忌了?   “人都是会变的,但看愿不愿意,在不在乎。”   “我的不同,只有你看在眼里。”   秦越神情收敛,但仍然回不到初见时的凌厉锋刃,他的一切行事风格早就为她改变,也只为她变。   短短几日便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秦越也知道周拂宁情绪不大稳定,遂道,“你安心在望宁院住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府中无人敢怠慢你,若是缺什么,只管找尤七,他会解决。”   “楚王府安全得很,不会再出现那些糟心事。”   周拂宁听在耳里,也记在心里,可始终还是觉得有那么些飘忽不定,她一直躲着避着的人,却是一直护着她的人,而这个人还是秦越,换谁谁不迷糊?   他们在屋内谈话之际,院中的瑶欢表面看着是在安置物件,实则一颗心都挂在屋内动静上,因此还险些摔坏了东西,幸好尤七及时接住。   “瑶欢姑姑在想什么?”   “尤护卫。”瑶欢唤道,“没什么,一些小事情罢了。”   尤七却一副我看穿了你的神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晋和公主。”   瑶欢一默,只当认了。   “你放心,王爷护她还来不及呢。”尤七一脸戏谑之色。   “啊?”瑶欢打起精神,想从尤七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尤护卫此话何意?”   尤七怕说多了有损秦越清冷形象,带着瑶欢来到院门口,指了指门上的牌匾,“你看这个。”   瑶欢望去,牌匾上提了三个大字,望宁院。   “你可知这三个字有何深意?”尤七卖起关子道。   瑶欢紧锁眉头,尽力思考,望宁院,宁,周拂宁?   “莫不是……”瑶欢不可思议地捂住唇,这是盼望,是窥望,还是守望?   “你想的意思,他皆有。”   尤七则是满脸嬉笑,这是一种终于有人同他一样心情的快感,再也不是他一个人为秦越如此痴汉的行为而震惊了。   自从秦越认清了他的心,他的某些行为就开始不正常起来,起码与从前对比起来,那就叫不正常。   如平日里无事不入宫的他几乎日日进宫,只为瞧周拂宁一眼。   如从不爱多管闲事甚至避之不及的他,为了周拂宁挺身而出,心焦如麻。   如不近女色不识好颜色的他主动凑近诱引,勾人心魄。   诸此种种。   幸而尤七还不知道秦越曾夜闯深闺,否则还不知道那张嘴能不能合得上。   “所以瑶欢姑姑尽管放心在王府住下,若能时常劝解开导公主更好,我们爷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   尤七说得尽兴入神,谁知他话音落,秦越已经走到院门口,他立刻噤声。   秦越没有异样,大步离开,尤七忙不迭跟上。   当他一路思虑该如何向秦越认错时,秦越却冷不丁道,“那柄番邦进贡来的匕首,赏给你了。”   尤七心中大喜,赶紧谢赏。   秦越也扬了唇,尤七总算是说了句可人心的话,他就是周拂宁最好的归宿。   现如今,还差一步。   她将是他的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4 15:09:47~2022-03-05 16: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唔,小,小公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大宝贝好会啊,】   -完- 第38章   ◎公主开窍◎   等瑶欢将人与物什都安置好进到屋子里时, 周拂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正出神。   她伸手在周拂宁眼前晃了两下,周拂宁才回神。   见是瑶欢, 周拂宁拉住她的手讷讷道,“姑姑, 方才他尽都承认了,所有的关心相助都是他有意为之而非不经意, 他当真看上我了?”   瑶欢稍惊,“公主都问出口了?”   这着实不在她的意料中,周拂宁瞧着胆小柔弱,竟敢将情意之事悬挂于口?   周拂宁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想简单试探一番……”   谁知越问越心慌, 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既然楚王都已承认,公主岂不是更无需担忧日后了?”   “他是看上我这张脸?”周拂宁摸着滑嫩的脸问。   瑶欢摇摇头, “楚王不是贪恋美色之人。”   “那他看上我什么?”   “乖巧?”   “柔顺?”   “胆小?”   “还是会伪装?”   瑶欢虽然无奈, 但也摇头,“公主未免太低估自己, 你聪慧通透,心性坚韧, 都值得人喜欢。”   周拂宁不语,瑶欢反问,“公主对楚王,可有情意?”   “没有。”她一口否决。   她否定得太快, 像是要掩盖囫囵过去, 瑶欢轻笑, “当真?”   “楚王年少成名, 是冀国的战神, 是摄政王,文武全才,又生得一副谪仙之姿,有人畏他惧他,可也不乏仰慕者众多,说实话,这样的旷世公子,若能得到他的心,并不容易。”   “你是觉得他一时兴起,只是逗我玩儿?”   “傻公主,奴婢在夸你呢。”瑶欢的手轻敲在周拂宁的额头,语气娇嗔道。   这是她们之间目前最为亲昵的接触,自然得根本无人在意她们是主仆。   瑶欢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般爱怜,她语重心长道,“奴婢希望公主能够如愿获得安稳,却也祈盼公主能在这条路上得遇良人,楚王身份太高,背后权势交错,确有不适合公主的地方,可若是公主亦有心,试试也无妨,奴婢总归是支持你的。”   “公主不必着急否认,此事需得慢慢思索品味,才可下决心,我们既已入楚王府,有了暂时的安稳,公主便有充足的时机可将此事细思慢想。”   周拂宁终是将瑶欢的话听了进去。   她在情感上没有天分,否则怎么会在母妃去世后留不住父皇的疼宠,也留不住择禹?   一次次的失去,让她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   秦越这样卓绝非凡之人,当真会喜欢上平凡的她,处处为她,长久一生吗?   她终于在望宁院第一晚的辗转不眠中,认清了几次秦越对她吸引诱哄她不反对反心生悸动接近的缘由,她已在不知不觉中为护她助她的楚王殿下所吸引,甚至动心。   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心中更加沉甸甸起来,她陷入抉择,是朝他靠近,还是默默后退。   才初初有这样的想法,就被打断。   晨间方起,就听春玉来禀,“楚王来了。”   周拂宁:……   她赶忙梳洗穿戴,到外间时就见秦越坐在桌前,脸上并未有久等的不奈。   “殿下怎么来了?”周拂宁行礼问道。   “以后见我无需拘礼。”秦越道,“我来陪你用早膳。”   周拂宁嗓子就像是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坐下用膳,其间秦越还妄图挽袖给她添粥,幸好周拂宁心紧眼尖,率先给自己盛了粥,又给秦越添一碗。   这顿早膳用的就像是过了一个早上那般漫长,用完后秦越要去上朝,嘱咐一句中午还会来陪她用午膳就离开了。   即便是想通秦越真对她有情这件事,周拂宁还是受宠若惊。   何止是她,屋内其他伺候的丫鬟听到此话,眸中皆不乏惊异之色。   昨日秦越亲自出现安顿周拂宁,他们可以理解为这是给皇帝面子,可耐心等待,陪用早膳,接下来还会有午膳晚膳,这真是说不清了。   一下子,府内丫鬟婆子们心里都有了数,王爷对这位琼姿玉容的北齐公主,甚是宠溺,更加将尤七先前的敲打记在心内。   也正是因为周拂宁现在名分未定,他们伺候才不可以掉以轻心,人好歹是一国公主,万一真成了楚王妃也不是没可能。   从前楚王府内只有秦越一位主子,以后将增添一位。   皇帝下旨将北齐公主赐给摄政王的事情,当夜就已传开,大家无一不在猜测皇帝是什么意思,是对周拂宁的厌弃?还是对摄政王的试探?   而所有人都一致觉得,按秦越的行事作风,他断不会给周拂宁好脸色,甚至无声无息将她折磨致死也不一定。   谁料,周拂宁入楚王府的隔日就有流言传出,秦越对她出乎意料的宠溺,不仅为她的住处亲提望宁院三字,还抽出时间来陪她用早膳,足以说明周拂宁在他心中的不同。   一时之间,外头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楚王府的后院看,想见周拂宁一面的数不胜数,都想瞧瞧能让摄政王柔情以待的女子长得何种模样。   秦珩也不例外,当他听敏德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内就犯痒,一直挨到早朝散他才将秦越单独留下,叫到了勤政殿。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秦珩问道,他面带郁色,对外头的传言十分不满。   而秦越却故作不解,探着身子道,“陛下在说什么?”   秦珩心里急,想快些知道真相,“就是……就是外头都在传你对阿宁有多喜爱宠溺。”   “哦~”秦越将身子放松收回,“原是这个啊。”   见他还没有要直接解释的样子,秦珩更急,“你不是说只是将她养在楚王府,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秦越安抚道,“臣这正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这与你对她好,陪她用膳有何关系?”   实则是秦越的行为过于反常,一点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所以秦珩疑心更重。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对她的重视,想害她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包括太后,你转变得如此快,她岂会立刻就信了?”   秦珩焦急的心被浇上一盆冷水,平息了些,为错怪秦越而心内升起愧疚,“是朕错怪小皇叔了。”   秦越无奈地摇摇头,并不在意道,“怪臣没有事先与陛下说好。”   他越是这样说,秦珩就越是愧疚,小皇叔对他如此好,处处替他想,他还误会他。   “小皇叔可还有什么心念之物?只要朕有的都可予你。”   “臣什么都不缺。”秦越嘴角噙一抹暗笑。   缺的也已经拿回来了。   得知秦越在勤政殿,慈安宫也来人唤他,说太皇太后想见他。   这次秦越没有抗拒,随人往慈安宫去了。   “瞧你对北齐公主甚是满意,哀家也放心了。”   那晚宫宴她没去,可消息一点也没少听,本来她还担心他会因为秦珩自作主张往秦越府里添人而翻脸,谁知他不仅当场就应下了,而且对此事还多满意的样子,心内便放心不少。   只是她对周拂宁的印象不好,前脚还引得秦珩对她喜爱,后脚就勾得秦越对她另眼相看。秦越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绝非容易被人蛊惑之辈,可偏偏周拂宁将人拿下了,她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遂她也耐心嘱咐道,“她瞧着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你好不容易有个看得入眼的,多宠宠哀家没话说,可你要晓得分寸,万不要被她迷了心智,免得日后闹起来,搅了你娶亲。”   此话一出,秦越心内嗤笑,果然还是改不了她这管不到又爱瞎操心的性子。   不过说到娶亲……   “母后可是又看上哪家了?”   上回的姚四姑娘,已是彻底没了希望。   太皇太后嗔他一眼,眼神尽是慈爱,“你既知道母后的心思,就该听话。”   秦越哼笑一声,“既然母后如此说了,儿臣也不敢再罔顾此事。”   话说到这儿,太皇太后以为秦越开窍了,心内正喜,下一刻却如置冰窖。   只听他道,“儿臣瞧晋和公主乖巧柔顺,欲娶她为正妃,母后意下如何?”   尽管话中尽是玩笑赌气之意,太皇太后仍是气血骤然飙升,又不得不强忍下与他争辩的心,强笑道,“成婚乃大事,应当细细思虑再做定夺。”   “儿臣告退。”   目的达成,秦越告退,退至殿门口却遇上了沈太后,他眸光微变,颔首为礼,径直离去。   沈太后笑意不止,将秦越神情变化尽数纳入眼中,方才他与太皇太后说的胡话她也听见了。   由宫婢打了珠帘,沈太后入内去。   “给太皇太后请安。”   “坐。”太皇太后心气没平下来,冲到脑仁还有些疼,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方才我们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沈太后也不装,宽慰道,“那都是楚王说来与您开玩笑的,何必当真?”   “哀家岂会不知他是开玩笑?可就怕他为了与哀家反着来,当真娶了北齐公主为正妃。”   沈太后不由想起秦珩来,他可不就是为了与自己置气,才对周拂宁格外在意吗?若不是秦珩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又下旨将周拂宁送出宫去,她都险些以为秦珩对周拂宁动了真心。   不过将周拂宁赐给秦越一事,她也意外,她甚至觉得是秦珩想通了,开始防备着秦越,因此以周拂宁来做试探。   秦越自主惯了,最厌恶有人插手他的事,尤其是私事,从他驳亲娘面子一事就可看出,更何况一直尊他敬他被他拿捏的秦珩呢?一旦他不满此事,必将当着朝臣的面驳斥皇帝,到时她再添把火叫秦珩治他的罪,宫宴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皆为见证,谁敢说不是?   就是他忍着应下此事,也可叫众人瞧瞧,秦越对皇帝的顾忌,并不是肆无忌惮欺压皇权,皇帝面上有光,她也跟着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周拂宁这个山芋总算是松了出去,秦越对她越好,就越是给皇帝面子,替皇帝巩固皇权,好处总在他们身上。   只是她心中亦有疑惑,秦越不像有情之人,他与周拂宁接触算不得多,真心喜爱不可能,却仍装得如此,是真的为了秦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5 16:57:19~2022-03-06 15: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Ding ding   【秦大宝贝:母后,我怎么会骗你呢?】   -完- 第39章   ◎我常来就是◎   沈太后一直不信任秦越, 就是因为他手中权势太大,这么多年,他在朝中培植的党羽不少, 个个衷心有大智,身处要职, 且他还常常驳斥秦珩的意见,本身又是战功赫赫, 执掌大半兵权在手。   这样有威信有能力的权臣,又是皇家人,她如何不担心?所以她时时防备,处处给秦越找麻烦。   不过两人明里暗里不合这么久,除去每次都是她吃亏丢面之外, 秦越当真没有做过任何危害社稷之事。   沈太后心内有一瞬动摇,不过真的只有一瞬, 她立刻恢复了铁石心肠, 只要秦越一日不交出实权,她就不会掉以轻心。   方才她入殿与秦越迎面撞上时, 他的眸光变化忽然给了她思路。   她之所以极力想将落败的荣平侯府的她的外甥女嫁给秦越,不就是为了让他失去楚王妃一位带来的助力?而现在, 似乎又有了个更好的选择……   沈太后上前去接过程嬷嬷的位置,给太皇太后揉捏起太阳穴来,她道,“楚王自来便极有主张, 才不会似皇上那般偶尔还耍些小性子, 您只管放宽心, 莫要急出病来才是, 看来儿臣得嘱咐珌儿常进宫来陪陪您, 免得您一天到晚的多想。”   她温声细语的宽慰,又言及秦珌,叫太皇太后听了心里熨帖,她拍了拍沈太后的手,“珌儿随性,喜爱无拘无束,何必叫她日日困在这宫内?时不时能瞧见她一眼,哀家也开怀。”   与秦婧不一样,秦珌虽还未尚驸马,却在早几年就得恩典搬出宫去,住进了长公主府。   “灵姝一事到底是哀家让你失望了。”太皇太后忽然叹口气道。   沈太后忙道,“太皇太后折煞儿臣了,是灵姝没有那个福气。”   她现在有了新的主意,自然不会在意姚灵姝嫁不进楚王府这件事。   “楚王翻年就二十四了,一直不成婚也不是个事,太皇太后难道就这样任由他去?”   “那能怎么着?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与哀家本来就说不了两句话,若哀家再一提及他的婚事,他是扭头就走,也不知他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太皇太后无奈道。   沈太后跟着叹气,就要将心中想法说出来,“若他执意如此,倒不如……”   太皇太后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身子坐直,疲惫的双眼精光迸发,脑仁也不疼了,“哀家怎么忘了……”   “您说什么?”沈太后不解问道。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你可还记得茶花会上的陈家姑娘?”   沈太后当然记得,丞相独女陈娉竹。   “那就对了,越儿对她可与其他女子不同,说不准将他们撮合成一对能成。”   沈太后:……   陈相是三朝老臣,门生遍布,人脉极广,而且他有多疼爱女儿,满盛州皆知。   她曾经也不是没打过立陈娉竹为后的主意,只是她才刚表达出这个意思,就被陈相委婉拒绝了,说陈娉竹的性子不适合深宫。   当时她虽然气愤,可因得罪不得也就忍了,这才将人选转向卫家女。   谁知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忽然提起要为秦越聘陈娉竹,这样大一个助力要交给秦越?   沈太后哪里愿意?却又不敢反对得太明显,她讪讪道,“若是楚王看得上陈家姑娘,岂不早就求娶了?何必等到今日?”   太皇太后满不在乎道,“他那是被政务压着忙昏了头,根本没将心思放在这上边儿,不然何故他疏远女儿家唯独对娉竹和颜悦色?”   “现如今正需要哀家这个做母后的来点拨他。”   沈太后:……   太皇太后来了兴致,无论怎么说她总有理由反驳,她是有精神了,可沈太后的脑仁隐隐发疼起来。   她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不暴露自己心思又打落太皇太后想法的时候,太皇太后兴意盎然问道,“你也觉得娉竹这孩子极好对吧?”   沈太后为维持笑意脸都半僵了,“是不错。”她还是要挣扎一下,“不过还是重在楚王的看法。”   太皇太后分析够了终于将她放走,沈太后从慈安宫离开,直到坐上轿撵,她还有些发昏。   该如何,才能阻止秦越娶陈娉竹?总不能坐在慈宁宫等秦越自己拒绝?他不是蠢的,陈家这样百里挑一的人家,他何苦拒绝?   好不容易解决了周拂宁,又来一个陈娉竹。   真是愁人。   这厢秦越离开慈宁宫就赶回王府,掐准时间与周拂宁共进午膳。   见他步履匆匆,周拂宁忍不住道,“其实殿下不必非要赶回来的。”   她可以自己用膳,那样还更自在。   秦越一口否定,“不行。”   “你平日定是见我少了才怕我,我常来,你日日见着,会好些。”   这是哪里来的逻辑?   说话间,他还在往周拂宁的碗里夹菜,眼见着小碗越叠越高,周拂宁忙道,“够了够了,我吃不完。”   “你太瘦,多吃些。”   不是多关怀的语气,却能听出他的在乎。   忽然,他又问,“你今年有十七了?”   不明白他问这作何,周拂宁老实道,“过了八月才十七。”   “八月几?”   “八月三。”   “嗯。”那快了,马上七月就到了。   他问什么周拂宁就答什么,像是寻常说话般,二人相处的气氛逐渐软化下来。   原本周拂宁有无措,在秦越毫不避讳说出那些话后,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与秦越相处,可秦越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也不会刻意提起。   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没有要求周拂宁给出回应,所以她才不自在。   “可有什么想要的?”秦越又问。   周拂宁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随后摇了摇小脑袋,他说的是生辰礼吗?   “那可有愿望?”秦越放下筷子问道。   周拂宁想说没有,可秦越仿佛料到了,“总不能也没有。”   “……”   “我……我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时间,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   秦越说话愈渐柔缓,周拂宁反倒不习惯,他还不如像从前那般对她,说话虽不客气,可至少自在啊。   “你身子抖什么?”   周拂宁低垂着头,“我没抖。”   “还在怕我?”   “不是……”她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习惯。”   秦越记得她昨日也说过这话,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哪里不习惯?住的?吃的?还是用的?”   可周拂宁只管摇头,秦越觉得对她关心对她好比铲除奸臣还要费心力。   “那是什么?”   他心中懊恼,不由啧了一声,叫周拂宁听了以为是自己惹了他不耐。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不习惯。”   秦越的心又杂乱几分。   “你只管说。”   周拂宁也觉得一直憋着不是事儿,悄咪咪抬眼去看他,小心问道,“真的可以说吗?”   “自然。”   她咽一咽口水,才道,“我不习惯殿下对我这么好。”   “……”   哦,是这样,秦越心内一堵。   周边站着伺候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不识好歹啊!他们一直尖着耳朵听二人说话,一个直来直去,一个支支吾吾,本以为秦越会被激怒,会不耐,谁知……小公主真敢说!   “我以前对你不好?”   “好。”生怕一个字不够,周拂宁再补一句,“好的。”   “只是殿下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   秦越瞬间反应了过来,以前与她说话总有人在,不好表现得太过特殊,所以都带些冷漠之意,以维持自身形象,只是如今,他根本不需要再伪装。   他是从刀枪箭雨中走出来的人,所经历承担的是多数人都触及不到也无法忍受的,一颗心早已坚硬如石。   当他喜欢上一个人时,所想到的就是得到她,对她好,免她于危难伤害,只是缺少些分寸。   也许正是因为分寸把握不对,性格前后反差过大,让周拂宁有些转不过来。   他直勾勾望着周拂宁,里头诚意无数,希望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   “也是只对你说话才如此,多听听大抵就适应了,我常来就是。”   周拂宁双眸大睁:……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见她依旧放不下,秦越叹口气道,“罢,我改。”   ◎最新评论:   【唔,大宝贝,加油赢得小公主的心】   -完- 第40章   ◎拿回去,我不喜欢吃◎   来来回回说了这么多的话, 双方总算是都沉默了下来好生吃饭,不过周拂宁还在琢磨他那一句我改的意味。   改什么?   秦越也在想该如何改,最后得出, 周拂宁喜欢怎样的他,那他就怎么改。   思索间, 尤七来禀,“爷, 方大人来了。”   秦越看了一眼周拂宁,觉得方易阳来的不是时候,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周拂宁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她巴不得似地道,“殿下去吧。”   “……”   秦越欲嘱咐两句再离开, 可想起方才做的决定,他就止了口, 收回刚要伸出的手背在身后, 一副清冷如玉的君子模样立时显出。   他只字未说,只稍一颔首, 便提步离去。   周拂宁微微怔愣,他这转变得还真快, 这莫不就是他说的改?   秦越一脸冰霜抵达外院书房,方易阳等在其中,见他来就起身行礼。   越过他,秦越走至茶桌旁坐下, “来做什么?”   “自王爷回京, 微臣还不曾拜见过。”方易阳面带浅笑跟着坐下, 替秦越沏茶水。   秦越面无波澜, “说人话。”   没有被戳穿的窘迫, 方易阳瞬间将身上的稳重拆下,眼里燃起好奇,“其实我是想来瞧瞧新入府的晋和公主。”   “依我说,你就是太闲。”秦越乜他一眼,“是该找个人好好管你。”   “王爷都尚未娶亲,我不着急。”   方易阳年二十,也未成婚。监察御史虽不是什么高品阶的官职,可手中实权不少,况且他长相英俊,又是科举出身,唯一的缺点许就在于他出身寒门,无父无母,背后没有倚仗。   即便如此,他亦是抢手得很,许多官宦人家都曾向他透露过结亲之意,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未定下来。   秦越不恼,盯了方易阳一眼,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方易阳接收到视线也领会了,笑意缓缓淡下,他端起茶盏轻啜,隐下了眸中瞬变的神色。   “记得上次与王爷提起晋和公主,你是一脸的不在乎,如今怎么听说,你对她是情根深种?”   “外头又传什么了?”   这个年头,闲来无事的人太多,消息传得快传得广也传得离奇,也许城东与城西听到的都不是一个版本的。   早上还只是宠溺,这下午就已经是情根深种了?   “我今日约了宜王世子在听闲楼吃茶看戏,却看了一出关于王爷的情感大戏。”刚才的黯然消去,方易阳心境恢复,说起话来也有几分攒劲。   办起正事来严肃可靠,沉稳有序的方大人,在摄政王前头,竟如此随意随心。   不得不说,他们之间私交甚笃。   秦越不打断,任由方易阳说下去。   “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还得从冀国与北齐的战事说起,说英勇威武的战神王爷与敌国公主早年间便相识,互生爱意,却碍于两国不敢表露,谁料北齐战败,公主不得已答应和亲,楚王不远千里赶去北齐国都亲身护送,这其间发生了什么暂不清楚,总之是二人感情升温的好时机。”   滔滔不绝的方易阳停下唤了口气,继续道,“眼见着心爱之人就要嫁给皇帝成为自己的侄媳,又在宫中受尽了折磨与委屈,楚王终于坐不住了,利用摄政王权势向皇帝讨要了公主,二人就此得以续前缘,恩爱非常。”   守在门外偷听到的尤七满脸惊悚,他们还真是什么都敢编排!不过,他听起来怎么也颇有些澎湃?   然而他的惊悚是看向刚刚端着一盘栗子糕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主人公。   周拂宁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谁让他们不关门!   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险些呛到,忘记呼吸,无法行动,丧失言语,只一双手紧紧攥着盘沿,似要徒手将盘子捏碎。   是在秦越走后,瑶欢与春玉留在屋内与她细细劝了一番,秦越对她是比寻常人好些,可这样的好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尚不可知,尤其是在他持续付出却得不到周拂宁任何回应的情况下,所以她就算不回应秦越的感情,可至少应该知恩图报。   既然秦越宠她的流言已经传了出去,那她也可以配合着坐实了这些话,今日就有一个极佳的机会,当着方易阳的面,她去送上亲手做的糕点。   谁知会这般凑巧,听到方易阳学这一出戏,这是给她多少个胆子都不敢编的故事,早年相熟,再续前缘,缠绵悱恻的王爷公主的爱情?   可拉倒吧……她满身的鸡皮疙瘩也毫不客气地出来透气了。   “公公公主……您您您您什么时候来的?”尤七结巴问道。   大敞着门畅谈的二人,方易阳原地石化,秦·情根深种·越也有丝丝拘谨。   周拂宁被尤七唤回神来,她粉唇张张合合,紧张得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她将手中的盘子塞进尤七的怀里,转身就要跑。   “公主留步。”   方易阳回神也快,他出门来刚好撞见要跑的周拂宁,因此叫道。   周拂宁脚步停下,只是脸发红发烫,她没有立即转过身去,也没有人催她。   等她稍微缓过来,她才扬着一贯柔婉的笑意走近来。   秦越也走了出来,站在门槛内,但他只轻瞥了眼周拂宁,视线最后落于尤七抱在怀里的碟子。   尤七举着盘子,一板一眼道,“这是晋和公主送来的……”他微顿,再看一眼,“是栗子糕。”   秦越心下讶异的同时也愉悦,周拂宁在回应他。   “楚王殿下,方大人。”周拂宁忍着讪意见礼。   “公主还记得我?”方易阳温润一笑,有些意外。   他们只是在扬城有一面之缘。   “方大人长得好看,气质也好,容易让人记住。”周拂宁毫不保留夸赞道,这也确实是她对方易阳的第一印象。   当时她还想,他既能与秦越交好,必定也是表里不一。   眼下看来,表里不一是真,他私下居然是个喜欢关注流言蜚语还要拿到当事人面前说的人。   秦越沉了眉,见的第二面就这么夸,看来她对方易阳印象不错?   方易阳笑了两声,道公主谬赞后,在秦越阴恻恻的扫视下,才转回正题,“方才我是与王爷开玩笑呢,言语无状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包涵。”   现在面对除秦越外的人,周拂宁习惯性谦卑,“没有没有,方才方大人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更不会放在心上。”   她这般低眉敛目,方易阳朝秦越瞧一眼,仿佛是在说,怎么还是如此胆小?   秦越没心思理他,周拂宁对谁都自在客气,唯独他,拘谨又疏远。   在他们二人聊话的空隙,秦越拿过尤七手中的栗子糕塞回周拂宁的手中,道,“拿回去,我不喜欢吃。”   方易阳挑眉,他找哪门子茬儿?   尤七看着骤然空落落的手艰难地咽口水,爷,你明明喜欢。   周拂宁再次紧紧端住盘子,找到了个可以离开的理由。   “那我端回去。”   行礼告退一气呵成。   秦越手臂微晃,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周拂宁离开。   哦,是他冲动了。   可……她瞧着十分自在。   因此秦越心中又有了细细思量。   周拂宁已走,秦越的目光一直未收回,方易阳与人说了几句都没回应,他无奈摇摇头,心下叹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还是先走了。”   “不送。”   “……”   “你听得到啊?”方易阳看他。   秦越睨着他,“以后说话说重点。”   “我……”   秦越转身回书房,方易阳没走,又跟了进去,他总要为自己找找场子,“怪不得小公主怕你呢。”   “你懂什么?”秦越嗤之以鼻。   “我不懂?你说我不懂?”方易阳再好的性子都气笑了,“我虽未成婚,却也不像你寡了二十三年。”   嚓啦一声,秦越刚捏在手中的茶盏粉碎,茶水顺着手掌流淌。   “你别激动。”方易阳赶忙劝道,“若你不是逗着她玩的,可得好好用心。”   秦越止住了下一步捏碎他脑袋的动作,“自然不是。”   他想逗着玩,还需等到今年?   方易阳与秦越相识好几年,对他再了解不过,这样问也只是为了提醒他,怕他不懂□□,白生生错过一段姻缘。   照他来看,秦越与周拂宁性格差异虽大,但是互补,是般配的。   当他说出般配二字,秦越的情绪终于明朗。   “那你为什么把人气走?”方易阳发问道。   “她不会生气。”   “不可能。”   好心送吃食却被无情拒绝,谁能忍?   秦越静静看着他,不言语,不反驳,像是看无知之人。   方易阳不在乎,分析道,“她没表现出生气,是因为你的身份。”   秦越也不排除这个原因,她时时都在顾忌他的身份,所以拘谨。   “我的身份没法改变。”   “但你可以削弱。”   秦越脑子一通。   “今天天气好,夜晚正适合逛夜市赏星月,如月楼新酿了好酒,也可稍作品尝,王爷可感兴趣?”   灵光闪现,对赏风光这般风月之事不感兴趣的秦越难得应了下来,并道,“约上娉竹。”   方易阳笑意一僵,然后点头。   ◎最新评论:   【没了没了,没有营养液了T_T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唔,感觉小公主会吃醋,虽然】   【方易阳和娉竹不会是一对吧】   -完- 第41章   ◎奇怪◎   周拂宁才回到望宁院没多久, 尤七就过了来,告诉她晚上随秦越出门。   她多少还有些兴奋期待,因为她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逛夜市, 来了冀国后,又一直被困在皇宫里, 忽然闻得可以出门逛街,她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简单收拾一下, 傍晚时分,她准时到府门口等待。   秦越已经在马车上,尤七充当车夫,坐在前方,拉着缰绳。   “公主请上马车。”   瑶欢便懂了, 她只有与尤七一同坐在外头的命,   尤七替她掀了帘帐, 在她入内后放下。   马车宽敞, 周拂宁完全可以坐得离秦越远些,可她没有如此选择, 而是落落大方坐在他侧边。   因感谢秦越带她出门,周拂宁便先开口, 紧接着晌午栗子糕的话题,“殿下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做了再给你送去。”   “随意。”秦越淡淡答道。   “栗子糕也可以么?”   “嗯。”   “可殿下不是说不喜欢?”   “……”他忘了,“那就除了栗子糕。”   “哦。”周拂宁悄声应下。   周拂宁没忍住多盯着秦越看了两眼,他终于不再是见着她就温声细语嘱咐这儿嘱咐那儿了, 现在的他, 与从前一般无异, 可却后知后觉发现她变了。   从前的她面对漠然的秦越, 会害怕会紧张会看眼色, 而此时的她,明显自然了很多,只保留了看眼色的天性,她的心内仿佛认定,秦越不会伤害她。   但她的脑子又是矛盾的,她不愿意承认对秦越的又一步亲近与有意无意的依赖。   秦越也是憋得狠了,从周拂宁上马车开始,就已经被她一脸娇俏迷了眼,却又要装作满不在乎,以免她再次不自在。   周拂宁随口与他说两句,他就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尽量让语调平缓,不显得过于关怀,他问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他们并未用晚膳出门。   忆起江都长运楼,周拂宁心下警惕,“殿下结账吗?”   上次她还为了能在临阳多停留些时日信誓旦旦,说到了冀国他想吃什么她都可以请,希望他不要记得。   “嗯。”小财迷,秦越暗唤一声。   周拂宁放下心,“我想吃盛州最好吃的。”   她说不出具体的名字,总之好吃的都想吃。   这回答与秦越的随意二字可相媲美,都叫人答不上话。   “那就先去谓和楼。”   待谓和楼到,周拂宁才感叹,不愧是楚王殿下带她来的地方,半点不寒碜,瞧着比长运楼还要精致华丽上三分。   只不过,傍晚时分本该是生意热闹兴旺之时,怎么这里反而没瞧见有客人去?   尤七解释道,“谓和楼的位置都需提前几日预订的。”   “那我们……”问到一半,周拂宁住了口,凭着摄政王的身份,还需要预订?   果然等尤七进去与掌柜的低声耳语了几句,掌柜的带着敬畏之色往他们身上瞧了几眼后,忙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要亲自带他们去楼上雅间。   谓和楼有三层,一层宽阔,桌椅之间并无任何遮拦,二层则是由道道屏风隔出空间,至三楼,有五间房,即雅间。   掌柜的安排他们入雅间,记下他们要的菜品,等伙计将茶水端来又亲自沏好茶这才离开。   门关上,雅间内更为寂静,楼下的说话声尽都不闻。   “这里比长运楼还要气派。”周拂宁不由感慨道。   秦越双眸有笑意,只要她满意便好。   不多时,门外有人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先进来的人是方易阳,周拂宁下意识起身,“方大人?”   怎知方易阳错开身,后头又进来一人,是名女子。   周拂宁更加惊讶,这女子她见过,是茶花会上将秦越留下说话的丞相独女陈娉竹。   只不过陈娉竹看见她与秦越在一处是半点儿不惊讶,朝他们福身为礼,很是温婉。   “倒是王爷和公主早到一步。”   陈娉竹说话如莺,甚是好听,而且她对周拂宁全无半点轻视鄙夷,恭谨有加,是真正将她当成北齐公主对待。   眉目如画,气度超群,家世显赫有底蕴,无论从哪一点来看,她与秦越都极为相配。   她是被秦越和自己的心搅昏了,怎么忘了早在她与秦越之前,还有陈娉竹。   心悄然一缩,她身子尽量往旁边偏了偏,无人察觉,秦越除外,他随着周拂宁也将身子偏了过去。   周拂宁颔首,她是偷看时恰好听秦珌说过陈娉竹的身份,可在他人看来,他们应当不相识。   待几人皆入座后,方易阳才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陈相家的小姐陈娉竹。”   周拂宁再次朝陈娉竹友好微笑,心内却想着,秦越与陈娉竹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出来散步逛街也不忘邀她一道,也许今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与陈娉竹见上一面也未可知。   此时此刻的周拂宁全然忘记了秦越较含蓄地表明过心意这件事情,陈娉竹的出现,仿佛就是为她提供了借口,回避感情的借口。   “方才点了不少菜,一会儿你们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再加。”秦越对他们道。   他并没有专注看谁,可瞧在周拂宁眼里却成了别有深意。   “今日王爷做东,我们才不会客气。”陈娉竹笑道,有小小的狡黠之意,添在温良的她身上,顿时趣味丛生。   别的女子见了秦越板着脸拒人千里的模样都是畏惧小心,可陈娉竹却能言语轻松开着玩笑。   “我都不知道方大人和陈姑娘也会来呢。”   周拂宁是笑着说的,她本意在场的人都在说话,就她闷着显得另类,可等说出后,怎么品出了酸涩之意?   秦越纠正道,“是方大人做东。”   既是向周拂宁解释不是他邀陈娉竹,又摆脱了结账,一举两得。   被栓牢了用来背锅的方易阳缓慢转过眼球,睨着旁若无事正偷瞥周拂宁的秦越。   得,哄人拉他做垫背。   万没想到,悬挂在浩瀚星空的清月,也有落凡尘的一日,且他炙热起来,恐要将人烫化。   所以,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尽管遣词造句不大恰当,但他只是想找个方式来形容秦越的变化。   人前他是无心无情权柄在握生杀不眨眼的冷面摄政王,人后,他是会为心爱之人掏出真心的秦越。   视线之余,方易阳瞥见陈娉竹的侧脸庞就再没有移开过。   陈娉竹似乎感受到有道视线将她笼罩,循着方向转过头来,与方易阳撞个正着。   被发现的方易阳心中一动,耳尖初红,先是对她一笑,而后缓缓收回目光,故作淡然,却又漏洞百出。   在方易阳转开眼后,陈娉竹仍是怔愣了片刻,她接着秦越的话道,“哦?是吗?”   “不辞辛劳夜以继日的方大人也有空邀我来品鲜赏月?”   周拂宁没想过短短一句会让在场几人心肠百转,尤其是陈娉竹,说话间竟无故带上几分尖刺。   她与方易阳不睦?还是陈家与方家朝中政见不同,导致她看不惯方易阳?若真不和,怎么会凑在一起,这顿饭还能吃吗?   一时间,周拂宁的肠子也绕了几圈。   陈娉竹说完,方易阳的脸色也不大好了,可他没有反唇相讥之意,浅浅笑意像是嵌在了他唇边。   “不敢当,真正夜以继日的人正坐在面前呢。”   周拂宁若是没有眼花,方才陈娉竹是娇瞪了一眼方易阳?隐有打情骂俏的意思了,她都能看见,何谈秦越。   她赶忙去看秦越,却瞧他平淡无波。   这是怎么回事?   恰好这时小二开始上菜,一道道样式精致,飘香四溢的菜品极致优雅地摆在他们面前。   秦越可以保持少与周拂宁说话,可改不掉给她夹菜,他喜欢看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让人食欲大增。   周拂宁低头用饭时没有瞧见,方易阳往陈娉竹碗里夹了一块鱼,而陈娉竹没有拒绝,默默吃下肚,一切都那般和谐。   一餐餍足后在掌柜的热情相送下离开谓和楼,方易阳道,“今夜柳河池上有一场品香会,可去凑个趣?”   品香会?听名字倒是高雅,遂无一人反对。   路上方易阳向他们解释了品香会的来由,所谓品香会,便是由盛州的香粉铺子自发合力举办,引得百姓及达官贵人来观看品香,是一桩雅事,也是一桩生意。   从前类似的还有不少,每次都热闹非凡。   冀国风气开明,不少人可趁此机会邀心仪之人同游以促进感情。   等他们来到柳河池畔,已是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人流涌动,周拂宁被人撞到肩膀身形一晃,秦越一把拉过人来护住,手不自觉已在她腰上。   方易阳有样学样,只是他只敢伸出手在陈娉竹周围虚挡着。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到了较为宽阔的道路,秦越及时将人放开,周拂宁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望着岸上支起的一个个香铺,还有湖边沿岸停着几艘画舫,每艘画舫上都立着飘旗,上头写着的是出名的几家香粉铺子的名字。   “今年的品香会倒有新意,上去瞧瞧?”方易阳询问道。   秦越点头后,他们上了春峭阁的画舫。   ◎最新评论:   -完- 第42章   ◎我不喜欢这样,可我喜欢秦越◎   春峤阁, 名声最响,最受贵妇人与千金们追捧的香粉铺子,近几年, 在各地都开起了分阁。   虽是品香会,但陪同来的公子并不少。   上画舫后, 各自看各自的,几人分成了两路, 秦越与周拂宁,方易阳与陈娉竹,其余跟着伺候的人也尽都在不远处守着。   遇上喜欢的,周拂宁也会拿起香盒来闻闻,然后又放下。   几次后, 秦越不由问,“不买?”   周拂宁摇头, “用不上。”   秦越思想一偏, 声音沉哑,“也是, 你够香了。”   因人不少,他们二人站得极近, 朦胧迷离的缱绻暧昧之感染上秦越的词句,周拂宁的耳朵被点燃,一路发红。   这话……听着不对劲。   她微一闪身,欲从秦越身边挤到另一面去, 谁知刚转身就撞上了人, 额角一疼, 她抬眸要去看, 被撞之人却不等她抬头, 侧身越过她陷入人群,然后快步下了画舫。   这人的身影极为相熟,像……   “小心些。”秦越将她扯回,语气无奈又宠溺。   “我不是故意的。”周拂宁按着额角,嘟囔道。   她将打断的思绪拾回,望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方向,跟着下了画舫。   秦越都没来得及将人捞住,只得跟上去。   周拂宁却四处跑,像是在找人,他将人拉住,“在找什么?”   “我……我……”   她该不该说,方才那道身影,像择禹。   但好像秦越一直在暗中追查择禹的下落,她说出来,会不会害了择禹性命?嘴上说着放下了,不在意了,可真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忍心。   不等她继续思索,喊叫声持续传来,人群慌乱不已向各处逃窜。   秦越第一时间将周拂宁揽入怀,以免有人伤到她。   “发生何事了?”周拂宁颤声问。   这时,尤七逆着人流跑过来,喘着粗气道,“爷,是宜王世子被刺杀,正往这边来,我们需得往旁边避一避。”   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刺客得是有多缜密的计划?宜王世子,身边带的护卫总不会少。   “嗯。”   三人撤到了稍远些的地方避着,既不会受到波及,也可以继续观察情况,宜王世子被刺杀可不是小事。   见瑶欢也跑了过来,周拂宁这才放心。   很快,就听有人喊道,“站住,贼人哪里跑。”   便见几人追着一黑袍男子在池边跑,黑袍男子轻功甚好,将人甩出了大半距离。   尤七问道,“爷,可要出手?”   当下出手,将刺客活捉,可免除一桩麻烦事儿,不然明日宜王世子就会闹到有司衙门,再闹到大理寺,最后闹进宫中。   秦越手一动,尤七得令,就要上去截断贼人去路。   “尤护卫。”周拂宁忽然喊道,止住了他的动作。   周拂宁一颗心颤动不已,舌尖发苦,袖下双拳捏紧,方才黑袍刺客往他们的方向瞧了一眼,尽管他蒙着面,可她认得那双眼。   他是择禹……   可恰巧此时她看见秦越下令,思绪尚未流转她已经出声喊停,等尤七再要去追,刺客早已不见。   “爷……”   尤七不知接下来还追不追,看向秦越,而秦越一双眼略带沉沉阴鸷,在瞧周拂宁。   “回府。”他冷声下令。   周拂宁心尖不住几颤,她坏了他的事,他恼了她。   她一直在等秦越问她凶她讽她,可一直回到望宁院,秦越一句话也未与她说。临别时,连尤七看她的眼神都有不解与不赞成,秦越却没看她一眼。   越是平静,周拂宁越是不安,平稳下来的生活又被她给作起风浪来了,她为何要如此心软?为了一个会放弃她的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知道,但至少她没办法看着择禹陷入危机而不管,他曾给予她的安全与温暖,不可忽视,一直都只有择禹陪着她,他也永远欠她一个解释。   为何他要独自离开,为何他会暗中随行,又为何,他会出现在盛州?   脑内一团迷雾倾覆,心由此躁郁,早早躺下,却始终无法入睡。   自入楚王府,屋内的冰块就没有缺过,可她还是觉得闷热得很,遂她披上外衣,轻声推门而出,赤脚走到东边廊檐下靠着凭栏坐下。   夜间有风,抬首望,天上有云,有星,有月。   诸此种种勾勒成画,以星为眉,以月为眸,像极了敛尽一切神色后的秦越。   他不问,她要如何解释?该不该解释?   择禹是亲情,所以她尽管气恨却狠不下心。   秦越是她第一份心动,所以她虽然躲避但放不下。   寂静深夜,空无一物,只有脑中自己的声音互相劝说互相驳斥,她已经陷入了消沉情绪。   想念已经记不得声音的母妃,想念在晓月殿的许多愉悦时光,想念她钓了又放陪伴她许久的鱼,当时的她,似乎并没有这么多的纠结,她只有一个信念,若只能龟缩于后宫,便要努力安稳一生。   现状改变得太快,许许多多各形各色的人闯入她的世界,她还能撑多久?   清泪一行逃出眼角,顺着她仰起的面庞轮廓,划至耳畔。   “我不喜欢这样。”   她抹去耳边凉意,喃喃道,说给自己听。   “你在这里做甚?”   不知何时出现在望宁院的秦越疾步走过来,带动的风都有了责备之意。   他回府后在书房静坐了一晚上,仍是觉得应该从周拂宁口中得到一个解释,可夜早已深,她恐是早就睡下。   他是毫无睡意,便无知无觉走到望宁院来,谁知进来就瞧见廊檐下有人,不是周拂宁又是谁?   他静静看了许久,她也没有发现,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入神。   走近,才看见她一双莹白玉足露在外头。   顾不得周拂宁的惊吓与诧异,他倾身上前,先一双手握在那一截莹白之上,周拂宁脚上骤然覆盖一片温热,本能地往后缩,只不过被秦越握住,根本缩不回。   紧接着,她耳边风声起,人已落入秦越怀中,他将她横抱了起来。   秦越唯一满意的地方,在于周拂宁下意识扣紧他脖颈的双手。   很快,他将周拂宁抱回屋内,放在榻上,并扯过薄被将她的腿盖上。   “日后再敢不穿鞋乱跑,看我不治治你。”   语气严厉,又紧紧裹挟着关怀,周拂宁冷下来的心逐渐升温。   她不喜欢这样,可她喜欢秦越。   心内杂乱终于理清一半,负担减少,她看秦越的眸光越发真诚柔和,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又有什么好怕的,这许多事她都能熬过来。   瑶欢说得对,有些事情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若是一味谨慎躲避,失去会比收获多。   她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可瞧秦越没有要多待的意思,他板着一张脸,转身要走,周拂宁一心急要拦他,直接拉上了他的手掌。   “你不要走。”言语急切,怕他下一秒就不见。   酥润从指尖泛滥,直入他心,秦越回应地轻捏掌中的指尖。回过身来,是神色楚楚,眸光坚毅亦有情意的一张脸,他感受到的只有周拂宁的欲拒还迎,只需一道防线,他再忍不下。   “你打算用什么来留我。”   秦越双眼春意浓重,声音暗沉,是放肆前的极致压抑。   周拂宁仰着头看他,因眸中含雾,秦越的面容已有几分模糊,她的胆子更大了些,身体一半主动一半受情绪驱使,她从榻上站了起来,挪至边缘,她站在榻上才与秦越的身高差不多持平。   在秦越的僵硬错愕下,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头歪着慢慢凑近,最后,冰凉湿润的唇印上他的脸。   大脑空白一瞬后,秦越呼吸重上几分,他动作极快,将人拦腰抱起后放倒在床榻之上,他也随之倾倒,呈一手将她圈在怀里,一手撑在她手边的亲昵暧昧姿势。   “这样可不够。”他低哑道。   周拂宁的手尚交叠在他的脖颈后,她正要应话,可所言之语已经被柔软润意所吞没。   秦越的唇欺上她的唇,先是轻含抚动,再是一点点啃噬,刚开始周拂宁是猝不及防的被动接受,而后逐渐步入正轨,秦越试图引导着她回应,她脑袋空空,又晕晕乎乎,仿佛鼻尖空气都被他夺走,只有紧跟他的步伐才能获得呼吸。   如此炙热缠绵,叫人迷失。   一切都止于她牙关被抵开,秦越的舌尖探入,异物闯入,周拂宁猛然清醒,下意识去推身上的人。   双唇分开,二人皆是呼吸急促,温热气息相互喷洒,无一人的脸庞能幸免于红霞的浸染。   被打断的秦越紧蹙着眉,历经方才,他与周拂宁的身子早已紧贴,能清晰感受她胸前的起伏与柔软,舔舔唇边,细细回味,香软清甜,原来惦念许久她唇瓣的味道是这样。   周拂宁的手已经拿下,四肢酸软缩在他怀中,双眼迷离未清。   “是你主动的。”秦越逗弄道。   四肢终于恢复些力气,周拂宁忆起方才她大胆的行为,听得羞恼,从秦越怀中挣扎出来。   嘴里慌不迭狡辩道,“怪你,是你深夜前来引诱我。”   她的娇嗔叫秦越又是一阵从外到内的酥麻,他支起身子来低声笑道,“嗯,都怪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9 14:25:53~2022-03-10 13: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我秦大宝真的好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 第43章   ◎你还没说喜欢我◎   周拂宁一听更羞了, 直接从榻上爬起,逃到一边的桌旁坐下。   见状,秦越亦跟着起身, 不过他先提起榻边的鞋才走到周拂宁身边蹲下,在周拂宁来不及躲避的情况下替她将鞋穿上, 嘴里柔声责备道,“才说的你又忘了, 看来是真想要惩罚。”   紧接着,秦越提壶倒水递给她,“喝水润润。”   周拂宁:……啊啊啊啊,太羞人了。   但她还是乖乖接过来喝了,她确实渴, 很渴。   解了一时之渴,她将杯子捏在手中, 试探问道, “你还生气吗?”   都这样了,他也该消气了吧。   “嗯。”   “……”   “你不觉得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秦越气得是他不问, 周拂宁就不愿意说。   可今日她的主动已让他的心软了下来,对他有意不难, 让她承认并表达出才是难事一桩,可她忽然自己开窍了,他哪里还有心情生气?   但不生气是一回事,周拂宁欠他的, 还是要还。   周拂宁抿抿唇, “我不是存心要坏你事。”   “我知道。”   若是纯心, 他不会只是默不吭声生闷气。   周拂宁意外, “你知道?知道什么?”   “他是谁?”秦越问道。   周拂宁眼眸睁至最大, 他看出来她对刺客的有意维护。   其实秦越心中隐有猜测,毕竟能让她慌张相护的人没几个,但他还是想听周拂宁自己说出来,他要知道在她心中,那人到底有多重要。   “说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越这样聪明机警的人,许是早就猜到了刺客的真实身份,说不准已经暗中派人全城搜捕,她要知道秦越的真实意图。   “你问。”   “你找择禹做什么?”   秦越丝毫不意外,反问道,“你可知他的身世?”   周拂宁皱眉,“他是孤儿,从小就跟在我母妃身边,母妃去世,他又伴我十几年。”   “孤儿?可据我所知,他并不是北齐人。”   “什么?怎么可能?”周拂宁惊讶得站了起来。   突然得知看着她长大的宛如亲人般的择禹实际不是北齐人,她怎么接受?   秦越继续说道,“他是冀国人,且身世不简单,我怀疑他与多年前的一桩案件有关,所以才一直暗中找寻他的踪迹,甚至利用你……的玉佩。”   “只是没想到他谨慎非常,会藏得很,极难捉住,几次都叫他逃了。”   这些事情周拂宁一概不知,事件背后竟隐藏着这许多秘密,她脑子发木,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当真?”   她是相信秦越的,没有根据的话他不会说,且他也没有冤枉择禹的动机,单凭和亲队伍出发后择禹行为的怪异,还有他忽然现身盛州,都让她心中一定再定。   原来朝夕相处的人,还有这样的大事瞒着她,可悲可叹……   她是不是该松一口气,择禹不是北齐帝的细作,他没有要害她,从来都没有。   可她怎么反而更忧心?择禹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不连累他,宁愿让她误会,也要借机离开,他甚至从未放下过她的安危,冒着被秦越活捉的风险一路暗中相护。   眼眸中星光落尽,她缠入思绪深渊。   秦越以为她多少也该知道点真相,不料她什么也不知晓,叶妃与择禹将她瞒得极好。   不忍看她失魂落魄,他有些懊悔。   “我是不是不该与你说这些。”   “不知道于你来说,余生会快乐些。”   周拂宁摇摇低垂的脑袋,“谎言终有被戳穿的一天,若是真等到那时我再得知真相,我与你,再无和的可能。”   此话说得决绝,她既说得出,就做得到。   “择禹既是冀国人,又为何会出现在北齐皇宫?”   秦越薄唇轻抿,后道,“这件事情,让他亲口告知你才算好。”   周拂宁不语,默认了他的话,就像秦越想要听她主动解释一般,她也想要择禹对她坦诚一切。   “可我找不到他。”   “你有我。”   秦越将身形单薄,在得知重大消息后颇有些摇摇欲坠的周拂宁轻揽入怀,凑在她耳边道。   周拂宁顿觉心安不少,放肆大胆又依赖亲偎在他怀中。   她身子软下,是对他的完全信任,秦越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在她肩背上轻拍抚慰。   “我在,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周拂宁弯了唇,“可殿下还没说喜欢我。”   他从没有直接说过喜欢。   腰上秦越的手一紧,“还不够明显?”   周拂宁不依,“你亲了我要负责,不说喜欢,便不算。”   秦越心内很是欢喜,这是真正随性的周拂宁,只在他面前的周拂宁。   “喜欢,我喜欢你。”   光说喜欢可不够,娶了她才算。   周拂宁满意了,屋外却传来脚步声。   她心头一慌,从秦越怀中探出头来,“糟了,是瑶欢。”   自她在驿馆夜半高烧后,瑶欢就有了起夜时顺便查她房的习惯。   周拂宁连忙推着秦越,“你快躲起来,别被发现了。”   半夜房中多出一个男人,是多吓人的。   秦越从不干偷偷摸摸的事情,遇见周拂宁却几次例外,他被周拂宁推着往窗户溜了出去。   瑶欢进来时恰看见周拂宁在关窗,连忙走过来,“公主睡不好?可要奴婢去熬一壶安神汤药来?”   她怕是今晚的事情将周拂宁又吓着了。   “不不……不用,是外头风大将我吵醒的。”她边说边打一个哈欠,“姑姑你快去歇着吧,我也要睡了,困得慌。”   瑶欢应将信将疑离开,周拂宁长舒口气,折腾了这许久,她倒头就睡。   与秦越将事情说开后,他们之间的相处轻松了许多,瑶欢很快看出端倪,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和谐就好。   在刺杀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宜王世子秦立就将事情闹入宫中,秦越陪周拂宁用完早膳后上朝去就一直未归,想来是留在宫中处理此事了。   一直到傍晚,周拂宁才得到秦越归府的消息,同行来的还有宜王世子。   外院书房中,秦立大摇大摆坐在圈椅中,一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秦越坐在折子堆叠成山的书案前,余光都懒得给他。   “你不依不饶非跟着本王回府,是做什么?”   当着宫内三位尊贵主子的面,秦越保证了一定会亲自将刺客找出给宜王世子一个交代,可偏偏秦立抓着他不放,一路死皮赖脸跟着他回府。   宜王是先皇一辈年纪最长的皇子,生母位列妃位,家世不俗,胸有谋略,抱负远大,野心亦十足,差只差在他不是嫡出。   他是太上皇惠帝亲封的亲王,因功绩丰富,曾也一时风头无两,在朝中培植了不少党羽。惠帝病危时,不少大臣以先皇身子柔弱为由举荐身为长子的宜王继位。   好在惠帝不是个糊涂的,先皇在一帮老臣的拥护下成功继位,而宜王也因被忌惮,领命前往封地宜州就藩。   因先皇狠不下心,并没有大幅削弱宜王权势,宜王又懂得隐忍伏小,表面看着是安分守己,实则一直在暗中发展势力,等珩帝继位时,宜王一党已成危及江山的祸害。   还是秦越领下摄政王一职,以狠辣手腕将宜王一党狠狠打压,杀了多少奸佞,又抄了多少官员的家,纵使落得个无情冷煞,杀人如麻的名声,好歹是稳住了朝局。只是当时的秦越还不足以将老奸巨猾的宜王彻底拿下,最终只能以教养培育的借口命宜王将世子送回盛州,当了质子,但中间宜王也搞了不少小动作,不过行事极为小心,叫人拿不住把柄。   时间久了,宜王的野心逐渐压不住,秦越心中思量也多起来。   秦立没注意秦越的出神,他抖抖腿道,“刺客一日未找到我都是危险的,思来想去,只有跟着小皇叔是最安全的。”   “你身边的暗卫还少?”秦越蔑他一眼。   秦立又晃起了脑袋,“他们可没摄政王的名声能威慑人。”   秦越也不赶人,喊来尤七,吩咐道,“将柳院收拾出来,迎世子入住。”   秦立见目的如此轻松就达成,当下一拍手,嬉笑着一张脸道,“得嘞,多谢小皇叔。”   说罢,就跟着尤七往柳院去。   周拂宁因担心是她导致择禹被放走,秦越才摊上这件事情,所以她听说秦越回府就打算过去瞧瞧,不料在路上遇见尤七带着一个陌生男子。   尤七在看见周拂宁的一瞬间就想带着秦立绕路,谁知秦立也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周拂宁,一张脸灿若春华,他顿时眼睛都看直了,不顾尤七阻拦快步走到周拂宁面前。   尤七心道不妙,也立刻跟上去,准备随机应变。   秦立说话就不是那么着调,笑容淫淫,平添十分油腻,“皇叔府上竟有这样的美人儿。”   周拂宁忙往后退,瑶欢与尤七同时上前,挡在二人中间。   从他的称谓中可猜出,面前这个长相还行,言行举止却无一处妥帖的男子就是昨夜被刺杀的宜王世子。   周拂宁心内泛起一阵恶心,择禹昨日若是将这人杀了倒还干净。   “这位是?”她忍着反胃礼貌问道。   尤七立刻道,“公主,这是宜王世子。”   秦立也知晓了周拂宁的身份,更加来了兴趣,“怪不得那日夜宴,陛下为皇叔做媒,他一反常态谢恩呢,原来竟是位姿容绝色的大美人儿。”   他说话可是一点儿也不顾忌周拂宁是北齐公主。   “王爷正在书房中等着公主呢,世子这边请。”   秦立对秦越还是有发自内心的畏惧,一听是他唤人来的,知道不是调戏人的好时机,反正他要在楚王府住几日,还怕没机会吗?   终于,周拂宁摆脱了人去到书房,待无人瞧见,她才干呕了几下。   秦越起身替她顺着背,“吃坏东西了?”   周拂宁呕得摇头都没有力气,“还要严重些,可将我恶心坏了。”   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后,秦越的脸已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当天晚上,秦立就被扔出了楚王府。   ◎最新评论:   【呜呜呜,互表心意了,H终于】   -完- 第44章   ◎谁敢看?◎   当然对外宣称得不会那么难听, 秦立不是担心刺客一日未找到就一日不能放心?   于是秦越马上扔了个刺客进柳院,刺客是随手找的死犯,秦立见到的时候只看见一张按了手印的状书, 还有一个气息奄奄的人。   事情解决,再下逐客令, 面对眼锋如刀的秦越,秦立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当清晨秦越与她说此事的时候, 周拂宁怔愣了好久。   “如此草率?”话出口意识到不妥,她改口,“我的意思是,宜王世子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一切齐全,他有何好不甘休的?”秦越不甚在意。   秦立扮了这么多年的纨绔与不学无术, 不就是为求平安?   他如今竟敢打起周拂宁的主意,本身就是快活日子过腻了。   “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   “什么?”   “太皇太后五十大寿将会大办一场, 届时宜王也会以贺寿之名返京。”   周拂宁以为他是要提醒自己, 待宜王进京,形势更加错综复杂, 宜王世子恐会借势再生事。   她点头道,“我就在府中, 不会出府给你添麻烦的。”   “我也会时时看着你。”秦越在她发上轻抚,语气是十足的放任。   “太皇太后大寿,到时你一定会很忙,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太皇太后是秦越的母后, 他一定免不了操持忙碌。   谁知秦越一脸的满不在乎, “何须我?自有人替她操办。”   微妙的情绪铺上一层, 周拂宁有不解, 却又不大敢问, 因为秦越似乎并不想提起此事。   许是她迟疑得过于明显,秦越给她添上一碗粥,并道,“别多想。”   周拂宁只有以微笑作回应,可心中已经种下一个种子,但她也为了秦越不担心,转移了眼下话题,她将自己脑中一直盘旋的困恼说了出来。   “其实你与我讲了择禹的事情后,我想了很多,也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择禹若是冀国人,却又为何年幼就在北齐皇宫?这是其一。”   “其二,我母妃知不知道择禹的身世?”   “上次我登门叶家,可叶家人并不愿见我,甚至在我提起母妃时表现得一点血缘之亲也没有的模样,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   她也是夜里睡不着,才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实在是叶家和母妃生前的态度都过于奇怪,说是亲人,却连个陌生人也不如。   突然又得知择禹身世也不简单,她很难不这样想。   果然秦越听后,神情稍显凝重,他并不知道周拂宁的母妃与娘家叶家还有这样的内情,而他对于择禹的探查,也并没有多深入,实在是那件事情过去了太久,查起来困难,能查到择禹身上,中间都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她从未与你说过?”   周拂宁摇头,“我最深的记忆,只停留在她离我而去。”   声音轻缓,却掩不住逐渐的低落,秦越心中一窒,他知道,叶妃是葬身火海,而年纪小小尚不懂事的周拂宁亲眼目睹,那将在她心内烙下多深的伤痕?   提起伤疤,秦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或者可以说是他不敢,周拂宁内心细腻敏感得很,他若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恐是都只会将她推往伤悲更深处。   反而是周拂宁情绪收得快,“真要将择禹找到,这一切才能明了。”   “我已经命人暗中搜寻,他若是不离开盛州,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盛州是他的地盘。   然而终究是他太自信,连过三日,都没能等到择禹行踪的消息传来。   庭院林荫下,周拂宁与秦越对坐,她没有开口,只一双清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都足以让秦越闪躲羞愧。   最终是秦越先开口,尽量不让他无所不能的形象崩塌得太狠,“不愧是能在北齐皇宫潜藏十几年的人,盛州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也能藏得如此好。”   周拂宁有失落,却不会表现出来,她反过来劝慰道,“择禹一直都很厉害。”   秦越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丝安慰,这明明是对他尊严的挑衅。   她敢在他面前说别的男人厉害……   “你过来。”秦越朝她招了招手,道。   周拂宁不明所以,可还是站起来走过去,才刚走近,就被秦越一把拉入怀中,坐于他腿上。   “啊……”周拂宁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秦越的额已经抵上了她的额,她推了两下没推动。   “你方才说什么?”   话里透露着无尽的威胁与危险,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他舔食干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周拂宁一懵,她方才说了什么?   “你可知,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另一个男人厉害,是禁忌?”秦越说话已经染上鼻音,声音是专属于他沉润诱引,危险又让人不能逃脱。   “为什么?”周拂宁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想……”想宽慰他。   秦越却不管她怎么解释,他的鼻尖已经嗅到周拂宁的面前,就差脸皮贴脸皮了。   这是在院中,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丫鬟在,周拂宁一羞,又推他一把,阻断了他的进一步靠近。   “你快放开我,有人看着呢。”周拂宁都不好意思抬眼,娇怯道。   她这副娇羞欲滴的模样最入秦越的心,心内已如有无数只蚂蚁爬过,痒得很。   “谁敢看?”他冷然出声,顿时院里暗中观察的丫鬟们个个都找了借口离开。   丫鬟甲:奴婢去扫屋子。   丫鬟乙:奴婢去擦地。   丫鬟丙:奴婢还要去送东西。   丫鬟丁:奴婢……奴婢去帮忙。   正在铺晒书籍的春玉:奴婢去烧水。   春玉走时正好遇上从院外进来的瑶欢,一把就将不明情况的她拖走。   庭院瞬间安静,周拂宁却更羞了,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   不等她抗议,唇已被一片温热覆盖。   唇间正一寸一寸被侵入掠夺,周拂宁从一开始的忙着呼吸到后来的乖柔顺从并隐有回应。   不知过去多久,秦越终于退开了唇,他呼吸平稳,一双眼有些发红。   他道,“乖乖,现在知道了吗?”   本就软如水的身子在这一声乖乖下,更是半分坚持也没有了,她将脑袋埋在秦越怀中,闷闷地应了声。   “择禹会不会已经离开盛州了?”   周拂宁忽然问道。   “不会。”秦越想也不想便道,“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就不会离开。”   “目的?就是刺杀宜王世子吗?他们之间有何仇怨?”周拂宁不解。   秦越突然想到什么,他沉思片刻,并未回答。   周拂宁从他怀里出来,“怎么了?”   “我可能知道他会躲在哪里了。”秦越也起身,“跟我出门。”   于是,周拂宁随着秦越来到了方易阳的府邸。   望着匾上写着的方府二字,周拂宁一愣,“这是方大人的家?”   “嗯。”   秦越牵着她的手入了方府。   方易阳在得到小厮通禀后立刻迎了出来,见他还带着周拂宁一起更是惊讶,“王爷怎么有兴致光临寒舍?”   “自是有事。”   见他面容正经肃穆,方易阳也不再调笑,引着他们入书房,并将小厮遣了下去。   “王爷所为何事?”能让秦越亲自登门来说的事情,必不会简单。   “择禹是不是找过你?”   方易阳面色不改,有一瞬的怔愣后疑惑问道,“谁?”   就连周拂宁也不知所以,为何秦越就将她带来了方府,又问方易阳择禹的下落。   择禹和方易阳,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他是我的……朋友。”周拂宁答道,择禹内侍的身份或许也不真。   方易阳的脸上终于有了微毫的异样,只是掩去的极快,他道,“公主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   秦越却无情打断他,“你还要继续装?择禹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方易阳神情一僵,手背上青筋已起。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秦越斜看着他,又道。   片刻后,方易阳才垂下头轻声一笑,“不愧是楚王。”   “你不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看穿你的身份?”   周拂宁听得云里雾里,这样的没头没尾,可他们二人说起话来却没有丝毫障碍,她的感觉果然没错,方易阳也不是个简单的。   方易阳沉默了半晌,“今日王爷来究竟为何?”   “我只要择禹。”   “不行。”   这是方易阳第一次态度强硬拒绝秦越,二人僵持着。   见方易阳是真的知道择禹的行踪,周拂宁也急了,“为什么不行,我与他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当真不愿意见我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择禹并没有与方易阳讲过周拂宁的事情,遂方易阳对此一点也不了解,他只是微蹙着眉,“他可从未与我提过晋和公主。”   “公主身处北齐深宫,又是如何与择禹相识?”   “我……”周拂宁一时不知道改不改说出暴露择禹的事情。   方易阳却是抓住了可用之处,追问道,“他究竟在北齐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秦越冷冷出声,方易阳这才将激进的情绪收回些,“王爷知道,却也不告知我。”   “你藏了人,可说了?”   “……”   周拂宁只有将他们两个干看着,他们两个现在说话怎么有股子相互埋怨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由于我在无知的情况下报名了一个与我专业毫不相关的考试,所以我的日更可能要保不住了,哭唧唧   ◎最新评论:   【唔,没事没事,祝你考试顺利啊】   -完- 第45章   ◎叶妃◎   两个人忽然谁也不愿意说话, 最终只得周拂宁出面来调和。   “我不知道王爷和方大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我对择禹真的没有坏心,方大人若是不信, 只管将我的话说给他听,让他决定要不要见我可好?”   方易阳不语, 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不回话,周拂宁只好看向秦越。   为了她, 秦越无奈放下方才的不愉,再次开口,但他不是对方易阳说,而是对周拂宁道,“我只知你母妃乃北齐叶妃, 却不知她名字。”   “我母妃单名一个然字。”周拂宁顺着他的话答道。   一直沉默不紊的方易阳在她回答后,情绪终于有了克制不住的激烈。   “叶然, 你母妃是叶然?”他言语急切, 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周拂宁不理解他情绪突然的外放,她只有点点头, “嗯。”   方易阳的手紧紧攥在椅子的扶手上,指节都已发白, 嘴里还在喃喃道,“你母妃是叶然……”   “你认识我母妃?”   周拂宁大着胆子问道,而后她又看向一句话就能造成此等局面的秦越,“你呢?你是不是也知道她?”   秦越怕她误会, 缓声解释道, “我只知江湖侠女叶然, 并不知叶妃叶然。”   周拂宁眸中疑虑就未消失过, 且随着他们所言越积越深。   在他提到叶然时, 方易阳显然越加坐不住了,“这当真不是你们的计谋?”   不知其中渊源的周拂宁立时严肃起来,“方大人,我为何要拿母妃来与你开玩笑?”   方易阳见到的周拂宁从来都是一副柔弱模样,她忽然如此,他也心中有数。   “所以你和我母妃究竟是什么关系?”周拂宁不死心地问。   “你不如问问你身旁的楚王殿下。”   周拂宁看向秦越,秦越并没有要为她解释的意思,他道,“与我无关的事,如何说得清楚?”   看来这是方易阳与叶然之间的事情,周拂宁视线转回方易阳身上。   “你若是想尽快将一切都解决了,就都说出来。”秦越幽幽道。   方易阳与秦越相识许多年,关系亦比常人亲近些,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可以以兄弟相称的关系。可谁知他们之间在相互试探的相处下,也各自怀抱心思。   二人不像是因为这件事情就要翻脸的模样,反而,他们需要合作,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周拂宁附和道,“你有什么想问的,我若是知道也可以回答你。”   方易阳又轻笑出声,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说要帮他。   “择禹与我的亲人无异,我不希望他冲动行事。”   即使什么也不知道,可她已经能感受出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秦越今日说的话已经够多了,若不是为了帮周拂宁套出话来,他早就离去。   可谁让他总是为她心软。   “宜王进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也伴随着无尽凶险,你们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吗?”   “何不共赢?”   后头这句话秦越带着私心,可实际也算不得私心,只是他为的不仅是周拂宁。   方易阳心已有动摇,他跟着秦越这么久,双方都了解得很,他是想自己了结家族的仇怨,蛰伏这么多年,才得到择禹送来的大好机会,可也并没有十全十的把握,都是要拿命去赌。   敌败他胜,敌胜他败。   他与择禹,虽没有一个将这条性命看得重,但都希望能击垮敌人。   他们确实有心急冲动在其中,如前不久的宜王世子刺杀事件,接下来,他们应该好好商议谋划,而他们也同样需要秦越这样的极佳帮手。   终于,方易阳松口道 ,“没想到,叶姑姑还有孩子。”   听得出,他口中的叶姑姑就是叶然,也听得出,他愿意说。   说着,他又察觉不对劲,极速偏转脑袋,看着秦越,“叶妃?她说她在北齐以经商为生,怎么会是后宫妃嫔?”   “既是后宫妃嫔,为何又能从北齐皇宫回到冀国来寻我?”   方易阳一连抛出两个问题来,将周拂宁都砸晕了。   他方才说什么?她母妃离开北齐回到冀国?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她问道。   方易阳凝眉回忆,“大约十一二年前,那年我八岁。”   十二年前,她四岁,正是母妃葬身火海那一年!   周拂宁觉得浑身阴寒,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又问,“几月?”   “太久了,我记不大清,应是冬日。”方易阳摇头道。   叶妃死于十二年前七月的大火,又怎么会在一年的冬日里回到冀国找上方易阳?   若是在大火前的冬日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她日日都缠着母妃,她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离开北齐。   下唇已经被周拂宁咬出血痕来,秦越发现她的异常,握上她褪去温热的手掌,“怎么了?”   周拂宁的颤抖缓解了些,却止不住,眼泪无征兆地开始流,秦越立马就慌了。   “阿宁。”他唤道,“阿宁……”   然而周拂宁根本听不进去,她耳边嗡嗡,满脑子都在推算时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   “原来母妃不是离开我……”眼泪越流越急,模糊了所有视线,“她是不要我了。”   周拂宁声音悲痛,她将压抑了十几年对母亲的思念都在此刻转化成哀戚,现在的她,就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孤独弱小。   方易阳不明情况可也被感染,眼眶微红。   秦越的心则是完全绞在一起,如针在戳,一个一个细小伤口,密密麻麻得疼,可怎么疼也比不上周拂宁。   他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一切。   他解开周拂宁抱着他腰的手,蹲在她椅子面前先替她将泪水拂去,然后柔声唤道,“阿宁。”   周拂宁终于能看清楚面前的秦越,在眼泪再次蓄满眼眶时,她凄声道,“他们都不要我。”   母妃的死是假,父皇的忽视是真,所有人都可以对她欺辱责骂。   秦越早已随她染上悲意,“我要就够了。”   现在周拂宁的情绪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方府,她哭得连话也说不出两句来,因此秦越道,“明日你来王府,我先带她回去。”   方易阳点头,秦越便将人抱进怀中,离开方府回到了楚王府。   周拂宁哭得昏睡了过去,见是秦越将人抱回来,瑶欢春玉是想问又不敢问,秦越将门关上自己守着周拂宁,也不准她们进去打扰。   瑶欢将目光转向跟着去的尤七,尤七却立刻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从书房里出来就成这样了,不知何故公主哭得很是伤心。”   方易阳与秦越交好,在方府周拂宁必然不可能受委屈,那就只能是听到了什么令人伤心的话才会如此,瑶欢与春玉只有在院中干着急,但是有秦越在里头,她们倒也安心许多。   屋内,秦越将周拂宁平稳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子后就坐在榻边守着。   周拂宁睡得很是不安稳,时不时便会在睡梦中抽搐抖动一下,最后将他的手攥着才好些。   他自然知道叶妃葬身火海一事,只是不清楚具体时间,可看今日周拂宁极度悲伤的情绪,便得以知道,方易阳所说他与叶妃见面的时间必定在那场大火之后。   叶妃并非死于大火,而是借大火掩人耳目,以从北齐皇宫出逃。   在周拂宁看来,她从对母亲的深深思念,变成被母亲抛弃的那一个,反转来得太突然,她如何接受?   叶妃设计出逃,不惜将亲生女儿留在吃人的深宫内,她的目的是为何,有什么事情比女儿在她心内的分量还要重,皆只有明日才能知晓。   周拂宁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悠悠转醒,其间她做了无数的噩梦,一睁眼见到的便是添了几分沧桑的秦越。   她当即起身抱住了他,嘴里不停诉说着,“我梦见母妃不要我,父皇不理我,择禹弃我而去,就连你也要把我赶走。”   秦越小心轻缓地给她拍着后背,以缓她的情绪,“我怎么会不要你,我也只有你。”   他还说了一些话来安慰,渐渐地,周拂宁僵硬的身子柔缓下来,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只是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我们怎么回来了?”   “你太累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没有问。”   “明日方易阳会来。”   周拂宁轻轻点了点头,“我今天丢脸了。”   在他们面前情绪失控,号啕大哭。   秦越摇摇头,怜爱地看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真的可以吗?”   他担心周拂宁一下子听到太多消息受不住。   周拂宁却坚定地点头,“我可以。”   她想要知道一切,包括母妃弃她而去背后的原因,她甚至想,母妃既然没有死,那她是不是还能见到她,听她亲口给一个解释?   秦越并没有等到明日,而是当夜就瞒着人独自去到方府,他必须提前知道一切,以确保周拂宁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他一进屋,就看见屋内除了方易阳还有一个高挺的身影。   方易阳见他来,笑道,“你果然会来。”   ◎最新评论:   【我好心疼我的小公主啊,大宝儿,你要好好爱我的小公主啊】   -完- 第46章   ◎我……挺好的◎   当秦越带着周拂宁来到方府时, 择禹也在,只不过藏身于他的房间内,不然为何秦越派人几乎找遍了盛州却找不到人?   他们离开后, 择禹瞧出了不对,照方易阳质问, 见事情瞒不住,便和方易阳一一说了, 他也就此明白为何周拂宁情绪会如此失控。   以秦越的脾气秉性,方易阳断定秦越不会等到明日,今夜就会再来。   这不,真让他们等到了。   择禹也不再回避,他与秦越总算是正式碰面。   一见面, 择禹便忍不住问,“她还好吗?”   秦越深深望他一眼, “不将事情弄明白, 她好不了。”   择禹摇摇头,“她就算知晓一切, 只会更糟糕。”   这下是方易阳听他们两个打哑迷,明明是两个不怎么对付的人见面, 场面却意外和谐,可能是由于他们的出发点皆为周拂宁着想。   一丝怔愣从秦越眉眼闪过,他已经明白择禹的意思,“叶妃娘娘不在了?”   择禹点头, 方易阳则是眼神一黯, “她为了护我, 死于宜王死士之手。”   提起宜王, 方易阳眼中恨与狠骤现, 而对叶然,他有无数的愧疚与懊悔。   秦越袖下拳头一颤,他和择禹都明白周拂宁的心思,她虽然会被叶然丢下她的事实伤到,可她也一定期盼她还活着。   正当她有这样的隐隐期盼,又得知叶然丧命,双重打击,她又要用多长的时间来治愈自己?   若是如此,还不如不要这样的希望。   相比于此,或许她更能接受被抛下这个事实。   “不能告诉她。”择禹道。   他同样也说出了秦越的心声,秦越颔首,达成一致。   而后他们同时看向方易阳,方易阳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在说什么,“我不会说,我也不希望她再受打击。”   在知道周拂宁的身世后,方易阳已经将她当作妹妹。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可说了?”最大的忧患解决,秦越找了张凳子坐下道。   方易阳与择禹相觑后也同样入座。   他们一直说到后半夜,秦越才回到楚王府,他没有睡意,直奔望宁院,他想看看她。   周拂宁在榻间呆坐,她又做了噩梦,吓醒后睡意早就消散,再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她见到的就是那场大火,烧得她的心灼灼得疼。   从窗户进入屋内,秦越第一眼便看到薄纱床帐内的人影。   而周拂宁一听见动静,就掀开薄纱下榻,朝秦越跑过去,一把将他的腰环住。   “我怕。”   秦越回抱着她,让她更安心些,“不怕,我在。”   他不用看也知道,周拂宁没有穿鞋,他无奈先将人抱回榻上。   “又做噩梦了?”秦越温声询问。   周拂宁像个小孩子晃着脑袋,“嗯,好大的火。”   她乖得不像话,也叫人心疼到无以复加。   “你怎么来了?”周拂宁吸了吸鼻子,见到亲近之人,她的委屈害怕通通显露,然后转化为泪意。   总之,她在亲人面前,是个爱哭鬼。   “我梦到你做噩梦,放心不下。”   虽然知道他是骗人的,可周拂宁的心总算有了暖意。   “我哄你睡觉可好?”   “好。”   周拂宁再次入睡后,秦越一直守着到天明才离开,简单梳洗一番后上朝去了。   醒来后周拂宁觉得好多了,不论是脑子还是内心,都没有昨天那么沉甸甸,她一直在等着秦越下朝,还有会与他一同回来的方易阳。   好多的事情,她都想要个答案。   秦越是孤身回来的,他道,“宜王世子刺杀一案才过没多久,在王府里见面会引起多人注意。”   周拂宁失落,秦越又道,“今日但你去游湖,可好?”   她没有心思游湖,刚想摇头拒绝,听得他道,“顺道见你相见的人。”   ————————   长平湖在郊外,是盛州最大的湖,正值夏日,那片荷花开得正盛,常有书生游子,公子小姐泛舟湖上,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秦越正是带她到此,一艘能容纳下四五人的小画舫已经备好,扶着秦越的手,周拂宁上了画舫。   望着空荡荡的船舱,周拂宁一阵失落,看来她又猜错了。   尤七做船夫,她与秦越坐于舱内,一刻钟后,她终于坐不住,起身到船头去看,他们早已远离岸边,划到了湖中心还不止的地方。   这里已经看不见其他的船只,远远一片,入目见到的只有荷叶与荷花,还有莲蓬。   周拂宁问道,“不是说能见到择禹?”   秦越往身后一指,“这不就来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方才明明什么也没有的湖面,出现一只同他们一样的小艘画舫。   很快,两只画舫抵拢,有人从船舱出来,只需一眼,周拂宁就激动得手脚无措。   是久未蒙面的择禹。   她想喊人,可嗓间一哑没有喊出。   直到择禹与方易阳登上他们的画舫,择禹的眼神也一直落在周拂宁的身上,他心道,殿下变了很多。   秦越这才走过来,一手揽在周拂宁的腰间,“进去说。”   择禹的视线缓缓移到秦越手搭的地方,颇为复杂。   虽然周围没有人看见,但为了安全,还是小心为上。   四人进入船舱,周拂宁终于将心绪恢复些,她还未唤出声,择禹已经先道,“殿下安好?”   她原本可以包住的泪水被择禹一句简单的问候冲垮,泪已落,她又丢脸了 。   胡乱抹了两把,她扬起擦不去苦意的笑容道,“挺好的。”   没有你,我也挺好的,她是想这样回答。   在场之人,就没有听不出看不明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气,根本无处隐藏。   一瞬沉默无语,周拂宁没想过要去追究这一阵子她所经受的,遂她直奔主题,“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我母妃的事了吗?”   花了半个多时辰,择禹将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周拂宁听完后久久不能回神,因为这其中不止包含她母妃的一生,还有一桩陈年旧案。   一桩这些年来秦越一直在追寻查探的旧案,一桩可以拿下最大威胁宜王的旧案。   ◎最新评论:   【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47章   ◎我知道◎   原来北齐皇妃叶然不是皇商叶家的叶然, 而是冀国人叶然。   她是孤女,在饥荒年成为了活命,从小就进入了一个名叫影阁的江湖组织, 成为替人办事的工具,自此在刀风箭雨的江湖中漂泊。   影阁是什么地方?在他们的解释下, 周拂宁明白过来,影阁就是一个对外接收任务赚取金钱的地方, 任务也是各色各样,主要以暗杀为主。   周拂宁怎么也想不到印象中温柔贤淑的母妃,会是这样一个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并且一丝异常也未暴露过。   据方易阳所说,叶然是在一次任务中受重伤而被方氏夫妇, 也就是他的父母所救,从此结下深厚情意。   原来叶然并不是一个无心无情的杀手, 她一直想要摆脱影阁, 用过不少方法,也受过不少折磨, 可怎么也逃不掉。这一次,她因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遭到反围杀, 从高崖坠下,生死难料。她存着一口气不觉得绝望,只觉得是希望降临。   她拖着重伤的身躯最终遇上方氏夫妇,在他们的精心照料调理下, 她挺了过来, 并与和善友好的方氏夫妇处成了亲人般。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重获新生的时候, 影阁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她为了不连累方氏夫妇, 只能回到影阁。阁主留了她一条命,需要她去完成一项新的任务。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她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埋伏在赈灾银运输的必经之地,趁机杀害方父,又无意得知雇主的惊天秘密。   方氏夫妇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仅不可能伤害他们,而且还要冒死将亲耳听到的消息告知他们,让他们早作准备。   但是影阁对她已经没有完全的信任,在给她下任务的同时,让另一名杀手暗中窥查,必要时替她保证任务的完成。   所以从一开始,她的一切行为都在影阁的控制之中,而叶然却一概不知。   叶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到方家去,却来不及阻止方父,他已经随押送赈灾银的队伍一起出发,方母与孩子留在家中。   她要去追赶押送队伍时,又被一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挡住,他们的目标是方家母子,叶然一人抵挡不住多人进攻,最后在方母的哀求下只带走了年纪还小的方易阳。   叶然担心方父的安危,将方易阳藏好后,她快马加鞭赶上押送队伍,可还是晚了。短短时间内,她亲眼目睹方氏夫妇双双丧命,赈灾银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满地狼籍,一具具尸首,还有未燃尽的火。   她肿着眼流着泪将方父的尸骨安葬好,正欲离开,却看见堆积如山的尸骸中,爬出一个小男孩,比方易阳还要大些,大概五六岁,那就是择禹。   事情并没有以方氏夫妇的死作为了结,叶然带着择禹一直被追杀,至少是两拨人,简直是穷追猛打,不留活路。她好不容易避开耳目回到方易阳藏身的地方,方易阳早就不见了身影,艰难找了许久也未找到。   影阁的势力本就遍布冀国,她带着择禹到各处都有人追杀,另一股势力也不弱,总是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无奈,他们只有背井离乡,逃离冀国,最终用假身份入了北齐,紧迫的情况这才舒缓了不少,至少让他们有了喘气的时候。   为了生计,叶然从一开始做些小活计到后来得贵人赏识踏入商贾行业,贵人出自北齐皇商叶家,也为她以叶家女身份进入北齐皇宫为妃奠下基础。   连叶然本身都对与北齐帝相识的经历表示太过奇妙,更别提周拂宁了,原来母妃与父皇之间,真的有过一段深刻的情感,而她也明白,父皇对她的冷落,正是因为母妃的决绝。   令人意外的还有,没想到除去影阁的另一股势力在北齐忽然也用得动了,对叶然与择禹又开始了暗杀,而那时恰好叶然与北齐帝互生情愫,最后在北齐帝的安排下,她入了皇宫,换了身份,斩断了贼人的追杀。   在一切稳固后,她又想办法将择禹接入宫中,充了内侍的身份,这一待就是好几年。但叶然的心中从未放下过不知所踪的方易阳,在宫中生活的一日复一日后,她对北齐帝的情感一日淡过一日,甚至彻底失望,所以她才会在打探到方易阳行踪后,连女儿也顾不上,借着一场大火离开了北齐皇宫。   择禹是为报叶然之恩,主动留下替她照看周拂宁,所以那些年,不论受过多少屈辱欺负,择禹从不曾抱怨,也不会抛下他的殿下。   之所以在和亲途中离开,是因为他也有他的使命要去完成。   当初押送赈灾银一案,刑部断案,方父伙同迎风寨贼匪欲伪造被劫现场,实则为自己私吞赈灾银,却因临近时双方没谈拢起内讧,迎风寨杀了方父后劫走赈灾银。   天子震怒,朝廷派兵围剿迎风寨,迎风寨无一人幸免,唯少寨主,即择禹苟活。   谁也没有去想,当初朝廷分明已对迎风寨起了招安的意思,为何迎风寨还要在此时触龙鳞,落得一个寨灭人亡的下场?   结果也很明显了,择禹的刺杀对象是宜王世子,可世子的年纪与当初对不上,那么,便只有宜王。   当初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宜王。   “所以方大人,我母妃呢?”   她震惊于母妃当然发生了这么多难以想象无法面对的事情,也心疼择禹小小年纪背负的不比任何人少,可她也惦念着母妃。   三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方易阳没有丝毫慌张与破绽,他甚至有些遗憾道,“她来找我,将当时的情况与我说清楚后就离开了,并未曾与我道过行踪。”   周拂宁很是淡然,得到这个回复,她眼未闪,连眉头也没皱过一丝半点,唯一有的,是呆滞的面容,不过也只几瞬就恢复平静。   “哦。”   简单的回应,听着却又不那么简单,三人都将周拂宁看着,与昨日听说叶然并非葬身大火情绪激烈的她全然不同。   “正好,我也不想见她呢。”   周拂宁一笑,眉眼虽弯弯,可眸中并无笑意。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不开心。”   “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能丢下我,能这么多年不回去找我,我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周拂宁努力笑着解释,可他们还是没有人将怜爱的目光移开。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秦越最先接话,“此处不宜久待,离宜王进京还有段时日,我们再找机会商议。”   无人不赞成,方易阳与择禹离开后,秦越将周拂宁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并柔声道,“想哭就哭,不要憋着。”   话音落,周拂宁的情绪就绷不住了。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48章   ◎生辰◎   方易阳说的话没有破绽, 择禹与秦越的态度也没有任何疏漏,可周拂宁就是知道,他们都在瞒着她。   母妃既然能为了情谊哪怕是丢下她也要赶去见方易阳一面, 又怎么会只是见一面就离开?   她一定是想要用这条命去护住方易阳,去替方氏夫妇报仇。   能让他们极力瞒着的消息, 除了坏消息,别无其他。   她的母妃, 终究是不在了。   在经历了消息的倾倒之下,她燃起了希望,又扑灭了希望。   周拂宁不想让他们看出来,如他们所愿,她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那她就装给他们看。   可秦越还是看出来了,他将她抱着, 让她放肆地哭, 可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情,在尽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让这件事情过去。   为了让她调整好情绪,他们在湖上多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早上出门,如今晌午已过,她肚子发出的哀嚎被秦越听见。   “我们去谓和楼。”   “我没胃口。”   饿是饿了,可是不想吃。   “不饿也吃两口, 吃完我陪你去玉清寺上香祈福可好?”秦越半哄道。   “你没有政务要忙吗?”   这几日都为了她的事情在奔忙, 周拂宁有些过意不去。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周拂宁还要再推, “我没事的……”   “可我有事。”他眼眸忽一深沉, 情意骤然席卷, “你不安心,我亦不能安心。”   周拂宁明白为何会在不经意间对他动心,只因他深情起来,挡是挡不住的,他会将她当作最特殊的人,以他认为最特殊最不同常人的方式来对待。   因此她没再拒绝,低声道了声谢谢,却反遭他吧唧一口,又是一次脸红心跳,让她日后这类客气的话再说不出。   从玉清寺回来,天已黑尽,将周拂宁送回望宁院,秦越才离开。   她也问过秦越,接下来这件事情他们会打算怎么做,可他让她别操心,安心养身子,一切都由他们去解决。   比太皇太后大寿先来的,是周拂宁的生辰。   经过快要一个月的时间,周拂宁的心境也在逐渐恢复,她本就不是多脆弱多易碎的人,能接受的程度远要比小时候的深。   八月三日前一晚,秦越又来问她想好要什么没有,周拂宁说她想钓鱼。   钓鱼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好久。   秦越答应得极爽快,王府西苑中,就有个大池塘,很适合垂钓。   生辰当日,秦越请了假未上朝,在府中陪她。   用了早膳,秦越就将一个小木匣子推到周拂宁的面前。   “生辰礼?”周拂宁难掩笑意问道。   秦越显得有丝拘谨,他怕周拂宁不喜欢。   “打开看看。”他道。   周拂宁满怀期待将匣子打开,她登时愣住。   里头不是其他,是一块翡翠玉雕刻的锦鲤,小小的一块,上头还有红色的吊穗,与从前择禹送她那一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底料更珍罕昂贵。   “以前是择禹陪着你,今后有我,也有我亲手雕刻的玉佩,护你平安。”   趁此机会,秦越将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样?”他小心问道,怕猜错周拂宁的心思。   周拂宁隐有哽咽,“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她将玉佩从匣子中取出,白皙玉指更衬得翡翠色浓。   从不曾听说过他还有雕刻的爱好,那必是暗地里花时间学的,为她而学,许是他觉得,别人能给她的不能给她的,他都要给。   秦越眉峰一耸,状作无谓道,“记不得了。”   其实从临阳后,他就有这个想法,不大好意思说那时候他就对她起心思罢了。   他的在意太浓烈,让周拂宁不刻意感受,也能有十足的安全感,不用去担心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不用担心以后的人生,皆是因为她知道秦越会一直在她的身后接着她。   这都是秦越给她的底气,她的依赖越发严重。   “怎么办呢……”周拂宁垂首嘟着唇,嘟囔着。   “可是哪里不满意?”秦越立时紧张起来,第一次领兵征战也没有这样过。   见他就像个小孩子在等长辈考察功课一般,周拂宁抬起头来好笑地摇头道,言语也俏皮起来,“怎么办呢?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秦越也笑,为周拂宁突然说喜欢他而高兴。   他道,“你要最喜欢我才对。”   “那你最喜欢的是我吗?”周拂宁紧着下颌问道。   “当然,我只喜欢你。”   一不注意,秦越的脸倏然凑近,她又失守沦陷。   许久,周拂宁才从秦越的怀里挣脱出,“说好的钓鱼呢?”   秦越大拇指轻揩嘴角,意犹未尽,“现在去,人也该到齐了。”   “还有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是择禹吗?”   “……”   因这句话,他们又拖延了些时间,等他们到西苑池塘时,人已到齐。   “主人家怎么才来?”方易阳见他们姗姗来迟,问道。   走在秦越身边的周拂宁连蓦然一红,还不是都怪这位爷醋劲儿太大!   没想到的是,陈娉竹也在,周拂宁心头羞意消散,与他们各自见礼。   陈娉竹上前来握住她的双手,“听说今日是晋和公主的生辰,这生辰礼我也是准备得仓促,望公主不要嫌弃。”   立时就有丫鬟拿上一个长木匣子递来,春玉替她接下了。   “陈姑娘有心,我怎么会嫌弃?”   陈娉竹才与她见几面,话也没有说过几句,但仿佛二人已经极为相熟了似的,她道,“姑娘姑娘叫得多生疏,你比我小,唤我一声姐姐就是。”   周拂宁看见,陈娉竹与她说完这话后,眼神朝她身旁的秦越瞥了瞥。   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哪个涵义上的姐姐?   她笑着应了,随后径直走到择禹身旁,她一如从前唤择禹,声音清脆如鹂,轻易将秦越的目光吸引。   择禹稍稍颔首,唤道,“殿下。”   他脸上有浅浅笑意,“祝殿下平安康乐。”   周拂宁心有担忧,“你的身份她知道吗?”   她问的是陈娉竹,若是择禹的行踪身份暴露了,面对的将是无穷尽的危险。   这时秦越已走到她身边,听见了她的问话,他答道,“她是自己人。”   周拂宁当即皱眉,他在替陈娉竹说话?   “哦。”她闷闷道,而后跳到择禹身边晃着他的手臂,“择禹,我们去垂钓。”   “好久都没有与你一起做这些事情了。”   以前的日子虽清苦,可快乐的时光是掩埋不了的,她仍怀念。   秦越欲牵周拂宁的手半抬起还凝在半空,而身边的人已经拉着择禹去准备钓鱼竿和鱼食了。   她……真是不长教训!   “这鱼竿摸着没有你给我做的那杆手感好。”   周拂宁细碎念叨着,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量,因此池边的人都听见了。   秦越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陈娉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见他一副醋坛子打翻的模样,不介意再推一把。   “他们不像是主仆。”   她知道择禹的身份,却又不完全知道,比如她知道择禹曾经是周拂宁身边的内侍,只不过因一些原因在和亲途中逃走,他又与方易阳是旧识,前来投奔。   对于择禹刺杀宜王世子一事,她一概不知。   “倒像是亲人。”   说这话,陈娉竹还去看秦越的脸色,他一直在看着周拂宁,阴沉在逐渐退散。他们是亲人,互相陪伴了十几年的亲人。   “我们不过去?”方易阳凑过来道。   没有人应他,他唤道,“娉竹?”   陈娉竹默叹一口气,指着另一边的空处,“公主他们久违重逢,想是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去那边吧。”   方易阳点头,只有秦越无动于衷,陈娉竹问道,“王爷呢?”   秦越终于回过神来,他迟疑地点点头,随着他们往另一边去,与周拂宁二人隔出了一段距离。   在择禹的帮助下,周拂宁坐在小凳上开始垂钓。   她与择禹说话的同时,余光也没有忘记看看秦越那边的状况,陈娉竹与他说话,他们坐在一处她都没有错过。   顿时心中更闷了,甩甩头干脆将他先放在一边,好不容易刺杀事件风头过去了,没人再盯着楚王府,这才能与择禹见一面,她还有许多话没有与他说呢。   “所以那晚若是我没有看见你认出你,你是不会将这一切告诉我的对吗?”   她会一直厌恨他,认为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地抛下她,也不会知道关于母妃的一切。   “嗯。”择禹低声应了。   “你们都觉得隐瞒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叶妃娘娘也不希望我告诉你,她希望你活得肆意。”择禹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肆意?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人,如何肆意?”   周拂宁语调挂上几分悲戚,不是怨恨,只是不甘心,若是当初母妃将她一起带走多好啊,可不用想也知道,能从北齐皇宫逃走已是不易,带上她与带上一个累赘无异,到时候一个人也走不了。   她想,或许,母妃也曾犹豫过。   择禹又沉默了,他总喜欢默然不语。   “她也没有料到,皇帝会如此狠心,连你也不顾。”   是啊,母妃还在时,北齐帝对她这个女儿有多宠爱,在她走后,他就有多决绝。   母妃不会料到,她对北齐帝的决绝都反而应在了她的女儿身上。   ◎最新评论:   【公主是真的惨TAT】   -完- 第49章   ◎寿宴(一)◎   周拂宁将想问的问完, 便轮到择禹来问。   “你与楚王……你是真心的吗?”择禹本已打好腹稿,可说出来时还是稍微有些结巴。   他一直都将周拂宁当作小妹妹,也是亲人, 叶妃对她恩重如山,饶是追杀在后, 她也从未想过抛下他,所以在叶妃离开后, 他主动担起守护照顾周拂宁的职责。   当初在得知冀国皇帝将周拂宁送入楚王府时,他就担心,担心这是秦越的阴谋,没想到这还真是他的阴谋,不过他竟是为了更好地护周拂宁周全。   秦越这样的人一旦动心, 不得到就不会罢休,他担心的是周拂宁为了生存而委屈自己。   只要她今日说出一个不字, 他冒死也要将她带走。   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周拂宁点点头, “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择禹舒一口气的同时, 又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秦越的可靠并不需要他们来评判,与他交手的这段时间来, 秦越是个什么样的人择禹清楚得很,而且他到盛州后也早就调查过他,将他的生平都了解了个遍。   不近女色,却主动亲近周拂宁, 狠辣无情, 又处处不显山不露水的帮着周拂宁, 甚至连皇帝侄儿都忽悠, 他肯用心在周拂宁身上, 择禹也算放心。   而且,只要宜王一事能顺利解决,他仍然会守在周拂宁身边,若是她日后受了委屈伤害,他随时都可以带她走。   周拂宁当然不会想到冷言少语的择禹心内会有这么多想法,否则她又该哭了。   心中的疑虑都解决了,周拂宁也在之间钓起来几条鱼,都是她亲手操作放在水桶里暂时养着,可等她往秦越那边一看,是陈娉竹也钓起来一条鱼,只不过可能因为她大家闺秀的没有经验,拉扯起来的时候有些慌乱,是方易阳在帮她。   而秦越呢,在慌乱的场景旁边坐着,不动如山,一直盯着水面,不知在作何思索。   周拂宁的心瞬间明朗了许多,他对陈娉竹,应该是她多想了?   她提着水桶过去,摆在秦越的面前略带骄傲道,“你看我钓的鱼。”   秦越很快回过神来,看她一脸的求表扬求夸赞,心情也好上几分,“乖乖真棒。”   方易阳动作一顿,陈娉竹微微一怔,随后是笑意往眉梢攀爬。   大庭广众之下,周拂宁脸也烧了起来。   大家都留在王府用了晚膳,方易阳与陈娉竹才一起离开,而择禹留在了王府。   秦越说,从今日起,择禹就恢复内侍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连太皇太后寿宴那日,也要跟着入宫赴宴。   当时周拂宁还问,她现在的身份还能去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吗?结果被秦越狠狠弹了下脑门,他说,你是我的人,想在宫里横着走也是没有问题的。   周拂宁瞬间就不说话了,横着走就算了,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要没人找她麻烦就一切好说。   从她的生辰过后,一直到太皇太后寿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然而这个月里,秦越一直在忙,在府里忙,在外头忙,就没有歇息过,她有时好几日都见不到他一面。   不仅是他忙,他还带着择禹一起忙,周拂宁便知晓,他们忙的多半是当初的那桩赈灾银被劫一案。   这期间,她也为瑶欢春玉解答了择禹忽然又回来的疑问,并让他们统一口径,以免外人问起来留下话柄。   临近太皇太后寿辰,秦越终于停了下来,而择禹却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归府。   “择禹这样,不会惹人怀疑吗?”周拂宁问。   倒不如当时还让他住在方府方便些。   秦越摇头,“总要露出些马脚才好引蛇出洞。”   “他不会有危险吗?”周拂宁还是不放心。   “不会,我让人在暗中守着的。”   “事情快要解决了吗?”   “快了。”   太皇太后的寿宴,就让这件事情解决吧。   没几日后,寿宴正式来临,宫中给三品以上官员都下了邀贴,可带家眷一同入宫参宴,图个热闹。   择禹也在太皇太后寿辰前夕回来,预备当日随她一同入宫参宴。   秦越是一大早就入宫了,却嘱咐周拂宁傍晚时分再去,并留下尤七护送她,是怕她受委屈。   虽然她觉得有择禹一个就够了,可是毕竟择禹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内侍,比不得尤七代表的是摄政王的面子,更具威慑力,能免去不少麻烦。   秦越入宫后就被太皇太后留在慈安宫,她今日过寿,心情大好,穿得喜庆又不失庄重,显得人也年轻了几岁。   “许久未瞧见你了,怎么这么着急走,这般不想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   她想着,在她的寿辰,秦越应该不至于不给她面子。   可秦越岂是常人?他说起话来是丝毫不顾情面的,“只要您想,自然有一窝蜂的人想陪着您,儿臣就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   说着他还是要走,太皇太后的耐心也不是那么好,她喊道,“站住。”   在秦越脚步微顿后接着道,“哀家只当你说的是玩笑话,这样的话在慈安宫说说也就是了,若是晚宴之上,你再这般驳哀家的面子……”   太后一时词穷,她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威胁他,他似乎什么也不怕。   等等……他似乎对那北齐女子十分在意,从入府宠至如今。   “就不要怪哀家将周拂宁从楚王府赶出去。”   周拂宁已成秦越的禁忌之地,太皇太后这话精准踩在秦越的危险地带。   他没有回神,只凛冽道,“只要你有机会。”   他没有丝毫留恋地大步离开,留下太皇太后在殿内气骂。   秦越到勤政殿时,宜王正从里头出来,二人迎面相碰。   对于宜王,秦越还是拱手为礼,“大皇兄。”   宜王一张脸肃穆中也带着淡淡笑意,“是九弟啊,我们兄弟可算是好几年没见过了。”   “正是,若不是母后寿辰,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宜王眸中精光一闪,笑意深了几分,“辛苦九弟,一直操持国事,又要教导皇帝,是个大忙人。”   “不敢当,都是应尽之责,相信换成大皇兄,也是一样,甚至比皇弟做得更好,听说大皇兄将宜州治理得很好,百姓称颂呢。”   二人相互吹捧着,可谁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头,眼神言语的交锋,无形之中碰撞出丝丝硝烟味,旁人却是察觉不出来。   最后宜王道,“今晚宴上,九弟可要多喝两杯。”   “一定。”   宜王离开,秦越瞬间将脸上的笑容敛去,殊不知宜王亦是。   秦珩盼了许久,终于盼到秦越来。   “小皇叔你可算是来了,方才宜王觐见,在朕耳边说了一堆,句句看似有理实则无礼,奈何朕又不能拿他如何,往日里他上书里可不是这副姿态。”   秦越刚坐下,就听秦珩抱怨了一堆。   “他是有备而来。”   “臣递的折子陛下可看了?”   说起这个,秦珩面色凝重起来,“今夜当真可以将他拿下?”   “等到黑夜降临,不就知道了?”   “既走到这一步,是没有退路的。”秦越提醒道。   秦珩重重一点头,“朕知道。”   “阿宁呢,她怎么没有随着一道来?”   “宫里人多复杂,臣让她晚些时候入宫。”   其实……还不是为了防着你。   他说的有道理,秦珩也没法反驳,只等着今夜能与周拂宁见上一面,知道她生活得好,也够了。   时辰一到,周拂宁就从王府出发,到设宴的太和宫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尤七说秦越有事情耽搁了,要再晚一会儿才能来。   她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入殿去也只能是尴尬,遂她还不如站在外头吹吹风。   她望着宏伟气派的太和宫,“择禹,你看这里像不像未央宫?”   未央宫是北齐皇宫设宴款待的宫殿,也是她与秦越初见的地方。   “嗯。”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有娇声传来。   自周拂宁入楚王府后,她与秦珌这位娇纵跋扈的公主再没见过。   当初秦珩下口谕时,秦珌也在殿中,当时的她也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听说秦越对周拂宁喜爱有加,她也是想去看一眼的,可是次次都被拒绝。不过她也疑惑,既然喜欢,为何从未听说秦越给她一个名分?哪怕是侧妃侍妾。   没想到,太皇太后寿辰这样大的日子,他会将周拂宁带来。   周拂宁先唤道,“新阳长公主。”   她也是为了让择禹明确身份,今日她只带了择禹入宫,瑶欢春玉都被她留在王府。   择禹面无表情,行礼完就垂首站在一旁。   “我问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秦珌又问一遍。   “等楚王殿下。”周拂宁如实答道   “听说你很得小皇叔喜欢?”   周拂宁不知该如何答,可秦珌的嘴却没有停过,“他打算什么时候给你个名分?还是只与你闹着玩的?”   她说这话着实让人难堪,或许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   择禹锁了眉头,目测面前这位长公主惹人厌的程度不亚于北齐那几位。   周拂宁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和秦越从未讨论过这个问题。   ◎最新评论:   【期待(˙ー˙)】   -完- 第50章   ◎寿宴(二)◎   秦珌步步相问, 周拂宁不好措辞,干脆当个哑巴,可秦珌是个等不得的性子, 见周拂宁不回答她还以为她靠着秦越的宠爱已经不将她这个长公主不放在眼里,心中火气就上来了。   “你不要仗着小皇叔现在喜欢你, 你就目中无人,我和他永远都是一家人, 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你就不一样了。”   知道秦珌是无心的,她本来就是这副性子,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直接让人对她动手动脚已经极为难得了,周拂宁忍着有些被戳中心窝子的疼意。   “我没有, 公主这么多问题,我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秦珌是个实心眼, “那你就先说说, 你现在到底算什么身份?”   一旁的择禹替她答道,“她是北齐晋和公主。”   无论她在冀国需要多么卑微地看待自己, 可她北齐公主的身份是谁也磨灭不掉的。   秦珌一皱眉头,她是在问周拂宁, 哪个奴才这么没有眼色?   她朝说了话却依旧低着头的择禹望去一眼,他的穿着与宫内内侍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是他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质,同样是躬身垂首, 他丝毫不显卑微, 反而有股子气势足以压人, 叫人不能轻易靠近招惹。   总的来说, 他不像个内侍。   当然秦珌不可能当着他人的面承认择禹的气势迫人, 她是谁,她是冀国荣宠最盛的公主,皇帝是她弟弟,太后是她亲娘,一个小小内侍招惹她该是什么下场?   她哼一声先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才对周拂宁道,“你倒是养了个好奴才。”   周拂宁立刻察觉到秦珌生气的前兆,她也知道择禹只为了护她,可他从前没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她给秦珌陪着笑脸,又福身赔礼,“长公主勿怪,他第一次随我进宫来,对冀国的规矩多少不知。”   “他是你从北齐带来的?”   秦珌还以为是秦越顺手拨给她使的,因为从前可不见她身边有这号胆大的人物,不然也不会那般惨了不是?   “嗯。”周拂宁点头,“他跟我很久了。”   “那以前我怎么不曾见过?”   周拂宁食指一紧,“从北齐来的路上出了些事,我们分开了一段时日。”   她就算是说谎,以秦珌的身份要什么查不出来?倒不如直接说实话。   果然秦珌不再追究,视线沉沉落在择禹身上,择禹只当感受不到,惹得秦珌一阵气闷。   她正要找茬,秦越终于出现。   “怎么站在这儿?”   秦越走过来,站在周拂宁的身边,问道。   秦珌瞬时偃旗息鼓,瞧他护周拂宁的架势,她是找不了麻烦了。   但是择禹,她也不会就此放过。   秦珌上前走到周拂宁的另一边挽上周拂宁的手,道,“小皇叔介不介意,晋和公主今夜与我坐一起?”   她以为秦越会答应,周拂宁是他现在喜欢的女人,而她则是永远的亲人。   却不料,秦越一手打落她的手,将她隔开,并将自己的手将周拂宁虚护着,“介意。”   秦珌:……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留。   秦珌不担心别人敢看她笑话,可她还是第一时间朝方才开口的择禹看去,只见他一直保持垂首的状态,似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扬起头颅哼一声后率先入殿。   秦越也对周拂宁道,“走,我带你进去。”   择禹被留在殿外,她没有问为什么,许是择禹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那么多人的面前。   这次沾秦越的光,她可以坐在殿中最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秦越的坐席在左列上首,而对面的位置尚还空着,也不知是谁。   接着依次是各亲王公主以及官员家眷们入座。   这期间,陈娉竹走过来问他们这几日可曾见过方易阳,秦越说没有后她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坐席。   待所有人入座,就有太监高声宣,“皇上驾到,太皇太后到,太后娘娘到……”   所有人又起身跪拜行礼,免礼后又尽都起身入座,秦珩眼神往左手方向一瞥,正瞧见秦越贴心扶周拂宁起身,二人看起来关系极为亲近,秦珩一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明白,一边太皇太后开始说话,他只得先将目光收回。   “今日是哀家寿辰,诸位皇室宗亲和众大臣们能来陪哀家热闹热闹,哀家甚是高兴,只盼今夜众位能够尽兴。”太皇太后满面笑意,慈眉善目。   众人皆应,作为皇帝,秦珩也客气说了两句,并带头给太皇太后贺寿,并送上寿礼。   有秦珩在前,秦珌也紧接着献上贺礼,底下有想要讨好太皇太后的也尽都献礼祝贺,一时热闹上了一层。   热闹到他们一时都忘了还有一人未入席。   而这热闹也被一声通传所打断,有小太监高声道,“宜王到。”   殿内一瞬鸦雀无声,太皇太后和沈太后脸上的笑容都是一僵。   宜王比他们来得迟也就算了,还如此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般,他是故意为此。   只有秦珩反应最快,快到没有丝毫错愕,在宜王大步入殿行礼后,他便道,“朕竟没注意到宜皇叔未到。”   语气淡然,仿佛半点儿不为他的迟来而气恼。   宜王也没料到秦珩是这副态度,毛头小子也终于沉得住气了?倒是秦珩说的话,下了他的面子。   他的坐席安排在右列首席,也就是秦越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宜王也只凝了一眼,再次拱手请罪,“是臣有事耽搁来迟了,还请陛下责罚。”   明知秦珩不会也没那个胆子罚他,偏偏还要如此说,看来今日是不下下皇帝的威严,他是不会罢休。   而周拂宁却看得心惊胆战的,这宜王上了年纪,浑身气度经过几十年的沉淀,早已远超在座各位,尤其身上还带着不弱于秦越的杀伐气。   她都听出了此言其中的挑衅和有恃无恐,何妨在场其他的人精?周拂宁虽并不太清楚宜王的背景与势力,可单单凭她知道宜王与择禹家破人忙与她母妃所遭受的一切有关,她就讨厌这个人,并且希望他的嚣张气焰就此打落,再也攀爬不起来。   她是气愤情绪有一丝外露,被秦越察觉,案桌底下,在无人能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手覆上周拂宁的手轻轻摩挲揉捏,以缓解她的情绪。   接着,手上温热不在,秦越开口道,“大皇兄真心实意为迟来请罪,那不如大皇兄说说该如何自罚?”   在场不怕得罪宜王的,可能也就是摄政王秦越了,他一开口,底下许多为此等暗藏锋芒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到的情形而提心的大臣们都松一口气。   沈太后原也紧张,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包括夺嫡之争和先皇崩逝后的朝堂之争,她都亲眼见证过,遂她对宜王有畏惧,并不敢随意开口,生怕更加将人惹恼了对秦珩的处境有弊。   她的威势向来只对她有把握压倒的人释放,还有秦越这等,她有人在背后做依靠的。   对于宜王今夜在太皇太后的寿辰上明目张胆挑衅的行为,沈太后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眼下情况并不容许她立刻去将这一闪而过的灵光抓住。   只要有秦越挡在面前,宜王就不至于太放肆,他们之间斗起来,还指不定是谁赢。   这个时候,秦珩与秦越俩叔侄之间的默契蓦然袭来,秦珩立刻接话道,“小皇叔此言有理,朕不忍心责罚长辈,可也不忍皇叔为迟来一事愧疚在心,且由皇叔自己决定该如何罚是最好的。”   “……”   宜王眼眸锋利,略过秦珩与秦越,他这是反被罢了一道。   他不气反哼笑一声,且再让他们得意一时,他正要妥协,太皇太后就出来打圆场道,“他们叔侄与你闹着玩呢,这样的热闹日子,怎么就要罚来罚去呢?这样,宜王你自罚三杯此事便揭过,可好?”   她说着,又看向秦珩秦越,看着是在征求意见可实则他们根本无法驳这个面子。   “皇祖母说了算。”秦珩答道。   秦越自然也没有意见。   宜王应下,接过宫婢端上的三盏酒饮下便入座。   “方才众位都向太皇太后献上了贺礼,接下来诸位可不要再拘谨,尽都畅饮欢谈。”沈太后向众人举杯。   秦越却冷不丁道,“本王之礼还未献。”   太皇太后稍一错愕,后流露出笑意,她入殿就看见坐在秦越身边的周拂宁,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将人当个宝贝,这样重要的场合也不忘带着周拂宁,太皇太后心里是不大高兴的,可她在听见儿子给自己备礼了心情忽又好了起来。   要知道,从前的寿辰日,他可是从来不参与献礼环节,而且送到慈安宫的礼物是一年比一年敷衍。   因此她心生期待,将方才心头的不愉都暂抛脑后,柔声道,“是什么,拿来母后瞧瞧。”   尤七手持一木匣子交于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又由嬷嬷递交太皇太后。   只是半道儿被秦珩截下,“不然由朕来揭晓?”   太皇太后怎么会拂秦珩的意呢?   “行行行,就由你。”   程嬷嬷将木匣子递于秦珩面前,众人都待秦珩打开,瞧瞧摄政王的手笔,只有宜王冷眼瞧着,看他们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最新评论: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完- 第51章   ◎寿宴(三)◎   在一道道目光注视下, 秦珩打开了匣子,里头不是珠宝不是簪釵更不是其他任何值钱物件,待秦珩将东西拿出来, 却只是薄薄的一封信。   这下众人更加惊奇,连太皇太后也巴不得赶紧看看里头写了什么, 难不成秦越还会给她写心里话?   秦珩从信封中取出信纸,展开, 而后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这……”   他捏着信纸的手越攥越紧,身旁的人最快看出异样。   沈太后问道,“是什么?”   秦珩未答,太皇太后也问,“皇帝, 上头写了什么?”   与他人不同,宜王的视线与秦珩手上的信纸错开, 反看向秦越, 二人视线对上,隔空交锋。   秦珩回过神来, 猛地将信纸揉捏在手中紧攥,并侧身来看着秦越, “小皇叔……”   秦越早已收回与宜王对视的目光,面对秦珩欲言又止的询问,他侧头睨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尤七。   尤七立刻跪下请罪,“是属下的疏忽, 这寿礼拿错了, 属下这就去换。”   说着, 他就要去秦珩身前将东西收回, 却被秦珩抬起手掌制止。   他仍看着秦越, “摄政王,这上面所述可都是真的?”   秦珩的神色全变,由看信前的喜气,到看信时的逐渐收敛绷紧,再到现在的难以置信又气涌上心,连小皇叔也不唤了,足以瞧得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还严肃。   他怕秦越自己都不知道这匣子中所盛信件的内容,遂将手中的信纸重新展开,袒露在众人视线下。   不上前去,自然是看不清上头的内容,可秦越再熟悉不过,那张白纸上有鲜红的指纹印,那是状纸。   秦越终于起身,他拱手道,“陛下,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辰,这件事容后再议可行?”   对面的宜王则是皱起了眉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太后被他们的对话整得云里雾里,直觉告诉她,秦珩手中的东西那张薄纸不简单。   她站起身夺过秦珩手中的东西来,才看前面几行字,她已经呼吸急促起来,与方才秦珩看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是她比秦珩更要激动些,再一会儿待她看完,她直接将状纸甩出,冷厉质问道,“宜王,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不明情况的人皆是一懵,好好的献礼怎么又扯到宜王身上去了?   宜王心下冷笑,他没有主动上前将飘落在地上的纸捡起,自有身后随侍替他捡起后退至原位将东西递给他。   他随眼一扫,就已经大致知晓这其中的内容,他依旧是一副波澜无惊,缓缓站起身朝上首行礼。   语气淡淡,“臣未曾做过这些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太皇太后问。   在沈太后没忍住朝宜王发问开始,她的心内也腾升气一股不安预感,再回看秦越今日反常举止,说什么将寿礼拿错,他分明是有意的。   “那是状纸一张,里头控诉了宜王这些年在宜州的违逆行为,还有十九年前惠帝时期那桩赈灾银被劫一案也与宜王脱不了干系。”   沈太后将里头的大致内容说了一遍,底下诸位大臣听后亦是各有所思窃窃私语起来。   十九年前,惠帝的身子已经不大好,赈灾银被劫一案是大案,涉及数目巨大,无论过去多少年提起来也是会有人记得的。   沈太后的示意下,已经有宫人将方才的状纸收回,陆续传给每一位在场之人观看。   看完的无一不对宜王暗暗指点。   宜王依旧不动如山,嘴角还噙着抹冷笑,“臣未做过的事情不会认,还请陛下下令彻查,还臣清白。”   太皇太后对秦越非要挑她生辰这个时间点来给宜王安罪多少有不悦,即便他是为了国政。   遂她开口道,“既然是摄政王递上的东西,就由摄政王来解释。”   对着秦越,宜王哼了一声,“人前九弟对我是恭谨有加,大皇兄唤得好不亲热,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样谋算皇兄的。”   他眼尾斜挑,上头染着的是嘲讽之意。   秦越先作揖礼以示告罪,“在江山稳固安定之前,亲情自要靠后,最不宜感情用事,身为皇家人,相信大皇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件事情本想等着朝上再议,谁料尤七拿错了匣子,这才提前被陛下知晓,既然已搅了寿宴,重臣们在,大皇兄也亲身在场,不如趁此机会,将此事好好分说个清楚。”   秦越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大臣们纷纷附和,宜王又是一哼,再一拂衣袖坐下,“那便听听你要如何说。”   这个场面是周拂宁无论如何也融合不进去的,因为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情与她关系不大,遂她只有静静倾听,细细观察。   原来,这一月以来,秦越与择禹忙的是这件事情,忙着收集各类宜王违逆的证据,以及当初的赈灾银被劫一案。   可她有些奇怪,宜王赴宴,怎么却不曾见到宜王妃等女眷,还有宜王世子又往何处去了?   还有刚刚陈娉竹来问过的方易阳,她以为是方易阳为秦越办事还没有回来,所以也没有说,可现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下她又没有机会与秦越说这件事情,因为场上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为宜王的事情。   “我想说的事情都在那状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倒是该由大皇兄一一解释才对。”   秦越身形本高,又是人人尽坐唯他站立,说话虽无寒意,可却让坐在他周边的人感到压迫和寒凛之意,便连对面的宜王也不幸免。   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笑意,但叫人感受不到丝毫善意。   今日本就是冲他而来的,宜王心定,“摄政王是做事缜密之人,不如将证人证据一一摆出来再说如何?”   后头忽来一人在尤七耳边低语,尤七脸色一变,忙凑到秦越身边将原话转告,秦越面色稍一沉。   宜王坐得闲适,望着秦越微笑。   秦越只沉默一瞬,接着对他回以一笑,眼眸如霜冻,又似冰刃,叫宜王心内一突。   他挥一挥手就立刻有人带了几个人上殿,这下宜王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他甚至连沉稳也没持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身后之人身体瑟缩,宛有要下跪请罪的意思,不过又被宜王嗜血眼神制止。   当着皇帝的面,若是他扑通一声跪下,相当于将他派人去解决秦越收集来的证据证人一事自行暴露。   从秦立被刺杀起,消息传回宜州,他就已经开始防备,早早派人盯着楚王府,也盯着宫内乃至盛州的一切,果不其然叫他发现了端倪。秦越竟然一直在查当初的陈年旧案,且已有发现。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一次,秦越是想将他彻底铲除,整个冀国,除了秦越,最大能危及江山的就是他了。   在宜州的这些年,他可没闲着,蛰伏着等待能将他错失的皇位夺回来的那一天。   不料时机被拼却性命护了社稷多年的秦越亲自送来。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终于可以结束两方的多年拉锯。   因将秦越的消息探明,他也做好准备,不慌不忙,只待大家注意力都在寿宴上时派人找机会将秦越找来的证人都解决,一切不就缓解了,任他再如何说,没有切实的证据有何用?想把他置于死地,还不能够。   方才,底下人也来报过,说一切都解决了,尽管安心。   可眼下这殿中站着的一排排的鲜活的人,谁能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好,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证人,已经被他拿捏在手。   他恢复坐姿,沉默看着。   这一批证人都是从宜州找来的,他们一一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其中有普通百姓,有商户人家,有曾在宜王府做工的下人,甚至还有在宜王身边做事的小厮侍卫谋士。   这其中竟比宜王所知的要多几个人,而多的人还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的深知他盘算一直忠心耿耿的人。   尤其是谋士李泉,那可是跟在他身边数十年的人。只是他年岁大了,已有五十往上,前年因身患病痛,难以医治,向他告辞回乡。   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揭发他罪状的时候出现在殿堂之上。稍微在朝堂混的都知道,李泉是他身边的心腹,所以他说的话,没人会怀疑。   他盯了秦越一眼,波光莫测,还真是小瞧了他这位九弟的手段。   年纪不大,心却够狠够决断。   这些人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宜王所做不体谅百姓剥削谋利,在宜州暗布势力拉拢手握兵权却远驻边疆的将军将领等等皆有。   秦珩的脸色黑沉得不像样,他震怒之下斥道,“宜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宜王早已将一且急切情绪消解在心底,面对多人的指证是一片平静,不急反笑,“不愧是摄政王,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策反了,就是不知道九弟究竟许了李泉什么好处,才让他宁愿背叛我。”   李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并没有因为宜王的阴阳怪气而心虚。   只听得他不带丝毫主仆之情,冷冷道,“王爷从来都不是李泉的主子。”   这个回应让宜王的脸终于有一丝的破裂,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待了数十年,最后他却说,从未认他为主子。   饶是经历再多,算计再多,城府再深,宜王的心内也不由生出一丝恶寒。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感谢在2022-03-23 17:51:18~2022-03-24 15: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完- 第52章   ◎一桩交易,一道懿旨◎   现在不是追问李泉真正主子的时候, 宜王站起身来,朝皇帝躬身作揖,“这些人所说之事不假, 只是我也是为了宜州的发展,陛下可以派人去查查宜州, 在臣的治理之下是如何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至于拉拢领兵将领一事, 臣只不过是与他们有旧交,地势也离得近,又多是背井离乡之辈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才来往密切了些,臣可并未做过什么危害社稷之事, 也从未想过忤逆圣上。”   这些,都是早已在做好最坏的打算时准备的说辞, 还真的用上了。   秦越眼内无波, 淡淡看着他狡辩。   还得是他,说这些话才不会脸红。   “宜王别忘了, 还有赈灾银被劫一案。”   “这便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人中可并没有人指证这件事情。”宜王嗤笑一声。   十几年前的事情, 现在想来翻案,众人皆知难度有多大,何况当初的祸患已除,现如今, 方易阳已经被他控制, 又有谁能奈何他?   “宜王可别先下定论。”秦越轻飘飘一句, 已让宜王眉头微蹙。   实在是不能再小瞧了秦越, 总不能他还将方易阳找到且救了出来?就算是救出去, 也怕是没气了。影阁的手段,可不是谁都能领教的。   从殿外又进来一个人,是择禹。   周拂宁并不知道他们先前是怎么商量的,只知道他们为今天没日没夜准备了许久,她心头微跳,希望一切顺利,尽早将这件事解决。   对于择禹,宜王眼生得很,只当他是个不知名的小喽啰,可是在他自报家门时,立刻连站也站不住了。   择禹向秦珩行跪礼,道,“草民择禹,迎风寨寨主之子,拜见皇上。”   迎风寨?不是早在十九年前就尽数覆灭了吗?众人心中起疑。   还有一人比较激动,那就是谋士李泉,因年迈他激动起来身子颤颤巍巍的,看向择禹的目光中含括了多种情绪,惊诧,希望,期盼,怜爱,都在同一时间迸发。   他一言也发不出,只有将他死死盯着,生怕面前的皆是幻象。   而秦珌在择禹入殿时还不曾看出什么,只道这人长得还挺俊,后来听到他说话,才觉得熟悉,与方才在殿外周拂宁身边的内侍叠合在一起。   “你说你是迎风寨寨主之子,凭何证明?”宜王发问。   择禹既敢出面,自有证明之道,他拿出迎风寨象征着寨主身份历代承袭的令牌来,敏德下来将令牌呈到秦珩面前。   能号令一方大寨的令牌,从做工细节就可看出真伪。   “果真是,朕曾在一本卷宗上见过此令牌图案。”   这便是承认了择禹的身份。   “少寨主……”旁边跪着的李泉忽然唤道。   择禹立时转过头去看他,那张脸被苍老后的褶皱填满,但依稀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影子。   “我是泉叔啊。”李泉又道。   关于泉叔的记忆一下子从择禹的脑海深处涌出,李泉,曾是他的文教先生。   宜王终于明白为何李泉先有不认他为主之言,因为他效忠的从来都只有迎风寨。   原来,迎风寨不是满寨被灭,总有那么几个人侥幸逃脱,如择禹,李泉,或许还有谁呢?   秦珩打断他们,“择禹,朕命你将一切如实道来。”   择禹与秦越年纪相当,迎风寨出事时,他已有五岁,又因经历的是血灾,记忆可谓深刻。   “当初朝廷有意招安迎风寨,我爹也是同意的,可没想到我们为宜王所骗,他假传宫廷旨意,说命我们举寨之力与方大人一同护送赈灾银,谁知等我们到达时,方大人以及随行护卫队皆已丧命,我们也被人围剿,因防备不足,被对方钻了空子,满寨除去我……”   他看一眼李泉,“还有泉叔,无一人生还。”   “更是想不到赈灾银被劫的罪名都盖在了无辜的方大人和迎风寨身上,而我被人所救,却也与救我之人被一路追杀,不曾间断,没办法,我们只有逃出冀国,如今也才终于将证据收罗齐全,指证宜王。”   “本王有何能力能全国追杀你们?”宜王质问。   择禹闭口,由秦越继续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一神秘组织名曰影阁,势力遍布天下,甚至是他国也有涉猎,只需以银钱驱动。”   “你的意思是我与江湖组织勾结?”宜王睨着秦越。   “是不是的,找影阁阁主将当初的案卷记录翻出来一看便知有没有。”   影阁虽是杀手组织,可也是较为正规的,里头结构清晰分工明确,每个下任务的人杀什么人都会有记录。   宜王更加不屑,影阁阁主,是那么容易唤动的吗?不过是秦越说来吓人的。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一身穿黑袍带着杀伐血腥气的男子随人入殿,他跪着呈上木简,并道,“阁主事忙,不便亲自前来,特令属下来将案卷敬上。”   宜王脸色铁青,这是他怎么也预算不到的意外。   秦越阅过后,一双眼终于添上寒凉,直射宜王,“宜王,你还有什么可说?”   “无话可说。”   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谁人也没料到他依旧这么硬气,仿佛身后还有很强的倚仗,不由叫秦珩心有不妙。   见宜王认罪,能除掉一个大患沈太后是迫不及待,忙吩咐道,“事情已明,当初赈灾银被劫一案实则是宜王幕后主使,来人,将宜王押入廷狱,静候处置。”   秦珩没有阻止,他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宜王,毕竟是亲王。   宜王却大喊,“谁敢?”   沈太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语气也加重了些,“你这是想谋反?”   宜王冷笑,“不是想。”   他话音落下,外头就已响起刀兵相接之声,甚是猛烈,还有宫人四处逃窜喊叫之声,殿内众人一听,也尽都慌乱起来,不一会儿,一队兵士涌入,护在宜王身边,也将众人团团围住,无一人能逃。   立即有人上前护在皇帝,太后和太皇太后之前。   秦越与择禹对望一眼,择禹立刻领会过了来将周拂宁护住往后面退,退到了秦珩旁边的位置,秦越则站在他们前头。   秦珌与沈太后待在一处,她尽力冷静,也注意到择禹的一切。   宜王的人还未动手,秦珩出声质问道,“宜王,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太后说对了,本王就是要谋反。”他再也不需要装了。   怪不得宜王府除了宜王,谁也没来参宴,周拂宁终于懂了。   “这是大逆不道,忤逆之罪。”太皇太后沉声道。   她比沈太后沉稳冷静得多,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   “本王不在乎。”宜王猖狂笑了起来,“今夜过后,冀国将是我的。”   他一声令下,兵士们便要大开杀戒,殿内顿时更加慌乱起来,各自逃窜。   “那可未必。”秦越凛声喊道,“尤七。”   在宜王未反应过来他言中之意时,尤七就已经带着大批将士入内,又将里头的人围上一层。   宜王大惊,“你早有准备?”   秦越只笑不言,没过多久,外头的刀剑声逐渐平息,又有秦越手下将领进来回禀。   “谋逆之人已尽数制服。”   秦越这才下令,“将宜亲王请入廷狱。”   显然,外头的动静之大,宜王早就猜到秦越会在今夜揭发他,当夜谋反也是他埋下的最后一步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在今夜就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做了,省得夜长梦多。那么他布置接应的人不会少,甚至连皇宫禁卫都被他想办法调开,不然也不会在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冲上来将皇帝太后护着。   至于秦越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将人制住,是因为他预料到了宜王的举动,他将宜王的心思看透,猜到了这一步,同样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宜王能够顺利布置好皇宫的一切,谁说其中不会有皇帝和秦越的放任呢?为的就是能将人一举拿下。   周拂宁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懵住,这是她第一次见篡位之战,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至于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连最后是怎么回到楚王府的都忘了。   这件事情,直到宜王被贬为庶民,又于三日后在廷狱中自尽而亡才算是告一段落。   在这段时间内陪着她的一直都是瑶欢择禹他们,因为秦越很忙,他要忙着安顿一切事务。   她问了许多的问题,择禹都为她一一做出解答。   秦越在宫中盘桓了好几日,终于将宜王解决,又把朝中与此事有关联的叛臣都清理了一遍,方家与迎风寨都已沉冤昭雪,他们的子嗣也可以以真实身份现于人前。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欲出宫回府,却在郁芳园被凉亭中的沈太后叫住。   “太后有何吩咐?”   沈太后坐在石凳上,看着恭谨有礼站着的秦越,心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感谢吗?是感谢的,可与秦越不合久了,她实在拉不下面子也说不出口。   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知道对于宜王和秦越,她态度和行事风格差在了何处,她知道宜王真的会谋反,所以害怕逼急,她知道有太皇太后在,秦越就不会篡位,所以才敢那般没有顾忌。   但她孤身一人在宫内待得久了,疑心病自然而然加重,不是一时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还做不到与秦越说好话。   她只能极其别扭地挤出一句,“这次的事情,楚王功劳极大,理应赏赐。”   “太后娘娘这样一说,臣倒还真有一想法。”   “什么?”   “与您做一桩交易。”   就此,随着秦越回到楚王府的还有一道懿旨,足以轰动整个盛州。   册北齐晋和公主周拂宁为楚王正妃。   作者有话说:   剩下的内容不多啦~   ◎最新评论:   【这谋反,好儿戏的感觉哈哈哈】   【恭贺大宝贝抱得美人归】   【加油】   -完- 第53章   ◎只想把最好的给你◎   接下太后懿旨的周拂宁在瑶欢搀扶下起身, 待宣旨太监走了,她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娶你。”   秦越扬唇, 眼有波光,流转溢彩, 温润之声包裹住她的心。   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周拂宁还是狠狠地酥了一把, 他一直都将她看得很重,一旦有外人在场,也就是除去楚王府可信任人之外的不可控人员,他都会保证不会有什么关于她不好听的名声传出去。   一如寿宴当夜秦珌问她的那几个问题,她虽装得不在意, 可也会去想在秦越心里,她究竟值得什么样的名分。   而现在, 他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她值得那唯一的楚王妃,哪怕是她只是被北齐放弃的一个公主, 给他带来不了任何的助力。   秦越牵上她的手往望宁院走,“所有事情, 择禹都与你说了?”   “嗯。”周拂宁点头,“其实,我也可以当证人。”   她是叶然的女儿,知道所有的事情并不奇怪, 同择禹一样, 她也是最好的证人。   秦越停下, 面向她, 很是正经严肃道, “我不会 ,也不允许你冒这个险。”   “我知道。”   不然她会问的是为什么不让她作证。   待秦越脸色缓和,她问,“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秦越也点头,不处理完,他也回不来。   “纵然知道你们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不是顺利。”忽然她的头被人轻敲,秦越道,“是周密。”   足够周密,才能对宜王的每一步都做出应对,不至于被反扑,这其中任何一环任何一人背叛,尤其是择禹方易阳,还有神秘的影阁,粉身碎骨的就是他们。   周拂宁了然,知道秦越为此事背负的压力也很大,择禹与方易阳都是为了亲人报仇,就连她希望宜王被解决也是因为母亲之死。而秦越不已,他的目的是清理祸患,稳定朝局,这是他作为摄政王的职责,而他担负的同时还有皇帝沈太后等人。   赢了是他们的功劳,输了却是他的过错。   周拂宁心中升起疼惜,宽慰的话就在嘴边。   二人入主屋,瑶欢等人退下,门一关,秦越就已将周拂宁抱在怀中,脑袋一垂,抵靠在她的脖颈间。   周拂宁终是什么也没说,双手回应着抱着他的腰,让他好好歇一会儿。   忽然秦越似承诺般地道,“往后,只有你我二人。”   这一次周拂宁领悟极快,她立时便懂起秦越的意思,他只会娶她一人,此生也只会有她一个。   这是一个很重的承诺,周拂宁能回复他的是圈着他腰的手紧了紧。   秦越闭着眼,嘴角笑意更深。   “我还有一个问题。”周拂宁道。   “什么?”秦越声音瓮瓮的。   “陈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要问的,是陈娉竹与他怎么回事。   秦越的手指不安分地在周拂宁腰间一捏,周拂宁娇哼一声。   “她是方易阳的。”   陈娉竹和方易阳是一对,难怪秦越对她与他人有所区别,只因他与方易阳交好,自然也将陈娉竹视为朋友。   周拂宁的问题解决了,也放松地闭上眼,享受着久违的温存时刻。   他们二人是圆满了,可宫内才得到消息的秦珩却是呆坐了很久,这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怎么回事,怎么周拂宁突然就要成为楚王正妃了?还是由沈太后亲自下旨赐婚?   这这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待他缓过神来,就赶往慈宁宫,他总要问个清楚。   沈太后有预想过秦珩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也才从太皇太后处请罪归来,为了与秦越做这一笔生意她可是第一次惹了太皇太后气恼。   她只作不知他来的目的,唤人上茶后,她温声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秦珩直问道,“您为何要赐婚小皇叔与阿宁?”   沈太后眉眼一挑,“本宫为何不可?你小皇叔娶亲,难道你不为他开心?”   “朕……朕当然开心,可……可朕早已下旨将阿宁赐予他,您又何必再下懿旨赐婚?而且您从未与朕商量过。”   “都传楚王有多喜欢这位北齐公主,既如此,本宫瞧他们一个公主一个王爷身份上也甚是相匹,这次制服宜王他功劳至高,楚王向来不缺金银更不缺权势,本宫便觉着赐下这一门婚事再合适不过,娶的是自己喜欢的,又可以解决楚王府多年无女主人之忧,何乐而不为?”   沈太后语气一变,“倒是皇上你,人是你亲自送进楚王府的,为何你倒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秦珩可没蠢到说出他当初送走周拂宁是为了防她这些话来,他被堵了片刻,语气也平缓了些,“您就没问过小皇叔愿不愿意?还有皇祖母,她才是小皇叔的母后,您这样越俎代庖就不怕皇祖母不高兴?”   “懿旨已下,他没有余地说不愿意,太皇太后处,本宫也已经请罪。”   “……”路都被堵死了,秦珩着急也无用,懿旨已下,此时怕已传遍盛州,再无收回的可能。   “皇上大婚将近,还是安心准备立后之事,楚王的婚事,太皇太后与本宫会好生操持。”   秦珩出慈宁宫时已有几分失魂落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是他想要的,却被身份限制怎么也得不到。   他忽然想,他的一生已经这样了,享受着尊位带来的荣耀,也承担尊位带来的责任与束缚,若是周拂宁真的被纳入后宫,她这一生也将随他一起被困在这一方有边有际的天地。   与周拂宁相处不算多,却能瞧得出来她向往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安稳,哪怕贫穷些,再贪心些,她也想要自由。   秦珩变得矛盾起来,他回到明元殿后就让敏德去请楚王,而后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越得到消息就知道秦珩找他想要做什么,他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哄周拂宁午睡下才入宫去。   待他到明元殿,秦珩的一双眼已布上血丝,面上疲累崩发只在一刻,他唤道,“小皇叔。”   “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他从前还想着,是为他喜欢周拂宁,秦越才会在周拂宁有难时助她护她,可赐婚懿旨一下,秦越没有任何不满地接下这道圣旨,他就隐约知道了些。   自己喜欢的人要自己争取。   他一直都没有做到,他拗不过沈太后,哪怕会与她争吵,可控制不住结局,他现在还没有秦越的果决。   “嗯。”秦越应道。   欺骗没什么意思。   秦珩笑了,果然如此。   “所以让朕将她送入楚王府,也是单纯为她?”   “嗯。”单纯为她。   秦珩还是笑,他没有怨恨秦越的做法,当时的情况,确实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你为何不直接与朕说?”   他有些介意,不是介意秦越与他抢人,而是介意他不肯与他明说,他们之间……   “当时的情况,我若当真明说了,陛下怕是不会轻易放手,可阿宁等不得。”   秦珩喜欢周拂宁,又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秦珩暂且不语,他说的没错。   秦越与他解释起来,“从她入宫起,我就想将她带走,可是若我冲动行事,引来的只会是无尽的麻烦,沈太后的紧抓不放,太皇太后的道德挟制,朝臣们的议论纷纷,我倒是不介意,我怕的是伤了她。”   “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要了她的命。”   “我不愿这样,我希望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最在意的不就这些吗?”   “她也是在入楚王府后才得知我心意,按照她那个性子,哪怕是早一日叫她知道,她都只会疏离我退回你身边,无关情意。”   “只因她是和亲公主,来冀国是嫁天子的。”   秦越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这么长一段发自肺腑的话了,疏解秦珩的同时也算是给他上一课,行事周全又有决断,才能得到想要的,无论人与物。   秦珩自然将话听进去了的,秦越行事果然周密,他可以将所有人心都算在内,肯这样为周拂宁花心思,只能说明他真的很在乎,爱意深刻,非他能比。   在秦越的身边,周拂宁才能受到最好的保护与呵护。   想到这些,他的内心竟然有一瞬的通畅。   “小皇叔就不怕朕知道后怪罪?”秦珩转换语气反问。   “我看着长大的人,我了解。”   秦珩忽然有一刻想哭,他从未因沈太后的针对而与他生嫌隙,用心教导做事一如既往不受丝毫影响,他唯一认真争的,唯有周拂宁一人。   “你们一定要过得开心。”   秦越一愣,随后笑起来,“皇上长大了,该亲政了。”   翌日秦越便上奏请求辞去摄政王一职,由皇帝亲政。   朝堂重新清理了一遍,接下来该由皇帝亲自为自己挑选羽翼培养,这是亲政的好时机。   而当周拂宁得知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秦越为了这桩赐婚以退还政权为筹码向沈太后换来的。   太皇太后不喜欢她,如何也不可能主动同意让她成为她的儿媳,成为楚王府的主母。   而秦越与皇帝之间的绸缪,周拂宁一概不知,但是直觉告诉她秦珩不可能下旨赐婚,不然当初将她赐给秦越的时候就该言明名分。   所以,能破这一局面的只有沈太后,而沈太后最希望的,就是皇帝亲政。   当她跑去问秦越的时候,秦越回答得轻描淡写。   “从来都没有什么筹码,只想把好的都给你。”   他还说,“待你我大婚后,我带你去楚郡。”   楚郡是他的封地,地处江南,是处风好水好的地方,他的意思,是要带她远离是非之地。   因二人婚期定在十一月十七,周拂宁总不能从楚王府出嫁,因此秦越唤管家将所有地契拿来,让周拂宁选一处看得上的宅子,暂时挪过去住着。   选来选去,周拂宁选了与楚王府隔了一条街的福乐街的宅子,等她搬过去,才发现隔壁就是新阳长公主府。   秦越虽未担摄政王一职了,但还是有许多事务需要交接,遂今日他安排尤七等人给她搬东西。   怎么也没料到秦珌是第一个上门来的客人。   东西都还未收拾好,秦珌就跑到她院子里来,拉着她到一边角落,瞧瞧望着院中站着的择禹,小声道,“哎,我上次让皇上与你说的事情如何了?”   周拂宁想起来了,秦越带她入宫向沈太后谢恩,与秦珩也见了一面,秦珩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与他们聊得还行,后来他提起秦珌曾在他面前说,迎风寨的冤屈洗刷,择禹就不再是逃犯,他也无需再委屈留在周拂宁的身边做内侍,她想要将择禹要到自己身边做武教先生。   但是秦珌不好意思与她来提,所以才找了秦珩,再而转告到她这里来。   “我问过择禹了,他不愿意。”周拂宁摇摇头道。   秦珌险些跳脚,“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若是教得好,本公主还可以替他向皇上求个官儿来当。”   周拂宁一摊手,表示她也无可奈何。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54章   ◎那你就忍忍◎   秦珌的声音忽大, 择禹抬眼往这边看,秦珌立即住了嘴,她也不知自己抽什么疯, 竟然想要将择禹要到自己身边来。   许是看见他那样护着周拂宁,她羡慕, 她也想要,可她羞于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然也不会让秦珩出面替她说。   择禹朝她们走来,秦珌身子站得绷直,又要维持满身的公主威势。   择禹朝她们一一行礼,“殿下,东西清点好了, 只差瑶欢将屋内东西收拾好。”   周拂宁看了秦珌一眼后点头,“好。”   “长公主可要留在这里用膳?”   其实她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 好歹日后秦珌也要唤她一声小皇婶。   秦珌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呀。”   “……”   ——————————   帝后大婚在九月十五,这日, 普天同庆,宫里宫外, 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喜庆与喜意。   周拂宁随着秦越一道入宫观礼,盛大的场面震撼着她。   出宫后,他们遇上了陈家的马车。   说到方易阳,后来周拂宁听说他以身犯险, 自爆身份让宜王的人将他抓住, 又送往影阁。也幸好, 择禹去到影阁所在之处, 见到影阁阁主, 并以叶然之事相劝。   周拂宁也实在没有想到,影阁阁主与她母妃之间似乎还有一段故事,是连择禹也不甚清楚的故事。   总之,影阁阁主对叶然的情愫不一般,也难怪对于出逃的叶然,影阁对她用刑,却并没有取她性命。自然,阁主愿意相助扳倒宜王,也是为叶然。   一月的时间,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压力一定不小。   是说那日寿宴,陈娉竹要向他们问方易阳的下落,他消失的那几日是被人掳走了。   为了能骗过宜王,方易阳身上所受拷打之伤都是切切实实的,现在都还未醒转。   陈娉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王爷,公主,好巧。”   她虽是笑着,可眼中的愁绪散不去,她是在担心方易阳。   “可是去方府?”   陈娉竹点头。   “一道。”   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陈娉竹下了马车,恰看见秦越伸手任周拂宁搀扶,那样杀伐果断的人物为了心爱之人也能柔情似水,体贴细心,陈娉竹眼睫一眨,想将泪意逼退。   周拂宁瞧她情绪不高,便想找些话题来,按秦越与她说的,方易阳与陈娉竹是两情相悦,从前方易阳从不提情意也不提成婚之事,皆因家仇未报,冤屈未洗,可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日后合该提亲成婚携手一生的。   “娉竹姐姐不必太过伤心,方大人吉人天相,都会好的。”   陈娉竹苦笑着点点头,方易阳在行危险事之前,什么也未曾对她说,而她得知方易阳受伤的消息后,却巴巴的跑来,她真是没骨气。   “我们进去吧。”   才走到半路,就有小厮高兴跑来禀报,方易阳终于醒了。   周拂宁欣喜地看向陈娉竹,可陈娉竹却脚步一顿,怔在原地,连面上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她明明也松了口气,可是她道,“既然醒了,我就不进去了,告辞。”   陈娉竹转身就走,他们拦都来不及拦。   方易阳刚醒来,身体还甚是虚弱,看见他们来强笑了笑,他的视线往他们身后望了望,终是黯淡下来,他没看见想见的人。   没说几句话,秦越嘱咐他好生修养,朝堂的事情暂且交给别人去做,随后就带着周拂宁离开了。   送周拂宁回宅子的马车上,周拂宁不解问,“娉竹姐姐那般担心方大人,几乎日日都去探望,何以他醒了,她却不见了?”   “她心中有气。”秦越一语中的。   “怪方大人瞒她?”   “嗯,乖乖聪慧。”   “那他们会和好吗?”   看起来,陈娉竹的气可不是一点半点,不然也不会连看也不看一眼。   “那就要看方易阳够不够厚脸皮了。”   将她送回宅子,周拂宁向秦越道别,秦越却道,“我没说我要回去。”   “……那你住哪里?”   “自然是你住哪里我住哪里。”   “啊?”周拂宁一羞,“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   虽然亲过了,可是睡在一起是更亲密一层的关系,在她的认知中,要成婚后才行。   秦越轻轻为她捋着碎发,好笑道,“想什么呢,我睡厢房。”   从前不觉得,自从周拂宁搬出楚王府后,他就觉得府里空荡荡的。   没过几日,秦越就让人将绣好的嫁衣给她送了过来,据说这是由宫廷针工局熬夜好些时日赶工出来的,也就是说,自封后旨意下达再到赐婚懿旨,针工局的人就没休息过。   怜惜她们劳累的同时,周拂宁也不得不感慨这嫁衣的绝美。   凤冠霞帔自是不必说,上头的鸳鸯石榴还有缂丝金线绣工精湛,栩栩如生,还有上头点缀的珍珠,皆选自上上品,是秦越自掏腰包寻来的,他怕时间来不及,还特意从江南寻了几位出名的绣娘与针工局共同完成嫁衣的缝制,这才有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嫁衣。   在瑶欢和春玉的帮衬下,嫁衣上身,周拂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本就绝伦的容色被火红的嫁衣衬得多添几分娇艳妩媚,衔玉含珠,恍若仙人,无可媲美。   问外传来通禀声音,是秦越来了。   周拂宁连忙吩咐,“快将门关上。”   瑶欢春玉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将门拴上。   秦越推门推不动,只好敲了几下,“阿宁,开门。”   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周拂宁走至门边,“不行,你不能看。”   “为何?”秦越皱眉。   “要到成亲那日才能看,不然就不好看了。”   “怎会,乖乖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周拂宁撒娇似的嘟囔了两声,“那不一样,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还有,从今日起你就不要来与我见面了。”   “可我想你怎么办?”秦越不大情愿道。   “就只能委屈你忍忍了。”   周拂宁也没办法,成亲就一次,该守的规矩要守好。   秦越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她如今越来越有理了。   罢了,忍忍就忍忍,待新婚洞房时,他可是不会放过。   还有半个月,她,就是他的妻。   ◎最新评论:   【期待小公主穿嫁衣   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完- 第55章   ◎小公主◎   从那日到成婚当日的半个月中, 秦越还是让尤七给她传话,北齐得知她要嫁给楚王成为王妃的消息,快马加鞭让人送了贺礼来。   秦越就算是辞去摄政王一职, 那背后的势力可不会消散,她能嫁给秦越, 又是正妃,在北齐看来, 已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送来受死的。   恐怕谁也想不到,她不仅不会死,还得了一门谁也羡慕不来的婚事。   贺礼中有一样东西, 是北齐帝点名要周拂宁亲启的,附之还有一封亲笔信。   她根本不想看他送了什么东西, 也不想看他写了什么, 所以吩咐收下后就让瑶欢压箱底了。   这几日择禹也不在,他要随李泉回一趟迎风寨曾经所在的山头, 他说他会回来,以后都会像从前一样陪着她, 可她却希望择禹能够找到他想要做的事情,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拂宁心里堵得慌,瑶欢和春玉皆不知晓关于叶然的事情,因为她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与秦越又不能见面, 所以没人能够听她说话。   不久, 秦越又让人送来一封信, 是他写的。   他像是早就料到周拂宁的心头所想, 信里的言语不多, 先是诉说他如何思念她,最后八个字是,既不在意,无需在意。   既然她自觉已经对北齐帝所做的一切不在意了,那何苦要去在意一封信?   她的心被秦越看得透透的,其实,她心内与北齐帝的隔阂从未消失。   北齐帝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与母妃之间的事情,没有人能比他们自身更清楚,而她身为他们的女儿,一直在欺瞒之下受尽波及。   母妃有大义,有决断,敢爱敢恨。   所以她可以在爱上北齐帝的时候为他生儿育女,将自己锁在深宫,也可以在不爱时及时抽身,快而狠。   所以她可以在得到恩人之子的消息后,丢下她年仅四岁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为了恩人血脉以命相博。   为了报恩,她做得无可挑剔,可作为母亲,不知她是否有亏欠,临死之际,她可曾念过她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信纸上已有斑驳湿意,周拂宁哭了。   秦越是恋人,又像长辈,在指引她前行。   若是他在,她恐怕又要哭得停不下来。   将眼泪擦干,周拂宁让瑶欢将礼和信取出。   在打开木匣子的那一刻,她的泪意再度涌上,里头是一个荷包,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出自母妃之手,只是比她身上所携荷包年成更久远。   她指尖颤着,将荷包拿起掂量了一下,里头的东西有些奇怪,不止一个,零零碎碎的,好几块。   她又将荷包打开,往手里倒,掉落出来不是别的,只是几块玉质碎片,可周拂宁泪意更加汹涌,根本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努力想将碎玉拼凑好,却怎么也拼不好,一个不小心,手指被碎玉边缘割出一道血痕,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的思绪已被拉扯到十三年前。   母妃下葬后,她不顾宫人的阻拦,哭着去永言殿找父皇,一直吵着要母妃,父皇听得烦了,让人将她带下去,并且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有诋毁母亲的,有骂她不懂事的,总之放在以前是他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她年纪尚小,有些话根本琢磨不透,也没心思琢磨,她只想让父皇带她去找母妃,可是最后一切被一巴掌打散。   那是父皇第一次打她,毫不留情,她哭声止住,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自此她知道父皇变了,再也没有人疼她爱她了。   所以她扯下腰间在她出生那年,父皇亲自去佛寺求来的开过光保平安的玉佩,狠狠掷在地上,玉佩顿时四分五裂,她是哭着跑走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未记起这块被摔碎的玉佩,可眼下它的尸骨出现在她的面前,包裹着母妃亲手绣下的荷包,由父皇命人送来。   是什么意思?   告诉她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她和母妃吗?   这可能吗?她不会忘记平城外,他是如何想要了结她的性命。   对了,还有一封信,再次将溢出的眼泪擦去,她把最底下压着的信封撕开,将信纸展开。   统共就两句话。   第一句,小宁儿。   第二句,愿你余生平安顺遂。   周拂宁没有再哭,只是手指慢慢收拢,片刻间,信纸就已被她揉成纸团。   她会平安顺遂,但绝不会是因他的祝福。   身边有秦越,她很满足。   以后关于北齐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要再做北齐公主。   新婚之夜,当她将这番话告诉秦越时,秦越轻笑说好,不做北齐公主,只永远是他的小公主。   洞房花烛,她沉沦在他一声声小公主中。   这样的事情耗费体力也耗费精力,周拂宁睡到日上三竿才渐渐醒转。   当看见已经斜照入内的阳光时,她缓神之际又忽然从床上坐起,下身隐约有些不适之感。   昨夜,是她与秦越的大婚,她换上嫁衣,坐上花轿,秦越牵着她跨火盆,拜天地,在喜娘的唱和下送入新房,即望宁院。   虽然迎亲之时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好在无伤大雅。   前来参加喜宴的人很多,宫里宫外,皇亲贵族和朝廷官员,帝后驾临观礼,给足了楚王面子,热闹非凡。   尽管秦越有意阻拦,周拂宁也还是喝了几杯酒。   再后来,喜宴散,一切归于平静,秦越回到望宁院,身沾酒气,略微醉意,他们相拥说了好多的话,过去未来,皆有谈论。   最后……回想起来,周拂宁便浑身发烫,心跳骤快,一张脸羞红只在一瞬间。   昨夜所历之事,比嬷嬷给她看得小册子还要更厉害些。   总之十分难于说出口。   门被人打开,进来的人正是令她羞红一张脸的主谋。   周拂宁窘迫地将脸埋在被褥里,只留出一双含水明眸来。   秦越十分自然地走过来坐在榻边看着她,“还在羞恼?”   他眉眼斜挑,眸中情意缱绻不散,自带风流,勾人入魂。   “昨夜是我不该,下次我一定节制些。”   周拂宁只觉他是故意的,她都羞成这样了,他还说这些话来逗弄她。   她干脆倒下去,将整颗头都蒙住,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秦越笑意愈甚,“公主殿下还不愿意起身,看来是对为夫昨日的服侍还比较满意,不如我们……”   “不不不,我这就起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周拂宁从床榻上弹起,像是有恶狗在追似的抱着被褥爬下了床,连鞋也未来得及趿上,如今十一月中旬,已入冬日,脚上纵有绫袜,还是有些冻脚。   她左脚踏在右脚的脚背上,身体不平衡摇摇晃晃的,脸颊红彤彤的两团,甚是搞怪可爱。   秦越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托在她腋下,像提溜小孩一样将她拎回床上。   “我服侍小公主穿衣。”   幸好,他真的只是替她穿衣,并未有其他举动,周拂宁略松一口气。   春玉端了热水来给她漱口净面,瑶欢替她梳妆,一切打理妥当后,瑶欢问道,“今日午膳,王爷与王妃可是在宫中用?”   “为什么?”周拂宁有些懵。   “新婚头一日,王妃理当随王爷入宫给太皇太后和沈太后请安谢恩。”瑶欢一一解释道。   周拂宁一拍脑袋,她怎能把这件事情忘了,定是秦越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才忘了的,而且,他竟然不叫她起床,这都几时了?   对,没错。   她对秦越道,“都怪你。”   秦越点头,满眼溺宠,“嗯,都怪我。”   他也不问为什么。   只是他双眸中的揶揄与风流,叫周拂宁看得心尖一颤,又痒又酥。   这男人,好似哪里变了。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入宫,先向沈太后请安,她三两句就将他们打发到了慈安宫。   沈太后好应对,是因为周拂宁与她不是婆媳,而且碍于秦越如一把利刃立于她身边,沈太后更不好如之前般出言为难。   可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昨日连帝后都出宫观礼,可太皇太后身为秦越的生母,唯一的儿子成婚,她却一点面子也未给,足以表示她对这门婚事的不满,主要是对周拂宁的不满。   然而今日,又因她睡迟耽误了入宫请安的时间,不知道她的脸会黑成什么样。   往慈安宫的一路上,周拂宁忐忑不安,连秦越与她说话也没听进去。   见自己说了好些话可周拂宁一句也没回应,秦越脚步一停,周拂宁前进的脚步也被拉停,这才唤回她的神思。   “你在想什么?”秦越问。   “太皇太后不喜欢我,一会儿我该怎么做她才会高兴一点?”   “你不需要讨好她,她若是不喜欢见到我们,我们请安就走便是。”秦越不甚在意道。   “这样不好吧……”周拂宁犹豫道,“她是你的母后呀。”   “那又如何?日后我们去了楚郡,你们也见不着。”   周拂宁头一次重视起秦越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来,为何明明是亲母子,关系却疏离至此?   她气一沉,问出口,“你和太皇太后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嘿嘿,缺失的大婚在番外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柑鸭 2瓶;   ◎最新评论: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嘿嘿嘿,大宝贝好会】   -完- 第56章   ◎我心疼◎   显然, 秦越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他牵着周拂宁的手继续往慈安宫的方向走。   “别多想,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徒添烦恼, 我只希望你无烦无忧,做个快乐的小公主, 可你若是想知道,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周拂宁应下, 秦越为她做的事情不是一星半点,她怎么会嫌他的事情是麻烦?   到慈安宫,是程嬷嬷在殿外候着,见他们来就迎上。   “王爷王妃可算来了,太皇太后正盼着呢。”   她在前头引路, 瞧着似乎有话要说。   见秦越没在意,或者是根本不想问, 周拂宁担心, 便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要嘱咐的?”   程嬷嬷先是去看秦越, 见他没有不悦,便回道, “近来太皇太后心绪不佳,说话难免有失,一会儿王爷王妃进去后切莫因此与太皇太后置气。”   这下,周拂宁也朝秦越看了一眼, 这话显然是说给秦越听的, 她哪有胆子与太皇太后置气?怕是连说话也不敢说大声了。   因此她替秦越答道, “嬷嬷放心, 我们晓得了。”   秦越一句话没说, 表情纹丝不动,只有牵着周拂宁的手从未放开。   他们入了内殿,里头已经烧起地龙,暖和不已。   周拂宁依照规矩,要给太皇太后敬茶,茶是事先程嬷嬷就备好的,如今已经由她亲自端到面前来。   周拂宁接过茶盏,在太皇太后面前跪了下去,高举茶盏到她身前。   “儿媳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   太皇太后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自然也不会想要接这一盏茶,她原都打算好了,将陈娉竹赐给他做正妃,丞相府的姑娘家世好脾性好品格好,处处瞧着都比这邻国公主瞧着顺眼。   “哀家可担不起。”太皇太后轻飘飘道。   周拂宁敬茶是规矩,秦越不加阻拦,可若是她有心为难,却又是另外的的事了。   “既然太皇太后都这样说,那我们只有告退了。”秦越毫不留情回怼。   且他说的可不是气话,眼看他当真就要将地上的周拂宁拉起来带走,程嬷嬷心急上前半拦着道,“可别为了不必要的小事误了这大好日子,是吧,王妃?”   方才程嬷嬷就一直在细细观察着这两位,虽然从入慈安宫,他们就未曾说话,可就是瞧得出,秦越对周拂宁感情颇深,说不定由周拂宁出面,这对母子的关系会缓和不少。   她也只是试试。   周拂宁一听说到她,她也不希望弄得不欢而散,遂接着她的话道,“嬷嬷说得有理。”   在秦越继续冷言冷语前,程嬷嬷也连忙给太皇太后使眼色,太皇太后眼神十分不耐地扫了一眼,最后还是妥协地接过周拂宁手上的茶,轻啜一口,其实只是以茶水润湿了上嘴皮。   “如此可满意了?”太皇太后话语中带着闷气。   秦越不顾她,一心只在周拂宁身上,将人扶起一同入座。   太皇太后心头一堵,自己的儿子,却偏帮着刚嫁来的媳妇儿,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他还是一个情种。   她总要想办法给自己出口气。   “既嫁到皇家来,就要守皇家的规矩,别到头来朝秦暮楚,尽想着如何攀高枝儿。”   她这话说得委实重了些,周拂宁料到太皇太后对她不会有好脸色,只是没料到这态度比她预想中的差上好几倍。   为了秦越,她只有忍,“儿媳谨遵教诲。”   秦越却又是不客气道,“不知道太皇太后又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您竟也信这些。”   太皇太后尽力克制胸腔的怒气,“怎会有平白无故的编排,都是叫人瞧见了不妥才有的说嘴。”   “您有什么不免直说,儿臣可没有耐心在这里陪您耗时间。”   自从为立后人选一事大吵一架后,二人母子间的情分在秦越这里单反面地算是彻底断了,而太皇太后却始终觉得血脉关系斩不断,上次郁芳园选妃宴,他应约来了且还待了一会儿,她以为那就是代表关系缓和。   可谁想到,秦越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此时在他眼中,恐怕根本没把她当长辈。   周拂宁是第一次听见秦越与太皇太后对话,竟是这样剑拔弩张,她的小心肝狂跳,他好凶,到底是有多大的矛盾才会这样?她越来越好奇。   而太皇太后也没有要再打算退步的意思,她鼓了眼,斥道,“你和哀家怎么说话呢?再怎么说哀家也是你的母后。”   “您也知道?”冷意爬满秦越扬起的唇,堆砌成无边的讽意。   太皇太后皱了眉头,“你是要记恨哀家一辈子吗?”   “不至于。”秦越笑了一笑,“早就不重要了。”   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真的将一切都放下,包括她,太皇太后心中一阵刺疼,她就要握不住他了。   “还有方才说的话,儿臣也奉劝您一句,不要毁坏了阿宁的名声,她是好是坏,儿臣都要。”   他们一来一往,周拂宁根本就没有插话的机会。   太皇太后被他这话彻底激怒,“就算是拿性命去换也值得是吗?”   “你别以为你做什么哀家都不清楚,宜王老奸巨猾,与他对阵,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万丈深渊,赔上这满宫的性命,你担得起吗?”太皇太后怒极,又指向周拂宁,“她担得起吗?”   “什么满宫的性命,您担心的是因为我的差错,而害得秦珩丢了皇位丢了命,您不好向先皇向父皇交代。”   “那还不是为了你。”太皇太后厉声喊道,声音尖细得刺耳。   周拂宁有心相劝,可她觉得自己要是在这样的情况说一句话,都会被太皇太后用眼神燃烧,与她同样做此想的还有程嬷嬷。   好在程嬷嬷向来知道这对母子在一起就不会好好说话,遂早早将殿内人都打发了出去。   否则这些话要是传到沈太后和皇帝的耳中,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   秦越不屑浪费口舌,因为根本就与她说不通,自他领摄政王一职来,走的每一步都是跨险而过,是一场场的赌博,赌赢了是荣,赌输了是命。   他道,“您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您自己。”   纵然声线平稳,可周拂宁却听得心里一揪。   “如今最大的祸患已除,摄政王的职位我也已辞,一切都归还给了他们,一切都如了你们的愿,我过几日便携阿宁退居楚郡,自此不再管朝政之事。”   秦越的背脊依然挺直,面上亦无苦涩之意,可周拂宁心疼得要命,他靠一个人的躯体抗下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年幼征战,又在十九岁接任摄政王,本该是意气风发驰骋天涯的年纪,却每日都被政务缠身,连口气也喘不得,到最后仍要被最亲的人指责逼迫妥协。   他身居高位,却从未得到过想要的快活。   周拂宁的手缓缓牵上秦越的手,十指相扣,秦越回看她,她冲他抿唇一笑,无需言语,尽皆了然。   她想,去到楚郡,她一定会让他们的余生轻松快意。   在周拂宁看来,这样的回答怎么样都能让一个母亲升起愧疚怜惜之感,可终究是她高估了太皇太后的慈母之心。   她只是稍一哑然,紧接着又道,“你如何能不管?朝政是交还给了皇帝,可若是日后边境来犯,你难道要甩手不管吗?”   不说秦越,就是周拂宁的心,都因这句话而一凉再凉。   她再也忍不住,想要冲在秦越的身前护着他。   “太皇太后……”周拂宁猛然站起身来喊停,这一次她没有畏惧,不会结巴,“这冀国不是王爷一个人的冀国,守护国家也不止王爷一人,褪去一切,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躯之力为了冀国奔波劳累奋战沙场身心俱疲,已是不易,您不夸赞不心疼,还要说这些话来戳人心窝,您当真是一个母亲吗?您真的想要看到他心力衰竭,英年早逝才肯罢休吗?”   “我不管你们之间从前到底有过什么纠葛,可作为一个母亲,就不该趴在孩子的身上吸血,还要说着为他好,为他好是有限度的,他觉得好才是好。”   “他曾经是冀国的摄政王,是冀国的楚王,是冀国的战神,是与您血脉相连的骨肉,可也是我的夫君,我的挚爱。”   “这样好的他,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太皇太后被她一番说辞说得愣住。   秦越也微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他眼角也有了湿意。   娇小的身体,却在不了解原委的情况下选择相信他,站在他的立场,为了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为了他勇敢。   他知道他没有爱错人。   秦越也随之站起身来,对太皇太后道,“先皇本就早产体弱,又为救我落下病根,以致身体虚弱,又因费心政务,日积月累将身体拖垮最终英年崩逝,我也痛心,一直在尽力弥补。”   “可我如今已经完成了先皇临终托付,助皇上铲除朝廷要害,击退外敌,如今外敌并不敢入侵,边疆平稳,我只是想歇一段时日,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自会领命,您不必担心。”   “您扪心自问,您之所以越过我拼命对先皇好,真的只是因为先皇为救我而落下病根吗?”   秦越语气是难得不带针对性的平和,太皇太后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连秦越带着周拂宁离开,她也未能回神,只有眼角处,堆积着一滴晶莹。   ◎最新评论:   -完- 第57章   ◎余生(正文完结)◎   走出慈安宫好一段距离, 周拂宁都还未能从气愤与心疼中走出来。   倒是秦越先忍耐不住,他停下来,静静将气鼓鼓的周拂宁看着, 突然上手戳了戳她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让紧绷着的氛围一下子松散不少。   秦越问,“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她太欺负人了。”周拂宁忿忿不平。   在亲情上, 她虽然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可是总觉得比不得秦越受的苦多。   “可你都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万一真的是我的错呢?”   “就算有过错,也在尽力弥补偿还。”周拂宁语调慢下来,“总之,就是她不该,不该说话如此不顾情面咄咄逼人, 还老拿情分来捆绑你。”   不是什么无条件偏向的保证,却已足够暖了秦越的心, 他重新牵起周拂宁的手, 回府的脚步轻快起来。   夜间,春玉最后替周拂宁将钗环卸下后出了主屋, 周拂宁听得她言语兴奋道了句下雪了。   周拂宁没耐住,立刻就跑到门口去看, 雪如鹅毛絮絮而下,她欢快朝屋内灯下看书的秦越招手,“你快来看,下雪了。”   “年年下雪, 有什么可看的。”   虽是如此说, 可秦越还是没分毫停留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可不一样。”周拂宁笑嘻嘻的, 一只手还伸出廊檐去, 片刻就有雪落入掌中, 随即而逝,留不住,“这可是我们在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自从与周拂宁相识,秦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周拂宁只觉肩上一重,身上一暖,是秦越拿了斗篷给她披上,“小心冻着。”   当夜,二人相依偎着,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话。   周拂宁在秦越怀中,静静听他说起从前的旧事。   太皇太后庄氏年过二十才入宫,她曾定下过一门婚事,但因男方母亲逝世,婚期向后延了三年,当时她的年纪已拖到十九,可谁能想到,还未成婚,未婚夫又因意外丧命。   但因庄家是大家世族,从不缺上门求娶之人,她就此耽搁到二十,被皇家看中,迎入宫中成了贵妃,二十七岁诞下一子,即秦越,待皇后病逝又成了继后。   秦越生来就很得皇帝喜爱,宠爱非常,也正是如此,引得许多人暗中嫉妒,在秦越六岁那年的冬日,有人将年幼落单的他推入结了冰的湖中,而义无反顾跳下去将他救起来的,是早产体弱的太子。   为此,太子身子大不如前。皇后去得早,因她与庄氏从前本就是好友,理所当然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庄氏,可在庄氏的手上却出了这样的岔子,从这之后,庄氏对太子的关心和疼爱更是远远超过了秦越这个亲生儿子。   “我也知道皇兄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所以就算母妃将大部分的爱都给了皇兄我也不会多想,反而觉得应该,可她是一点点也没有留给我。”秦越是这样说的,他的眉间蕴有涩意。   周拂宁能感受到当初他的绝望,一如母妃被火海吞噬在她的面前,可她至少享受过母亲全心全意的疼爱。   “可我后来发现,她那样拼命对皇兄好,不只是因为皇兄为救我而伤了身,而是她为自己犯下的错而愧疚。”   “她对不起先皇后,所以她对皇兄和平亭皇姐比谁都好。”   “在皇兄崩逝后,她对沈太后母子更加照拂,而且不惜一直逼着我防着我甚至想要控制我。”   “却还要说是为了我,她分明是在用我填补她怎么还也还不完的愧疚。”   关于庄氏怎么对不起从前的皇后,周拂宁没有问,她在意的是秦越为此受过的委屈。   秦越将一切说完,就像是将心中压抑了许多年的一口浊气吐出,他低头看着周拂宁,眼中如有浩瀚星辰,皆是对她的爱意。   “还好,我遇见了你,拥有了你。”   言语中有侥幸,有释怀,他与过去彻底道别。   周拂宁从他怀中退出,反将秦越纳入她怀,给了她一片只属于他的温暖。   她眸光坚毅,语气坚定,“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好,远离盛州,远离是非,远离让你不快的一切。”   秦越默默答了一声,“好。”   当他要携周拂宁赴楚郡的折子递上去后,又在朝堂后宫掀起一股风浪,可终究没人拦得住他。   在他们启程离开京都的这日,方易阳和陈娉竹都有来送他们,可瞧着他们似乎还没有和好,从头至尾陈娉竹都没有要理方易阳的意思。   周拂宁照着秦越的话,将方易阳扯到一边。   “方大哥,追媳妇就要脸皮厚一些。”周拂宁悄悄往陈娉竹的方向瞄了一眼。   方易阳好笑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拎回秦越的面前,“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见秦越望来,周拂宁一吐舌就躲到秦越身后。   “自然是诀窍。”秦越悠悠道,“听不听在你,反正没媳妇的又不是我。”   陈娉竹听见了这话,神色一变,当即就福身告退转身欲先离去。   方易阳心中微急,连声道,“你们快些走吧。”   瞧把你们能的。   说罢,他便朝陈娉竹离开的方向追去。   队伍正式启程,从盛州到楚郡少说也要一月的路程,周拂宁还想着顺路到曾经迎风寨所在的上元山接上择禹一同去。   可启程不到半日,秦珌就孤身骑马追了上来,说要与他们一道去楚郡玩玩儿。   不料,他们一路到上元山,择禹说他还想多待几日,日后在楚郡与他们汇合,而秦珌扬着脑袋死皮赖脸也留在了上元山。   秦越说,也有她放下脸面的一天。   周拂宁却想着,能让娇纵了前半生的公主放下脸面,是真的喜欢。   她与秦越之间,一直是秦越为她妥协,为她克制,也为她逾矩,而她早已没有什么脸面,能做的是为他积攒勇气,迈出她最不敢的一步。   他们从冬日尾启程,春意盎然时抵达,一路走走停停,阅遍无数风光,一如从混沌走向豁然,这是他们新的开始。   余生,唯清平安康相守为最。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   ◎大婚(补)◎   十一月十七, 是楚王秦越迎娶楚王妃的大喜日子,全城瞩目。   迎亲队伍一路从楚王府出发,往新宅而去, 秦越一身正红喜服,头顶玉冠,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连马的脖子上都挂上一朵布织的大红花以衬这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时刻。   这是他此生穿过最鲜艳的衣裳, 也只会穿这一次。一张俊容更不用说,今日的他在大红的映衬下,褪去寒冰,眉梢攀上喜悦与期盼,更是俊美无铸, 瑕疵难挑。   喜今日结为连理,盼能见到她最美的模样。   摄政王忠君为国, 深孚众望, 名声远播,可以想见他大婚之日会引来多少人的关注, 街道两旁人挤人,说人海也不为过。   望着马上光风霁月般的俊挺身姿, 无一不赞叹,无一不艳羡,北齐公主能得此良缘,嫁得万里挑一的良人。   迎亲队伍行至新宅门口, 按理拦门这一流程, 因周拂宁是和亲来的, 兄长皆远在北齐, 这一道就该免了, 可秦越并不愿意就此免了。   成亲只一次,如何能不完整?   当他提出后,择禹与方易阳便主动跳出来,谁说没有娘家人?   这不,宅子门口,就有两人一左一右站定,一个刚毅,一个儒雅,文武俱全。   当然,秦越身后跟着来的,集齐了旧日下属官员和部下,连昔日状元都在,他也不在怕的。   追随了秦越多年的将领池晟见方易阳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揶揄笑道,“方大人,你不是王爷好友,怎么跑到对方阵营去了?”   方易阳浅浅笑着,“王爷好友不假,可公主义兄亦是真。”   在知晓周拂宁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担起了兄长的职责。   池晟叹一口气道,“那一会儿可不要怪我打疼了你。”   “诶……”方易阳一扬手指向旁边的择禹,“要打架找他。”   他们分工明确。   池晟一愣,这时状元郎李玟站了出来,“那就由我来与方大人领教一番。”   一边文斗一边武斗,甚是好看。   但也真是很久不见这样用尽全力的拦门了,其余人家拦门都只是做做样子,从夫家处得些彩头添些喜气罢了,哪像眼下他们生怕新娘子被接走?何况迎亲的还是威震四方的楚王?   不过即便这样不给面子,楚王面上也没有丝毫愠色。   从始至终秦越都背手静看,但无人知晓他早就按耐不住想冲进去亲自将周拂宁带出。   而周拂宁也没有闲着,她嫁衣穿戴好,胭脂亦上好,在瑶欢春玉的陪同下坐等迎亲。可外头实在热闹,一阵阵欢呼声传入耳内,她心底有羞涩也有雀跃。   她站起身来,将裙摆提起就要往外头去看看。   瑶欢和春玉都劝道,“公主,这不合礼。”   “我就看一眼,一会儿就回来。”   喜娘也要拦她,却仍是没有拦住。   自有秦越将人宠着,周拂宁的底气是越来越足,三两句就将喜娘震吓住,轻易不敢再拦。   门口,因择禹武艺高强,饶是与几位大将交了手也未落败,在他一掌将人震出几步后,那人被秦越从后头接住,只听秦越道,“本王自己来。”   择禹对周拂宁的看重不比他少,虽然他平日从未说过什么,但是他知道择禹有多舍不得,若今日不是他亲自赢过他,怕是带不走人。   二人交起手来,又是一场看点十足的武打,打着打着,他们竟飘上了屋顶,正唇枪舌剑的方易阳和李状元相视默契停下,一同仰头朝屋顶看去。   这时又恰逢周拂宁从屋内溜出来偷看,她完全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只忽闻耳边风声簌簌,还有她头上头饰碰撞的清脆铃音,接着她便已经被人拥揽在怀,眼前覆着一片鲜红。   是秦越,他们的对面站着的是方落地的择禹。   糟了,她还没盖盖头。   喜娘听见动静赶忙拿着盖头出来顾不上其他礼仪,直接盖在周拂宁的脑袋上,周拂宁的视线被红色阻隔,任由接着出来的瑶欢与春玉将她带离回屋。   拦门就此落下帷幕。   最后,是由择禹将她背上花轿,她趴在择禹宽实的背上,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择禹哥哥,我们都会幸福的。   择禹回应她,嗯,我们都会。   那是她成婚日第一次落泪。   迎亲队伍又一路吹吹打打回到楚王府,王府门口的人就更多了,不仅有百姓,还有官员世族人家。   秦越下马,掀了轿帘将周拂宁抱了出来。   这一抱,又在人群中掀起一道风浪,他对周拂宁如稀世珍宝般的小心呵护叫众人看在眼里,又传到满城人的耳朵里,再次证实了从前传出的流言,楚王对晋和公主,爱到极致。   接过喜娘手中的同心结,二人一同迈入楚王府,进入正厅。   今日帝后驾临,正坐于为他们专门准备的侧边主位上,上首的位置是空着的,太皇太后没有来。   秦珩自诩为证婚人,他还是没能丢去对周拂宁的情愫,只是可以很好的控制住,但他一双柔情眼,却瞒不过身侧的卫兰瑛。   卫兰瑛一身繁复宫装,端庄持重,笑意温和看着这对新人,国母风华尽显。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在喜娘的唱和下,礼成,秦越也不再克制,再次将周拂宁拦腰抱起,他贪恋她身上的味道,还有那勾了他魂儿的纤细腰肢。   为此,周围人一顿哄闹。   秦珩要跟着人群一道去洞房闹一闹,卫兰瑛有心劝阻,皇帝能来观礼证婚已是天大的荣耀,实在不必再去凑那股热闹。   可秦珩却道,她若是想回宫,便自先回去。   卫兰瑛面色一僵,最终还是跟了去。   他们耽误片刻,那厢望宁院中,已经不少人在起哄让秦越掀盖头,秦越却迟迟不肯。   他道,“夫人芙蓉面,留着本王一人欣赏足以。”   周围又是一片哄声。   盖头下,周拂宁脸红了起来。   秦珩与卫兰瑛赶来,顿时安静了不少,前头的人也很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秦珩端起酒盏,“朕祝小皇叔与小皇婶携手此生,自在安康。”   他的祝福之词与他人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不同,正中周拂宁的心,他的话里似乎藏着许多遗憾。   没有时间任她参透,秦越已将她从榻上扶起,手中多了一盏酒,卫兰瑛也说了几句祝福,他们与帝后一同饮下这盏酒。   秦珩没再逗留,摆驾回宫。   帝后离去,新房内的气氛又高涨不少,周拂宁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晕乎乎的,房内才终于安静下来,秦越等人往前方宴席上去了。   她头上顶着凤冠,精湛华美,哪里都好,就是有些重,她的盖头还未挑,肚子也空空的,处处都不方便。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熬过去之际,门吱呀一声又打开来。   “谁?”   周拂宁问,瑶欢和春玉都不在。   “是我。”   “你不是在宴客?”   是秦越。   “我想你了。”   可他们才分开不久。   秦越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杆秤来,挑起了周拂宁头上的盖头。   周拂宁只觉眼前殷红朦胧之感不在,随之入眼的是秦越棱角分明,无可挑剔的脸。   他穿红衣,真好看。   而秦越也再次惊讶,这一次与迎亲时意外见着的不同,昏黄烛光下,她的娇艳被柔美淡化,唇瓣娇红,明眸中盛着清泉,像是一副山水风光图引人入胜。   他克制着,又从旁边桌上端过早已备好的合卺酒,递于周拂宁一杯。   “喝了这酒,才算礼成?”周拂宁愣愣问。   “不算。”秦越摇头,眼中□□顿满,“洞房过后,方才圆满。”   周拂宁的脸更红,二人交杯而饮。   “喜宴还未散。”周拂宁道,她在提醒秦越。   尤七也刚好过来催促,说他要顶不住了。   秦越一皱眉,但也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不大熟练地替周拂宁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趁她不注意又在她唇间轻点,这才如风般离开。   徒留周拂宁轻抚上唇怔愣在榻边。   头上重物不在,她的心也随他的轻吻而飞远。   不一会儿,瑶欢与春玉便带着几碟点心进了来。   春玉口中十分羡慕,“王爷待公主是真好,日后再也不用担心公主受欺负了。”   这些点心都是她在谓和楼吃过且极为喜爱的几道。   瑶欢打趣道,“你若是羡慕,就该趁着今日大喜,向公主求个恩典,为你寻得一如意郎君。”   春玉的脸顿时羞红,周拂宁心情大好,含笑看着她们打闹。   日子就要这样才好。   估摸着又两个时辰过去,喜宴才算是彻底散去。   周拂宁等不下去,沐浴完歪身靠在床柱上半睡着,秦越进来她也没有感觉。   直到他靠近,一股酒气冲入她鼻尖,周拂宁才醒转,一醒来,她就将面前的人推开。   嘟囔着,“难闻。”   打算偷亲美人儿引得嫌弃的楚王殿下眉头狠皱,立时吩咐人备热水沐浴。   “娘子可打算与夫君一同沐浴?”   一同沐浴?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周拂宁连连摇头,“不……不不要,我沐浴过了,很干净的。”   秦越该是有些醉了,只见他噙着抹痞笑凑近周拂宁,将她圈在怀中,又在她颈间蹭了蹭。   等周拂宁挣脱出去,听他语气飘忽道,“你沾了我身上的酒气,与我一起沐浴吧~”   “……”   ……他这是在耍无赖?英勇无双的楚王殿下,喝醉后在新婚之夜耍无赖?   可是,他的尾音莫名可爱又是怎么回事?   才觉得他可爱,秦越就似一头狼,将周拂宁抱起,直往浴房内去,任她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得。   在热气的氤氲和秦越呼吸笼罩下,周拂宁羞得险些没有晕厥过去。   后来,是秦越将她抱回榻间,此时的他已彻底恢复清明,望着一言不发的周拂宁,他压低语调尤为可怜,“乖乖,我错了。”   周拂宁不回话。   “乖乖,我真的错了,下次我再不喝这么多酒。”   他酒量一向很好,可挡不住今日敬酒的人实在太多,又因太过欣喜,这才稍微有了醉意。   温香暖玉就在眼前,他如何控制得住?   周拂宁还是不说话,方才他在水中与她这般那般的,早已将她的脾气给羞没了,还如何说话?   “我今日高兴过头了,能将你娶回家,是我这一生最由自己的事情,这才没控制住。”   并不愿让他思及从前那些烦忧之事,周拂宁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她声音低低糯糯,“那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秦越紧紧将人拥在怀中,“我尽量。”   “……”   尽量……周拂宁顿时感觉她是羊入虎口。   接下来,秦越倒是没有什么格外出格的举动,他只是静静挨着她,与她说着话也听她说话。   周拂宁将她心中美好而自由的畅想一一说出,秦越无不支持,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   她道,“我日后是你的王妃,是周拂宁,只不再是北齐公主。”   秦越语气中也满是宠溺,他说,“嗯,不做北齐公主,只是我的小公主。”   “小公主,春宵一刻……”   秦越的鼻息缠入周拂宁的脖颈,使她心神俱动。   今夜,她沉沦在他的缱绻情动和一声声柔唤中。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宝们的支持与陪伴~